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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五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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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惠妃顾不上身体的疼痛,急忙伸手扯着林冉,可因为手腕扭伤了,林冉有些不满的推了她一下,惠妃没站住,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瑾妃嗤了一声,冷声道,

    “三皇子你要造反不成?连你的母妃都打!就算惠妃在饭菜中下毒,她也是你的母妃!容不得你以下犯上替皇上和太后定论!”

    瑾妃此刻可是完全发挥出了她落井下石的阴毒本色。这一点,林一东合还真是得了她的真传,并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瑾妃如此开口,就是故意将惠妃往死里踩。

    瑾妃已经开始打自己的小算盘了,眼见皇后失宠,安妃按兵不动,现在有机会对付惠妃,还不趁机将惠妃踢开!

    林冉被瑾妃抢白的,面红耳赤,再看看皇上和太后的脸色,林冉心头一寒,咬牙切齿的看向瑾妃。

    “父皇,皇奶奶,我——”

    林冉激动的想要自辩,皇上冷着脸挥手,

    “来人!将三皇子绑了!”

    皇上下令,莫敢不从。

    一众侍卫很快就将林冉摁在地上五花大绑。

    “冉儿!”

    “皇上息怒啊!冉儿刚才不是故意推倒妾身的,冉儿也是担心臣妾被冤枉下毒!皇上明见啊——”

    “太后!您是看着冉儿长大的,他的脾气一贯直来直往,太后您最是清楚,冉儿绝不是有意推倒妾身的!太后!”

    惠妃不顾自己身上的伤,连滚带爬的想要爬到台阶上,却被展滔带人拦下。

    惠妃现在可是下毒的要犯,不论表面证据如何,现在惠妃都不能接近皇上和太后。

    瑾妃此刻高高在上,看着狼狈的惠妃还有被绑起来的林冉,眼底尽是得意。

    只是,当她看到林一东合眼底一闪而过的阴冷时,瑾妃不由得微微一怔。

    其实她也心知肚明,就算铲除了惠妃,皇后的位子也不是那么容易动摇的,前有安妃这么多年都没能动摇皇后的宝座,她若想成功,必须扳倒了安妃,并且令太后对皇后的不满越来越深才行!

    瑾妃不屑的看了眼惠妃。

    这个女人能在宫里头活到现在,真是没道理!还有她那个窝囊废儿子,能在宫里头活这么久也没道理!

    这一次看他们还有那么命大没有?

    惠妃被拦下,林冉又被绑了,所有人视线关注的焦点再次落在林一东曜身上。

    某位爷仍旧是云淡风轻的一张脸。

    “东曜,究竟怎么回事?”

    这下子连太后也沉不住气,凝眉看向林一东曜。

    “回皇奶奶,父皇,盛菜的盘子是银盘,只因银能鉴毒,可这种毒的毒性显然是超过了普通银盘所能鉴毒的范围。”

    林一东曜说着,指了指盘子四周。

    盘子四周都没有任何变色。

    □□皇族太过信奉银盘鉴毒,但古往今来,有很多毒是银子不能鉴定出来的。

    “这盘子——”

    皇上凝眉看向盘子一侧祥云的图案。

    “父皇,宫廷银匠历经多年终是将以往银盘的纯度又提高了一成,只是皇上和皇奶奶奉行节俭,所以一直都没有更换普通银盘,只是有些银盘会在顶端加一些纯度更高的白银锻造的吉祥图案,比如这个盘子四周的祥云图案就是后加上去的,却因为是在盘子边缘,所以盛菜的时候并不会碰到,可宫女传菜之际,就算小心翼翼,还是会有可能洒出来一两滴。

    八弟生性活泼,年纪又小,刚才在宫女上菜的时候本是手舞足蹈的在说着什么,所以不经意碰了一下上菜宫女的手,也就溅出来一两滴菜汤洒在祥云图案上面,但当时并没有马上显现出来,直到八弟中毒,我跑过去的时候发现了破绽!父皇,皇奶奶请看,八弟盘子上的祥云图案已经全黑。”

    林一东曜说着,将盘子递给展滔。

    纵使展滔在皇上身边多年见惯了大场面,眼下的情况也还是第一次碰到。

    展滔心惊胆战的捧着盘子上前,在场众人除了十几名御医忙着诊断会诊,其他人都是目瞪口呆的看向林一东曜。

    宫廷银匠的确是在几年前提练出了纯度更高的银器,只不过皇上和太后平时一贯奉行节俭,就是重大场合也是一切从简。所以宫廷银器大部分还是皇上登基时候打造的。

    林一东曜这番话,看似是毫无破绽。

    太后和皇上相互看了一眼,太后眼底却有一抹异样神采一闪而过,满月捕捉到之后,不动声色的垂下眸子,心底对于今儿这出戏是愈发的看不懂了!

    这究竟是一人布局百人中招!还是各自都是动了心思,你动一点,我动一点,原本都想讨一点小便宜或是大便宜,谁知却是演变成现在这般难以收场的局面?

    “这么说——的确是菜有毒?”皇上脸上是一抹恍然大悟的神采。

    惠妃登时跪在了地上,林冉也不再挣扎,愣愣的看着银盘。

    “御医,如何?”

    太后凤眸扫了惠妃一眼,咬牙道。

    只是那看向惠妃的眼神着实有些诡异,不像是痛恨,反倒是一抹疑惑。

    “回太后,惠妃娘娘命人烹制的金蔬白银如意的确有毒,并且这种毒甚是蹊跷,与十五年前庞氏侯府一百七十八口中的毒一模一样,只不过那时还没有现在的解药,所以——”

    御医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太后的脸色,见太后不说话,御医急忙退到了一边。

    “立刻将解药给众卿家服下。”

    皇上此刻体内毒素已经清除的差不多了,刚才十多个御医都是围着皇上和太后,二人自然是最先清毒的,紧跟着林南徳也悠悠醒来,只是脸色却是骇人的苍白,太后急忙吩咐自己贴身的大太监好生安顿林南徳。

    “皇上,难道是十五年那波人又卷土重来了?”太后在皇上耳边低声开口。

    皇上脸色微微一边,眼神却愈发深沉狠厉。

    “母后没事就好,其他事情从长计议。”

    皇上出声安抚太后,心下却比中毒那一刻还要紧张愤慨。

    如果这次下毒的人跟十五年前是同一伙人,如此说来,这还是不肯罢休!势必要整个林氏皇朝灭绝才肯罢休吗?

    皇上锐利威严的眸子一瞬快速扫过众人,目光在满月脸上停留了片刻,继而落在表情茫然的林冉脸上,最后看向满脸泪水眸中满是乞求的惠妃脸上。

    “来人,惠妃和三皇子先行押下,待朕定夺!”

    皇上冷冷下令,脸色却是愈发的铁青难看。

    今儿这一出,更像是下毒的人给众人的一个警告,甚至是挑衅!摆明了是在告诉皇上,他们完全有能力害死皇上,只不过却又故意制造出破绽给了众人喘息的机会!

    就如同一场你追我赶的游戏,只不过是对方在暗,其他人在明。

    这对于皇上和太后来说,是对他们劝慰莫大的挑衅!

    十五年前,庞氏侯府迎来一场灭顶之灾,满门一百七十多口人都是中了一种奇毒,毒发整整经历了三天三夜,从侯爷到侯爷夫人再到府中一众妾室儿孙无一幸免!三天三夜的痛苦折磨,皇上也曾派出宫中一百多名御医为庞氏侯府解毒,只可惜,宫中御医也是束手无策,众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侯爷等人毒发身亡。

    而这三天的折磨却是无法形容和想象的。

    毒发的痛苦常人难以忍受。

    除了侯爷忍到了最后一刻气绝身亡,其他人都无法承受痛苦自尽身亡。

    毒发的时候,先是像有几千几万只蚂蚁啃咬撕扯的感觉,这种感觉还没过去,紧跟着便是上刀山下油锅的折磨感觉,又是极寒,又是火烧,还有生生被撕扯下皮肉的剧痛感觉,到了最后一天,更是千百种滋味齐齐发作,整个庞氏侯府三天三夜,如同人间炼狱,哀嚎声此起彼伏,鲜血流满了侯府每一条甬道,一百七十多口人,除了一个管家,一个侍卫,再就是当时年仅五岁的侯府小少爷三人幸免于难。

    后来,皇上下令封闭了庞氏侯府,那块地也一直空着。传闻那里到了夜间,哀嚎声阵阵响起,鬼哭狼嚎,好不恐怖。没有人敢靠近那里一步,就是打更的也会绕过庞氏侯府。

    这么多年来,□□双候早已是名存实亡,只剩下胜久不衰的令狐侯府了。而庞氏侯府早已被淡忘在了九霄云外。

    当年,皇上体恤侯府小少爷年纪尚小,想让他居住在宫里,但他却选择了苍凉恶劣的大漠,更是在十二岁那年,也就是八年前满月被老夫人送走的前一年离开了京都,这么多年来,都是居住在沙漠之中。

    环境恶劣,不言而喻。

    但他却是住了八年,这八年时间都不曾回过京都。

    若不是今儿的下毒事件,或许皇上也不会想起□□还有一个世袭的侯府。

    也许,再过几年,皇上寻一个由头就能以毫无作为之名摘了庞氏侯府的名号,将其一族贬为庶民,毕竟少一个世袭侯府,对皇上来说都是少一个负担和威胁。

    □□只有一个令狐侯府的话,皇上掌握起来自然容易,进可攻退可守,有用则用,若是演变成威胁的话,皇上不必亲自动手,自然有其他想要取代侯府的大臣出面扳倒令狐侯府,可如果是双候的局面,皇上一来担心双候合作,二来也要顾忌双方的均衡和互相掣肘,这对皇上来说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麻烦。

    所以皇上如今在重用令狐鸿熹的同时,却又禁锢了他的长处,当他是心腹,却不会给他实际有用的权利。所以侯府的女儿想要成为妃子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是皇上一步妙棋,只是,如今看来,这步棋似乎马上就要被打破了。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多多少少都在满月预料之中。

    皇上第二日宣布并非有人在菜中下毒,而是因为其中的金色玉米不够新鲜,烹调之后引发的食物中毒。

    如此一来,惠妃和林冉就安全无事。

    而那多嘴的御医和采购传菜的一众奴才都一夜之间降职的降职,问斩的问斩。

    几十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成了替罪羔羊。

    在皇上和太后心中,要掩盖真相和皇室丑闻,牺牲十几个人奴才自然是有必要的,这算是最小的代价换回最大的隐瞒!

    次日一早,皇家猎场,风照起,雪照下,只是昨夜被绑了四肢堵了嘴巴无辜丧命的十几条生命却再也回不来了。

    就当众人都以为第二天的狩猎,皇上和太后都不会出席的时候,却是齐齐跌了下巴。

    就是年事已高的太后都是一身戎装出现在猎场。

    昨儿中毒较严重的几个大臣原本想告假的,这回也不好意思了。

    都是忍着不适站在寒风中,等待皇上和太后下令。

    烈烈风中,皇上一身明黄色龙袍站在最前方,在他身侧是太后和太子林简,林一东曜站在太后另一侧,林一东合与林冉站在一众大臣身前,气氛肃杀凝重。

    皇上这一招,无疑是传递给众人一个清晰的信号,身为林氏皇朝的传人,他是不会被任何威胁吓到,既然对方在暗处,那他就做给暗处的人看清楚,越是下毒,他越不会龟缩,反倒更加要光明正大的出现!

