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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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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令狐惊烈抿了抿薄唇,晶亮的大眼睛忽闪着,却没有多发一言,而是安静的后退几步。

    满月一直都知道,令狐惊烈比同年龄的孩子要成熟很多,在眼前这种情况下,他还能保持起码的冷静,这是令满月欣慰却也无奈的。

    如果不是因为生在侯府,惊烈或许是跟其他同龄的孩子一样,无忧无虑,充满童真。

    就在满月心中唏嘘的时候,令狐惊烈却是朝她投来安慰的目光。他才七岁,此刻看向她的眼神却满是清冽通透,此时此刻,竟是他来安慰满月,不知怎的,这一刻,满月心底说不出的酸楚堵塞的感觉。

    这一世重生,带给她最大的触动的并非前一世给她伤害的人,而是惊烈的懂事。

    最能触动她的是心底最后一道保护的屏障和底线。

    这一刻,满月只想带着惊烈走。

    离开这些纷扰争斗!

    远远地——

    她的脚步突然后退了一大步,尽管手腕仍在林东曜掌心,却是不管不顾的强行挣脱,她不怕受伤。

    林东曜蓦然一怔,看着她此刻突然变化的神情,竟是忘了松开自己的手。

    掌心一紧,他已经知道自己伤到她了,这一刻再收回手却晚了半拍。

    “林东曜!你放开她!!”

    林简手中长剑倏忽收回,突然冲林东曜怒吼一声。

    尽管如此,满月手腕还是迅速起了一大片红色印痕。

    满月抽出自己的手,眉头都不皱一下,仿佛没有痛感一般。

    而林东曜脸色却是从未有过的震惊。

    林简扬手将手中长剑扔给身后的苏康,上前一步到了满月跟前儿。

    满月知道他要做什么,急忙后退一步,将自己的手别在身后。

    “惊烈!放下!”

    下一刻,当满月看到令狐惊烈抢过苏康手中长剑对准了林东曜时,满月脸色一变,上前将令狐惊烈手中长剑夺了回来。

    “姐姐,你是被他弄伤的。”

    “我知道。我没事。”满月一边说着一边将长剑递给苏康。

    苏康愣了一下,急忙接过来,手却不由自主的发抖。刚才太子将长剑扔给他的时候,他根本就没留意令狐惊烈,确切的说,他完全没料到才只有七岁的令狐惊烈会抢先一步将长剑抢下来,还对准了林东曜。

    就那么一晃神的功夫,令狐惊烈已经将长剑握在手中。

    “太子殿下,属下该死。”苏康急忙跪在地上,低着头沉声开口。

    而林简眼神却是复杂的看向满月。

    “——我。”林东曜此刻张了张嘴,却比谁都清楚,他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但同样令林东曜震惊的是令狐惊烈,他才七岁而已,在保护令狐满月的时候却比任何成人都要勇敢果决。

    只是——这份果决若是拿捏不当,稍有不慎就会造成相反的效果。毕竟,他还太年轻了。

    “惊烈,你随太子殿下先回去,我没事。”

    满月见令狐惊烈眼神恢复了平静,不再是刚才那般怒火冲天,虽说暂时松了口气,但对于惊烈,她还是说不出的担心。

    “苏康,带他先回去。”

    林简也沉声下令。

    苏康从地上起身,朝令狐惊烈使了个眼色。

    “是,殿下。”令狐惊烈年纪虽小,可在这种场合下,对自身情绪的控制和把握却是完全超出了他这个年纪。

    看着令狐惊烈跟苏康离去,满月眉头却没有松开。

    刚才惊烈的举动绝对是大逆不道,这件事还被林东合看见了!一旦林东合在皇上和太后面前说了什么,惊烈性命难保。

    而林东合此刻也是一脸得逞的冷笑,微昂起下巴,等着满月过来求他。

    既然令狐惊烈肯舍出性命为了他这个姐姐而不顾以下犯上剑指林东曜,那么令狐满月对这个弟弟自然也是尽心竭力的保护了。

    如此好的机会,林东合岂会放过?

    就在林东合得意等待满月求他的时候,满月却是不冷不热的丢出一句话,

    “二殿下今晚还是早点回去看一眼你的鼎力图,难道二殿下现在还认为锦州商洛是你囊中之物吗?”

    满月此话一出,林东合脸色由刚才的胸有成竹,瞬间逆转。

    整个人如同从腊月的冰窟窿里走出来的一般,周身上下淬满了冰霜。

    眼底一抹血色清晰刺目,不再是曾经那般隐忍压抑,而是控制不住的迸发出来。

    锦州商洛的确是他看好的地方,也已做好了万全准备,原本马上就要开始行动,可如今被令狐满月当着林东曜和林简的面提出,林东合还如何动手?

    这算是令狐满月送给他们二人的一份大礼吗?

    用此来交换令狐惊烈的安危!

    若林东合此刻知道,先前所有关于他的人出现的问题都是跟满月有关,林东合的表情比此刻还要精彩数倍。

    这一次,如果不是令狐惊烈突然出现状况,满月不会轻易说出这样的话令林东合紧张,迫使他闭嘴。

    因为一旦被林东合知道满月知道他很多事情,只会让林东合对她的掌控yu更重。可正因为如此,再加上林东合的疑心,他未必会相信之前也跟满月有关,因为他部署的如此周密,根本不可能有人知道。

    在林东合眼中,满月这一次说不定是碰巧知道,亦或者是他身边的人泄露了风声。

    以林东合的敏感和疑心,他会更加怀疑身边人。

    而满月敢用这一招,就已经找好了让林东合怀疑的人。

    林东合紧盯着满月不说话,眼底血色弥漫泥浆翻涌。

    他潜心部署策划了三年的计划,临门一脚了,就因为令狐满月的一句话,接下来很有可能成为林东曜和林简的囊中之物。他这三年付出了如此多的努力,为了锦州的计划连日来都未曾睡过一个好觉,令狐满月一句话就将一切都终结了?!

    “令狐满月,你以为胡言乱语几句就能给令狐惊烈脱罪吗?剑指皇子,理应当斩!”

    林东合咬牙开口,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冷笑,却是比任何表情都难看数倍。

    满月不屑的嗤笑了一声,看来林东合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二殿下不肯放过惊烈没关系,那我也不会放过二殿下接下来的三个计划!”

    满月笑着开口,清淡无波的一句话,却仿若一柄利剑,瞬间刺在林东合心尖的感觉。

    林东合勉强挤出的一抹笑意也在此刻凝结成冰。

    空气中隐隐涌动血腥味道,是林东合一口腥甜堵在了喉咙。

    她——简直就是妖女!连他接下来的三个计划都知道!!他谁都没有告诉过!

    他的野心和宏伟大略向来都不会告诉任何人,他也不相信任何人!可为何他谁都没有告诉,令狐满月竟然会知道!就算锦州是她蒙对的,那么现在呢?难道她连着两次都能蒙对?!

    一定是他身边出了内鬼,趁他不在书房的时候知道了密室,看到了密室里面的秘密。

    林东合脑海之中已经将所有的可能都想了一遍,自然,满月究竟是如何得知,他永远也不会知道。

    林东合口中腥甜味道愈浓。

    如果任由令狐满月说下去,他那三个计划就彻底的暴露了。

    那是他一生要完成的宏伟大略,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令狐大小姐真会开玩笑,不过,玩笑归玩笑,还是要记住了,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至于刚才令狐惊烈所作所为,本来就与我无关,只要五殿下不计较,我又何必做那个恶人,可倘若五弟不肯放过他,我这个做皇兄的也不会坐视不理。”

    语毕,林东合深沉目光在满月、林东曜、林简脸上各自飞快的扫过,继而转身离开。

    离去的背影明显多了沉重和杀气。

    林东合如何也想不到,不过短短片刻时辰,他就失去了锦州最重要的掌控权!接下来,无论他在锦州做什么,林简和林东曜都会在第一时间掌握。

    一旦他要保住锦州,势必会损失惨重!林简和林东曜两个人左右夹击他,他随时成为最大的输家!

    这么多年来,林东合都是小心翼翼的走过每一步,确保万无一失,他绝对不会让自己身处林简和林东曜的双重夹击之下。

    林东合走后,满月视线看向林简与林东曜中间,并不看他们任何一个。

    今天这一出,本不该发生,可不管是林简还是林东曜,都有失控失常的反应,仿佛——每个人都走错了那么一小步,促成了刚才的矛盾和闹剧。

    不过,对于满月能一口准确无误的说出林东合的秘密,林简和林东曜并不觉得奇怪,因为如此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二位殿下,你们很想知道我究竟曾经经历过什么?才会变成如今性情,是不是?又或者,我的心究竟在想什么?我还会做什么?我是否永远不知满足,只想走到最高最远的敌方!这些都是你们想知道的吧!”

    满月看着未知的方向,清冷逸出。

    林简和林东曜都在静静等待她的答案。

    满月突然笑了笑,是他们未曾见过的开怀笑容,唇角勾起大大的弧度,露出两排细弱扁贝的整齐牙齿,一贯清冷淡漠的眸子也因为此刻脸上开怀的笑容而消弭了所有戾色冷意,变得清冽纯净。

    可那眼底苍凉萧寒,又有谁能真正看透?

    “你们都想知道,是吗?只要你们告诉我,你们愿意用我曾经历过的相同代价来换取这个秘密,好!我可以告诉你们!只要你们能经受我曾经遭遇的一切!我可以慢慢告诉你们!从开始到结束,你们想知道什么都先经历什么!做不到,又何苦一定要知道太多呢!像林东合现在这样,明明知道一个可以置我于死地的秘密,却因为自己的秘密随时可能被揭穿而不敢多说一个字!又何必呢!”

    最后四个字,她说的轻巧随意,就像是在跟林简和林东曜讨论今天天气如何一般。

    血泪沉在心底,沉淀而不会轻易爆发。

    “告辞。”

    满月没有跟他们二人任何机会回答她的问题。

    林简和林东曜都是聪明人,他们知道,满月刚才那些问题根本就没有答案,永远也不会有答案。

    满月抬脚离开,隐在水云袖下的双手不由自主握紧了拳头,指关节泛出森然苍白。

    她现在急需见一见令狐惊烈。

    有些话可以不跟任何人说,但是惊烈不同。

    这是她重生之后最大的牵挂。

    惊烈还小,他的人生可以完全不同。正因为如此,满月才会让他留在林简身边。

    满月离开之后,林简率先冲林东曜开火。

    “从我认识她开始,我就舍不得碰她一下,哪怕明知道她算计我,我也从不会跟她翻脸,照样是笑脸迎着她,甚至是一次次拿着自己的热脸贴着她冷脸,我也从未有过一句怨言!上一次,就因为林东合说了几句为难她的话,我就芳华要阉了他,其实那时候我想的根本就是真的阉了他!而不只是气话!所以,今天你伤了她,有些话,我更加不会只是说说!”

