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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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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她自己跑出来了?

    就算她自己跑出来了,也应该是一身狼狈,怎么可能有时间装扮一新站在这里!

    除非这个令狐秋雨是假的!

    满月视线平视前方,凉凉出声,

    “二位这是质疑王妃说的话吗?那就问问大殿上其他人吧。”满月不紧不慢的语气,此刻就像是一把钝刀子,一刀一刀的不冷不热的在割着皇后、丁菊茗和宋筱悠身上的肉。

    她不紧不慢气定神闲,皇后紧握的掌心却已经刺出了血印儿。

    “闫青青,怎么回事?”太后沉声开口,叫出了闫青青。

    随同闫青青一同出来的还有她的贴身丫鬟。

    “回太后,青青昨儿着了凉,有些不舒服,所以就坐在最后的位子,令狐大小姐和四小姐是接了青青一块来的,王妃之前托青青和两位一起,所以我们三个就坐在最角落的地方,但确实是晚宴开始之前就来了,送茶上膳的宫女可以作证。”

    闫青青的确没有撒谎。

    满月确实是跟她一起出现的,只不过满月是故意选了最偏僻的地方,还是从后门进的,而且还是坐在闫青青身后,并且选了一身她平时不会穿的衣服。

    大殿上本就人多,闫青青素来都是独来独往的,再加上满月今日打扮,丁菊茗和宋筱悠没看到她,并不奇怪。

    随后太后还问了给闫青青这一桌穿膳的宫女,证明了满月的确是跟闫青青一块,一早就来了的。

    皇后这会子彻底没话说了。

    太后原本是想给皇后撑腰的,也是为皇后在众人面前树立威信,眼下这一出,却是让太后也险些丢了面子。

    皇后怏怏坐下,一颗心却提了起来。

    “令狐满月,你且坐下吧。”太后此刻还要替皇后打圆场,脸色自然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满月在前排找了个位子准备坐下,在她对面,林东曜抬眼看了她一眼,眼神充满深意,似乎在对满月传递何种消息。

    而林简脸上的笑意虽然如平常一般,可那眼神也带着几许特殊的含义。

    满月觉察出二人眼中异样,佯装什么都没看懂,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令狐秋雨正准备坐下,突然,丁菊茗上前一步拽住了她手腕。

    “皇上!太后!这个令狐秋雨一定是假的!她现在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她——她一定是用了易容术!”

    丁菊茗说着抬手就要扯令狐秋雨的头发,却被令狐秋雨反手甩了一巴掌在脸上。

    “我令狐秋雨货真价实!姑姑可以证明!岂容你在此放肆!”

    令狐秋雨向来就不是省油的灯,这种亏肯定不可能吃。

    丁菊茗不过是厉害在表面,令狐秋雨一巴掌就把她打懵了,捂着脸茫然的站在原地。

    “放肆!胡闹!”太后不由得冷喝一声。

    皇上此刻虽然没说话,脸色却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碍于这种场合,原本就是为了拉近太后和尚墨欣之间的关系才有的,如今是皇后要针对令狐满月,谁知演砸了才会需要太后出面,皇上自然是不会开口。

    “回太后。臣女确实是如假包换的令狐秋雨!什么易容术!丁菊茗是中了邪吧!”令狐秋雨一脸无辜的表情看着众人。

    “太后!您——您相信臣女,她真的是假的!”丁菊茗前一刻还收到属下的消息,令狐秋雨好生生的在虎笼下面的盒子里,现在怎么可能就出来了?

    她不是假的才怪!

    丁菊茗吃过满月的亏,此刻认定了这一切都是满月做的!

    满月跟令狐秋雨关系一点也不好,之前令狐秋雨丢了她都不着急,就算她有本事也不会救出令狐秋雨的。更何况外面这么大的雨,普通人根本没机会接近那个山洞!

    而且她的人明明看见了令狐满月滑下山坡了,没有人救她的,就算没摔死她,想爬上来也最少两个时辰,怎么可能赶过来?

    丁菊茗深知,这一次是她摆脱与林东合指婚最好的机会,皇后知道她对太子的心思,既然找到她,就是她表现的大好机会,只要这一次过了皇后这一关,那她与太子之间就是柳暗花明了,所以丁菊茗无论如何都要搏一搏。

    她喜欢林简喜欢了近十年,她输不起!

    “丁菊茗!今儿是猛虎表演,不是你撒泼的时候!退下!”太后今儿已经被尚墨欣气了一阵子,丁菊茗这会子强出头自然是撞在太后的气头上。

    “太后,您先别动怒,还是为了皇上安危考虑,检查一下吧。”皇后此刻在太后耳边轻声低语。

    皇后知道,太后最看重的就是皇上的安全。

    太后听了皇后的话,微微一愣。

    这丁菊茗大呼小怪的的确有些不对劲,可如果令狐秋雨有问题的话,难道还是令狐鸿熹有问题不成吗?令狐鸿熹可是皇上最信任的臣子!

    太后心情莫名变得沉重。

    这时,满月起身冲太后微微福身,淡淡逸出,

    “太后,今儿看表演是皇上体恤众人,虽说丁小姐如此胡搅蛮缠非常不妥,但为了打消众人疑虑,不如就有丁小姐和二殿下一同查验吧,也好还四妹一个公道,也使得众人放心。毕竟若以后丁小姐出去胡言乱语的话,满月实在担不起。”

    满月语气尽是无奈和妥协,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实在是看不出任何起伏波动。

    “为何要本殿下一同查验?”林东合抬眼看向满月,她会主动找他出面,绝不是什么好事儿。

    她不是每次见了她都是一张冷脸的吗?

    她主动找他,指不定是挖了什么坑给他跳。

    “二殿下不必多虑,其实是因为丁菊茗是二殿下的侧妃,既然是二殿下未来的家人,孰是孰非,二殿下亲自验证不是更好?若是丁小姐误会了,二殿下也知道如何处理。”

    “二哥,你确实应该亲自查验一番,好看看这个令狐满月又在耍什么花招!”满月话音落下,林冉的声音就不甘寂寞的响起。

    因为令狐满月,他才没有机会见到令狐平雪的。若不是令狐满月在侯府与二房斗个天翻地覆,此刻出席的就应该是令狐平雪了。

    只是林冉话说的轻松,却不得林东合的认可。

    他怎么不亲自查验?

    不还是忌惮令狐满月的手段吗?

    林冉只顾自己个人恩怨,却是将林东合推了出去,置身两难的境地。

    丁菊茗看着林东合阴晴不定的脸色,心底的委屈如何能说出来?

    她根本就不喜欢林东合!一心一意的喜欢了林简这么多年,可是林简呢?

    如果不是因为令狐满月的出现,也许林简已经注意到她了。

    她今日也没必要像个疯狗一样咬着令狐满月和令狐秋雨不放。

    “查验什么?大活人摆在这里!难道还有假人不成?”林东合沉声冷冷开口,继而抬眼瞪了丁菊茗一眼。

    丁菊茗知道林东合一向不喜欢她,令狐满月却是故意将她们联系起来,这摆明了是让林东合更加厌恶自己。

    “今儿是来看表演的,丁小姐何必咄咄逼人呢!既然二殿下都不同意,丁小姐还是安生看表演吧,何必要故意为难他人呢。”

    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尚墨欣清冷出声,皇上听了,神情一凛,传递而出的是不怒自威的架势。

    太后脸上却是闪过一丝不悦。

    之前她也动怒了,却不见皇上有丝毫表现,这个尚墨欣才开口,皇上就感同身受了?

    “丁小姐,这二殿下和欣妃都不赞成你继续查验下去,如果你要查验就自己查验,如果查验了之后证明令狐秋雨没有任何问题,一切责任你来负!”尚墨欣此话说得在情在理,却是将丁菊茗推到了悬崖边上。

    如果丁菊茗答应下来,这就属于她个人和令狐秋雨的事情了!首先得征得令狐秋雨的同意,其次若是查验失败,自然还要按照令狐秋雨定的规矩来办。

    丁菊茗咬咬牙,殊不知,自己此刻多拖延一会功夫,稍后带给她的都是灭顶的打击!

    原本是占据主动的丁菊茗,此刻莫名有种四面楚歌的感觉。

    林东合对她冷淡警惕,皇后不过是拿她当棋子利用,至于宋筱悠,她对林东曜的喜欢远远比不上她迷恋林简的程度。所以此刻宋筱悠一声不吭。

    只有她对林简才是无私忘我的情感,可惜——林简多一眼也不曾看过她。

    丁菊茗咬咬牙,哑声开口,

    “我敢用自己的人头做担保,令狐秋雨是假的!”

    丁菊茗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她在众人震惊目光当中,缓缓看向林简的方向。

    结果却是在她预料之中,林简如一尊玉佛,安然的坐在那里,手中执着白玉酒杯,修长手指冰润通透,眸光噙着一抹淡淡笑意。

    这一抹笑容曾是丁菊茗终生难忘且痴迷不悔的,可是此刻,她想看到的不是他的事不关己的微笑,而是担心!

    她却注定失望。

    “丁菊茗!够了,这是什么场合,岂容你要死要活的打赌!再多言一句!哀家就将你赶出去!”

    如果不是看在丁台杨这个户部尚书的面子上,丁菊茗这会子早就被太后下令赶出去了。

    当着皇上的面如此胡闹,太后这会子已经没了观赏猛虎表演的心情了。

    丁菊茗瘫坐在地上的位子上,眸子垂下,久久不动。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为了林简竟是能到不怕死的地步!

    一旁,宋筱悠小声提醒她,“你刚才发什么疯?我们只是跟皇后合作而已,皇后可什么确实的承诺都没给我们!你要死你自己的事情!可别连累我!”

    宋筱悠恨恨的瞪着丁菊茗,她们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丁菊茗要是抖出她的话,她也跑不了。

    可是任由宋筱悠提醒和警告,丁菊茗都像是听不进去,愣愣的看向林简的方向,不知在想什么。

    令狐秋雨此刻却是一脸不忿的神情,她明明就是真的,怎么不让那个丁菊茗过来检查一下?

    不过今儿这场合,令狐秋雨也知道不能轻易乱说话。

    “大姐,之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我醒来之后会是在自己房间,我记得我是在后院被人打晕的,怎么会——”

    “你忘了答应过我什么?”满月凝眉,淡淡的瞥了令狐秋雨一眼。

    令狐秋雨一愣,继而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她答应过满月不说话的!可实在是忍不住!

    明明她就是遭人暗算才会被打晕的,那么她晕倒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为何醒来人就在房间了?

    如今丁菊茗却口口声声的说她是假的!这究竟怎么回事?