    皇上如此做,压力最大的自然是展滔。

    身为皇上身边一等贴身护卫,发生中毒的事情已经算是他间接失职了,若是再有丝毫闪失,他一死也难辞其咎。

    猎场上,皇上器宇轩昂霸气不凡,指挥众人纵横驰骋。

    满月在令狐鸿熹临行前叮嘱了几句,令狐鸿熹虽然中毒不深,可昨儿的毒毕竟是曾经毒死了庞氏侯府一百多口的人奇毒,恐怕是吃了的人,除了皇上和太后,都是有点余毒未清。

    见令狐鸿熹追随皇上身后,满月对身后的铁英使了个眼色,主仆二人闪身离开。

    半个时辰后,满月出现在猎场隐蔽的一角。

    须臾功夫,身前一抹人影一闪而过,人未到,声音已经到了。

    “你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怎么还一意孤行的过来?这里刀剑都不长眼的!平时他们想寻个机会逮你都没机会,你倒是自己送过来了!”

    说话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满,清冷之中难掩责备。

    林一东曜显然是风尘仆仆的赶来的,马背上还挂着猎物,猎物的鲜血凝静了,纯洁的白色刺目的红色,在他身后交融成一幅冰冷的画面。

    “殿下收获不俗,恭喜恭喜。”满月一开口,语气淡然。

    林一东曜瞥了眼身后马背上挂着的猎物,眉头一皱,对不远处的年政使了个眼色。

    年政一凛,只觉得自家殿下眼底的寒冽杀气仿佛是在一瞬间凝结了一般,直入心脏的感觉。

    年政不敢耽误,急忙牵走了战马。

    林一东曜转过身看向满月的眼神却瞬间恢复如常。

    满月仍旧是皱了下眉头。

    “你不喜欢,我就让年政牵走了,从现在开始,也不猎杀猎物了。”林一东曜听似冷静淡漠的语气,倒像是在保证一样。

    满月眨眨眼睛,知道他说道就能做到。

    她只是看到血色整颗心就会更加冰冷坚硬罢了,这种血淋淋的场面,她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没关系,我不是吃素的。”满月这话带着双重含义,林一东曜自然能听出来。

    “是在怪我昨晚没有见你?”林一东曜眯了眯眸子,上前一步走到满月跟前儿,看向她的眼神蓦然温柔起来。

    满月撇撇嘴,很不能接受林一东曜突然降临的温柔。

    “殿下多虑了,昨儿让铁英去找你,殿下没有空,自然是有殿下的原因,我也只是想将自己发现的事情告诉殿下。”

    满月很明白怎么说能勾起林一东曜的兴趣。

    他昨儿的确是很忙,这也在满月预料之中,可有些事情拖长了势必会夜长梦多,所以她才忍不住让铁英连夜去找林一东曜,不过林一东曜昨晚没空,她倒真的没有生气的意思。

    一夜时间反倒是给了她冷静思考的时间。

    “你发现了什么?”林一东曜寒瞳望向满月,见她眼底星辉璀璨,隐隐还有一丝精芒一闪而过,林一东曜眼底不由闪过一抹清浅笑意,旋即淡淡道,

    “你是故意勾起我的兴趣,然后想知道我的想法,是不是?”

    他的确有着洞悉人心的过人本领,能在对话最初获取人心,也就赢了博弈的一半,至少有先发制人的底牌。

    “殿下知道就不要磨蹭浪费时间了,殿下也知道这里未必安全,羽箭本就不长眼,更何况很多羽箭是带有毒的眼睛专门找我来的!殿下打开门说亮话吧!”

    满月这番话,听起来怎么都有一点公事公办的语气。

    哪怕她调皮的跟他开个一句半句的玩笑都可以,他心里有什么话都会一股脑的告诉她,可她这不冷不热的态度,就像是寒冬腊月还穿着单衣,说不出的别扭感觉。

    “你想知道的,我自然都会告诉你。昨晚不见你,就是知道你会从昨晚发生的事情当中寻到线索或是想法,只是这一次,我不想你参与其中。”

    既然满月如此问了,他也就不想隐瞒心中真实想法。

    “是因为这一次牵扯到了太后和皇上,所以不想我有关?”

    “你现在树敌太多,稍有差池,即便我开口,若是父皇认定了,你也没有活路!”

    林一东曜眸光如炬,忍不住抬手拍了下满月肩膀。

    他并非吓唬她。

    古往今来,历代君王都是宁可错杀不能错放!

    父皇和太后对她一直是有忌惮和怀疑的,要不然也不会一直将她留在未央宫而不是给她明确的职位。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想到什么了吧?”林一东曜语气淡淡的,一贯是以冷酷无情示人的五殿下,这会的语气怎么听都有种期望和等待的感觉。

    满月想了想,淡淡道,

    “殿下,如果我现在告诉你,其实我什么也没发现只想套你的话呢,你会怎样?”

    满月话音落下,已经做好了看林一东曜眼角抽搐的反应了。

    “——”

    某位爷沉默了好一会。

    内心的情绪从震惊到错愕再到愤怒再到无奈,最后是释然和失笑,短短瞬间,经历了许多变化。

    都在那明净眼眸的一瞬抽搐里面悉数体现。

    林一东曜双手环胸,似乎是在用这种方式掩盖自己此刻的失笑和无奈。

    “殿下,其实你还有话没有告诉我。”

    满月试探的看向林一东曜,听到的却是他牙缝里面挤出的一句话,

    “你刚刚戏耍了我一番,还有胆子继续问我?”

    林一东曜的语气并不是生气,反倒是带着一丝调侃。

    满月不以为意的看着他,淡淡道,

    “殿下会说的。臣女与殿下是合作关系,关键时刻多一个帮手总比多一个对手好。”

    满月挑了下眉梢,神情举止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

    在这件事情上,林一东曜有他的打算和想法,他不想满月参与进来,也是为了满月好,这一点,满月现在不会否认。

    但此时此刻,满月也有自己的想法,如果她只是一个看客,那迟早轮到她被动,虽然这件事情还没彻底搞清楚,但满月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你一定要参与到这件事中?”

    林一东曜看向满月的眼神有信任,也有一丝隐隐的无奈。

    “殿下还要照顾丞相不是吗?正如殿下所说,这次狩猎绝不简单,暗中的人既然能如此挑衅皇上和太后,若是趁乱再闹出其他事情来,丞相年纪大了,安妃又在皇宫鞭长莫及,殿下能确保你可以将一切掌握在手中吗?”

    满月说的都是事实,这番话她也就只能跟林一东曜说说罢了。

    如今皇上和太后卯足了劲要斗到底!所有人都明白暗中下毒的人势力有多大,却都不敢开口触碰得瑟逆鳞。可不碰触不代表它会就此消停。

    “你想引出幕后的人主动现身?”

    林一东曜瞳仁闪烁一下。

    这个法子他不是没想过,但不论是谁作为靶子,都是九死一生,又是在父皇动怒的节骨眼上——

    “殿下,其实您也想到,这幕后的人已经渗透到了皇上身边,否则昨儿皇上一夜的调查不会只换来御医降职一众替罪羊丧命,若真的查出是谁的话,皇上第一时间就会回宫,不会继续留在这里。只是,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皇上身上,皇上想查出是谁,无疑是困难重重,可殿下不同,这一点,殿下和我能想到,其他人也会想到,这一次是殿下稳定丞相地位,为殿下自己赢得转机的大好机会,殿下若是错过了,势必会成为二皇子上位的一步好棋。

    殿下,得到的时候不好好珍惜,失去了想要再找回来就没那么容易!失去总是最容易的,因为会在不知不觉之中。”

    就如同上一世的她,不知不觉陷入一张巨网,当那张巨网一点点收拢的时候,她却以为身边一切都属正常,当她彻底被禁锢束缚,方才明白,旁人的一步步前进,她的一再忍让和付出,换来的只是她的毁灭。

    所以这一世,她不会再对没有关联的人忍让付出。

    就在这时,羽箭划破天际的声音响起,身侧草丛沙沙作响,几乎是满月朝身侧看去的时候,一抹白色身影冲了过来,暗处,年政正要放箭,满月突然出声拦住,

    “等一下。”

    “年政!”

    林一东曜紧跟着出声阻止。

    “是雪豹!”满月指着跑远的白色身影,似乎想到了什么。

    “应该是。没想到才第二天雪豹就现身了。”林一东曜若有所思的看着雪豹消失的方向。

    “殿下,雪豹有问题。”

    “——”林一东曜身子一凛,诧异的看着满月。

    皇上上次猎到雪豹还是在几年前,那时候林一东曜还只是青葱少年郎,但满月上一世却是亲自陪着林一东合猎过雪豹,野生雪豹与圈养雪豹是有差别的。

    昨儿她曾让铁英出去跑了一趟,在发生中毒事件之后,猎场上曾有不寻常的动静,如今雪豹早早出现,似乎更验证了她的猜测。

    有人想在猎场上动手脚。

    “殿下,人人皆知,皇上这次对雪豹是势在必得,而皇上也想将这个机会交给太子和五殿下风光人前,可现在看来,这雪豹出现很有可能是一个陷阱,引导皇上被雪豹看似飘忽不定的行踪左右,其实这雪豹是经过了特殊训练,它的主人让它去哪儿,它就会去哪儿。”

    “你的意思是雪豹不是野生的——这怎么可能?”林一东曜眼底满是震惊。

    他还是头一次听说雪豹还有圈养的,雪豹这种动物生性孤傲,独来独往,怎么可能轻易被人圈养。

    “殿下,如果是刚才那只成年雪豹自然不可能,可如果是几年前那只雪豹的幼崽呢?有人在那时候收养了它,从小培养的话,一切听起来就足够顺理成章了。”

    满月如此说,林一东曜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就算收养一只雪豹,只不过是用来引导众人,皇上身边戒备森严,特别是在经历了下毒一事之后,就算刺客现在出手,也不会有所收获。

    “殿下,昨儿的晚宴有人下毒,那毒药虽然厉害,但毕竟是在多年前就已经有了解药,现在想来,对方这一招不过是声东击西,对方很了解皇上的性情,知道皇上绝不会被轻易吓倒,而昨晚下毒也并非要皇上性命,更多是为了将来的一步棋。

    殿下试想一下,皇上会不会对一只中箭淡然雪豹存有相同的戒心?一旦雪豹被猎杀,皇上势必会是出了一口气的感觉,此刻,众人以为的不具任何杀伤力的雪豹很有可能是最致命的一击!说到底,这幕后的人是要活捉皇上,而不是皇上的性命!殿下,这一次,你要信我!”

    结合昨儿的发现,满月可以很肯定自己的猜测。

    暗中下毒的人要的绝对不是皇上性命,而是要皇上活着,从活着的皇上口中得到什么。

    “令狐满月,你知道在说什么?”