    林简此时此刻的语气完全不同以往,更像一个太子一个兄长对林东曜的警告。

    而林东曜此刻还沉浸在之前对满月的误伤当中,如果是别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出现反应上慢了半拍的情况,可是当事情是发生在她身上的时候,他的表现就会失常。

    即便刚才令狐惊烈手中长剑指在了他胸前,他心底的震撼也不如满月说那些话带给他的感觉。

    其实他现在根本听不进去林简说的话,今天的误会不知要用什么法子才能化解。

    见林东曜不说话,林简也同时沉默了下来,气氛是诡异的宁静。

    “我弄伤她,自然会想办法解决,但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情!不必太子开口,我心中也不好受,只不过——关键还是她心中想法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你说的再多,在她心中能接受的才是最重要的!无论你说多少做多少,不入她的眼,又能如何?与其在这里多费唇舌,不如想想如何将她留在身边!”

    林东曜清朗淡然的话语,听似是在劝说林简,可字字句句都是在令林简难堪。

    林东曜向来是惜字如金的人,一旦他开口说话,便不会轻易放过对手,哪怕那个人是当朝太子,是他兄长,也不例外。

    在面临选择和人心决策上,林东曜比林简要果断决绝。

    兄弟二人,头一次气氛如此的剑拔弩张。而二人也从未想过,今天这样的情况,竟是因为一个女人。

    曾经,令狐满月四个字出现之前,无论是林简还是林东曜,绝对不会料到,有朝一日他们会为了一个女人而起了如此明显的矛盾。

    ——

    避暑山庄林简别院

    苏康见满月过来,迟疑了一下,继而想到林简的话,在令狐惊烈刚到林简身边的时候,林简就对苏康说过,若是日后令狐满月来找令狐惊烈,即便他不在,也不要阻拦。

    苏康退出去后,满月上前一步,令狐惊烈也抬起手紧紧牵住了她的手。

    这一刻,满月看到令狐惊烈眼中也有悔意,但更多则是出于保护满月的无怨无悔,满月第一次看懂令狐惊烈的倔强和执拗,竟是如此令她动容。

    上一世,她与惊烈关系起初并不好,但到了生死关头,一次次磨合和促进,才有了深深的姐弟情深,可到头来,就是这份亲情反倒被林东合利用!

    若不是林东合假意传旨说她病重,惊烈就不会回来,也就不会落入林东合事先布置好的陷阱。

    所以这一世,无论如何她都要保护好惊烈。

    惊烈不会一辈子留在林简身边,但目前来说,林简的确教会他很多,也让他提高很多,现如今,是惊烈最好的选择。

    “姐姐,今天是我冲动了。”令狐惊烈低垂着眸子,哑声开口。

    小小年纪所流露出来的成熟历练,与他的年纪明显不相吻合。

    满月没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他。

    “姐姐,就因为我的冲动,这一次不但连累了你,还有苏康!你会被林东合威胁,苏康因为没有看好我,也会被太子殿下责罚。姐姐,应该受罚的人是我。”

    令狐惊烈没有推卸责任,而是清楚明白的将所有问题揽上身。

    满月轻轻摇头,这一刻不是劝他,而是阐述清楚刚才那件事情背后的真正厉害关系。

    “你也是为了保护我才会那么做,我是你的姐姐,是跟你有血缘关系的人,如果换做是我站在你的角度,那一刻,我可能做的比你更过,但因为我年纪比你大,所以我会换另外一种方式,但不论如何,我与林东合之间的问题,迟早都会爆发,现在也已经仅仅是差那一层窗户纸没有捅po罢了。有些矛盾迟早都会爆发,所以你更要做好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危险和困难。而你现在最能帮助我的就是学会隐藏你自己,你藏得越深,越不引人注目,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我这么说,并不是因为你是我的包袱或是累赘,我才会如此,送你到这边,是为了你有更好的发展,好男儿志在四方,这里只是你一个暂时的安身之地,你可以学到很多,也可以看到听到很多,但究竟多少最终属于你自己,就看你各人悟性。你隐藏越深,便是对姐姐最好的保护,当你一鸣惊人之时,姐姐自然会看到,即便你不在我身边,我也可以第一时间感觉到。

    惊烈,你是我最亲的亲人,永远都是。”

    满月的话如潺潺山泉水,轻盈跃入令狐惊烈心底。

    她不像是其他世家的姐姐或是兄长对待弟弟的感觉,她不会大喊大叫,也不会玩弄心计,她对令狐惊烈的直白和简单,既能打动他,也能令他迅速成长。

    ——

    林简坐在院中一棵高大的树干上,一手执着酒壶,另一只手随意的搭在一边的树干上,目光深深凝视逐渐远去的那抹身影。

    满月与令狐惊烈说了一会话就走了。

    林简明明回来了,可以与满月碰上,可他竟是出乎意料的躲在了树上。

    此刻正喝着苏康送来的酒,静静目送满月离开。苏康已经自动跑去后院跪下受罚了,虽然林简还没正式下令,令狐惊烈也跑去跟苏康一块跪着,苏康劝他也不听,也就任由他跪着。

    而林简一口下去就是一壶烈酒见了底,个中滋味,只他自己能体会。

    这一刻,他并非不想见满月,而是不知如何面对。

    当想见不知以什么情绪面对的时候,其中酸楚和无奈,又如何倾诉?

    林简将酒壶直接扔了下去,砰地一声清脆响亮。

    “苏康!拿酒!”

    他不满的喊着,酒量好也不代表不会醉,尤其是现在这情况,一杯酒也照样醉的东倒西歪。

    苏康又从树下递上来一壶酒,然后继续滚回后院罚跪。

    林简干脆在树上tuo了外衣,敞开衣襟的领子,随意的躺在树干上,白色长衫在树梢之间若隐若现,如墨青丝缓缓垂下,几滴琼浆玉液从他唇角缓缓流淌而下,滴在树下,仿若晶莹的水晶从树梢之间俏皮滑落。

    姣白月光下,林简斜躺在树干上,举起手中酒壶缓缓注入口中。

    此时此刻,他在跟自己较真。

    他竟是无法面对自己最喜欢的女人!连跟她面对面说几句话竟然都不知道如何开口了!他竟是这么没用了吗?

    林东曜有句话他不想承认,却不得不认可。

    那就是——他们说再多也没有用,她的选择才可以证明一切!

    可他等不起她做出决定,因为他没有信心她的决定里面一定会有自己!虽然林东曜今天的话里,也不是完全肯定的语气,但正是如此,不管是他还是林东曜,似乎都不是她所需要的!

    她真正所需,他们始终看不透。

    林简在今天才真真正正的想要体会一次借酒浇愁。

    唯爱公主去世那会他年纪尚小,还不懂何为借酒浇愁,直到今天,情意萌动,这种感觉竟是铺天盖地而来,轻而易举的就能牵动你的每一根神经,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话不敢乱说,动作不敢随意,就是看到她眼中有任何不属于你的关注,也会胡思乱想不得安宁。

    林简将壶中酒喝光,又一次冲后院的苏康喊着,

    “苏康,拿酒!”

    “是,殿下。”

    苏康现在倒是很羡慕令狐惊烈,起码跪的安生一点。明明不想给林简拿酒,不想看到自家殿下借酒浇愁,可——

    “惊烈兄,你姐姐——真是好样的。”

    苏康也不过二十岁的年纪,面对七岁的令狐惊烈素来没有什么架子,这次也不例外。

    令狐惊烈嘴角抽了抽,抬起头,无奈的看了苏康一眼。晶亮如宝石一般的墨瞳定定的看向苏康,一脸无辜无奈的表情,美玉雕琢一般完美的五官在交白月光下更添柔和俊逸,苏康被他这么看着,倒是很不好意思了。

    这个小娃娃看着乖巧懂事的,其实心智成熟不输大人,跟他那个人精姐姐不相上下。

    被令狐惊烈如此无辜的看着,苏康除了感叹一个男孩子生的比女孩还好看,这简直不正常之外,反倒是觉得自己太多话了,连忙对令狐惊烈挥挥手,

    “行了行了,是我多嘴。不过你姐姐——唉,看看殿下现在难受的——”

    苏康跟在林简身边十年,现在是真心实意的替林简难受。

    但男女之情,苏康也未曾经历过,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劝说林简。

    ——

    苏康拿了一壶酒来到树下,刚准备递上去,就听到院门口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隐隐约约,鬼鬼祟祟。

    “殿下,有人在外面。”

    苏康话音落下,院子外面响起丁菊茗颤抖不已的声音。

    “太——太子殿下,是——是我,求太子殿下见我一面吧。”

    丁菊茗不敢闯进来,因为院子外面也有数不清的隐卫,她硬闯的话,下场不言而喻。

    “不见。”林简虽然喝醉了,但丁菊茗是谁还是分得清的。

    “太子殿下,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丁菊茗在外面似乎是跪下了。

    但林简的心除了满月之外,在任何人面前都不会心软。如果可以心软的话,这么多年他早就原谅皇后了。

    正因为皇后做出了伤害唯爱公主的事情之后,林简的心,自那以后再也不会柔软了,但唯独满月可以让他陪着一起笑,一起chong。

    “太子殿下,若您不见菊茗,菊茗就一直跪在这里。”丁菊茗其实并不是在威胁林简,但她此刻真的是没有任何办法了。

    她以为经过上次的事情,她与林简合作了一次,林简会改变对她的态度,但这几天林简却是对她不闻不问,她妹妹没了,回去根本不知道如何跟父母交代,林东合又多多少少知道她对林简的心思,更加不会帮她。

    宋筱悠死了,宋家倒台了,她也没能帮上皇后,皇后娘娘对她自然也是不冷不热的,宋筱悠如今也见不到皇后娘娘,到了晚上,心中越发的没有底,想念林简,想要他一句安心的话,甚至是想要他给一个身份,哪怕是妾的身份她都有接受,只要不是留在林东合身边!

    她宁可不当妃子,也要留在自己真正喜欢的人身边。

    可丁菊茗此刻却不敢大喊大叫,只能是偷偷摸摸的跪在林简的院子外面。

    可林简又如何会因为她跪在外面就对她动了任何恻隐之心呢?

    林简不松口,丁菊茗就真的一直跪着。

    一直都在流泪,跪了多久,眼泪就流了多少,直到快要晕倒的时候,丁菊茗隐隐感觉到一抹人影到了自己跟前,丁菊茗激动的抬起头看过去,见是苏康,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所谓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丁菊茗就如此。

    当她醒来看到自己躺在chuang上,而这房间明显不是她的院子,不远处窗前隐隐站立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丁菊茗一个激灵翻身坐了起来,第一反应是林简——

    可当她看清楚回头的人并非林简时,丁菊茗虽然明白自己刚才是在痴人做梦,可心底的失望还是迅速蔓延而起,有种将她整个人缓缓吞没的感觉。

    “你是——”站在丁菊茗面前的人她并不认识。

    “我是于单,一年前皇后娘娘安排我留在太子身边,现在是苏康的手下,但太子并不知道我与皇后娘娘的关系。”

    于单二十岁出头的年纪,相貌清秀,目光却是尖锐犀利的。

    丁菊茗瞬间愣住了,嘴巴张了张,不知该说什么。

    皇后娘娘这是派人监视太子吗?

    难道他们二人不是母子吗?

    自从多年前亲眼目睹太子对皇后的仇恨,关于太子和皇后之间的疑问就始终缠绕在丁菊茗心头!可她哪里有胆量问太子呢?