    满月不解释,令狐秋雨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内心煎熬着急着,可碍于场合如此,令狐秋雨一个多余的字都不敢问。

    之前的小插曲过去没多久,驯养猛兽的师傅先是让猛虎在笼子里面做了一些简单的动作,继而命人将虎笼下面的木头盒子缓缓抽出来。

    盒子和虎笼之间有一个机关,仅仅是扎眼功夫,原本站在另一边雌老虎就掉到了下面的盒子里面,而雄老虎则依然在笼子里面。

    虎笼着地,猛虎的爪子与地面甫一接触,便兴奋的上蹿下跳。

    如果刚才猛虎踩着的还是木质盒子,那么这会子却是实落落的踩在地上。

    只是,透过木质盒子的缝隙隐隐可以看到被关在虎笼里面的雌老虎却是比雄老虎还要兴奋。

    “回皇上,太后,稍后将进行的就是双虎对决的表演。”

    驯养猛兽的师傅甫一开口,底下惊呼声一片。

    “这不是一对老虎吗?如何个对决?”太后饶有兴致的问道。

    之前也来看过几次,但都是两只老虎一块表演,还从未见过一雄一雌两只老虎对决。

    “回太后,这虽然是一对老虎,但是在地盘和食物面前,却也不会相认,只会——”

    师傅话还没说完,现场突然爆发出一阵尖叫声,

    “啊!!那里面有人!!有人啊!!”

    随着众人视线看过去,只见在那黑色木质盒子里面,竟是伸出一只血淋淋的手来,那手腕纤细,一看就是女子的手。

    丁菊茗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那里面的才应该是令狐秋雨!

    “你坐下!”宋筱悠急忙拉着她坐下来。

    就算里面真是令狐秋雨,丁菊茗此刻的表现也太明显了,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她派人将令狐秋雨塞进去的。

    “这——怎么回事?”驯养猛兽的师傅吓得呆立原地,一动不敢动。

    林简和林东曜几乎同时站了起来,护在了皇上身前。

    林东合与林冉也站起身来,警惕的看向木质盒子。

    皇后此刻神色极为诡异,视线并不是落在黑色盒子上,而是越过所有人看向满月。

    见满月视线无所谓的看向自己,皇后目光不由得定格在满月脸上,却是试探阴冷的眼神。

    只是无论皇后如何观察,都是无法看透满月此刻心底的想法。

    随着众人惊呼声阵阵响起,驯虎师傅这才反应慢半拍的趴在地上,朝里面看去。

    “啊啊!!人——是人!”

    驯虎师傅瘫坐在地上,说不出句子。

    这一米多高的黑色盒子里面,不仅有雌老虎,还躺了一个人。

    林简和林东曜相互看了一眼。

    “苏康!”

    “年政!”

    二人几乎同时出声,皇上身边的侍卫都护在皇上和太后、尚墨欣等人的身边,林简和林东曜下令身边苏康年政上前查看。

    二人得令上前查看。

    从黑色盒子里面隐隐可以看出是一个女子仰面躺在里面,一只手从空隙探了出来。

    年政取出火折子点燃了靠近盒子,雌老虎身子不由得往后退了退。

    年政看了眼里面的人,低呼一声,

    “是丁岚茗!”

    年政话音落下,现场众人再次哗然出声。

    皇上也是一脸震惊的看向虎笼。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不可能是妹妹!应该是——”

    丁菊茗像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摇着头喃喃低语着,后面的话还未说出口,突然被宋筱悠捂住了嘴巴。

    “回皇上太后,丁菊茗受了很大的刺激,现在有些语无伦次了,还是让臣女带他下去休息一下吧。”

    关键时刻,宋筱悠反应倒是挺快的。

    她也是担心被丁菊茗连累。

    谁知,下一刻,林简上前一步,已然来到了丁菊茗面前。

    “你刚才想说什么?!里面原本应该是谁?!”林简冷声质问丁菊茗。

    这一刻,他一贯的温润轻柔荡然无存,有的只是冲天而起的阴冷煞气。

    如果这里面不应该是丁岚茗,那就是满月和令狐秋雨了吗?

    原来这就是丁菊茗从刚才就揪着满月不放的原因!

    林简就在丁菊茗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丁菊茗瞪大了眼睛,这一刻,眼泪不受控制一般,扑簌扑簌的掉下来。

    “不是的——殿下,不是的。不应该是我妹妹啊,她还那么小,她是无辜的。”丁菊茗摇着头,浑身抖如筛糠。她突然回头抬手指着令狐满月,

    “是她——是她这个妖女做的好事!是她害了我妹妹!”

    丁菊茗此刻完全不明白,为何好端端的盒子里面的人会换成岚茗?

    令狐满月明明滑下山坡了,为何还能出现在自己面前?!

    满月视线从容落在丁菊茗身上,语出清冷,

    “丁小姐,令妹现在生死未卜,难道你不应该看看她是死是活吗?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冤枉我?你到底是关心你的妹妹,还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冤枉陷害我侯府的机会!”

    满月故意点出侯府,而不是指出这是丁菊茗与她的私人恩怨!

    丁菊茗经满月“好心”提醒,这才愣愣的转过身去,面色苍白的迎上林简冰冷质问的眼神,

    “太子殿下,我妹妹她——”丁菊茗很少有机会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林简,但她有过无数设想,却绝对没料到会是今天这样——在自己妹妹生死未卜的情况下,早知道她就不让岚茗——

    “自作孽不可活。你妹妹是谁害的你心知肚明!别跟疯狗一样到处咬人乱叫。”林简语气萧寒冷漠,今日这是牵扯上令狐满月的事情,对于林简来说,如今但凡是牵扯上满月的事情,他的愤怒不会刻意掩饰。

    皇后原本一直当着笑面虎的角色,当面笑脸迎人,背地痛下黑手,可太子此刻却与她相反,丝毫不给她这个母后面子。

    “丁岚茗如何跑到那里去的?”皇上此刻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丁岚茗小小年纪,虎笼四周戒备森严,她是如何跑到里面而不被发现的?

    “皇上饶命!奴才不知啊!这虎笼一直放在后山不曾移动过分毫,奴才也是派人二十四小时的看守,这——奴才不知啊!”

    负责驯养猛虎的师傅此刻跪在地上不听的磕头。

    他驯养猛虎五年来,从未发现任何问题,如今怎么会有人钻进去呢?

    “来人,带人彻底搜查后山!”随着皇上一声令下,皇后脸色瞬间一变。

    彻查后山的话,那——

    就在皇后转身要对身旁的人使眼色毁灭证据的时候,却发现前一刻还在自己身边的宫女竟然不见了!

    那是跟在她身边十年的宫女,换了别人皇后也不放心。可如果不派人提前一步在山洞那里毁灭证据的话,万一丁菊茗和宋筱悠的人留下了破绽怎么办?

    今儿发生的一切都没按照皇后设定的去走,皇后此刻心乱如麻。

    最后只得找一个自己还算熟悉的宫女,使了眼色叫到跟前,那宫女领命之后迅速离开,皇后却始终放心不下。

    担忧之际,眸光不其然撞上林简看过来的凛冽眼神,一瞬间,皇后身子僵硬如冰。仿佛回到了多年前,唯爱公主死的时候,林简看向她的眼神,也是这般锐利冰封,如锋利无比的刀片飞快割过她的面颊。

    那时候,林简是用恨不得杀了她的眼神在看着她。

    而此时此刻,林简看向她的眼神却是充满了浓浓的嘲讽和嗤笑。

    这是她唯一的儿子,是□□未来的国君,却不会与她一条心!只因为唯爱公主的死!可他怎么不想想,唯爱公主也是她的女儿!如果不是为了令他的太子位更加稳固,她怎么会牺牲唯爱公主的性命呢?

    况且当日的确是有事耽误了才会出岔子,她自始至终都想保住唯爱公主的。

    皇后此刻还在埋怨林简对她不够理解,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利用亲生女儿的性命做筹码,这才是真正让林简无法原谅的。而她当时也并非全都为了林简,也是为了她的皇后宝座能更加安稳。

    皇上下令派人封锁了后山。

    丁岚茗此刻也被拖了出来。

    虽然还剩下一口气,脖颈那里却是被猛虎的利爪抓烂了,惨不忍睹。

    丁菊茗看到自己亲妹妹如此惨状,一口气没上来晕厥了过去。

    宋筱悠也害怕的站立不稳,原本在里面的该是令狐秋雨的,原本皇后设计的一出好戏应该是有人看到令狐满月将令狐秋雨引到虎笼周围,借机推自己的亲妹妹下去。

    如今换成了丁岚茗,丁菊茗自然难以接受。

    皇后看着丁岚茗的惨样,蓦然想起多年前,唯爱公主中毒之后毒发身亡的样子,这一幕早已深深映入皇后心中,难以抹去。

    同样一幕,揭开陈年伤疤的还有林简。

    唯爱公主死的时候也跟现在的丁岚茗差不多年纪,林简仿佛又看到了当年一幕,眼底闪着细碎如水晶一般的光亮,却是刺目凄厉。

    很快,皇上安排出去搜查后山的人都回来了,不仅带回了山洞内丁菊茗和宋筱悠的人,还带回来刚刚离开的皇后身边的宫女。

    不知何时,铁英也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满月身后。

    “大小姐,我想办法拖住那个宫女,等到皇上的人快来了才走,一切都按照大小姐的吩咐进行。”铁英在满月身后小声回禀,因为满月用身子挡住了她,其他人想看到铁英的唇语也不可能。

    而铁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丫鬟,她的来去踪影,不会有太多人在意。

    满月点点头,接下来就是准备看好戏的时候!

    她料到一旦事情败露,皇后如此小心的人,势必会派人前往山洞提前通风报信,而皇后派出去的人也必定是功夫了得,铁英还要对付山洞里的人,满月就提前嘱咐了尚墨欣,让她派人想办法拦住皇后。

    尚墨欣与皇后距离很近,观察起来也比她容易。

    况且一旦事情败露,皇后关注自己肯定比关注尚墨欣要多,由尚墨欣派人在暗中出手,自然比满月方便迅速。

    在这之前,满月也派出凝静提前与令狐泉通风,只告诉令狐泉她会选择坐在闫青青身后最为隐蔽的地方,令狐泉当她为了看住令狐秋雨,也没有过多怀疑。

    这场戏她每一步都精心算计好!

    从令狐泉到闫青青,从尚墨欣到令狐秋雨,每一个步骤都不容有失!

    她说过,这场仗要笑着赢下来!

    皇上和太后看到跪在地上的竟然是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不觉一惊。

    那宫女原本是按照皇后的命令去往后山山洞通风报信的,可是等着去了之后才发现,山洞里面的人都被打伤了躺在地上,她想跑,山洞却被石头堵住,等她和山洞内被打伤的人一块推开石头下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皇后,你如何解释?”皇上指着跪在地上的宫女,冷冷出声。

    “你的人不是应该守在你的身边吗?怎么会在后山山洞内出现?还有这些——也都是你的人?!”

    皇上指着跪在地上的三四个黑衣人,神色冰冷骇人。

    皇后这会子强迫自己稳下身心,一脸无辜的看向皇上,

    “皇上,臣妾是被冤枉的。”

    事已至此,皇后自然是打死也不会承认。

    “你这个奴才好大的胆子,本宫让你回去取一件披风过来,你为何去了后山?还与这般贼人在一起?”皇后指着跪在地上的宫女大声斥责。

    这宫女虽是她的人,但家人都在皇后掌控之中,如今被发现了,皇后说什么她也不敢反驳。

    皇上狐疑的看了皇后一眼。

    尚墨欣则是冷冷笑着,并不作声。

    太后此刻有些糊涂,按理说皇后对皇上是忠心耿耿的,断不会做出伤害皇上的事情,可皇后的人为何会出现在后山?