    烈烈风中,他看向她的眼神满是震惊。

    这番话在别人听来或许是匪夷所思的,但是从她口中说出来,林一东曜此刻是对于即将发生一切的震撼感觉。

    “殿下,我只知道一点,今天这番话我只会告诉你一个人。”满月坚定的语气令林一东曜动容。

    她能冒着大不为说出这番话,有了之前的提点,纵使此刻她的话在旁人听来是天方夜谭,他也相信。

    “我知道怎么做了。”林一东曜点点头,不远处传来哒哒哒的马蹄声,显然是有人靠近。

    他们所在的地方足够隐蔽,还有人会跑来这里,只会是有心寻找的人。

    “殿下先请回吧。”此时此刻,满月出现在这里自然要比林一东曜出现合适,她有太多借口掩饰。

    林一东曜皱了下眉头,显然是不放心满月,可马蹄声越来越近,现在这节骨眼上若是被人看到他们在一起,以父皇现在的疑心,对他倒还好,对于令狐满月的误会势必会加深。

    “隐秀和其他四个隐卫就在暗处,他们会随时保护你。”林一东曜沉声叮嘱满月。

    满月点点头,以为他这就要走了,谁知他却又啰嗦的多说了几句,

    “如果四个隐卫不够的话,我还可以——”

    “殿下,你的意思是四个变八个,八个变十六个吗?”

    满月看似随意淡漠的语气却是令林一东曜眼角狠狠地抽了抽。

    暗处,隐秀和其他四个护卫满月的隐卫此刻都是目瞪口呆的听着令狐大小姐的话,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一个令狐大小姐可以如此跟五殿下说话。

    林一东曜看似是面无表情的转身,转身之后,唇角却是稀罕的扬起一抹夸张的弧度。

    年政从未见过自家殿下还有如此迷人优雅的微笑,见惯了五殿下冷酷无情的面容,如此夸张的笑容,年政惊吓不轻。

    林一东曜离开之后,满月拔下头上的簪子,随手丢在一边。

    几乎是簪子刚刚落在地上,马蹄声已经到了跟前儿。

    “二殿下,那边有动静。”

    说话的声音再熟悉不过了,满月冷哼一声,清眸愈发璀璨生辉。

    “哼!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saoba星!”

    另一道傲慢的声音紧跟着响起,语出不屑嘲讽。

    “怎么走到哪里都能看到这个saoba星!怪不得今儿什么收获都没有!原来是有saoba星进了猎场!”

    最先说话的是令狐捷。

    而后面紧跟着上来的也是满月熟悉的——刘彩云的哥哥刘孟良。也是李景田的干儿子。

    令狐捷前些日子才刚刚得到林一东合的帮助,重新回到林一东合身边,而刘孟良因为昔日刘彩云的事情也看似在刘府老老实实地待了几个月,只是这一次的狩猎,这二人显然都等不及了,迫不及待的想要对付满月。

    二人身后,一身宝蓝锦缎长袍的林一东合策马上前,鲜衣怒马,却是面色阴鸷,纵然一身高贵不凡的行头,却也难以掩饰他此刻阴沉狠厉的气息。

    铁英正要上前一步护在满月身前,却见满月摆摆手。旋即,清冷女声淡然而出,在满眼白雪覆盖之下,却有着比冰霜更加冷凝的气场,

    “铁英,不必管我,继续给我找发簪。”

    “是,大小姐。”铁英心领神会,旋即转身朝着一个方向弯腰找寻。

    马上,林一东合依旧是高高在上俯视着她,可他眼中的满月却没有一丝卑微紧张,神情更是说不出的冷静沉着。

    满月如此表情看在令狐捷与刘孟良眼中自然是咬牙切齿的恨意。

    “令狐满月,见到二殿下不知道下跪吗?你是saoba星!不是没有规矩的野丫头!”刘孟良仗着自己是李景田的干儿子,如今李景田又回来了,刘孟良仿佛是找到了自己的参天大树,如今正是李景田春风得意的时候,李景田唯一遗憾的就是李家人丁单薄,无以为继,所以才会收了刘孟良这个干儿子。

    但是对于刘孟良,旁人也许不清楚这其中真实原因,满月却是一清二楚。

    刘孟良根本就是李景田的亲生儿子。

    李景田年少之际,与刘家小姐暗通曲款,十月怀胎生下了刘孟良,但那时皇上赐婚李景田与当朝唯敏公主,若是在这节骨眼上被皇上知道李景田早就跟李家小姐有了骨肉,不仅李景田仕途会受到影响,就是刘家也会遭殃。

    所以李景田与李家合力上演了一出偷龙转凤,将刘孟良过继给了刘家小姐的亲哥哥作为儿子,而刘家夫人生下的女儿却被掉包送走,这件事,刘家老爷少爷小姐都知道,唯独少夫人不知道。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位少夫人一直都将刘孟良看作是自己亲生儿子一般,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的亲生女儿早就被人送走掉包,她还对刘家那个嫁不出去的老小姐感激不尽,感谢她对侄子刘孟良的关心和爱护,更是给刘孟良找了一个好干爹。

    只不过,到了最后,李景田的如意算盘也没能打响。

    唯敏公主在出嫁前三个月感染恶疾,不治去世。而李景田当时为了告慰皇上丧女额痛苦,更是发誓十年不娶,纪念唯敏公主。

    如此,十年之后,李景田想让刘孟良认祖归宗也不可能了,只能叫错就错继续下去。

    而李景田这十多年在外面不是没有过别的女人,但都不能为他开枝散叶,刘孟良也就成了李景田的心头肉。

    这件事的真相,上一世满月是通过自己为林一东合建立起来的消息网查到的,这一消息到最后她还没来得及告诉林一东合,林一东合就已经对她下手了、

    就连刘孟良自己都不知道,他其实是李景田的亲生儿子。

    见满月脸上有一瞬恍然情绪,林一东合策马上前,看向满月的眼神再次迸射出浓浓杀气。

    刘孟良因为刘彩云的事情被母亲责罚,心中一直不甘,如今又有痛恨令狐满月的令狐捷在场,刘孟良更加张牙舞爪,想要羞辱满月一顿。

    满月抬头看了眼不可一世的刘孟良,心底却是冷笑迭起。

    “怎么刘家的少爷何时有了品阶,我都不知道吗?你是何时比我这个六品女官还高了品阶?”

    满月冷声反问,刘孟良脸色一僵,手中马鞭扬起就要挥下去,他自以为是,如今是在林一东合和令狐捷面前,连她亲哥哥都不管,他还怕什么?

    “刘孟良!你动手试试?”满月仰起头,冷冷看向他。

    “你以为我不敢吗?”刘孟良被激怒了,手中鞭子一瞬挥了下去。

    冲动!是要付出代价的!

    下一刻,满月身子一侧,袖中暗器一瞬飞出,十几枚银针齐齐的朝刘孟良射过去。

    砰地一声闷响,刘孟良哀嚎着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你这个小jianren!竟然敢用暗器?”令狐捷紧跟着翻身下马,看一眼趴在地上手背插满了银针的刘孟良,扬手就要打满月。

    面对眼前如此混乱的一幕,林一东合却是一言不发。对于他此刻来说,杀了令狐满月,舍不得!总觉得还会有机会收服她的心!任由她如此天不怕地不怕下去,万一她真的成了太子妃或是林一东曜的妃子,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如虎添翼!

    这个女人单打独斗都如此厉害,若是再插上了翅膀,纵使林一东合不愿意承认,在他心中的确是被她的胆识和谋略吸引的。

    这时,令狐捷自认为抓住了满月把柄,正欲动手,却见她袖中金色寒芒一闪,令狐捷本能的后退一步,做了个躲避的动作。

    满月眨巴着眼睛,一脸莫名的表情看着令狐捷,

    “大哥这时做什么?我不过是簪子找不到了,想起还有一支备用的簪子在袖子里面,所以准备拿出来罢了,大哥这是害怕了嘛?如此就怕了,还如何征战打猎,怪不得你没有任何收获呢!”

    满月一边轻声笑着,一边抬手将簪子戴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从容不迫。

    清冷瞳仁还不忘看一眼令狐捷空空如也的马背。

    令狐捷眉头一皱,刚才拿一下的确是吓了一跳,以为她又有什么暗器要拿出来,谁知却是被她戏耍了一番。

    “令狐满月,不论如何,人是你伤的!我绝对不会偏袒你的,我现在就带你去见太后!”令狐捷倒是长了心眼,知道现在不适合找皇上。

    满月嗤笑一声,冷冷道,

    “说我伤了他?证据呢?”

    “我跟二殿下就是证人!”

    “那你们打猎打的好好地,跑来这么偏僻的死角做什么?这里一面就是山体,连一只飞鸟都没有!来这里打猎?鬼信?”

    满月说着自己都忍不住轻笑一声,这就是所谓的自寻死路。

    “你——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你这个小jianren最会的就是颠倒黑白,胡言乱语!”令狐捷吃过满月很多亏,眼见自己要说不过她了,不觉看向一旁一直沉默的林一东合。

    林一东合此刻眼底气息却是出乎寻常的沉稳冷静,令狐捷不觉有些失望,还以为能看到林一东合眼底的杀气呢,如此一来,他若要动手也就多了信心。

    令狐捷真是多一刻也不想看到令狐满月活在这个世上了。

    可林一东合此刻的态度却让他看不明白!

    满月眸子扫过三人,面容清冷淡然依旧。

    令狐捷跟在林一东合身边这么多年,看到的始终是林一东合的表面。

    林一东合如此小心却疑心重的人,怎么可能轻易被别人看懂他的情绪波动,令狐捷太天真了!

    眼见林一东合不表态,令狐捷也不是傻子,遂想到了在刘孟良身上找突破。

    “孟良兄,你如何?”

    刘孟良却是蹭的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睁大了眼睛看向自己手背上密密麻麻的银针。

    “令狐满月!这银针有没有毒!你快说!有没有毒!”

    刘孟良失控的喊着。

    昨儿才出了下毒的事情,刘孟良自然是说不出的害怕。这银针刺在手背上只是刺痛,可如果万一有毒的话,他岂不是危险了?

    刘孟良也见识过满月的手段,现在想起来当时在侯府被戳瞎了一只眼睛的令狐子璐,刘孟良还觉得心有余悸。

    满月却是一脸无辜的表情看着他,

    “什么银针?我不知道。”

    “你——你个saoba星!少在这里装无辜!明明就是你!这里除了你没有别人!难不成还是二殿下和令狐兄害我?”

    刘孟良一边喊着一边查看自己的伤势,好在只是渗出了一些血迹,没有发黑发紫的迹象。

    “那你说说我为何要害你?理由呢?”

    满月不屑的嗤了一声。

    刘孟良顺着满月的话就说了下来,

    “还不是因为我见到你这个狗屁女官不下跪,你心中不服,你——”

    “好啊,刘孟良,竟敢将皇上亲封的六品女官说成是狗屁,原来是真正不服气的人不是我,而是皇上!”

    一番唇枪舌战,刘孟良被满月说了个哑口无言,还要担上一项大不敬的罪名。

    “这——二殿下,令狐兄,不如在这里就将这个saoba星解决了!永绝后患!”

    刘孟良说着朝林一东合、令狐捷使了个眼色,二人的脸色却是同时一凛。

    不远处,马蹄声阵阵,清凉女声紧跟着响起,

    “刘孟良!你给我解释一下,何为狗屁女官!还有,你要如何跟二殿下以及令狐捷解决了令狐满月这个六品女官?”

