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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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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跟她说这一番,对他影响深远。

    如果不是她的点播,或许他如何也想不到这些事情都跟林一东合有关!

    “殿下,之前有人提醒我最近一段时间安心留在未央宫,要多加小心,再加上殿下如今所说,看来——这皇宫的天真的要变一变了!不只是我要小心,殿下同样要多加小心。”

    满月话音落下,林简凝眉道,

    “这提醒你的人是不是老五?”

    他不想相信自己的判断,可有时候直觉真的是给人太大的冲击。

    “是谁不重要!殿下能否掌握先机才是最重要的!”满月避开敏感的人,敏感的事,只是不想在这节骨眼上跟林简有任何不快。

    “是因为如今在你的选择当中,我在明,他在暗,是不是?”

    林简终究是皇家子嗣,当敏锐的直觉撞上犀利分析,他大脑的运转和分析并不输给林一东曜和林一东合。

    只不过论起谋略来,他的随性和任意,自然比不过林一东曜的冷傲决绝!

    而他的坦率洒脱,也不屑与林一东合的阴险毒辣相比较。

    满月始终都觉得,林简像是一个矛盾的结合体。

    亦正亦邪,亦明亦暗。

    也许连他自己也无法给出一个正确的解释。

    林简的性子早在唯爱公主去世那天就开始发生点滴变化,这些年来,他的变化都在暗处,随着时光流逝潜移默化的改变,而时常回忆曾经,他又会回到那个与唯爱公主姐弟情深的时刻。

    他整个人,一半活在过去,一半挣扎在现在。

    这就造成了一个矛盾且随性的林简。

    “太子殿下多虑了,没有永恒的明暗黑白,只有你现在的选择是否清楚明白!”

    纵然事到如今,满月也不希望在她和林简的对话当中,牵扯太多林一东曜的名字。

    林一东曜的确是她暗中的合作伙伴,而不是敌人!

    林一东曜有本事说服安妃暂时不要动他,又信任的将茹婧和荣乐的真实身份告诉她,这就值得她在选择上偏向他。

    至于林简,他是□□实至名归的太子!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是惊烈的袒护人。

    她帮林一东曜,是在帮自己。

    她帮林简,为的是惊烈。

    林简越强大,跟在他身边的惊烈也会学到更多。

    只不过,满月对于林一东曜的回避看在林简眼中,却是难言的苦涩和酸意。

    他已经不止一次尝到了吃醋的滋味,可她的泰然安之,却让他一次次看到自己的幼稚和浅显。

    “那你的心——也不要有永恒的选择。”林简再次抬手,却是轻轻替她弹开肩上的一片树叶。

    那树叶随之缓缓落下,无声坠在地上,却好像砸在林简心头的感觉。

    他怎么连一片叶子的醋也吃?

    难道是在嫉妒一片叶子都能在她肩上停留如此长的时间,而他却距离她的心始终千里之隔吗?

    他在暗示她,适度放弃在暗中帮助林一东曜。

    虽然面上他没有阻止,但他心中,必定是无法接受。

    “殿下,你我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到来!与其期望别人给你一个想要的答案,不如未雨绸缪自己掌握,不好吗?”

    满月话说到这份上了,如果林简还不明白,她也已经尽力了。

    二人之间,陷入短暂的沉默。

    盛夏的傍晚,却是无端起了冷风,夹杂着丝丝雨滴扑打在面颊上。

    满月和林简就这么站着,任由风吹雨打,谁都没有先行离开的意思。

    他蓦然想到一个多月前,虎斓山那次暴雨,他冒雨来到她的院子,代替母后向她赔礼,其实那一次他就应该感觉到,他的被动和束手束脚,纵然他一贯都是任性妄为的脾气,可是那一次,他的确是站在被动的一面去看待整件事情!

    而那件事情最后的受益人却是老五!

    也是从那一次开始,他失去了对于她最基本的信任和感觉。

    “你放心,我不会再做一个浑浑噩噩的林简,时至今日,若我还是无法理解你说的话,那我就真的成了扶不起的阿斗,太子少保那件事对我打击很大,经历了那一次,我心中震撼无比,可我始终隐藏自己真实的想法和触动,可如今若是我继续隐藏下去,势必会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

    满月,你说得对!以往我所不屑的,不耻的,恰恰是我最大的弱点!我所不能接受的,恰巧是我的敌人所能利用的!我放下的,就注定会倒在上面!在我还不能掌控全局之前,即便是面上我也要正确面对适者生存这四个字!”

    一番清雨扑面而来,林简豁然开朗。

    在这之前,他一直活在唯爱公主去世的阴影当中,他固守着自己的太子身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而现在,他已经不止一次站在满月面前,他错过,迟过,退缩过,却不能再让她失望。

    “满月,这一次我听你的。”

    合着风雨声,林简的声音模糊的飘入满月耳中,却是给彼此更加清醒的提醒,箭在弦上,随时都要面对一场难料的血雨腥风。

    “跟我去一个地方!”

    林简说着,突然拉起满月朝一边跑去。

    他进来之前自然已经命苏康将周遭一切都清理干净,不会让任何外人听到他和满月的对话,也不会允许任何人打扰到他们。

    “你带我去哪儿?”满月皱着眉头被林简拉着朝后院跑去。

    雨滴越来越大,落在她的脸上身上,虽然是凉快了,却也带来了狼狈的后果。

    她想要挣开他的手,却被他更紧的握住。

    他执拗起来始终是那个随性妄为的林简,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一点满月也不指望他能迅速改变。

    “找地方避雨,继续听你教诲。”

    林简如此说,满月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教诲?

    他这性子冷一阵热一阵的,能教诲他的人出生了吗?

    此刻在满月心中,并不觉得自己的话对于林简来说有多么重要,她只知道自己会晓以利害说明一切,听不听就是他的事了。

    林简带着满月穿过未央宫后院,到了皇宫一处僻静的院子,一路上都是避开了巡逻的侍卫,待到达一处僻静无人的草地上时,林简突然松开满月的手,指着草地上点点荧光道,

    “要是这时候雨停了,萤火虫会看的更清楚。”

    随着他话音落下,雨滴渐小,点点荧光跃然草地林间,飞舞火光,灵动清然,在这一刻,带给满月说不出的奇妙感觉。

    “是萤火虫。”她轻声道,眼睛里倒映着的满满的都是萤火虫的点点光亮。

    “是,我前几天看到这里,今天听说你进宫了,所以刚才就想带你过来,谁知说了那么多话耽误了。我以为下雨就看不到了,刚才想着碰碰运气,可谁知——老天爷都在帮我,现在雨停了,更适合观看萤火虫了。”

    林简指着林间飞舞的萤火虫,笑着看向满月。

    “老天爷都在帮我,这是个好兆头。”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捉住一只萤火虫,将它放在满月手心,点点萤火虫光芒映入她眼中,却仿佛是她眼底璀璨星辉的光芒才给了萤火虫光亮一般。

    是她的光芒照亮了一切,注入了满眼萤火虫点点星光。

    看着掌心一抹莹然,满月眸子生辉,语气却一如既往的清淡安然,

    “不是我泼殿下冷水,我倒觉得是安宁日子过了今天就再也没有了,这是上天给我们最后的惬意舒畅。”

    满月将萤火虫放开,那小虫子先是快速的朝地面坠落,在快要到达地面时,却又忽忽悠悠的飞了起来。

    林简视线从萤火虫身上移开,看向满月的眼神融着说不出温暖流光。即便下一刻地动山摇也罢,这一刻他都觉得这小小的萤火虫已经温暖了他的心,因为有她在身边,即便弱小到微不足道的光亮,也足以照亮他的心。

    次日一早,未央宫

    满月此次只是暂时留在未央宫与荣乐女官学习为女官的礼仪,只不过,未央宫的大门显然不只是给她令狐满月一个人开的,宫里的妃子皇子都可以来这里休息,而满月所在的院子也只是未央宫后院一个僻静的院子。

    太后有意让她在噪杂人多的地方居住,其用意不言而喻。如果将来她真的要留在宫中为女官,不论职位如何,都要面对后宫一众牛鬼蛇神,如果她连这几天都熬不过去的话,那太后对她,自然也不会委以重任。

    太后何等英明,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有她多重谋算在其中。

    未央宫内,满月正在院子里散步,凝静和铁英跟在身后,一切看似安宁祥和,可满月知道,这一切很快就会被打破。

    不过一会,院子外面响起小太监通禀的声音,

    “二殿下,您一早怎么来了?”

    小太监名义上是未央宫负责清扫院子的,实际上也是太后留在此处的眼线。

    正在散步的满月佯装未闻,继续闲适散步。

    铁英和凝静相互看了一眼,都是高度戒备的表情,尤其是铁英,只因今儿一早满月就叮嘱她,在宫里头,不论发生什么事,没有她的命令铁英都不准泄露会武功的事实。

    皇宫不比侯府,若说侯府的水就够深了,那皇宫就是深似海。

    凝静和铁英一脸紧张,唯独满月,恍若未闻,眼底甚至闪过一丝悠悠笑意。

    “本殿下路过这里进来休息一下,去沏壶茶来。”林一东合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是,二殿下。”

    既然是林一东合吩咐的,那小太监自然不敢反对,即刻跑了出去。

    满月和林一东合,一个院内,一个院外。

    “令狐满月,见到本殿下还不行礼吗?”林一东合挑眉,看向满月的眼神滴着冰霜。

    满月转身,也不看他,完全是敷衍的态度和动作,

    “见过二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就连声音都是懒懒的,带着不屑和随意

    林一东合咬咬牙,这里耳目众多,即便他很小的举动也会被有心人捕捉到,他不能轻易被这个女人影响了他的心态。

    “这里——住得习惯吗?”林一东合声音持续平稳无波,他倒要看看,今天令狐满月又耍什么花招。

    “昨晚没有无聊人的打扰,臣女休息的非常好。”

    满月莞尔一笑,盈盈笑意看在林一东合眼中却是说不出的嫉妒和不甘。

    她说这话分明是在刺激他。

    林一东合原本今日一早过来是想来看看她,有些话也顺便跟她说清楚讲明白的,可现在这情况,继续下去又会是不欢而散!

    林一东合不明白,自己为何就找不到她的命门!

    “你口中的无聊人——莫非跟本殿下有关?”林一东合紧盯满月,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

    “无聊人自有无聊和可恶之处,根本不值得提及,只会侮辱了我,不提也罢。”满月摇摇头,眸中的不屑和蔑视就如同冰锥刺入林一东合心头的感觉。

    她这摆明了是在骂他!

    他眼神一寒,上前一步,到了院子门口,看向满月的眼神愈发如刀似箭。

    凝静和铁英双双一惊,待想到自家小姐之前的嘱咐,都是乖乖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哪怕心底再担心,也不敢上前一步。

    “令狐满月,本殿下不跟你废话了,还是开门见山的说吧!你这又是一明一暗又是左右逢源的,你以为他们都靠得住?”