    就在众人疑惑不解的时候,那跪在地上的小宫女突然咬舌自尽,这一刻,几乎没有人留意到,皇后松了口气的表情。

    “皇上,断气了。”侍卫上前禀报。

    “别以为断气了就没有证据!来人!彻底的搜查!”皇上沉声下令,这小宫女突然咬舌自尽必定是受到了威胁,类似的事情皇上经历的多了,不会只看表面。

    皇后缓缓坐下来,整个人却是绷直了,身体僵硬如铁。

    而其他四个黑衣杀手正准备咬舌自尽,却被展滔先一步点住了穴道。

    见此,宋筱悠脸色煞白无光。

    这其中两个隐卫是宋家的,外人不认识,可他们一旦死了,父亲早晚会知道的。

    宋筱悠吓得浑身发抖,而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的丁菊茗甫一看到被点住穴道的几个隐卫,也吓得不知所措。

    丁菊茗瞬间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就在这时,丁菊茗隐隐觉得林简视线落在她脸上,不同于之前的冷酷质问,而是带着一丝探寻,丁菊茗此刻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巴巴的瞅着林简,心底却是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皇上,此事甚为蹊跷,还要从长计议,先将涉案众人押下,稍后再议。”太后见场面似乎有些失控,不由皱着眉头提醒皇上。

    今日之事如果真的跟皇后有关,涉及皇家声誉,自然不能被外人知道太多。

    皇上点点头,脸色却比刚才还要难看。

    皇后眼睁睁的看着猛虎笼子被抬了下去,就此失去了最好的铲除欣妃的机会,皇后后悔不已。

    这一次的事情如此蹊跷,明明虎笼暗格里面的应该是令狐秋雨,怎么就变成了丁岚茗?明明猛虎稍后会发疯扑向尚墨欣,现在却是温顺的趴在笼子里面一动不动!

    一切都不在她的计划当中!

    难道又是这个令狐满月?

    皇后眼神一瞬如刀子一般狠狠地剜过满月的脸,却见满月正与身旁闫青青随意聊着,眸光平和,无波无澜。

    皇后眼底却是泥浆翻涌。

    ——

    猛虎表演演变成一场血腥杀戮,皇上自然也没心情再看下去。

    满月随着众人回了各自房间休息,山庄内外却是戒备森严,任何人都不得踏出房间一步。

    皇上和太后关起门来审问自家人,除了林简、林东曜等一众皇子,就只有丁菊茗一个外人。

    夜色凄迷,雨声如瀑。

    屋内,满月静静坐在湘妃椅上看着窗外雨景,神色却愈发凝重冰冷。

    “大姐,你生我气了?”令狐秋雨在满月身后小声咕哝着,经过这一次之后,她似乎成熟了不少,不再是咋咋呼呼的,也懂得查人脸色了。

    满月背对着她,声音淡淡的,

    “你并没错,只是知道了这□□险恶,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不用我说了。”

    “大姐,我——跟着你走。”令狐秋雨很清楚自己这一次是捡回一条命,如果不是大姐命铁英救她出来,现在躺在虎龙里面奄奄一息的人就是她了!而大姐也很可能被冠上杀人的罪名。

    “我习惯了独来独往,带着那么多人在身边,反倒碍手碍脚,你以后少说话少惹乱子,就是帮我了。”

    满月语气依旧不冷不热的。

    令狐秋雨也多多少少习惯了满月如此。

    “大姐以后看我的表现吧,我会谨记大姐的教诲。”令狐秋雨也不继续追问下去,今儿这出戏看到现在,她就是真傻也看出来了,之前丁菊茗和宋筱悠见到她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只是,让令狐秋雨一时无法接受的是,为了争权夺利,为了争chong,竟是连无辜的人的性命也能搭上!

    她在市井民间长大,经历的龌龊之事并不少,却顶多是小打小闹,算计那点柴米油盐的事情,如此凶险的场面还是第一次见识。

    怪不得母亲当年被老夫人和二夫人设计从侯府赶出来之后,一句话都不敢说,她当时还瞧不起母亲胆小怕事,要是她早就一路骂着回到侯府了,现在看来,当时的她是何等幼稚无知。

    老夫人和二夫人那种为人,是比丁菊茗和宋筱悠还要恶毒可怕的,如果母亲当初多说半个字,只怕她跟母亲连性命都没有了!母亲当时能保住她们娘俩的性命已经很不容易了。都会

    设想,堂堂侯府,说是让她母女二人回老家省亲,如果当时老夫人和二夫人的心思稍微歪一点,她们娘俩半路上就被杀了。

    “大姐,我先回房了。”令狐秋雨此刻也需要时间静一静,想想接下来的路应该怎么走,既然选择跟母亲回到侯府,为什么她就不能学着大姐让自己变得强大,逐步摆脱老夫人和二夫人的钳制。

    令狐秋雨走后,满月一个人在窗前坐了很久。

    铁英、惜梦都在她身后站着,看着她单薄清瘦的背影,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这一次,看似小姐平安度过了,却是惊险过关!这其中走错任何一步,都会身陷险境。

    又等了一会,凝静从外面进来。

    “大小姐,太后刚刚从皇上那里出来,皇后——也平安出来了。”凝静带回来的似乎并不是好消息。

    满月却不觉得意外。

    皇后岂是这么容易能被扳倒的?

    况且她还有个最终会放她一马的儿子!

    “太——太子殿下?”正在这时,一抹高大身影出现在屋内,众人完全无所察觉。

    铁英下意识的挡在满月身前。

    “你们都下去吧,我跟太子单独谈谈。”满月对于林简的出现并不意外,挥手让铁英等人都下去。

    她也是时候跟林简摊牌了。

    窗外是疾风骤雨,屋内是诡异静谧。

    “为什么要用丁岚茗当替罪羊?”林简率先打破宁静,他并非想刻意质问满月什么,只是以她的性格来说,不会拉一个无辜的人下水。

    她不是母后!

    “为什么放过皇后?”满月并不回答,反倒是反唇质问。

    “满月,我相信你不会无缘无故的对丁岚茗下手!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林简的心,此刻纷乱复杂。

    丁岚茗的死让他想起了很多年前唯爱公主死时候的场景,他的心现在很乱很乱。

    “那殿下又为何用宋筱悠当替罪羊帮皇后脱罪?”满月语气带着丝丝嘲讽和不屑。

    林简眸子微微闪了一下,继而抬脚缓缓走到满月身前,

    “你都猜到了?”

    尽管心中还有一丝压抑和震惊,但她的聪明沉着他领略过无数次,这一次也不例外。

    “我不是猜!太子殿下,我有眼睛自己会看!”

    满月也不起身,就那么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眸光平视前方,静静看着窗外阑珊雨夜。

    从林简进来,她都没抬头看他一眼。

    “太子殿下一开始也不确定是皇后吧?所以你会毫不犹豫的站出来当众质问丁菊茗!可是当你看到皇后的贴身宫女被抓,你就想到这件事情单靠丁菊茗和宋筱悠无法完成,起初你怀疑的会是瑾妃和惠妃,可是当你看到皇后的脸色时,你就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与皇后脱不了干系!

    所以你对丁菊茗的态度才会转变!你知道丁菊茗对你的感情,只要丁菊茗肯对你说出所有实话,并且配合你演一出戏,并且将所有的罪名都推给宋筱悠,皇后就会没事!相信刚才皇上审问的时候,你已经暗中与丁菊茗沟通好了,而并不在场的宋筱悠则是成了皇后的替罪羔羊!你就利用宋筱悠不在场的这段时间布置好了一切假象和所谓的证据!

    太子殿下!恭喜你!你真是皇后的孝顺好儿子!”

    倏忽,满月拍了拍手掌,脸上带着清冷凉薄的笑意。

    这般感觉,一瞬刺痛了林简的心。

    “她终究是我母后!”

    “可她要我死!”

    “有我在!没人可以动你分毫!”

    “可我现在就想看到皇后出事!”满月清浅无波的语气,此刻却像是几吨重的巨石砸在林简心头的感觉,说不出的沉重和窒息的感觉袭遍全身。

    “满月,母后今天做错的我会代她向你道歉,我也保证不会再有下次!曾经我信你很多,也请你信我一次。”

    林简看着满月冷淡无波的神情,心底无疑是在滴血的感觉。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自己如此害怕失去满月的信任。

    “太子殿下,其实你不必如此信誓旦旦,你我之间,不过是一场交易,就算皇后要害我,交易还在,不是吗?”满月的语气愈发冷漠嘲讽。

    “月儿,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林简发现,此刻的满月,忽然之间关闭了所有心门,连一条细微的缝隙都没有,将所有人挡在外面。

    “我只看到事实,是太子殿下帮了皇后,不过殿下回去之后可要命人加强皇后身边的侍卫警备,呵——万一哪天皇后又心痒痒了想出其他招数要对付我,太子殿下一个看不住,皇后落我手里,下场如何,殿下心知肚明!”

    满月态度坚决,脸上的表情更是林简未曾见过的冷漠无情。

    林简突然上前一步,抬手搭在满月肩膀上,轻声逸出,“月儿,我相信你的能力,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请你务必高抬贵手,她终究是我母后,生我养我,纵然她做了天理不容的事情,我可以看着她继续苟延残喘下去,却一时无法接受她的离开!月儿,你要信我。”

    “殿下!你凭什么要我在皇后害我的时候高抬贵手?!我抬一次手,就是纵容害我的人继续下去!我抬手一次,就是等于默许皇后拿着刀子在我面前张牙舞爪随时都会一刀子charu我的胸膛!我对害我的人高抬贵手?然后我就活该一次次被算计被伤害吗?凭什么?!”

    满月抬手抓起面前的茶杯,狠狠地摔碎在地上。

    “太子殿下你告诉我!如果我是这个茶杯,被摔碎在地上,我还有复原的可能吗?在皇后等人的眼里,我就是眼中钉肉中刺,在我自己眼中,我也向来不是金枝玉叶,不过就是瓦片砖块!但我也求一个完整而不是被摔个粉碎踩在脚下!”

    满月指着满地瓷器碎片,冷冷的看向林简。

    这是他进屋以来,她第一次正眼看她。

    她要告诉林简,这世上没有谁是应该谦让应该被原谅的!犯了错就要接受惩罚!不管你身份地位!

    林简与满月四目交织,她的眸子清凉通透,尽管如此,这一刻他却没有能力看穿她眼底层叠迷雾。

    他知道自己触碰到了她坚硬的心。

    “月儿,对不起。”

    “殿下还是留着对不起,将来让满月说给你听吧!皇后的机会只此一次,我虽然无依无靠,但我的性命也不是一文不值的!我也想活到惊烈长大,看着他成家立业幸福生活!所以殿下以后别轻易开口让满月高抬贵手,我抬不起!也没那个心情!”

    “月儿!你知道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你是聪明人,你有的是办法保护你自己,保护你所在乎的人!我今天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母后!在你眼里,或许她是该死之人,但我是我母后,就是我要出面保护的人!”