    清冷女声孤傲寒冽,不带一丝情感波动,带着丝丝冷嘲寒气,一时间,刚才还张牙舞爪的刘孟良顿时偃旗息鼓,不可置信的看向朝这边策马而来的欣妃——尚墨欣。

    欣妃此次并没有随皇上一同出行,可因为昨儿的事情,欣妃昨晚上收到书信,今儿午时刚刚赶来。

    看到欣妃赶过来,满月瞬间明了是谁通知了欣妃。

    林一东曜一定是不放心她,再加上他心知肚明满月不会轻易亮出暗处的隐卫,那等于在林一东合面前彻底亮了底牌,所以找到尚墨欣,是最可靠的一步。

    尚墨欣的话,皇上总会相信个八成。

    刘孟良自然明白皇上对尚墨欣的宠爱,此刻他脸色一变,迅速看向林一东合与令狐捷,可这二人一个面沉如水,一个躲躲闪闪,刘孟良骑虎难下,只能是硬着头皮否认。

    “见过欣妃娘娘,臣子不曾说过那样的话,许是这里风大,娘娘听错了。”

    刘孟良虽然紧张,但仗着自己是李景田干儿子这个身份,若是他有任何闪失,干爹岂会算完?

    区区一个欣妃还不至于怎么地他,当着欣妃的面,刘孟良也就不怕睁眼说瞎话。

    尚墨欣坐在马上,看向林一东合、令狐捷、刘孟良三人的眼神愈发轻蔑不屑。

    三个大男人陷害一个弱女子,真是有够卑鄙无耻。

    “满月,上来。”

    尚墨欣拍了拍自己的马儿,冲满月开口。

    “谢娘娘。”满月点点头,旋即翻身上了马背,上马的动作干脆利索,看样子就像是经常骑马。

    目睹此景,林一东合眼底的杀气越发浓烈,不知不觉掩盖了眼底的吸引,变得杀气腾腾。可他却能将杀气隐藏在眼底最深处,若不是上一世对他的了解,满月此刻也会觉得那两道寒瞳之下,并没有太多波澜。

    满月和尚墨欣共骑一匹马,足可见尚墨欣对她的信任和支持。

    “刘孟良,你今儿说的话,本宫可是听了个清清楚楚,倘若日后满月平安无事倒也无妨,只是满月妹妹日后若有一丝一毫的闪失,本宫绝不会放过你!”

    尚墨欣毕竟是娘娘身份,谈吐举止气势十足。

    李景田还没来得及为刘孟良谋上一官半职,所以李景田在满月和尚墨欣面前都是不自觉的矮了一大截。

    “我们走,不跟这些人一般见识,疯狗四处发疯咬人,迟早会咬到他的主子!”

    尚墨欣面含嘲讽,冷冷的瞥了面色平静的林一东合一眼。

    对于这个表面看似冷静沉着,甚至是有点窝囊的二皇子,尚墨欣自始至终就没有任何兴趣和好感。

    眼见满月跟尚墨欣一同离去,刘孟良半点便宜没占到,原本想发几句牢骚,可是当他看到林一东合阴沉冰冷的神情,到了嘴边的话,生生的咽了回去。

    不知怎的,这一刻,刘孟良站在林一东合身前不由自主的发抖。

    他一直当这个二皇子是小心翼翼四平八稳之人,却没想到竟然也会有今天这样的气势。

    令狐捷此刻垂下眸子,心下恨得咬牙切齿。

    刚才多么好的机会,若是先一步解决了那个小jianren,到时候只说是羽箭不长眼,误伤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可如今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尚墨欣带走,以后再想下手就难了。

    “二殿下,现在——回去吗?”

    令狐捷上前一步,试探的问着林一东合。

    此刻,林一东合的态度才是重中之重。

    林一东合寒瞳冰冷依旧,眼底甚至闪过丝丝阴霾的杀气。

    令狐捷后退了小半步,不敢说话。

    “看来今天是要空手而归了。是吗?”

    林一东合突然似笑非笑的问着二人,脸上的表情一闪而过的寒冽杀气。

    令狐捷一怔,还不等开口,一旁的刘孟良不甘的嘟囔了一句,

    “空手而归也就罢了,还被令狐满月给跑了,还不知道那个欣妃回去怎么说呢!”

    “欣妃来了,父皇会很高兴吧。就是不知太后她老人家——”

    林一东合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刘孟良。

    后者眼珠子一瞪,方才反应过来林一东合的暗示。

    旋即上前一步,一脸谄媚讨好的笑容看向林一东合,眼底是恍然大悟的得意。

    “多谢二殿下提醒,臣子明白了。”

    林一东合的提示虽然隐晦,但当一段话里面同时出现欣妃、太后还有皇后的时候,傻子也明白,这三个人是如何的不对付。

    林一东合冲刘孟良点点头,旋即转身策马离开。

    背对着刘孟良和令狐捷的面容,说不出的冷凝骇人。

    尚墨欣不会平白无故的跑来这里,那样一个连太后都不放在眼里,对皇上都淡漠冷静的女子,怎么可能如此着急的赶来?

    既然有人通知她来帮助令狐满月,那就别怪他提前对她下手了!

    通过提示刘孟良,让李景田对欣妃下手,如此就是断了令狐满月明处的保护伞,令狐鸿熹要日夜追随皇上身边,太子和老五也有任务在身,这一次他倒要看看,令狐满月还如何逃出他的手心!

    ——

    与此同时,满月与尚墨欣回到她的帐篷,二人坐下之后,暖炉生起来,铁英等人都退在帐篷外等候。

    帐篷内,满月将装好的暖炉递给尚墨欣,语出释然,

    “这一次是欣妃给满月解了围,感激不尽。”

    尽管语气仍是淡然清冷,但能值得她发自内心说出感谢的人不多。

    尚墨欣将暖炉握在掌心,清眸看向远处,语出萧然,

    “其实我很羡慕你,有五殿下在猎场上找到我,让我赶去给你解围,同时在宫里头,又有太子殿下的人通知我连夜赶来祝你一臂之力,今儿前来我才算是看明白了,这一出有多么凶险!那一双双虎视眈眈的眼睛,等的就是一个弱女子倒在他们脚下!”

    尚墨欣轻描淡写的语气却是隐藏说不出的恨意和愤怒。

    满月微微一怔,旋即沉默了片刻。

    原来尚墨欣会来,竟是林简在宫里头出了力。

    “这二位爷,一位是直截了当在猎场上拦下我,毫不客气的告诉我,只要帮你这一次,就算是他欠了我的人情,另一个派人在宫里头折腾了一夜,只为引起我的注意,如果我还不启程的话,只怕太子殿下会制造出火烧璇玑宫的意外吧。”

    尚墨欣摇摇头,不知该如何形容林简派人一天十二催的场景,真是软磨硬泡,各种手段都用上了。

    否则以尚墨欣如此淡漠清冷的性子,如何会着急上火的赶来?

    就算她之前跟满月合作愉快,但她是少一事不如多一事的人。

    “只是欣妃这一来,注定更加不太平了,如今是连你也要牵扯进来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二殿下现在已经点播刘孟良稍后撺掇李景田对付娘娘和我了!娘娘要小心为上。”

    满月话音落下,尚墨欣眉头一皱,咬着银牙,冷冷道,

    “我就不信了,朗朗乾坤之下,他李景田还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才出了大事,他就不怕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以前的确不太容易,可除了昨儿中毒的事情之后,有太多事情就多了无限可能的变数。”

    满月说着,缓缓从袖子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了尚墨欣。

    尚墨欣是说的,满月只知道她在猎场找到自己与林一东曜有关,但林简在宫里头做了什么,满月并没有想到。

    “其实如今,已经拉你淌进了这趟浑水。”满月轻声开口,尚墨欣眸子一寒,先前倒是认为满月的话有些夸张,可此刻转念一想,她这个欣妃的位子本就不知道红了多少人的眼睛,若有人想借机对付她,不是不可能。

    “我已经来了,别无选择,就算我留在宫里,一旦太后回宫,第一个要对付的也是我。”尚墨欣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太后再怎么对皇后失望,毕竟是自己培养了十多年的人,而尚墨欣的出现,比安妃还让太后不满甚至是不安。

    “其实你过来,并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若有人此刻对付你,反倒比欣妃你在宫里头容易解决。”

    “对,所以我来了。”

    尚墨欣并不避讳自己真实的想法。

    能帮助令狐满月是一方面,这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帮手和伙伴,但如果能借此机会铲除对她不利的人,这是最好。

    “我想知道,昨儿你是不是有什么新的发现?”尚墨欣言归正传。

    “娘娘明见,昨儿众人中毒的时候,我曾经让铁英出去查看了一圈,发现的最大问题便是——这猎场有太多人为留下的痕迹与设置。”

    “人为?这猎场围起来半年了,怎么会——”

    尚墨欣一怔,如果真是满月所说,自然也就能够解释,为何会在不知不觉中发生大规模的中毒事件。

    尚墨欣陷入短暂的沉默,满月的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是个机会。

    ——

    一盏茶的功夫后,尚墨欣离开满月帐篷,当天夜里相安无事。

    出事的时候,是在狩猎第三天的早上。

    那一天满月一直待在自己帐篷内,猎场内是死一般的寂静,除了烈烈风声,再无其他动静。

    可一场更加血腥的屠戮却瞧瞧发生在猎场内。

    表面看,发生的一起玩都跟这几天异动有关。

    狩猎期间,皇上遇到刺杀,欣妃奋不顾身挡在皇上身前,救了皇上一命,虽说受了伤,却不致命。

    随后在追杀刺客的时候,五皇子在林中山洞找到了刺客藏匿在此的兵器和猎场地图,以及大量关在笼子里的猛兽,猛兽明显都被下了毒,并且经过特殊训练,一旦放出笼子,后果不堪设想。

    而这次刺杀表面看是与民间反对朝廷的圣莲教有关。

    不过,这注定只是表面的假象。

    满月发现雪豹有人工驯养的痕迹,□□的人或许不知道,但她上一世曾多次去过大漠等地,就曾见过驯养猛兽报仇反噬的。

    在大漠有一个苍狼部落,部落首长为了更有效地对付对手,会在幼年猛兽刚出生的时候,找人伪装成对手的模样,残忍的杀害幼年猛兽的父母,手段残忍,令人发指,在幼年猛兽幼小的心灵中留下难以磨灭的阴影。

    继而就会将猛兽收养在身边,每天都会安排伪装成猛兽仇人的人与猛兽对攻,却是训练出猛兽何时攻击何时退缩,若是在合适的时候进攻就会得到奖赏,反之就会得到伪装成仇人的人鞭打虐待。

    久而久之,随着猛兽成年,在野兽心底也会积聚一团复仇的火焰。

    明明是残忍伤害它亲人的人,却会被它当做是救命恩人,反倒是其他人被它认定了是仇人。

    当时,苍狼部落的族长就是用这个法子,接连训练了六只猛虎,届时从幼年开始,最后将猛虎当做礼物进献出去,那猛虎一开始性情温顺,终日在笼子里一动不动,到了表演的时候还会卖力的表演各种动作。

