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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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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侯爷。”乔青虽然为难,但这是令狐鸿熹的命令,当着一屋子表情各异的众人,乔青俯身在满月身上摸索。

    “大小姐,得罪了。”

    乔青小声道。

    满月并不出声,只是昂起头似笑非笑的看向老夫人的方向。老夫人昨儿才吐了血,不知道今天受到什么刺激会再次吐血呢?

    如此密集的吐血,还能缓过来吗?

    老夫人此刻也感受到了满月投射而来的咄咄寒意,心底怪异的感觉再次升腾,可老夫人此刻已经没有时间多想。

    “回侯爷,回老夫人,大小姐身上什么都没有。”

    乔青说着退到了满月身后。

    老夫人身子重重的靠在椅背上,一脸的震惊。

    二夫人则是上前一步,抬手就要去翻满月袖子,

    “不可能!不可能!我——”

    “二夫人什么意思?难道是你亲眼看到我放在袖子里面的吗?不是的话为何要翻我的袖子?”满月将袖子故意抖了抖,自然是什么都没有了。

    “你——令狐满月!你快说!你将老夫人的金元宝藏到哪儿了?”

    “啪!”

    就在二夫人话音刚落,忍无可忍的令狐鸿熹终是一巴掌落在二夫人脸上。

    “侯爷!你——你为了这丫头打我?”二夫人拖着哭腔开口。

    “鸿禧,你这是打给我看的吗?”老夫人也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令狐鸿熹在她面前打了二房,分明就是打给她看的。

    老夫人此刻还没醒悟,令狐鸿熹这一举动并非是故意打给老夫人看的,他要是想做什么给老夫人看,不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控制不住的出手!

    今天如此做,实在是真的控制不住了才会动手打了二夫人!

    在这之前,令狐鸿熹自认自己给了二夫人和老夫人太多机会了,可是她们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起事端。不过是一个没娘的孩子,为何都不能对她有容忍之心呢?连皇上和太后都赏识她,封了她六品女官的封号,怎就自家人容不下呢?

    “母亲,这不很明显摆着吗?满月是无辜的!你还要说什么?”令狐鸿熹痛心的看着老夫人,满月要是她的孙女啊!怎就差别如此大!

    “不会的!那金元宝一定还在她的身上!”二夫人捂着脸压低了声音咆哮着。

    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这一次明明是板上钉钉的!怎么又生了变故?

    见二夫人如疯狗一般,明明没有证据还胡乱咬人,三夫人咬牙冷笑,心想二夫人也有今天!被侯爷当中甩了巴掌!

    吴姨娘依旧躲在众人最后面,低头抬眼小心打量令狐鸿熹脸上的表情,见他看向老夫人,吴姨娘才敢稍稍抬头看着二夫人。

    其实吴姨娘也觉得很解恨,只是表面不敢表露出一丝一毫罢了,不但不敢被二夫人察觉,也不敢让老夫人看到。

    赵虞儿此刻一步不离的站在令狐鸿熹身边,因此刚刚她是最近距离的目睹二夫人挨了那一巴掌,脸上一如既往的闪过惊讶和紧张的表情,心底却是笑的冰冷无情。

    面上,赵虞儿还要小心翼翼的劝着令狐鸿熹,

    “侯爷息怒啊,二夫人也是为了这个家好,况且今天的事情调查清楚了已经还了大小姐公道了,侯爷先息怒。”

    “赵姑娘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调查清楚了?就因为这么多人都不冤枉偏偏冤枉我!现在金元宝不是在我身上找到的就没事了吗?那是不是在别人身上找到的就没事了?!”

    满月岂会给赵虞儿替二夫人老夫人说话的机会,当即反唇相讥。

    赵虞儿脸色一白,急忙辩称道,

    “大小姐,虞儿不是那个意思。”

    “赵姑娘不是最好了!请父亲下令,彻底搜查这里每一个人的身上!满月要一个彻底的公道!而不是不了了之!谁知道这次之后,下一次的栽赃陷害会不会要了满月的命!满月没那么好运气每次都能遇到父亲在场!”

    满月顺着赵虞儿的话说下来,赵虞儿一贯会掩饰的脸色都有些隐隐的挂不住,更不用说恨不得一口吞了满月的二夫人和老夫人。

    “你说得对!这次的事情必须彻底调查清楚!”令狐鸿熹也受够了每次都不了了之。他以为,经过上次之后,不管是老夫人还是二房的,都会有所收敛,但时至今日,却是变本加厉,令狐鸿熹也想借着这次的事情给满月一个交代,给老夫人和二夫人一个清楚明白的警告!

    “乔青!带着谦雲阁的丫鬟,先从带来的丫鬟婆子身上搜查。”

    令狐鸿熹一声令下,乔青立刻带着谦雲阁的丫鬟开始搜查。

    二夫人捂着脸委屈的站在一边,现在既不敢看老夫人脸色也不敢看令狐鸿熹的脸色,而老夫人则是缓缓坐下来,心中的不安愈浓。

    今儿这一出,原本令狐满月是绝对跑不了的!老夫人之前也见识过她的厉害,所以下手必定会多加小心。

    可昨晚令狐平雪在柴房哭了一夜,老夫人的心都要碎了,这才想到了这个简单直接的法子。毕竟令狐满月是在外面住了七年,缺吃少喝的,若是一时见钱眼开也说得过去。

    老夫人宁可豁上让侯府出了家贼败坏了名声,也要保令狐平雪出来!

    一旦令狐满月出了事,侯府能拿出手的女儿可就剩下一个令狐平雪了!老夫人的如意算盘打的天响!

    到了这一步,满月自然也看出老夫人的心思,老夫人对她下手多狠,满月的反击就多重!甚至还要加倍!

    可世道如此,显然已经不是老夫人能掌控了的。

    令狐鸿熹这一声令下,就算是老夫人再开口说什么也没用了。

    既然满月身上没搜出金元宝,老夫人刚才又一口咬定金元宝没出这个院子,那么在场的人都搜一搜,也就一目了然了。

    “侯爷,梁妈妈身上有一个。”乔青第一个搜查的就是梁妈妈,当乔青从梁妈妈身上找出一个金元宝的时候,梁妈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嘴角剧烈的抽搐着,不知该如何自辩。

    老夫人和二夫人互相看了一眼,脸色更加难看。

    “好啊,原来是你!给我拖出去,乱棍子打死!”老夫人捂着阵痛的胸口,咬牙出声。

    “慢着!这不才找出一个吗?祖母着什么急?”

    满月冷笑一声打断老夫人的话,她的热闹还没看够呢!老夫人就这么急着要收场了!怎么可能!

    “乔青!继续搜!所有人身上都搜一遍!”

    令狐鸿熹此话一出,其他人脸色具是一变。

    赵虞儿没想到令狐鸿熹到了关键时刻连自己都不相信,他这一次是真的要为女儿出头了!

    吴姨娘小心翼翼的观察众人表情,搜就搜吧,反正不关她的事就行。

    三夫人是反映最轻松的一个。

    二夫人则是被令狐鸿熹的话刺激的眼冒火光,咬牙狠狠道,

    “侯爷!难道连老夫人也要搜吗?”

    “老夫人自然不用,但是你要搜!”令狐鸿熹绝非轻易发怒的人,这么多年作为皇上的得力助手,令狐鸿熹的隐忍和观察都非常人能比,但他在朝堂的那一套,的确是不适合用在家里头。

    一直以为自己家里的是一个贤内助,谁知今天才看懂,竟然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蛇蝎毒妇。

    所以,令狐鸿熹的火气一旦彻底的爆发了,就是天王老子也拉不回来。

    “你让她搜!还能在你身上搜出什么来不成?”老夫人一把掀翻了酸枝木桌子上所有的东西,杯子茶壶全都碎了一地。

    连那个上等的翡翠茶壶也跟着摔在了地上。

    满月在一旁看着,眼底是说不出的痛快。

    “老夫人,我有没有拿过您的金元宝,您还不相信我吗?侯爷要搜我的身,这是对我莫大的委屈啊!”

    二夫人一边说着,一边狠狠地捶胸顿足。

    就在这时,一抹金色从她袖中甩了出来,不偏不倚落在了令狐鸿熹脚下。

    “是老夫人的金元宝!”

    “原来另一个金元宝是二夫人拿的!”

    “这么说是二夫人和梁妈妈里应外合贼喊捉贼!”

    底下一众丫鬟婆子眼尖的看到,继而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令狐鸿熹沉着脸轻咳一声,所有人都闭了嘴,大厅内陷入死一般的静谧。

    “二夫人,这难道不是老夫人的金元宝?”三夫人指着地上的金元宝,故意提高了音量惊讶出声,就是要让所有人都听到。

    “我——这不是我!不是!是有人冤枉陷害我!!我没有!我堂堂李景田的妹妹!连皇上都要对我哥哥礼让三分,我会xiajian到偷一个金元宝吗?你们都用用脑子想一想!”

    二夫人先是震惊的看着地上的金元宝,继而咬牙切齿的对众人喊着。

    这金元宝的确是从她身上掉出来的!但何时到了她身上的?

    她可是亲眼看着梁妈妈将两个金元宝都放在了令狐满月的身上,这——这什么时候转移的?

    二夫人后背已经是冷汗淋淋。

    “你不是说,凡事讲究证据吗?这还不够证据吗?金元宝是从谁身上掉出来的,难道还不够说明一切吗?之前你咬着满月不放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你自己忘了,你可以问问老夫人,她忘了没有!”

    令狐鸿熹抬手指向老夫人,既然这是二房的跟老夫人合力演出的一场好戏,那么就由她们自己收场吧!

    令狐鸿熹此刻将难题丢给老夫人,老夫人虽然生气,却没有任何反驳的话。

    之前她们咬着满月不放的时候都说了什么,自然是记忆犹新,现在想指望脱身,除非满月松口放了她们。

    老夫人不由暗暗咬牙,面上却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这——一定是有误会了,二房那里什么不缺,岂会偷一个金元宝?”

    “祖母此话差矣,之前说是满月偷了金元宝的时候,祖母怎么不说满月那里可是有皇上赏赐的奇珍异宝呢!怎么就不说满月什么都不缺不会偷一个金元宝呢?这偷金元宝就一定是缺了吗?想栽赃陷害他人没出手也是极有可能的啊!”

    满月冷笑着出声,字字句句都将老夫人的后路封死。

    “满月丫头,你母亲不在了,二房的就是你母亲!你母亲出身大户人家,在侯府管家这么多年,从未出过纰漏,这一次,定是误会!”老夫人一口咬定是误会,摆明了就是要给二夫人脱罪的。

    “老夫人,那二夫人刚才指认我偷了您的金元宝的时候,她有没有将我看作是女儿?试问所有人,二夫人对令狐平雪会是如此吗?今儿为何非要将我拿下,冤我偷盗?二夫人是什么心思太明白不过了吧!是不是一旦我有个三长两短,就不会有人想起平雪的不对来,到时候就可以找理由,找借口把她从柴房接出来!重新登堂入室了!是不是如此?”

    满月唇角含笑,却是字字珠玑。

    二夫人和老夫人不好放在面上的理由她来说,由她说破了,令狐平雪想出来就更难了!

    “绝非如此!你少在这里胡搅蛮缠!”老夫人指着满月,目赤欲裂。

    满月忽然从容一笑,淡淡道,

    “不是——那最好。”

    “你——”意识到自己中了满月圈套,老夫人颓然的放下手,眼睛瞪的大大的,脸上的表情是恨不得一口将满月吞了。

    二夫人这才反应过来,经过刚才那一出,她想救出平雪是多么难了。

    “令狐满月,是你设计陷害我的!就是你!是你将金元宝放在我身上的!”