    林简情绪在此刻有些激动,他上前一步,不管不顾的踩在满月摔碎的瓷器碎片上,有尖锐的碎片刺破靴底扎入皮肉之中,此刻他却没有疼痛的感觉。

    满月听了林简的话,脸上终是漾开一层幽然笑意,却是刺骨冰封的嘲讽冷笑。

    “殿下这么说,我可以理解成,你的意思是活该我聪明!活该我有能力!活该我可以一次次死里逃生,是不是?”

    满月此刻看向林简的眼神,如淬了冰的利剑,瞬间刺入,决绝无情。

    “殿下,一切都是我活该,是吗?”她笑着看向他,瞳仁微微眯起,一抹优雅浅笑荡涤在眼底,却是乍暖还凉的感觉。

    林简此刻在她眼底甚至看不到自己的倒影,只觉得所有一切都被她眼底冰封凝结抹去。

    “月儿——”

    “殿下,不送!”

    她跟林简,今天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林简还踩在一地碎片狼藉之上,搭在她肩膀上的手缓缓收紧,继而松开,离开。

    “不论你如何看我,我还是护你到底。”

    语毕,他转身离开。

    地上瓷器碎片沾染了些许鲜血,刺目狰狞。

    林简冒雨离开,挺拔身影缓缓湮入苍茫暮色之中。

    ——

    当天夜里,满月去了令狐泉房间。

    虽然令狐泉没有多加询问,但满月还是简短的说了当天发生的前因后果,不过却没提到关于皇后的事情。

    令狐泉虽然也有怀疑,丁菊茗和宋筱悠背后还有幕后高手,可皇上那边已经下了定论,一切罪责都在宋筱悠身上,那些黑衣杀手都是宋筱悠的人,皇后身边的宫女也是宋筱悠收买的,而丁岚茗也是因为宋筱悠之前与丁菊茗不合所以才报复将其投入虎笼暗格。

    毕竟,宋筱悠和丁菊茗之前的不合是有迹可循的。

    而宋家也连夜被抄家,暂代宋安户部侍郎职位的是闫青青的父亲闫举。

    一切看似证据确凿,却有些许不合情理的地方。

    但在皇后和宋家之间做一个权衡,皇上必定会选择皇后。

    宋筱悠只是皇后对满月下手失败的牺牲品!

    而宋安在朝堂之上与令狐鸿熹和尚敬平多有政见不合,铲除一个宋安,丁台杨和薛钊这一党,就会安生很长一段时间。而宋安也曾是太子少保杜长青门徒,宋安犯错,杜长青也少不了被皇上责骂一顿。

    皇上也在不知不觉当中,削弱了太子少保的左膀右臂。

    而这一举动带来的收益,最有利的受益人就是林简。

    既然太子少保杜长青是林东合的人,削弱杜长青的势力就是削弱林东合安插的眼线。

    林简无声无息的一招占尽了先机。

    这也是林简选择宋筱悠当替罪羊,而不是选择丁菊茗的原因。

    ——

    次日一早,雨声渐弱。

    满月早早起来,洗漱过后,铁英送来一张字条。

    “大小姐,是五殿下身边侍卫年政送来的。”

    “知道了。”满月点点头,打开字条看了一眼,时间地点都有。

    昨天一幕,林东曜自始至终都保持沉默,今天也是时候找她问清楚很多事情了。其实也未必都要她说,林东曜昨儿也看了个十之八九。

    按照时辰来到与林东曜约定的后山凉亭。

    山路泥泞,满月一路走来早已是狼狈不堪,踏入凉亭前一步,林东曜起身朝她伸过手来,

    “小心。”

    “不用。”

    满月话音才落下,脚下一滑,整个人险些栽进林东曜怀里,上演了一出touhuaisongbao的戏码。

    满月站稳了身子,脸色微微发红,旋即转过头去看向别处。

    “雨好像快停了。”为了缓解满月尴尬,林东曜像是自言自语的开口。

    “五殿下应该知道,满月没有这个闲情逸致欣赏景色。”满月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却见他正望着她勾唇浅笑。

    一贯是冷脸示人的他,很少有如此刻一般放松随意的时候。

    山风轻抚面颊,雨滴缓缓渗入亭中,一丝丝说不出的异样情愫在空气中幽然流淌。

    “这雨快要停了,等雨停了我们再走。”林东曜看了眼天色,胸有成竹的开口。

    “五殿下找我来就是来看天色的?”满月语气始终是清冷淡漠的,反观林东曜,似乎心情不错,还有空打趣闲聊。

    “听说皇后昨晚上病了,连夜高烧不退,今早还抽筋了一次。”林东曜一边说着,一边亲自为满月添茶。

    满月哦了一声,垂眸淡淡道,“是昨儿死里逃生被吓到了吗?”

    “应该是丁岚茗的鬼魂去找她才吓到的吧。”林东曜似笑非笑的看着满月。

    满月拿起白玉杯子,品了口香茗,冷冷道,

    “五殿下也觉得我滥杀无辜?”

    “不,她该死。”林东曜很肯定的摇摇头。

    “怎么该死的人不是我吗?”满月自嘲的笑笑,此刻很愿意听林东曜继续说下去。

    “丁菊茗和丁岚茗姐妹关系向来不错,姐姐出手,岂会少了妹妹帮忙,况且年纪轻轻平时又不怎么在众人面前露面的丁岚茗,若是暗中出手,自然不会引人注意。这一次出行,丁岚茗明明是随同丁菊茗一同,却偏偏一次脸都不露,而有些事情丁菊茗一个人也完成不了,她也不会信任宋筱悠,有个自家的姐妹在,事半功倍。”

    林东曜说着,朝满月挑了下眉梢,似乎在问满月,本殿下是不是很厉害,连这个都能想到。

    满月无语的抽了抽嘴角,淡淡道,

    “殿下还知道什么。”

    “我还知道丁岚茗自小习武,三年前就开始掌管丁家隐卫,而丁家一直有意将丁菊茗推在明处,其实最想培养的是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女儿。丁菊茗背后不只有皇后,还有她的妹妹!打晕令狐秋雨的人就是丁岚茗!丁岚茗一死,丁菊茗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长时间,如今宋筱悠又成了替罪羔羊,呵——丁家的日子不好过。”

    林东曜在经过林东合的事情之后,在人心揣测的进步上,无疑是一日千里。

    满月此刻倒是一脸无辜懵懂的表情望着他,饶有兴致的开口道,

    “啧啧!原来如此啊,听了五殿下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还有呢?”不知为何,此刻在山中静坐,微风吹拂而过,整个人的心情竟是透亮了很多。

    昨晚的压抑沉默,缓缓消散。

    林东曜还未见过满月有如此调皮的时候,不觉笑着摇摇头,继续道,

    “昨儿一出,丁岚茗打晕了令狐秋雨,继而以多名证人指证你与令狐秋雨早有不合,对令狐秋雨失踪一事视若无睹,到时候你人在后山出现过,却迟迟没有回来,而令狐秋雨正好出事了,你岂不是百口莫辩?不过我有一点不懂的就是,你如何说服尚墨欣暗中帮你?我查到尚墨欣手下的人曾经跟皇后身边的第一高手交手,最后是两败俱伤。”

    林东曜也是偶尔得知这件事情。

    当时,他已经确定隐金是林东合的人,所以派隐秀暗中解决隐金,隐秀回来的时候恰好撞见这一幕。

    林东曜将整件事情结合起来,尚墨欣的人出手阻拦皇后身边的人,目的就是逼皇后另外派人去后山通风报信,而那人正好被皇上派出去的人逮住,这等于是将皇后逼上了绝路,若非林简最后反应迅速,皇后此刻就是身陷囹圄,连太后都未必保得住她。

    “五殿下,既然你已经知道皇后是丁菊茗和宋筱悠身后的人,那皇后现在最恨的是谁?”

    满月眸子淡淡的看了林东曜一眼。

    其实林东曜能想到这么多,已经不容易了。

    “欣妃。”林东曜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是啊,若能一箭双雕,岂不更好。”满月若有所思的看着林东曜。

    “皇后想利用猛虎表演对付欣妃?”林东曜其实已经找到了答案。

    在三十年前,也有过猛兽表演伤人的场景。那时候太上皇还在。

    当时表演的黑熊突然发狂咬伤了太上皇当时最宠ai的合妃,事后只能是杀了那只黑熊了事,毕竟猛兽不比人。

    “三十年前,五殿下与我都不在场,但有一个人却是在场的。”

    “皇后?”

    “五殿下,黑熊突然发狂咬人并非动物失常,而是有人刻意为之,不管是黑熊还是猛虎,都会被特定的味道刺激之后产生发狂的举动,而这味道散发最猛烈的来源就是猛兽攻击的根源!几天前,皇后曾送了几个西域香囊到欣妃那里,昨儿我只不过让欣妃派人暗中将其中一个香囊放在虎笼周围,猛虎的反应就非常激烈,你想想,若是表演的时候,猛虎会如何反应?”

    满月的话道出林东曜心底最大的疑惑。

    “可一旦欣妃出事,若是皇上彻查下去,皇后就不怕那些香囊有问题?”

    “五殿下,那几个香囊是太后赏给皇后的,一旦追查下去,皇上岂会怀疑太后?皇后做事如此小心,就算是找丁菊茗和宋筱悠暗中害我,却也不曾当面与她们接触过一次,而是派人暗中接触。这么多年来,皇后虽然不得皇上的心,却也是坐稳了皇后的宝座,此刻若说皇后是善男信女,五殿下也不信,不是吗?”

    “所以,你是在提醒我小心皇后——会对我下手?”

    “五殿下背后的人迟迟不露面,要是我也会出招。”满月这句话,似有所指。

    早些时候,她与林东曜在集市的酒楼闲坐,安妃一声令下,林东曜就赶了回去,但昨儿那么重要的场合,皇上对欣妃的chongai连太后都想管一管了,安妃还是沉住气的不露面。

    看来经过皇上册封欣妃那次之后,安妃已经是打定主意要在暗中部署一切了。

    林东曜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眼底已是清明一片。

    “原来——皇后这是一箭三雕!”

    借着令狐秋雨的死陷害满月,借着猛虎发狂解决尚墨欣,就算尚墨欣大难不死,也难逃毁容一劫,皇上势必会为此动怒,而一直不露面的母妃很有可能就成了最大的怀疑对象,到时候皇上一声令下,母妃就要乖乖露面,而皇后若是在这其中做点手脚的话,再加上太后的配合——

    皇后一招就可以解决三个对手!

    足够狠毒阴险!

    她跟林东合才应该是母子!

    同样的卑鄙无耻!

    “所以这一次,我应该代母妃感谢你。”林东曜由衷开口。

    满月却是连连摆手,“我也只是自保而已,实在攀不上安妃的高枝儿。”满月对安妃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抵触,安妃想为林东曜找什么样的妃子,满月心知肚明,绝对不会是她这个所谓的saobaxing!克死这个克死那个!

    “现在五殿下想知道的都知道了,我可以走了吧?”