    可那些猛虎都是训练了最少两年时间,不但懂得如何打开笼子,更加清楚人的要害在哪儿。

    这一计策,最终帮助苍狼部落族长统一大漠三十年。

    不过后来,大漠另一支部落的崛起,最终将苍狼部落夷为平地。不过,这都是后话。

    而懂得利用训练猛兽达到目的的人并不多,这自然就让满月怀疑,大漠的人已经渗透进了京都。可如果要深一步挖掘的话,以现在的情况而言,对满月是极为不利的。

    她现在还未站稳脚跟,皇上和太后必定是抱着宁可错杀不会错放的想法,满月深知自己现在身份特殊,在这种情况下,对手一定会想法设法的将脏水往她身上泼,她需要的是在这次事情上得到好处,而不是战战兢兢,步步为营。

    而林一东曜与尚墨欣,最适合在此刻里应外合的助他一臂之力。

    确切的说,这算是互助。

    林一东曜引出猛兽和藏在深山伺机而动的刺客,虽然刺客并没有打算这会子动手,但这就是林一东曜的本事了,看他怎么出招引那些人如一窝疯狗的出来乱咬,至于尚墨欣的搭救,既是走了皇上的心,也堵住了太后的嘴巴。

    曾经,太后对不顾性命保全皇上的静妃就是个例外。

    想来,至少对于尚墨欣的态度会改变很多。

    这其中最重要的还有一点,这幕后的人若是来自大漠,还如此故弄玄虚,就是想在□□掀起一场难以预料的腥风血雨,令人心惶惶,根基动摇。

    林一东曜这一招却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快刀斩乱麻的解决了此事,并且找到了民间xiejiao圣莲教作为替罪羊。

    圣莲教教主其实是个贪财好色之徒,经常以圣人身份自居,却施行敛财好色为目的,多次强行侵犯女教徒,并且残忍杀害,对外还宣称这些女信徒是恶魔转世,在教中多行不义。

    林一东曜曾经提及过这个圣莲教,却因为皇上不够重视,只是交给了地方官员去查办,最后是雷声大雨点小,不了了之。地方官员忌惮圣莲教信徒众多,教主一呼百应,只是面上做做,并没有真正的行动。

    如今,林一东曜故意将矛头对准了圣莲教,这会子是皇上亲自下令要彻查圣莲教,还有谁敢怠慢半分?

    林一东曜这一招,对他自己来说,可谓是双赢。

    既在皇上面前建功立业一番,又可以铲除在江北一带为祸作乱的圣莲教。而部分地方官员之所以不作为,也是因为圣莲教多多少少都会骚扰在江北一带监管水路漕运的林一东曜。

    林一东曜的性子一贯是清冷孤傲的,对于地方小官很难入眼。

    可这一点恰恰是林一东合的长处。

    只要他点拨几句,再加点好处,那些地方小官只要在暗中动一下手脚,继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圣莲教在江北一带捣乱,林一东曜的麻烦就会翻倍。

    到时候工期延误了,再加上安解与皇上的矛盾,一旦皇上收回水路漕运的监管权,势必会亲自调查一番,那些地方官员此刻都会说林一东合的好话,就算皇上不全信,至少会将水路漕运监管权暂时交给林一东合一个月的时间。

    在这一个月内,林一东合一旦做出了成绩,打击了圣莲教,挖出更多圣莲教惨无人道的一面呈现给皇上,林一东合记下一功是必然的,皇上对林一东曜的失望也会加深。

    从此以后,势必会更加重要林一东合!

    这步棋,林一东合设计了至少半年,从水路漕运准备重新建设开始,林一东合就开始准备,眼看再有一个月就能收到预料中的效果,谁知——

    如果满月没猜错的话,这次狩猎出现的中毒事件与林一东合没有多大关系,可之后狩猎结束之后,水路漕运那边势必会出问题,事情的结果就会朝着林一东合预料中的发展了。

    林一东曜的机会仅停留在此!

    这一次,他也的确没有手软!

    而林一东合部署了半年的一步好棋,就这么棋差一招。

    满月不用想也知道,林一东合此刻内心的煎熬与折磨。

    越是小心翼翼谨慎部署的人,当他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却被一棍子打醒,接下来他又要重新部署,至少又能安静上几个月了。

    而这一次随着圣莲教被起底,林一东合在江北一带收买的那些地方官员,势必也会被连根拔起,就算林一东合先行一步,之前的付出却也成了东流水。银子都砸出去了,等着收获的时候却翻了船!

    这让林一东合如何能好受?

    满月在自己帐篷内听着隐秀汇报的情况,脸上的表情始终清清淡淡。

    林一东曜最让她吃惊的一贯是快刀斩乱麻的果断和决绝。这一点,可以说他完全胜过了林一东合的小心谨慎。

    而他的腹黑冷静也不输给林一东合,只是以往的林一东曜向来不屑做这些事情罢了。

    不一会,尚墨欣那边也送来了消息,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太后命人送去名贵补药,还亲自看望了受伤的尚墨欣,一番查验之后,太后对尚墨欣的伤情也是深信不疑,至少心中对于尚墨欣接近皇上的目的不会再多作怀疑,往后应该如何走,尚墨欣自然明白。

    而此次事件真正的幕后黑手,因为目的没能达到,下一步就该更深的渗透进来,甚至是直接出现在众人视线当中!

    这是林一东曜又一处高明的地方,将众人视线转移到了圣莲教身上,而幕后的人想要的效果没能得到,反倒是给了林一东曜机会彻底铲除圣莲教,这幕后的黑手本就希望□□京都越乱越好,如今却是趋于太平,自然不是幕后之人想要看到的。

    所以真正的动乱将在年后到来。

    帐篷内,满月微眯着眸子,等隐秀等人都退下之后,脸上的平静渐渐换上深沉凝重。

    这一次,不论是李景田还是林一东合,都没能讨到任何便宜,狩猎才三天而已,就出了这么多事,明天就是女眷入场的时候了,到时候,李景田势必会出手对付她,而她也不想轻易暴露隐秀。

    可她又不能一直留在帐篷里面。

    对她来说,真正的恶战还未开始。

    明天必定是多事的一天。

    ——

    与此同时,大漠,冷风烈烈吹拂之下,一抹银白挡在眼前,巨石嶙峋,纵横交错,金沙掩映,隐隐露出浅浅的脚印,很快风一吹,脚步悉数散去,踪影全无。

    随着脚印出现的方向走进去,高耸石洞浑然天成,洞内却是假山邻里,奇花绽放,潺潺清泉,自百花之中曲径通幽,逐渐往前,奇花散开,前行豁然。

    隐匿于巨型山洞之中的竟是一处瑰丽壮阔的庭院。

    亭台楼阁,假山水榭,廊檐飞角,崇阁巍峨。

    谁说在沙漠之地不可能有恢弘壮丽的宫殿,这一处比之□□京都的皇宫更加恢弘辽阔,霸气凌人。

    主殿大堂,一抹高挑秀雅的身子从容而立,身上的锦袍是上好的冰蓝丝绸,领口和袖口都绣着雅韵风骨的青竹图案,一头青丝如墨垂下,发间别了一根通体翠绿的玉簪子,与领口袖口的青竹交相辉映,更添雅致不俗。

    待听到身后脚步声,缓缓转身,绝代五官呈现在世人眼中的却是一副冷艳尊贵的面容。

    “侯爷,事情出了岔子。”进入宫殿的黑衣探子沉声开口。

    被称作侯爷的年轻男子绝代面庞竟是露出一抹清幽浅笑,随着他笑容展开,那风华无双的笑颜此刻如灿然盛开的桃花一般,星眸闪耀风流却不轻佻傲慢,五官紧致无双却有男子少见的艳丽明媚。

    这般绝色和气质,不知要将世间多少绝色女子都给比较下去,在他面前黯淡无光。

    男子手中折扇缓缓打开,玉骨扇子在琉璃宫灯掩映下,平添一分优雅一分妖娆,如此矛盾的两种气质在他身上却是完美结合,既有明朗新丽之姿,又有风华绝代之霸气。

    一时之间令日月也会黯然失色。

    “是那个令狐满月吗?”

    薄唇轻启,声如山间潺潺划过的清泉,乍一听清澈明净,可站他对面的中年暗探却是瞬间脸色苍白,后背冷汗直冒。

    “回侯爷,现在——还无从得知。”黑衣暗探沉声开口,下一刻就觉得一抹冷风自身侧扫过,前一刻还站在身边的蓝衣男子,此刻已经到了大殿外面。

    “侯爷,您——”

    黑衣密探见蓝衣男子到了大殿外面,眼神一慌,却不敢阻拦。

    “本侯想回去了。”清泉一般的明净的声音却是听的黑衣暗探阵阵心惊。

    八年了,若非想要在□□京都掀起一番腥风血雨,侯爷不会轻易离开这里。

    “是,侯爷。”黑衣暗探不敢阻拦,跪地应承。

    原本以为孤立无援的年轻侯爷,会用二十年到三十年的时间才能累积足够的力量与林氏皇朝抗衡,可没想到,短短八年十年,年轻的侯爷就已经做到了这一切。

    只是,原本是要等新年一过才——

    如今是为了那个令狐满月吗?

    密探心中虽有疑问,却不敢说出口。

    侯爷命令向来不容任何人质疑,而侯爷的决定也向来不会有犹豫和回头的时刻。

    这一次,是真真正正要回到告别八年的那块土地去了。

    黑衣密探并非害怕,而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激动和紧张。

    “郑叔,去准备吧。”

    年轻的庞锐这一刻的语气却是带着令郑隼动容的温情。这温情弥足珍贵,是庞锐八年来,难得真情流露的一次。

    他并非冷血无情高高在上的庞氏侯爷,也是有血有肉,有情有义。

    只不过,十五年前那场灾难,令五岁的他真正尝到了可怕的权欲和冰冷的杀机带来的可怕和恐怖。

    八年前,若不是他提前一步来到大漠,等待他的或许又是另外一场灭顶之灾。

    八年来,他的心可以冷硬到一夜杀千人而毫不动容的地步,却从不曾忘却,他肩负的是怎样的重任和过往。

    大漠狼烟起,血腥即将到来。

    ——

    皇家猎场

    第四日清晨,满月刚刚梳洗完毕,就听到帐篷外面传来熟悉的清脆声音,

    “姐姐。”

    是令狐惊烈的声音。

    满月眼睛一亮,对门口的铁英点点头,铁英了然,可随即进来的却不仅仅有令狐惊烈,还有乔装打扮成普通侍卫的林简。

    林简与令狐惊烈一样的打扮,只不过是一高一矮的差别。

    进来之后就冲满月傻傻的笑着,似乎以为他此刻的傻气就能令满月心软。

    满月看了他一眼,连招呼也不打一声,转而看向令狐惊烈。

    “惊烈,快过来。”

    说着,满月自然的拉过惊烈的手。

    这三天她都没在猎场上见过令狐惊烈,他年纪尚小,猎场上羽箭不长眼睛,所以林简一直都安排他在帐篷内打点其他。

    第四天才安排他第一次离开帐篷,却是带着他来见满月。

    “殿下,您坐。”见满月不怎么招呼太子,令狐惊烈小小年纪却也懂得尴尬的意思,遂恭敬看向林简。

    林简却是摇摇头,一副我不敢坐的神情。

    本殿下现在这打扮就是个三等侍卫,站着行了。”

    林简如此说,令狐惊烈有些无奈的看向满月,眼中充满了期望和动容。

    姐姐不开口的话,太子殿下是不会坐的。

    满月却是瞪了林简一眼,他明知她最在意惊烈,故意这么说,她还能不让惊烈坐吗?