    “二夫人,说话注意一点!你我之间有接触吗?你自己也说了,你给我锦盒的时候,金元宝都好端端的放在里面,现在少了的一个在你身上,一个在梁妈妈身上,我何时碰过你?你倒是说出来啊!”

    满月一番连声质问,令二夫人哑口无言。

    “老夫人!老夫人这——我是冤枉的啊!我真的是冤枉的啊!”二夫人开始向老夫人又哭又喊的,她跟老夫人可是统一战线,这会子老夫人不保她,谁能保她?

    可老夫人早就被满月说的那些话封住嘴了,老夫人这把年纪了,反应自然比不过年轻人,光有年轻时候的跋扈霸道,到了这时候威风也都耍的差不多了,再加上连日来身体就不好,莫不说是帮二夫人说话了,老夫人自个儿现在都被气糊涂了。

    眼见求助老夫人无望,二夫人咬牙看向满月,

    “你这个xiaojianren!都是你!你想害死我是不是?!我杀了你!”

    二夫人此刻已经气急败坏了,摘下自己头上的金簪子就朝满月刺过去,满月身子一侧躲过了,下一刻,铁英从她身后跳出来,抬脚踢飞了二夫人手中金簪。

    也将二夫人的手腕生生踢的脱臼了。

    “啊!!痛死我了!令狐满月杀人啦!”

    二夫人捂着受伤的手腕,痛呼一声坐在地上。

    “母亲!”

    正在这时,闻讯赶回来的令狐捷不顾唐管家等人阻拦,三两步冲了进来。

    一看到坐在地上披头散发的母亲,再看看没事人一般站在原地的满月,令狐捷也不顾令狐鸿熹也在场,抬手指着满月破口大骂,

    “你这个没教养的小jian人!我今天非要好好地教训你不可!”令狐捷许久没回来侯府了,虽然侯府最近发生的事情多多少少都知道,但未曾身临其境,令狐捷还是体会不到如今侯府局势真实环境如何。

    他还当这是从前!他们二房的人说一不二!

    因此,令狐捷根本就没将满月放在眼里!

    刚一进门听到自己母亲鬼狐狼嚎的,令狐捷急脾气一上来,自然是什么话都不怕说出来了。

    而令狐捷此番出现,在满月看来,回来的正是时候!

    “大哥还有空骂我吗?还是好好想清楚如何替你母亲向父亲求情吧!偷盗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连老夫人都没话说了,大哥还真是有闲情逸致在这里挑我的刺儿!”

    满月不冷不热的语气故意刺激着令狐捷。

    令狐捷虽然见过大世面,但从小到大都被老夫人捧在手心里,二夫人又对他诸多宠护,令狐捷骨子里是自负自傲的。

    因此也就一直没将满月放在眼里。

    满月如此说,令狐捷自然听不进去。

    “哼!你个小jian人!还敢教训我!父亲岂会听你信口胡邹!我今天不教训你,我就不是令狐捷!”

    令狐捷说着,一把抽出了腰间的马鞭,扬手就要甩下。

    “放肆!你做什么?!说谁没有教养?她是你妹妹!你是在辱骂我这个父亲吗?!”

    令狐捷马鞭扬在半空中,冷不丁被令狐鸿熹一声历喝吓住了。

    “父亲!你为何还要拦我?你看看好好地一个家,现在都被她祸害成什么样了?让我代替父亲教训他!”

    令狐捷说着又要挥下鞭子。

    他现在只看到令狐鸿熹暴怒的表情,却不知道这表情跟满月没有丝毫关系。

    “大哥,你连父亲的话都不听了吗?你这是要代替父亲掌管侯府吗?现在可还是父亲说了算!”

    满月故意说话刺激令狐捷,令狐捷现在一贯心高气傲,加上平时又在林东合那里低声下气日子久了,如今回到侯府自然是不肯对任何人低头了,反正他一直当自己是侯府的大少爷,令狐惊烈和令狐长安还年幼,如今父亲还指着他呢,父亲定多责备他几句,不会真的惩罚他。

    令狐捷的可笑自信,即将为他付出惨重的代价。

    “令狐满月!我今天教训的就是你!谁也拦不住我!”

    令狐捷不顾令狐鸿熹铁青的脸色,手中鞭子眼看就要落下,却被唐管家一把夺下。

    “大少爷!侯爷在此!”唐管家也是练过家子的人,趁着令狐捷不注意,拿下他的鞭子也不奇怪。

    可这对令狐捷来说却是侮辱。

    一个五十岁的老头子了,在这么多人面前如此令他丢脸,令狐捷咬牙切齿的瞪着唐管家,不顾令狐鸿熹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再次劈手将鞭子抢了回来!

    “你个老奴才也要造反吗?”

    “捷儿!”

    这下老夫人也不得不站出来呵斥令狐捷了。

    虽说唐管家是侯府下人,但跟在令狐鸿熹身边三十多年了不说,唐管家府上可是京都有名的大户人家,早些时候更是十里织锦最大的股东,后来因为多种原因,唐管家到了侯府。

    这么多年,就是二夫人对唐管家说话也是好声好气的。

    “祖母!您今儿怎么不说一句话呢?!这小jian人根本就该死!”令狐捷越说越过分,这一次,劈手抢下他鞭子的人是换成了令狐鸿熹!

    “你给我住嘴!”

    啪的一声,令狐鸿熹手中鞭子狠狠地甩在令狐捷手臂上。

    一声脆响,令狐捷手臂上的衣料应声撕开,手臂也隐隐出现一道红印。

    其实令狐鸿熹明显是手下留情了,如果他真要对付令狐捷的话,现在令狐捷的手臂就是皮开肉绽了。

    令狐鸿熹还在压抑着最有一丝理智,不伤害这个曾经他最疼爱的儿子。

    可令狐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令狐鸿熹打了,这比打在他的脸上还令他难以接受。

    “父亲!你——你打我?”令狐捷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看向令狐鸿熹。

    二夫人也跳起来护在令狐捷身前,

    “侯爷,这是我们的儿子啊!你怎么能?呜呜——捷儿,你没事吧?”

    二夫人心疼的看着令狐捷,这会子流出来的眼泪可是货真价实。

    见此,满月心中冷笑,面上却一脸讶异震惊,

    “大哥,你这是做什么?如此态度对父亲说话!难不成你连父亲都想打?”

    满月知道自己一旦说话,便是对令狐捷最大的刺激。

    满月话音落下,三夫人也紧跟着开口,“大少爷,你可不要好赖不分啊!今儿这么多人都看到了,确实是二夫人不对!大小姐刚才说的没错,大少爷还是想着怎么替二夫人求情吧!”

    连三夫人都如此说,这对令狐捷来说更加难以容忍。

    曾经的二房在侯府是何等风光无限,他走在侯府的任何一处都是昂首挺胸,绝不会是现在这样!连一个三房都敢教训他!

    “你又算是什么东西?!敢教训本少爷!”

    令狐捷咬牙开口,抬脚踢起脚下的一块瓷器碎片,那碎片直直的朝三夫人飞过去。

    满月飞快的对铁英使了个脸色,而她则是站在了令狐鸿熹的面前,佯装保护令狐鸿熹,实则是为了挡住唐管家的视线。

    “父亲小心!”

    满月急忙喊了一句,这一句将唐管家和其他人的视线都朝她这边拉了过来。

    就在这时,铁英袖中银针一瞬飞出,不偏不倚打在三夫人膝盖上,三夫人痛呼一声倒在了地上,那瓷器碎片不偏不移的砸在了赵虞儿手背上。

    “啊!好痛!”赵虞儿惊呼一声,捂着血流不止的手背蹲在了地上。

    她原本就是见着令狐捷挥舞鞭子的样子怪吓人的,生怕自己站在前面被殃及无辜,谁知不声不响的躲在了三夫人身后,却还是被误伤了。

    “你——逆子!”

    眼见赵虞儿受伤,令狐鸿熹心头怒火更盛。

    原本他就对赵虞儿宠爱有加,再加上过去那些年对她的愧疚,令狐鸿熹自然是见不得赵虞儿有一丝一号的闪失了。

    “大哥!就算赵姑娘现在没有名分,却也是父亲带回来的人!你怎么如此欺凌她呢!你对我不满的话,冲我来好了,欺负一个外人算什么?”

    满月上前一步,昂起头,冷声质问令狐捷。

    满月的话可谓是一语双关。

    一声外人深深地刺激了赵虞儿的心!也是在提醒赵虞儿,若想正式成为侯府的大夫人,现在倒是一个机会!如果她现在用点手段打击一下令狐捷的话,令狐鸿熹心中一乱,立刻也就答应了她也说不定!

    可那样一来,得罪的可就是老夫人和二房了!

    老夫人如此看重这个孙子,若是赵虞儿现在落井下石的话——

    可如果不趁着这个机会开口,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指望老夫人吗?那个老太婆一直都在跟她打太极!一直都在拖着她!

    满月三言两语便将赵虞儿逼到了十字路口上!

    她现在必须做一个选择!是更想当侯府的大夫人为此而不惜得罪老夫人呢,还是继续哄着老夫人,却不知道下一个如此合适的机会何时到来?

    赵虞儿捂着手,泪眼婆娑的抬头,人已经被令狐鸿熹揽入了怀里。

    唐管家急忙吩咐下人出去找大夫。

    赵虞儿抬眼看了满月一眼,见她目光清亮平静,眼底却是一泓深不见底的寒潭,带着巨大的吸附力,仿佛一瞬间就可以将现场一切全都吸入眼底的感觉。

    令狐满月说那番话,给她的不是机会,而是一个不得不跳的陷阱!

    到如今这一步,赵虞儿才算是真正见识到满月的厉害!

    看着她一贯不冷不热的,说话也清清淡淡无波无澜,可关键时刻抓住机会竟是如此狠绝果断!这般手腕,怪不得会在短短几个月将二房的打压的如此厉害!

    尽管赵虞儿看穿了满月的心思,却不得不走出这一步!

    “侯爷,虞儿——虞儿与大少爷无冤无仇,从大少爷出现开始什么话都没说,大少爷这是作何?难道真的是觉得虞儿碍了旁人什么事吗?”

    赵虞儿此话一出,已经很明确的告诉满月她的选择!

    当身份地位和隐忍等待放在一起,赵虞儿再也不会选择隐忍等待!她要抓住机会,飞上枝头!

    她已经等了那么多年,等来等去,差点命丧黄泉!

    老夫人更加靠不住!

    如果不是看重她当时献出的计策,老夫人绝对是第一个对她下手的人!

    赵虞儿此时开口,最难受的人自然是令狐鸿熹了。

    而老夫人这一刻有种大势所趋的感觉。可她毕竟在侯府呼风唤雨这么多年了,岂会轻易认输!就算赵虞儿不站在她这一边了,她也不会就此倒下!

    “逆子!她将来是你的母亲!是侯府的大夫人!你这样对你母亲!该当何罪!”

    令狐鸿熹一见赵虞儿这模样,心里藏了很久的话自然也就不怕都说出来了。

    之前因为顾虑二夫人的脸面,一直迟迟无法给赵虞儿名分,可如今令狐捷伤了赵虞儿,令狐鸿熹也知道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侯爷!你当真要让她在我之上?”

