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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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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一东曜自从上次在蒹葭阁惹了满月之后,这两个月时间也没有露面,倒是林简来过几次,依旧是笑的春风和煦,似乎之前的沉重荡然无存。

    看似平静,却在暗处酝酿一场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

    三个月学习期满,太后第二天亲自召见满月和荣乐。

    满月若是不过关,荣乐自然要负责。

    太后开始问的还只是一些普通的问题,可到了最后,问的问题连荣乐都不知晓,其中不乏皇室秘闻,纵然满月知道,也是不能说的。

    太后此刻既是在试探满月,也是寻一个由头将她继续留在宫里头。

    满月一直未能做到令太后满意,就要一直留在宫里头继续学习。

    太后似乎更想将满月留在宫里日夜看着,因为一旦如此,不管是林简还是林一东曜,若是出现在未央宫,就再明显不过了。

    可若满月回到侯府的话,不论是林简还是林一东曜,太后若要掌控的话,自然不如在宫里头方便。

    太后有太后的打算,比起让满月回到侯府,她自然更相信后宫的掌控。

    如此,满月又被留在未央宫三个月。

    荣乐却已经调离她的身边,除了凝静和铁英跟在身边,再就是太后安排的丫鬟和小太监。

    第二个三个月,满月依旧是每个月有三天时间回到侯府。

    自从二夫人死了以后,整个侯府安静了很多,丫鬟婆子下人护院各司其职,在令狐泉的打理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老夫人自从二夫人死了之后,一直是卧床不起,整个人消瘦了一圈不说,连枫兰苑都很少出去。而邱季璇这段时间却是频繁的出入侯府,后来老夫人更是认了邱季璇当干女儿,如此一来,邱季璇入住侯府就顺利成长了。

    赵虞儿敢怒不敢言,现如今连吴姨娘都敢随便给她脸色,更何况是老夫人做靠山的邱季璇,赵虞儿更加不敢惹。

    但邱季璇面上却是对每个人都关爱有加,不但进退得当,也从不多言半句,晨昏定省还会到明水阁给令狐泉请安,对于侯府的家事也从不逾越半分,也从不主动进出谦雲阁,与令狐鸿熹之间的交际几乎为零。

    这样的邱季璇,可谓比表面八面玲珑暗则包藏祸心的二夫人强太多了,自然也比赵虞儿让令狐泉满意。

    五个月的时间,令狐泉对于邱季璇也生了难言的欣赏和称赞。

    令狐鸿熹面上不说,却是将邱季璇做的一切全都看在眼里。原本以为她是因着老夫人的关系进入侯府,必定会找机会为难赵虞儿和吴姨娘,可她每天除了给令狐泉请安,就是留在枫兰苑照顾老夫人,要不就是抄写佛经。

    令狐鸿熹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潜心修佛的少女,对于邱季璇的认识不知不觉加深。

    邱季璇与赵虞儿两相比较,高低立见。

    令狐鸿熹对赵虞儿是有感情的,但侯府当家主母的位子,的确是邱季璇更加合适。

    经过五个月的沉淀,令狐鸿熹已经过了对赵虞儿冲动执着的时候,冷静下来一番思忖之后,他知道自己仍然可以继续对赵虞儿好,但同时也是为了赵虞儿好,侯府当家主母的位子的确不能给她。

    若是草率将赵虞儿推上当家主母的位子,老夫人那边势必不肯罢休,将来也不会有她好日子过。

    令狐鸿熹这边迟迟不给赵虞儿答复,赵虞儿等了又等,也曾在令狐鸿熹面前带出话来,可令狐鸿熹没有任何回应的态度,似乎就是在明确的回府赵虞儿,邱季璇进入侯府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

    皇宫

    一年最冷的几天到来。

    也是冬季狩猎的时节。

    满月留在宫里,自然也要一同前往皇家猎场。

    今年的狩猎不同往年,不但太后和宫里一众嫔妃娘娘悉数出席,皇上还设立了奖赏。

    因着狩猎开始之前,猎场内曾出现过雪豹的踪影。

    雪豹上一次出现还是五年前的狩猎,那一年皇上一箭命中,雪豹皮就给太后做了一件披风,转年□□也是风调雨顺三年。

    今年雪豹再次出现,自然是龙颜大悦,皇上今年有意让一众皇子臣子大显身手,下令不论是谁,一旦猎到雪豹,官员一律连升三级,若是品级已到一品,则加封爵位,而一众皇子则可以单独离宫兴建别院。

    自古以来,一旦离宫兴建别院的皇子,下一步就会册封为王,若非太子,则与太子地位相同。

    表面看似乎是皇上心血来潮,同时也对雪豹期盼五年的心情,可实际上,这雪豹猎杀却很有讲究和地位。

    普通官员没有敢跟一众皇子争夺的。

    参加狩猎的都是四品以上官员,若是没有强大的后盾支持,一个四品的官员连声三品直接到了一品与丞相和内阁长老等同待遇,那注定是如履薄冰,过不几天清闲日子。

    皇上对于这一切心知肚明,所以又规定了但凡猎物前三名的官员皇子同样可以得到赏赐晋封,算是给其他人一个安慰。

    如此隆重盛世,在上一世,满月每年都会参与,但那是在她嫁给林一东合之后。

    不过她从来都不喜欢猎场的鲜血淋淋,可这一世,她未来所要的面对的一切只会更加鲜血嶙峋,永无退路!

    出发前一天夜里,凝静和铁英在给满月打点装备。

    太后安排给满月的两个丫鬟守在院子里敬忠职守,另外两个小太监随着凝静一起忙里忙外。

    这四个人虽然都是太后的亲信,对满月却没有任何怠慢不敬,不过熟络自然是说不上的。一切都是按照规矩办事,不曾逾越。

    其实看宫女太监就能看出主子的七成德行。

    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奴才,太后能在后宫叱咤这么多年,挑人的眼光自然独具一格。只是,太后如何也想不到,她身边的茹婧,还有荣乐,这些她一手提拔起来的所谓自己人,其实都是——

    满月散步到后院,原本跟在她身后不远处的两个宫女突然没了动静,满月回头一看,见二人已经不知去向。

    须臾,一抹修长身影蓦然到了跟前儿。

    林简一身烟青色窄袖锦袍,袖口绣着金线祥云的暗纹图案,腰间是朱红配白玉的软金腰带,腰带上挂着瓷白无暇的白玉玉佩,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优雅风姿,眸光凝视之时,气度逼人而不咄咄,自有一股尊贵轩昂的气质。

    满月皱了下眉头,轻声责备林简,

    “太子殿下真能给我找麻烦,一会她们醒了我该如何解释?”

    不用猜也知道,那两个宫女是着了苏康的道儿。

    自从她住进这个未央宫,即便是跟林简的景阳宫相隔了没几个院子,这见上一面也并不容易。

    宫里头不比侯府,不光有太后的眼线,还有皇上皇后和其他妃嫔的眼线,人人都瞪起眼睛竖起耳朵好好听着将来太后要如何安排满月,偏偏太后和皇上一直不动声色的吊着众人的胃口,就是迟迟不肯松口。

    可即便没有实权在手,满月这个六品女官的身份也红了不知多少人的眼。

    “月儿不必担心,即便醒了,她们也会忘了刚才发生了什么,只当是打了个瞌睡而已。”林简笑的吻合如熏,上前几步来到满月跟前,这有谁能明白他此刻复杂揪扯的心情呢?

    这同住宫里,看似是一个屋檐下,却还不如她住在侯府的时候见面方便呢!

    现在想见一面不说比登天还难,却也差不多,这果真是姜还是老的辣,太后如此四两拨千斤的一招将满月留在宫里头,却等于一下子看住了林简和林一东曜!

    “殿下果真是掌控大局的高手,满月自愧不如。”满月淡然出声,虽然知道林简解决了那两个跟屁虫能单独跟她见面有多难。

    “月儿,你这是损我呢?是我对你自愧不如才是。”林简呵呵一笑,下一刻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样东西递给她。

    “喏,给你的。”他笑的温暖如春,看向她的眼神也透着丝丝柔暖春意,无私而纯净。

    也许他在经历了唯爱公主的事情之后,他的心再也不可能恢复如初,可他愿意在她面前放下一切,敞开一切。

    就像回到多年前,唯爱公主还在的时候。

    “什么?”满月瞧了眼他递过来的锦盒,也不扭捏,接过之后直接打开。

    锦盒内一个椭圆的金属圆筒,金光闪闪,圆筒的表面还镶嵌了七种颜色的宝石。宝石虽然小巧玲珑,一颗颗不过芝麻大小,却是巧夺天工,每一颗都有不同的造型,圆形、方形、椭圆形、长方形,甚至还有一颗类似苹果的造型,满月将圆筒在手中转了一圈,分量也很足。

    圆筒的一端有三瓣好像花朵的花瓣,含苞待放闭合在一起,满月将其中一朵花瓣掰开,其他两朵花瓣也跟着打开,圆筒里面明显还有机关。

    “这是我给你设计的暗器,携带方便,杀伤力巨大,让你在危急关头以一对十没有问题。”

    林简一边说着,一边给满月介绍暗器的使用方法。

    “这是你设计的?”满月挑眉眼底带着怀疑。

    这暗器可谓是巧夺天工,独一无二。

    不但威力巨大,就是外观设计也足够精致且掩人耳目,不知道的还当是一个普通的装饰挂件,其实内里一共三格,这三格又一分为二,好像一个立体的菱形插在圆筒里面。

    其中一格,一为毒药,一为解药。

    第二格,一为十二根银针,一位一面打磨光亮圆滑的铜镜,关键时刻可以照到身后看不到的敌情。

    第三格,则是另一种毒药和解药,只不过这两种毒药发作的时间有长有短,各不相同。

    林简被满月的怀疑的眼神看的有些发毛,眼睛一瞪,却是头一次嘟起了性感好看的唇瓣,如此夸张埋怨的样子,看的满月不由狠狠地抽了抽嘴角。

    “我只是好奇你堂堂太子殿下,怎么会这种粗活。你不用这样看着我吧?”满月将暗器收好放在袖子里,可太子殿下脸上的表情却没收回去。

    “这世上没有什么活计是粗是细,那得看是做给什么人!送给自己喜欢的人,付出多少我都愿意。”

    林简笑着看向满月。

    见她将暗器收起来,他就知道她是喜欢的。

    只要她喜欢,一切就值得。

    不枉费他三个月来废寝忘食的画图制作,光是图纸就画了不下三百张,一次次的试验操作,终于做到了他心中想要的样子。

    “殿下是担心明日狩猎,有人会对我不利,所以送我这个防身的,是吗?”满月清冷出声,明天的狩猎,看似是皇子朝臣之间新一轮表现的机会,可也是解决私人恩怨的大好场所。

    林简能想到的,满月自然也早有预料。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林简竟是亲自做了这个暗器给她。

    “没办法,有人送你隐卫,我的隐卫你就不会接受了,所以我就送你贴身的防身暗器,那隐卫再厉害也不能贴你的身是不是?还是这个实用。”

    林简语气云淡风轻,却是在深处透出一丝无奈和醋意。

    满月撇撇嘴,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结时间。

    “殿下给这个暗器取名字了没有?”满月同样是淡然的语气转移了话题。

    林简笑容顿了一下,继而呵呵一笑,看向满月的眼神此刻是说不出的aimei感觉。

    满月突然后悔自己问这个问题了,看林简笑的这样子,她还不如继续纠结刚才那个话题。

    “名字就叫做——小小月。”

    林简话一出口,满月都有种悔青了肠子的感觉。

    小小月?