    林一东合此番话,对于满月来说属于老生常谈。只不过,若没有林一东合此番的自负和坚持,那满月也没机会进行下面的行动。

    “殿下你是聪明人,既然你都说我左右逢源,一明一暗了,那我身边自然就是满了,有太子,有五殿下,呵呵——二殿下的确是没有立足之地了。”

    满月不冷不热的语气,却是正好刺激了林一东合所顾虑和隐藏的心底。

    林一东合握紧了拳头,咬牙看向满月,

    “你以为一个是太子,一个是内阁赵老的外孙,就能为所欲为吗?”林一东合不甘心被小小的满月都如此轻视和不满。

    其实纵观整个□□一众皇子,内心最敏感和自私的就是林一东合。

    他从出生开始就被太子压制,后来长大一点又被林一东曜压制,而他又极度自负,不肯与林冉相比较,虽然他可以放下面子与林冉合作,与任何人合作,但是在他心底,始终都是瞧不上任何人的。

    他野心膨胀,却又不肯相信任何人。

    他心狠手辣,同时又深藏坚忍。

    林一东合并不是容易对付的人,不到万不得已,满月都不会与他面对面硬碰硬,要打击他,利用林简和林一东曜是一方面,还要从他背后瓦解他的部署和一切,这才是对他最大的打击。

    满月看着脸色铁青的林一东合,不觉无趣的摇摇头,不屑道,

    “二殿下这话说得,就跟你不但是太子,还有一个内阁长老的外祖父一样!呵呵——我还真不知道二殿下有什么?”

    “令狐满月!你大胆!”

    林一东合低吼一声,神色肃杀。

    满月身后,凝静身子一颤,铁英握紧了拳头才能忍住不护在满月身前。

    就在这里,满月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凝静和铁英见此,也迟疑的跪了下来。

    “二殿下息怒,臣女也不知道这个院子是二殿下经常休息的院子,是太后安排臣女住在这里的,臣女确实没有办法。”

    随着满月话音落下,刚刚沏茶离开的小太监端着茶水走来,看到跪在地上的满月目瞪口呆。

    林一东合眸子一瞪,压低了声音警告满月,

    “你给我起来!大清早的演戏给谁看?!”

    “二殿下息怒,要不让二殿下稍等片刻,臣女派人去通禀太后一声,让太后下旨给臣女换一个院子。”

    满月一脸无辜的表情看向林一东合,眼底泪光盈盈,一副被林一东合吓到的模样。

    那小太监狐疑的看着满月,都忘了给林一东合倒茶。

    “你站在这里作何?退下!”

    林一东合本就生着气,再看到那小太监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当即低吼一声。

    “是,殿下恕罪。”那小太监放下茶壶茶杯,即刻转身离开,不过却是将刚才一幕看了个真真切切。

    见那小太监走了,林一东合不由得握拳瞪着满月,语出狠厉嘲讽,

    “现在看戏的都走了,守着你的丫鬟你还要继续演下去?”如果不是因为在未央宫耳目众多,林一东合现在都恨不得将满月撕开,看看她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满月此刻不急不缓的站起来,轻舒口气,抬脚走到桃树下,不只是有意还是无心,蹭了些许叶子在身上。

    “殿下要臣女平身,臣女自然平身,不知二殿下还有何教诲?还是二殿下还想看臣女再下跪一次?”

    满月呵呵一笑,眼底笑容却透着让林一东合有种剜骨剔肉一般的折磨感觉。

    明明是轻盈明净的笑容,可是看在林一东合眼中却是如此嘲讽却碍眼。

    林一东合此刻不知道的是,满月刚才那一跪可不是白跪的!个中代价,他很快就会知道。

    “令狐满月,你不要仗着有林简和林一东曜相熟就如此任意妄为!你在宫里还会住一段时间,夜长梦多,你如此嚣张,不会有好日子过!你若聪明的话,到我身边,我尚且可以给你一个侧妃的身份,倘若你按照我的要求来做,他日我也可以许你正妃的位子!可你若一意孤行不知好歹!我有的是法子让林简和林一东曜都离你远远的!”

    林一东合并不是单纯的威胁,其实满月也能想到他的手段,只要他放消息给皇后和安妃,说她蛊惑太子和林一东曜,皇后和安妃势必会采取行动。

    只不过,林一东合能想到的,满月也能想到。

    “二殿下也小心太子和五殿下反过来放你的消息,说你跟京都第一huakui不清不白,关系aimei,到时候直接找上二殿下的可就是当今圣上了。二殿下更加要小心才是。”

    “令狐满月!你太大胆了!”林一东合上前几步直接进了院子,距离满月不过一步的距离。

    以往,满月对他只是冷漠淡然,却不曾有过这样咄咄的时候,而今天,她这算是终于亮出了她的獠牙吗?

    她以为她是谁?

    又当这个皇宫是侯府吗?

    可以容她什么话都说!

    “二殿下要打我不成?”满月微昂着下巴,冷笑不屑的看向林一东合。

    身后,铁英握紧了拳头,嘴唇咬的发白,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冲过去。

    “就凭你今天说的这些话!足够打你五十大板!”林一东合握拳瞪着满月,眼底杀气凝结。

    满月却不以为意的冷笑一声,

    “那就看看是二殿下先打了我,还是你自己先倒霉!”

    “你敢威胁本殿下!”林一东合再次上前一步,身子逼近满月,瞳仁充血看向她清冽通透的双眸,这一刻,恨不得将她这双眼睛挖出来攥在手心。

    她这双眼睛太过清冽通透,看在他眼中却是说不出的刺眼耀目。

    明明是清亮见底的一双瞳仁,却偏偏寒气满溢,并且在她眼底,就从未有过他的存在。

    “二殿下哪里话,你哪只耳朵听到我威胁你了?”满月毫不示弱,看向林一东合的眼神更加不屑冷嘲。

    “你这个……”

    “殿下是要动手吗?我可是皇上亲封的六品女官,擅自打骂朝廷命官挨的可不止五十板子!”

    满月将林一东合刚才的话还给他。

    林一东合正想着再逼近一步,却见满月突然扯碎了袖子,抬脚朝拱门下跑去。

    林一东合愣在当场,待看到太后和荣乐一同走来,林一东合脸色想要转变已经来不及了。

    “太后——荣乐女官,二殿下——二殿下他——”满月含着泪走到太后跟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刚才那个沏茶的小太监也来了,看到满月如此模样,不觉在太后耳边耳语了几句。

    太后脸色阴晴不定,抬眼看向站在院子里桃树下的林一东合,眼神能滴出冰来。

    “怎么回事?”太后冷声发问。

    满月此刻红了眼圈,袖子也被撕破了,头上肩膀上还落了许多叶子,显得更加楚楚可怜。

    “回太后,请——请太后给臣女换一个院子,臣女真的不知道这个院子是二殿下一贯进来休息的,臣女也不想打扰二殿下在此休息,只不过——这皇宫重地,臣女是第一次进来,臣女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啊?还请太后做主。”

    满月说着快要哭了,大大的眼睛忽闪着,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荣乐得太后示意,俯身扶起了满月。

    “令狐大小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说开了也就无妨了。”荣乐一边说着一边扶着满月到一旁站好了。

    林一东合这会子蓦然醒悟,自己竟是着了满月的道儿。

    她故意言语激怒他,还被太后安插在这里的小太监看到他呵斥她,而且她还可怜兮兮的跪在地上,现在他人都进了院子,而令狐满月又是这副模样出现在太后面前,他解释任何都是多余。

    林一东合咬着牙,一步步走出院子。

    “孙儿见过太后。”

    林一东合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恙,可尽管如此,令狐满月刚才那一番闹腾,太后心底已经对他不满了。

    毕竟他现在出现在院子里事实!

    这院子是太后安排她住进来的,他现在趁着太后和荣乐都不在闯了进来,无论如何都摘不干净!

    他未娶,她未嫁,他如此做,若是传了出去,还要落得个浪荡好色的名声!

    太后最看重这些,他今天无疑是触了太后的霉头!而这些,全都是令狐满月设计出来的!

    林一东合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是低垂着眉眼,恭恭敬敬的解释道,

    “太后,是一场误会。孙儿只是见这个院子景色不错,所以就走进来看看,并不知道这个院子就是太后赏给令狐满月居住的。”

    林一东合语气温和隐忍,即便是看惯了太后对他冷淡的表情,他也不曾表现出任何不满和过激的反应。

    太后皱眉,看了眼林一东合,旋即又看向满月,

    “令狐满月,二殿下所言属实?”

    满月被太后这么一看,身子急忙往荣乐身后缩了缩,似乎很怕林一东合,只是却故意将撕破袖子的那只手露在外面。

    “回太后——就当——就当是一场误会吧。”满月说着,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什么叫就当是一场误会?有什么话你就大胆说出来,哀家还不能替你做主吗?”满月越是如此,太后越要追查清楚。

    她是这后宫之主,自然不允许后宫有任何事情不在她掌控之内,满月抓住的正是太后的这个心理。

    按理说,林一东合是太后的孙子,若是出了事,太后必定会向着自己的孙子,而不是她这个外人。

    可如果满月表现的好像有事瞒着太后的话,即便林一东合表现的平稳冷静,太后也会有所怀疑。而且还有那个小太监的话,太后只会更加怀疑林一东合对她阳奉阴违。

    “太后,这个院子以前是不是瑾妃在这里受过罚?”满月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向太后,说出口的话却是让太后倒吸一口凉气。

    她曾在这里罚过瑾妃下跪,那天在场的人不多,除了瑾妃和林一东合,都是她的心腹,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知道,令狐满月一个才回到京都半年多的名门闺秀,如何能知道宫里的事情?

    还不是林一东合说的?

    而林一东合则是彻底的呆愣当场。

    下一刻,他眼底的杀气再也抑制不住的涌动开来。

    她知道的秘密绝对不是一星半点!

    这个女人,绝对不能继续留了!

    太后抬眼看向林一东合,尽管林一东合已经快速掩盖眼底的杀气,却还是被太后捕捉到了异样。

    太后脸色冷凝如霜,看向林一东合的眼神更是充满了戒备和警惕。

    这十年前在此罚跪过瑾妃的时候,林一东合也在场,当时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乖巧的陪着瑾妃鬼在一旁。

    而且那日也确实是瑾妃的错,若不是瑾妃多嘴,太后也就不会以为安妃真的跟侍卫有染,而大张旗鼓的跑去安妃宫里头,最后却是闹了个不欢而散,为此皇上也说了太后几句。

    太后万万没想到,林一东合会因此记恨到现在!连她安排令狐满月住在这里,林一东合都诸多不满,还借机将火气洒在了令狐满月身上!

    她还真是小看了这个平时低调沉默的孙子了。

    而满月能知道这件事,也归功于上一世,她在一次与瑾妃的聊天当中,瑾妃无意中说出口的,瑾妃说她永远都记恨着太后那一次,其实瑾妃当时也是说话给满月听,让她知道,得罪她的,她一辈子都记着。

    就算是太后和皇上也不例外。

    那时的满月战战兢兢的听着,这一世也不确定究竟是否还存在上一世的那件事情,如果没有的话,她也有别的话说。

    现在看来,却是确实存在的。

    看看林一东合现在的表情就知道,林一东合对于那件事也是很介意的。

    只不过,现在最介意的当属热爱后了。

    原本太后还有些怀疑满月,如今却是没有半点怀疑的成分。

    因为如果不是林一东合气急败坏的说出当年的事情,令狐满月又如何知道?况且刚才过来的时候,她安排的人也说了林一东合对满月态度冷傲,还让令狐满月跪了下来。

    太后这一刻是深信不疑!