    况且,深宫秘闻这种事儿,问多了是要掉脑袋的,怎么被灭口的都不知道!这一点,丁菊茗还是明白的。

    “你的疑问现在都老老实实地放在肚子里,你只需要记住你现在是皇后娘娘安排在二殿下林东合身边的人这就够了。你将来是要嫁给林东合的,不要再对太子殿下有任何妄想和痴恋!若你任务完成出色,或许——皇后娘娘会说服太子娶了你,给你一个侧妃的身份,但现在来说,你没有任何功劳,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皇后娘娘如何能给你好处?你自己又受得起吗?”

    于单字字珠玑,却又句句刺耳。

    在他眼中,丁菊茗就只是一颗被利用完就会丢弃的棋子,一没大脑,二没胆识,只有一颗对太子花痴的心,这样的女人,就只配被利用而已。

    丁菊茗此刻丝毫不知道一个小小的侍卫都敢如此轻视她。

    大概于单在皇后和林简身边见多了想攀龙附凤的少nv了,最后的下场不外是灭口而已。

    丁菊茗也不会例外。

    可丁菊茗此刻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只要皇后娘娘肯帮她,她就有机会。

    “你说——我要如何帮你?只要将来能留在太子身边,只要能让太子殿下知道我为他做了这么多事,只要——”

    “你现在的任务就是接近林东合取得他的信任,说再多都是废话。”

    于单不耐的打断丁菊茗的话。

    丁菊茗怏怏的闭了嘴,继而小声咕哝着,

    “可我就是为了不想跟林东合在一起才会——现在——现在还让我接近林东合,林东合那么多疑且深藏不漏的一个人,就算是枕边人的话,也未必全信,更何况他对我本就有怀疑。”

    丁菊茗的话听起来也都有道理。

    于单冷冷一笑,眼底闪过一抹诡异的神采,

    “你能想到的,皇后娘娘都替你想到了。皇后娘娘也为你设想好了一切取得林东合信任的法子,你只要每一步都按照娘娘吩咐的去做,不出三年,你就会成为林东合的得力助手,假以时日想回到太子身边,并非不可能。”

    于单一句三年时间,顿时在丁菊茗心上泼了一盆冷水。

    三年后她就快十八岁了,说不定早就是林东合的妃子,也儿女环绕了!就算之后林东合倒台了,她能有什么好下场?

    皇后娘娘就算是耍一个三岁孩童,也该有个底线吧!

    见丁菊茗脸上闪过一丝不屑和暗嘲,于单并不生气,也不着急,清了清嗓子,冷笑出声,

    “你只有令你自己建功立业足够强大,将来你才配回到太子身边,并且与太子殿下并肩作战!你以为太子殿下身边会缺貌美如花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吗?这些,殿下一辈子都不会缺少!一国之君缺的是什么,你什么时候想通了,也就明白了皇后娘娘的一片苦心。”

    十天后,满月回到京都侯府。

    皇上带着尚墨欣还留在避暑山庄。

    一个月后,林东合将要迎娶丁菊茗,不过因为丁菊茗侧妃的身份,并不需要三媒六聘八抬大轿,也不能从正门进入。

    但丁菊茗这几日的表现却是异常平静且配合。

    满月回到侯府才知道,她离开的这段日子,老夫人的身体越来越差,现在竟是连下chuang都有些困难。

    如今老夫人病了,满月既然回来了,也就不好四处乱走,每天都要去老夫人房里请安问候。老夫人对她也是一贯的不冷不热。

    倒是二夫人,气色好了很多,终日里跑前跑后的伺候着老夫人,暂时看似是挽回了前阵子令狐鸿熹对她的不满。

    二夫人深知,令狐鸿熹再不满老夫人平时对满月做的那些事,但令狐鸿的孝心却不会改变。老夫人如今病了,令狐鸿熹还是最着急的一个,所以二夫人身体稍稍恢复了一点,就跑前跑后的伺候着,不过令狐鸿熹和老夫人还对她有诸多忌惮,生怕二夫人哪天一个不留神再次病发打人发疯。

    二夫人小心翼翼的伺候了大半月,令狐鸿熹和老夫人却始终不见松口表态什么。

    回到秀雅苑,二夫人累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咬着牙,脸上带着冲天的恨意,

    “这个老夫人,我衣不解带的伺候了她半个月,整个人都瘦脱像了,她到现在还是一副白眼珠看我,就是那个吴姨娘过去走一遭,都比我受待见!”

    二夫人心中不忿,现在也只有冲着曲妈妈发泄一下了。

    曲妈妈是二夫人安排在赵虞儿身边的内应,二夫人才刚从老夫人院子里回来,曲妈妈就悄悄赶来了。

    见此,曲妈妈急忙上前为二夫人捶腿按摩,

    “夫人莫气,这老夫人是老糊涂了才会如此分不清好坏,现如今——想办法将二小姐救出来才是最重要的啊。”曲妈妈一开口,二夫人眼眶不由得红了。

    令狐平雪是她的心头肉,到如今还关在柴房里面呢,每天晚上就睡在稻草铺成的地上,蛇虫鼠蚁什么都有,从当天晚上就感染了伤寒,这都快一个月也不见好转,二夫人又气又疼,可那天发生的事情,后来躲在暗处的曲妈妈都告诉她了,二夫人自己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老夫人那种脾气的人,当天晚上没杀了她,完全是看在李景田的面子上。现在回头想想,那天晚上的确是惊险万分。

    “曲妈妈,我让你仔细好好的回忆那天晚上具体发生的事情,你就真的再想不起来新的了?”

    二夫人一直找不出那天晚上自己究竟为何会发疯。

    肯定是与令狐满月有关的,但那个死丫头做事一贯滴水不漏,二夫人到现在还没抓到任何把柄和有用的线索。

    “夫人,老奴算是看的一清二楚了,大小姐摆明了是对付二夫人,可她一点破绽都没留下,老奴看了半天也没有任何收获,若夫人继续纠结这一点,还不如想办法如何哄顺了老夫人和老爷才是真的。”

    曲妈妈一番话,令二夫人心中酸楚恨意更加深重。

    “我不知道应该哄那个老太婆吗?可自从令狐秋雨跟着令狐满月那个死丫头回来了之后,整个人改变了很多,每天都去侯爷和王妃那里请安,在老夫人面前也安生了很多,再加上吴姨娘煲的一手好汤,老夫人对她都赞不绝口了,现在念着的都是她的好,再加上那个赵虞儿常常陪在侯爷身边,我那还有机会?”

    二夫人想到这一切就恨得牙痒痒。

    曾经这些都是属于她的!

    原本都是她囊中之物唾手可得,现如今,却是——

    “我也想早点救平雪出来,可现在——”二夫人只要一想到此刻自己的处境,就说不出的痛苦。

    “夫人,这将军不是已经回来了吗?”曲妈妈试探的问着二夫人。

    “回来是回来了,可皇上一早已经把他叫去避暑山庄了,这有什么事儿也轮不到我说话现在。”

    “夫人,那就制造点事情让将军听到风声早点过来,如何?”曲妈妈朝二夫人眨眨眼,二夫人眉头皱了皱,虽然她心里也这么想过,可眼下这情况,她若再走错任何一步,都是再无翻身之地了。

    “曲妈妈,你先回去吧,好生看着赵虞儿那个小hulijing,我怎么隐隐觉得,老夫人对赵虞儿的态度似乎是有所转变,也或者一开始,老夫人就是在敷衍我而偏向赵虞儿的,你回去以后小心应对,不要在赵虞儿面前露出任何破绽来。”

    二夫人叮嘱了曲妈妈几句,便挥手让曲妈妈退下。

    曲妈妈转身离开,背对着二夫人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诡异的冷笑。

    ——

    曲妈妈回到白露院,一边小心翼翼的关上了房门,一边凑到赵虞儿面前,将自己刚才在二夫人院子里说的话全都复述了一遍。

    赵虞儿听完,将一对成色不错的翡翠镯子递给了曲妈妈。

    “曲妈妈辛苦了,虞儿多亏曲妈妈给长眼了。”赵虞儿温柔一笑,那笑意却是明显的未达眼底。

    曲妈妈急忙接下来,一脸谄媚讨好的笑容看向赵虞儿,

    “姑娘,老奴看来,二夫人很快就会采取行动了,到时候姑娘就——”

    “但愿呈曲妈妈吉言,我也只是想为自己曾经遭受到的伤害讨一个公平罢了,并无其他的想法,现在想想,二夫人也够可怜的,女儿一个残了一个失宠,儿子现在整天是提心吊胆的跟在林东合身边,二夫人若是现在肯跟我坦诚当年的错误,说不定我也就原谅她了。”

    赵虞儿语气淡然,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也是无奈善良的,曲妈妈急忙附和道,

    “姑娘真是心地善良啊,不过老奴跟了二夫人这么多年,二夫人为人究竟如何,老奴也知道一二,想让二夫人低头认错,只怕是证据确凿,而侯爷和老夫人也都出面了,二夫人也不会松口的。”

    听了曲妈妈的话,赵虞儿面上没表露出任何变化,一如既往的善良温柔,可心底却是冷笑迭起。

    曲妈妈看着赵虞儿善良单纯的面容,佯装是一脸心疼的摇摇头,其实目光早就落在那对翡翠镯子上面移不开视线。

    曲妈妈原本是二夫人的人,可有一次偷偷给二夫人送信的时候被赵虞儿抓到了,没想到赵虞儿非但没有责怪曲妈妈,还好心放她离开侯府,给她一条生路,曲妈妈当时想的是,二房如今的地位已经明显不如从前了,而现在风头最盛的,除了大小姐令狐满月,就是赵虞儿了。

    如今老夫人也重病不起,这赵虞儿以后很有可能就是侯府的夫人了,曲妈妈若是就此离开侯府,前途未卜,不如留下来帮助赵虞儿。

    如今看来,赵虞儿对她一点不薄。可比二夫人大方多了。

    打发了曲妈妈,赵虞儿脸上的善良温柔也悉数收敛了起来,呈现出来的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冰冷骇然。

    赵虞儿一直放在身侧扶手上的手指缓缓收紧,指甲狠狠地刺入木质扶手,在上面留下清晰的指甲划过的痕迹。

    二夫人曾经对她做过的一切,不论付出任何代价都不为过。

    她原本是想先解决了她那个好姐姐再来对付二夫人,现在看来,就让她的姐姐多看一会戏,让她亲眼看着二夫人是如何凄惨的下场,再一点一点的收拾她。

    其实赵虞儿选择最后对三夫人下手还有一个原因,三夫人身边似乎有高手提点,并且提点过她不止一次,以赵虞儿对三夫人的了解,她不该是如此聪明沉稳的,如果不是有人在背后说了什么,第一个被赵虞儿就出来的该是三夫人。

    纵观整个侯府,能镇住三夫人,并且让她心服口服的人,除了一个令狐满月,还有谁?

    赵虞儿是聪明人,现在自然不会跟令狐满月作对,况且二夫人也是令狐满月的敌人。

    只是,这侯府的人,不管是谁,都不能阻挡她前进的脚步。

    二夫人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却还在妄想等着李景田回来东山再起!简直是痴人做梦!她现在只需要稍微推波助澜一把,二夫人就会彻底倒台!