    满月脸上的表情此刻说不出是纠结还是嫌弃。这个太子果真不按常理出牌,他不是应该说,这个还没有取名字,你取一个名字吧!

    对于满月此刻的表情,林简早有预料。

    “月儿不满意的话,可以改一个,比如说小小简?呵呵——如此一来,我会觉得自己每天都陪在你身边一样。”

    林简语气淡淡的,眼眸弯起,一抹迷人的弧度恰到好处,薄唇轻启,xinggan优雅。

    可就是如此尊贵优雅的一个人,却是说出小小月和小小简这种让满月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名字来。

    “要不——”

    “太子殿下免开尊口,就叫夜舞吧。”

    满月急忙打断了林简后面的话,实在怕他再说出让她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名字来。

    “夜舞?”林简好奇的看着满月。

    “是,月夜相赠,舞动乾坤。是为夜舞。”

    满月朗声解释,眸光莹然清澈。

    她喜欢夜舞,毋容置疑,所以也就不会在林简面前扭捏矫情。

    “妙哉!我还想叫它简思月呢!”

    某殿下此话一出,满月唇角眼角一块抽搐。

    “殿下,不早了,您的心意满月领了,暗器也收下了,殿下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满月后退一步,语气虽然客气,却多多少少是逐客令的意思。

    林简轻叹口气,小声咕哝了一句,

    “不是要你领我的心意,而是接受我的心。”

    “殿下,不送。”

    满月听到当没听到,林简应该很清楚,她不可能给他任何答案,不论是他还是林一东曜,都是如此。

    满月转身回了房间,身后是凝视她背影良久的林简。

    林简站在院中很长时间,苏康见那两个宫女快要醒了,正要上前提醒林简,却见他忽然转身朝外面走去。

    脸上的深谙低沉,让苏康心绪紧张,大气不敢出一声。

    每次太子殿下见了令狐大小姐之后,反应都很极端。

    要不是心情甚好,一段时间都是明朗如昔,要不就是现在这样,暗沉低落,有种狂风骤雨随时都会到来的压迫感觉。

    侍奉满月的两个小宫女醒来之后,见对方都依靠在房间门口打瞌睡,双双一惊,急忙站直了身子,不敢再开小差了,心中还庆幸没有被满月发现。

    屋内,满月将暗器收好,未来一段时间,夜舞都会伴她左右。

    林简的细心出乎满月预料,暗器承载了他的担忧和关心。只是这份关心对于满月来说,注定是逃避的负担。

    次日一早,满月早早醒来,宫女和小太监都在院子里忙忙碌碌,凝静将宫里头给她准备的紫貂绒披风小心抖开。

    “大小姐,这披风是昨儿送来的,是太后赏赐的。”

    披风在满月面前展示了一下,满月扫了一眼,神情一冷,淡淡道,

    “这披风昨儿是谁送来的?”

    “是尚衣局送来的。”凝静疑惑的看着满月,难道这披风有问题?

    “先等一下。”满月冲凝静使了个眼色。

    太后安排的宫女都在院子里忙活,并不知道屋内发生了什么。

    须臾光景,满月打扮妥当来到院中,一边走一边拽着披风的领子。

    小宫女见了,关切的问着她,

    “女官,奴婢为您整理下披风。”

    “好。”满月点点头,抬手抚摸披风的紫貂绒的领子,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这披风是太后让尚衣局送来的,我第一眼看到就喜欢的很。”

    “这——”那小宫女却迟疑了一下,继而小声提醒满月,

    “女官,今儿是出去狩猎,猎场风大,这披风过于单薄了一些,不如穿那件带着夹棉里子的白绒披风,一来御寒,二来也配合这个季节。”

    小宫女说这话的同时,也担心满月不赞成。

    满月看看凝静,又看看这小宫女,轻叹口气,低声道,

    “也好,你曾侍奉太后,自然比我懂得出行搭配。凝静,拿我的一对翡翠耳坠给她。”

    满月此话一出,那小宫女长舒口气,喜滋滋的给满月换上另一件披风。

    “女官,这披风的丝带有点长,要不要奴婢帮您改一下?”小宫女试探的问着满月。

    “也好,我也觉得稍稍长了点。你帮我改好了,正好我回来可以穿。”

    “——是,女官。”小宫女虽然应了,语气却有些迟疑。

    旋即,满月上了出宫的马车。

    车内坐着她和凝静,车外是铁英和另一个宫女。

    随手挑开车俩,但见刚才那个小宫女抱着披风脚步匆匆的朝延禧宫那边跑去。

    放下车帘,满月微微阖上眼眸,就等着看太后出招了。

    ——

    小宫女急匆匆到了延禧宫,太后还没出发。茹婧见是满月身边的侍奉宫女,不觉一凛,带着她到了太后跟前儿。

    “太后,冬梅求见。”

    坐在太师椅上的太后微微抬了抬眼眸,这大清早的,若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冬梅不会过来。

    “叫她进来。”

    “是。”

    茹婧将冬梅带了进来,冬梅手上还捧着一件紫貂绒的披风。

    “回太后,这件披风是昨儿尚衣局送去未央宫给令狐女官的,今儿女官原本要穿这件披风,可奴婢发现披风有问题,就让女官换了下来。请太后过目。”

    冬梅将披风呈上,茹婧接过去看了一眼,也是大吃一惊。

    “太后,这并非紫貂绒,而是雪豹绒染了紫色。”茹婧天天侍奉太后身边,太后珍爱的雪豹披风茹婧每日都要帮太后护理,自然能一眼认出并且摸出这披风领子的质地了。

    “简直是胡来!这是怎么回事?”太后一拍太师椅扶手,勃然大怒。

    一屋子宫女太监全都跪了下来。

    “太后,这领子里面似乎还藏了一些东西。”

    茹婧翻开领子给太后看,乍一看没什么,可仔细一看领子下面好像凸起一个小包。

    “拆开!”

    太后冷声下令。

    茹婧亲自拆开披风的领子,里面塞了一小团黑色的棉絮。

    “这是怎么回事?”太后看着那团黑色棉絮,满眼疑惑。

    茹婧却是恍然大悟。

    “太后,奴婢在家的时候见过母亲缝被子和衣服,多少知道一些民间的讲究,自家人穿的衣服最好是自家信得过的人缝制,倘若是有过冤仇的人,缝制被子的时候就会在四角或者是衣服领子塞上一小团线团或是黑色的棉絮,因为被子或是棉衣,一般很少清洗,大多是放在太阳下暴晒,即便清洗也不会动里面的棉花,这是民间的一种诅咒,倘若盖着这种被子的人,一辈子都不会安乐,家务宁日,而穿了塞进黑棉絮的人轻则时运不济,重则大难临头。”

    茹婧话音落下,太后脸色瞬间一黑。

    “快——快检查一下哀家宫里头的被褥衣服什么的,彻彻底的检查一遍。”

    太后沉声吩咐茹婧。

    “还有,此事决不能声张,否则格杀勿论!”

    太后最后四个字落下,众人脸色具是一僵。

    底下众人都去搜寻可疑的被子和披风了,茹婧留在太后身边侍奉左右。

    太后脸色阴冷可怕,好一会才眯起眼睛咬牙开口,

    “这些人都当哀家瞎了是不是?在哀家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勾当!是不是看令狐满月在未央宫住的日子太久了,碍了她们的眼了!如此毒辣的招数也能想出来!”

    太后此话一出,茹婧大气不敢出一声。

    今儿这一出,的确是做的阴狠毒辣。

    紫貂的领子换成染了色的雪豹皮毛,这等于是要跟太后并驾齐驱,一旦太后在狩猎的时候发现了这披风的问题,自然是饶不了令狐满月的。

    雪豹皮毛本就稀少,外人更加没机会得见,当年那一张雪豹皮毛太后留了整张身体做披风,剩下的四肢分给了宫里的四个娘娘。分别是皇后、瑾妃、惠妃还有静妃。

    而其中一块的皮毛正好可以做一个领子。

    只是碍于太后穿了同样的披风,所以皇后她们的只能供在宫里,不能使用。

    “太后此事透着太多蹊跷,令狐女官是最近一年才回的侯府,之前都是寄养在县城贺家,她不可能有机会见过雪豹,今儿自然也不可能识别出雪豹皮毛和紫貂皮毛的区别。一旦太后您震怒,势必会第一时间斩了令狐满月,等日后再详细调查的话,那可疑的似乎就只剩下安妃了。”

    茹婧此话一出,太后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恍然大悟。

    安妃那里并没有雪豹皮毛,有的只是皇后和其他妃子,皇后和其他三个妃子自然不会笨到丢失自己的雪豹皮毛来陷害令狐满月,那所有的焦点自然很容易集中在没有雪豹皮毛的安妃身上。

    太后可疑理解是安妃借机铲除皇后或其他妃子!

    太后与安妃本就不睦,一旦想到这方面的话,自然不会相信安妃了。

    如此一来,令狐满月一死,侯府与太后的关系势必僵硬,令狐鸿熹和令狐泉对令狐满月都是说不出半个不好,而太后要打击安妃却苦于没有证据,积怨越深,未来的局势越难以控制。

    如果不是冬梅也是跟在太后身边好几年的宫女,只怕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了,这就给了幕后的人真正的机会了。

    “简直是不将哀家放在眼里!这是要踩着哀家过河呢!”

    太后咬牙开口,脸色如冰。

    不一会,太后派出去的宫女太监全都回来了。

    “回太后,在太后寝宫内找到的被褥宫装,一共有十二件有线团和黑色棉絮。其中被褥三套,都是太后平时所用,也是上个月刚刚从尚衣局送来的,宫装九件,三件是上个月连同被褥一起送来的,另外六件是这个月送来的。”

    小太监话音落下,太后手里的紫玉杯子啪的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尚衣局一直都是皇后负责!

    如果真是皇后做的,那太后之前还辛辛苦苦栽培了她二十年!岂不是引狼入室!

    “回太后,这是尚衣局送去未央宫的宫装清单,送去给令狐女官的并没有紫貂披风。”管事太监话音落下,冬梅疑惑的摇摇头,

    “回太后,尚衣局送宫装过去的时候我也在场,这件紫貂的披风在最下面,虽然没有露出全部,但那领子和丝带奴婢是认识的。”

    冬梅的话等于间接告诉太后,尚衣局这份清单造了假!

    “回太后,奴才刚刚派人暗中查过,是静妃娘娘宫里的雪豹皮草不见了。静妃人在宫里养病,只怕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太后身边的管事太监谨慎开口。

    任谁都能看出太后此刻的脸色有多骇人。

    “静妃?哼!还真会挑软柿子捏!”