    眼见令狐鸿熹都撕破脸了,二夫人指着自己胸口,发狠的问着令狐鸿熹。

    三夫人此刻表情复杂的看向赵虞儿,自己的亲妹妹,却与自己有着莫大的仇恨!她现在不知道自己是嫉妒还是什么感觉了。

    吴姨娘依旧是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着令狐鸿熹怀里的赵虞儿,眼底充满了羡慕,她这等身份这等风情,哪里能比得上这个赵虞儿呢!能在侯府混上一口饱饭就不错了!能为自己女儿求到一门好亲事就是好命了!

    赵虞儿的待遇她连想都不敢想。

    “唐管家,先扶夫人下去包扎。”

    令狐鸿熹不理会二夫人,一句夫人说的赵虞儿热泪盈眶,却也也让二夫人彻底绝望。

    “侯爷,我——我没事了,刚才是我太激动了。侯爷不要怪我。”眼见目的达到,赵虞儿含着眼泪劝着令狐鸿熹,面上一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不会相信她是装的。

    二夫人现在恨不得上前一把撕下来赵虞儿脸上的面皮!

    令狐捷此刻也愣住了,自己的母亲辛辛苦苦打理这个家快二十年了,都没能获得父亲完全的信赖和支持,赵虞儿才回来几天就想当主母?

    “父亲!你昏了头了是不是?!她什么身份能当侯府主母?她为父亲生过一儿半女没有?”

    “父亲,不论身份地位,这个女人怎么跟母亲比?要不是你可怜她将她带回来,她现在还是在见不得光的地方做着别人的使唤丫鬟!她也先当侯府主母?!父亲,你眼中还有母亲吗?”

    令狐捷气急败坏的喊着,他当自己说的句句在理,加上又有老夫人在场,令狐鸿熹不过是一时糊涂才会说出刚才的话,说到底,这个赵虞儿确实不配当侯府主母。

    “大少爷什么意思?赵姑娘清清白白的,怎么会是在不干净的地方呢?”三夫人似乎是听出了令狐捷话里另外的意思,不觉试探的开口。

    赵虞儿脸色微微泛白,先前还是眼泪在眼眶内打转,这会子却是

    “都给我闭嘴!”

    令狐鸿熹觉察都赵虞儿神情的变卦,赵虞儿曾经受过的苦他是知道的,所以很清楚赵虞儿不想被任何人提及那段过往。

    “侯爷!这个家容不下我!你让我走吧!”赵虞儿捂着脸,也不包扎伤口了,起身就要往外跑。

    令狐鸿熹一把拉住了她,转而对着令狐捷咆哮,

    “你这个逆子!还不向侯府主母道歉!”

    越是如此,令狐捷越是认定了赵虞儿侯府主母的身份。

    闻听此言,二夫人的反应比令狐捷还要大。

    “侯爷,我们的儿子怎能向外人道歉?就算她将来是侯府主母,这也要三媒六聘,现在什么都没有,就想让捷儿道歉!侯爷这要捷儿以后如何在侯府立足?”二夫人咬牙开口,眼睛红红的,看向赵虞儿梨花带雨的面庞更加来气,恨不得上前一步将她脸上的面皮撕开。

    “难道我说的话还不能代表一切吗?我现在还是不是一家之主了!”令狐鸿熹现在是多一刻也不想看到二夫人母子,他的怒火已经点燃,可因为这么多年都没在二夫人和令狐捷面前发作过,所以他们根本预料不到后果有多严重和可怕。

    满月此刻事不关己的站在一边,安然看戏。

    “侯爷你当然是一家之主,但是要这个女人进门,是不是要过问老夫人的意思?”二夫人将话题引到老夫人身上,她就不信老夫人到现在还能坐视不理。

    哪知,老夫人只是垂着眸子不说话,反倒是令狐鸿熹声音沉了下来,冷冷道,

    “老夫人半个月前已经答应了让虞儿进门,你还不知道吗?”

    这是令狐鸿熹与老夫人私下商议的结果。

    令狐鸿熹当老夫人终是顺着他的意思一次,而且老夫人也答应会说服二夫人。

    可令狐鸿熹不知道的是,老夫人私下早就与赵虞儿在某些方面达成了共识。

    只是令狐鸿熹此刻这句话,无疑是将二夫人更快的推倒了悬崖边上。

    “老夫人——侯爷所说——难道,都是真的?”二夫人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看向老夫人,眼底充满了震惊、疑惑、愤怒、不甘!还有深深地埋怨和失望。

    可老夫人依旧是低垂着眸子,眼神阴鸷的盯着地面。

    即便现在得不到老夫人的回复,二夫人也心中有数了。

    “祖母!这——怎么回事?!父亲说的是不是真的?”令狐捷转而看向老夫人,声音充满了迷惑和不解。

    如果连祖母都答应的事情,在这个家就很难再有回旋的余地了!

    “祖母!父亲!你们——你们这是联合起来要逼死母亲吗?”令狐捷见自己母亲都快要站不住了,整个人可怜巴巴的站在当中,眼泪早就干了,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

    令狐捷想到自己的两个妹妹,一个瞎了一只眼,另一个被关了起来,现在都失去了最大的利用价值,如果连母亲再失势的话,林东合也很难再重用他了。

    想到这里,令狐捷心底发狠的恨着所有人,也就愈发的口不择言了起来。

    “父亲!侯府的主母必须是劳苦功高之人,更加不能是从qing楼里面走出来的女人!就算是婢女也不行!在那等不干不净的地方出来的能干净到哪里去?父亲已经勉强留下她了,还要如何!难道还让这等不干不净的女人将来做侯府主母吗?还让我喊她一声母亲!她配吗?”

    令狐捷几乎是要跳起来喊着。

    话音落下,所有人震惊当场。

    赵虞儿流落qing楼的事情满月也没听说。

    前些日子她也曾派人出去打探了一下,但关于赵虞儿的事情,可能是故意被人压了下来,可是这会见老夫人也有些讶异的表情,看来老夫人也没查到。

    令狐鸿熹和赵虞儿极力隐瞒的事情,怎么会被令狐捷知道?

    满月稍加思忖,便想到了一个人!

    能比老夫人和二夫人还要消息灵通的人,不就是林东合吗?

    而令狐捷今儿突然急匆匆赶回来,也就是想将这个消息告诉二夫人,谁知却演上了这一出!

    原本,林东合查到这个消息之后告诉令狐捷,是想让二夫人知他这个人情,到时候林东合想知道侯府的消息,就可以直接从二夫人这边打听了。

    林东合的如意算盘打的很好,却是被侯府如今发生的一幕给断送了。

    令狐捷提到的一切,满月通过令狐鸿熹和赵虞儿脸色便能分辨一二。原本这是令狐鸿熹为赵虞儿保守的秘密,现在却被令狐捷当着众人的面说穿了,一旦传出去的话,莫说是侯府的主母了,就是个姨娘的身份赵虞儿也当不成了。

    吴姨娘这会子总算是抬起来一点头。她一直觉得冰清玉洁不可方物的赵虞儿却原来出身qing楼,至少她还是侯府的丫鬟,这么说,赵虞儿连她都比不了?

    吴姨娘心底是说不出的怪异感觉,有畅快,有轻松,有哀叹,还有矛盾复杂的柑橘而。

    唯独三夫人和二夫人的脸色此刻带着几分诡异的宁静。

    她们心中有数。

    当初以为赵虞儿必死无疑,现在却是回来报仇!至于她为何去了qing楼,想必是跟她们当时将赵虞儿丢弃的地方有关吧!

    想到这里,三夫人后背冷汗直冒。

    她不确定赵虞儿对当年的事情究竟知道多少,但赵虞儿此番回来绝非善类!

    二夫人这会却顾不上当年的事情,只要能阻止令狐鸿熹立赵虞儿为侯府主母,她才顾不上那么多!只是,二夫人心中也有数,令狐捷这会子说出赵虞儿的秘密,绝非最好的时机。

    令狐鸿熹现在已经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令狐捷刚才的语气分明是在威胁他这个做父亲的,这么多年来,若不是老夫人惯着,二房的护着,二房这三个孩子岂能变成这副德行?女儿就阴狠毒辣不知好歹,儿子就出言不逊目中无人!

    如此作为,以后如何能代表侯府?

    令狐鸿熹心中说不出的希望!可他现在必须要想办法维护住赵虞儿,不能让其他人都误会了她。

    “唐管家,大少爷出言不逊污蔑主母,拖到院子里,重打二十大板!”

    令狐鸿熹沉默了一会,才咬着压根,一字一顿的开口。

    不如此,不足以压下这件事。

    “父亲!你要打我?你真是糊涂了是不是?你要打的是令狐满月!是赵虞儿!不是我!”

    令狐捷气冲冲的冲到令狐鸿熹跟前,手里头没了鞭子,气焰也少了一半,但令狐捷显然不会就此罢休。

    “唐管家!听到没有!”

    令狐鸿熹再次历喝一声,唐管家要上前,却被令狐捷狠狠地推开了。二夫人也站了过去,同样红着眼睛瞪向令狐鸿熹。

    “鸿禧,捷儿说的是否属实?”老夫人摁着胸口,沉声出口,语气却是带着一丝吃力。

    她这个年纪今儿受了这么大的刺激,能扛到什么时候还不一定呢!

    “满口胡言!”令狐鸿熹扫了令狐捷一眼,继而毫不犹豫的开口。

    赵虞儿此刻已经哭成了泪人,整个人绵软无力的哭倒在令狐鸿熹怀里,泪眼婆娑,惹人怜爱,只怕谁也不会怀疑她的委屈此刻是假的。

    “到了现在你还要装吗?你以为你能装多久?就你也想当主母!侯府的主母岂能是一个qing楼出来的changfu!”

    二夫人指着赵虞儿破口大骂,此刻的样子,与市井泼妇并无两样。

    就算之前算计满月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二夫人却也没有过如此破口大骂不顾形象的时候,但是此刻,俨然是在她心尖上动了刀子!那一品夫人主母的位子,二夫人可是等了七年!

    从满月母亲去世开始,一直等到现在!

    那位置若是悬空还好,但偏偏现在被赵虞儿占去了!

    令狐鸿熹有些吃惊的看着如同泼妇一般的二夫人,见她发髻散乱,衣衫褶皱,脸上的妆容早就花了,此刻红着眼睛颤抖着手指着赵虞儿,俨然厉鬼一般,说不出的丑陋狰狞。

    “侯爷!你让我走吧!让我走吧!求求你了!虞儿清清白白被他们说成如此不堪,虞儿再也不想留在这里了!”赵虞儿哭喊着从令狐鸿熹怀里挣脱出来,转身就朝一旁的柱子上狠狠地撞过去。

    “啊!”