    “太子殿下坐下以后也可以慢慢解释夜舞究竟是如何被五殿下看到的经过。”满月语气不冷不热的,却是点在了某位爷的痛处上。

    他轻咳了一声,在满月对面坐下,却是一副绝对坦白的架势,

    “之前的确是我故意让老五看到,当时脑子一热就——”

    “殿下真的脑子一热而不是处心积虑吗?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殿下考虑清楚了再说。”

    满月毫不客气的揶揄林简。

    其实今儿这场合,稍后注定少不了乱七八糟的事情发生,她原本没有心情应付林简的,若不是林简带来了惊烈,她绝对不会见他。

    林简此刻夹在中间,垂下眸子不说话,大大的眼睛忽闪着,透着明亮通透的机灵气息。

    “惊烈,你脸色有些不太好,是不是昨儿没休息好。”满月此刻注意力全都在令狐惊烈身上,这是她此生最大的牵挂,若不是想他将来可以更好地成长,满月如何能舍得让他离开自己身边。

    可她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还是明白让惊烈留在自己身边的话,她无法一天十二个时辰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令狐惊烈眨眨眼,冲满月微微一笑,清亮瞳仁与满月眼底的清冷淡然有着三分神似。

    “姐姐,我休息的很好。你放心。”

    虽然令狐惊烈极力安慰满月,可她还是觉得惊烈脸色有些不太好。

    上次见他是在宫里头,他随着林简进宫,二人虽然是擦肩而过,可满月那时候看令狐惊烈是白白净净,神清气爽。不知是不是猎场的气氛不好,惊烈的面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听到满月的话,林简也是一凛,不由得多看了林简几眼,今天一早他都在想着见到满月之后会说什么,也没太在意令狐惊烈的气色。

    现在看来,满月的担心并不是多余,令狐惊烈的气色的确不太好看。

    都说小孩子藏得住病,真要不舒服了,也很难表达清楚,更何况令狐惊烈生性低调沉稳,并不像一般孩童那样顽劣多话,所以林简除了日常生活中对他的提点和安排外,一时之间也是忽视了他的身体。

    想他是太子身份,一贯都是别人伺候他侍奉他,让他主动观察别人是不是气色不好,的确有些为难他了。

    “殿下,姐姐,我真的没事。”令狐惊烈急忙摇摇头,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让姐姐和太子操心。

    “铁英,进来一下。”

    满月却是如何也不放心,哪怕是感染了伤寒也可大可小,更何况惊烈年纪还小,满月叫来铁英是因为铁英自小跟着父亲跑江湖,多少会点望闻问切。

    “大小姐。您找我。”

    铁英知道太子殿下也在帐篷内,心里多少明白太子对自家大小姐的心思,心想自己这会进来是不是会让太子殿下不爽?

    有了这个想法,铁英也不敢看林简,低着头就跟做错事似的到了满月身边。

    “铁英,我记得你会把脉,你给惊烈看看。”

    满月此话一出,铁英一惊。

    “大小姐,少爷怎么了?”

    “我见他气色不太对,所以——”

    “姐姐,你放心吧,今儿一早苏康侍卫就找了殿下随身的御医给我看过了,御医都说没问题,可能就是刚刚到了这里不适应。我真的没事。”

    见满月如此关心自己,令狐惊烈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怎么不早说?”满月楞了一下。

    “姐姐,我都没机会说。其实你都没给太子殿下机会解释。”令狐惊烈小声提醒满月。

    在令狐惊烈心中,太子林简是他的主子,更是他的老师。有时候也会以朋友的身份教他很多道理和为人处事的方法。

    这大半年的时间,林简已然成为令狐惊烈心目中与满月同样重要的人。

    “我为什么要跟他解释?”满月不以为意,想起夜舞的事情就生气,她还当林简真的无私到给她精心打造了暗器呢,原来还是藏了私心,之前故意被林一东曜看到按理说,满月之前让他在雪地里站了一夜,这惩罚也足够了,毕竟林简的身份是堂堂太子,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不可思议了。

    可今儿再看到惊烈气色不太好,满月对林简的态度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姐姐——”令狐惊烈瘪瘪嘴,郁闷的看了满月一眼。

    自家姐姐哪里都好,就是脾气倔强!

    “殿下你别怪姐姐,其实姐姐在外人面前是很随意轻松的,只有在自家人面前才会有这样说不听的时候,这说明姐姐其实当殿下是自家人。”令狐惊烈不知道啥时候学来的如此会说话,三言两语就化解了尴尬不说,还字字句句完全点在了林简心中。

    林简面上不由得露出一抹满意笑容,温暖润泽,令人心醉。

    只可惜,满月见惯了他的温润笑容,早已看作是他的一种招牌,而不会在心底有任何的触动。

    “惊烈,你来看我的,还是来卖嘴皮子。”满月白了惊烈一眼,不过在他面前的确是放松随意了很多,连带着林简也看到了平时难得看到的她。

    令狐惊烈又在满月帐篷内磨蹭了一会才走,虽然满月仍是担心令狐惊烈的气色,但既然林简随性带着的御医都看了没有问题,可能真的是她多虑了。

    令狐惊烈和林简离开之后,荣乐赶来与满月一同前往太后那边请安。

    在天后帐篷外面,却是与皇后狭路相逢。

    才两天时间而已,皇后明显瘦了一圈,因为脚踝扭伤了行动不便,七八个宫女搀扶着,却还是一瘸一拐走的狼狈不堪。

    皇后也是为了在太后面前表现自己的忠心和改变,也不做特别定制的轮椅,而是坚持从自己的帐篷那边走过来。

    “见过皇后娘娘。”

    满月和荣乐同时给皇后请安。

    皇后在帐篷内躲了两天,这才出门就碰上了满月,心里头说不出的晦气,却又不能发作。就连一贯的好演技此刻也有些支撑不住,只能是强挤出一抹冷笑,

    “怎么你还在这里?本宫以为你已经回去了呢?”

    皇后的话听着莫名其妙,却是明明白白的告诉满月,以后能不出现在她面前就不要出现。

    满月垂眸,淡淡道,

    这个——皇后娘娘说了不算吧。”

    一旁的荣乐听的心惊胆战。

    就算皇后主动挑衅,作为臣女的,忍忍也就算了,令狐满月却是故意还击皇后,难道她有别的打算不成?

    荣乐不会单纯的相信表面上看到的。

    经过这几个月的接触,她眼中的令狐满月冷静沉着,不会轻易出手,可一旦有所行动,所带来的结果必定是地动山摇!

    所以她会如此主动还击皇后,必定有她的目的和原因。

    荣乐此刻也没给满月任何提示与劝阻。

    “令狐满月!你跟谁说话?本宫堂堂皇后!你竟然——”

    “见过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这时,满月突然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皇后原本就是压低了声音教训满月,冷不丁满月这么一喊,原本低垂着视线的一众宫女太监也全都好奇的看过来,帐篷的帘子紧跟着响起,茹婧探身出来,面带严肃,

    “令狐大小姐,太后和娘娘们都在,您这么大声是否不太合适?”

    茹婧话音落下才看到皇后,急忙行礼。

    “见过皇后娘娘。”

    旋即转身通禀,

    “太后,是皇后和荣乐女官,令狐大小姐来了。”

    随着茹婧话音落下,满月故意大声对皇后说道,

    “皇后娘娘,臣女扶着您?”

    “不——不用。”

    皇后狠狠地瞪了满月一眼。

    要她扶着?

    她会有这么好心?

    这个丫头真是鬼的很!刚才故意把茹婧喊出来,要是一会太后问起外面发生的一切,她还不能照实说!那样一来,太后对她的不满就更重了!这一次又被这扫把星算计了!

    只是,皇后若是认为这就算是着了满月的道儿,那就大错特错了,真正的算计还在后头呢!

    皇后是满月今儿部署的铺路石!

    这才刚刚开始!

    皇后一瘸一拐的走进帐篷,瑾妃、惠妃,还有其他妃嫔虽然都起身行礼,可脸上的表情多少都改变了一些。

    这宫里头的人心一贯是拜高踩低的,所谓墙倒众人推,虽说皇后的位子还算是牢固,但谁都知道,这后宫要得到皇上的宠爱还不够,最重要还要得到太后的认可。

    皇后失了太后的信任,再加上皇上对皇后的态度一贯是不冷不热的,这对皇后来说应该算是最大的打击了。

    皇后扫了眼众人脸上诡异表情,生生的将这口恶气吞了下去,面上却是一贯的温柔贤惠,只那眼底隐隐有一丝扭曲划过。

    “见过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皇后行礼之后,走的几位缓慢。

    太后身边,一左一右坐着瑾妃和惠妃。

    以前太后左边最得宠的位子自然是皇后做的,瑾妃和惠妃并列坐在右边,可今天这位子的安排却让皇后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见此,瑾妃只是意思的欠了欠身,笑着道,

    “皇后娘娘,快到这边坐。”

    说得好听,却摆明了要气歪皇后的鼻子。

    皇后这一瘸一拐走路都麻烦,还快?她现在爬着过去最快了!

    皇后看了眼太后的脸色,见太后神色严肃,并没有看向她这边,也没有让她坐下的意思,皇后请安之后,在惠妃身边坐下。

    见此,惠妃有些紧张的站起身来,坐到了另一边。

    其他妃嫔见此也不敢说话,互相看着,都在等太后开口。

    瑾妃心里头冷哼了一声,旋即坐了下来。

    “皇后,脚伤好点了吗?”见皇后如此委曲求全,太后自然也会给她三分薄面,毕竟是自己一手培养的人。

    皇后的表现一向是中规中矩的,虽然不如安妃聪明伶俐,但关键时刻能屈能伸,这一点,太后还是放心的。

    “回太后,没大碍,只是走路还有些不方便。”皇后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是规规矩矩的,一旁的瑾妃见了,眼睛都快瞪到天上去了。

    纵观后宫,其实最会演戏的人是皇后,永远一副端庄得体的贤良淑德架势,其实背地后不知道做了多少缺德事儿,要不然能坐稳皇后的位子这么多年?

    太后此刻将众人表情尽收眼底,凤眸看向满月,沉声道,

    “令狐满月,皇上昨儿还提到你的事情,原本是想将你留在哀家身边的——”

    太后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皇后和其他人脸上的表情同时一凛,满月起身福身,却是面色平静无波。

    太后说的是原本,现在是怎么个安排,谁又知道了?

    “只是你尚且年轻,宫中女官甚少,倒更适合出去闯荡一番。”

    太后转折的话听的众人一愣,都是竖起了耳朵好生听着,生怕牵扯上后宫局势的变化。

    满月依旧面沉如水。

    太后的打算除了要顾忌令狐鸿熹的面子,还要将满月妥善的安排好,将来决不能成为她和皇上的掣肘。

    “一切但凭太后做主。”满月轻声开口,垂下的眸子却闪过一丝精芒。

    太后不等着狩猎结束就有安排,只能是外界未知的因素影响了太后的决定。

    太后此刻的表情有些奇怪,像是等到了一个安置满月最好的机会,却又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今儿一早,皇上收到塞外书信,庞侯要回京都省亲,这□□京都双候并存,一直是我□□的福气,如果你能留在庞侯府中,可谓是双喜临门。”

    太后最后四个字才是重中之重。

    怎么就双喜临门了?