    太后一掌重重的拍在酸枝木的桌面上,鎏金的宝石假指甲应声折断。

    在太后眼中,整个后宫,最安于现状小心谨慎的就是静妃了。因着太后和皇上对林南徳的照顾,本无显赫背景的静妃一直是感恩戴德,再加上身体不适,静妃基本是不出宫门,更是鲜少去别的宫殿串门,太后也下令后宫一众妃嫔不要叨扰静妃修养。

    静妃也算是聪明女人。

    想当年以她的性命和林南徳性命换来了皇上和太后的认可,却不恃宠而骄,自甘平静,而今有人竟是算计到了静妃头上,这自然是太后所不能接受的。

    后宫一直以来都是在太后在掌控,如今在她眼皮底下出了这样的事,太后自然要彻查到底。

    此次发生在令狐满月身上的事情,令太后怒火中烧,这是要借她的手铲除她们的眼中钉呢!

    “太后,刚皇上派人来请太后了。”

    茹婧小声提醒太后。

    原本出宫的时辰已经错过了,皇上不好催促太后,自然是派人来请了。

    “行了,收拾收拾准备出发。”

    太后挥挥手,语气低沉,面容冰冷。

    如此复杂的一出戏演到这里,太后已经看出了其中七八成,越是如此她越要捧起令狐满月给那些人看看!

    如此一来,有一个在高处明处的令狐满月吸引火力,太后更加容易看清楚是谁在暗中咒她?恨不得她死?

    ——

    与此同时,行进的队伍中,满月乘坐的马车分外低调普通。

    车内,满月始终闭目养神。

    车队离开皇宫,一路朝着皇家猎场而去。

    到达猎场之后,皇上和太后以及一众娘娘妃嫔进了别院休息,明天一早才是正式开始。

    满月和荣乐安排在一起,这也是太后的意思,无论如何都要保证满月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太后掌控之下。

    只是,荣乐却早已是林一东曜属下。

    休息的帐篷内早已布置妥当,轻纱珠帘,熏香暖炉,四方软榻,梨花锦被,虽是在郊外,布置的却别有一番清雅舒适的感觉。

    满月坐下不久,荣乐冲她使了个眼色,起身走出帐篷,顺带将门口的两个小宫女支开了。

    不一会,帐篷内多了一抹颀长清瘦的身影。

    自从上个月在侯府被满月打破了鼻子,某位爷就鲜少露面,加上这一次,满月五个月内只见过他两面。

    上一次还是在未央宫外的巧遇。

    也不过是匆匆行礼一瞥,各走各的。

    “五殿下。”满月福身行礼,林一东曜径直走了过来,在她对面坐下。

    “不必行礼了。”林一东曜目光落在满月脸上,可她却是眼观鼻,鼻观心,一贯的淡然冷静。

    几个月不见,她长高了,眉眼五官也更加灵动秀丽,开春之后她就满十五岁了,不再是林一东曜初次见到的那个古灵精怪的农村小丫头。

    再次见到她,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在他曾经的感知中,她是个过分冷静的小丫头,聪明伶俐,沉稳孤傲,可他当时竟是忽略了,有朝一日,这个小丫头会成为妙龄少女,举手投足风华无限,令人移不开视线。

    “茹婧已经告诉我太后宫里的动静了,这一次,你不过动了动手指,就引起这么大的动静,太后这一次必定要朝皇后开刀了。”

    虽然没亲眼看到满月做了什么,可延禧宫里发生的一切,若非她所为,还会有谁有如此决绝的手段和动作呢!

    “五殿下误会了,满月什么都没主动做,是皇后最近一段时间太过清闲,想寻点刺激,那满月就满足一下她罢了。”

    满月说的云淡风轻,林一东曜温点点头,墨瞳清冽明净。

    “其实一开始我还误会了,以为最近外公遇到了很多麻烦事,你如此做是为了帮外公吸引火力,让皇后那里无从下手呢!”

    林一东曜眼底闪过一抹异样的神采。

    满月无所谓的笑了笑,“这一点,五殿下最好误会下去,起码算是记了我一功,不是吗?”

    满月的话倒是令一贯不苟言笑的林一东曜有种哭笑不得感觉。

    “这岂不成了掩耳盗铃吗?”林一东曜反问满月。

    满月无所谓的嗤了一声,淡淡道,

    “殿下让荣乐支走了太后安排的人,不也跟掩耳盗铃差不多吗?难道殿下还能光明正大的跑来找我?”满月的话总能准确的点在对手的心尖上,包括这一次对付太后。

    太后严肃威严,却有着宫里人都有的通病,那就是多疑。

    越是看似不可能的事情,一旦触动了她的某一根神经,就会迅速放大扩散,此刻再配上合适的物证,那太后对于满月被冤枉就确信不疑了。

    “总有机会会光明正大的!”

    林一东曜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满月皱了下眉头,旋即移开视线。

    “我还是想听你亲口告诉我,披风是怎么一回事?”

    某殿下这话的潜台词就是,等到合适的机会,他会亲自为她报仇!

    满月轻舒口气,语出萧然,

    “尚衣局昨儿送来的披风我也没细看,就让凝静收了起来,今早要穿的时候发现披风的领子不对劲儿,虽然我不能确定是什么毛皮,但绝不是紫貂绒,所以就在领子的一端故意剪下来一缕绒毛,如此一来,就能引起冬梅的注意,冬梅察觉到披风有问题,必定会第一时间阻止我穿上,后面的事情殿下都知道了。”

    话虽如此说,满月却隐瞒了关键的两点。

    其一,领子里面的黑棉絮是她塞进去的。

    宫里头尚衣局的这些伎俩上一世她就查证过,有宫女要如此做,就算是负责掌管尚衣局的皇后也没法子逐一排查,不论是棉线还是黑棉絮,若是塞进去蚕豆大小的一点,根本无从发觉。

    “就只是如此吗?”林一东曜眯了眯寒瞳,若有所思的看向满月。

    满月点头,“对,就是如此。”

    有些事她做了,底线是只有她自己知道。

    做这一切其二的原因是挑起太后心底的怒火,越是有人打压她,太后越会采取行动。她已经跟着荣乐学了五个月了,是时候有所行动了。

    “皇奶奶现在还没表现出任何不对来,可下一步——”

    林一东曜拿起桌上的白玉杯子,正要饮茶,满月皱眉拦住了他。

    “这杯子是我的。”

    “我知道。”

    “你知道还——”

    满月皱着眉头,想要将杯子从林一东曜手里拿回来,想了想不合适,正要收回手,却见林一东曜一脸满意的表情冲她点点头,

    “连我解开腰带的样子你都见过了,这有什么?”林一东曜今儿看起来甚是放松随意,与他一贯的清冷淡漠完全不同。

    “殿下是遇到什么事了吧?”满月一语点到他心底。

    她这五个月虽然都在宫里头,但每个月回府的几天,还是会知道很多事情。

    比如安解被皇上责罚跪在宫外一天一夜,又被罚俸禄半年的事情。

    最近几个月,安解与皇上之间闹出了几次不愉快,都是惹得龙颜大怒。表面上是安解自恃过高,目中无人,可若回想一下,安解身为京都第一次才子,这么多年来都是书生脾气,桀骜不羁。

    可随着年龄增长,安解也收敛了很多,何况还有一个女儿在宫中为妃,安解为了安妃也会克制自己的脾气。

    况且以前皇上对安解诸多欣赏和忍耐,现在还有辞典修复的任务需要安解负责,皇上以前都忍了,现在安解脾气好了倒是忍不住了!如何都说不过去。

    林一东曜烦恼正在此。

    “你说呢?”林一东曜反问满月。

    心底是不愿意多说外公的事情,她虽然足够强大,但也是凡夫俗子。她还未在宫里头站稳脚跟,让她在外公的事情上帮忙,显得他太过自私。

    “殿下,经过今早的事情,皇后这几日的麻烦不会少了,只不过,如果想帮丞相的话,趁此机会火上浇油一把,背后黑手自然会少了机会继续加害丞相。”

    满月此话一出,林一东曜神情蓦然一寒。

    “我也曾怀疑外公最近与皇上的矛盾,是因为民间诸多传言令父皇得闻,即便外公什么都不做,父皇心中嫌隙已生。可我听你的意思,这次的事情与皇后有关?”

    林一东曜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实在不想将朝堂上的事情带到这里来说给她听。

    “殿下,打击丞相就等于打击殿下和安妃,安妃似乎很久不露面了,不只是皇后想等安妃露面,太后亦然,只不过,太后算是喜欢殿下,不会轻易动殿下,可安妃呢?丞相有事的话,安妃娘娘还会稳如泰山吗?可一旦安妃露面,直接面对不是皇后和太后,而是皇上!

    届时,皇上未必会给安妃面子和机会,再深一步的话,殿下也会身不由己的出场,皇上大怒,说不定就收回上个月才安排殿下监管水路漕运的职务了。到时候这个职务最有可能落在太子身上。倘若安妃和殿下都不出面,那丞相下一次就不是罚跪这么简单,很有可能就被皇上用刑了!

    其实,殿下,丞相爷能坐稳丞相宝座这么多年,书生气虽在,却也是眼界敞亮之人,之所以最近频频与皇上处于极端对立,很大原因是因为丞相是这次《□□大典》的主撰人,民间对于丞相这个第一才子的称号叫了三十年,所谓第一,天下无双!可这第一的称号素来都是真龙天子更应该享受的,这还只是其一,其二则是丞相编篡《□□大典》一直是精益求精,眼里容不得一丝瑕疵,如此就拖延了完工期限,并且是一年之内三次拖延期限,到现在连天文方面的内容都未完成,所以才给了有心人机会,在民间散播,丞相自负不惧王,□□大典无完期,这样的顺口溜。”

    满月一番话,算是将近期林一东曜遇到的问题透彻的分析了一遍。

    从他负责监管水路漕运修建开始,就分身乏术,无法顾及外公那边的情况,水路漕运的修建至少需要五到八年时间,只是第一期就要到年底才能完工。而外公负责撰写的《□□大典》也是至少十年八年才能完工,有些事情时间一长,就会发酵出极端的结果和变化。

    这一点,林一东曜隐隐觉察。

    “所以外人就在殿下接下水路漕运这项任务的同时对丞相出手,同样都是为皇上做事,而且都是短期内看不到任何收效的任务,日子一长,物力人力花出去不少,可效果没有,皇上的心情岂能好了?一旦丞相因为再次拖延任务惹怒了皇上,这就形成了火烧连环船的连锁反应,殿下这边也会被皇上收回任务。

    对方是很了解丞相和殿下性格脾气的,知道你们都不是喜欢做表面功夫的人,在皇上面前属于实干派,没有花哨的言语和表现方法,如此一来,一旦皇上全部收回的话,后来者居上,只需要多做表面功夫,让皇上看到他们为了水路漕运和大典的编篡多么的呕心沥血不眠不休,甚至是茶不思饭不想,更是直接在河堤沿岸居住,只为了能日夜兼管确保工期早日完成,如此一来,自然是与只会做不会说的殿下你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孰真孰假,皇上那时候已经不会去细细对比了,眼前看到的一切在皇上心中就等于说明了一切,倘若这会子再有人为他们说几句好话的话,殿下之前的努力白费了不说,到时候就真的应了那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殿下三思!”