    说着,满月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雨马上停。”林东曜起身拦住了满月。

    “就算马上停也没什么区别了,反正我身上的衣服脚上的鞋子都湿了,就算雨停了走回去,也是狼狈不堪,没什么太大的分别。”

    满月一脸无所谓的萧瑟神情。

    林东曜无声的叹口气,薄唇勾起,轻声逸出,

    “雨停之后,景色会不一样。”

    “会有什么不一样?难道雨停了之后五殿下还会长出三头六臂不成?”满月语气凉凉的,不带一丝温度和情感。

    林东曜嘴角眼角同时抽了抽,继而双手环胸,若有所思的望着她,

    “三头六臂是长不出来,不过既然是我叫你出来的,我就应该送你回去,省的你又像刚才那样,再滑倒可没人扶了。”

    林东曜说着,先一步离开亭子,整个人都笼在薄薄雨雾之中。

    “走我走过的地方,不会滑倒。”他一步一个脚印走在前面,也不回头看,只是自顾自的走着,脚下的步子却沉稳有力。

    满月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却没有迈开一步。

    下一刻,雨停。

    她伸手探出亭外,却触碰不到冰凉的雨滴。

    天边,远远地有日光悠然穿破而出。

    雨果真是停了。

    “怎么不走?要我背着你?”林东曜回头看向满月,见她盯着天空发呆,不由折回来走到她身前,关切的问着她。

    “五殿下先走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

    突然清朗的天空让她瞬间难以适应,不知不觉,她已经习惯了这几天的暴雨泥泞,不管做什么事都在雨中进行,设计、杀人、掩盖、争吵!

    所有一切自然而然的都湮没在暴雨之中。

    可现在突然雨停了,天晴了,过往掩盖的一切,仿佛张着血盆大口正一点点蚕食回头,近在眼前,时刻提醒她面对毫无选择的人生。

    满月站在雨过天晴的山林之间,之前与林东曜的轻松惬意此刻荡然无存。

    这仿佛预示着,她早已习惯了阴暗冷酷,可是在阳光和清明面前,却学不会如何面对。

    “五殿下,让我一个人走吧。”满月突然开口,看向林东曜的眼神此刻却是冰冷放空的转台。

    在满目清朗明净之下,她突然不会如何前进。反倒是习惯了狂风骤雨带来的危险和打击。

    “是不是因为每一次我都可以逢凶化吉,我就应该一次次的被推在风口浪尖上,然后看着我为了保命无所不用其极!最后再告诉我,应该手下留情放人生路,这不是因为我命大,而是我知道活着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我不是神仙,我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会不会踏入万丈深渊,会不会摔个粉身碎骨!就因为之前的危险我都度过了,我就应该一辈子如此吗?”

    满月在林东曜复杂深沉的注视下,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所有人说的这番话。

    林东曜静静听着,这一刻,却觉得她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深深刺入心坎儿的感觉。她的脆弱和敏感,即便到了这时候,也不会如水泻一般流淌而出,而是悬在半空中,漂浮在阴霾天际,无根无基,他伸出手想去触碰,握住的却只是冰冷的空气。

    她的痛苦和折磨悬挂在无法触及的地方,越是如此,林东曜的心,在此刻越是为她所牵绊。

    “如果你想一个人,那我可以不说话。”

    林东曜第一次,这样安静平和的语气开口。

    在母妃安妃身边他早已养成了沉稳内敛的性子,在外人眼中他更是惜字如金的冷酷皇子,他从来不知道,在他内心,也会有温柔细腻的一刻。

    “不说话你也存在。”满月此刻像是一个有点任性的孩子,现在的林东曜,说什么都是错的。

    “那你总不能不让我喘息了吧?”林东曜无奈的摇摇头。

    如果被她揶揄几句,倒是能看到她的另一面,也无妨。

    “你水下闭气能坚持多长时间?”满月突然想到了什么,眸子眯起,一抹异样的神采在眼底涌动。

    “没试过。”林东曜如是说。

    “那比试一下?”满月指着不远处一个清澈的小湖。

    连着下了几天的暴雨,湖水上涨,山水成一线,景色秀美,令人心旷神怡。

    林东曜还未答复的时候,满月已经抬脚朝湖边走去。

    “输赢如何说?”林东曜在满月身后沉声逸出。

    “五殿下认为呢?”满月不回头,清朗出声。

    “陪我走三年!”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刚才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个要求。

    他不会困住她一生,如果给他三年的时间,三年过后,她还是选择离开,那便是他的问题。

    “呵——这赌注有点大。只怕不用三个月,安妃娘娘就容不下我了。”满月似笑非笑的开口,眼底却是冷漠淡然的情绪。

    “如果我输了,任你处置。”林东曜抛出的条件很you人。

    堂堂五皇子若是任她处置,的确具有很大的吸引力。

    陪他走三年?

    他就不怕死在她手上?

    说不定连三个月都熬不过!

    “还在犹豫?”林东曜追上她,难得看到她也有犹豫不决的时候,不觉勾唇笑了笑,原来她也不是无坚不摧的,这是害怕留在他身边吗?

    不过是三年,竟然都敌不过一旦赢了可以在他面前开出任何条件这般youhuoli大?

    难道陪他走三年,就如此可怕且危险?

    “好。”

    满月突然点了点头。

    “人性本就是自私的,五殿下能豁出去,我又为何不能?你让我陪你走三年,是为了知道更多关于林东合的事情,也是为了牵制太子,而你那个条件的确youren。”

    满月轻松随意的语气,却使得林东曜皱起了眉头。

    “你这么认为?”

    难道他说的三年就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就只是因为想得到更多,不是因为他也会付出?

    “殿下,开始吧。”

    满月不接他的话,径直朝湖边走去。

    湖水清澈甚凉。

    满月回头看了林东曜一眼,却见他面色不再是之前那般清俊温和,而是带着一股隐隐的戾色,好像是满月说错了什么得罪了他。

    “五殿下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满月语气淡然,如此平静淡漠的态度虽然是她一贯的性子,可她现在这态度看在林东曜眼中,便是没心没肺的感觉。

    “开始吧!”

    语毕,林东曜率先跳入湖水。

    满月眉头皱起,紧跟着纤细单薄的身影也跃入湖水之中。

    重生几个月来,她头一次如此清醒。

    虽说现在已经是盛夏,但山中湖水多是泉水渗透出来,清凉怡人。她整个人都浸在清澈泉水之中,从容不迫的闭上眼睛,四周只有清澈泉水流动的声音,往昔恩怨纠葛打打杀杀,在此刻仿佛存在于别人的世界当中,在她此刻的感知里,只有平静。

    满月闭上眼睛感受这难得的属于心灵的静谧。

    却不知道,不知不觉,林东曜已经游到了她身边,睁开眼睛静静看着她。

    隐约之中,满月感觉到四周水流有些变化,她猛地睁开眼睛,林东曜一张俊颜放大在面前无数倍,距离她面颊不过几公分的距离。

    咕嘟——

    满月吐出一口水,身子猛地浮出了水面。

    稍后林东曜也从水底上来。

    “林东曜!这里这么大的地方!为何偏偏在我身边?”

    如果不是林东曜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也不会输。

    林东曜此刻倒是一脸淡然,从容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清俊容颜在晨光初曦照耀之下,更添meihuo悠然。立体英挺的五官挂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仿若水晶,因为他绝世面容赋予了更多耀目光华。

    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即便太后不喜欢安妃,对他,却素来是说不出半个不字!

    而她令狐满月不过是众人眼中的saobaxing!克星!

    陪他走三年?

    呵——林东曜真的敢吗?

    “愿赌服输。”他薄唇淡淡吐出四个字,随风而去。

    满月咬咬牙,迎上他深邃星眸,傲然道,

    “五殿下真会报复人!说什么愿赌服输,怎么不说你耍诈呢?”满月虽然输了,但输的并不服气。

    “你说什么都好,将来你会知道我是报复你还是——宠你。”

    最后两个字他说的很轻,轻到就像是一根细腻绵软的羽毛轻轻擦过满月心扉。

    “将来?将来的事情谁知道?明天和意外,永远说不准哪一个先到来。”

    满月声音沉冷无波,旋即从水里走出来,结果隐秀递来的新衣服披在身上。

    林东曜眸子落在她纤细清瘦的背影上,一瞬定格,无法移开。

    入水之后,本就是轻柔薄纱的衣料紧紧贴在身上,玲珑曲线若隐若现,惹人遐想不已。

    尽管满月已经很快的披上衣服,可林东曜只一眼就无法忘记自己刚才看到的景象。

    “殿下,您的衣服。”

    年政在岸上捧着林东曜的衣服站了很长时间,可自家殿下都不知道在盯着令狐大小姐的背影看什么,年政也不敢看满月,只能小声提醒林东曜。

    “知道了。”林东曜沉声开口,脸色却冰冷的下人。

    “我让隐秀送你回去。”

    满月这样子,肯定不可能自己回去了。

    正当满月点头的功夫,四周隐隐有冷冽阴风拂过面颊,满月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殿下,有些不对劲。”年政上前一步护在林东曜和满月身前,眸子警惕的四下看着。

    “在你左边!”林东曜前一刻也察觉出不对劲,几乎是年政话音落下,他已经指出危险所在。

    可真正等危险临近,满月和林东曜还是同时抽了一口凉气。

    这里怎么会有狼群?

    若说偶尔有一只两只的野兽出没倒也正常,可突然出现狼群,简直是匪夷所思。

    狼群素来都是夜间活动频繁,冬季食物短缺的时候才会成群活动,这一群十几只野狼突然出现,怎么会是巧合?

    “狼群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只在地盘受到威胁才会做出攻击的举动。”满月轻声嘱咐年政和隐秀,现在暂时保持不动是最好的法子。

    “年政,隐秀,先不要发信号,随机应变。”见年政和隐秀都将手放在了信号锁上,林东曜沉声命令二人。

    “是,殿下。”二人同时小声回答。

    群狼就站在距离几个人几十米开外的地方,狼群首领站在较高的一块石头上,昂首望着这边,也不嚎叫,也没有任何进攻的动作。

    “我们现在慢慢走到马车边上,上车,离开。”满月此刻也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但就目前来看,他们暂时是安全的。

    “好。”林东曜此刻选择相信满月的话,下一刻,他很自然的握住了满月的手,带着她,一步步的朝马车走去。

    他的手掌宽厚有力,温暖着她指尖的丝丝冰凉。

    等他们上了马车,隐秀和年政也已经走到马车边上。

    马车飞奔在泥泞崎岖的山路上,好几次差点翻下山坡,年政和隐秀二人小心驾驶,终是令马车顺利的摆脱了狼群进攻的范围。

    车内,林东曜始终握着满月的手,车速都慢了下来,他还是没有松开手的意思。

    满月想抽回自己的手,林东曜却是紧紧握着,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你回去之后,哪儿也不要去,就留在房内,如今虽然雨过天晴,但距离正式出发还有半天的时辰,这群狼出现的蹊跷,并非好事。”

    “这半天时辰足够妖魔鬼怪群魔乱舞一会了。”满月再次强行抽出自己的手,眼底闪过一丝幽冷寒光。

    “你要先下手为强?”林东曜猜出满月没说出来的那半句潜台词。

    “五殿下,刚才碰到群狼也许只是巧合,但却给了我们一个信息,今天到出发之前,绝不会太平,且不说群狼出现蹊跷,若是狼群突然发动进攻,一片混乱之下势必会造成损伤,到时候死伤三五个人,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不是吗?”