    有胆小的丫鬟尖叫出声,令狐鸿熹抬手去抓她,赵虞儿却是突然朝另一个方向准狠狠地撞了过去。

    砰地一声闷响,血雾飞溅。赵虞儿身子轻飘飘的如纸片一般落在了地上。

    “虞儿!”令狐鸿熹惊呼一声,顾不得二夫人就站在身前,上前一步狠狠地推开二夫人,飞快的跑到了赵虞儿身边。

    二夫人被令狐鸿熹推倒在地上,pigu重重的坐在刚才老夫人摔碎一地的瓷器碎片上,顿时疼的二夫人嗷的一声跳了起来,反应比猴子还要快。

    见此,满月脸上的表情始终是云淡风轻一般。

    今天属于二夫人的折磨这才刚刚开始,稍后还有她受的时候!不过她不介意在这层折磨上再加上一层。

    满月此时弯腰佯装要扶着二夫人,

    “二夫人,你都受伤了,我来扶你。”

    满月伸手去扶二夫人,不管是二夫人还是令狐捷,自然都不希望满月靠近。

    二夫人反应更大,当即狠狠地拍了一下满月手背,

    “不用你这个臭丫头假好心!你是巴不得我死的早点!你会好心扶我!你是想看着我跟她一样的下场你才满意!”二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指着额头血流不止的赵虞儿。

    二夫人这不提赵虞儿,令狐鸿熹都是一肚子火气,偏偏她现在还跟赵虞儿比较,令狐鸿熹忍无可忍,可赵虞儿此刻在怀里奄奄一息的,二夫人和令狐捷又在那边上蹿下跳,令狐鸿熹不得已命令唐管家,

    “唐管家!传锦甲卫!”

    令狐鸿熹掷地有声的一句话,顿时惊呆了在场的众人。

    满月眸子闪了闪,瞳仁暗处闪过凄冷寒光。

    父亲终是被逼使出了锦甲卫吗?

    锦甲卫是侯府隐藏至深的一支队伍。

    上一世,满月到死也没见过锦甲卫。

    锦甲卫当年是由满月外公一手创建,后来家世衰落,就将锦甲卫交给了令狐鸿熹,而令狐鸿熹一直都将锦甲卫隐在暗处,若不是今天真的被气糊涂了,也不会提到锦甲卫三个字!除非——

    满月这时候看了眼老夫人的脸色,瞬间明白了令狐鸿熹的意思。

    他并不是真的要亮出锦甲卫,而是为了给老夫人施加压力!既然是老夫人一手造成的一切,那现在就让老夫人来收场!

    即便到了这种时候,令狐鸿熹的头脑也不是完全混沌的,到了此时此刻,他不想再浪费时间在二房身上,所以将这一步棋毫不犹豫的推给了老夫人。

    满月看了眼老夫人如死灰一般的脸色,老夫人作恶多端,这一次终于轮到她被逼到死胡同了是吗?

    “鸿禧!锦甲卫岂能轻易现身!”老夫人阴沉着脸色开口,转而看向二夫人和令狐捷。

    “你二人是否连我的话也不听了?”老夫人盯着二夫人,目露凶光。

    二夫人原本还有一丝迟疑,可是一想到老夫人竟是在暗中答应了令狐鸿熹关于赵虞儿的事情,二夫人再也不会是以前那么听话了。

    “老夫人,媳妇不是不听你的话!而是媳妇不能不明不白的让那样的女人爬在自己头上!”二夫人现在也顾不上满月了,一门心思想要扳倒赵虞儿。

    满月反倒是落得清闲看戏。

    今儿这出戏,注定了后面还有的是热闹看!

    “祖母,您也不替母亲说话了吗?难道您还怀疑孙儿的话不成?父亲被那个女人迷了心窍,您也如此吗?你们都是非不分了吗?”令狐捷指着赵虞儿跳脚的喊着。

    “唐管家!带她先下去。”

    令狐鸿熹此刻声音突然很平静,平静的异乎寻常。

    他将赵虞儿交给唐管家和乔青,缓缓起身。

    老夫人见此,猛地站了起来,“捷儿,快跟你父亲赔礼道歉!”

    眼见情况不妙,老夫人急忙冲令狐捷使眼色。

    可令狐捷此刻早就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弯腰捡起刚才令狐鸿熹扔在地上的鞭子,扬起手中鞭子就朝赵虞儿挥去。

    赵虞儿如今是气息微弱的倒在乔青怀里,眼见令狐捷对赵虞儿挥起了鞭子,唐管家和乔青同时出手护着。

    “大少爷!不要!”

    唐管家和乔青同时出声,可令狐捷的鞭子还是落了下来,啪的一声清脆响亮,甩在了唐管家的手臂上。

    一道血口子出现在唐管家胳膊上。

    “逆子!到现在你还不知悔改是不是?!”令狐鸿熹一把抢过令狐捷手中鞭子,啪啪啪!就是三鞭子狠狠地落下!

    原本,令狐捷被拖出去打二十大板不过是做做样子,给他点教训,搓搓他的锐气,可令狐捷掉不下这个面子,就换了如今被令狐鸿熹亲自甩了三鞭子!

    第一鞭子甩在他的胳膊上,皮开肉绽!

    第二鞭子甩在他的肩膀上,肩膀同样是皮开肉绽。

    第三鞭子因为二夫人突然跳过来挡了一下,所以甩在了二夫人头上。

    二夫人原本就散乱的发髻因为这一鞭子彻底乱如杂草,头皮撕开了一道血口子,鲜血冒出来顺着额头淌下来,配上她此刻脸上狰狞凄惨的面容,更像不知从哪儿游荡出来的女鬼。

    令狐鸿熹原本只想教训令狐捷,谁知连二夫人也打了,场面彻底的失控。

    老夫人索性一pigu坐在椅子上,只顾抚着胸口,什么都不想管了!也不是不想管,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现在只要令狐鸿熹不出动锦甲卫,其他她都不管了!

    “父亲!你打母亲!打我!”

    令狐捷叫着,抬手就要去抢令狐鸿熹手中的鞭子。

    他从小到大都没被令狐鸿熹打过,更加没看见过母亲受委屈,加上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现在的令狐捷,根本什么后果都顾不了,在他心中,令狐鸿熹再生气也不会不认他这个儿子!

    但令狐捷毕竟年轻,无法掌握令狐鸿熹的心思。

    令狐鸿熹要的是一个合格的接班人!

    侯府不是只有令狐捷一个儿子!令狐惊烈虽然年纪小,但现在却是跟在太子身边,林东合毕竟是个不受宠的皇子,令狐鸿熹对林东合的为人又一贯有所保留。

    令狐捷当自己的地位还跟以前一样,可谓是大错特错。

    “你还要从为父手里抢过去不成?”令狐鸿熹扬起手中的鞭子,冷眼看向令狐捷。

    他这辈子头一次扬起鞭子抽打除了牲畜之外的,竟然打的是自己儿子!这是何等的可笑和讽刺!

    可他令狐鸿熹的确是有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儿子!

    令狐捷现在犹如被点燃的□□,看着令狐鸿熹手中扬起的鞭子,不甘的质问道,

    “父亲真的还要再打吗?”

    “打你又如何?!”令狐鸿熹鞭子停在半空中,几欲落下。

    二夫人顾不上身上的疼痛,拼命地想要护在令狐捷身前,却被令狐捷扒拉到了一边。

    “母亲不必管我,就看看父亲今天还能打我不成?!”令狐捷被令狐鸿熹刚才那几鞭子抽懵了,现在梗着脖子往上冲,令狐鸿熹不打他都对不起他这个态度!

    见二夫人已经哭不成了,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气的,还是因为看到令狐捷的惨样心中痛苦所致。

    护犊之心,人皆有之。

    可二夫人之前对别人的孩子那般狠毒无情,就该料到早晚有这么一天!

    “捷儿!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二夫人一边说着一边向老夫人投去求救的目光,可老夫人脸色冷若寒霜,看都不看她一眼。

    此刻的老夫人完全是气懵了的状态,她现在只觉得心尖上疼的厉害,连说句话的力气都没有,还能顾上二夫人?

    “母亲!为什么不让我说!我偏要说!父亲也不知道被那两个女人灌了什么mihun药!一个才回来几个月,一个回来的日子更短,父亲现在竟然对她们二人言听计从!一个saoba星也就罢了!还有一个qing楼出来的changfu也当成了宝贝!父亲迷了心窍也就罢了,怎么祖母还会跟父亲一起!祖母不应该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吗?这两个女人每一个好东西!都是jian人!”

    “孽畜!”

    令狐捷说的有多痛快,等待他的灾难就有多重。

    令狐鸿熹再次扬起了手中鞭子,这一次,令狐捷却有了防备,抬手接住,原本想将鞭子从令狐鸿熹手中抽走的,可令狐捷手一抖,力气用错了地方,令狐鸿熹手还没松开,令狐捷用力将鞭子扯向了一边,令狐鸿熹脚下不稳,整个人嗖的朝一边桌子上撞去。

    “侯爷!”

    唐管家见势不好,也顾不上赵虞儿了,转身就去扶令狐鸿熹。

    可唐管家距离令狐鸿熹毕竟还有好几步的距离,令狐鸿熹又是撞向与他相反的方向。

    “父亲!小心!”

    就在这时,一抹单薄纤细的身影及时出现在令狐鸿熹身后,伸手扶住了他。

    而满月却因为惯性被令狐鸿熹撞倒在地上。

    “满月!”令狐鸿熹见满月为了扶自己摔在地上,说不出的愧疚感觉。

    满月坐在地上并不急着起身,而是冷冷的看向令狐捷,语出寒冽,

    “大哥连父亲都要打了!那么下一个要动手的就是祖母了吗?那么下一步呢?倘若以后大哥有机会进宫的话,岂不是看不顺眼的都要打!大哥这是要将整个侯府推入万劫不复之地吗?!”

    “如今在大哥眼里,整个侯府的人都欠你的,都该打是不是?!”

    满月步步紧逼,丝毫不给令狐捷喘息的机会。

    令狐捷如今如同困兽一般,言行举止都不受控制。

    “捷儿!快向你父亲道歉!”老夫人气的捶胸,眼睁睁的看着令狐鸿熹被令狐捷推倒了,一边是儿子,一边是孙子,她是左右为难。

    “我不道歉!我没错!”令狐捷还在梗着脖子死撑着,这一次不必令狐鸿熹开口,老夫人已经下令,

    “来人!都愣着干什么!把大少爷拖下去!”老夫人一声令下,四周家丁再也不敢犹豫,一拥而上,七八个人将令狐捷摁在了那里。

    “你们要造反?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侯府的大少爷!你们这些gou奴才!”

    令狐捷在最里头嗷嗷叫着,拼命想要反抗,奈何他武功再好,也不是七八个人的对手。况且这些人都是侯府的侍卫,跟在老夫人身边这么多年,一个个也不是吃素的。

    再加上二房这些年在侯府作恶多端,一众下人敢怒不敢言,趁此机会,还会再跟令狐捷客气?

    二夫人彻底懵了,看着令狐捷要被拖下去,二夫人如同疯妇,跳起来挥舞着手臂挡在令狐捷身前,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令狐子璐了,子璐瞎了一只眼,等同废人,也被侯府彻底放弃,留她性命不过是尽人事罢了,而平雪想出来又遥遥无期,难道连唯一的儿子也保不住了吗?

    “不要带走我的儿子!不要!”

    人最原始的护犊之心,此刻在二夫人身上完全体现。

    二夫人像个疯妇,对着那七八个侍卫又是厮打又是拉扯的,好几个侍卫脸上都被二夫人抓破了。

    “把这个疯妇一块拉下去!全都拉下去!”

    老夫人再次下令,剩下的三四个侍卫紧跟着上前将二夫人摁住。

    “老夫人!你竟然如此对我!我为你做牛做马这么多年,什么都听你的,都顺着你!你不但答应让赵虞儿进门,还同意她当主母!现在还这样对我的儿子!老夫人,这么多年你我都做了什么,你都忘了吗?你以为现在你能——”

    “把她的嘴堵上!拖出去!”