    满月一番话,字字珠玑,掷地有声。

    在林一东曜耳中,却是从未听过这些分析,尖锐且刺耳。

    他脸色一寒,手中白玉杯子缓缓放下,如果对面坐的不是满月的话,他现在就毫不犹豫的摔了手中杯子了。

    “如此说来,我现在不但要救外公,还要学着那些人每天在父皇面前说着甜言蜜语,即便工期没问题,也要故意制造出很多问题让父皇以为我每天为了水路漕运的事情焦头烂额忙碌不休吗?就连外公也要做出一番假动作,令父皇认为不是外公认真负责才拖延了编纂时日?如此一来,岂不是要在父皇面前弄虚作假?为了得到父皇的支持和信任,还要收买父皇身边的人不成?”

    林一东曜摇着头看向满月,眼底星火闪耀,明亮却也激动。

    他最大的特点也可以说是缺点,就是孤冷!

    这一点,他与林一东合完全相反!

    后者是将收买人心和表面功夫放在首位,暗中收买皇上身边的人,投其所好,在皇上身边逐渐安插有用的棋子,直到最后彻底的掌控皇上,明里长年累月都是一副公事公办严谨认真的处事风格在皇上面前表现,面上看,不争不多,不辩不贪,时日一场,皇上心中也会觉得愧疚了林一东合,对他的态度就会在潜移默化中改变,,再加上身边人的游说,皇上重用林一东合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而林一东合做这一切的时候,林一东曜还在埋头苦干。

    林一东曜自小的生活环境养成了他专注却又冷傲的性格,想让他改变,绝非一朝一夕。

    也许他心底反倒是更加抵触的。

    “殿下,很多事不是你抗拒就能改变,事实摆在那里,现实残酷不会留给你太多转变的机会和时间。殿下大可继续保留你自己的想法和态度,满月也不过是对最近几个月发生的一切做一个自己的总觉罢了,孰是孰非,满月也不能代表殿下说话。”

    满月的态度再明显不过了。

    她只是提醒和分析,到底怎么做,还要看林一东曜自己选择。

    林一东曜缓缓起身,身影苍冷肃然。

    或许他现在还无法接受满月说的一切,但他已经明白,他应该重新审视一下自己走过的路。

    他心底有抗拒,却又找不到反驳满月的话。

    正是因为满月说的一切曾经都是他不屑去做的事情,才导致了现在这被动的局面。

    “我若现在改变——还来得及吗?”

    眉头一皱,说出口的话却没有信心,反倒是自我怀疑的感觉。

    他很少有现在这样的时候。

    对自己否定!

    对父皇否定!

    对曾经发生的一切和即将发生的一切都在否定!

    “殿下,脚下的路始终都是你在走,其实你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只不过你现在不想拨开眼前的迷雾去面对这个答案,你本身是逃避与皇后或是林一东合或是其他人沦为一谈的,你始终想保持自己原本的性格和处事方式,可你却把自己看做是普通人家的子孙,而不是皇室子孙!在皇家,就注定殿下不是一个普通人,不会拥有普通人恣意放松的状态和性情,虽然尖锐,却是事实。”

    “照你这么说,身为皇家人岂不是很悲哀?”

    林一东曜定定看向满月,眸光幽深。

    满月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幽然笑容表面上透出的轻盈灵动,可深处却是他始终无法企及的一抹冷然。

    她最冷的一面都藏在眼底,也会留给伤害她的人。但在他面前,她却是谨慎的保存好那一面,给他的始终是一抹雾里看花的朦胧身影。

    “殿下,任何问题都有两面性,见仁见智吧,得到的时候就要做好失去的准备,出生不能选择,但未来道路如何,还是在你脚下,殿下要如何走,是你自己的选择。”

    满月要说的话到此为止,林一东曜何等聪明,曾经在虎斓山对付皇后的那一招,满月至今想起来都震撼他随机应变的反应能力。

    他此时的迷茫,源于他一直清冷孤傲的心,不屑林一东合做的一切,不想成为林一东合那样的人。

    在他心中,他就是他!永远都不会为了环境而改变!可随着局势变换,他不可否认的认识到这一点,一时之间却难以承受。

    “我该庆幸,还好有你。否则这一路改变,我可能会是一个逃兵。”他眼中流露无奈和黯然,还有对眼前局势的愤怒。

    他不曾主动争夺什么,陷害什么,可针对他的却从未停过!

    皇后如此!

    二哥亦如此!

    “殿下,满月没那么大能耐可以左右什么,殿下过奖了。其实满月知道,殿下离开这里,就已经知道自己下一步应该怎么走了。满月只想说,决定了,莫回头。因为当你回头看,早就已经看不清来时走过的路!这又何必呢?不做出选择,永远不知道哪条路是正确的。”

    满月看似是在给林一东曜勇气,其实是要他义无反顾的迈出这一步!

    只有他更加强大,才是给了她更多机会对付林一东合!

    这一步,是她推着他走出去!

    用他的信任成全以后的每一步!

    “是你不觉得自己能耐多大!我可知道。”林一东曜态度轻松了一分,看向满月的眼神明亮曜目。

    满月移开视线,一脸无辜的表情看向别处。

    “殿下看到的那能叫能耐吗?难道不应该叫阴狠毒辣吗?”

    “……”某位爷一时语塞,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她。

    “好了,你先休息一下吧,明儿一早事情不会少了。除了隐秀我还安排四个隐卫在你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林一东曜轻声开口。

    满月点点头,起身送他的时候,袖子里露出一抹金色。

    因为是金属独有的金色光芒,林一东曜格外关注,视线不由得落在她袖子上。

    “那是?”他眉头轻蹙,满月袖子里那个东西很眼熟。

    当他想到这个东西是在哪里见过的时候,眼底蓦然一寒,还不等满月回答,已经快速的岔开了话题。

    “没事了,你休息吧。不必送我了。”

    语毕,她转身离开帐篷。

    离去的背影似乎是比来时多了一分深沉。

    满月低头看了看自己袖子里露出的暗器一角,眉头皱起。

    这是林简送她的夜舞,林一东曜之前似乎对这个很感兴趣,可是随即又岔开了话题,难道林一东曜见过?

    夜舞是林简几个月的成果,除非林简故意被林一东曜看到,否则——

    “大小姐,五殿下走远了。”铁英进了帐篷,在满月身前低声开口。

    “嗯。”满月点点头,思绪还在刚才。

    “大小姐,太子殿下又来了,就在帐外。”铁英说的来自然是暗中前来,林简和林一东曜都不会光明正大的跑过来。

    “不见!”满月眉头一皱,想起林简之前可能故意露出夜舞让林一东曜看到,而后林一东曜一旦在自己这里看到夜舞,就算林一东曜信任她,心里头未免也会有疙瘩。

    她可是指望林一东曜这一次顺利翻身的!

    该死的林简!

    算计她!

    “——大小姐,不见?”铁英一愣。

    满月的态度让她紧张,是不是五殿下说了什么?大小姐心情怎么突然这么差?

    “不见。”满月语气斩钉截铁。

    “是,大小姐。”

    铁英小声应了,退出了帐篷。

    林简自此因为皇后的事情跟满月闹过一次不愉快,再以后都是顺着她的意思,如今满月不想见他,林简也不好强行闯入。

    可他也不会轻易离开。

    接下来,林简又连着让铁英通传了六次,每一次都被满月拒绝了!满月最后连铁英都不允许进入帐篷了。

    折腾了一个时辰,夜深了,帐篷外飞雪连天,风如刀割。夜里比白日里还要冷,林简站在帐篷一侧隐蔽的地方已经一个时辰了,脚都冻麻了,可满月就是不见他。

    因为之前林一东曜才离开,满月此刻的态度,林简多多少少猜出是跟林一东曜有关。

    好在,她还没将夜舞还给他!

    不过一旦他强行闯进去的话,以她的性子,估计会拿夜舞对付他。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雪一直下,林简站在帐篷一侧隐蔽的地方,一动不动的,俨然成了一个雪人。就是现在有其他隐卫走过来,也不会认出他来。

    只有苏康心知肚明,自家殿下在这里站了多久。

    眼看再有两个时辰就要天亮了,苏康实在忍不住了,正要开口,却见林简眨了眨眼睛,睫毛上的雪花凝结成了冰霜,随着他睫毛抖动,就像是细碎的冰凌绽放在他黑耀明亮的瞳仁上面,分外璀璨而清冽。

    只不过他此刻的表情却是寒瑟而清冷的。

    “走吧。”唇瓣被冻住,说出口的话却是异常清晰。

    “是,殿下。”苏康不敢耽误,急忙上前扶着林简,却被他挥手推开。

    林简的身子已经冻僵了,此刻他的言语还有动作,更多都是由意念支撑着。

    “我还真是小看那个五弟了。”

    林简唇角勾起一抹僵硬的弧度,旋即一步步朝自己的帐篷走去。

    不过是一刻钟的路程,因为冻僵的身体,他足足走了半个时辰。

    ——

    次日一早,满月才出帐篷,荣乐就已经到了。

    今儿狩猎一众娘娘女眷都是坐在一侧搭建的观景台上,远远看着皇上率领众皇子大臣进入猎场。

    女子若要狩猎也可以,不过要等到三日之后才可以。

    满月和荣乐并肩前行,二人要先去太后的帐篷请安。

    远远地就看到帐篷里走出一行人,被众人簇拥在当中的正是一身火红色华贵宫装的皇后。

    只是——皇后的脸色却明显不太好。

    眼圈四周都是红的,面庞被冷风一吹,也是红的明显。

    “令狐大小姐,先去给皇后请安吧。”荣乐轻声提醒满月。

    满月点点头,看向皇后的眼神凉凉的,眼底还带着一丝冷嘲。

    皇后这样子从太后的帐篷里出来,只怕刚才太后没给她好脸了。

    这时,皇后也看到了满月和荣乐,却只是匆匆一瞥,旋即抬脚朝相反的方向走的飞快,原本还簇拥在她身侧的宫女太监都是瞬间被皇后远远地甩在身后。

    荣乐讶异的看了皇后一眼,旋即又看向满月。

    因为皇后刚才是在看了令狐满月一眼之后才匆匆转身的,难道皇后还惧怕令狐满月不成?

    这是怎么回事?

    荣乐从满月脸上看不出一丝异样。

    满月清眸安然,静静的看向皇后离去的方向。就在这时,皇后突然转身瞪了满月一眼,那眼神带着丝丝不甘还有压抑不住愤怒。

    下一刻,皇后整个身子失去平衡的朝一边倒去。

    继而扑通一声狠狠地摔倒在雪地里。

    皇后原本走的匆忙,身后的人都没反应过来,她又紧跟着转身看向满月,一不留神脚下一滑,身子重重的摔倒在雪地上。

    虽然有两个反应机灵的小太监急忙趴到垫在皇后身下,可皇后摔倒了却是事实。

    这来来往往的人可不仅仅是满月和荣乐。

    还有其他大臣女眷,都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一幕。

    “快把皇后扶起来!快!”

    “皇后滑倒了!皇后滑倒了!”

    一众宫女太监七手八脚的扶起皇后,皇后头上的朱钗散了下来,身上的宫装也全是雪水泥土。

    说不出的狼狈难堪。

    皇后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

    原本她是不甘心刚才被太后教训,心中记恨满月,想要给满月一个警告的眼神,让她小心一点的!谁知却是令自己出了丑!

    皇后现在都悔青肠子了。

    越是如此,她对满月更加记恨!更加不甘心!