    赵虞儿身子柔若无骨的坐在湘妃椅上,眼底渗透出层叠的冰冷煞气。

    先是二夫人——

    再是三夫人——

    然后还有——

    ——

    谦雲阁

    满月早上来跟令狐鸿熹请安,见令狐鸿熹神情萧瑟疲惫,不用问,满月也知道是因为老夫人身体的事情。

    令狐鸿熹似乎还有一些为难。

    “满月,老夫人昨晚上清醒一点的时候提到想让你和秋雨到跟前儿伺候着,老夫人这样子,看起来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满月——”

    “父亲大人已经答应了,不是吗?”

    令狐鸿熹话没有说完,满月已经了然。

    老夫人是不是真的熬不过这个冬天她不知道,但这一次绝对是老夫人的一个机会!老夫人那么精明的人,就是因为生病了,才更加不会放过她。

    “满月,为父已经替你拒绝了一次,这一次——老夫人的病的确很严重,所以——”

    “满月明白父亲一片苦心,也属无奈,老夫人虽然对满月有诸多误会,可老夫人一把年纪了,终究是长辈,满月理应孝顺跟前儿。父亲放心吧,不管老夫人有何要求,满月都会尽量完成。父亲是□□侯爷,总不能为了侯府的事情牵连太多心事。”

    满月反倒是轻柔出声劝着令狐鸿熹。

    因为这件事情摆明了是老夫人故意为之,如果老夫人不是想找机会为难她,以老夫人对她的仇恨程度,自然是多一眼也不想看到她。

    若满月执意不肯在枫兰苑伺候着,老夫人也有的是话说。

    令狐鸿熹见满月如此懂事,脸上的表情放松了一分。

    下一刻,抬手轻轻拍了拍满月肩膀,温润逸出,

    “明天你就到老夫人院子里,还有秋雨。自从她跟着去了一趟避暑山庄回来之后,懂事了很多,为父也很好奇,你是如何令她改变的。”

    “父亲多虑了,其实秋雨很聪明,性子也直爽单纯,她只是适度的学习和观察。”满月自然不会说她拿匕首教训令狐秋雨的事情。如此说,等于是告诉令狐鸿熹,令狐秋雨自己有悟性,好坏都是她自己挣来的。

    正在这时,一道轻巧温柔的声音柔柔响起,“侯爷,虞儿也想尽一份绵薄之力,虞儿可以跟大小姐一同照顾老夫人吗?”

    赵虞儿此话一出,令狐鸿熹脸上闪过一丝难言的心疼和动容。

    满月则是垂眸不语。

    赵虞儿见满月不说话,不觉有些为难的看了眼令狐鸿熹,“大小姐是不是担心我笨手笨脚的?”

    “满月怎么会如此想你?你多虑了?”令狐鸿熹不赞成的皱了下眉头,赵虞儿急忙释然一笑,上前一步想要拉起满月的手,满月却是后退了一步,

    “既然赵姑娘如此有心,满月多一个帮手分担,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觉得你笨手笨脚呢?赵姑娘如此说,难怪父亲不赞成了。”

    满月微微一笑,这笑容落在赵虞儿眼中,却是分外刺眼的感觉。

    赵虞儿自从回来之后,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因着令狐鸿熹对她的宠爱,侯府的下人见了她都是毕恭毕敬,如今二夫人距离倒台不远了,在众人眼中,她更是未来的大夫人。

    可偏偏在令狐满月这里,赵虞儿总是碰钉子。

    今儿不过是说了句试探的话,令狐鸿熹的态度摆明了还是向着令狐满月的,终究是侯府最有出息的女儿。赵虞儿也得到了一个信息,以后在令狐鸿熹面前最好少提令狐满月的事情。

    若是在几个月前,令狐鸿熹还不会是这个态度!短短几个月,令狐满月在令狐鸿熹心目中竟是如此重要的存在,这令赵虞儿心中此刻是说不出的别扭感觉。

    她不想输给任何人!

    哪怕这个人是令狐鸿熹的女儿也不行!

    在她眼中,她已经输了一次了,因为那一次,险些丢掉性命,所以当她有命回来,她不会再给任何人机会赢过她。

    ——

    满月回到蒹葭阁。

    惜梦和凝静听说她第二天要搬去老夫人那里,都是提着一颗心,紧张不已。

    铁英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态度,

    “大小姐,有我在,不会让任何人碰你一下的。”

    “铁英,你不知道,有时候伤人的不是拳头,而是背后的阴谋诡计。”凝静小声提醒着铁英,铁英吐了吐舌头,这阵子跟在大小姐身边,这京都权贵之间的尔虞我诈也见识了一些,的确是杀人不见血的毒辣。

    “去就去吧,反正老夫人现在的心态是,她若病了,也不会闲着我的。”满月清淡逸出。

    其实这一次真正应该警惕的并非老夫人,而是赵虞儿。

    尽然赵虞儿能回来是因为老夫人,那么赵虞儿这一次跟她一起留在老夫人身边,免不了会让满月怀疑,赵虞儿与老夫人里应外合的嫌疑。

    所以,这一次赵虞儿的动向更为重要。

    ——

    次日一早,满月一大早起来收拾。

    才刚刚洗漱完毕,就听到院子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姐姐。”

    少年声音清脆悦耳。

    ‘惊烈。“满月急忙起身,却见令狐惊烈已经快步跑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满月拉着惊烈的手在屋内坐下。

    “姐姐,今儿太子殿下与父亲有事情商议,所以我就跟着来了。殿下知道我想你,所以让我先来看看你,等走的时候再去与他会合。”

    令狐惊烈说话的时候,瞳仁明亮闪耀,仿佛会说话一样。满月看出他在林简身边很开心,也比以前成熟开朗了很多,这一点,满月是感激林简的。

    “你来的可不是时候,我一会要去老夫人那里。老夫人病了,需要人照顾。”

    “我知道,父亲刚才说了,姐姐留心照顾,我送你过去。”令狐惊烈懂事的看着满月。

    原本满月以为他会反对的,可他显然很清楚眼前的局势。

    枫兰苑门口,满月和令狐惊烈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二夫人,我明明看到你在汤药里面动了手脚,你怎么还不承认呢?”这是令狐秋雨的声音。

    “秋雨,你这孩子太大逆不道了!明明是你在老夫人的汤药里面放东西被我看到了,现在你还冤枉我!我身边的丫鬟婆子可都看到了!”二夫人也是不甘示弱。

    “二夫人,你身边的人当然都听你的话了!汤药里面的东西明明就是你放的!”令狐秋雨嗓门不由得提高了好几个音量。

    “惊烈,我们进去看看。”满月拉着令狐惊烈走进了院子。

    屋内,令狐秋雨和二夫人争了个面红耳赤。出乎预料的是,赵虞儿也在,此刻正一脸为难的看着二人。

    见满月进来,赵虞儿急忙上前,“大小姐,你快劝劝二夫人和四小姐吧。”

    “怎么回事?”满月淡淡的扫了一眼二夫人,二夫人脸色一僵,旋即冷着脸转过身去,现在她只要一看到满月就会想到自己那个可怜的被关起来的女儿,自然是没好脸色。

    而令狐秋雨则是一脸愤愤然。

    “大姐,我出来给祖母端汤药,却看到二夫人鬼鬼祟祟的在汤药里面放东西,我大喊了一句,二夫人手上的东西就落在了地上,你看这不就是吗?”

    令狐秋雨将手上的东西扬了扬,是一种并不常见的草药。

    “你血口喷人!明明就是你拿了这个东西要放在老夫人的汤药里面!是你鬼鬼祟祟!”二夫人此刻也难以保持平静,这不知名的中药牵扯的可大了,万一是毒药的话,她就彻底不能翻身了。

    “姐姐,这药材我认识,我在太子府见过,是一味普通的重要,只不过是给气虚的人补身体用的,不会致命的。”令狐惊烈见众人争吵不休,不觉眨眨眼睛,一脸诧异的表情看向众人。

    满月歪着头看他,

    “你确定吗?”

    “嗯。”令狐惊烈很肯定的点点头。

    “那你拿过来尝一尝,如果没问题的话,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如果这药材有问题,谁也休想逃脱干系!你如今可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若这药材有问题,到时候就不是侯府的事情,而是太子殿下亲自插手调查此事了。”

    满月说着冲令狐惊烈使了个眼色。

    二夫人和令狐秋雨同时一愣。

    “大姐,没必要如此严重吧。既然不是毒药,那我不追究二夫人责任就是了。”令狐秋雨撇撇嘴,显然心里头还是不服气的。

    二夫人却是狠狠地哼了一声,“大小姐如今是侯府的大红人,你这弟弟又是太子身边的红人,谁敢拿二少爷来做试验呢?我这个做母亲的,吃亏上当又不是一次了!算了!”

    二夫人嘴上如此说,心中却认为满月是在袒护令狐秋雨。

    “既然二位都没有意见,那我也就不多说其他了。其实今儿大家能出现在这里,也都是为了老夫人好,误会而已,过去就行了。”

    满月一番话,自然是话里有话。

    不管之前有什么问题争斗,到这节骨眼上就是老实规矩的呆着,但如果有人敢在她面前耍花招,她也绝不会客气。

    可今天刚才那一出——的确是有些诡异。

    “惊烈,你先回去吧。”

    满月不想惊烈卷入这些争斗当中,惊烈懂事的点点头。

    虽然心底对满月有诸多不舍,可他现在留下只会给姐姐增加负担。

    令狐惊烈离开之后,屋内就剩下四个人。

    二夫人虽说恢复的差不多了,可气色还是很差。只要令狐平雪一天不出来,二夫人的气色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令狐秋雨想跟满月说什么,见满月眼神示意她闭嘴,令狐秋雨忍了忍,没再多言。

    “既然误会解开了,那——二夫人,大小姐四小姐,一起去看看老夫人,可好?”赵虞儿看似是做和事老的,可二夫人明显不领她的情,

    “我才是老夫人的媳妇,如果要看老夫人,我自己有腿能走,自己不能去看吗?怎么还要跟其他人一起?难道老夫人不会单独见我吗?”

    二夫人的心此刻是极为敏感的。

    因为在这个家里,谁都能看出来,她的地位大不如前。

    二夫人如此开口,赵虞儿也不好说难听的话刺激她。

    如今二夫人的处境众人都看在眼里,等的无疑就是一个二夫人倒台早晚的时辰。

    见赵虞儿不说话,二夫人冷哼了一声,起身朝老夫人房间走去。

    赵虞儿一脸尴尬,遂起身冲满月歉意的笑笑,

    “大小姐,我先去看看老夫人了。”

    “有劳。”满月语气不冷不热,赵虞儿脸上却还是挤出一丝笑来,旋即转身离开房间。

    赵虞儿走后,满月低头品茶,看也不看令狐秋雨一眼。

    如此僵持了一刻钟,令狐秋雨心里就如同千百只蚂蚁爬过的感觉,最后终是敌不过满月的不闻不问,凑近满月身边,低声咕哝着,

    “大姐,你为什么让我故意放那个东西在老夫人的汤药里面,还要二夫人看到,万一老夫人真的出事了,我岂不是哭的地方都没有?”

    令狐秋雨终是忍不住心中的疑问。

    她不明白,大姐这么做岂不是很危险?

    干嘛好端端的让她放稀奇古怪的东西在老夫人汤药里面!而且还——

    昨儿满月派人告诉她的时候,令狐秋雨可吓得不轻。

    “那你现在用得着哭吗?不还是照样说话喘气?”