    “呵——好啊,没想到哀家当年为了你们母子好,这倒成了你们眼中的大恶人,既然你如此想,那哀家也就不妨将这个恶人做到底了!”

    太后此话一出,林一东合脸色微变,却是迅速敛了眼底杀气,变得更加恭敬沉稳。

    “皇奶奶,孙儿真的没有那个意思,您不能只听令狐满月一人所言。孙儿对皇奶奶孝敬有加,绝不会对您老人家有任何不满的。”

    林一东合如今自然是打死也不能承认这件事了。

    满月在听到林一东合说话的时候,身子又故意往荣乐身后缩了缩,如此举动,太后都看在眼里。

    “你的意思是哀家告诉了令狐满月那件事吗?”太后凝眉反问林一东合。

    “皇奶奶,孙儿不是那个意思。”林一东合急忙否认,此刻已经是焦头烂额,可他面上依旧能厚颜无耻的保持平静和从容,这样一份隐忍不懈的作风,不管是林简还是林一东曜都做不到。

    论起卑鄙隐忍,谁也比不了林一东合。

    “太后,您——您还是给满月换一个院子吧,这件事都是因为臣女住进来才引起的,其实也是臣女不对,毕竟二殿下是睹物思人,想到了多年前的事情,臣女不想令二殿下再有不好的回忆。”

    满月此话一出,等于是将林一东合推进了另一个陷阱。

    如此一来,若太后今天处罚了林一东合的话,那么必定是在这个院子处罚的,林一东合原本就对太后不满,如此一来,岂不是更加憎恨太后?

    可太后若是不罚他,也不代表林一东合就能感激她!十年前的事情还记着仇呢!这是何其可怕狭隘的心思!

    林一东合的脸色不可避免的变了变,宽大袖子下的大手握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迸射,他此刻不能抬头看令狐满月,也不能看太后,只能垂下眸子静候太后发落。

    即便他的忍功一流,此刻也被令狐满月这步步紧逼的设计逼的喘不过气来。

    他今天来的目的明明是为了警告她的,怎么到头来倒成了他被她设计陷害成了这副模样?

    而林一东合始终想不通的就是,她令狐满月是如何知道十年前的事情!

    “换什么院子!不用换!你就继续住在这里!难道哀家连安排个地方都不成了!若要记仇就记个够!哀家今天也不在此罚你了,你回你的院子闭门思过三个月!没有哀家的命令不得踏出院子半步!至于早朝的事情,哀家会跟皇上解释清楚的!”

    太后此话一出,林一东合脸色瞬间凝固。

    “皇奶奶,孙儿真的没有说过那些话,那都是令狐满月杜撰出来的,她是唯恐天下不乱,故意挑拨皇奶奶和孙儿的关系,皇奶奶可不能上她的当。”

    纵使之前林一东合再冷静,到了这会子听到太后说的话,也无法保持冷静。

    太后冷冷一笑,显然已经认定了林一东合说过那样的话。

    “这么说,令狐满月还能杜撰出十年前的事情不成?不是你说的,难道她还能知道十年前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吗?”太后看向林一东合的眼神充满了怀疑和不满。

    “皇奶奶,孙儿真的没有——”

    “没有什么?!哀家说让你禁足三月就是禁足三月!一天也不能少!你现在就回你的院子!”

    太后隐隐动怒,看向林一东合的眼神愈发冰冷怀疑。

    虽说平时太后对林一东合就不是很喜欢,可林一东合在人前做事一贯很有分寸,让太后一直都挑不出毛病来,而且林一东合也帮了林南徳很多,八皇子林南徳一直是太后最愧疚的皇子,之前林一东合对林南徳照顾有加,太后也曾考虑过对林一东合加封,可后来就出了林南徳与林一东合闹翻的事情,太后那时候是觉得林南徳年纪尚小不太懂事,现在看来,真真是这个林一东合不简单。

    眼见太后动怒,林一东合不敢再说其他,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狠狠地瞪着满月。

    满月立刻瑟缩着身子朝荣乐身后躲了躲,见此,太后凤眸一瞪,咬牙道,

    “你还不退下?!”

    “——是,皇奶奶。”

    林一东合深知,今儿自己就算有十张嘴也解释不清了。原本太后看见他站在这个院子里,而令狐满月又哭哭啼啼的样子,太后就已经不满了,再加上令狐满月说的关于十年前的事情,太后要罚他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林一东合双拳紧握,低着头转身退出了院子,离去的背影透着说不出的冷硬寒冽,整个人仿佛瞬间被凝固成了雕塑一般。

    直到林一东合走出院子,满月才敢从荣乐身后出来。

    太后斜睨了满月一眼,此刻的脸色还是铁青的,满月刚才的话算是刺在了太后心尖上。

    虽然皇后贵为六宫之首,可大小事项都要过问太后,所以太后早已养成了对宫里头任何事都一一过问的习惯。而太后最不能容忍的两件事,一是皇家子嗣做出有违伦常失礼散漫之举动,太后将皇家声誉看的比任何事情都重要,一众皇子公主笨一点不要紧,可就是不能做出令皇家蒙羞的事情。

    至于第二件,自然就是后宫人心,都要对她心服口服,一旦被她知道有人当面一套背地一套,太后是决不允许的。

    太后虽然严厉但不苛刻,喜好分明却不偏心狭隘。这是太后与侯府老夫人最大的区别。所以今天满月敢在太后面前演这么一出。

    “满月,今儿让你受惊吓了,东合这孩子哀家已经处罚他了,这件事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太后赶走了林一东合,现在又开始敲打满月。

    满月自然不会不识抬举多说令太后不高兴的话。

    “太后,今儿满月也有不对,不该慌里慌张的,毕竟二殿下也非故意,今天之事,满月不会告诉任何人,满月也不想二殿下误会满月。”

    满月知道,太后最想听到的就是她后面的话。

    这九重宫阙有太多不为人知的事情,今天这一出也是如此。

    太后虽然处罚了林一东合,但却不希望外面的人知道这件事,而林一东合不出门的话,自然可以对外说是生病了要安心养病。

    满月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自然不会让太后反感,况且太后也是人精一样的人物,今天的事情回去静下来想想也会觉得有蹊跷的地方,可偏偏十年前发生的事情是大多数人不知道的,太后想来想去也想不透满月如何能知道,唯一的可能性还是在林一东合身上。

    “你是个聪明孩子,哀家知道你很有分寸,以后多跟荣乐学习,她进宫时间长,又都是在皇上身边办事,自然能教会你很多。”

    太后说着,轻拍下满月的手,眼神却是愈发的意味深长。

    满月垂眸点头,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神情之中还有刚才受惊吓之后的惶恐。

    “荣乐,稍后你告诉她女官的日常事务,哀家回宫了。”

    太后沉声吩咐荣乐,满月和荣乐一起恭送太后离开未央宫。

    太后走之前,还不放心的回头看了满月一眼,见她神情反应都跟之前一样,这才沉着脸离开。

    太后离开之后,荣乐也长舒口气。

    “令狐大小姐,进去吧。”刚才的情况,荣乐也为满月捏了一把汗,好在有惊无险。

    荣乐知道什么话该问,什么话不该问,既然满月平安无事她也算对五殿下有交代了。

    “有劳女官。”满月恭敬出声,心下却清凉一片。

    她今天这一出对付林一东合,其实不过是下下之策,但却利用太后的出现拖住了林一东合前进的脚步,三个月的时间,林一东合足不出户,足够耽误他很多事情。

    而林简和林一东曜那边,不用她说,也都明白该利用这段时间做什么。

    如果在这三个月时间内,林简和林一东曜不能遏制住林一东合前进的步伐,那满月今天这一出也就白费了。

    希望那二人不会让她失望。

    与此同时,五殿下府上,年政送走了乔装的茹婧,回到书房,却见自家殿下已经打开了地图。

    “主子,令狐大小姐今儿这一出真是少见的出手方式,以往她都是随机应变居多,可是今儿却完全是主动出击,竟是将二殿下引了进来,只是她如此做,二殿下势必会找她的麻烦。”

    年政说完,若有所思的看向林一东曜。

    自家殿下有多看重令狐大小姐他自然知道,不知殿下会如何应对。

    林一东曜视线始终落在地图上面,心底却是百转千回。

    她用如此决绝主动的一招向林一东合宣战,是在为自己争取最多的时间!

    林一东曜起身走到窗前,负手而立,颀长身子挺拔俊逸,此刻眼底隐着一分难得的宠护和放纵。

    “她要做什么都随她,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游戏规则。”林一东曜清冷逸出,眼底却飞快的闪过一抹无奈。

    正因为了解游戏规则,她的心才始终不在任何人身上。

    这一次,她不顾跟林一东合翻脸,设计林一东合禁足三个月,这对于林一东合下一步计划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打击。这三个月不能出门,林一东合所能依赖的就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信息网传消息回来。

    可前段日子林一东合接连损失了几个暗线,包括像太子少保这样重中之重的眼线,这对林一东合来说,他的计划若要顺利进行,就不得不往后拖延。

    而林一东合原本是想借着李景田回来有所行动,此番也是无能为力。

    虽然林一东曜没有直接过问满月,但她如此大费周章的下一步棋,必定是想到了什么,不得不阻挡林一东合前进的脚步,既然如此,那他就配合她,好好地上演一出好戏。

    ——

    太后安排满月在未央宫学习三月。时间上正好是林一东合禁足的时间。

    满月一个月可以回一次侯府。

    荣乐对她的帮助也是不遗余力,将女官职务责任细致的讲解授予。

    如此,时间过得飞快。

    一个月眨眼过去。

    到了月底,满月可以出宫回家小住三天。

    当她离开未央宫的时候,天气已经转凉,不过是呼吸吐纳之间,炎炎夏日悄然过去,高洁秋风扫过面颊,带给她的却是萧瑟甚凉的气息。

    重生之路她已经走过了三个季节,不知今年冬天会是何等光景?