    凭什么上次那样都没能陷害了她?

    她令狐满月十四岁才从回到侯府,这期间又很少出门,皇后当她绝对不会认识雪豹毛皮,这才——

    谁知,那毛皮上竟然少了一缕!正因为少了那一缕所以更容易看出破绽!

    该死的!她明明已经做的万无一失了!分明就是令狐满月发现了有人调换了披风,所以才故意设局害她的!

    现在太后凤颜大怒,刚才将有问题的被褥和宫装全都扔在了她脸上,以后也不用她掌管内务府了,交由瑾妃来掌管!

    如果不是令狐满月故意将有问题的披风捅到了太后面前,太后也不会彻底搜查整个内务府。

    皇后虽然没有证据证明一切跟令狐满月有关,可这件事情透出的蹊跷诡异,除了她还能有谁?

    那雪豹皮毛是她花大价钱从外面找来的,没有人知道,令狐满月却有办法让那披风到了太后跟前儿,还牵出了尚衣局在宫里头太后娘娘的被褥衣服里面私藏线团和黑棉絮的事情。

    尚衣局的管事和一众亲信都被太后秘密处决了。

    这些人可是皇后苦心栽培了十多年的棋子,这么多年来为了在太后面前表现自己的能干,皇后可是没少废心思。太后对穿衣打扮比一般皇室贵族还要讲究,因此在这方面,皇后可谓是呕心沥血煞费苦心,这才确保了十几年来都没出过岔子,并且一直绞尽脑汁推陈出新讨太后的欢心。

    可是随着线团和黑棉絮事件一出,皇后过往功劳一并抹杀。

    不仅是整个尚衣局交到了瑾妃手里,还损失了宫里头大批眼线。

    皇后内心叫苦不迭,却是有冤无处发。

    就连刚才想警告令狐满月一下,结果都摔倒了!

    皇后被扶起来之后,急匆匆的走了,接下来,更是一连三天都没有露面。

    自然,这是后话。

    “令狐大小姐,进去吧。”

    荣乐虽没有看出什么,但刚才那么多人皇后都不看,偏偏只看了令狐满月一眼,看来皇后今儿的反常,多少跟这个令狐大小姐有关!

    荣乐是聪明人,不该问的多一个字也不会多嘴。

    “女官,皇后刚才看的是这边吗?”

    满月一边走着,一边若有所思的问着荣乐。

    荣乐心下一紧,顿了顿,轻声道,

    “没有,皇后看向的是——瑾妃帐篷。”

    荣乐是顺着满月眼神看过去的方向,才说的瑾妃。

    其实她明明看到皇后是恶狠狠地瞪了令狐满月一眼的。

    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荣乐对满月的冷静也是心中有数,既然她这么开口问了,就不是简单的确认。

    “哦,但愿其他人也看到了这一幕,省的误会了。”

    满月语气清清淡淡,不着一丝痕迹。

    却是在无形之中将事情发展的角度推到了瑾妃身上。

    不过半天时辰,因为满月的“提醒”,荣乐的“努力”就将皇后雪地滑倒的事情悉数推向皇后因为看到站在帐篷外对她露出胜利者笑容的瑾妃而被气得滑倒在雪地上,并且病了三天才能下床。

    其实皇后是滑倒的时候扭伤了脚踝。

    可因为太后突然撤了皇后尚衣局的职位,还将尚衣局大换血,任谁将这两件事情联系起来的话,都是一边看着皇后笑话,一边坐山观虎斗,希望未来几天能看到皇后和瑾妃的正面对决。

    自然,这也是后话。

    狩猎第一天,雪停,风烈。

    一身明黄龙袍劲装的皇上策马扬鞭在最前面,龙章凤姿,器宇轩昂,人到中年,却最是稳重霸气之时。在他身旁,左边是太子林简,林冉,右边是林一东曜,林一东合。就连平时体弱多病的林南徳也出现在林一东合身侧,足见这一次的狩猎,众人都是怀着怎样表现的心情和想法。

    再往后是一众文武百官。

    □□尚武,哪怕是文官也是自幼习武,研习兵书。

    拍在一众朝臣第一排的是令狐鸿熹,李景田,安解,以及内阁七学士,再往后都是按照品阶排序。

    □□有双候,令狐侯府与□□历经百年风风雨雨,到了令狐鸿熹这一代,更像是□□皇族忠贞不二的正妻,该风光出场的时候风光出场,该忍气吞声的时候绝不趾高气昂。

    如此,倒显得常年居住沙漠之地的庞氏侯府甚是不识抬举,今儿如此重要的场合都不露面。

    不过庞氏侯府众人一贯是深居简出,常年与漫天黄沙为伴,对□□事情充耳不闻,再加上沙漠之地物产匮乏无兵无粮,对于□□构不成任何威胁,他们不出现,皇上这边反倒是自在安心,因为皇上自认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难不成在那沙漠之地,庞氏侯府还能建造出一座地下宫殿不成?

    随着皇上率先策马扬鞭,身后众人齐齐出发。

    须臾功夫,林简的马匹似乎是有意靠近林一东曜。

    马背上,林一东曜瞳仁淡漠冷萧,林简却是一副认真执着的神情。

    “五弟好计谋!看到我给满月的暗器,故意让她以为你曾经见过,如此一来,满月就会以为我在给她暗器之前故意让你看到了,为了造成你跟她之间的误会!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我还真的以为你可以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

    冷风烈烈,将他的话吹打的断断续续,林一东曜却还是听了一清二楚。

    狂风卷起他玄金色袍角,袍角飞扬,鲜衣怒马,远远看去,他与一身暗黄色锦袍的林简最为扎眼儿。

    “怎么太子昨儿在外面站了一夜吗?其实一开始她不见你,你就应该知道结果,你若真的了解她,就应该知道站多久都没用!你还坚持在那里一遍遍的通传,只能说明你对她的了解不过是表面!以后——还是做足了功夫再展开行动吧!”

    林一东曜说着,重重一挥马鞭,□□骏马嘶鸣着加快速度朝前方冲过去。

    在他身后,林简却是放慢了速度,面上安静无波,只那眼底已经积聚狂风骤雨。

    林一东曜一句,只能说明你对她的了解不过是表面,瞬间击中了他心底最隐秘的地方,一针见血。

    今天的林一东曜让他看到他们之间最大的区别,林一东曜比他干脆利索,该果断的时候绝不会拖泥带水。如果是林一东曜,被拒绝了一次,昨晚就会回去想别的法子,在新法子想出来之前,断不会再到她的面前找晦气。

    可林简的心,在那一刻,说不出的害怕失去的感觉。

    林一东曜不曾机经历过他失去唯爱公主时痛彻心扉的感觉,尽管满月不是他的亲姐姐,可一样会带给他更加深重的感觉。

    他失去过一次,深刻体会过那种滋味,所以宁可多付出一些,哪怕是没有机会的付出,他也期待会有奇迹发生。因为如果当时他能早些觉察一切的话,或许唯爱公主就不会——

    现在,他和满月之间也是如此。

    如果他能多在她申辩一刻的话,那林一东曜就没有机会了。

    林简的心思,后来已经不再打猎上了。

    林一东曜早就没了踪影。

    猎场上雪花飞溅,黑色的马蹄溅起白色的雪花和深黄色的泥土,三种颜色覆盖了整个天地之间,马匹上纵横驰骋的人儿反倒显得异常渺小。

    在这浩瀚天地之间,个人本就是不值一提的。

    膨大的只是人心罢了。

    自以为是,以为自己是万众瞩目,以为自己运筹帷幄掌控一切,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

    ——

    看台上,一身凤凰归巢宫装的太后端坐正中,身侧一左一右分别是瑾妃和惠妃。原本会有皇后的位子,可因为今早滑倒的一幕,皇后现在双脚着地都是钻心的疼,只好提前跟太后打了招呼,免得出现再惹了太后的晦气。

    安妃此行并没出现,向太后告了假在宫里头潜心钻研佛法,闭关三月。

    原本太后和皇后是想借着安解被皇上处罚的事情逼着瑾妃出面,可瑾妃就是不离开她的寝宫,太后和皇后总不能上门去找茬儿,安解的事情一直都是林一东曜在跟进,这对太后来说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太后疼孙儿,哪怕是林一东合,太后也不会对他乱下杀手,这一点,是太后和老夫人本质上的区别。

    太后虽然不喜安妃,却不会迁怒到自己的孙子身上。

    所以,当太后看到安妃不出面,而全权交给林一东曜的时候,太后心底想到的是暂时放一放对安解的打击。

    安妃似乎是拿捏准了太后的心思,所以才——

    可这对于皇后来说却是可以铲除林一东曜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太后放弃了,皇后就在暗中继续!

    纵观□□,对林简太子位威胁最大的就是林一东曜。

    皇后早就想铲除林一东曜了,无奈安家根深蒂固,如今动摇了安解,就是动摇了安家的根本。

    弄到如此下场,只能怪皇后太贪心!若只是安心对付安解也就罢了,偏要不甘寂寞的招惹满月,这下吃不了兜着走了,连对付安解都没了心情!

    其他妃嫔都是规矩的坐在太后身后,时不时奉承插嘴几句。

    满月和荣乐坐在台子一侧,对于猎场中的一幕幕也是看的清清楚楚。

    猎场自古就是血腥之地,才开始没多久,场中就闻哀嚎声阵阵,第一天猎物很多,可传说中的雪豹却没露面,猎到的都是温顺普通的动物。

    满月一点也不喜欢关上这个。

    雪豹多可爱,通体雪白,机灵敏捷。任由它在天地之间自由奔跑不好吗?一定要将它猎杀才心满意足!才彰显□□国威!

    雪豹的存在是天地间的自然规律,只有人才会故意破坏这一平衡和规律。

    所以人有七情六欲,人有无止境的贪念!

    满月端坐观礼台一侧,眉眼如画,安静的看着猎场的方向。

    与身边一众或兴奋或紧张或激动的世家千金不同,她安之若素,不卑不亢。

    与之相比,就算是在太后身旁见惯了大场面的瑾妃和惠妃都或多或少的带着激动和好奇的表情,唯独她,眼神冷静的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她眼中,仿佛是将猎场上的纵横驰骋变成了微缩的景观,渺小而随意。

    不知不觉,太后的视线长久的停留在满月脸上,而对这一切,满月安然处之,没有任何反应。

    瑾妃今儿心情说不出的兴奋激动,可因为太后在身边坐着,瑾妃自然要收敛起来。

    见一贯威冷严肃的太后都是若有所思的视线盯着满月,瑾妃不由得撇撇嘴,一个saoba星罢了!谁娶回家谁倒霉!