    满月的话提醒了林东曜。

    只是若对方利用的是狼群,她参与其中未免太危险了,所以林东曜心底已经有了另外的安排。

    “这件事情你暂时不要管了,我会处理。”

    林东曜神情冷峻沉着。

    满月不做声,垂眸看向地面。

    “你不信我?”他突然开口问着她。

    熟悉的语气和感觉,蓦然让满月想到了林简。

    怎么林家的人都喜欢问这句话?

    上一世林东合也曾问过她,得到的答案是她不顾一切的舍生忘我,最后换来了一无所有痛苦送命!

    林简也如此问过她!

    却是为了皇后的性命!

    堂堂□□林氏皇孙,呵——竟然就如此不自信吗?

    “五殿下看着办吧,但要让满月无动于衷那不可能。反正就算我赢了,旁人也会觉得我就应该如此强大,一旦我输了,也认为我斗了这么久,终究会有失意的时候。”

    满月语气淡淡的,带着一丝自嘲和疏离。

    林东曜凝眉思索了一会,突然想到了什么,

    “这些话是谁说给你的?是不是太子?”

    他觉得自己此刻猜测的并没错!

    她今天已经不止一次提到这个话题了,而昨天她回去之后就只见过令狐泉,再就是林简私下去过她的院子!

    “你很在意林简对你的看法?”林东曜的语气莫名沉了一分,看向满月的眼神也忽然变得沉甸甸的。

    满月愣了一下,继而一怔。

    林东曜的反应超过她的预料。

    她只字未提林简和皇后,他竟然能想到林简身上。

    而满月此刻的沉默看在林东曜眼中,似乎是她在默许他刚才说的话。

    满月回过神来正准备回答他,林东曜却突然移开了视线看向车外,“我知道了。不必说了。”

    清冷淡漠的语气,透着疏离冷然,仿佛前一刻那个说着会宠自己的林东曜,这一刻荡然无存。

    满月都不知道他究竟为何生气!

    只是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他不说话,满月也懒得回答他。

    正是因为满月此刻的沉默,林东曜心底误会更深。

    满月并没有留意到,林东曜放在膝盖上的手掌握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迸射,泛出森寒苍白。而他看向窗外的眼神,此刻凝着的嫉妒何等深沉刺目。

    满月的沉默,他的压抑,铸就了更深的误会。

    ——

    满月回到院子,凝静和西蒙看到她换了一身衣服,震惊不已。

    “惜梦,关门。”凝静急忙命令惜梦关门,她则找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帮满月换上。

    “不用了,里面全都湿了,我自己来。”满月朝凝静挥挥手。

    “大小姐,我和惜梦在外面守着。”

    凝静说完,跟惜梦一个屋外一个屋内。

    满月进了内室,衣服刚换好,头发还没擦干,外面就响起令狐秋雨急切的喊声,

    “大姐,大姐。”

    满月自内室走出来,见令狐秋雨站在门口,着急的朝她含着。

    “大姐,皇后娘娘刚刚被野狼咬伤了,现在已经往回走了。”

    令狐秋雨像发现了新大陆,兴奋的冲满月喊着。

    之前的事情她多多少少猜出一些是跟皇后娘娘有关,如今皇后被咬伤,令狐秋雨不说要敲锣打鼓也差不多了。

    “皇上说什么了?”满月语气却平淡的很。

    不过有一点他没想到,林东曜会如此迅速的采取行动,她不过才换了身衣服而已,他就已经查到野狼群跟皇后有关了?

    “皇上——我怎么知道?”令狐秋雨一头雾水的望着满月,旋即慢半拍的反应过来。

    “哦——大姐,你是在教我如何运筹帷幄是不是?因为皇后不会无缘无故的被咬伤,这里也从未听说有野狼出没,而且皇后是在屋里待着,野狼为何不咬别人偏咬皇后啊!如今皇后受伤了,皇上的态度至关重要!还有太后,也是如此!是不是啊!大姐!”

    令狐秋雨的确不笨,悟性也高。

    只不过以前在市井民间,不曾真正的经历过大风大浪而已。

    “你想象力真丰富!我不过随口问问。”满月不以为意,虽然没有赞成令狐秋雨的话,但令狐秋雨分析的也有八成是对的。

    “哦——”令狐秋雨有些泄气。

    不过现在的她已经不比曾经,少了咋咋呼呼,多了思想。

    “太子殿下,大小姐在更衣——太子殿下——”

    正当令狐秋雨还想再问什么的时候,外面响起凝静无奈和着急的声音。

    令狐秋雨吐了吐舌头,耸耸肩膀,小声道,

    “大姐,这个太子一天不见你两三面,浑身不舒服是不是?”

    “少贫嘴!”满月瞪了她一眼,这一眼看似随意疏离,可眼底的冰冷寒意却让令狐秋雨忍不住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寒战。不知怎的就想起那天在马车上被满月用匕首抵着面颊时的可怕感觉。

    令狐秋雨深呼吸一口,不敢多说话。

    “凝静,既然是贵客到,不必阻拦。”

    满月眉头虽然皱了一下,但声音却没有丝毫异样。

    令狐秋雨不觉佩服的望着满月。

    大姐其实才是演戏的高手!但她不像老夫人和二夫人那样目的明确,大姐很多时候是我行我素的,但关键时刻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界限把握的就像是用尺子量出来的一样。

    令狐秋雨知道林简那位太子爷眼里只有她的大姐,此刻自己还留下来,不过是自讨没趣,太子爷那眼神在看向大姐的时候是说不尽的柔情似水,可是在看碍事的人的时候,就是如刀似箭。

    “大姐,我回房收拾东西了。”令狐秋雨虽然羡慕满月可以跟太子和五殿下来往密切,但她更喜欢英姿飒爽的武将,而不是诸多规矩的皇子皇孙。

    令狐秋雨离开房间的时候与林简打了个照面,她急忙福身问好,林简却是视若无睹,擦身而过。

    令狐秋雨开窍的将房门关好,还不忘嘱咐惜梦和凝静看好了别让外人随便进来打扰,惜梦凝静相视一眼,无语的摇摇头。

    太子殿下每次来都不会是一个人!这院子外面隐卫有的是!哪里还用得着她们看着?

    ——

    屋内,满月正准备坐下,冷不丁,林简已经到了跟前,抬手扯住了她胳膊,将她拉到跟前儿。

    “你今天见过老五?”他的声音带着莫名的轻颤。

    满月抬眼望着他,蓦然发觉,不过一ye的功夫,他整个人憔悴了许多,发丝也有些凌乱,像是一晚上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太子殿下有话请直说。”

    满月语气淡淡的,但二人之间的别扭还存在。

    昨儿林简说的那些话,曾让满月耿耿于怀,此刻见到林简,她的态度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你们说过什么?”林简的声音愈发低沉沙哑。

    “这跟殿下有什么关系?况且我跟五殿下光明正大,他不过是恭喜我又大难不死丛飞刚鬼门关前逃过了一次,这有什么问题?”

    满月语气愈发清冷凉薄,林简瞳仁微微收缩,眼底布满血丝,那看向满月的眼神却始终是专注而执着的。

    “殿下,我听说皇后娘娘被野狼咬伤了,殿下不在旁边伺候着,来这里做什么?殿下不同做孝顺皇子吗?”

    满月勾唇一笑,此刻的笑容饱含了丝丝嘲讽和不屑。

    她越是轻松随意的语气和态度,这般感觉的满月,带给林简的越是如千斤重石砸在心上的沉重感觉。

    突然,他缓缓松开满月手腕。

    原本满月还准备自己强行抽chu手来。

    “你能这么说,我便知道,母后被野狼咬伤的事情与你无关。”林简突然转变的语气让满月心中微微一寒,下一刻,她脸上的表情愈发冰冷骇然,

    “殿下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这么说你进来之前还是怀疑是我放出什么狗屁野狼咬伤了皇后娘娘不成?敢情你是跑来质问我的了?现在观察了我一下之后,你觉得我没有可疑了,你可以释怀了是吗?

    那我心中堵着的这一口窝囊气又找谁发泄?是不是子债母还?我要去找一找皇后的晦气?还是殿下认定了我不会当着皇后的面说什么?!殿下真是越来越好计策!”

    满月连珠炮似的,完全没有放过林简的意思。

    也许林简在她面前的放松和坦然,反倒是暴露了他之前的真实想法和意图,满月又是眼里不揉沙子的性子,察觉到了就自然要说出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母后受伤,我赶来只是为了确认!我相信你,但我需要确认!我更加不想你卷入其中!你懂吗?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不想你牵连其中!”

    林简不想让满月误会,虽然解释不是他的风格,但如今面对的是满月,说再多话他也要解释个一清二楚才能行。

    “殿下不必解释了,小心越描越黑!殿下之前设计的那一出堪称完美绝妙,又是铲除了宋安,又是拉拢了丁台杨,同时还削弱了杜长青的势力,也就在暗中打击了林东合的势力,殿下获益匪浅,最终还成功帮皇后娘娘洗脱了罪名,同时又多了一个丁菊茗做太子殿下的眼线!臣女现在应该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满月字字珠玑,咄咄逼人。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准确无误的砸在林简心尖上,毫无偏差。

    她深谙烙印与心的方法,只是,她不曾想过,有朝一日,这番感觉会用在林简身上。

    同样的,林简也没想到,满月会对他说这样一番令他难堪的话。

    或许,从满月重生开始,她就习惯了对伤害自己算计自己的人以她惯有的方式和法子对待,当她得知林简前来找她是对她有所怀疑的时候,此刻的她全身如同淬了最毒的毒药,沾一片都是巨毒难解,她用这种方式保护自己,维护自己的生存。

    只不过,以前这些法子都是用在老夫人二夫人等人身上,如今冷不丁的用在林简身上,不光是满月,林简同样也不舒服。

    空气有一瞬的静谧。

    “月儿。”不知为何,只有这一声低沉亲昵的呼唤,此时此刻,才让林简觉得,他和满月之间不是隔了千山万水。

    可林简已经清晰感觉到,在他和满月之间,林东曜的位置越来越刺目,越清晰!

    这一点,无可否认!

    “殿下,自重!”

    满月不止一次反对林简如此称呼她,只不过这一次她的语气更加严厉冰冷而已。

    林简心尖上都是凉的,看向满月的眼神却自始至终都是无奈且疼惜的。

    “只要这件事情与你无关就好!我并非要追究什么,我只想知道,五弟这是为了你出气还是另有别的原因。”

    林简上前一步,距离满月不过半步的距离,此刻他的语气就像是在轻声哄着满月,即便他此刻放下高高在上的太子尊严和地位,也未必能哄回满月的心。

    “殿下若要怀疑,就请回到你的母后身边,你母子二人慢慢商议着怀疑,想怎么商议就怎么商议,想怀疑谁就怀疑谁!天王老子也管不着你们!但是不必到我跟前告诉我!有些话,殿下和皇后自家人,关上门来自家人可以慢慢说!”