    而眼下却注定是个多事之秋。

    满月回到侯府,正赶上令狐鸿熹下朝,父女二人一同进府,却没有多少话说。令狐鸿熹对于满月进宫起初是提心吊胆的,但见她平安度过一个月,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虽说满月的性子不是出风头之人,可难免被有心人推上风口浪尖,这才是令狐鸿熹担心的。

    但现在看来,这一个月满月循规蹈矩,连皇上都在他面前夸奖过满月,令狐鸿熹现在就希望满月能安稳度过剩下的两个月。

    满月回到侯府,最激动的竟然是惜梦。

    这丫头跟其他丫鬟婆子守在蒹葭阁一个月,对满月和铁英、凝静是望眼欲穿。见到满月眼眶就红了,却又忍着不好意思落泪。

    “下个月换你进宫替换凝静,让凝静回来歇歇,你就不用这样哭鼻子给我看了。”满月嗔怪的看着惜梦,惜梦瞪大了眼睛,忙不迭的点头。

    凝静见此,无奈的笑笑,“大小姐,您就不想想奴婢也会哭鼻子的。”

    虽然这么说,但凝静对满月的安排不会有任何意见。

    “你不会的,咱这院子最多愁善感的就是惜梦。”满月轻声揶揄着惜梦,其他人都跟着笑了笑,惜梦小脸一红,窘迫的低下头。

    “铁英,要辛苦你了,这三个月都要陪我留在宫里。”满月看向铁英,眼眸清亮。

    “大小姐,怎么会?是大小姐慧眼识珠发现了铁英,铁英才有机会在大小姐身边。”铁英这一个月寸步不离的跟着满月,学了不少,如今也能四个字四个字的往外说词了。

    一屋子的丫鬟婆子都是善意的微笑。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轻盈温柔的声音,

    “大小姐回来了吗?这院子真热闹啊,不像我那里,丫鬟婆子都冷冷清清的。”赵虞儿一边说着一边朝院子走进来,一身鹅黄色长裙透着水灵养眼,身段聘婷婀娜,完全不像是二十五岁的年纪,不细看会觉得是十七八的年纪。

    自从上次被老夫人重重的罚过之后,赵虞儿学乖了很多,哪怕多喜欢白色也不敢再穿白色的裙子了。

    “赵姑娘来了,快去沏茶。”

    面上,满月对赵虞儿也很客气。

    赵虞儿进来之后,热络的与满月聊着。

    “原本是要在侯府门口接你的,可我这给你准备雪莲银耳羹呢,这不耽误了吗?趁热快喝吧。”

    赵虞儿说着,吩咐身后丫鬟将一盏雪莲银耳羹端了上来。

    白玉无暇的花盏,点缀着盈盈翠翠的立体雕花,紫檀木的托盘描绘着暗纹祥云,一看就透着精致奢华,即便不看花盏里面的银耳羹,光是如此也让人觉得养眼舒畅。

    “赵姑娘有心了,竟然特意为满月熬制雪莲银耳羹,多谢。”满月说着,看似满意的碰了碰花盏,脸上的笑意始终莹然明净,看不出任何异样。

    “大小姐趁热喝了吧。”赵虞儿也带着一脸真诚的笑容。

    “还是冰一下在好吧,最近有些上火,总想喝点冰凉怡人的。”满月说着看向惜梦,惜梦上前将花盏端了下去。

    赵虞儿也不介意,反倒是频频点头,

    “这倒也是,那以后我直接在我那里冰凉了给大小姐送来。”

    “赵姑娘太客气了,满月怎好意思呢。”满月语气淡然。说完了之后只是笑着看向赵虞儿,并不多问其他。

    其实她很清楚赵虞儿今天来绝非单纯的送什么雪莲银耳羹,而是有话要说。

    但她就是不问,赵虞儿这个人无论是心思还是其他都很复杂,想必她离开侯府这一个月,赵虞儿做了不少功夫。

    听说老夫人也在她回来前几天从相国寺回来了,看来赵虞儿是改变了策略,又有了新的想法了。

    见满月不问,赵虞儿趁了一会,这才讪讪然开口,

    “听说大小姐会在府里住上三天,正好老夫人也回来了,所以——”赵虞儿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满月眨眨眼,心想这不就来了吗?

    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含笑听着。

    见满月不说话,赵虞儿继续自顾自的开口道,

    “前阵子我犯了错,惹了老夫人,心里头一直过意不去,尽管侯爷劝了我很多次,可我总觉得对不起老夫人,正好老夫人的寿辰就在后天,原本老夫人这次图个清静,不想操办,这不我和侯爷劝了好几次,老夫人才肯点头,我就想着让大小姐到时候帮帮我的忙,我一个人实在是担心忙不过来。”

    赵虞儿一脸诚恳期待的表情看着满月。

    满月眸子闪了闪,星辉明净,可眼底却始终涌动一丝迷离雾气,令人看不真切。

    “赵姑娘哪里话,既然是老夫人的寿辰,满月自然要竭尽全力了,只是赵姑娘为何不去找吴姨娘和三夫人呢?”满月好奇的看着赵虞儿。

    似乎这句话是说到了赵虞儿心上,她立刻垂下了眸子,眼底带着委屈和无奈,

    “我都去找过的,可——吴姨娘的性子胆小怕事,生怕拖了我的后腿,而姐姐一直推说身体不好,我也不好打扰了,所以就来叨扰大小姐了。”

    赵虞儿说的这番话看似合情合理。

    整个侯府都知道,吴姨娘胆小懦弱,说话声音大一点都不敢,而三夫人从满月离开侯府之前就病了,虽然是装病,赵虞儿拿她也没辙。

    而二夫人虽然出了柴房,却是不准其迈出秀雅苑一步。

    如今赵虞儿能招来帮忙的人,看来就只有满月一个了。

    满月挑眉,淡淡道,“这件事,父亲知道吗?”

    满月此话一出,赵虞儿脸上表情微微一滞,旋即很快恢复如常。

    “这点小事,我还没告诉侯爷,也是不想侯爷担心,毕竟朝堂上的事情已经够侯爷挂心了。”

    “怎么父亲还将朝堂上的事情告诉赵姑娘吗?呵呵——”

    满月突然勾唇浅笑,看向赵虞儿的眼神是说不出的清亮通透。

    可赵虞儿却是猛的一凛,身子一瞬僵硬如冰。

    好一会不知如何回答满月。

    自古以来,后院不得干预朝政!就算老夫人这个一品夫人也不可以!可女官却是例外,赵虞儿当着满月这个皇上亲封的女官提到了朝堂上的事情,如此不小心,这要是传了出去,倒霉的自然是令狐鸿熹。

    如此也让满月看到了令狐鸿熹对赵虞儿的宠爱,竟是到了有些话不由自主的说出口的地步。

    令狐鸿熹对皇上忠心不二,想来是不会故意告诉赵虞儿什么,只不过是一时烦闷而倏忽了一二!

    “这——也——也不是。是我情急之下说错了。”赵虞儿急忙纠正,却是不知不觉浑身直冒冷汗,竟是不敢看满月的眼睛,只觉得她那双眼睛能瞬间看穿她所有心事。

    赵虞儿第一次觉得与满月单独对话是如此提心吊胆的一件事情。

    满月脸上挂着盈盈浅笑,可说出口的话却让赵虞儿再次胆寒心颤,

    “赵姑娘,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你以为说收回就能收回的吗?你还是当着我的面如此说,我可是皇上亲封的女官,若我知道后院有干政的事情发生而不禀报皇上这就是欺君之罪,可若说了,牵连的自然是父亲大人!一旦说出来,得罪的可就是整个侯府,老夫人本就不喜欢我,如此一来,自然是更加恨我了!赵姑娘,你这是挖了一个多大的坑让我跳进来啊?你今儿送来的这盏雪莲银耳羹,我还真是喝不下了!”

    满月说词严厉,步步紧逼,一番话说完,已经将赵虞儿逼进了死胡同。

    赵虞儿顿时汗如雨下。

    “大小姐,虞儿不是那个意思,虞儿只是一时心直口快说错了话,绝对没有想要对付大小姐的意思,大小姐千万不要误会虞儿。”

    赵虞儿起身扑通一下跪在了满月跟前儿。

    按理说,她一个庶民,满月贵为朝廷的女官,下跪也没什么不妥的,可现在整个侯府的人都知道赵虞儿迟早是令狐鸿熹的正房,若是被多嘴的人看到了,只会说满月仗着女官身份在侯府为所欲为,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这等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抹黑满月。

    “赵姑娘,你是在逼我去请父亲过来,让父亲扶你起来吗?”满月也不扶赵虞儿,既然赵虞儿今天来的目的就是奔着陷害她来的,满月没必要跟她客气下去。

    她才离开侯府一个月,赵虞儿就变着法子的要对付府里的人,满月岂会让她如愿?

    “大小姐息怒,虞儿不是那个意思。”赵虞儿说着站起身来,一脸惶恐无措的表情看着满月。

    满月缓缓起身走到她跟前儿,神情清冷,语气淡然,

    “赵姑娘,今日之事,你不说,我不说,哪里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我的丫鬟嘴都紧得很,绝对不会说出对赵姑娘不利的话来,既然马上都是一家人了,赵姑娘就放宽心吧。”

    满月看似是劝着赵虞儿,实际上是话里有话。

    这一次她放过赵虞儿,赵虞儿给老夫人庆祝寿辰就不要打她的主意了。

    赵虞儿轻轻点头,脸色依旧煞白,额头和鼻尖都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整个人站在那里微微抖着。

    就算赵虞儿心机再深,说到底,她也不曾真正的经历过深宅大院的历练和人情冷暖,想当年,她不过是差点进入侯府,并不是真正的明白这侯府的水有多深!所以,难免会说错话,不小心做错事!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个侯府之中,除了令狐鸿熹,没有人希望赵虞儿留下来!包括满月那个公正的姑姑令狐泉。

    令狐泉肯向着满月,信任她,是因为满月终究是侯府的嫡出长女,又有一个善良得体的母亲,令狐泉对她这个没娘的孩子自然是诸多疼惜和恋爱了。

    原本令狐泉就对满月被送出去七年而愧疚不已,如今见满月做事沉稳有分寸,令狐泉自然不想看到她受委屈。

    可赵虞儿就不同了,她一不是侯府的人,二没有给令狐鸿熹生下任何子嗣,即便赵虞儿晨昏定省的去令狐泉院子请安,令狐泉对她也始终是不冷不热的态度。

    除了令狐鸿熹,赵虞儿不管是在谁面前说错话都不会有好果子吃。即便是那个胆小怕事的吴姨娘也会毫不犹豫的将赵虞儿说过的话告诉老夫人以求自保。

    赵虞儿现在还拿不准满月的意思,尽管满月说了丫鬟们不会多嘴,可赵虞儿深知满月的厉害,这会子心里头还是害怕的不得了。

    “赵姑娘,怎么——不信我的话?”满月挑眉看向赵虞儿,眼睛弯起带着笑意,却比不笑的时候还令赵虞儿心寒。

    “不——不是的,大小姐误会了。虞儿是在自责自己刚才说错话给大小姐带来的麻烦。”赵虞儿现在哪还敢多说其他,只能是满月说什么她都要点头。

    赵虞儿真是后悔今天自己一个人来了!如果跟令狐鸿熹一块来也就没这么多事了!可她如果当着令狐鸿熹的面提出让令狐满月跟她一起操办老夫人的寿辰,只怕会惹了令狐鸿熹埋怨,毕竟令狐满月就回来三天,休息还不够呢!若是让她操办寿辰,令狐鸿熹必定会认为不妥。

    所以赵虞儿才——

    现在赵虞儿可以说是进退两难。

    “既然赵姑娘能明白就最好了,那赵姑娘还是早些回去准备老夫人的寿辰吧,满月舟车劳顿的也需要休息一下了,刚才的事情满月睡一觉也就忘了,赵姑娘也别放在心上了。”

    满月一番话,说的赵虞儿连连点头。

    “那——虞儿告辞了。不打扰大小姐休息了。”

    赵虞儿抬头看了满月一眼,见她脸上笑意盈盈,清眸却是寒冽如霜,不觉快速移开视线,再也不想跟满月对视了。

    ——

    赵虞儿离开之后,满月让其人都退下,只留下惜梦、凝静,铁英三人。

    “大小姐,那——雪莲银耳羹——奴婢给您倒了吧?”见满月这样,惜梦就知道她不可能喝赵虞儿送来的银耳羹。

    满月冷笑一声,淡淡道,

    “还不知道是从哪儿拿来的,说的倒是好听,自然不喝了。”

    满月此话一出,其他三人都是一愣。

    “大小姐,那雪莲银耳羹我端出去的时候是滚烫滚烫的,怎么会——”

    惜梦疑惑的看着满月。

    “这雪莲银耳羹蒸煮的时候必须是整个花盏一起在锅中蒸煮,但赵虞儿送来的时候,我摸了一下花盏最上面一层,竟然是凉的,热的只是花盏的盖子还有有汤地方,你们想想,若真是在锅中蒸煮了那么长时间,就算这一路走来,这个天气,也起码是温热的,不可能是一丝温度没有。这花盏是双层的,只有在别的容器里面蒸煮过的,甚至是喝剩下的倒在里面了,最上面的边缘才是冷的!