    满月的话让令狐秋雨撇撇嘴,却不敢多说其他。

    “我为什么这么做,你自己回去慢慢想清楚,也别多问,也别胡思乱想。我不会害你就是了。”

    有些话,满月不会跟令狐秋雨说的那么明白。

    不过这一次令狐秋雨做的倒是不错。

    “那——我先到院子里透透气。”令狐秋雨大多数适应了满月的脾气,知道满月如果要说一定会告诉她,如果不说的话,问了也没用。

    令狐秋雨离开之后,凝静进屋,在满月身边沉声开口,

    “大小姐,老夫人将二夫人赶了出来,要见您。”

    “知道了。”满月点点头,旋即安然起身。

    这枫兰苑是老夫人的地方,经过刚才那一出,老夫人还有一口气就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满月故意用令狐秋雨和二夫人挑起老夫人的怀疑,虽然最后证明了是误会一场,但这误会显然没有解释的一清二楚,满月也故意不让它清楚明白。就让老夫人自己慢慢想去吧。

    二夫人做梦也想不到,满月会故意安排令狐秋雨演这么一出,因为二夫人如今的脾气,一旦看到能在老夫人面前立功的机会,必定不会放过,要是二夫人以前的脾气,或许还能忍一忍观察一下,现如今的二夫人不跳起来将众人全都踩在脚底下就算好的了。

    满月正是抓住了她的这一点急躁,让令狐秋雨放东西的时候故意让二夫人看到,二夫人如今必定是急匆匆的跑到老夫人那里告状去了。

    可老夫人现在的脾气,只怕是令狐鸿熹的话也未必全信。

    更何况是曾经打了她的二夫人!

    满月如此做,还有一个原因!

    老夫人主动要她进来伺候,必定没打什么好主意,而老夫人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令狐平雪了,二夫人也必定会抓住老夫人这一点,所以满月提前下手,在二夫人进一步行动之前,迫使老夫人对二夫人产生了怀疑。

    之所以选中令狐秋雨就是这个原因。

    老夫人虽然不满令狐秋雨,但令狐秋雨终究年轻,在老夫人眼中,也没有那个胆子,可二夫人不同。

    二夫人在侯府这么多年,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没做过,老夫人自然也知道不少,所以说二夫人动手脚,老夫人绝对比说令狐秋雨要相信。

    谁叫二人都做了如此多的坏事,互相怀疑也不是不可能。

    满月还让凝静和惜梦在秀雅苑散播老夫人和赵虞儿关系不错的谣言,秀雅苑如今人心惶惶,稍微一点信息都会闹出不小的动静,追根究底之下还查不出是谁的问题。

    二夫人这边对老夫人有了怀疑,而老夫人本就背着二夫人和赵虞儿来往密切而心虚,如今这两个人想联手是不可能了!

    老夫人还会处处防着二夫人,二夫人的日子更加不好过。

    一旦将二夫人逼到了悬崖边上,她自己就会出状况!

    到时候不用满月出手,二夫人自己就奔着绝路上去了。

    “走吧,别让老夫人等急了。现在可就等着我了。”满月对身边凝静清然逸出,面上的表情淡淡的。

    既来之则安之,如果老夫人真的要出手,正好连她和二夫人一块收拾了!

    只不过,这其中唯一难对付的是赵虞儿。

    赵虞儿夹在其中,既是老夫人的帮手,也是二夫人的死对手,在她面前,赵虞儿又是诸多试探,这个赵虞儿随时都会在暗中咬她一口。

    ——

    满月进了老夫人房间。

    一进屋子就一股浓重的药味,经过刚才的插曲,老夫人屋里的人更加警惕小心,满月这会子都不用走近老夫人身边了。

    如此倒也好了,省了老夫人近距离对付她。

    满月坐在距离老夫人三米开外的椅子上,脸上带着关切沉重的表情。

    “祖母,您受罪了,一日不见,可又消瘦了不少。”

    傻子也能听出满月这会的语气根本不是在问候老夫人。

    躺在chuang上的老夫人,眼皮掀了掀,面色发黑发暗,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鬓角也填了几许白发,再也不是昔日那个精神奕奕飞扬跋扈的老夫人了。

    即便如此,老夫人还是不肯认输,看向满月的眼神带着深深的厌恶和恨意。

    “我还硬朗的很,倒是你,皇上怎么也不给你这个六品女官一个职位,让你整天在家里晃来晃去的,你年纪也不小了,再晃下去成何体统?”

    老夫人话里带刺儿,明显的不待见满月。

    满月也不生气,无奈的笑笑,

    “祖母,这上次避暑山庄一事,有奸险小人想要陷害侯府不成,最后还是满月协助皇上和太后破了案子,想来——等皇上回宫了之后,必定会论功行赏的,祖母不必记挂了,难道皇上和太后还会忘了不成?”

    满月一副无意淡然的语气,却是气的老夫人险些吐血。

    满月在老夫人面前提到皇上和太后,这偏偏都是老夫人不敢说三道四的人物,老夫人原本想开口讽刺满月的,结果却被满月噎了回去,个中滋味,也只有她自己明白了。

    瞧着老夫人的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一倍,满月心中冷冷一笑。

    若不是老夫人存了害人和为难别人的心思,又岂会受气?

    这不都是自找的吗?

    都病成这样了,还不好好过日子,好好忏悔一下曾经犯下的错误,有能怪得了谁?

    “大小姐,这是熬好的汤药,这以后院子里外的收拾就交给赵姑娘看顾,这汤药的熬制和火候就交给大小姐了,至于其他杂事就由二夫人带着四小姐看顾。大小姐,汤药来了。”

    这时,老夫人身边的梁妈妈端着一碗汤药进屋,径直到了满月跟前儿。

    暗中,老夫人对梁妈妈飞快的使了个眼色。

    下一刻,梁妈妈脚下佯装一绊,一碗汤药不偏不移的朝满月身上洒来。

    那汤药滚烫滚烫的,如果洒在满月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见此,满月身子一侧,看似险险的躲过了梁妈妈泼来的汤药,下一刻,那汤药全都泼在了墙上。

    “快来人帮老夫人擦擦这里。”

    满月还没站稳,就急忙招呼着屋里的丫鬟婆子过来帮忙。

    因为刚才梁妈妈那一下吓了众人一跳,老夫人还没来得及开口,满月已经朝众人挥手。

    眼看所有人都到了墙边,不知怎的,走在最前面的一个丫鬟脚下一绊,整个人都朝着梁妈妈身边撞来,梁妈妈身后就是一柜子的名贵药材,是昨儿才从宫外送来的,老夫人不放心放在别处,一直就在自己屋子放着,所以屋内才如此大的中药味。

    梁妈妈身材又壮硕,身子狠狠地撞在柜子上,一柜子的名贵药材稀里哗啦的全都落在了地上。

    见此,满月一脸好心的去扶着梁妈妈。

    “梁妈妈,你怎么如此不小心呢?刚才就差点用汤药烫了我,现在还撞坏了老夫人的柜子——快起来,快起来。你们都过来扶着梁妈妈啊!”

    说话的功夫,满月已经踩在了一地的人参雪莲上面。

    梁妈妈原本都站稳了,满月扶她的时候趁人不注意又绊了她一下,梁妈妈整个人都摔在地上,将没碎的雪莲也压成了粉末。

    其他人还没看明白是怎么回事,也都一窝蜂的涌过来。

    什么雪莲鹿茸人参灵芝的,全都被踩了个稀烂。

    老夫人本就病的不轻,见此场面,好几次想开口呼喊什么,话都梗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赵虞儿见状,过去也不是,扶着老夫人也不是。

    这状况也太诡异了,可她刚才的确没看到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丫鬟为何摔倒了,这也不能说是令狐满月的问题啊。

    现在一地的名贵药材都被踩碎了,也不是令狐满月一个人踩的,老夫人想追究都无力一个个的追问。

    “梁妈妈,你太不小心了!老夫人的汤药你都端不稳,还留你在这个枫兰苑做什么?你看看——这都是你干的好事儿!”

    满月指着一地的残渣碎片,毫不客气的数落梁妈妈。

    梁妈妈原本是得了老夫人授意,将那滚烫的汤药泼在满月身上,如此一来,满月最少要休息十天半个月,谁知——

    梁妈妈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知道她泼出汤药的时候手背猛地被什么刺了一下,所以偏差了几分,才给了满月机会躲过。

    如今看着一地碎片,梁妈妈脸都白了。

    “梁妈妈,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这一屋子的丫鬟婆子,还有我带来的丫鬟也都看的一清二楚,是你先不小心将汤药泼在我身上的,若非我幸运躲过了,只怕以后也没机会在祖母身前伺候了,你真是居心叵测啊!我看你根本就是故意的!”

    满月一番话说得梁妈妈哑口无言,想要开口辩解几句,可是看到老夫人都气的1一句话说不出来了,梁妈妈再看看一地残渣碎片,整个人无力的瘫坐在地上。

    原本得了老夫人的授意,佯装脚下打滑泼了大小姐一身汤药,顶多是被老夫人责罚一顿,再说了,这杂事正好是二夫人和四小姐负责,一旦地上不干净,老夫人也能找到人负责,梁妈妈跟在老夫人身边这么多年,老夫人正好缺人的时候,当着众人的面处罚她一顿,过后还是会留她在身边的。

    可是现在就——

    老夫人的脸色此刻可以用面如死灰来形容。

    那些药材啊——可都是花了大银子从外面采购回来的,如今侯府银两本就紧缺,这些可是花了老夫人的血本了。

    在生死面前,老夫人自然是怕死的,只要能续命的东西,老夫人比什么都舍得,可现在是眼睁睁的看着她买回来的名贵药材就这么成了一地渣子,老夫人看看地上的碎渣,再看看一脸无辜懵懂的满月,老夫人躺在chuang上就吐了血。

    “老夫人!老夫人!!”

    “老夫人吐血了!快去请大夫啊!”

    “快去请侯爷!快啊!”

    一众丫鬟婆子七手八脚的忙起来,满月安静的退到一边,见梁妈妈趁乱要溜,满月冷喝一声,

    “梁妈妈,想跑去哪里?见老夫人吐血了就想开溜?你以为你将老夫人这些名贵药材都踩成了废渣子,老夫人还会放过你吗?你就等着老夫人重重罚你吧!”

    满月故意将名贵药材踩成了废渣子这句话加重了语气,才缓过来半口气的老夫人又是一口鲜血吐出来,手指着满月,不停地剧烈咳嗽着。

    满月冲老夫人微微一笑,柔声道,

    “祖母,您放心,这个梁妈妈我给您看着,绝对不会让她跑了的,就是您这一地的名贵药材啊,看着真是让人心疼,这老奴死一百次一千次也不足以弥补老夫人的这些心血啊!满月见了真是心疼不已。”

    满月这番话,彻底气恼了老夫人。

    可老夫人现在身体虚着呢,别说反驳什么了,就是开口说句话都费事,眼睁睁的看着前一刻还摆在那里好端端的名贵药材,这一刻就都踩成了药渣,老夫人脸都成了酱紫色。

    “铁英,将梁妈妈拿下,如今老夫人身体抱恙,我这个做孙女的自然要给她瞪起眼来。”

    满月话音落下,铁英上前一步扭住了梁妈妈的胳膊,顺便在梁妈妈劲后狠狠地打了一下,梁妈妈痛的闷哼一声,想要大声呼喊,可嘴巴只能一开一合的,却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控制了梁妈妈之后,令狐鸿熹和大夫几乎同时赶过来。

    闻讯而来的还有二夫人、三夫人、吴姨娘和令狐秋雨。

    “老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媳妇才离开一小会,您这就——究竟是谁干的?是谁?”