    不等二夫人说完,老夫人再次下令。

    在她身旁的几个婆子立刻上前,掏出手帕利索的堵住了二夫人的嘴巴。

    不一会,暴躁的令狐捷和疯癫的二夫人就被一众侍卫七手八脚的拖了下去。

    大厅再一次陷入诡异的宁静。

    令狐鸿熹气的胸膛剧烈起伏,脸色铁青。

    赵虞儿已经被唐管家和乔青带了下去,梁妈妈瘫坐在地上,早就被刚才一幕吓得魂飞魄散。她知道自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老夫人对二夫人都是如此下场,对自己更加不会伸出援手。

    “侯爷!侯爷饶命!侯爷,老奴真的是被冤枉的啊!侯爷饶命啊!”

    梁妈妈不敢求老夫人,只好跪在地上拼命的磕头求着令狐鸿熹。

    “来人!将这个老奴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

    令狐鸿熹此刻已经不想再秉承仁慈二字!侯府的不良风气已经不能继续再纵容下去了!

    梁妈妈一听五十大板,当即吓得脸色煞白。

    不用说五十大板,就是十板子也足够要了她的性命。

    可令狐鸿熹命令已下,梁妈妈还不等呼喊几声,就被堵住了嘴巴拖了下去。

    院子里响起板子敲在身上的闷响声,梁妈妈被堵住了嘴巴,只能发出阵阵闷哼声,却很快就淹没在板子的敲打声中。

    不一会就只听到板子敲打的声音,听不到其他声响。

    “侯爷,人已经断气了,还有二十大板。”院子里响起管事的声音。

    大厅里面,顿时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老夫人的脸色可以用死灰来形容。

    接连损失了林妈妈和梁妈妈,这二人都是跟在她身边超过三十年的人了,如今等于是断了她的左膀右臂,再加上昨晚上好端端的几千两银子买回来的名贵药材都变成了渣渣,老夫人此刻也就吊着一口气坐在这里罢了。

    “拖出去,扔到后山!”

    令狐鸿熹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严厉冷酷。

    整个侯府上下都习惯了他的儒雅内敛,很少有人真正见识过他动怒的时刻。

    老夫人捂着阵痛的胸口,缓缓起身,

    “人老了,就不该多管闲事了!管多了,连我的命都没了!”老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朝外面走去,脚步蹒跚,背影佝偻了起来。

    有丫鬟婆子要过去扶着她,被她一把狠狠地推开了。

    老夫人今天是颜面尽失。

    偌大的侯府,早已没有一个听之任之的角色。

    过了今天,二夫人和令狐捷都会对她心存芥蒂,赵虞儿一旦得到了主母的位子,也不会将她放在眼里,不过是阳奉阴违罢了。

    其他人,诸如三夫人和吴姨娘,面上不说,心底哪个不恨老夫人?

    至于满月——

    老夫人很清楚,自己再多留这里一会,迟早就被她这个最不待见的孙女气死了!

    曾经,老夫人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的,这一次却是独自回了院子。

    老夫人离开之后,令狐鸿熹看着满月,见她眼底清明一片,神情淡然如水,不知怎的,他身上原本积聚的暴风雨也渐渐平息下来。

    这个女儿在此刻给他一种莫名的力量,仿佛是全天下大乱,她这里也是无波无澜,冷静如初。

    今天这一出,算是让他彻底看清了侯府每个人。

    老夫人的飞扬跋扈霸道□□,

    二房的恃强凌弱目空一切,

    三房的隐忍挑唆墙头草两边倒,

    以及吴姨娘的胆小懦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种种种种,全都清晰明白的呈现在面前。

    这么久了,他才有时间审视一下这个家。

    “满月,之前——委屈你了。”令狐鸿熹艰难的从嗓子里说出这句话。

    满月眼神闪烁一下,继而摇摇头,无所谓的笑了笑,

    “父亲,女儿受点委屈没什么,女儿只是担心父亲。”满月垂眸清浅出声。

    三夫人和吴姨娘在底下看着,全都大气不敢出一声。

    她们也是第一次见令狐鸿熹发这么大的火,生怕殃及池鱼,都是躲得远远地。

    “为父不碍事。都散了吧。”

    令狐鸿熹挥手,让其他人都离开。

    满月福身之后,淡淡的看了令狐鸿熹一眼,见他额头青筋跳动,整个人透着说不出苍凉愤怒。

    他信任了快二十年的人,如今被他亲自揭穿真面目,这对他的打击自然不小。

    可令狐鸿熹起码还能在追悔莫及之前发现,不像她,上一世,到死她才看透了一切,却没有任何回旋和抵抗的余地。

    满月回到蒹葭阁之前,三夫人追上她,叹了口气,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满月凝眉看了三夫人一眼,低声道,

    “三夫人小心有人趁热打铁即可。”

    满月知道三夫人有话问她,却又不好意思直接开口。

    三夫人脸色微微一变,嘴唇有些颤抖的开口道,

    “你的意思是赵虞儿她——”三夫人压低了声音在满月耳边低声说着,

    “难道她要立刻对付我?”

    “二夫人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扳倒的,如果借着别人的手对付了二夫人,对赵虞儿来说,何乐而不为呢?所以——三夫人自己小心。”

    后面的话,满月不必说了。

    三夫人在二夫人和老夫人手下吃了不少亏,应该怎么小心不用她教了。

    赵虞儿这个侯府主母不是那么容易当上的!就算令狐鸿熹今儿答应了她,明天她也得出岔子!不是满月未卜先知,而是老夫人和二夫人都不会允许!就算撕破脸,也不会让赵虞儿得逞。

    赵虞儿权衡之下,既然李景田回来了,二夫人更加不容易斗了,再加上当不上主母的位子,赵虞儿气急败坏之下,所有恨意都发泄在三夫人身上也不奇怪。

    而次日一早,想通的三夫人也就照着满月的提醒,装起了病。这一病就是一个月,因为生病,三夫人就可以不必出现在众人面前,也就少了与赵虞儿面对面碰面的时候。

    不过,这都是后话。

    ——

    回到蒹葭阁,满月坐在屋内长时间一动不动。

    见此,铁英很担心,想要上前问一问,却被惜梦拉出了房间。

    “大小姐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我们不要打扰了。”惜梦小声提醒着铁英。

    铁英将信将疑,“可是大小姐刚才在枫兰苑还是好好地,怎么回来就像换了一个人呢?”

    “这不是我们该问的,大小姐明天就好了,我们在外面守着就行了。”惜梦跟随满月时间最长,自然比铁英了解满月。

    “其实大小姐心里也不好受。”惜梦轻叹口气,自家小姐的不容易她自始至终都看在眼里,能平安到现在,是她们家小姐的本事。

    ——

    满月此刻只喜欢一个人静静的呆着。

    刚才一幕幕,走错一步,现在被拉在院子里打板子的人都是她!回到侯府短短四个月,给她的感觉却好像几年一样

    每一天都要小心提防随机应变,走错一步都没有机会补救。

    当今天的一切看似尘埃落定,她只想一个人静静的呆着。不去回忆,不去思量。

    满月知道,今天这一仗并未结束,不只是老夫人和二夫人不想看到赵虞儿做侯府主母,她也不想。

    所以今晚她还得有些应有的行动,至于行动的结果,就看明天一早了!

    ——

    次日一早,满月早早起来,惜梦和凝静在屋内侍奉着,铁英在院子外面。

    “大小姐,您昨儿休息的晚,其实今天不必这么早起来的。老夫人今儿一早要去相国寺静修,也说了不用旁人侍奉了。”惜梦其实想说,二夫人和大少爷都被关起来了,老夫人又去了相国寺,蒹葭阁这边,看似是松了口气。

    满月垂眸笑了笑,淡淡逸出,

    “未必啊。不了一桩心事,老夫人如何能甘心去相国寺静修!”

    再说了,老夫人去相国寺静修是假的,去见靠山才是真的。

    “大小姐,为什么这么说?”惜梦奇怪的看着满月。

    按理说这昨晚上才闹的老夫人元气大伤,难道老夫人今儿一早就要来找大小姐晦气?

    惜梦和凝静不由面面相觑。

    “大小姐!白露院出事了!”

    正在这时,铁英从外面急匆匆的跑进来,脸上的表情着急火燎的。

    “大小姐,出大事了!”

    惜梦和凝静都是一脸好奇地看着铁英,白露院不是赵姑娘的院子吗?这大清早的,那边会出什么事?

    “铁英,究竟多大的事啊?”惜梦歪着头,越发好奇。

    “什么事都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走吧,你们三个一块跟着。”满月整理着衣袖,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仿佛白露院现在发生的事情与她没有任何关联。

    可如果不是她昨晚回来之后又出去了一趟,白露院今早的热闹又从何而来?

    老夫人要去相国寺不假,但是不解决了赵虞儿的事情,老夫人还不会贸然去搬救兵。

    昨晚上整个侯府乱作一锅粥,侍卫也都调度的乱七八糟,赵虞儿受了伤,白露院里里外外也是乱作一团,满月趁着这个机会动了点手脚,就有得今天赵虞儿受得了。

    满月脚步轻松,带着惜梦、凝静还有铁英三个人朝白露院走去。

    此刻的脚步较之昨晚上归来的时候轻松了很多。

    白露院曾是她母亲居住过的地方,从回来后,满月就没踏足过一步。她带着两世关于母亲的记忆,却都是在七岁之前。

    七岁之后,母亲生了惊烈之后难产死了,她就被老夫人暗中算计着送出了侯府,从那以后,关于母亲慈爱温暖的点点滴滴,就只能存在于梦里。

    一步步接近白露院,看着曾经熟悉的一草一木,在自己面前早已是面目全非,满月心中不由得冷笑一声。

    赵虞儿才搬进来几天啊?

    这里就变化如此大!

    表面上说的很好,只是暂住,不想破坏这里原有的格局,可是却以自己对桃花过敏为由,移走了院子里所有的桃花,还有那两边的甬道,又说与新栽种的海棠不相称,也改了其他甬道,这一番折腾之下,白露院已经变了个样子。

    除了名字没变!

    看来,要是赵虞儿再住进来一段时间,这白露院的名字也得改了。

    赵虞儿办事不像二夫人,什么都摆在明处,生怕别人不知道二房的有多势力的似的,她总是不声不响的就达成了目的。

    但今天,赵虞儿只会是吃不了兜着走。

    还没走到白露院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阵阵咆哮声,隐隐看到院子里面跪了一地的丫鬟婆子,当中一个穿白衣的正是赵虞儿。

    此刻赵虞儿也跪在地上,披散着头发,身子瑟瑟发抖。

    “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竟然穿着白衣来堵我的晦气!你根本就是故意的!想咒我死吗?”