    这个赵虞儿——呵——”

    满月笑着摇摇头。

    凝静和铁英具是一脸气愤。

    “这个赵虞儿真是过分!明明是过来讨好大小姐的,竟然弄些剩下的糊弄大小姐!幸亏大小姐英明!”

    “刚才应该让她自己喝了才是!过分!”

    惜梦也频频点头,赞成凝静和铁英的话。

    刚才她是真的没想到这方面,多亏了大小姐。

    “其实赵虞儿知道我个性谨慎,也不会轻易的喝她送来的东西,多半会敷衍她先送下去,可她既然要做戏,就要做全了,做的半生不熟的,也就不怪我抓住她的话柄送她回去了!”

    满月今儿抓住赵虞儿话柄是意外收获。

    只是却让满月看透了赵虞儿为人。

    终究是缺少在深宅大院斗争的经验,有时候太过自以为是了一些。当这院子里的人都是那么容易糊弄的吗?

    她不在侯府这一个月,赵虞儿表现的乖巧懂事,可如今老夫人回来了,赵虞儿就像要迫不及待达到自己的目的了。

    她第一次跟老夫人合作没有成功,后面还拆了老夫人的台,这一次赵虞儿自然是卯足了劲要得到老夫人的信任。

    而老夫人从相国寺回来之后,必定是带回来置满月于死地的杀手锏!而要好好利用这个杀手锏,老夫人自然要得到一个由头!这个由头就是她的寿辰!

    老夫人故意在令狐鸿熹面前推脱不想举办寿辰,就是为了等寿辰上出事之后老夫人可以推个一干二净,因为这不是她想要举办的,是他们的一番孝心。

    而说服满月参与当寿辰的准备中来的人,自然就只有一个赵虞儿了。

    赵虞儿若能成功说服满月,自然是在老夫人面前功德一件!可如今赵虞儿灰溜溜的回去了,势必会打乱老夫人原本的计划!

    但这不代表老夫人不会在后天的寿辰时动手!

    而满月此番打乱了老夫人原定的计划,也是想看看老夫人这两天的动静,从中寻找蛛丝马迹,得到有用的线索。

    “铁英,你今晚传一封书信给五殿下,务必等到他的回信再回来,切记要多加小心。”

    满月说着,起身走到书桌前,写下了一句暗语。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跟林一东曜互通书信,但二人每次用的都是暗语,就是不想半路出什么岔子。

    铁英一番乔装之后,踹着书信离开了侯府。

    这一等,就是到了后半夜。

    天快亮的时候,铁英才带着一身浓重的血腥味道回来,看见满月还在等着她,铁英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急忙将书信交给满月。

    “大小姐——五殿下亲笔回信——厄——”

    铁英抬起胳膊的时候忍不住闷哼一声,肩膀那里是钻心的剧痛。

    “惜梦,凝静,给她包扎伤口。”

    从铁英进门开始,满月就觉察到她浑身伤痕累累,看来今晚闹出不小的动静了。

    “铁英,你身上怎么这么多伤?”

    铁英一脱下夜行衣,惜梦和凝静都吓了一跳。

    “不碍事,这不活着回来了吗?”铁英大大咧咧的摇摇头,旋即看向满月时,却是一脸凝重认真的表情。

    “大小姐,今晚上不止是蒹葭阁外面多了很多高手,就是整个侯府也都是遍布隐在暗处的高手,我这一路上出去的时候就遇到了不下三波阻拦,到了五殿下那里已经受了伤,回来的时候是五殿下派人护送我回来的,有五殿下的侍卫挡在前面,我才能绕过外面那些高手回到这里。”

    铁英的话验证了满月此刻的猜测,外面的高手应该都跟老夫人有关!

    老夫人想要在寿辰之前彻底的盯死她,不给她任何异动探寻的机会!

    次日一早,满月赶往明水阁请安。

    令狐泉前些日子住在安平王府,听说满月回来了,今儿一早也回到了侯府。也是因为老夫人明日寿辰的缘故,令狐泉总要露面才好。

    令狐泉见了满月,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拉着满月的手问长问短。

    虽然知晓她的脾气,但令狐泉还是担心满月在宫里会有不顺,如今见她顺利度过一个月,令狐泉也松了口气。

    可当她听满月诉说了未央宫林一东合的事情后,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令狐泉只觉得又是一招险棋。虽然满月如今平安回来了,可那是九重宫阙,发生了什么事的话,令狐泉和令狐鸿熹都来不及过去的。

    好在现在有惊无险。

    “满月,明天晚上就是老夫人的寿辰,今年的寿辰举办的仓促,前后也就几天的时间准备,这次是赵虞儿全权负责,听说她去找过你?”令狐泉对于老夫人的事情一贯是不冷不热的,其实如今,她关心满月都多过关心老夫人。

    “姑姑,赵虞儿来找我帮忙今天的寿辰,但我回来还带回佛经需要抄写,实在是抽不出时间来,好在赵姑娘也很开通,并没有坚持、”满月轻描淡写的一语带过。

    并非她有意隐瞒令狐泉,赵虞儿为人如何,令狐泉未必看不真切。

    “那个赵虞儿——呵——”

    果真,令狐泉提到赵虞儿时,脸上多了一分冷蔑。

    “姑姑是因为她初一穿白衣的事情吗?”

    那天令狐泉不在,如果在的话也不会出口多言,其实还是老夫人唱全场。

    “这是其一,只怕她是时时刻刻都惦记着侯府当家主母的位子。”令狐泉一语道出了关键。

    满月也早早想到了,却是装傻不曾主动提起。

    娶妻或是纳妾都是父亲的事情,有老夫人和姑姑说话的权利,却没有她这个女儿多言的道理,所以满月只是等着听着。

    “其实要阻止赵虞儿的话,要看姑姑和祖母是否有合适的人选了。满月知道姑姑很少主动出面这些事,可祖母却未必。”

    满月顺着令狐泉的话说下来,见令狐泉点点头,满月心下一寒,看来老夫人去了一个月相国寺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人选。

    “嗯。明天就是老夫人将她挑选出的合适人选带给侯府众人看的时候。”令狐泉有些担心的看了满月一眼。

    因为老夫人对满月不满,一旦她带回来的人,只怕——

    “满月,不论如何,这新夫人进门了,刚开始你都要忍让几分,不能像面对二夫人的时候,这个家始终还需要一个体面的夫人。”令狐泉似乎是酝酿了很长时间的话,终是说出口来。

    她对满月既是心疼也是愧疚。但侯府的水如此深,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儿家,若是跟每一任夫人都不和睦,到头来,对她也是极为不利的。

    满月心下是冰冷如水的,面上却顺着令狐泉的意思,得体大方。

    “姑姑放心,以前满月年轻不懂事,还多有顶撞祖母和二夫人的时候,如今祖母带了合适的人选回来,满月必定不让姑姑失望。”

    嘴上这么说,满月的心,却未曾温暖。

    令狐泉也有她的无奈,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若非安平王妃这个身份,还有令狐鸿熹对这个妹妹的疼爱,单凭老夫人的意思,自然是不想在侯府看到令狐泉了。

    对于老夫人来说,只有具备了利用价值的人才能留在府里。

    令狐泉不管是明里暗里都不顺从老夫人的意思,再加上安平王去世了,虽然皇上和太后都对令狐泉关照有加,可毕竟令狐泉是没了实际的权利,没有兵权在手,不过是守着一个空空的安平王府罢了。

    老夫人自然是看不顺眼的。

    “姑姑,其实满月明白,姑姑这些话都是为了满月将来好。在这个侯府,父亲贵为朝中侯爷,不说是日理万机,却也是政务繁忙,满月惭愧是女儿家不能帮上父亲,能做的就是循规蹈矩,不为父亲带来烦恼。既然祖母有合适的人选,不论如何,祖母都是除了父亲之外的一家之主,满月都要尊敬有加。

    姑姑放心,满月知道如何做了,满月不会让姑姑失望的。”

    面对令狐泉,满月也是难得的放松惬意。

    可她清楚,自己的心并没有完全坦诚平静。

    老夫人带回的合适人选,不管是谁,都是老夫人千挑万选的,能入了老夫人的眼,还要在将来成为老夫人的左右手,更何况还要帮助老夫人将侯府推到一个更高的地位上,这个合适的人选都不是简单角色。

    令狐泉满意的看着满月,轻轻点头。

    “你能如此想,我自然放心。其实对你,我这个做姑姑的以前不曾多加照顾,只想在以后能看着风光出嫁,作为女人一辈子不过是相夫教子,你现在能做成女官,将来也是要出嫁的,知道吗?”

    令狐泉话里有话,其实她是不赞成满月成为第二个荣乐的。因为在令狐泉眼中,满月超越荣乐只是迟早的事情!以她的聪明才智,莫说是四品女官,将来二品一品都有可能。

    可这对于她来说,就真的是好事吗?

    令狐泉心中,还是希望满月安安稳稳的出嫁即可。

    “知道了姑姑。满月不想卷入太多纷繁复杂,越简单越好。”

    所谓物极必反。

    纵然在她心底,已经将一切看穿看透,她想要的简单永远都不会属于她。

    看着满月低垂眉眼若有所思的样子,令狐泉长舒口气。

    满月知道自己面上的诚恳打动了令狐泉,至于接下来的事情,其实并非她和令狐泉都能控制的。

    ——

    满月走后,明水阁管事齐妈妈走了进来,小心奉茶。

    见令狐泉一脸担忧,齐妈妈不觉轻声安慰她,

    “王妃,大小姐这半年来出落的愈发水灵俊俏了,这以后定能许个好人家,王妃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令狐泉回过神来,眼神恍惚,幽幽道,

    “这孩子心思剔透却不肯与那些人同流合污,不过好在聪明懂事,希望这侯府将来能太平上一段日子。”

    令狐泉的话也不无道理。

    如今二夫人这德行,算是没有希望了。而老夫人既然能去相国寺,就是将最后一张杀手锏也搬了出来,这足以令二夫人闭嘴,也足够衬得起侯府夫人的名号。原本老夫人是想留着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用的,没想到现在就用上了。

    对老夫人来说,内忧外患之下,才让她不得不心疼的抬出最后一张杀手锏。

    只不过,老夫人选定的这个合适人选,虽然是老夫人的人,但刚刚入府短时间内也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举动。