    能配得上她儿子的,就算是令狐平雪,现在看来也就做个侧妃!真正荣登正妃之位的是一年后回朝的尔若公主,虽说是公主,却与宫中皇子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尔若公主才是整个□□最金贵的金枝玉叶。

    瑾妃对满月,至今都是嗤之以鼻的。

    瑾妃性子不如皇后会伪装温婉,骨子里瞧不起宫外的人,就算是面对安解和令狐鸿熹这样的一品大员,在瑾妃心中,她是皇上的女人,而这些人不过是皇上的奴才,将来林一东合若是做了皇帝,这些人就都是她的奴才了。

    瑾妃面上巴结侯府,忍让安妃,其实心底每一个瞧得上的。

    眼见太后对满月似乎是另眼相看,瑾妃就越加的不屑。

    太后另一边的惠妃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是复杂还是阴沉。

    太后收回了皇后的尚衣局,却是将尚衣局给了瑾妃,却给她一个监管的闲职,谁不知道尚衣局是个肥缺,皇后这些年可没少从尚衣局捞好处,面上说是为了推陈出新呕心沥血,实际上不知道中饱私囊了多少,只不过皇后账目做得好查不出来罢了。

    惠妃此刻心底谋算着如何趁着瑾妃还没站稳脚跟的时候,以闪电之势将尚衣局夺过来。

    这时,猎场上响起归来的号角。

    因着皇上率领众人打猎,后宫家眷就要等在观礼台不得离开,这寒冬腊月的,坐久了穿多少都会冷,可太后还在那里面不改色的坐着,谁也不敢离开。

    明明都是冻僵了,四肢动弹不得,脸上的肌肉也仿佛被冻的凝固了,可没有一个人敢偷溜离开。

    随着皇上率领众人归来,一众妃嫔家眷都以为看到了曙光,下一刻就能回到温暖的帐篷了,谁知皇上今年心血来潮,竟然要每个人猎到的第一个战利品当场剥皮制造成物。

    皇上坐下后,对太后嘘寒问暖了一会,侍卫将皇上猎到的豹子呈了上来,立刻有溜须拍马的官员谄媚开口,

    “皇上乃真龙天子,第一天就猎到豹子,这雪豹是之日可见!”

    “皇上太后洪福齐天,猎到豹子可是好兆头,来年必定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满月在旁边听了,心底冷笑迭起。

    等来年风不调雨不顺的时候,皇帝老子第一个把你们这些奸臣拖出去斩了。

    满月记忆中,明年将是□□多灾多难的一年。

    不知这一世,是否会重复上一世民不聊生颠沛流离的场景。

    皇上脸上虽然带着笑意,眼底却是冷的,旋即手一抬,指着那两个溜须拍马的大臣,沉声道,

    “这雪豹就交由你二人剥皮,来人,给他们工具。”

    皇上话音落下,满月嘴角狠狠地抽了抽,想笑不能笑,只能是低着头弯起清眸。

    在她对面,林一东曜与林简视线同时看过来,一个是一贯的清冷淡然,眼底却是燃着一团火,另一个却像是蒙了一层薄雾般,无论如何都有种看不清自己看不清对方的感觉。

    那两个大臣原本堆笑的一张脸瞬间垮了下来,也不敢开口辩驳,一人一把剥皮刀跪在血淋淋的豹子尸体面前,颤抖着手,不知该从何下手。

    这可是皇上的猎物,剥皮又是技术活,不小心剥歪了可就是损坏圣物的罪名,是要砍头的。

    皇上冷眼看着,那两个大臣跪在地上吓得不知如何是好,皇上要他们给豹子剥皮摆明了是要给他们教训,二人这点眼力架还是有的。

    “皇上饶命!臣知罪!臣多嘴,臣罪该万死!”

    “皇上饶命,臣罪该万死!臣不知天高地厚!”

    前一刻还堆满了笑意等着领赏的两个大臣,这会子却是跪在地上求饶不已。

    冷着一张脸的皇上对近身侍卫展滔使了个眼色,展滔带人上前将那两个大臣拖了下去。

    一时间,鸦雀无声。

    很快不远处就响起了啪啪的板子声。那两个大臣这会倒是学聪明了,大气不敢吭一声,一直忍着不敢呼叫,因为喊叫挨的更重,二人生生的挨下了三十板子,在这冰天雪地的,还被扒掉了棉衣打的,只有里面单薄的衣服,冻也冻死了,在挨上三十板子不是雪上加霜是什么?

    三十板子下来之后,一个昏迷不醒,一个只有进的气没有出得气。

    皇上神色此刻才稍微缓和了一分,看向底下噤若寒蝉的一众臣子,龙颜却是自始至终的平静。

    “自古亡国,奸臣当道。不知众卿家有何看法?”

    皇上的平静看在众人眼中却是说不出的骇人感觉。

    这会子谁还敢说溜须拍马的话,可也没人敢站出来吭声。

    就在这时,人群之中站出来两个人。

    满月抬头扫了一眼,继而迅速低下头。

    这站出来的两个人,一个是尚墨欣的父亲尚敬平,另一个就是安解。

    今儿的突发状况,皇上杀一儆百是其一,其二就是为了试探人心。

    而这一番试探之后,最大的收益者显而易见。

    满月眸子看向林一东曜,对方也正好朝自己看过来。

    四目交织,她的眼底是恍然大悟,他的则是深藏一切,秘密只为她开的洞悉。

    安解和尚敬平后面的话,大都是围绕近期□□京都一些棘手的事情,尚敬平主清廉提议,安解主查漏补缺,二人一番话下来,皇上脸上终是现了一丝轻松。

    若是近期的事情不解决好了,皇上是无心狩猎的。

    而皇上今儿之所以会来这么一出,满月只能佩服林一东曜的速度之快,不过一晚上的时间,他做了多少事情?

    令皇上对最近对安解的不满心生疑惑,怀疑是有人暗中捣鬼!同时又将话题巧妙的引到了最近一些棘手的问题上。

    林一东曜揣测皇上的心思还是极为准确的,知道皇上勤于政务,冬日狩猎不过是流传下来的规矩罢了,其实皇上的心始终挂记着今日棘手的事情。

    只是,若是此刻站出来的只有安解一个,未免太过单薄和突兀。加上一个尚敬平就大不一样了。

    在皇上心中,目前来说,最信任的人当属令狐鸿熹,最放心的人自然是两袖清风的尚敬平,最不放心同时又必须依仗的人就是安解。

    如此对立难为的局面下,要想打消皇上对安解的不满,尚敬平的出现至关重要。

    这是一个巧妙的平衡点。

    瞬间就将安解划归到尚敬平一类了。

    而且在众人都宁愿保命也不出面开口的时候,安解不顾之前被皇上责罚,一心为国家效力出策,在皇上眼里,帮国家自然就是帮助他林家皇朝!

    这是□□,在皇帝老子眼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

    林一东曜替他外公这一招搏的有惊无险!

    确切的说是化险为夷。

    皇上的杀一儆百和釜底抽薪这一次都在林一东曜预料之中,。可以说这一次是儿子算计老子的一出大戏,这其中林一东曜究竟做了多少想了多少,满月一时都无理顺清楚,而林一东曜却是在短短几个时辰就做到了!

    他昨晚都没睡是不是?

    今儿这一出,安老爷子不过是按照林一东曜制定的一切来演的!

    安老爷子有儿子有孙子,又是才高八斗的旷世奇才,能让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听一个十七岁年轻人的话,林一东曜说服的本领也愈发成熟。

    这出戏,林一东曜再次完美演绎,他究竟还有多少潜力,满月此刻倒是充满了期待。

    风吹过的观礼台不再是寂静无声,尚敬平铿锵有力的声音,以及安解的儒雅气质,瞬间逆袭扭转了局面。

    只是可怜了那两个多嘴的官员!

    马屁拍错了时辰就是拍在了蹄子上,被狠狠地蹬了一脚不说,估计最少也得连降三级!啧啧!想想爬上一级是多么难啊,这一下子掉下来的滋味——

    满月眼底突然闪过一抹俏皮的揶揄,清亮瞳仁在此刻带着一丝顽皮和释然。

    对面,林一东曜收回视线之前,已经将她眼底异样的神采留在了心中。

    而林简视线却瞬间黯淡了下来。

    这一刻,他忽然发现自己就像是坐在她的背面,即便不曾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变化,可对于她的心,却是说不出的陌生和模糊的感觉。

    林简再次想到林一东曜的那句话,而今看来,林一东曜在看待感情上,远比他成熟。

    如今仿佛是他越想靠近,反倒越是站在了她的背面。

    接下来的一切看似顺理成章的进行,皇上赏了安解和尚敬平,挨打的两个官员连降两级,还被赶回了京都。

    入夜,猎场内外灯火通明,白天的猎物剥皮之后一番精致烹调端到了众人面前。看着眼前的鹿肉、马肉,还有其他肉类,满月一点胃口都没有,只吃了几口水果,脸上的表情淡淡的。

    今儿这样的场合,每一步都有人在暗处算计,就算不引人注目,也要小心有心人的摆布和设计。

    晚宴气氛本该是热烈盛大,可因为白天皇上处罚了两个官员,所有人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都在等着第一个起头的人。

    皇上和太后端坐正中,其他人分布两侧。

    满月斜对面是林简和林一东曜,另一侧则是林一东合与林冉。

    丁菊茗坐在林一东合身旁,却是愁眉苦脸的一张面容,眼神时不时的看向对面的林简,却还要勤加留神不能被林一东合发现。

    若不是这次冬季狩猎,丁菊茗也没有机会见到林简。

    她一直想要暗中帮林简的忙,可林简却从不单独见她。

    丁菊茗内心很清楚,如果她不能得到林一东合的信任,也就没有法子帮林简,她想要接近林一东合,却始终没有合适的机会。

    丁菊茗视线不由得看向满月,眼底漫过满满的嫉妒和恨意。

    她为了林简努力了十年都没有结果,可这个令狐满月却是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了一切!她凭什么?

    聪明?冷静?

    不过是个被扔在外面七年的saoba星!如果不是侯府老夫人接她回来,她一辈子也休想见到高贵的太子!

    丁菊茗越想心中的不甘越加浓重,如果能趁着这次狩猎的时候解决了这个令狐满月就好了!可她申辩一直都有高手暗中保护,虽然还不知道高手从何而来,但倘若是林简的人,丁菊茗想动手无疑是找死!

    而场内巴不得满月死的自然不止丁菊茗一个。

    五个月前才失去妹妹的李景田,这一天来都没有任何动静,他越是按兵不动,对于满月和令狐鸿熹来说越是危险的信号。

    李景田只有二夫人一个妹妹,他一直认定是满月害死了李心瑾,只是碍于满月一直都呆在未央宫,李景田一直没寻到机会,可满月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未央宫,一旦她离开未央宫,比如现在——

    李景田阴沉沧桑的眸子此刻狠狠地定格在满月身上。

    一看到她就想到惨死的妹妹!

    李景田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自己的妹妹会自杀!

    这五个月来,他一直都在暗中调查李心瑾自杀的真相,包括那封忏悔信,他都看了不知道几百遍了,可仍旧是没有任何线索,那熟悉的字迹和语气,还有毫无破绽的下毒过程,让李景田这个久经沙场的人几个月来追查下来都是没有任何线索!

    不光是他这边,就是与他暗中合作的二殿下那边也是没有任何线索进展!

    李景田心知肚明,决不能小看这个令狐满月!

    可越是如此,他除掉令狐满月的心思越加迫不及待。

    萧算子告诉他,要除掉令狐满月最好的机会就是这一次,如果这一次错过了,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不管是林一东合还是李景田,都会对令狐满月束手无策!

    李景田对萧算子的话现在是完全的相信,所以这一次的狩猎,他根本无心能否猎到雪豹,他只想利用合适的机会彻底铲除令狐满月!为妹妹报仇!