    满月语气如此明显的讽刺和不屑,就是令狐秋雨也能听出来,更何况是林简了。

    满月如此说,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林简,就算皇后被野狼咬伤与她无关,也用不着在她面前诉说其他原因。

    她只认自己听到的事实!

    林简看着眼前的满月,此刻的她不同于往日的冷静淡漠,虽然字字句句都针对他,但却让他看到了不一样的令狐满月。

    是他一直想接近却始终不知如何靠近的她。

    虽然此刻的她浑身上下如同淬了毒的罂粟花,却是给他一丝清晰明白的希望,这样的令狐满月,至少是有血有rou的,当她的心在他面前开启了一道缝隙,这便是林简的机会。

    或许,令狐满月在这一点并不了解他。

    若他想要争取的,在他面前哪怕只有一丝的机会,也会使他一往直前,并最终达到目的。

    他的执着和认真,令狐满月还未真正领教。

    满月这边还在冷言冷语,林简脸上的表情却突然放松了很多,看向满月竟然露出了他一贯的温润浅笑。

    “你不让我叫你月儿,那好,我以后规规矩矩的叫你一声令狐大小姐,但是今天,我真的不是来找你兴师问罪的!母后被野狼咬伤,太后震怒,势要调查真正凶手,虽然种种表象看,这一次都是意外,可太后一旦认定了有蹊跷就不会罢休,我只是不想你牵扯其中而已。也许让你信我,现在已经不是以前那般,但今天发生一切,我说的每一句话的的确确都是事实。”

    林简今儿算是将她半辈子的解释都用上了,只要满月信他,即可。

    堂堂太子爷在她面前身份地位此刻都不管了,只要她一句原谅或是相信的话。若是搁在别人身上,早已是感动的痛哭流涕,可满月注定——到了这时候,她能给林简的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殿下说的轻松,野狼出现因何原因,相信皇后和太后都心中有数,我与此事无关,但我之前却在后山见过野狼出没。”

    满月说到这里,林简瞳仁微微收缩。

    “满月——”

    “殿下可以怀疑我是不是跟这件事情有关!但我当时看到野狼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狼群出没与皇后脱不了干系,谁知刚刚听秋雨说皇后被狼群咬伤,呵——贼喊捉贼的戏码我见得多了,苦肉计和贼喊捉贼搁在一块也亏了皇后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想出来。”

    满月看似是在讽刺皇后,其实却是在不知不觉之中跟林简下了套,至于林简相信与否,就靠她后面的话了。

    “满月,我实话告诉你,我真的不知道狼群是否跟母后有关,但真的如你所说,狼群出现与母后有关的话,那她大可通过很多其他办法出招,不会用苦肉计伤害她自己的!而且现在太后对这件事情不肯罢休,一旦追查下去,母后岂不是更加危险?”

    林简的话听似都有道理,但他会说的,满月也都想到了。

    “太后一旦调查出来,就会知道我今儿去过后山,到时候我岂不是说不清道不明!皇后如此希望我死,接二连三的想法子害我也不是不可能!谁知道皇后是不是早就想好了应对的策略,到时候太后一旦深入调查,到最后说不定所有的罪证都指向了我身上!呵——殿下,到时候你可别再在我面前替皇后娘娘证清白!”

    满月字字掷地有声,将林简之前的解释全都抹杀的一干二净。

    她既然是要搏一搏引林简入局,有些话,到了关键时刻就必须要毫不犹豫的说出来,如此才能打消林简顾虑和怀疑。

    “你今儿是跟谁一起去的?”林简,若有所思的问着满月。

    “殿下想我跟谁去?是跟你怀疑的五殿下吗?难道我自己一个人去静一静不行吗?昨儿才被太子殿下教训了一顿,怪我不能高抬贵手放别人一马,我心中郁结,想不开,去后山散步不行吗?”

    满月笑着看向林简,瞳仁冰冷,眼神如霜,清丽悠然的面庞此刻像是陇了一层薄雾一般,林简从未有过如此刻一般,完全看不透她的心思和真实想法。

    他觉得自己此刻如同坠入了满月编织而成的一张大网,她的话语和情绪究竟几分真几分假,就如同暗夜之中不知从哪个方向飞来的绳索一般,紧紧缠绕他的身体和思想。

    紧紧束缚,如坠雾海。

    四目交织,林简突然发现,这一刻,他竟是完全看不懂她的心了。

    而满月却是从容不迫的迎上林简墨瞳。

    在他心底,此刻有句话却不会说出口,或许是永远烂在他心中。

    如果这一刻,她是为了林东曜说的这所有话,那么这一次,也仅此一次,他会原谅她!

    “好,我知道了。”

    林简很轻松随意的冲满月点点头。

    既然最终的结果就是原谅,那他也不会再继续纠结现在的过程。

    他最终想要看到的还是他跟满月的结果。

    满月眸子闪了闪,并不说话。

    “我会回去说服皇奶奶不要继续调查这一次野狼伤人的事情,我也会做些事情让皇奶奶相信,一切只是意外。”

    如此一来,太后就不会继续调查下去,也就不会知道满月去过后山。

    更不会知道林东曜也去过后山!

    至于满月在后山是否见过林东曜,此时此刻,只是天知地知,她知,林东曜知。

    ——

    林简离开之后,满月突然觉得很累很累。

    刚才那一番唇枪舌战,到了最后,不过还是一场轮回的赌注!

    赌的究竟是人心还是情感!满月心中有数,却不想明白。

    ——

    三天后,重新出发的队伍到达避暑山庄。

    因为才下过大雨,路途泥泞,所以车队行驶缓慢。

    皇后因为被突如其来的狼群咬伤,所以只能回宫修养,而林简也是陪同皇后一同回宫。太后起初是要对这件事情彻查到底的,最后却是相信这是一场意外而放弃调查。

    在虎斓山发生的小小意外,最终归结于猛虎出笼误伤无辜。牵扯朝廷的丑闻,宋筱悠又是林冉指婚的侧妃,无论如何这个弥天大谎都要撒下去。

    林冉虽然不喜欢宋筱悠,可好端端的侧妃成了忤逆之人,连带林冉自然是觉得晦气倒霉了,连着三天都不露面,听说是在马车内灰头土脸的,恨不得现在有条地缝钻进去的样子。

    满月才在自己的房间休息,外面凝静缓缓走近来,人还未走近满月身边,她就笑着看向“凝静”。

    “我还以为只有我会乔装打扮呢,没想到欣妃也是个中高手。”

    满月此话一出,乔装成凝静的尚墨欣缓缓抬头,从容迎上满月皓朗星眸,淡淡一笑,

    “我是来恭喜你的。”

    尚墨欣的性子是出了名的冷漠薄凉。

    若不是跟满月上一次默契无暇的配合,尚墨欣此刻也未必笑得出来。

    “请坐。”

    满月为尚墨欣添茶,二人相视一眼,眼底流光滢转,却是各自明了。

    “令狐大小姐下了一盘好棋!双响连环,举手无悔。”尚墨欣似笑非笑的开口道。

    满月低头品了一口香茗,悠然道,

    “欣妃懂得借力打力,收到消息就暗中行动,皇后娘娘的狼群现如今成了一张张狼皮晾在那里,只怕皇后的心都要碎了。”

    满月也是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

    二人之间,此刻不紧不慢的在倒叙之前发生的事情。

    尚墨欣称赞满月先是与她合作顺利,继而通过太子说服太后,让皇后结结实实的吃了个哑巴亏。

    而满月也想明白了,真正利用野狼伤人的并非林东曜,而是尚墨欣!

    林东曜暗中透露消息给尚墨欣,以尚墨欣可以自由陪在皇上身边,想利用皇上不在的时候下手,并不困难。

    这一招棋,高明的并非她和尚墨欣,而是林东曜!

    他竟是想到将此事透露风声给尚墨欣,如此一来,皇上那边有尚墨欣保障着,而满月这边,一旦林简找上门来,满月肯定会尽全力说服林简令太后放弃继续调查!

    所以满月才说,最高明的是林东曜!

    这步棋其实最大的受益者非林东曜,但林东曜走的每一步都是利索漂亮!

    经过了林东合的事情之后,林东曜的进步简直让满月都觉得可怕!

    他悟性极高,一日千里!

    此刻这般通透的林东曜不日将是林东合最大的敌人!

    有时候也未必要看结果,而是要看精彩绝伦的过程。

    “其实我也是今天才刚刚想通,暗中通风报信的人可能是五殿下,但我始终不确定。”尚墨欣淡淡道。

    “不确定不要紧,反正你是欠了通风报信的人一个很大的人情,将来是要还的。”满月实话实说,林东曜那惜字如金的性子,可不是个大方的人。

    他也许会大方,但要看针对什么事。

    尚墨欣如有所思的看着满月,清然逸出,“这个人情可不好还,不过若是你开口,只怕不用还了都可以。”

    尚墨欣话有所指。

    “你不会对我开这个口的。”她了解尚墨欣才会跟她合作。

    满月如此说,尚墨欣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对我这一招算是反客为主吗?”尚墨欣品着香茗,笑了笑。

    “至少算是笑脸迎人吧。”满月也不跟她客气。

    二人再次相视一眼,彼此更深一步了解和信任对方。

    “我知道跟你合作的话,你不会问我如何吸引皇上,也不会问我下一步如何走,你在与我合作的同时,其实你已经计划好了另一步路,就算我这边出了岔子,你还有别的法子,所以我只管做好我要做的,其他不必多问,你也不会多问我一句。”

    尚墨欣还从未遇到过能与她如此畅快合作的人。

    “欣妃能知道我还有别的法子,不会怪我就好。”满月一脸无辜的表情。

    “只可惜,皇后听不到我们现在的谈话,否则——”

    “否则太子殿下再杀上门来,我可没有第二招应对他了。”满月眸子飞快的闪了闪,因为提到林简,语气虽然平和,眼底还是闪过一丝异样。

    “可你已经无招胜有招的彻底得到了五殿下的信任。佩服佩服。”

    尚墨欣由衷的赞叹出声。

    满月却是似笑非笑的开口道,“你如此说,不怕我杀人灭口?”

    “你不会如此做。”尚墨欣学着她的语气。

    “你是怎么看出我想取得林东曜的信任?”这一点,满月很想知道。

    其实有时候就连她自己都能被自己的想法所蒙蔽,尚墨欣如何想通的?

    尚墨欣轻叹口气,悠悠道,

    “其实这要归功于五殿下对与皇上的一番话。”尚墨欣看向窗外,视线落在院中一棵桃树上。

    “令狐大小姐,其实你还有选择的机会,不像我。五殿下找到皇上谈话,我偷偷听到,五殿下竟是恳请皇上亲自出面说服安妃同意纳你为妃,皇上并没有直接答应五殿下,但皇上问了五殿下一句,若纳你为妃,将来如何?你猜五殿下怎么说?”

    尚墨欣视线重新回到满月身上,带着一丝趣味。

    满月耸耸肩,淡淡道,“如何?”

    “五殿下说,将来的事情皇上若是感兴趣,就让皇上亲自来问你。”

    “咳——”满月品了一口香茗,险些喷出来。

    林东曜那厮竟然让皇上问她?

    这不是给她找了一个天大的麻烦吗?