    老夫人如此咆哮声,还带着连番的摔打声。

    满月看到老夫人卷起了一件白色长裙,不停地朝赵虞儿脸上甩过去,赵虞儿被打得花容失色,却不敢反驳一句。

    今儿是初一,京都的规矩是,今儿拜见家中长辈的话,必须要穿的喜庆,哪怕不是艳丽的衣服,也不能穿着白色,白色是绝对不能在初一穿着。

    当然,也有例外。

    比如家中有长辈去世。

    老夫人可是将规矩看的很重!赵虞儿此番撞在了枪口上,想不死都难。

    “老夫人!息怒。虞儿昨晚看了眼黄历,今儿是三十啊,所以虞儿才——”

    “你闭嘴!”老夫人再次甩起那件衣服砸在赵虞儿脸上,衣服的珍珠腰链狠狠地砸在赵虞儿面颊,疼的她一个劲的吸气。

    赵虞儿若不是初一的话,平时都会穿着一身白色长裙,好似除尘仙子,惹人怜爱。

    可偏偏就是这身白衣害了她。

    满月昨晚趁着整个侯府都乱作一锅粥的情况下在赵虞儿的黄历上动了手脚,今天一早,曲妈妈给赵虞儿准备衣服的时候,一看不是初一,自然就准备了白衣。

    因为昨儿实在是太乱了,就算曲妈妈有所怀疑,也还是照着黄历来的。

    如此一来,正正好好撞上了老夫人的晦气。

    老夫人原本也会在去相国寺之前收拾赵虞儿一顿,这些正好!理由充分,有证有据。

    “老夫人息怒啊,真的是黄历出了问题,不知是不是被人动了手脚所以才会——”

    “才会什么?!来人,把这个多嘴的奴才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老夫人现在再气头上,她本就病着,生病的人心情都会容易烦躁,再看到赵虞儿大初一的穿了一身白衣服,老夫人差点当场气的背过气去。

    眼见曲妈妈不过多嘴了几句,就被拉下去打了个半死,一院子其他丫鬟婆子更是对大气不敢出一声了。

    赵虞儿跪在地上,哭的愈发楚楚可怜。

    赵虞儿昨儿头部受了伤,那一下撞的并不轻,她今天还一大早的就爬起来给老夫人请安,原本就是想表现给老夫人看的,谁知却触了老夫人的霉头。

    老夫人今儿一早路过白露院,原本就是想找点事,却正好撞上了赵虞儿这一身打扮,老夫人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算计的如此清楚的赵虞儿竟然也会犯下如此大的错误!

    也说不定并非犯下错误,而是以为真的能当上侯府主母,连她这个老夫人都不放在眼里了!

    这是老夫人所不能容忍的!

    “先教训了你这个不懂事的奴才,再来跟你算账!你不是想我死马?好好好!今天就来看看谁先死!”

    老夫人说着,对手下使了个眼色,眼看赵虞儿就要被拖下去打上一顿板子了,就在这时,令狐鸿熹出现在满月身侧。

    见他脚步急匆匆的朝这边赶过来,满月不由得调整了下神情,抬脚迎了上去。

    心底却在轻叹,父亲来的太早了,戏就没有那么好看了!

    “父亲,祖母不知为何在生赵姑娘的气,您快去看看。”满月先一步开口,令狐鸿熹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我知道了。”

    他肯定是知道了,否则昨晚一夜都在谦雲阁休息的令狐鸿熹,怎么可能一大早的赶过来呢!可满月如此说,就是让令狐鸿熹以为她是要去通知令狐鸿熹的,而不是来看热闹的。

    满月如此表情和话语,让站在她身后的惜梦和凝静不觉低下头,狠狠地抽了抽眼角,而铁英则是目瞪口呆的看着满月,过了一会回过神来,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却对上惜梦和凝静面无表情的面孔,铁英也跟着狠狠地抽了抽嘴角。

    她们家大小姐啊,这随机应变的能力还真是炉火纯青。

    令狐鸿熹脚步匆匆的进了院子,看到老夫人气的脸上的肌肉都在抖动,再一看赵虞儿一身装扮,令狐鸿熹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知道赵虞儿并非故意的,可今天这一出,令狐鸿熹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鸿熹!好好地瞪大了眼睛看看你选的所谓主母!这还没正式当上侯府的主母呢,这就要克死我吗?家里已经出了一个saoba星了!还要出一个克星不成!”

    老夫人指着赵虞儿的脸,扬起手臂,啪啪啪就是三巴掌!

    她才不管赵虞儿昨晚上受了多重的伤呢!死了才好!反正那冷暖玉棋子最终也没帮上平雪!

    现在这个赵虞儿还想当侯府主母!做梦!

    赵虞儿的面颊当即就红肿了起来,额头上包扎的布条不知何时也掉了,露出里面蜿蜒狰狞的疤痕,丑陋刺目,上面还渗出殷红的血迹。

    赵虞儿昨晚用命搏回来的主母位子,这到了今天,眼看就要化作泡影了。

    赵虞儿又如何能甘心?

    可她不甘心有什么办法?今天真的是撞在了老夫人刀口上了!

    “母亲,息怒。这一定是个误会。虞儿有伤在身,这样会支撑不住的。”

    令狐鸿熹一边哄着老夫人,一边还要想办法解救赵虞儿,此刻的他,夹在当中,比任何人都为难,都痛苦。

    昨晚闹的那一出还没结束,他到现在还在心痛令狐捷说的那些话和所作所为,更是一夜都没休息,今天一早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到现在连早朝都不用去了。

    看着赵虞儿被老夫人接连甩了好几巴掌,令狐鸿熹也心疼,但老夫人现在在气头上,又是明显的抓住了赵虞儿的把柄,老夫人必定是朝死里下手了。

    赵虞儿跪在那里哭的梨花带雨的,这昨天才上演了一次撞墙,今天竟然挨了打,赵虞儿也想不通,曲妈妈算是小心翼翼的人,怎么会出这么大的纰漏。

    难道有人从中作怪?

    赵虞儿抬起头正想四处看一下,冷不丁,又被老夫人当面泼过来一杯茶水,烫的她终是没忍住跳了起来。

    “给我跪下!我话还没说完你竟敢起来?谁教你如此没有规矩?!”

    老夫人这是故意为难赵虞儿。

    之前那杯热茶是老夫人故意使脸色让丫环端来的,大清早的她现在还在气头上,也不可能喝茶,就是为了泼赵虞儿一脸的。

    眼看赵虞儿脸上的皮肤都烫红了,令狐鸿熹的心揪着,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矛盾还是紧张。

    满月在一旁看着,能清晰感觉到令狐鸿熹此刻难以发作的火气,他心疼赵虞儿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觉得赵虞儿不对,就算她喜欢穿白色的衣服,每个月初一都不能记牢了,忍一忍?

    这分明是让老夫人的病更严重。

    “母亲,息息怒,先坐下来休息一下,虞儿犯错了慢慢教,她才回来侯府没多久。”令狐鸿熹一边劝着老夫人,一边对唐管家使了个眼色。

    唐管家却不是立刻去搀扶老夫人,而是趁着所有人不注意悄悄离开了。

    满月将铁英叫到跟前儿,小声叮嘱她,

    “跟着唐管家看看,不要惊动他。”

    “是,大小姐。”铁英低声应了,转身悄无声息的离开。

    白露院内,令狐鸿熹命人搬了太师椅给老夫人坐下休息,而赵虞儿和一院子丫鬟婆子仍旧是跪在地上,赵虞儿最惨,昨儿的伤口还没愈合,今天脸上又添了新的巴掌印。

    不一会,吴姨娘带着令狐秋雨也赶来了。昨天的热闹令狐秋雨没看成,早就憋着一肚子火了,看到满月之后,却异常安静。

    “大姐。”令狐秋雨小声跟满月打着招呼。

    满月只是点点头,并没说话。

    吴姨娘急忙拉着令狐秋雨站在了另一边,生怕令狐秋雨跟满月站的太近,惹来老夫人不高兴。

    如今就算二夫人和大少爷都被侯爷关了起来,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吴姨娘很清楚,这二夫人将来一旦翻身,她跟令狐秋雨根本没有任何招架之力。

    还是小心一点好。

    “娘,你拉着我作何?我这么大了,该站在哪里我自己知道。”令狐秋雨不悦的甩开二夫人的手,虽然声音很小,但还是很容易引起令狐鸿熹的注意。

    吴姨娘生怕令狐鸿熹和老夫人看过来,急忙低下头,也不敢出生了,一副怕事的样子。

    院子里,赵虞儿跪了好一会,老夫人就只是坐着品茶,冷笑着看向她,这摆明了是让她罚跪。

    老夫人如此做,令狐鸿熹也说不出个不字来。

    可老夫人继续这么罚跪下去,赵虞儿现在的身体只怕支撑不了多长时间,这一点令狐鸿熹和老夫人都明白。

    所以老夫人是在等令狐鸿熹主动开口。

    至于开口说的什么,自然是要老夫人满意了才行!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主家三十年,还从未敢在初一穿过白衣,就算婆婆早早过世,这个规矩我也是记得的。你呢?现在还不是侯府的人,竟然连这个规矩都不想遵守了!好!很好!你就继续跪着吧!跪到我气消了为止!”

    既然令狐鸿熹不开口,老夫人就旁敲侧击的点着他。

    满月听了老夫人的话,眼底划过一丝冰冷嘲讽。

    老夫人这么快就打上如意算盘了!

    不过这也在她的计划之内。

    既然老夫人是横竖都看不上赵虞儿当侯府的主母,如今抓到赵虞儿这么大的纰漏,老夫人自然是要逼着令狐鸿熹从此以后都不立赵虞儿为主母,方才肯罢休。

    否则今日老夫人就会让赵虞儿一直跪下去!

    赵虞儿的身体,支撑不了多久!

    现在就要看令狐鸿熹怎么做了!

    不一会,唐管家来到令狐鸿熹身侧,并且对他使了个眼色,令狐鸿熹脸色微微缓和了一下。

    而铁英也悄无声息的站在了满月身后。

    “大小姐,唐管家去了秀雅苑,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两个人,是秀雅苑新调任的管事。”

    铁英话音落下,满月思忖片刻,恍然大悟。

    她不知该说令狐鸿熹行事迅捷如闪电呢,还是说——令狐鸿熹对赵虞儿的付出超出她的想象。

    “母亲,虞儿昨晚受了伤,今天难免精神欠佳有所不适,这洗漱穿衣都是有贴身丫鬟婆子负责,今儿负责虞儿的是曲妈妈,儿子怀疑这曲妈妈是受人指使故意如此作为!”

    令狐鸿熹不紧不慢的开口,老夫人却显然不买账,眼睛一瞪,语带嘲讽,

    “曲妈妈被人收买?哼!你什么意思?今儿大清早来的最早的就是我,难道是我不成?”

    “母亲,儿子不是那个意思。这个曲妈妈的确可疑,应该仔细审问一下。来人,带曲妈妈上来!”

    不等老夫人点头,令狐鸿熹已然下令。

    老夫人脸色一僵,看向令狐鸿熹的眼神充满了愤怒的火焰。

    而赵虞儿此刻虽然晕晕乎乎的,却也知道令狐鸿熹是在帮她想办法,赵虞儿深呼吸一口,抬眼看向令狐鸿熹,满眼的泪光闪闪和楚楚可怜。

    然,此时此刻迎接她的却不是令狐鸿熹一贯的宠爱呵护,而是带着难以言说的无奈和责备。

    赵虞儿神色一僵,眼泪扑簌扑簌的落下,说不尽的委屈尽在眼底。

    可令狐鸿熹这会子想的是如何在老夫人面前保住她,没有心思和精力安慰她照顾她的情绪了。

    曲妈妈刚才就被打了一顿,如今被带上来也就剩下半条命了,嘴巴张了好几下,都只是从嘴巴里流出殷红的血来,说不出话来。

    “哼!这个老奴现在这样子还能说什么?鸿熹,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衣服是她自己要穿的,又没有人拿刀子逼着她!”

    老夫人就知道曲妈妈说不了话,都被打了好几十板子了,又是这么大年纪,不过是早晚的事儿。

    令狐鸿熹却不赞成,沉下脸,冷声逸出,

    “这曲妈妈是从枫兰苑过去的,最早也在老夫人的院子呆过,不过停留最长时间的却是秀雅苑,来人,带秀雅苑与曲妈妈共事过的到院子里!今儿我要亲自审问清楚!”