    二夫人率先开口,眸子则是狠狠地剜过满月。

    满月一脸无辜的望向脸色难看的令狐鸿熹,

    “父亲大人,都是这个梁妈妈做的好事,不知道她是不是老糊涂了,差点烫了女儿不说,还将老夫人的药材全都撞在了地上,惹得老夫人吐了两口血,这一屋子丫鬟婆子可都看到了。”

    满月自然不会给梁妈妈开口说话的机会,令狐鸿熹看了眼跪在地上说不出话来的梁妈妈,脸色变得愈发难看。

    “虞儿,怎么回事?”令狐鸿熹张口问赵虞儿。

    赵虞儿轻移莲步来到令狐鸿熹身边,看向令狐鸿熹的眼神满是对老夫人的担心和紧张。

    “回侯爷,刚才的情形实在是太混乱了,虞儿只看到梁妈妈脚下一滑,一整碗汤药差点洒在大小姐身上,后来——后来虞儿也没看清,还是问问其他人吧——”

    赵虞儿避重就轻,不说那一晚滚烫的汤药若是洒在满月身上会是多么严重的后果,到了关键时刻就将话题引给老夫人院里其他人。

    她还一副无辜未知的模样。

    老夫人屋内一众丫鬟婆子见此纷纷下跪。

    她们都是老夫人院子里的人,而梁妈妈是老夫人身边的老人,众人自然不会向着满月开口,而是会替梁妈妈狡辩。

    赵虞儿这一招看似无意,却是白白送了老夫人一个人情。

    老夫人缓了口气,话虽然还没上来,但是眼珠子却是狠狠地瞪着满月。

    满月也不着急,勾唇一笑,淡淡逸出,

    “你们可都是看到了刚才发生了什么,尽管大声说出来吧。”满月话音落下,跪在地上的七八个丫鬟婆子,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开腔。

    “奴婢看到梁妈妈本来走的好好地,不知为何被大小姐绊了一下,梁妈妈手里的汤药全都撒了出来。”

    “奴婢也看到了,大小姐故意将梁妈妈推倒了撞在老夫人的药材上,还将那些药材都踩碎了。”

    “大小姐不但撞了梁妈妈,还故意让梁妈妈摔倒,若不是大小姐,老夫人的这些药材不会全都变成了药渣。”

    “大小姐手下的人刚刚还打了梁妈妈,让梁妈妈不能开口说话!大小姐这是想要杀人灭口啊!”

    一屋子丫鬟婆子,七八个人,都是老夫人的心腹,老夫人有多恨满月,他们自然都有数,这会自然是有多狠就说多狠。

    老夫人嘴角此刻浮现一丝胸有成竹的冷笑。

    这令狐满月在她面前威风了这么久,这一次还不栽?

    赵虞儿站在一旁不说话,眼神在令狐鸿熹和满月身上来回游弋,总觉得今天这一出哪里不太对劲。

    老夫人可能是病糊涂了,一时半会想不到,可她清醒的很!

    令狐满月是如此轻易被动挨打的人吗?

    令狐鸿熹皱了眉头,声音沉了下来,

    “你们刚才所说,句句属实?”

    “回侯爷,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句假话。”

    一众丫鬟婆子全都肯定的点点头。

    见此,二夫人终是忍不住,一边抹着泪,一边哭倒在老夫人床前。

    “老夫人!老夫人您受委屈了啊!侯爷,您看看,这令狐满月才来了半天不到竟然就如此大胆欺凌到了老夫人头上,这以后还如何了得?侯爷,您可要为为老夫人为之前令狐满月做错的事给侯府上上下下一个公道啊!”

    二夫人如此哭诉,不明就里的还以为老夫人去了呢。

    令狐鸿熹的脸色却比之前还要难看。

    二夫人自以为令狐鸿熹此刻是生令狐满月的气,不觉想要再火上浇油一把。

    “侯爷,这这一屋子丫鬟婆子可不能都冤枉她吧,倘若继续纵容下去,这以后哪里还有其他人的活路呢!”

    二夫人在这里说的热闹,老夫人现在虽然不待见她,可对满月不利的事情,老夫人也不会插嘴。

    倒是赵虞儿,越看令狐鸿熹脸色越觉得不对劲,所以至今都是一言不发。

    吴姨娘一脸胆怯的站在最后,不管二夫人说什么,她都不敢插嘴。在这个侯府,哪里还有她和秋雨多嘴的地方呢。

    三夫人想开口替满月说几句话,但见满月朝她飞快的使了个眼色,三夫人心下了然,冷着脸站在一边。

    令狐秋雨这会子却有些沉不住气了,皱着眉头反驳二夫人,

    “这些人都是老夫人的人,为什么不听听大姐身边的人怎么说的?”

    “吴姨娘,看好了你这个不省心的女儿!之前还妄想在老夫人汤药里面放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若不是我及时发现,只怕老夫人现在——”

    “二夫人,少在这里血口喷人!没有证据的话不要乱说!这侯府谁不知道你二夫人跟大姐不合,你现在说话岂不是字字句句都针对大姐?”令狐秋雨反唇相讥。

    “够了!唐管家!”

    令狐鸿熹听够了这一屋子女人之间的争斗议论,一声冷喝叫来了唐管家。

    唐管家走出来之后,看向二夫人的脸色颇有些无奈。

    “唐管家,说说你都看到了什么。”令狐鸿熹此话一出,二夫人脸色倏忽一变,下一刻缓缓起身,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看向令狐鸿熹。

    叫唐管家出来不是要处罚令狐满月的吗?

    难道——

    “回老夫人,二夫人,老奴之前一直都在院外守着,当时场景并非老夫人院中丫鬟婆子所说,梁妈妈端着的汤药是故意朝大小姐身上泼过去的,大小姐避让之后,汤药才洒在墙上,大小姐还指挥她们打扫墙壁,可谁知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丫鬟不知怎么摔倒了,后面的人也跟着都摔倒了,大小姐去扶梁妈妈,梁妈妈自己没站稳摔在了地上。老奴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谎话。”

    唐管家此话一出,一屋子的人,鸦雀无声。

    有人淡然处之,如满月。

    有人心中翻腾,如赵虞儿。

    有人目瞪口呆,冷汗淋淋,如二夫人。

    半晌,老夫人率先开口打破了宁静,

    “你——你竟然派人监视我?是不是?”老夫人颤抖着手指着令狐鸿熹。

    “一定又是这丫头的主意!是她故意设计了这一出,还让唐管家在外面做所谓的证人——是不是?你——你竟然也着了这丫头的道儿,你还不知道!”

    老夫人气的坐了起来,情绪激动,脸上的肌肉忍不住抖动着,此时此刻,老夫人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原本是信心满满,现在却好比被令狐鸿熹和令狐满月联合起来各自给了她一巴掌。

    令狐鸿熹看着老夫人如此状态,心中也不忍。

    “母亲,并不是你想的如此,而是之前秋雨和二房在你院子起了争执,我既然知道了,自然要派人来看看,唐管家跟在我身边近三十年,我相信他没有撒谎,他在门口看到了一切,母亲,也许你是看走了眼,但满月的确是无辜的。”

    令狐鸿熹越是这么说,老夫人心中越加不忿。

    “这根本就是她这个死丫头暗中策划的一切!怎么会有人跑归去告状呢?你们——你们——以为我生病了就可以在这个家里为所欲为吗?你们——”

    “祖母,您还是不要生气了,满月被冤枉了,都一句怨言没有,既然事实摆在了眼前,祖母还是好生休养吧,往后的日子,满月还会继续留在枫兰苑照顾祖母的,祖母放心吧。”

    满月一副平静安然的表情,说出来的话却让老夫人怎么听都觉得刺耳。

    满月也是故意的。

    现在这情况,她若继续留在老夫人身边,只怕老夫人死得更快!现如今这情况,老夫人只要看到她,不当场吐血都算好的,她随便说几句话都能气的老夫人喘不上气来。

    老夫人指着满月气的说不出话来,二夫人则是一脸绝望的看向令狐鸿熹。

    刚才她也曾隐隐觉得令狐鸿熹的表情有些怪异,可她却唯独没往那上面去想,还以为是令狐鸿熹对令狐满月失望才会流露出如此情绪。

    三夫人这会子松了口气,抬头的功夫却撞上赵虞儿投来的冰冷目光,只一瞬间,三夫人身子狠狠地打了个寒战。

    一旁的吴姨娘诧异的看了三夫人一眼,却也发现了赵虞儿眼中冰冷嗜杀的恨意,吴姨娘也是一怔,急忙收回视线看向地面。

    人前一贯是温柔善良的赵虞儿,这是怎么了?在面对自己的亲姐姐时,那眼神恨不得将三夫人抽筋扒皮一般。

    这姐妹二人当年究竟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我就说嘛,大姐不会做出这种事来,就是这误会来的实在有点大,要是唐管家什么都没看到,那大姐岂不是冤死了?”令狐秋雨这会子故意添油加醋的气着老夫人和二夫人。

    在她心中,自然也是不喜欢老夫人和二夫人的。

    “满月,你跟其他人先离开,我有事单独与老夫人谈。”

    令狐鸿熹知道老夫人是极要面子的人,他也不想在老夫人生病的节骨眼上刺激老夫人,可老夫人竟然想用滚烫的汤药烫伤满月,如此——令狐鸿熹心中的忍耐力也已经到了顶点。

    心中不得不说的话,一触即发。

    “父亲,女儿告退。”满月转身朝门口走去。也不管二夫人等人是否跟了出来,反正令狐鸿熹会跟老夫人说什么,她大体都明白。

    才走出院子,令狐秋雨正要跟满月打招呼,就被吴姨娘拉着急匆匆的走了。

    吴姨娘看到身后追出来的二夫人,今儿秋雨已经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若是再让二夫人看到她们跟令狐满月主动说话,那二夫人势必会对付她们的。

    虽说现在二夫人失宠了,但对付她们娘俩还是绰绰有余的。

    三夫人原本想跟满月说几句话的,见赵虞儿朝这里边走过来,三夫人置匆匆的跟满月点了点头,抬脚飞快的离开了。

    赵虞儿与满月也不过是点点头,旋即抬脚擦身而过。

    满月眸子从容迎上朝自己走来,一脸杀气腾腾的二夫人。清眸璀璨,含笑不语。

    二夫人却几乎是杀到满月跟前儿。

    “令狐满月,你——你还不准备放过你妹妹吗?她已经在柴房关了快一个月了!整个人都瘦的脱了相,现如今只要你一句话,平雪就能从柴房出来!不管之前你们有什么误会!你该知道,平雪始终是你父亲的女儿,是老夫人最疼爱的孙女!她迟早都要出来的!

    令狐满月,你现在开口,还算在你父亲和老夫人面前做一会好人!可如果你继续沉默下去,等平雪出来了,哼!不会有人领你的情!你不是很聪明吗?连这一点都想不到?”