    一切,还是要看明天晚上的寿宴。

    ——

    满月回到蒹葭阁,一路上都是面沉如水。

    铁英受了伤,短时间内不方便出去办事,林一东曜今儿一早就派了隐秀在暗中保护她。

    铁英负责蒹葭阁内的安全,隐金则在暗处随时保护满月。

    蒹葭阁一天看似平平静静,可外面隐在暗处的高手始终是络绎不绝,看来老夫人因着上次二夫人的事情,这次是要在关键时刻来硬的了。

    入夜,满月躺下休息,却总是睡不安稳,虽然立秋了,当天夜里却闷热异常。真应了那句秋老虎,比夏天的闷热还多了丝丝潮气。

    满月半夜热醒了,起身擦了把脸,窗外静谧一片,连一丝风声都没有。

    过于静谧的空间,令她有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的压抑感觉。仿佛空气都停止了流通——

    她再次想到四个字——多事之秋。

    ——

    次日一早,府里头就热闹了起来。

    老夫人在京都人面极广,虽然晚宴还未开始,却是有不少相熟的世家夫人赶来道喜,前厅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满月一直留在蒹葭阁躲清静,低头抄写佛经。

    不到最后一刻她都不想离开蒹葭阁去前厅。

    不知何时,她竟是变得如此喜欢安静。

    不一会,凝静和惜梦结伴走了进来,看到满月抄写佛经,也不说话,一个在旁边打着扇子,一个沏茶添水。

    “前厅如何?”满月放下毛病,闭了闭眼睛。

    从早上到现在,已经两个时辰了,她都坐在这里抄写佛经,连动都很少动一下。

    惜梦凝静对于自家小姐的定力是说不出的佩服。

    就连暗中保护她的隐秀都有种说不出的动容感觉。这外面前厅热闹的都要炸锅了,这个令狐大小姐却是稳如泰山安心抄写佛经,这般定力和毅力,怪不得五殿下对她青睐有加。

    从她身上,隐秀似乎看到了五殿下最欣赏的一种风采,卓越超群却又淡然如风。

    惜梦和凝静对望了一眼,分别道,

    “前厅热闹的很,不过都是老夫人和一些世家夫人,侯爷还没回来,赵姑娘忙前忙后的,老夫人一个劲的夸她。”

    “吴姨娘带着四小姐也在场,不过四小姐不怎么说话,老夫人看她的眼神也冷冷的,吴姨娘倒是小心翼翼,生怕惹了老夫人不开心。”

    “三夫人可有出现?”满月挑眉,问着二人。

    惜梦和凝静同时摇摇头。

    满月不做声,沉默的看着窗外丝毫不动的树梢。

    三夫人倒是真的学精明了!往昔如此盛大的场合,三夫人自然是一番盛装打扮必定是要出席的,如此出风头的机会,三夫人岂会输给其他人?

    可自从赵虞儿回来了,三夫人明显变了很多。

    “大小姐,三夫人院里送来消息,说是三夫人一直卧病在床,这种情况下若是出现,只怕是冲撞了老夫人的好事儿,所以就留在院子里。”凝静轻声道。

    “嗯,先不用着急,今晚的好戏是一场连着一场。”

    满月若有所思的笑了笑。

    昨天半夜的突然醒来,让她想了很多。

    令狐泉的话虽然都在理,但她还是不能全听。

    在这个侯府大院,并不是忍让就能保全的!不能怪她树敌太多,而是她不肯为人棋子,不肯懦弱屈从,就注定要面对数不尽的明枪暗箭!

    而老夫人今晚精心安排的这一场,自然就是冲着来的!这么多的高手里里外外都护着老夫人和她挑选出来的人选,除了要抑制住满月,今晚还有一个人是老夫人不想看到的!确切的说是两个人!

    所以,这出戏满月就不得不用上林一东曜了!

    之前她帮他的,这一次是他卖力还回来的时候了。

    ——

    到了傍晚,满月始终没有离开去前院的打算,直到隐秀告诉满月令狐鸿熹回来了,满月才起身离开蒹葭阁,正好遇上了赶往前院的令狐鸿熹。

    时辰掌握的刚刚好。

    看到满月跟在令狐鸿熹身后进入前厅,老夫人原本到了嘴边的话不得不咽了回去,当着令狐鸿熹的面在这么多宾客面前说令狐满月的话,其实等于打了令狐鸿熹的脸,老夫人虽然不甘,却不得不咽回去自己想说的话。

    “母亲。”

    令狐鸿熹快步走到老夫人身边,又跟众人点头招呼。

    满月规矩的站在令狐鸿熹身后,如今令狐捷人被关了起来,满月这个嫡出长女就是最能代表侯府子女的了,如此跟在令狐鸿熹身边也无可厚非。

    可老夫人却愈发的看不惯。

    见满月一身湖水蓝叠翠长裙,青丝如瀑,身材纤细,五官透着清灵耀目的神采,虽不是令狐平雪那种倾国倾城的绝色容貌,却自有一股清新灵动之美,如此气质看在老夫人眼里却是分外刺眼。

    老夫人想到被关在秀雅苑不得出门的令狐平雪就觉得心痛。

    今儿大放光彩的本该是平雪才是!何时轮到这个扫把星?

    老夫人直到现在,整个心还是偏向令狐平雪的。

    二房的三个孩子,除了令狐子璐都是在她身边看着长大的,她最看重令狐捷,最喜欢令狐平雪,除此之外,其他的孩子在她眼里都只是令狐捷和令狐平雪的陪衬和铺垫!

    可如今,曾经最不被老夫人看好的满月却是一次又一次的给了老夫人响亮的巴掌!老夫人如何能不生气?

    一众宾客都对令狐鸿熹尊崇有加,因为是侯府家宴,来的都是老夫人交好的世家夫人,再就是令狐鸿熹官场上相熟的官员,并没有皇室的人。

    赵虞儿见了令狐鸿熹,也是跟着恭敬行礼,丝毫不敢有任何撒娇或是热络,看到满月,赵虞儿脸色微微一变,下一刻却是堆满笑意的一张脸。

    满月前天说的那些话,对于赵虞儿触动不小。

    她一直以为在侯府有令狐鸿熹的宠爱,又能哄住了老夫人就是万能的!她小看了侯府其他人!哪怕是一个曾经不受宠的大小姐如今也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让赵虞儿不得不重新审视她自己的道路和面对的一切。

    吴姨娘和令狐秋雨坐在不起眼的地方,令狐秋雨冲满月挥挥手,满月点点头,也没说什么,尽管如此,吴姨娘还是一脸担心的给令狐秋雨使眼色,当着老夫人的面秋雨就跟令狐满月打招呼,吴姨娘不想老夫人误会。

    令狐秋雨却对吴姨娘的担忧嗤之以鼻,继续我行我素。

    老夫人将一切看在眼里,只不过现在没时间收拾她罢了。

    见人都到齐了,老夫人也不藏着掖着了,朝身后的婆子使了个眼色,那婆子闪身退下,须臾功夫领上来一个人。

    “璇儿,快过来。”老夫人热络的招呼走上前的妙龄女子。

    随着那女子走上来,令狐鸿熹的眼神瞬间凝结住了。不是那种冷若寒霜的凝固,而是一种恍惚如梦的感觉。

    众人都将视线落在朝老夫人聘婷走去的少女身上。

    少女十六七岁的年纪,身形窈窕纤细,青丝如墨缓缓流淌,依稀藕荷色轻纱长裙,裙摆点缀粉色珍珠,摇曳生辉,腰间的珍珠腰链更是衬托着的少女轻盈曼妙,惹人视线流连。

    “呀,这不是前些日子随相国寺主持一同施恩的邱姑娘吗?”现场有人认出了少女身份,开口的是薛家老夫人,与老夫人是一丘之貉。

    随着她开口,其他人都是跟着纷纷附和。

    满月过去一个月都在宫里头,外面的事情听说了一些,相国寺住持带着江南第一大户的女儿邱季璇一同进行施恩大典。

    邱季璇年方十七,本该去年出嫁,却因为相国寺住持的一番话,认定她为转世灵女,心慈仁善,若能在相国寺静修一年,将来施恩苍生,功德无量。

    邱季璇的父亲自然是求之不得,不过是一年时间而已。邱家原本只是江南大户,可邱季璇从相国寺出来之后可就等于镀了一层金,身价前途不可限量。

    邱季璇上个月才随相国寺住持施恩苍生,这么快就被老夫人接进了侯府,老夫人这步棋看来是早早的酝酿了很久。

    其实,邱季璇的确是老夫人埋藏多时的棋子,只不过最初是想借着邱季璇转世灵女的身份顺利进宫的,到那时,老夫人就算是在宫里头也安插上了自己的人。

    这么多年来,老夫人一直耿耿于怀的就是侯府始终没出过一位宫里的娘娘。想当年,老夫人本是对令狐泉抱有最大的希望,谁知令狐泉最后却是嫁给了安平王!这便成了老夫人心头的一根刺。

    若不是半路杀出一个安平王来,令狐泉怎么也是皇上的妃子了!

    事情都过去十几年了,老夫人却始终不甘心。

    眼见众人都邱季璇都是高看一眼,满月脸上的表情始终是云淡风轻的。

    一旁的令狐泉见了,眉头轻轻一皱,却见邱季璇朝她缓缓走来。

    “见过王妃,大小姐。”

    邱季璇的声音悦耳动听,就像是大珠小珠落玉盘,分外清脆好听。

    她朝满月和令狐泉盈盈一笑,脸上的笑容满是纯粹和善良。

    这邱季璇虽然不是令狐平雪那令人眩晕的美貌,却独有一股善良温婉的明净气质。眉目之间永远存着暖暖笑容和善意,让人过目不忘之余,绝不会将她想做是心思歹毒之人。

    令狐泉微微阖首,此刻对这个邱季璇的第一印象倒是不坏。

    满月也轻轻点头,她现在是六品女官,不必起身。

    四目交织,她的如水清凉淡然,邱季璇的眸子则始终存着柔柔善意。

    尽管表面如此,可对于满月来说,既然是老夫人藏了这么久的棋子,必定有她厉害的地方!老夫人是不会再弄回来一个砸自己脚的帮手了。

    邱季璇有些害羞的走到老夫人身边,而令狐鸿熹的视线却始终带着疑惑和迷离的看向邱季璇。

    空气中有淡淡檀香味道扩散开来。

    “听说这个邱大小姐为人乐善好施,可是百年不遇的转世灵女,她身上常年都有一股檀香的味道,令人心旷神怡啊。”

    底下有人开始解释檀香味道由来。

    满月疑惑的看了眼令狐鸿熹,再想到自己刚才闻到的檀香味道,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这味道是檀香没错,可这檀香味道似乎并不纯粹,还掺杂了其他——

    满月猛地看向令狐鸿熹,见他神色依旧带着三分迷离,哪怕是赵虞儿给他添茶,令狐鸿熹都没有什么反应,赵虞儿脸上飞快的闪过一抹失落和难堪,这一刻,似乎令狐鸿熹的眼睛已经无法离开邱季璇。

    就在坐在最后面的吴姨娘也是怔愣的看着,脸上一副有苦说不出的表情。

    只有老夫人气定神闲的品茶聊天,似乎完全没留意到令狐鸿熹表现出来的异样。

    因为这大殿外面都是老夫人暗中指派的高手,满月若是轻易让隐秀出手,只怕会暴露了后面的计划!