    稍微有点想法的人都能听出太后话中的弦外之音。

    安置了满月这个六品女官是一方面,难道是要将她许给庞侯?

    这庞侯府可是典型的没落侯府,能不能养得起几个下人都是问题,况且庞侯此次只是回京省亲,省亲之后还要回到大漠戈壁,那里人烟稀少,物产匮乏,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待的地方。

    太后此举,不是将满月往火坑里面推吗?

    众人都对满月投来或幸灾乐祸,或怜悯同情,或不屑一顾的表情。

    还以为这个风光了一段时间的侯府大小姐会得到怎样好的安排,原来不过是发配边远。

    “臣女谢太后厚爱,定当竭力完成太后所托。”

    满月此刻却是一脸笑意开口道,似乎是对太后的安排很满意,又像是早就知道了太后的安排。

    如此一来,前一刻还表情迥异的其他人,都是瞬间改变了心中想法,都觉得这是太后和满月演的一出戏,太后表面将令狐满月发配边远,其实却是委以重任。

    将她安排在庞侯身边,岂不是要她时时刻刻盯着庞侯?

    皇后原本还得意了一小会,以为除掉了这个眼中钉,可等到反应过来太后可能会有其他想法的时候,皇后脸色不由一僵。

    这么多年,太后培养的人一直只有她,难不成太后是要暗中培养令狐满月?

    皇后心里头咯噔一下,说不出的各种滋味。

    接下来,太后又与众人寒暄了一会,临了只留下满月。

    皇后起身尴尬的离开,其他妃嫔也都是三三俩俩的离开,对于皇后的态度明显与之前不太一样。

    一众嫔妃不是傻子,如今皇后失宠,还是保持一段距离的好。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皇后不行了,还有皇后的娘家支撑着,嫔妃门只敢背地后议论着,却还不至于当面踩踏皇后的面子。

    布置富丽堂皇的帐篷内,太后端坐太师椅上,即便是在宫外,也是一身华贵耀目宫装,精心保养的面容完全看不出是六十多岁的年纪,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了十几岁。

    凤眸定定的落在满月脸上,下一刻竟是露出久违的笑容。

    按理说,自从三天前出现了中毒事情,整个□□都会是风声鹤唳的局面,可随着昨天峰回路转的一幕发生,太后的心情迅速好转。

    “满月,你今天的表现哀家很满意,哀家没有看错人,的确值得哀家委以重任。”太后笑了笑,看向满月的眼神却愈发深邃。

    满月眸子眨了眨,一副懂事认真的样子。

    “满月愿为太后效劳。”

    “从今开始,哀家就将你看作是自己人了,庞侯最近在大漠看似安守本分,但哀家心中——总是忆起十五年前那一幕,担心庞锐心中始终有误会难以解除,此番他回京都省亲,最少三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哀家需要你留在庞侯别院,至于要做什么,哀家知道你是极有分寸的孩子,这一点,不必哀家教你了吧。”

    太后语气淡淡的,眼神却如炬一般,始终不离满月面庞。

    太后这一双犀利的凤眸,不知道看透后宫多少荣辱兴衰,自认对于后宫众人的心思无一不知,可这几个月观察令狐满月之后,太后一方面满意她的懂事和知分寸,另一方面却对她的心思想法始终拿捏不准。

    今儿在众人面前故意试探了一番,她的表现的确没让太后失望,若是其他人,即便是荣乐这般在皇上身边做了多年的女官,在听到庞侯两个字,也会表现出不自然的表情,可她不但安然面对,竟然还能笑的出来!

    所以太后放心将她放在庞锐身边,一来可以监视庞锐,即便庞锐对她有怀疑,起码也起到威慑作用,况且以令狐满月的聪明,轻易不会被庞锐发现破绽。

    而太后的如意算盘打的精妙的原因还有一点就是,太后并不多安心满月会跟庞锐走的太近形成威胁。

    □□双候,除了令狐侯府稳扎稳打,庞侯早已名存实亡。在太后眼中,令狐满月是聪明人,绝不会放着大好前程跟一个不信任她的庞锐走得太近。

    “庞锐一个月后回到京都,到时候正好是正月十五花灯节前后,宫里头会有赏灯的仪式,那天,哀家会正式宣布你的身份。”

    太后说完,冲满月意味深长的点点头。

    满月依旧是平静无波的眼神,低头谢过太后。

    来之前就隐隐觉得今儿会出事,没想到太后这边竟有这么一出?

    那个庞锐常年待在戈壁大漠,如今回来了,是否想过等待他的会是怎样的严苛考验呢?很有可能这一次就命丧于此了!

    还是那句话,太后和皇上是宁可错杀不会错放,将庞锐留在戈壁大漠始终不如握在手心来的安心。算算时辰,如果庞锐是一个月后回来的话,那应该是十天之后太后才能收到书信,如今看来,即便在大漠戈壁,庞锐身边也不缺太后和皇上的探子。

    在他出发之前,太后这边已经收到了消息。

    不知这庞锐究竟是何人物?

    是草包还是——

    回去的路上,满月并没有安排任何人调查庞锐。

    隐秀那边应该会容易调查,但现在的情况是,林一东曜更加得到了皇上的信任和重用,正是忙碌和表现的时候,若是这会子安排其他人调查庞锐的话,势必会分散他的精力。

    庞锐回来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回去之后也来得及。

    ——

    满月离开之后,太后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

    不一会,一抹窈窕身影缓缓走了过来。

    “太后。”

    小心翼翼的声音异常熟悉。

    曼妙身影缓缓起身,螓首抬起,赫然竟是惠妃。

    太后的棋子怎么可能只有皇后一枚?

    “你对令狐满月有何看法?”太后品了口惠妃递上的香茗,锐利凤眸一瞬落在惠妃身上。

    惠妃垂下眸子,小心道,

    “褒奖的话是聪明伶俐进退得当,小心的说便是伶牙俐齿深藏不露。”

    此刻说话的惠妃,语气和态度与平时判若两人,就是神情都多了几分稳重谨慎。

    太后点点头,沉声道,

    “如果这话问皇后,她会说一堆没用的话,到头来还得哀家自己下决心。”

    太后话虽这么说,可是却不代表她做事就会征询惠妃的意见,不过是惠妃可以准确说到她心底罢了。

    “太后抬爱。”惠妃轻柔出声。

    “你这个侄女终究是流淌着哀家纳兰家族的血液,处事稳重成熟了很多,只是这些年都委屈你了,一直扮演着跳梁小丑不得人心。”

    太后一番话说出口,惠妃却没有任何委屈或是感激,反倒是惶恐摇头,

    “这都是侄女应该做的,太后抬爱信任侄女,是侄女的福气,侄女感激不尽才是。”

    惠妃是太后真正意义上的侄女,这事儿知道的人却只有太后和惠妃两个人,至于皇后,表面上也是太后的亲戚,可远不如惠妃亲近。

    只不过,这么多年来,太后一明一暗的培养皇后和惠妃,将容易掌控的皇后立在明处,纵使皇后得了人心,到最后也还得乖乖听太后的话,而惠妃比皇后悟性高反应也更快,如此自然不如皇后容易掌控,所以太后暗里越是信任她,实际表面上惠妃却一点也不得人心。

    太后这两招可以说是人尽其用。

    正因为惠妃是太后的心腹,所以之前惠妃为太后准备的金蔬白银如意中有毒,太后第一时间并没有怀疑惠妃。

    “你也不必说这么多客套话了,等回宫之后,哀家对你这些年的付出,自然会给一个交代,哀家绝对不会亏待你。”

    太后一番话,惠妃忙点头。

    垂下眸子,那眼底却是一闪而过的苦涩。

    就算给她晋封为贵妃又能如何?

    她不还是太后手里头的跳梁小丑!任意布置的棋子?

    若太后真的重视她的话,这么多年来,也就不会故意放纵疏忽对冉儿的培养和照顾,如今林冉一事无成,其实都是太后故意造成的!

    说到底,太后还是介意她是纳兰家私生女的身份,与她亲近却不肯交付重任,而更加看重长房的皇后,还有第一才子安解的好外孙林一东曜!

    太后重视血统和娘家势力,而她私生女的身份一旦被揭穿,只会带给太后麻烦和负担,所以太后活着的一天,她永远不可能母仪天下,最多也就是贵妃身份,而她的冉儿这么多年来,表面看太后都是一视同仁,其实一直都在暗中故意打压和放纵,致使林冉远比林简和林一东曜差了太多太多。

    惠妃深知太后的心思,却从不会挑战,太后握有她致命的软肋,蚀骨焚心一般,所以惠妃心甘情愿为太后做一切,伪装一切。

    ——

    满月回到帐篷之后,换了一身轻便的短装。

    今儿所有有兴趣狩猎的世家千金和家眷都可以参加。□□尚武,所以女子会骑马打猎并不奇怪。

    只不过满月今儿却没有表现的意思。

    可她越不想表现,偏偏挑衅她的人处处都是。

    才走到猎场边,丁菊茗似乎是早早的等着满月,手中长鞭瞬间在空中划出一道华丽的弧度,擦着满月面颊而过,带起一道萧瑟冷风。

    一时间,其他人的视线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丁菊茗笑着看向满月,眼底的笑容却有一丝扭曲。

    原本以为令狐满月会害怕尖叫的,谁知竟是没有任何反应。

    满月身后,铁英正要上前,却被满月眼神制止。

    “何必与疯狗一般见识。”

    满月语气清淡随意。

    “令狐满月,你说谁是疯狗?!”

    丁菊茗上前一步质问满月。

    满月笑了笑,下一刻却是压低了声音在丁菊茗耳边轻语。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次被我称之为疯狗的人,已经死了。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她是怎么死的?”满月一副你真的不记得了的表情阴阴的看向丁菊茗。

    丁菊茗突然啊的叫了一声,满月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你!薛雅梅是——是你杀的?”丁菊茗慢半拍的反应过来,看向满月的眼神充满了恐慌和害怕。

    满月嗤笑一声,旋即从她身侧走过。

    这样就害怕了?看来刚才甩鞭子那一下不过是糊弄人的罢了。

    “想跟我比试就直说!不过你不怕成为第二个薛雅梅的话——”

    满月在丁菊茗耳边笑着出声,说出口的话却只有她和丁菊茗听到。

    丁菊茗身子没来由的打了个寒战,原本以为她会点功夫,终于可以在令狐满月面前得意一次了,谁知——

    丁菊茗心中的不甘和恨意都源于林简,丁菊茗对林简的感情已经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抹去的,而林简眼中,除了令狐满月,似乎再也不可能有别人了。

    这是丁菊茗心中最大的痛。

    哪怕她曾经跪在林简面前求他,只是一个妾的身份都可以,林简都没有任何动容。

    就在丁菊茗不知如何继续应对的时候,不远处一道讥笑的男声低沉响起,

    “本王还当是谁有胆子在此喧哗呢!原来是庞侯未来的女管家,哈哈!怎么?庞侯还没回来,有人说话声音倒是高了不少。”

    开口的是靖亲王。

    在他身后还站着刘孟良与令狐捷。

    太后将满月这个六品女官安排给庞侯的消息,早已是长了翅膀传遍了整个猎场。

    靖亲王话音落下,刘孟良与令狐捷都是发出一声冷笑。

    “其实也不怪靖亲王消息灵通,只怕现在猎场外面倒夜香的夜香妇都知道有人要去大漠戈壁了吧!”刘孟良的嘴巴素来很贱,加上三天前又在满月和尚墨欣面前吃了亏,这一次自然要讨回来了。

    令狐捷虽然没说话,那看向满月的眼神却满是冷嘲和得意。

    这个saoba星终于要离开侯府了!