    “五殿下还说,就算皇上不同意将你指婚给他,那也不能给其他人!”

    尚墨欣说这话的时候,不觉无奈的摇头笑了笑。

    满月的脸色却愈发难看。

    说好的三年呢?这么快就变卦了?

    果真都是林家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单凭这几句话就能想到我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什么,有欣妃这样一个合作伙伴的确是幸事一桩。”

    满月不动声色的岔开了话题,最近几天,她与林东曜和林简之间的接触有些多,很多不该发生的事情也发生了,并且是呈现出越来越复杂的状况。

    这并不是满月想要看到的。

    “只要不是敌人就行。”尚墨欣也冲满月点点头。

    彼此之间第一次合作,就是连面都没有碰上,只是单凭丫鬟之间传了一次话,其实这也是满月和尚墨欣对于对方的一种考量。

    是合作伙伴还是对手,已见分晓。

    “令狐大小姐,不管是你还是我,这条路都不好走。”尚墨欣有所感悟,沉声逸出。

    她在皇上身边的时候,整个人随时随地都是绷紧了情绪和神经,或许将来,唯有满月这里是她唯一可以放松的地方。

    “就算我们不好走,那他们呢?只怕比我们还要难走数倍!”满月语气淡淡的,脸上带着轻柔浅笑,看在尚墨欣眼中却别有一番感悟。

    “我们不过想掌握自己的命运不□□控,或因为各种原因想掩盖仇恨,注定了——走这条路,但我的选择已经到此为止,你跟我不同,希望以后你会真正走自己想走的路。”

    语毕,尚墨欣缓缓起身,留给满月一个清瘦单薄的身影。

    其实尚墨欣也不过是一个弱女子,若不是心中藏了天大的秘密,她也不会走上皇妃这条路。

    满月能感觉到,尚墨欣并非心甘情愿做这个皇妃。

    只是有些秘密,时候到了,尚墨欣自然会说。她也不是喜欢刨根问底的人。

    尚墨欣走后,到了晚上,一众相熟的世家千金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有说有笑。

    满月被闫青青拉着在院子里转了转,经过前些天的暴雨,天气愈发闷热,即便是在避暑山庄内,也能感觉到滚滚热浪扑面而来。

    经过皇后被狼群咬伤一事之后,一众世家千金讨论的话题都是这次出行的种种不顺,小声议论的时候,少不了捎带着提到满月。

    “这一次原本还想多看几眼太子的,谁知皇后娘娘能被野狼咬伤了,太子殿下也回了宫,唉——”

    “就算太子殿下在,魂还不都被令狐满月勾走了,她哪里是saobaxing啊,简直就是gouhun的yaonv!”

    “明知道她是yaonv你们还敢在背后议论她,不怕她听到之后找你们麻烦吗?”

    “是啊是啊,咱们还是小心点吧,最近但凡是沾上令狐满月四个字都没好事,不是死人就是倒霉,我看啊——这以后连令狐满月四个字都不能提到。”

    一众千金闺秀躲在亭子里面窃窃私语,小声说大声笑。

    隔壁院子,满月和闫青青停下脚步。

    “令狐大小姐,不要理她们。”闫青青轻声劝着满月,见满月神情坦然随意,方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多余。

    “我反倒觉得她们说的话提醒了我。”满月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闫青青,继而冲铁英使了个眼色,铁英心领神会。

    下一刻,就听到隔壁院子里尖叫声此起彼伏。

    “啊啊!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老鼠!好可怕!啊!”

    “我身上也有!救命啊!老鼠啊!”

    隔壁院子里面人仰马翻,你撞倒了我,我又踩到了你的裙摆,狭□□仄的凉亭内,本就坐了七八个人,如今一番折腾之下,不但一个人没跑出来,还都多多少少的受了伤。

    “我们走吧。”满月拉着闫青青朝另一边走去。

    闫青青此刻还在目瞪口呆当中。

    完成任务的铁英拍拍手,一脸萧然表情跟在满月身后。

    大小姐让她在暗中教训一下那几个长舌妇,如果只是暗中扔几棵黑石子效果岂不是太差了,反正她以前住在山上的时候,什么老鼠蛇的没见过,这次随便抓了几只老鼠而已,如果有蛇她也不会客气。

    凉亭内一众长舌妇的嚎叫声渐渐远处,闫青青才隐隐明白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不过她虽然震惊,却不觉得满月做错了什么!满月做的恰恰是她想做而不敢做的!闫青青给人的印象是文静单纯的,其实她心底也有叛逆执拗的时候。

    “太子——殿下?”

    正当闫青青要跟满月告别之际,一道暗黄色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眼前,闫青青第一眼看出是林简后,第一反应就是看向身旁的满月。

    “殿下万福金安,臣女先告辞。”

    闫青青一看林简这架势就知道是为了满月来了,只不过,太子殿下不是回宫了,怎么还会回来?

    闫青青的脑子向来不去想这么多复杂难解的关系,冲满月点点头后,转身离开。

    铁英此刻一脸警惕的望着林简。

    林简此刻突然出现,满月也觉得惊讶。

    “你的丫鬟很尽心尽力,尤其是刚才——”林简一边说着一边在脸上漾开层层轻柔笑意,此刻的他倒不像是在揭穿什么,反倒是有兴趣跟满月好好讨论一下刚才那几只老鼠都带来了怎样的效果。

    “铁英,你先退下。”满月低声吩咐铁英,待铁英退下,满月并不接他的话,神情举止反倒是比林简还要轻松,

    “殿下怎么回来了?皇上知道吗?”

    “父皇自然知道,而且五弟也会知道。”林简说着上前一步,自然的走在满月身边。

    满月隐隐觉得他有很多话想说,垂下眸子慢慢往前走着,从背影上看,二人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并肩走过,自然随意。

    隐隐之中,还带着丝丝温馨融洽的气息。

    如此感觉,看在刚刚赶来的林东合眼中,无疑是刺眼切齿的。

    “太子殿下回来了?何时的事啊?”林东合自然是见不得这般温馨自然继续上演下去,低沉出声打断了满月和林简。

    林简一句话还没说林东合就如此迅速的出现了,看来太子少保杜长青并没有因为宋安的事情吸取教训,或许也是因为这么多年都隐藏完美,就算宋安出了事,杜长青也不会往林简的怀疑上去想。

    这也助长了杜长青的胆量。

    若不是满月之前告诉他,就算此刻林东合出现在他面前,他也绝不会怀疑杜长青。

    但今时今日,怀疑的种子已然发芽,杜长青就再无翻身之日,倒台只是迟早的事情!如林简的真实性情,杜长青的下场只会比宋安凄惨数倍。

    林简缓缓转身,微笑迎上走来的林东合,身子却是不着痕迹的挡住了满月。

    林简如此动作,无疑是在故意激怒林东合。

    可如林东合这般如此能隐忍的性子,只在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阴鸷,继而便是从容沉稳的面容迎接林简。

    “太子,皇后伤势如何?”林东合现在明明恨不得将满月从林简身后拖出来,可声音却沉稳的听不出一丝异样。

    就连满月都不得不佩服林东合的隐忍能力。

    林东合能如此,绝非一朝一夕可以做到。

    在皇上一众皇子之中,论能力学识,林东合与林简、林东曜倒是不相上下,可林东合母妃身家不如太子,受宠程度又输给林东曜,就是连太后的关注度都输给了林南徳,再剩下的一个就是林冉。

    然,若是将林冉和林东合摆在一起比较,在林东合眼中心底,这是对他莫大的侮辱。

    林简很清楚此刻,林东合根本看不到满月,就算知道满月存在又如何?

    “没想到二弟如此关心母后,二弟放心,母后无碍。”林简站在原地,病没有让开的意思。

    满月也索性站在她身后,反正有林简挡着她,她就当自己没看到林东合。

    “关心皇后娘娘这是自然。”林东合视线越过林简,想要看到他身后。

    “二弟没什么事的话,就回院子陪瑾妃吧。”林简说话的语气一贯是随心所yu的,更加不会将林东合放在眼里。

    “看来我是打扰太子殿下好事了?”林东合咬牙开口,却是故意说的wochuo不清,一句打扰好事,说的还想满月和林简做了什么似的。

    满月还未开口,林简的声音已经沉沉响起,

    “二弟再说一遍试试?”

    一贯是温润清朗如林简,这还是第一次如此用威胁的语气对待林东合。

    二人一个太子,一个皇子,身份高低立下可分。

    虽说林简如此语气对林东合也有不妥,但太子就是太子!这才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更何况林东合还是一个不受重视的皇子!

    既然他先不守规矩,自取其辱的跑到跟前儿,林简不会给他面子!

    林东合原本只是一句试探的话,却是换来林简如此明白的警告,林东合脸上表情变化了好几种,却是不甘心在满月面前被林简如此警告。

    就算他能隐忍演戏,在此刻满月以沉默来挑衅他时,林东合心中不甘也难以继续忍受下去。

    “太子,为了令狐满月——”

    锵!

    一声冷兵器刺目寒芒狰狞而起。

    林东合话音未落,林简手中长剑一瞬抽chu。

    这一刻,连满月都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太子对皇子拔剑,此事一旦闹大了,牵连最重的不还是满月这个外人吗?

    不论林东合受宠与否,他与太子都是林家人,满月自然而然,很容易就成了牺牲品。

    林简若不是疯了,就是有其他安排。

    长剑狰狞而出,径直抵在了林东合胸前。

    几乎是林简手中长剑抽chu一瞬间,林东合的手已经放在腰间,准备随时抽出自己的长剑。

    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危机更是一触即发。

    满月这会子还搞不清林简如此冲动的原因,就林简来说,他一时冲动或是随心所yu的时候要做出什么事来,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但他之前至少还是在暗处,今天竟然明着拔剑对准了林东合胸膛!

    此时此刻的林简,究竟在想什么?

    “太子!不得放肆!”

    就在这时,另一道熟悉清朗的声音凛然响起,一抹玄金色映入眼底,下一刻,满月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拉着到了林东曜身旁。

    林简握着长剑的手微微一紧,眼角的余光瞥见满月站在了林东曜身旁,虽然不是她主动的,但此景看在林简眼中,却令他眼底寒冽迭起,

    “过来。”他低沉出声,短短两个字,却是冷冽寒彻的气息传遍满月全身。

    并非满月此刻不想动,而是林东曜抓着她手腕,她根本是一动也不能动。

    “姐姐。”

    越是混乱,越有人出现添乱。

    令狐惊烈跟苏康一同出现,站在距离满月几步的距离。

    二人身后还站着一脸戒备的铁英,在满月没出声之前,铁英不会擅自行动。

    “姐姐。”惊烈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期望,他年纪虽然小,眼前一幕却隐约看懂,令狐惊烈眼中此刻期待自然是希望满月能站在林简身边。

    林简曾两次救过令狐惊烈的性命,在令狐惊烈此刻心目中,最亲的人是满月,最敬重的人是林简。

    “你先退下!”

    目睹这一幕,林简冷淡出声。

    声音虽然清淡,却语气毋庸置疑。

    令狐惊烈的心思他明白,但他不需要任何外来的力量迫使满月做出选择。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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