    因为令狐鸿熹刚才的异样,满月愈发明白老夫人为何要带回来这么多高手!就是为了防止满月发现异样通风报信。

    纵观整个大厅,众人都是没多加留意令狐鸿熹的异样。

    况且邱季璇出场本就是光彩夺目,令人赏心悦目的,人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邱季璇身上,对于令狐鸿熹的反应倒没有过多议论。

    “璇儿,你坐我身边。”老夫人热络的招呼邱季璇坐下。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邱季璇的父亲可是与老夫人娘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邱季璇看了眼坐在老夫人身边的令狐鸿熹,有些害羞的低下头。

    赵虞儿见此,政要在令狐鸿熹身边坐下,却听到令狐鸿熹开口道,

    “邱姑娘,坐吧。”令狐鸿熹示意唐管家在他和老夫人中间加一个位子,而令狐鸿熹另一边坐着的则是满月。

    赵虞儿尴尬的站在令狐鸿熹身后,刚刚那有些自作多情的小动作也惹来其他人掩嘴讪笑。

    赵虞儿顿时涨红了脸,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邱季璇扭头看了眼赵虞儿,懂事的后退一步,轻声道,

    “赵姑娘,您请吧。”

    按理说,邱家虽不是朝堂上的官员,但也是江南第一大户,更何况邱季璇还是相国寺主持亲点的转世灵女,身份地位自然不是普通人。可她没有恃宠而骄,反倒是众人客气有加,举止更是得体温润,就连令狐泉都有些欣赏邱季璇。

    满月视线淡淡落在邱季璇脸上,见她始终是挂着温润轻柔的笑意,对于赵虞儿没有丝毫的嫌弃和敌意,这倒是让赵虞儿更加局促无措了。

    “邱姑娘客气了,您是老夫人的贵客,您请坐。虞儿还要去招呼其他客人。”

    赵虞儿找了个借口,后退一步,转过身的时候却是一脸的哀怨惆怅。

    她哪里有什么客人需要招呼?

    这个京都她一直是隐姓埋名的活着,回到侯府不过几个月,哪里有什么朋友?唯一的亲姐姐今儿也生病躲了起来。

    满心的苦涩只有她自己知道。

    老夫人心底冷哼了一声,这种场合下,晾那个赵虞儿也不敢多说一句废话。

    邱季璇落座后,众人都对她投来善意欣赏的眼神。而赵虞儿的表现也是落落大方,令人称赞。

    若说之前的二夫人曾经是八面玲珑左右逢源,那么这个邱季璇则是典型的令一众金刚钻遇上了她的绕指柔。

    可是当邱季璇遇上赵虞儿时,赵虞儿虽然比邱季璇更加温柔似水,但邱季璇就成了以韧克柔,令赵虞儿无计可施。

    这场寿辰是赵虞儿里里外外一手操办的,到头来所有的风头都被邱季璇抢走了,赵虞儿有苦说不出,只能是尴尬的坐在角落里吴姨娘的身边。

    吴姨娘看似小心翼翼,其实对于赵虞儿也是瞧不起的。虽说这个赵虞儿出身比她好,可到现在连个孩子都没给令狐鸿熹生,好歹她还有一个相貌清秀的女儿,赵虞儿有什么?

    晚宴开始过半,老夫人对邱季璇是赞不绝口,而对于赵虞儿则是绝口不提。

    令狐鸿熹经过刚才短暂的恍惚之后,倒是恢复如常,只是邱季璇已经坐在了他身边,令狐鸿熹总不能把人赶走,况且令狐鸿熹也知道邱季璇是转世灵女,一直对佛法有所研究的令狐鸿熹不过是短短几句话,就与邱季璇迅速寻到了共同话题。

    邱季璇极其聪明,在相国寺不过一年时间,与令狐鸿熹这个研究了十多年佛法的人对话竟是没有丝毫胆怯。

    令狐鸿熹本就欣赏性格温润且才华横溢的女子,如此一来,对邱季璇更是刮目相看。

    而邱季璇似乎是明白,她与令狐鸿熹说得越多,越容易招来嫉妒怀疑的眼神,所以自始至终都没有冷落其他人,不管是满月还是令狐泉,还有吴姨娘和赵虞儿,邱季璇都是应对的稳稳妥妥。

    赵虞儿虽然嫉妒,却自叹不如。

    而满月只是低头浅笑,并不多言。

    这可是老夫人千挑万选出来的人啊,又在相国寺镀了一年金,这第一次露面,岂会出岔子?

    老夫人脸上露出久违难得的笑意,旋即飞快的朝邱季璇使了个眼色。

    见此,满月心下一沉,虽然不说话,却多少猜到老夫人的意图。

    今儿这场合,不论如何,令狐鸿熹都会给老夫人三分薄面,而如果是邱季璇开口的话,有些事自然更加适合。

    邱季璇看了一眼众人,旋即有些好奇的看着令狐鸿熹,柔声逸出,

    “侯爷,怎么不见二小姐呢?民女三年前在相国寺曾与二小姐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下雨,民女没带雨伞,还险些滑下山坡,还是二小姐带我上了马车避雨,那天雨很大,若不是二小姐伸出援助之手,只怕民女现在也不能坐在这里,说起来,二小姐还是民女的救命恩人呢!”

    赵虞儿一开口,满月就觉得眼皮跳了跳。

    这又是老夫人的主意吧!

    这故事编的,等于给令狐平雪戴上了一个金灿灿的光环!

    先是借着众人对邱季璇转世灵女的身份令众人捧高了邱季璇,继而再让邱季璇捧出令狐平雪,如此给令狐平雪脸上贴金,为的就是让令狐平雪再度出现在众人面前。

    令狐鸿熹的脸色先是一僵,继而听了邱季璇的话,脸上却没有任何怀疑,反倒是有些唏嘘。

    “这件事——平雪那孩子未曾说过,其实不过是举手之劳,邱姑娘实在无需太客气。”令狐鸿熹能这么说,证明他心底对于令狐平雪的不满已经降低了很多,毕竟是宠爱了十四年的女儿,如今突然不见面,令狐鸿熹心里头和空落落的。

    老夫人这会轻叹了口气,语气虽然很轻,可足够令狐鸿熹听到。

    令狐鸿熹不由得看了满月一眼,见此,满月不由淡淡一笑,抬起头从容迎上令狐鸿熹,

    “父亲,其实女儿也怪想二妹的,妹妹前阵子生病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不如今晚就让妹妹一起过来吧,人多了热闹,不是吗?”

    满月此话一出,令狐鸿熹顿感欣慰。

    令狐泉冷着脸,显然是还不待见令狐平雪的。

    老夫人却是有些讶异的看了满月一眼,这saoba星跟二房的可是水火不容啊,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就答应了?

    老夫人在这嘀咕着,令狐泉却是轻轻拍了拍满月手背,在她耳边低语,

    “丫头,其实你没必要如此迁就和委屈,对那个邱季璇客气倒也罢了,她是客人,对于二房的,只怕她们死性不改。”

    令狐泉的顾虑自然有她的道理。

    满月明白她是为了自己好,可眼前这出戏不演下去,怎么能引出她设计好的一切呢!就让令狐平雪出来喘口气,只怕她也没几天喘息的机会了。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满月不能如此说。

    “姑姑,您看不出父亲也想二妹了吗?今儿虽然是老夫人寿辰,可满月也想让父亲开开心心的,大哥的事情已经足够父亲难过了,如今能给二妹一个机会也不为过,只要父亲开心,满月别无所求。”

    满月一本正经的看着令狐泉,声音很低,却足够身旁的令狐鸿熹听了个七八成,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令狐鸿熹听了满月的话,竟有些湿润了眼眶。

    如此一来,倒也想起了令狐平雪之前不对的地方,反倒是没那么强烈的想见到那个不省心的女儿了。

    令狐泉闻听满月的话,却是无奈的摇摇头,

    “姑姑知道你一片孝心,只要她们规规矩矩的,我自然不说什么。”

    “满月有姑姑在,自然放心。”

    满月笑着看向令狐泉,这会子她都佩服自己的脸皮了。明明是恨不得令狐平雪不彻底消失,却还能苦口婆心的劝着令狐泉,并且让令狐鸿熹都感动的红了眼眶。

    上一世的她,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老夫人时时刻刻都在观察满月的一举一动,见她与令狐泉走的愈发近,老夫人面上的不悦也换换流露出来。

    等邱季璇进门了,她迟早拔掉这个该死的扫把星!

    “唐管家,去请二小姐。”

    令狐鸿熹终是松口,老夫人脸上的皱纹都缓缓地舒开了。

    之前对外一直都说二夫人卧病在床,令狐平雪日夜照顾劳累不已,也病倒了,所以才不能出席今儿的晚宴。

    前些日子的一幕幕,令狐鸿熹下令封口,任何人都不得提及,侯府上上下下都是三缄其口,二房的事情自然也没泄露出去。李景田原本一直想找机会到侯府来的,可因为皇上一直留着他,所以李景田也没寻到机会。

    随着唐管家下去,不一会,大厅门口一抹浅紫色身影聘婷而来。

    随着她缓缓走进大厅,一时间,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凝结了一般。

    令狐平雪完全是一副精心装扮,浅紫色的翠烟长裙,散花凝雾的碧绿百褶裙,身上披着同色系的薄烟纱,正是这年初秋京都世家千金当中最流行的款式和材质。淡扫蛾眉眼眸含春,皮肤细如凝脂,却又带着温润如玉的光霞,樱桃蜜唇不点而朱,美眸缓缓垂下,整个人仿若不食人间烟火一般,眉毛无暇绝色,娇弱无骨却又温婉如兰。

    一时间,众人的视线都被令狐平雪夺了去。

    老夫人满意的看着眼前一幕。

    她的选择永远都不会错!平雪是她一手栽培和挑选出来的,不论走到哪里都光彩照人,都能引起轰动!这才是她要的效果。

    只要有她在的一天,这个家最出风头的就只能是平雪!永远也轮不到令狐满月和其他人!就好比今天,只要平雪出现,其他人眼中还有旁人吗?