    晚宴进行过半,宫女太监鱼贯而入,新一轮菜肴纷纷呈上。

    太后今儿原本胃口欠佳,可看到刚刚端上来的热气腾腾的金蔬白银如意这道菜,顿时有了胃口。

    全素的菜肴,却是做的精致养眼,金色白色翠色,三种分明清亮的色泽完美的搭配在一起,太后点点头,身后茹婧急忙布菜。

    “太后,这道菜是惠妃娘娘特意命人为您做的,取名是金蔬白银如意,金色寓意太后尊贵不凡,白色寓意今年冬季瑞雪兆丰年,而翠色则是寓意来年郁郁葱葱锦绣花开。”

    茹婧将菜的寓意说出来,一旁的惠妃抿嘴笑着,瑾妃面上虽然带着笑,却是咬着牙根一肚子不屑。

    惠妃一定是见太后将尚衣局的差事给了她,这才趁着皇后养伤不在的时候忙不迭的表现,不过是一道菜而已,太后还会为了这道菜改变初衷不成?

    简直是痴人做梦!

    太后尝了一口惠妃准备的菜品,连连点头。

    “惠妃有心了,这道菜很合哀家的心意。茹婧,赏惠妃。”

    太后此话一出,惠妃急忙起身叩谢,瑾妃面上不说,心底更加不屑。不就是做了一道太后爱吃的菜吗?

    “恭喜惠妃妹妹,看到太后如此喜爱这道菜,我这个做姐姐的也为你高兴。早就听闻惠妃妹妹祖上出过好几个御厨,都是从普通的低品厨子做起,到最后掌管御膳房,看来惠妃妹妹是得了祖上真传,厨艺了得,这以后惠妃可是要抢了御厨的风头了呀。”

    瑾妃笑着开口,表面上夸奖惠妃,实则字字句句都在打压惠妃的出身。

    如今皇后不在,安妃没来,最得宠的欣妃也没来,宫里头来的品阶最高的妃子就只有她俩,自然是争的头破血流了。

    惠妃得了太后的奖赏,下一刻笑容却是僵在了脸上。

    她的出身的确比不了瑾妃,祖上也没什么开国功臣之类的人物,不过是白手起家,杂家出身。不过就算是御厨也是三代之前的事情了,亏瑾妃还记得这个,找了机会损她。

    那可是她的祖先,惠妃再怎么不愿意听也不能反驳。

    其他妃嫔掩嘴偷笑,都等着看惠妃反驳的好戏。

    底下,满月瞧了眼面前的菜色,眸子眨了眨,对身后的铁英使了个眼色。

    铁英得令,上前一步,看似是为满月斟茶,却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接住了满月递给她的一样东西。

    惠妃那边,脸色僵持了一小会,旋即勉强绽开一抹笑意,却是皮笑肉不笑的看向瑾妃,

    “多谢姐姐夸奖,其实妹妹再能干也只是做点小菜罢了,可比不了姐姐的能耐大,姐姐养出的二殿下这些年对八皇子照顾有加,以往八皇子可是体弱多病甚少出门的,自从有了二殿下这个伴读,八皇子不管是精气神还是身体,看起来都好了很多,而且八皇子刚才在猎场上的风采完全不输给二殿下,这可都是二殿下伴读的功劳!”

    惠妃与瑾妃斗了十几年,自然不会在话头上输给她。

    你敢说我祖上是厨子,我就揭你儿子不过是个垫背的伴读!堂堂皇子又如何?还不是被皇上安排给他喜欢的儿子做挡箭牌!功劳都是人家的,出了事都是你家的!

    惠妃原本就嫉妒太后将尚衣局的差事给了瑾妃,偏偏瑾妃还敢讽刺她!就算太后怪罪下来,也是瑾妃先挑起事端,所以惠妃也就不会顾及那么多了。

    惠妃一番话,声音不高不低,却是让满月等人都听到了。

    原本还是得意的瑾妃,瞬间变了脸色。

    她最在意的自然是林一东合!可长久以来,林一东合尴尬的身份正是瑾妃最痛苦的地方,既然她揭了惠妃的短处,惠妃就照着她的伤疤反反复复血淋淋的揭了好几遍。

    其他妃子乐得看热闹,每一个开口劝的。

    偏偏正吃菜吃的舒服惬意的林南徳,冷不丁听到惠妃提到他的名字,匆忙咽下一口菜,急忙站起来,看似是要给林一东合辩解的样子。

    “惠妃娘娘有所不知,二哥对我绝非娘娘提到的这些,而是胜过我亲娘那样的呵护和关照,很多时候二哥可不仅仅是我的伴读,简直就是连我身边宫女太监奶娘侍卫的活都给干了,如果没有二哥,我这几年都不知如何度过啊!”

    林南徳此话一出,满月低下头,勾唇笑了起来。

    对面,林简目光含笑的看着她,举手投足依旧是尊贵不凡,气度不凡。

    只要她高兴了,林南徳可以说的再过分一点。林简如此神情悉数落在丁菊茗眼中,她眼中除却黯淡失落,再无其他。

    而林一东曜则是面沉如水,墨瞳盯着眼前的菜色,沉默以对。似乎是察觉到什么不对的地方。

    “老八,你这孩子怎么说话!怎么能将你二哥比作是——你快坐下吧。”

    太后自然能听出林南徳话里的不妥,可他年纪尚小,又是为了救皇上一命自幼体弱多病的,太后始终都舍不得责备他一句,只能是点到为止。

    可林南徳话已经说出来了,惠妃没想到林南徳如此配合她,眼底尽是满满的得意和兴奋,瑾妃脸色则是青白不定,到最后更是红着一张脸,讪讪然坐下,心底恨死了惠妃和林南徳。

    就连暗中与林一东合合作的林冉都是忍不住低笑一声。

    林一东合此刻视线却是突然看向满月,见她施施然抬头,面容波澜不惊,眼底却还有一丝未散的笑意,林一东合眼底仿佛裂开一道道血口子,不知不觉,殷红的颜色就覆盖了眼底。

    可他面上,却是沉稳安然的神情,不曾表露出一丝愤怒和不满。

    如此模样的林一东合在皇上和太后眼中自然是懂事且大度的,比起林南徳的不懂事和林冉的幸灾乐祸,这样的林一东合在太后和皇上心中自然是加分的。

    林南徳表面给人年少懵懂口直心快的印象,其实真正的林南徳是怎么样的,恐怕太后和皇上也未必清楚。

    林南徳坐下后,正准备吃第二口菜,就在这时,他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失色,下一刻,脑袋一歪,整个人趴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八弟!”

    林一东曜起身第一个到了林南徳身前。

    一时间,众人脸色巨变。

    皇上和太后也纷纷起身。

    “老五,老八是不是旧疾犯了?”皇上眉头一皱,看向林南徳的眼神满是疼惜和爱护。

    皇上心中,最愧疚的就是林南徳。

    林南徳从出生开始一次次的从鬼门关前闯过来,从小到大药不离口,后来都发展到了一闻到中药味就会呕出苦胆水的地步。

    时至今日,也不过是略有好转,一众太医束手无策,皇上和太后心中有数,林南徳多活一天都是赚的。

    此刻林南徳突然晕倒,皇上和太后都当他是旧疾复发。

    “不是的父皇,八弟中毒了!饭菜有毒!”

    林一东曜顾不得解释清楚,大喊一声。

    “中毒?”

    太后身子晃了一下,险些栽倒,茹婧急忙上前扶着太后。

    “来人!将今天的御厨传菜全都绑了过来!”

    皇上立刻下令,连喘息一下的机会都不给。

    林一东曜从年政手里接过一颗丹药,急忙给林南徳服下,可林南徳已经陷入深度昏迷,动弹不得。

    “父皇,太后,应该是这道金蔬白银如意有毒。”

    林一东曜先前就察觉这道菜有蹊跷,还不等点破,林南徳就中毒昏迷了,如果是这道菜的问题,那么吃过的人都会中毒!

    林一东曜目光越过众人突然看向满月,见她轻轻摇头,林一东曜心下一松,紧跟着又是说不出的奇怪感觉,就算她没吃那道菜,今儿这一出也未必不会牵连上她。

    下一刻,太后和皇上都是感觉到了不适,还有其他几个动了筷子的大臣家眷都是捂着肚子纷纷喊痛。

    这里面毒发的众人,林南徳身体最弱,只要吃上一小口都会瞬间发作,其他人根据各自底子不同,发作时辰有长有短,但都没有逃过。

    “皇上也中毒了!御医!御医!”展滔高声喊着。

    “去看看太后!”皇上只品尝了一小口,现在还有力气和清醒的意志开口说话。

    太后捂着憋闷的胸口,身子沉沉的坐在椅子上,已经难受的说不出话来了。很快,御医呼啦啦的跑了进来,现场乱作一团。

    因为中毒的不只有皇上和太后,还有一众大臣家眷,这其中就有令狐鸿熹和安解。

    “父亲。”

    见令狐鸿熹捂着胸口痛苦不已,满月起身就要过去,下一刻也是捂着胸口痛苦的趴在桌子上。

    “满月!”

    林简第一个冲到了满月身前。

    林一东曜正欲上前的脚步却在此刻生生顿住,安顿了林南徳之后,吩咐年政照顾安解,快步抛到了皇上身边。

    刚才令狐满月明明对他摇头了,这说明她没有吃那道菜,她现在很有可能是在演戏。

    只是不知道稍后她要如何瞒过林简和其他人。

    “满月!你醒醒!满月!”

    “苏康,取药来!”

    林简第一时间不是留在皇上和太后身边,而跑来满月这边,已经是不对了,可他此刻完全不介意任何人的看法。

    “殿下,这种粗活还是让臣来吧,您还是去——”荣乐有些为难的看向林简。

    林简现在还在令狐满月这里,绝对不是帮她,而是带给她无尽的麻烦。

    林简眼神暗了暗,一抹寒气从眼底瞬间升腾上来,一贯温和润泽的视线在此刻恍若寒铸,凌然骇人。

    荣乐不由得后退一步,被林简气势生生逼退。

    作为女官,荣乐自然明白皇室子嗣的深不可测,可如林简此刻,瞬间杀气凛然咄咄而起的气势,还是少见的。

    “殿下——”

    满月的声音幽幽响起,下一刻,四目交织,林简却是痛苦的移开了视线。旋即转身走向皇上和太后的方向。

    好在这会子皇上和太后都是腹痛难忍,一时之间也顾不上他了。

    见太子走了,荣乐有种送走了瘟神的感觉,长舒口气,这才快步走上前扶着满月。

    就在这时,啪的一巴掌响亮清脆的响起。

    “大胆惠妃!竟敢在菜中下毒谋害皇上和太后!还不拿下!”

    瑾妃一副趾高气昂的架势,声音也比平时多了自信和狠厉。

    皇上和太后都中了毒,说不出话来,皇后不在,瑾妃自然是最大的。

    瑾妃一巴掌打飞了惠妃,惠妃从台阶上滚落下去,骨碌到了地上,额头嘴角都磕破流血,手腕也扭伤了,趴在地上连声伸冤,

    “瑾妃!是你陷害我!这菜是我做的!我怎么可能故意下毒让皇上和太后怀疑我呢!我是冤枉的!我——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瑾妃你和五皇子联合起来冤枉我的!要不然为何八皇子一晕倒,五皇子就知道是我的菜里下了毒!”