    真是不甘心让她就此离开!母亲去了,大仇未报,舅舅已经答应他了,一定会在令狐满月离开京都之前将她置于死地!

    这个saoba星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死到临头了!哼!就让她再多活几天!一个月内一定让她为自己母亲陪葬!

    听了刘孟良的话,满月若有所思的看了眼他身后,旋即笑着问道,

    “姑姑,您是否知道太后安排满月将来留在庞侯府呢?”

    满月看向众人身后缓缓走来的令狐泉。

    太后今儿早上说这件事的时候,令狐泉并不在场。

    令狐泉来了这里之后就感染了伤寒,也不好四处乱走担心传染了其他人,满月也是好几天没有看到她额。

    满月如此说,令狐泉眼神不由一凛,

    “什么?我不知道。”

    令狐泉摇头,眼神却瞬间结冰。

    她是多少听到了一些风声,所以赶过来见满月问清楚的,别人说的话令狐泉也不会轻易相信。

    见令狐泉摇头,满月轻声道,

    “姑姑,刘孟良居然开口辱骂您。”

    满月突然换了表情,红着眼睛站在令狐泉身后,抬手指着刘孟良。

    “什么?”令狐泉眸子一瞪,第一眼却不是看向表情尴尬窘迫的刘孟良,而是看向令狐捷。

    “捷儿,你母亲去世才半年时间,就算你现在可以继续留在二殿下身边,却也要懂得收敛低调,为你母亲在天之灵祈福,而不是四处招摇,跟着些喜欢炫耀惹事的人厮混在一起,生怕别人看不到你似的!看来你是不想当孝子了!”

    令狐泉早就不待见令狐捷了,原本就不同意令狐捷继续跟在林一东合身边,可林一东合毕竟是皇子身份,令狐泉也不好太不给他脸面,也就没有做声。

    自从李景田回来之后,令狐捷频繁与刘孟良和靖亲王接触,这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令狐泉表面不说,心里头对于这两个人的德行多多少少都明白。

    所以令狐泉以姑姑身份教训起令狐捷来也是毫不客气。

    只是,当着众人的面,令狐泉如此说令狐捷,令狐捷自然是觉得面上无光,却也不敢反驳。

    “姑姑,刚才刘孟良说就连猎场外面倒夜香的夜香妇都知道的事情,姑姑却说不知道,他这不是侮辱姑姑吗?”满月小声开口,一脸委屈的表情看向令狐泉。

    令狐泉脸色一寒,语出寒彻,

    “刘孟良,看来本王妃现在要带你去太后面前说道说道了,让太后来评评理,你这般口无遮拦,是对太后的安排不满吗?连堂堂王妃都敢侮辱,你凭什么?!”

    令狐泉最后四个字分明是在警告刘孟良,就算他是李景田的干儿子又能如何?

    “王妃,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何必闹到太后那里。再说了,太后这几日烦心事还不够多吗?何必叨扰太后他老人家。”

    靖亲王仗着是太后亲侄子的身份,并没有将令狐泉的话放在眼里。

    众目睽睽之下,令狐泉却是丝毫不给他面子。

    “玩笑话?看来靖亲王是不介意被人说的连夜香妇都不如了!”

    “姑姑,靖亲王还真是度量惊人啊!如此都不介意,可满月不不行啊,满月听着都觉得堵得慌。”

    满月紧跟着说了一句,却是与令狐泉的话衔接的紧密完美。

    靖亲王原本还端着的一张面孔,瞬间塌了下来。

    三个大男人站在两个女人面前,脸色齐刷刷的如死灰一般难看。

    “姑姑,既然靖亲王如此不在意,那就算了吧,只要刘孟良跟我赔礼道歉,说他并非瞧不起倒夜香的,也并非有意针对我的话,今天的事情就不要到太后那里去了。”

    满月一脸我很宽宏大量的表情看向令狐泉,继而再看看刘孟良和令狐捷,脸上的表情气的刘孟良和令狐捷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的样子。

    靖亲王眯了眯眼睛,将要发作的时候突然想起林一东合说过的,这个令狐满月绝非凡夫俗子,在她面前说任何一句话做任何一件事都要谨慎小心,不可大意。

    当时靖亲王只当林一东合是小心惯了,今儿才明白,这个令狐满月是不打无准备的仗,而且反应敏捷冷静沉着。

    怪不得太子和老五都对她刮目相看呢!

    就连太后也有意利用她牵制庞侯。

    的确是个值得小心的角色。

    靖亲王突然不说话了,刘孟良脸上神情说不出的别扭难看,难道还真的让他给令狐满月道歉不成?

    众目睽睽之下,他的脸面怎么办?

    正在这时,刘孟良见不远处影影绰绰,一抹银色身影分外显眼,刘孟良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急忙朝那边喊着,

    “义父!义父!”

    李景田看到这边的动静,大步流星的朝这边走来,眼睛在看到刘孟良的第一眼明显一亮,旋即是说不出的宠护感觉。

    满月是知道刘孟良其实是李景田的亲生儿子的。可除了刘孟良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

    李景田见刘孟良朝他使眼色,便猜出刘孟良有麻烦,眼底满是护犊之情。

    见此,满月轻轻碰了下令狐泉袖子,

    “姑姑,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令狐泉原本不想放过刘孟良的,可李景田原本就因为二夫人的死与侯府结了怨,若是在此闹起来,只怕会给令狐鸿熹带来麻烦。

    “好。”令狐泉点点头,冷眼瞥了李景田一眼,旋即转身就走。

    见满月和令狐泉走了,刘孟良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还当多大本事呢!见了义父还不是照样灰溜溜的走了。”

    刘孟良说这话的时候,多多少少也有些心虚。

    如果刚才那件事真的闹到了太后面前,他一点好处都没有。

    “孟良,以后少跟那xiaoyezhong搀和事儿!以后有收拾她的时候!”

    李景田压低了声音对刘孟良说道,刘孟良点点头,脸上的表情明显还有不甘,

    “义父你不知道,那小yezhong简直是目中无人!竟然还要拉着我去见太后!要不是义父赶来,那小yezhong就得逞了!”

    刘孟良恨恨开口。

    李景田皱了下眉头,对靖亲王点了点头。

    “原来王爷也在。”

    “将军归来之后,也一直没有机会切磋一下,今日可好?”靖亲王寻了个机会想单独跟李景田谈谈。

    李景田也不是单纯的鲁莽武将,对于宫里头的道道一清二楚,这会子也不推辞。

    “王爷,请。”

    “将军,请。”

    二人说着朝另一边走去,李景田回头看了令狐捷一眼,却是挥手示意他不必跟着,

    “捷儿,你去二殿下那边忙吧,有孟良跟着即可。”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李景田逮着机会必定要为刘孟良铺路了,至于令狐捷,自然不如刘孟良重要。

    “这——知道了,舅舅。”

    令狐捷迟疑了一下,尽量表现的自然,可等着刘孟良跟着靖亲王和李景田走远之后,令狐捷眼底的不满还是缓缓流露出来。

    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

    他不明白,不过是个干儿子而已,怎么比他这个亲侄子都要重视和关心!刚刚见刘孟良有麻烦的时候,李景田眼底的关切和在意,简直是超乎一般的情绪,可到了他这里,几个月前他被关在侯府别院的时候,也没李景田第一时间赶来救他!

    怎会有如此大的差别?!

    一个干儿子比亲侄子都重要吗?

    好歹他跟李景田还有血缘关系!刘孟良有什么?刘家也三代没出过一品大员了,都是三品四品的职位,怎么就能让李景田如此上心!

    令狐捷越想越怀疑!

    ——

    经过了之前的小插曲,满月也没心情出现在猎场。正准备去观礼台休息一下的时候,一道急匆匆的身影自身前一闪而过。

    满月的心咯噔一下,急忙上前拦住了那个人。

    “苏康,怎么了?”

    见是满月,苏康的脸色更加难看。

    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满月实话。

    “满月,是李景田趁着我跟太后请安的时候,到我那里带走了惊烈,现在惊烈人在猎场上。”

    这时,林简的声音自一侧响起。

    满月眸子一瞬凝结霜华,上前一步紧紧抓住了林简宽大的衣袖,

    “你把话说清楚!带走惊烈是什么意思?!你说!”

    满月的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

    但凡牵扯上惊烈的事情,她很难做到冷静沉着。

    更何况,林简的脸色还是让她担心的凝重。

    “满月,不是什么坏事,只不过今儿猎场那边有活物打靶,李景田跟父皇提议凡是七岁以上的世家子嗣都要参加,只是打靶练习,不会有事的。”

    尽管林简对满月百分百的保证,可满月还是不相信李景田带走惊烈不会动什么手脚。

    “只是单纯的打靶苏康会走的如此着急?他一贯都是走在你身后的,可今天却是在你前面,如果不是有事会发生,你会如此安排?你当我三岁孩童是不是?还不跟我说实话!”

    满月更紧的抓住了林简的袖子,也不管来来往往有人经过。

    “苏康,清场!”

    林简对苏康沉声下令。

    “满月,我们边走边解释。”

    林简知道令狐惊烈对她的重要性,其实他现在也只是怀疑,但为了万一,所以才命令苏康先去打靶场。如果令狐惊烈真的是在他手里头出事的话,他真的没有脸见她了!

    而她的性子,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了!

    “少说废话!”满月狠狠地甩开他的手,瞳仁发红。

    林简轻叹口气,沉声道,

    “李景田提议今儿在打靶场用活靶练习,那些活靶子都是定在树干上的猛兽,但我总觉得事有蹊跷,好端端的为何要打活靶,惊烈还不到八岁,打靶的时候视线是与靶子下方持平的,若想看到靶子上方的活物并不容易,我是担心他吃亏,所以才——满月,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他少一根汗毛。”

    林简郑重其事的对满月保证。

    只怕是对自己的亲弟弟,林简也不会如此紧张在意。

    满月却是突然摇了摇头,直觉告诉她,李景田今儿设计的这一出绝对不是让惊烈出丑这么简单!

    满月对令狐惊烈的在意一贯是超出了一切。

    “满月,我们现在——”

    “我现在在想,我将惊烈交给你,究竟是对是错!其实无论多困难也好,我都应该将他留在身边的。”

    满月打断林简的话,语出萧寒。

    林简瞳仁瞬间一寒,沉声道

    “我知道你关心惊烈,若他今天有什么事,我也不会原谅自己。”

    “我不是怪你,而是觉得自始至终是我自己有问题,惊烈是我弟弟,还是我关心和照顾的不够。”

    满月此刻的表情是林简未曾见过的深沉凝重。

    林简一时陷入沉默,其实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只要令狐惊烈没事就好。

    满月和林简一路几乎是跑着到了靶场。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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