    二夫人连削带打,目的就是想让满月为令狐平雪说话。

    的确,令狐平雪是迟早都会从柴房出来,但什么时候出来,在什么情况下出来,用不着二夫人教她!总之不是现在!

    “二夫人多虑了,我现在还真的不想要这个人情!所以二夫人注定是白费唇舌了!二夫人现在还是想清楚一会如何跟父亲交代吧!连老夫人这次都着了道,二夫人,接下来你会有好日子过吗?”

    满月呵呵一笑,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如沐春风一般,与二夫人此刻的狰狞扭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令狐满月,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真当你自己现在可以呼风唤雨了是不是?”二夫人咬牙切齿的瞪着满月,旋即扬起手臂就要落下。

    满月却是微昂着头,清眸含笑的望向二夫人,

    “你尽管可以打下来试试!看看你这一巴掌之后,令狐平雪这辈子还能不能走出那间柴房!”

    林简并不知道满月和林东曜的三年约定。

    看似是一句简单的陪我走三年,对于整个□□,对于所有人的变化都是显而易见的。

    因为令狐惊烈突然出现,令满月不得不站在一个十字路口做一个选择。

    私下,她已经与林东曜结下同盟,三年约定看似简单,却是对未来局势趋于复杂化的一个选择,但正是因为看清了未来局势的复杂化,满月才会一步步的接近林东曜,获取他的信任,在不知不觉间,令他主动说出三年约定。

    如此一来,满月在这份私下约定中便占据了主动。

    而面上,将惊烈托给林简,似乎也预示了她在外人面前的选择。

    并非满月无法做出决定,而是在□□这盘棋局上,满月已经渐渐看出,到最后都不会有一个真正的赢家!

    当两方局势达到互相制衡的平衡点时,才是她制约林东合的最有效方法。

    而这两方制衡,满月选择的就是林简和林东曜。

    这一点,只怕林东曜与林简,此刻也没有看懂。更何况是七岁懵懂的令狐惊烈了。

    惊烈只是觉得太子对他好,对满月也很好,自然而然的排斥林东曜。

    否则之前也不会冒大不韪的对林东曜亮剑。

    “惊烈,今天你是如何来的?”满月垂眸看向令狐惊烈,出口的话语却明显有所指。

    令狐惊烈眨眨眼睛,大眼睛忽闪着,俊秀明朗的五官在此刻带着不同于他这个年龄的成熟和稳重。

    “我跟太子殿下一路来的。”

    “那就原路返回吧。”

    满月话一出口,令狐惊烈明显愣住了。

    “姐姐在这里看着你,不会束缚你,是因为这里未必是你我永远的家,你会在外面闯出一番天地,而这里也不过是我的暂时之地,既然不是我们的家,又何必要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了。这些话你未必都懂,只要你现在听我的话即可。”

    满月轻轻拍下令狐惊烈肩膀,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始终是淡然无波的。

    可这番话落在林简和林东曜心头上,却是各自深深地感触和心底说不出的疼惜感觉。

    她说的很清楚,堂堂侯府都不是她的家!

    有谁会将一个七岁时候就赶她离开,由着她自生自灭的地方当做家?又有谁会在一个终日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地方获取到任何一丝温暖!

    或许令狐泉信任她,令狐鸿熹也会宠她,但终究是错过了那么多年,他们也都有各自的无奈和考量!

    若非此刻回来的是现在的令狐满月,若在之前——

    只怕——

    满月此刻越是平淡的语气,落在林东曜心底的越是难以言说的复杂疼惜。

    那三年之约,若可以,他希望是一辈子。

    无论他走到哪里,都有她相伴。

    在认识她之后,他妃子的身份,就再也没有考虑过任何人!

    可他终究是怕吓到了她,所以才提出了三年之约!如果可以,一生一世,是他最想说的。

    令狐惊烈此刻半知半解的望着满月,虽然有些话还不能够听明白,可姐姐如此说,令狐惊烈还是懂事的点点头。

    之前他已经因为对林东曜过激的举动迫使姐姐主动向林东合出招,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让姐姐再担心了。

    令狐惊烈安静的退到一边,林简墨色眸子眯了眯,下一刻,若有所思的开口,像是在问满月,又像是在问自己,

    “还没到达避暑山庄的时候,我曾问过你,是不是在后山见过他,你现在还要说没见过吗?”

    林简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满月微怔,下一刻很肯定的摇头,

    “没有。”

    林东曜则是沉着一张脸,眼底却是胸有成竹的清冽气息。

    林简眉头皱了皱,沉声道,

    “如果有也没关系!不过是一次单独的碰面而已,我还不至于因为少了那一次就输给谁!”

    林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但他想到的事情一旦落实,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可在去避暑山庄那一次,他的确为了皇后而阻碍了满月的动作。

    那一次,也是他心尖上一道难以抹去的痕迹。

    “月儿,不管你愿不愿意听,我都要这么叫你。母后的事情我有责任,在你我矛盾的时候,暂时有个人出现以下替代了我的位置出现一下,我虽然不能接受,但知道错不在你,而且——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我在你心中位置,或许你现在感觉不到,但是不久的将来你就会知道,我所说的位置究竟有多重要!”

    林简已然将话挑明了。

    却是不管满月现在冰冷的脸色。

    他就是如此,随心所欲惯了,在满月面前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压抑了很多次。这一次当着林东曜的面,将心底想说的话一股脑的倒出来,时候掌握的刚刚好!

    既然有怀疑,就说出来!既然想让她知道自己心目中她的位置有多重要就告诉她!不是随时随地想说都会有机会的!

    就好比曾经,他跟唯爱公主,有很多话他就没来得及告诉姐姐,姐姐就永远离开了他。

    林简此刻,眼底莫名划过一丝凄厉血色,哀伤和痛苦隐藏其中,渐渐满溢出来,透着一丝难言的哀愁思绪。

    满月原本想反驳他的话,却在接触到他眼底此刻神采时,要说的话全都梗在了喉咙里。

    林简该是想到唯爱公主了把!

    就如同上一世,惊烈离开她的时候,那撕心裂肺的感觉,后来无数个被林东合折磨的日日夜夜,她在想到惨死的惊烈,那般感觉,与林简此刻有着几分相似。

    每一分痛苦都深刻在骨髓深处,稍微碰触,便是撕扯心扉的剧痛。

    只是,这份沉默看在林东曜眼中,却好比有两柄利剑同时贯穿他身体的感觉。

    来自林简的他尚可承受,可令狐满月的——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竟然没了招架之力。

    三个人,三颗心,却只有一跳通往心上的距离。

    林东曜一贯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性子,在此刻,却比任何时候都想要去争取甚至是抢夺!

    蒹葭阁

    林简和林东曜离开已经是一个时辰前了。

    满月的心却始终没落定。

    隐隐觉得,最近一段时候正如林简所说,乃多事之秋,不宜四处走动。

    就连林东曜走之前也嘱咐她,凡事多加小心。

    看来,李景田回朝所带来的冲击并不只是对她,对于林简和林东曜的影响也不小。

    而属于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博弈,看似才刚刚开始,却已经是到了白日化的地步。

    林简在明,林东曜在暗,而满月人在明心在暗,这一场博弈注定以她的选择拉开帷幕。

    她设想的或许很好,但林简和林东曜的心,却都是朝着她设想中相反的方向而去。

    即便是在暗处的林东曜,也随时都在提醒她那三年约定的存在性,而林简在众人面前表露出来的一切已经足够明显了。

    越是如此,李景田稍后带来的风暴愈加激烈。

    不过已经如此,她也没什么好怕的。

    令狐子璐还剩下半条命,令狐平雪就算出来,一时半会也没法抬起头来,至于二夫人,如今有老夫人的疑心摆在这里,至少稍微添加点什么,就足够二夫人吃不了兜着走的。

    ——

    次日一早,满月再次来到枫兰苑。

    经过昨儿的事情,之前在老夫人跟前伺候的人都被令狐鸿熹罚跪的罚跪,赶出侯府的赶出侯府,只有一个梁妈妈还在老夫人跟前伺候着。

    毕竟是跟着老夫人从娘家陪嫁过来的丫鬟,即便犯了错误,也有老夫人力保。

    只不过,梁妈妈两遍面颊却明显肿了起来,一看也是挨了罚。

    看到满月进来,梁妈妈急忙低下头,想要掩饰眼底的一抹恨意。

    满月面无表情的走过梁妈妈,在她身后跟着表情警惕的铁英。

    老夫人今儿看起来气色不错,想来是得到了李景田即将返回京都的消息,老夫人此刻看向满月的眼神带着秋后算账的冷嘲和丝丝不屑。

    明明是自己的亲孙女,却好似八辈子的仇人似的!心心念念的竟然是等一个外人来收拾她的亲孙女!

    满月不知道该说,这究竟是谁的悲哀?

    老夫人坐在椅子上,微微抬头看了眼满月,便不再搭理她,转而看向一旁的二夫人和赵虞儿。

    三夫人和吴姨娘也是早早的赶过来,令狐秋雨昨儿因为说话顶撞了老夫人,所以今儿被罚在屋内闭门思过。

    这时,二夫人挥手叫来自己的丫鬟,将视线准备好的锦盒呈了上来。

    “老夫人,这是侯爷昨儿给您送来的银两,因为您昨儿睡得早,所以等今天一早才给您送到跟前儿。”

    二夫人说着,将锦盒递到了满月跟前。

    “满月丫头,快给老夫人端过去。”

    二夫人突如其来的举动,满月倒是没说话,三夫人眼底难掩一丝怀疑和戒备。

    满月抬眼看了老夫人一眼,老夫人眉眼垂下,除了一贯对她的冷漠不屑,隐隐还有一丝得逞在眼底一闪而过。

    二夫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将锦盒交给她。

    可锦盒已经到了跟前儿,这一出若是二夫人和老夫人联合设计的,那么众目睽睽之下,是否也太明显了?

    满月没说话,抬手接过锦盒。

    盒底有什么刺了一下她的指肚,满月眉头微微蹙起,却没说话,旋即转身端着锦盒到了老夫人跟前。

    自始至终,满月一句话都没说过。

    锦盒放下之后,老夫人看也不看,沉声开口道,

    “今儿就到此为止吧,人老了,身子骨也不中用了,不比你们一个个生龙活虎的。”老夫人这话明显带着讽刺的成分。

    满月这才刚刚过来,老夫人就开口让她们走。

    “大小姐,走吧,别耽误了老夫人休息。”三夫人起身走到满月身前,看向她的眼神若有所思。

    满月和三夫人率先走出房间,身后迟迟不见其他人。

    “大小姐,有点不对劲。”三夫人凝眉看向满月,想提醒她什么,正在这时,二夫人带着梁妈妈和其他几个丫鬟婆子气势汹汹的跑了出来,

    “梁妈妈!把她绑起来!”二夫人声音提高了好几度,指挥梁妈妈等人瞬间将满月围了起来。

    铁英正欲上前,却见满月对她摇摇头。

    “二夫人,这是做什么?”满月冷冷盯着二夫人。

    二夫人冷哼一声,眼底却是得逞的笑意。

    “你还有脸问!老夫人摆在桌上的金元宝少了两锭,刚才我将银两给你的时候可是正好一盒子,经你的手再给老夫人可就少了两锭金元宝!令狐满月,你好大的胆子!老夫人的东西都敢偷!”