    令狐鸿熹此话一出,老夫人眼底怒火更加明显。

    虽然现在她还不完全清楚令狐鸿熹的意图,但老夫人也能感觉出来,令狐鸿熹这是变着法子的要为赵虞儿开脱。

    老夫人心中冷笑迭起。

    她今天就坐在这里不动了,他倒要看看,令狐鸿熹在她眼皮子底下怎么给赵虞儿开脱!难道他也想学令狐满月不成?

    想到满月,老夫人尖锐阴鸷的眼神不由得在四周扫过,目光在角落里狠狠地定格在满月身上。

    见她低垂着眸子,神情淡然,一副安之若素的样子。

    不知怎的,老夫人喉咙里面就觉得阵阵腥甜涌动,说不出的愤怒恨意在心底涌动。

    明明是一个还不满十四岁的黄毛丫头,却是能一次又一次的在她手下逃脱了,现在还当上了六品女官,这一旦哪天皇上和太后为她寻到了合适的职务,这个令狐满月就更加了得!

    到时候老夫人想再动她,比登天还难。

    老夫人恨恨的收回视线,现在还是先解决了赵虞儿再说!怎么说这个侯府的当家主母都得是她满意的人!

    以前觉得二房尚且不错,谁知现在看来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而赵虞儿想做侯府主母,简直是痴心妄想!

    老夫人要的侯府主母,必须有显赫的身家背景,能将侯府更推进一层。

    这么多年老夫人对二夫人都没松口,就是始终觉得李景田一直远在边关,多少是个威胁,若边关异动,李景田带给侯府的就不是帮助,而是灾难。

    老夫人在这方面是如此精打细算的一个人,岂会错失半分机会?

    所以,一直是哄着劝着二夫人这么多年都没立下当家主母的位子。

    赵虞儿才回来几天就想当上主母!

    简直是做梦!

    老夫人咬牙切齿的想着,满月此刻缓缓抬头,看着老夫人那誓不罢休的一张脸,心底冷笑更加浓郁。

    老夫人现在还不知道令狐鸿熹打了什么算盘吧!只怕一会知道了,老夫人就不是现在这胸有成竹的表情了!

    很快,秀雅苑与曲妈妈共事多年的两个婆子被带了上来,二人跪在地上之后,不等老夫人开口询问,便主动开口,颇有种不打自招的感觉。

    “老夫人饶命,这曲妈妈其实早就被二夫人收买了,一直都在帮二夫人办事,今天这出也是故意演给老夫人看的,二夫人昨儿被老夫人关入柴房心中不忿,所以就连夜吩咐曲妈妈在赵姑娘穿的衣服上动手脚。所以赵姑娘是无辜的。”

    “是啊,老夫人。这曲妈妈早些年就为二夫人卖命,在老夫人的枫兰苑的时候,还将很多老夫人的事情告诉二夫人,这事奴婢们一直是敢怒不敢言,今儿见曲妈妈竟是如此陷害无辜的赵姑娘,所以奴婢们才不得不开口,总不能让无辜的赵姑娘白白受冤吧。”

    从秀雅苑带来的两个婆子,口口声声指证一切都是二夫人和曲妈妈所为。

    说的有板有眼的,很难让人怀疑。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做到这些,整个侯府,也就只有令狐鸿熹能办到。

    满月此刻唇角浅浅的漾开一抹轻笑。

    早就该知道,堂堂侯爷——令狐鸿熹,即便是在侯府,也未必是她现在看到的这样。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到办法解救赵虞儿,况且,除了这个法子,就是满月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

    怪不得令狐鸿熹能留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能够暗中为皇上处理那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令狐鸿熹的随机应变和反应能力,的确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他只是习惯了隐藏真正的实力。

    这整个侯府,最张牙舞爪的是老夫人,最八面玲珑的是二夫人,最公正淡漠的是令狐泉,最厉害的角色却是曾经一直不声不响的令狐鸿熹。

    满月觉得今天这出戏没白看,要想彻底赶走赵虞儿也不可能!毕竟赵虞儿背后很可能还有一个满月未知的西域势力,而如今这出戏,起码是让老夫人和赵虞儿撕破脸了,再以后想合作也难了。

    老夫人此刻脸色铁青,其实从生病开始,老夫人的脸色就没好看过,只不过接连几天,天天都被气个半死,老夫人的脸色愈发接近死灰一样的气色。

    令狐鸿熹看了也觉得担忧,但有些事情已经不是他想压下来就能压下的。

    “你们——好好好!真好!竟然知道了这么多藏到现在才说!你们啊你们!都是好样的!”

    现如今真是打死老夫人她都想不到,令狐鸿熹会给她来这么一出!

    打了她个哑口无言,措手不及。

    赵虞儿既然是被陷害的,那罪名就减轻了一大半。

    老夫人现在罚也罚了,打也打了,怎么样也该差不多收手了。

    那两个婆子此刻安静的跪在地上,面对老夫人倒显得分外坦然和平静。

    令狐鸿熹的确是有个好帮手,唐管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教会她们如此说,而且是不露出一丝破绽,这两个婆子自然也少不了要挨上一顿知情不报的板子,但赵虞儿的罪名却瞬间卸去了一大半。

    “母亲,既然是一场误会,就让虞儿起来吧。”

    令狐鸿熹轻声劝着老夫人。

    其实现在有谁体会到他的疲惫和无奈。

    整个侯府,这段日子就跟一锅沸腾的热粥一样,而他也在这沸腾的大锅当中,时不时的面临翻腾煮沸的感觉。

    老夫人咬咬牙,看向跪在地上三魂丢了两魂半的赵虞儿,唇角突然扯出一抹笑容来,她眼底明明是带着层层龟裂,可面上却能绽出笑容来。

    满月不由得摇摇头。

    这姜还是老的辣,老夫人平时只是习惯了飞扬跋扈,冷静下来之后,反应也是极快的。

    赵虞儿抬头的时候瞥见老夫人冲自己笑着,顿时说不出的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可老夫人却能维持住脸上的笑容不减,还能朝她伸出手来,主动要拉她起来。

    赵虞儿脸色变了好几变,当着令狐鸿熹和众人的面,赵虞儿自然不敢拒绝,只能是战战兢兢的起身,哪还敢让老夫人扶着自己!

    赵虞儿昔日那些冰清玉洁温柔善良,在此刻早已是荡然无存。

    曾经有的冷静出尘,在此刻都被狼狈颤抖所代替。

    “丫头,起来吧。虽说你自己记不清日子也有错,但这个老奴却是罪该万死。这次的事情,你且不用放在心上了,回去之后好好休息吧,这侯府的大门依旧还是向你敞开的,只是——如今不是我不同意你做主母,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教我如何心安?是不是?鸿熹?”

    老夫人最后一句话抬眼看向令狐鸿熹,眼底却是即将沸腾的怒火。

    令狐鸿熹心中苦涩,面上却要附和老夫人,

    “母亲说的是,虞儿也有不对的地方,犯错就要受罚,看来她还需要些时日学习下侯府的规矩。”

    “你知道就好。不过这侯府的规矩也不是那么难学,日后让她跟着我学规矩即可,若是学成了,我自然会承认,到那时候你再想立主母,岂不是名正言顺!若是连侯府的规矩都不懂得话,这如何也难说出去。”

    老夫人顺着令狐鸿熹的话接了下来,却是将话题直接绕到了自己身上。

    既然上一出是儿子算计当娘的,那么这一出也就轮到老夫人反将一军了!

    老夫人故意提到让赵虞儿跟着她学规矩,这规矩如何还不都是她定的,赵虞儿学不学的成也是她定的!

    如果老夫人一直不松口,令狐鸿熹短时间内也好再催促老夫人!而时间一长,老夫人说不定也很快找到替代二夫人的角色与赵虞儿抗衡!

    路还很长不给老夫人面子,老夫人这会也就不会让他和赵虞儿好过。

    令狐鸿熹面露一丝苦涩,赵虞儿却是傻了眼。

    “好了,我今儿还要去相国寺静修,你们也都散了吧。你这丫头好好休息吧,身子骨这么弱可不成。”

    老夫人一边说着,一边走下台阶。

    赵虞儿现在还要装出一副懂事乖巧的样子陪在老夫人身边聆听她的话语。

    “虞儿谢老夫人关心。老夫人慢走。”

    赵虞儿说每一个字都带着颤音,今天这一出,将是她永远的噩梦!

    看来她还是将侯府的人想得太简单了!以为得到了令狐鸿熹的宠爱,又收买了老夫人就能在侯府立足,就是令狐鸿熹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

    赵虞儿惨白着一张脸送走了老夫人。

    老夫人在路过满月身边的时候,勾唇冷冷一笑,看向满月的眼神分明写上了秋后算账!

    等她从相国寺回来,就是这丫头的死期了!

    “我不在侯府的日子,你可是轻松很多了。不过——”老夫人在满月身边很小声的开口,眼神阴阴的看向满月,脸上的肌肉都跟着不由自主的抖动着。

    老夫人这话,只有她和满月能听到。

    满月听了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从容逸出,

    “是啊,祖母不在,好戏都没得看了,虽然轻松,但也无趣。满月盼望着老夫人早日归来呢。”

    满月不冷不热的语气,短短几句话却是将老夫人这几日来的遭遇连削带打全都给捎上了。

    本来老夫人不说话走过去也就算了,偏偏她不甘心就此离开,走之前还想警告一下满月,谁知却被满月狠狠地堵了回去。

    老夫人嘴角抽了抽,隐在祥云锦绣袖子下的手掌不由得握紧了拳头,明明恨不得对满月动手,可这么多人面前,无论如何老夫人都要忍着,再也不能被满月抓着她的不是了。

    “小心我回来看的是你的戏!”老夫人咬牙低语。

    满月呵呵一笑,看似是在轻声细语的叮嘱老夫人,实际上说出口的话却是将老夫人气的不轻。

    “虽然满月看了这么多场老夫人的戏,多多少少都有些看腻了,但也轮不到看满月的。老夫人快走吧,要不然天黑了路就不好走了。或者老夫人想在走之前再让满月看一出你的戏不成?”

    满月始终是面带微笑,眸子弯起像是两道好看的月牙儿,唇角勾起,带着恬淡悠然的弧度,怎么看都是一个懂事的孙女在跟祖母亲切热络的聊着。

    不远处,令狐鸿熹视线朝这边看过来。

    虽然听不清满月和老夫人说了什么,但绝对不是他表面看到的如此。

    老夫人从满月身边走过的时候,脸就像是烧过冷却的煤炭,透着灰白不说,还渗出丝丝森寒的凉气。

    ——

    老夫人的马车离开了侯府,令狐鸿熹也急匆匆的朝皇宫而去。

    赵虞儿被扔在白露院,昨儿的伤口恶化了,大夫正给她小心包扎的,面颊上还有明显的烫伤和红肿,赵虞儿此刻有种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感觉。

    这看似局势明朗的侯府,却原来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直到今天,赵虞儿才算是真正领教了。

    随着老夫人去了相国寺,赵虞儿在白露院养伤,二夫人和令狐捷都被关在了后院柴房,侯府看似是消停了几日。

    不过二夫人和令狐捷的动向却是完全封锁了消息,不管是谁,都不准对外透露半句。

    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而且李景田下个月就要随皇上一同回京都了,令狐鸿熹更加不想侯府的消息泄露出来引来李景田施压和不满。

    只是,看似太平的日子才过了没几天,皇上突然提前回宫,不仅如此,皇上回宫之后没几天,就圣旨一张,宣满月进宫面圣。

    是福是祸,暂无判断。

    皇上此番下旨宣满月进宫,表面看是关于女官册封一事,但满月仔细思忖之后,又觉得细节的地方值得推敲。

    若真是关于册封一事,也不会是她一人进宫,令狐鸿熹也应该一同,而且这是好事,人多反倒是热闹,更何况令狐鸿熹还是她亲生父亲。

    如今皇上却是宣她一个人进宫,这多少有些不对劲。

    只是圣旨摆在那儿,满月当更加小心,却不能不去。

    ——

    次日一早,满月简单装扮一番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这一次马车却不能驶入皇宫,满月只能在宫门外下车,然后步行进去。

    从宫门到到承乾宫,若是走路进去,少说也得半个时辰。皇上这是故意为难她吗?以前侯府的马车都可以进宫,这一次却不允许了。

    若不是满月今儿提早走了一个时辰,只怕现在无论如何也来不及了。

    步行就步行吧!