    惠妃这会子脑子还算是清醒的。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毒下的有多诡异和蹊跷!

    惠妃一开口,众人都将视线看向林一东曜!因为确实是他第一个喊出林南徳中毒的。

    林冉上前一步护在自己母妃身前,也将矛头对准了林一东曜。

    “五弟,你还是先解释清楚,你是如何一眼就看出母妃的菜色有毒的?为何这么多人都没看出来!偏偏是你!你若解释不清楚,我跟你没完!”

    林冉连威胁的话都用上了,如今皇上和太后都中毒了,四品以上的大臣也晕倒了一大片,林冉少了很多顾虑,说话也比以前强势自信了。

    满月这时在荣乐的搀扶下缓缓坐直了身子,继而起身跌跌撞撞的走到令狐鸿熹身边,她的一举一动牵动的不只是一个人的视线。

    林简人虽然在皇上身边,可心却始终纠在满月身上。

    林一东合此刻却是阴冷的眼神看向满月,他的神情比平时任何时候都要阴沉冷静,自始至终,都是沉默的应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就算刚才瑾妃动手了,他也是一言不发,连多余的动作都没有一个。

    如此模样的林一东合,给满月的感觉是对此刻发生的一切成竹在胸。

    她太了解林一东合,对他此刻的反应也多了更多揣测和怀疑。

    惠妃亲自为太后做的新菜色有毒,毒翻了皇上太后和一众大臣,就算要下毒,也不会在自己的菜色上下毒,而且还是这么多道相同的菜都下毒,惠妃能这么做除非是下了破釜沉舟的心!

    现在看来,这一招对惠妃来说,根本不成立。

    况且下毒谋害皇上和太后可是要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一众连带责任下来,只怕稍微有点关联沾亲带故的人都免不了一死,如此一来,可是要天下大乱的!

    皇上太后和朝中几十名大臣都中毒了,这又是在宫外,一旦事情深究起来,牵扯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皇上最近本就对很多大臣不满,如此一来——

    这个中用心,实在是阴狠毒辣!

    用如此一招,借着混乱铲除异己,就算不能对付太子和其他人,却也可以借此机会铲除他们的亲信!

    能通过重重护卫在饭菜中下毒,还是惠妃新作的菜色,这个人必定就在现场!

    难道真的是林一东合?

    满月不由得皱了下眉头,林一东合不像是这么激进的性子!可如果他被惹急了呢?可他应该明白现在折腾的动静再大,他也不可能撼动太子的地位!太子背后站着的可不止皇上,还有太后和皇后!

    就是令狐鸿熹也一直是暗中支持太子的!

    这一次,就连她也拿不准这毒究竟是谁下的?

    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

    “父亲,你怎样了?”满月关心的看向令狐鸿熹,见他脸色虽然发白,可呼吸还算顺畅。

    “那菜,我只是碰了下筷子就放下了,然后夹了一筷子别的,所以没真正吃下。”

    令狐鸿熹沉声开口。

    他是间接中毒,只是一点菜汤沾在筷子上被他吃别的时候送进了口中。

    “满月,你呢?”

    “父亲,我跟你一样,也是碰了碰筷子,没真正吃下。”满月轻声道。

    其实事实是,她压根就没碰那道菜。

    “如此,为父就放心了。咳咳——”令狐鸿熹说着,剧烈的咳了几声。

    只是他见满月气色还好,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满月对面,林简从她和令狐鸿熹的唇语中了解了一切,却没有轻松的感觉。

    就算她只是用筷子碰了碰,那毒也是进了身体了。

    见众人神情各异,林冉更是来了精神,弯腰就要扶起惠妃。

    “母妃,今儿的事情摆明了是有人要陷害你,母妃你是无辜的,有我在,绝不会让母妃出事。”

    林冉一直都被其他皇子打压,常年处于压抑不甘的境况,如今自己的母妃当着他的面被其他妃子打了,同样都是妃子,瑾妃凭什么可以打母妃?

    “五弟,你怎么不说话?我问你是如何一眼就看出菜色有毒的?这么多人都看不出来,就你火眼金睛不成?”

    林冉揪住林一东曜这一点,自然是不肯撒手。

    众人视线全都看向林一东曜。

    “我是如何看出来的,说了三哥也未必明白。”林一东曜语气清冷,神情更是傲然冷酷,林冉恨得咬牙切齿。

    “你不说就是心里头有鬼!你就是下毒的人!”林冉越说越激动,就连刚刚滚下台阶的惠妃也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加入了指责林一东曜的行列。

    惠妃似乎忘了,刚才是谁一巴掌将她从台阶上打了下来。

    “五殿下,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害我?明明是你下毒,却下在我亲自为太后做的饭菜里面,你简直是用心险恶!”

    惠妃和林冉这边纷纷将矛头对准了林一东曜,此刻瑾妃一边扶着太后,一边得意的看着眼前一幕。

    林简视线却是不屑的看了眼得意洋洋的瑾妃。

    就算老五生性孤傲冷漠,也不代表会犯下如此低劣的错误让惠妃和林冉抓到把柄,他们太高看自己小看林一东曜了。

    “来人!将五殿下拿下!”

    这时,李景田一声历喝,帐篷里面呼啦啦冲进来十几个御林军,瞬间将林一东曜围在了当中。

    “五殿下,得罪了,现在的确是你的嫌疑最大,如今皇上和太后都中毒了,五殿下单凭八皇子的中毒症状就能看出是哪道菜下了毒,实在是匪夷所思。”李景田看似说的都在理,林一东曜此刻仍旧是冷若寒霜的表情,神情不怒自威,一众御林军虽然得了李景田的命令,却没有一个敢上前的。

    “将军,皇子还没开口解释呢?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是不是老夫也可以说你想要先下手为强!”

    安解的声音浑厚响起,带着与生俱来的冷硬霸气。

    安解贵为□□三十年的第一才子,才高八斗不在话下,脾气也从未改变过,随着年龄增长,却是霸气更盛。

    不过安解也不是一个读死书的书生,该在皇上面前收敛霸气的时候也是一清二楚。

    可现在是他的外孙受到怀疑,安解绝不会坐视不理。

    李景田素来是瞧不起书生的,完全没将安解放在眼里。

    “本将军不是没给五殿下机会,五殿下自己说不出来罢了!”

    李景田说完,两手摊开看向林一东曜的方向,他似乎是断定了林一东曜没有话说。

    林一东曜依旧是沉默不语,面容却没有一丝紧张,依旧是冷若寒霜的一副面孔。

    这时,年政在林一东曜身后沉声开口,

    “回将军,有毒的饭菜的确是惠妃烹制的菜里的,诸位可以看看乘着这道菜的盘子。”

    年政甫一开口,众人都是看向盛菜的银盘。

    李景田阴下脸来,冲着年政冷喝一声,

    “本将军与五殿下对话,何时轮到你这个奴才多嘴!”

    “将军,本皇子的奴才也是皇上亲封的四品带刀护卫,将军不知道吗?”林一东曜终是沉沉出声,语气却是淡淡的,听不出一丝喜怒乃至是情绪起伏的变化。

    越是如此,带给众人的威慑力越大。

    李景田想要反驳,可面前站着的是林一东曜,李景田回来不久却也知道林一东曜比林简还要难对付。

    “本殿下的侍卫说的没错,破绽就出在盘子上。”林一东曜使了个眼色,年政立刻端起一盘金蔬白银如意,盘子是祥云图案,白银为底,祥云朵朵,寓意吉祥安康。

    满月看了一眼盘子,迅速敛了眸中精芒,垂下眸子不说话。

    “五殿下还要继续卖弄玄虚?还是根本就没话可说!故意拖延时间!”

    李景田的狂傲在平时已经惹出不少微词,可对皇子如此倒还是第一次。纵使一众大臣此刻大部分都中毒了,却也能听到李景田说的话,对于李景田的不满越发浓重。

    林一东曜此刻面不改色,唇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冷嘲。

    皇上和太后这会子也恢复了一点神志,面色虽然还比较难看,但起码呼吸比刚才顺畅很多。

    “东曜,究竟是怎么回事?”皇上沉声开口,声音隐隐还有一丝轻颤。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时候,一众朝臣见皇上能开口说话了,都是长舒一口气,悉数跪在地上三呼万岁,就是李景田也一脸不甘的跪在地上,垂下的眸子闪过一丝不甘和不屑,似乎是很不满意皇上这么早开口说话。

    “父皇!父皇您醒了!父皇您可要替母妃做主啊!母妃被人冤枉了!是五弟!还有——还有瑾妃!父皇!救命啊!他们还要害儿臣啊!”

    见皇上醒了,林冉哭喊着跪在了皇上身前,皇上这还没死就开始哭丧,就连太后都一脸怒色。

    “闭嘴!先听东曜说!”太后深呼吸一口,此刻已然从刚才的惊变中回过神来。

    “皇奶奶,这——这事情摆明了五弟根本什么都说不出来,只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您跟父皇可不要偏袒五弟啊!”

    林冉此刻根本就不了解太后和皇上的心思。

    太后和皇上越不想听到什么,他越说什么。

    他只担心会被自己母妃做的菜连累到失去了皇子身份,一时着急什么话都不顾忌了。

    在林冉心目中,根深蒂固的观念就是皇上和太后对于林一东曜的宠爱关心,对他则是如杂草一般的无视,所以林冉才会说出偏袒这种话来。

    “冉儿,闭嘴!”

    摔的头破血流的惠妃却比林冉会看脸色多了,急忙出声喝止住林冉。

    “母妃,你没事吧?母妃!”

    “父皇!皇奶奶!你们快看!母妃就是被瑾妃娘娘打了一巴掌从上面滚下来的!父皇和皇奶奶可要为母妃做主!将凶手绳之以法!还母妃公道啊!”林冉一看到自己母妃现在的凄惨样,第一反应不是听惠妃说了什么,而是想要将事情闹大了。

    他越是如此,皇上和太后面子上越是挂不住。

    原本今儿皇上太后还有一众大臣家眷都中毒了,这在□□历史上就是从未出现过的情况,就算皇上存了彻查到底的心,面上首要顾及的却是皇室声誉!偏偏林冉看不明白,一遍又一遍的触及皇上底线。

    纵观其他人,哪一个是林冉这般表现?

    林简虽然一开始是站在满月身边,但他遇事该沉稳的时候比谁都沉着冷静,并且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既不放过满月这边的一举一动,对于其他人的表情和举止也是悉数收入眼底。

    而林一东曜始终在隐藏一步棋,这步棋最后究竟是怎么样的,只有他自己清楚明白!

    至于林一东合,自始至终满月都怀疑下毒的事情跟他有关,可他若是想利用下毒的事情扳倒什么人,的确是太过于牵强了。

    如果林一东合这一次不是冲着林一东曜或是林简来的,那林一东合最恨的人就是——她了?

    可如今所有的包面证据指向的都是其他人!可以说是乱成一锅!

    难道林一东合是想趁乱将罪名扣在她身上?可惠妃的菜品她连触碰的机会都没有,林一东合要如何陷害她?

    这一步,此时此刻,满月也抓不准各人心思。

    “冉儿!别说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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