    二夫人咬牙看着满月,语出得意。

    “不可能!大小姐怎么会偷老夫人的金元宝呢?”三夫人上前一步,忍不住替满月辩解。

    吴姨娘和赵虞儿这时候也都走了出来,吴姨娘胆小的躲在赵虞儿身后,根本一个字都不敢说,赵虞儿则是挑眉看向满月,眼底一闪而过的是冰冷的寒意,完全不是在令狐鸿熹面前那个温柔善良的赵虞儿。

    赵虞儿此刻脸上的冷意未必就比二夫人少。

    “令狐满月,跟我回去跟老夫人认罪!”二夫人一声令下,梁妈妈带人就要上前。

    “不必,我自己进去跟老夫人说清楚。”

    “大小姐还是快点的好!老夫人可等不及!”梁妈妈一边说着一边上前,还故意拉车了一下满月的袖子。

    下一刻,满月只觉得袖中一沉,隐隐有什么东西掉在了里面。

    可如果她这会子拿出来的话,那就真的是说不清道不明了!

    “好,进去就进去!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还要当面跟老夫人说清楚呢!”满月抬脚就朝里面走去。

    二夫人和梁妈妈在她身后相互使了个眼色。

    二夫人心上的石头倏忽落了地,这一次是在老夫人的院子,又是打了个令狐满月一个措手不及,她岂能逃脱?

    “大小姐,您不能进去啊,您根本就没有偷东西!”这时,铁英一脸担忧的走上前,顺势拉住了满月衣袖。

    下一刻,满月狠狠地推开她,扬手在她手臂上重重的拍了一下,

    “走开!你才入侯府几天,你懂什么?现在是有人冤枉到我头上了,我当然要当面跟老夫人说清楚了!闪开!惜梦!凝静,给我看着这个没规矩的!”

    满月突然翻脸,一脸冷冰冰的嫌弃表情看向铁英。

    铁英闹了个大红脸,尴尬的低下头。

    她原本就才进入侯府没几天,认识她的也不多。

    二夫人打量着铁英,却是记起这是那个公然拒绝自己的臭丫头,当走过铁英身边的时候,二夫人不由得昂起了高傲的脑袋,不屑逸出,

    “还以为你这丫头多么的聪明伶俐呢!原来也是个缺心眼的,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都不知道!不过跟了什么样的主人就会培养出什么样的奴婢,一点没错!”

    二夫人眉梢眼角尽是得逞的冷笑,只要今儿这出戏演好了,她的平雪就能从柴房出来了!就在也不用受苦挨饿了。

    二夫人此刻胸有成竹,也就没有留意到铁英垂下眸子时,眼底闪过的一抹深意。

    不过眨眼的功夫,满月再次回到大厅。

    才刚刚进门,砰的一声,一个白玉杯子摔碎在脚下,伴随而来的是老夫人高亢冷硬的责骂声,

    “我侯府名门世家,这么多年教育出来的子孙都是规规矩矩,清清白白!自从你回来之后,这整个侯府就没有消停的时候!你在别的院子做那些苟且的事情也就罢了!现在竟然敢在我的院子偷鸡摸狗!我呸!真是没看出你小小年纪竟是如此龌龊!”

    老夫人说着,再次摔了一个白玉杯盖到满月脚下。

    满月瞥了眼老夫人身旁桌子上放着的冰糯翡翠茶壶,心想这老夫人要是真愤怒的话,怎么不摔个值钱的。

    “祖母,满月没动你的金元宝。满月问心无愧!老夫人在指责满月之前还是彻底调查清楚了,要是稍后知道满月是冤枉的,老夫人想好如何收场了没有?”

    满月微昂着下巴,语出铿锵有力,看向老夫人的眼神更是平静冷然,瞧不出一丝一毫的紧张和害怕。

    老夫人暗暗咬牙,心想着满月也就能得意一会了!

    “你给我闭嘴!你这个臭丫头,眼中还有我这个祖母吗?听听你都说了些什么话?!简直是目无尊长!那金元宝明明就是你偷的!除了你没有人动过!二房的给你的时候可是整整齐齐一盒子的,怎么到了你手上再给我就少了?若不是你偷的,敢搜身吗?”

    老夫人狠狠一拍酸枝木的桌面,凤眸眯起,却是阴沉仇视的神采。

    满月无所谓的冷笑一声,沉声道,

    “我没做过!谁也没权利搜我的身!这里这么多人不搜身,偏偏搜我的?!我既是侯府嫡出长女,也是皇上亲封的六品女官!难道我的地位还不如一众丫鬟婆子吗?”

    满月知道什么话可以令老夫人闭嘴,什么身份是老夫人忌惮的!

    就算真的要搜,也要先把老夫人气个半死再说!

    “你的确是皇上亲封的六品女官没错!可你既然在侯府犯了偷窃的罪,我就可以将你拿下!”老夫人瞪着眼看向满月,虽然咬着牙一脸不屑的表情,可此刻心底多少有些心虚。

    往常也不是没算计过满月,哪一次成功了?

    可这次真真是当着自己的面进行的!应该不会再出错了!

    “祖母要将我拿下没问题,必须是证据确凿!否则就是诬陷朝廷命官!祖母你现在是有人证还是物证?”

    满月语气冷冷的,不带一丝温度。

    老夫人不由的咬牙冷笑,“你少在这里拖延时间!就算你父亲来了也不会帮你!你要人证是吧?你母亲就是!这院子的其他人也都是!赵虞儿!三房的!吴姨娘!她们可都亲眼看到二房的将锦盒打开了交给你,那时候银子还是满满当当的,等你转身之后我再低头查看,就少了两个金元宝!这期间可没有到我身边,难不成还是我自己偷偷藏起来冤枉你不成?!”

    老夫人此刻双眼放光,完全不是昨天那又吐血又喘不上气的模样了,如今却是生龙活虎的,就等着将她陷害了之后就有机会将令狐平雪救出来了。

    这出戏,老夫人故意设计的众人都在场。

    她走之前,那上面的金元宝的的确确是正好的,可刚才梁妈妈在她身边那一下,分明是将金元宝嫁祸在了她身上。

    既然老夫人如此无情无义,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祖母,我不敢说你冤枉我,但很有可能你自己什么时候用了或是打赏给了你身边的人,而你却忘了呢?毕竟你这么大年纪了,不是吗?”

    “令狐满月!你当真是无法无天了吗?!敢如此说我!我告诉你,这些东西自始至终就我就没给任何人,一直都放在这里!只有你碰过!除了你再无其他人!”

    老夫人指着满月厉声斥责。

    满月却是冷笑一声,淡淡道,“老夫人如此说,最好。”

    满月突然换了语气,老夫人心里头不由得咯噔一下,还不等多想,就听到门口传来低沉冰冷的声音,

    “这又是怎么了?”令狐鸿熹沉着脸走进来,脸色自然是好看不到哪里去。

    这昨儿才闹了一出,今天又来了!

    令狐鸿熹是三夫人派人叫来的!

    如今满月是三夫人唯一的盟友,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三夫人都不希望满月出事!

    令狐鸿熹一看到满月站在当中,其他人围了一圈,老夫人一脸恨意,二夫人则是面带义正言辞的表情,顿时觉得整个头都要炸了的感觉。

    这个家还有没有宁日了?

    “侯爷,您快看看老夫人这被气的——大小姐偷了老夫人的金元宝还不让搜身,还说老夫人老糊涂了!侯爷!您可要替老夫人出气啊!”梁妈妈一边哭喊着一边跪在地上,今儿的戏演的分外卖力。

    分明是在弥补昨天犯下的错误。

    老夫人铁青着脸指着满月,质问令狐鸿熹,

    “她偷了我的金元宝!这么多人瞧着呢,她走了之后一转身的功夫就少了两个,这不是普通的银锭子,可是金子!这丫头财迷心窍了哇!竟然当起了家贼!若不是我突然看了一眼,可就被她蒙混过关了!”

    老夫人又指着上面一层明显缺了两个的金元宝。

    令狐鸿熹看了眼锦盒,再看看一脸冰冷寒霜的满月,凝眉问道,

    “满月,你——”

    “父亲不信我,就派你信任的人检查我身上有没有祖母说的金元宝!如果没有,就让祖母给我一个彻底的交代!这被冤枉的人若是没罪,那之前冤枉人的是不是也应该受到惩罚!”

    满月说这话的时候,眸子在老夫人和二夫人身上来回游弋,最后冷冷的定格在赵虞儿脸上,是注视,也是警告。

    赵虞儿脸色微微一变,旋即摆出一贯的温柔善良,上前一步低声劝着令狐鸿熹,

    “侯爷,刚才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之前二夫人将锦盒交给大小姐的时候,的确是八个金元宝在上面,而下面则全是银子,可等着大小姐将锦盒放好了再转身,老夫人就发现少了。虞儿并非怀疑大小姐,只是——只是说出自己看到的事实。”

    赵虞儿轻声开口,如今是好人都让她当了!

    既不得罪老夫人,也在满月面前做的周全。

    见状,吴姨娘也有样学样,“回侯爷,妾身看到的也是如此。”

    令狐鸿熹心下一沉,如果锦盒真的只有满月动过的话,难不成还真是她一是动了心思?

    令狐鸿熹猛地看向三夫人,三夫人虽然不情愿,也不得不开口,

    “刚才我站在最远处也没看清楚。”

    “三妹站得远?你可是在赵姑娘和吴姨娘前面啊!锦盒我端给她的时候究竟是不是满的,你没看清楚吗?我看你是故意袒护什么人吧!”

    三夫人如此说,二夫人自然不愿意了。

    “谁说站在最前面就要看的清楚!那二夫人站的更靠前,当时有人拿走金元宝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到现在比大声吗?”

    三夫人也是出了名的牙尖嘴利,此刻自然跟二夫人不相上下。

    二夫人正欲开口,却被令狐鸿熹冷声打断,

    “行了!都闭嘴吧!”令狐鸿熹如此说的时候,明显是看向二夫人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以前是怎么了,竟然觉得二夫人温婉贤惠持家得体,现在看来,她与一般的市井泼妇有何不同?连女儿儿子都管教不好!若不是因为李景田的缘故,令狐鸿熹早就将她赶出侯府了!

    如今令狐鸿熹身边又有了赵虞儿,自然是多一眼也不愿意再看到二夫人了。

    二夫人被令狐鸿熹如此呵斥,忍不住红了眼眶,垂下眸子虽然不再说话了,可眼底却充斥满满的恨意。

    三夫人这会子歉意的看看满月,以前满月都能帮她,可是这一次——

    满月却是无所谓的移开视线。

    今儿这一出,谁也帮不了她!三夫人能及时叫来令狐鸿熹已经在帮她了!虽然这帮忙也有自保的成分!但也足够了!

    “满月,你——”

    “父亲!就这么正大光明的搜吧!”满月猛地抽出发间的玉簪子,一头如瀑青丝瞬间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披散在身后。

    “祖母若觉得头发里能藏住,满月头发也可散开!现在我整个人就在你的面前!搜吧!”

    “乔青。”令狐鸿熹皱紧了眉头,喊来丫鬟。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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