    前方引领她的是太后身边的贴身侍女茹婧。

    茹婧已经过了二十五岁,还侍奉在太后身边未曾出嫁,已经是宫里的姑姑,地位品阶都比一般的宫女高出很多,就是老夫人见了她,也要毕恭毕敬。

    茹婧在满月身前几步的距离,虽然没有回头看向满月,但清秀的侧面还是透出些许说不出的复杂和无奈。

    满月越发觉得今天是一出鸿门宴。

    “茹婧姑姑,除了皇上和太后,还有谁在?”

    满月看似随意的开口问道。

    茹婧步伐不变,轻声逸出,“还有李将军。”

    满月倏忽陷入沉默。

    原来是李景田设的局!

    李景田明知道二夫人在侯府多少受到了限制,所以并不急着到侯府要人闹事,而是想在宫里头给她一个下马威,逼迫令狐鸿熹主动登门示好。

    这个李景田不过是一员武将,心思却如此细腻!难道背后还有高人不成?

    满月不再多问,安静的跟在茹婧身后。

    她知道再问其他茹婧也不会多说,而刚才那句话茹婧都算是多嘴了。

    “谢谢姑姑了,满月在皇上和太后面前不会多言姑姑说了什么的。”

    满月轻飘飘的一句飘进了茹婧耳中,茹婧脚下步子一顿,虽然没有回头,面上却是闪过一丝惊讶。

    这个令狐大小姐倒真是不同寻常,不逮着她问个不停。

    若是其他人由她引领着进宫,恨不得打破砂锅问到底,所以她才能获得五殿下青睐,令五殿下找到她,在暗中帮她。

    “令狐大小姐若有疑惑尽管开口,茹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茹婧虽然走在前面,但始终在跟身后的满月沟通。

    满月淡淡一笑,清眸莹然。

    “这要看嘱托茹婧姑姑的人是谁了?”满月后面还有潜台词。

    如果是林东曜的话,她自然会多问几句对自己有利的话,可如果是别人,受人恩惠自然是要还的。

    了林东曜不同,他是她暗中最大的合作伙伴。若她出事了,林东曜也就少了一个有利的合作伙伴。

    茹婧没想到满月第二句就点到了关键问题上。

    “令狐大小姐,五殿下可能会晚点进宫,您自己稍后小心一点。”

    茹婧压低了声音开口,将林东曜嘱咐她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满月。

    满月不说话,继续往前走。

    茹婧可是太皇太后身边的人,林东曜都能安插在太皇太后身边这么多年,这也的确是他的本事。

    怪不得太皇太后这几年对林东曜的喜爱明显增加,大有与太子林简平分秋色的感觉,却原来是找到了如此帮手。

    茹婧此刻心里头也是七上八下的。

    她没想到,五殿下竟是允许她在令狐满月面前暴露,五殿下就如此信赖令狐满月?这是茹婧如何也想不到的。

    而满月心中却比任何时候都坦然泰之。

    经过了前面一系列的布局,今天这便是她要的效果。林东曜放心将安插在太皇太后身边的人暴露在她面前,这便是对她完全的信任。

    今天接下来的就是她跟李景田的一场恶斗了!

    ——

    半个时辰后,满月出现在承乾宫外。

    并没有半分喘息的机会,皇上就下令宣她进殿。

    如今正是一年最热的时候,太阳当空,毒辣刺目。

    连茹婧走的几乎要中暑,反观满月,却是从容不迫的从茹婧身旁走过,脚步沉稳步入大殿。

    茹婧看着她背影微微一愣。

    这全身的衣服都快湿透了,可脚下的步子却没有一丝凌乱,脚步从容,举止得体,看着满月一步步朝大殿走去,茹婧不由得舒了口气。

    还以为走这一路这位令狐大小姐会叫苦晕倒呢,没想到坚持到了承乾宫,竟是没有任何问题。

    茹婧此刻不得不重新审视满月,重新理解林东曜对她的信任和选择。

    随着满月走进大殿,大殿当中三人看向她的眼神各有不同。

    大殿正中端坐九纹龙纯金琉璃龙椅上的皇上,一身明黄龙袍,纯金红宝石发冠,威严冷峻,高高在上。

    太后也是一贯的严格冷苛,只是看向满月的眼神还算平和。

    在皇上左手边端坐一中年男子,一身戎装,铁甲战衣,浓眉墨瞳,五官粗狂之中是饱经大漠风霜风吹日晒留在脸上的沧桑痕迹。

    上一世满月见到李景田是在林东合登基一年前,那时李景田已经被林东合收归麾下,林东合登基之后,李景田就驻守边关对待林东合这个新君可谓是一心一意。

    那时候,满月曾经提醒过林东合对于李景田的防备,但林东合只是面上听着,私下却没有任何行动。

    害的满月担心了好几年。

    直到废后的时候满月才想通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东合早已在暗中将皇后的位子许给了李景田的好侄女令狐平雪,林东合给了李景田如此一颗定心丸吃,李景田自然是对林东合忠心耿耿的。而且上一世李景田身边还有一个始终隐在暗处的谋士,满月直到废后也没见过那个谋士。

    李景田从塞外边关找来的这个谋士后来帮了老夫人和二夫人很多次。

    这一世无论如何满月都要将这个谋士挖出来,好好地暴晒在光天化日之下。

    如今李景田也收到了不少风言风语,心中对于满月自然是一千一万个不满。

    这从宫门口走到承乾宫的下马威原本想看着满月出丑,谁知见满月走进来步伐从容,神情平静,没有丝毫委屈和劳累,李景田心底不由得嗤了一声。

    “满月见过皇上,太皇太后。”

    满月在这之前可是没见过李景田,如果主动跟李景田打招呼,不就是出卖了茹婧吗?

    所以满月有理由无视李景田。

    皇上看了眼跪在地上请安的满月,眸子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大殿外的如火骄阳,虽然不说话,心底对满月的认识却有所改变。

    只是这个令狐满月却是跟太子和老五都关系匪浅,这样的女子,尤其还是女官的身份,是决不允许的。

    见皇上不说话,太皇太后沉默了片刻,沉声逸出,

    “令狐满月,这是李将军,也算是你的舅舅。”

    “满月见过将军,将军万福金安。”满月唇角勾起一抹浅笑,从容行礼。

    李景田面上不动分毫,心底却是恨意迭起。

    “皇上亲封的六品女官向我请安,还是侯府的女儿,我还真有点不敢当的感觉。这小小年纪却是有着如此能耐,听说也是经历了不少事情,自小外祖父外祖母还有祖父都不在了,母亲也早早的去了,还能有如今的能耐,这也跟侯府老夫人和二夫人的教诲离不了。”

    李景田不但打压满月是saoba星,还将所有功劳都归在了老夫人和二夫人身上,如此不要脸的抢功劳,也就他们家的人能干出来。

    满月此刻还是福身的姿势,李景田故意岔开了话题,让满月大热天的维持这个姿势。

    这会子,大殿内三个人身后都站着打扇的丫鬟,面前都摆放着从地窖取来的冰块,桌上摆着冰凉的消暑茶。

    就是茹婧都站在了太后身后。

    只有满月还站在大殿当中福身请安,从外面刮进来的热风全都吹在她后背,天气燥热难当,尤其她还走了半个时辰的路,一口水都没喝过,李景田眼底带着幸灾乐祸的冷意,就等着看满月出丑。

    “多谢将军美言,满月四个月前才回到京都,这四个月的时间多亏了王妃、老夫人和二夫人的教诲,才有满月今天。而满月今日也是第一次见到将军,也望以后能得将军教诲。”

    满月语气轻悠自然,不卑不亢。

    三言两语就将李景田的话挡了回去。

    李景田牙根一咬,继续道,

    “你才回来四个月就如此厉害,看来老夫人和二夫人对你真的视如己出,你也当对她们孝敬有礼才是。”

    “将军多虑了,侯府是家父做主,有家父在,自然是和乐融融一家亲了。家父如何对老夫人,二夫人又是如何对老夫人的,满月都看在眼里,自然知道如何孝敬如何学习了。”

    满月面带微笑,当着皇上和太皇太后的面没有一丝怯场和紧张,甚至是比李景田还要从容大气。

    满月此刻不卑不亢从容有度的语气和举止,反倒是显得李景田这个长辈不够大气了。

    李景田却有些不甘心。

    一个黄毛丫头而已,难道他还对付不了?

    尤其还是在皇上和太皇太后面前,就是皇上也得给他三分薄面,这个令狐满月一步紧张二不慌乱。满月表现的越淡然,李景田越不服气。

    李景田是战场上无往不利的战神,让他当众输给一个黄毛丫头,他如何能接受?

    此刻的李景田已经将谋士萧算子的话抛在了脑后。

    萧算子让他观察为主,不要轻易行动,可他就是听不进去,不过是一个黄毛丫头而已,还能骑在他头上不成?

    李景田此刻仍旧不让满月起身,他就不相信她还能坚持下去!这么热的天,滴水不进,还站在吹着热风的风口上,只怕自己再多问几个问题,她就支撑不住了!

    “我这次回来还不曾见过你母亲和平雪捷儿他们,他们可好?”李景田虽然是收到了一些风言风语,但从回到京都开始就一直伴在皇上身边商讨边关事项,对于侯府最新发生的事情并不知情。

    如果李景田现在知道二夫人和令狐平雪令狐捷都被关进了后院的柴房,只怕李景田不可能还坐得住。

    闻听此言,满月勾唇笑的自然平和,

    “很好,二夫人身体康健精神俱佳,至于平雪妹妹——自从上次在未央宫犯下错误之后,平雪妹妹现在基本是足不出户,说是要为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反省三年。”满月毫不避讳的提到了令狐平雪的事情,既然李景田故意为难她,满月也必要给他好脸。他不是一直当令狐平雪是李家的骄傲吗?就让他这个骄傲在皇上和太皇太后面前好好地丢丢脸。

    一听到令狐平雪的名字,太后的脸色果真是阴沉了下来。

    不光是太后,就是皇上也对令狐平雪的印象大打折扣。

    一个女子却生就了一副倾国倾城的容貌,本就是祸水红颜,却还不懂得低调为上,就等同于利用自己的美貌为所欲为,偏偏还不不够聪明,就更加令皇上和太后看不进眼中。

    而林冉曾经在皇上面前要求指婚,更加令皇上对令狐平雪没什么好印象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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