    令狐平雪脸上带着三分委屈,三分谨慎,还有二分我见犹怜的动容,一时间,在场的视线全都一眨不眨的落在她身上。

    令狐平雪走到令狐鸿熹和老夫人跟前儿,想着自己这些日子的遭遇,忍不住红了眼圈。可是一想这是老夫人的寿辰,天大的委屈她都要忍回去。

    “孙女见过祖母,祝祖母日月昌明,松鹤长春。女儿见过父亲。”

    令狐平雪一番话说的轻轻柔柔,仿佛能渗出水来的感觉。

    令狐鸿熹看着眼前这个错误累累的女儿,再想起满月刚才的话,不由的冷了冷脸色,沉声道,

    “你且到一边坐下吧。”令狐鸿熹没有让令狐平雪上主桌,而是将她指到了赵虞儿和吴姨娘那一桌。

    满月是因着女官身份可以与令狐鸿熹令狐泉坐在一块,令狐平雪不过是个庶女,按规矩自然坐不上主桌。

    “是,父亲。”令狐平雪垂下的眸子满是不满和压抑。

    可她还是乖乖的跑到后面坐了下来。

    老夫人却是一肚子不满,老夫人心中对于令狐平雪的偏向早已是根深蒂固,她对满月的不满从满月娘亲进门开始。满月娘亲是令狐老爷子当年选定的亲事,是他恩师的孙女。

    老夫人却是一百个没看顺眼。却是拗不过当时的令狐老爷子。可随着令狐满月出生,令狐老爷子生病去世了,满月娘亲那边外祖父和外祖母也接连去世,满月是saoba星的名声也逐渐传开,老夫人对于这个媳妇自然是越发不满。

    而二夫人进门不但是老夫人一手挑选的,二夫人还生了令狐捷和令狐平雪,都是老夫人看着长大的,时至今日,老夫人早已习惯了掌控一切,更加容不下满月。

    满月瞥了眼坐在角落里的令狐平雪,这要是在之前,只怕令狐平雪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可经过了这几个月的闭门思过,令狐平雪倒是收敛和改变了很多。

    从进来到现在,看向满月的眼神都是小心翼翼的,不再是之前那般高贵优越。

    邱季璇这时候缓缓起身,走到令狐平雪身前拉住了她的手,满眼的温柔善意,

    “二小姐,之前多亏你了,若非你那天搭救,只怕我也没机会坐在这里。在那之后也没机会感谢你,今儿总算是见到你了。”

    邱季璇说话的时候,眼底带着诚恳和善意,脸上的表情更是轻柔似水,任谁都不会相信她是装的。

    满月瞥了眼邱季璇,心底冷冷一笑。

    如果说邱季璇今天都是在演戏的话,那她的演技也算是炉火纯青。

    令狐平雪脸上带着娇羞,顺着邱季璇的话自然的说下来,

    “邱姑娘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况且都过了三年,邱姑娘不必记挂在心上。”令狐平雪这个举动看在满月眼中,相当于跟邱季璇一起互相捧臭脚。

    可外人看到的却是两个妙龄女子的惺惺相惜。

    老夫人对此刻的效果很满意,心里已经开始惦记着下一步棋应该如何走了。

    就在这时,唐管家脚步匆匆的进来。

    “侯爷,老夫人,二殿下和三殿下来了。”

    随着唐管家话音落下,一抹宝蓝色一抹烟青色身影已经走进大厅。

    林一东合与林冉同时出现在侯府,这对老夫人来说自然是不小的面子。

    众人纷纷起身跪地请安。

    林一东合一袭宝蓝色直缀锦缎长袍,腰间束着白玉腰带,同色系的白玉金冠,整个人透出一股尊贵沉稳的气质。

    而林冉则是一袭烟青色暗纹挑金丝长袍,紫金发冠,蓝宝石腰带,衬托的却是轻浮傲慢,只不过林冉从进门看到令狐平雪开始,眼神就再也无法移开令狐平雪身上了,直勾勾的的盯着令狐平雪看,连令狐鸿熹都觉察出不妥,咳嗽了一声提醒林冉。

    “二殿下三殿下大驾光临,实在是侯府的荣耀,二位殿下请上座。”

    令狐鸿熹急忙招呼林一东合与林冉上主坐坐下。

    满月趁此机会到了另一张桌子,就坐在令狐平雪的对面。令狐平雪原本是满含期待的看向林一东合的,却见林一东合从进来到现在都没看向她这边,令狐平雪说不出的失望。

    见满月在对面坐下,令狐平雪更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好像很害怕满月的样子。

    一旁的令狐秋雨不屑的撇撇嘴,对于令狐平雪现在的样子不以为意,纵使她在这个侯府没什么斗争经验,却也明白,令令狐平雪不是善罢甘休的人,她能被关了几个月再出来就老实听话再也不惹事了?!

    傻子都不信!

    吴姨娘这时候一脸惶恐小心的表情看向令狐平雪,轻声打着招呼,“二小姐,您需要什么菜式,我来为您布菜?”

    吴姨娘此话一出,令狐秋雨愤愤的看了母亲一眼。

    最看不惯母亲这种低声下气的模样了,可前面桌子上就坐着令狐鸿熹和老夫人,还有刚刚进来的林一东合、林冉,令狐秋雨无论如何都要忍着。

    令狐平雪此刻也是难得的对吴姨娘展露甜美动人的笑容,“吴姨娘客气了,我吃点清淡的素菜就行。母亲生病期间,我为母亲祈福,都是吃的素菜。已经习惯了。”

    令狐平雪此话一出,吴姨娘忙不迭的点头称赞。

    另一张桌子,林冉急忙转过身看向令狐平雪,眼睛放光的盯着令狐平雪,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

    “令狐二小姐不仅是蕙质兰心,难得还有一份如此孝心,令人动容称赞。”林冉不遗余力的讨好和称赞令狐平雪,尤其还是当着老夫人的面,这就证明他对令狐平雪还不死心,加之宋家倒台,林冉先前的指婚也就成了空谈。

    林冉此刻是仿佛看到了新的希望。

    “三殿下过奖了,平雪这孩子倒是真的懂事孝顺,为了她母亲吃斋念佛这么久,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看着都心疼。”

    老夫人又是捧又是心疼的,旁人听了都给足了面子频频点头。

    满月看着令狐平雪红光满面的面庞,无语的抽了抽嘴角。

    这么好的气色分明是老夫人最近送去了不少好吃的,哪里像吃斋念佛的?

    今儿的寿宴老夫人也是为了令狐平雪准备的,岂能让她出现任何不足的地方?

    林冉听了老夫人的话,对于令狐平雪更是说不出的满意的心疼。

    令狐平雪抬眼含羞带怯的看了林冉一眼,眼角的余光却不时看向林一东合。

    在她心中,林一东合自然是比林冉适合多了。且不说宫中和娘家势力,就是外形气质来说,林一东合也称得上是人中龙凤,而林冉是皇室相貌资质最普通的一个,令狐平雪如何能看进眼中?

    只不过客气的跟他打个招呼,其实转过身就有想吐的感觉。

    林一东合在令狐平雪期待的巴望中,终是抬眼冲她勾唇一笑,点头示意。

    令狐平雪眸子一亮,面颊的红晕更加明显。

    可令狐平雪前一刻才低下头表现一脸的羞怯和甜美时,林一东合的眼神下一刻就直直的落在满月脸上。

    满月能感觉到他视线咄咄的落在自己脸上,却是懒得看他一眼。

    幸亏隐秀提前送来了消息,今晚林一东合与林冉也来,否则她的计划在林一东合眼皮子底下未必能顺利进行!

    林一东合原本出宫的日子还不到,可瑾妃几次三番的在太后面前求情,太后才准许他在期间可以出宫一次。没想到——林一东合就这么珍贵的一天留给了侯府和老夫人的寿辰!

    看来上次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来,林一东合却还是不死心!还真是执着!

    在满月记忆中,上一世,林一东合的隐忍是无人能敌的!否者他是没有机会走到最后的!而这一世,他扭曲的执着也完全呈现在满月面前。

    他隐忍了这么多年,等的就是有朝一日高高在上,他容不得满月对他的冷漠和忽视,更加不容许满月一明一暗与林简和林一东曜保持着密切的关系!

    他今晚会来,便是做足了功夫,又有新的花招!

    此刻摆在满月眼前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邱季璇的底细还没摸清!

    令狐平雪又蠢蠢欲动!

    林一东合也跟着上了门!

    看来今晚的寿宴不闹出点腥风血雨,是不能让这些人满意了!

    满月抬起头,清冽瞳仁缓缓看向大殿外暗沉天色。

    夜已深,秋风起。

    萧瑟清冷,似乎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阴谋,一触即发。

    因着林一东合与林冉的出现,老夫人脸上的表情更加得意开心,也一扫连日来的晦暗阴沉。

    只不过,老夫人却不敢放松一丝一毫,尤其是在满月那里,更是派了好几个丫鬟暗中盯着,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告诉她。

    满月低头品茶,身后凝静稳稳地添上热茶,轻声道,

    “大小姐,请用茶。”凝静说着,扶着杯盖的食指看似轻巧的在上面点了一下,满月勾唇一笑,笑容高深莫测。

    就在这时,唐管家再次急匆匆的跑进来,却是有些慌张的神色。

    唐管家在令狐鸿熹耳边低语了一句,令狐鸿熹脸色微微一僵,下一刻却是朝唐管家点点头。

    “怎么了?”老夫人也很少见唐管家如此慌张的时候,不觉疑惑的看向令狐鸿熹。

    “母亲,李景田来了。”

    “什么?”老夫人脸色巨变。

    今儿也没邀请李景田,他这是跟林一东合林冉一样,不请自来了!

    只不过,林一东合与林冉或许是为了令狐平雪或是其他事情,而李景田能来,为的就只是李心瑾。

    如今二夫人正被令狐鸿熹关在秀雅苑,不许她踏出院子一步,令狐捷也被令狐鸿熹赶去了侯府郊区的别院思过,令狐平雪今儿才刚刚踏出秀雅苑,要是李景田现在出现——

    “母亲,既来之则安之吧。”令狐鸿熹明白老夫人紧张什么,可人都上门了,难道轰出去不成?

    迟来早来,终究都是要面对的!

    只不过,李景田选了这么一个日子找上门来,分明是找晦气的。

    老夫人脸色阴晴不定起来,也没心情照顾邱季璇和顾念令狐平雪了。

    今儿是她的寿辰,老夫人原本就不想太过招摇惹了宫里头太后的议论,所以只请了自己相熟的世家夫人,再就是令狐鸿熹官场上的学生同僚,不过三五桌而已。

    林一东合与林冉的到来,虽然给老夫人涨了脸面,老夫人还是不敢太过张扬。可如今看来,这李景田一来,想不闹出点动静都不可能了!

    李景田明明在宫里头,怎么会来?

    老夫人眼神狐疑的看向满月,见她正低头品茶,面容平静举止安然,老夫人心里也不确定李景田过来,是不是跟她有关!反正这个不受待见的孙女到了任何时候都是一脸气死人的平静若水。

    满月此刻垂眸不语,眼底却是藏着丝丝冷嘲。

    老夫人也曾经是盼望着李景田早点回来,好好的利用一番,可自从被二夫人打了之后,老夫人对二夫人是不再抱有热任何期望了,自然就不希望李景田出现在不合时宜的时候了。

    不过,李景田不出现,今儿这出戏怎么个狗咬狗?

    思忖间,唐管家的声音在大厅外响起,

    “将军到!”

    随着唐管家话音落下,一身戎装面如肃杀的李景田缓缓走了进来。

    一品的将军遇上一品的侯爷,双方之间自然是作揖行礼即可。可其他品级不够的自然要行大礼。

    李景田面容冷凝肃杀,一身银甲战衣闪闪发光,透出冷酷寒烈的气息。

    “将军来了,不曾远迎,请上座。”

    令狐鸿熹客气的招呼李景田,老夫人也起身同李景田问好。

    李景田脸上带着一分薄笑,却怎么看怎么勉强,似乎是吝啬于给令狐家的一丝笑容。

    老夫人是爱面子的人,李景田这表情其他人都看的一清二楚的,现在都是瞪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等着一会看戏的架势。

    老夫人不由的朝令狐平雪使了个眼色,令狐平雪心领神会,起身走到李景田身边福身问好,

    “平雪见过舅舅,舅舅万福金安。”

    令狐平雪甫一出现在李景田身边,与老夫人身边的邱季璇顿时形成了双姝争艳的场景,邱季璇的清纯秀丽与令狐平雪的美艳绝伦相比较,还是逊色了一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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