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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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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纵然满月重生一次又身经百战,这大半夜的,外面还下着雨,茜纱窗外本该是黑漆漆的,却突然多了一张男人英俊却有些惨白的面容,换了谁都会吓一跳。

    还好满月只是低呼一声,并不算尖叫,否则会引来什么人还不知道。

    “是我,你的太子殿下。”林简眸子眨了眨,不舍的从茜纱窗上移开自己尊贵非凡的俊颜。

    鼻尖和唇瓣都沾染了茜纱窗上的水渍,再加上他一路赶来伞都没打,全身上下都湿透了,后背还被马蹄扬起的泥土溅慢了泥水,从后看去狼狈不堪。

    只不过,他自然是不会将自己狼狈的一面展现给满月看。

    “太子殿下是天下人的太子殿下,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满月皱着眉头纠正林简。

    见他满脸都是雨水,伞也不打,满月想快点跟他结束谈话,速战速决。

    “太子殿下有何吩咐?父亲和姑姑还在宫外等我。”

    之前太后单独留下满月说了几句话,令狐泉和令狐鸿熹先行出宫在外面等着满月,所以现在是满月一个人坐车出宫。

    “我知道。”林简看着满月清淡自然的面容,见了她之后,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跟她说什么。

    “殿下没事的话——”

    “有事。”林简轻咳了一声,面带不悦。

    尽管如此,却丝毫不影响他俊逸儒雅的面容,经过细雨的洗礼,原本阳光温润的面容更添一分沁人心扉的清亮感觉。

    见满月看着自己,林简眸子弯起,一抹温暖人心的笑容悠然而出。

    “你现在是父皇亲封的六品女官,但父皇并未明说要将你指派何职,想来是要等到冷暖玉棋子的事情告一段落,不过我明天就会跟父皇说,要留你在身边做我的女官!”

    林简心中的真实目的向来不隐瞒满月。

    他想留她在身边坐女官和无可厚非!谁也别想跟他抢。

    “跟你?”满月眨眨眼,虽然不悦没表达在言语上,但是神情的变化还是被林简捕了个正着。

    “对!跟着我!也只能跟着我!”林简语气坚决,态度执拗。

    他给人的印象一贯是温润阳光如谦谦君子,举手投足解释优雅高贵。但那都是身为皇室子嗣却必须具备的!他内心真实性情,外面的人又如何能得知。

    满月虽然不说话,但心底自然是不赞成林简的决定。

    就算林简想,太后和皇后也未必肯。

    “太子殿下,这件事从长计议吧。凡事皆有变数,并非满月不喜跟在太子身边,但□□局势瞬息万变,满月今儿能跟太子这么说,就是相信太子不会相信满月,满月不过凡夫俗子,实在无从预料太多。太子一番好意满月心领了!

    雨大了,太子早点回去休息吧。”

    满月说着,轻轻拉开茜纱窗,从车里递出去一把油布伞。

    林简怔了怔,伸手接过雨伞。

    伞柄上还有她掌心残余的温度。

    “你知道我不会害你就好。但是以后——少跟五弟接触。我先走了。”

    提到林东曜的时候,林简的语气莫名的带着一股酸意。

    好像满月跟林东曜之间真的有什么似的。

    满月也懒得解释,这雨越下越大,今晚发生这么多事,她需要回去好好地思考一下,究竟冷暖玉棋子的问题出在哪里。

    满月的沉默让林简心底微微不安,总觉得不久的将来,满月和林东曜之间会发生点什么,这份不安,因着这绵延雨天,不知不觉,扩散到他四肢百骸每一处。

    马车再次离开,林简撑开满月给他的雨伞,身后是匆匆追来的隐卫苏康,看着自家太子手里已经有了一把伞,苏康拿着伞,奇怪的看着林简手里的雨伞。

    见苏康来了,林简突然收起了雨伞。

    见此,苏康急忙上前为林简撑伞,正要接过林简手中雨伞,却见林简将雨伞拥在了怀里。

    目的此景,苏康目瞪口呆。

    “走吧。”

    林简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只是那雨伞却是被他紧紧拥在怀里,不动分毫。

    他这个动作,像极了他对满月的心。

    不动分毫!

    不远处,一抹宝蓝色身影伫立在一棵树下许久。

    他看着林东曜来,林东曜走,然后是林简过来,林简离开!

    唯独他自己,此刻没有理由走出去面对令狐满月!

    林简走远之后,林东合突然抬手,一拳重重的垂在身后树干上,原本下午就受伤的手背,伤口再次撕裂开,血肉模糊,被雨水肆意无情的冲刷。

    “令、狐、满、月!”

    林东合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开口。

    这一切都是她逼他的!逼他再一次出手令她乖乖就范!

    马车出了宫门,令狐鸿熹和令狐泉在马车内看到满月出来了,松了口气。

    一共三辆马车朝侯府的方向驶去。

    二夫人和令狐平雪已经提前回了侯府,想来,以二人对满月的不满自然不会留下来等她。

    马车内,满月靠在椅背上,脑海中纠结的始终是冷暖玉棋子的秘密。

    老夫人演了如此一出大戏,要的结果,不仅仅是令狐平雪能够翻身,自然是想要一箭双雕了!

    满月心底不安凝聚。

    回到侯府已是深夜。

    “大小姐,早些时候三夫人派人来了好几次,看样子挺着急的。”凝静低声道。

    “这一晚上除了三夫人那边,其他院子呢?”满月多多少少猜到三夫人的心急。

    只不过,明明是自己的亲妹妹,却怕成这样,看来当年三夫人对赵虞儿所做的一切足够赵虞儿杀她千百次,否则三夫人此刻也不会如此反应。

    “二夫人那边,早前一个时辰回来的,一回来就去了老夫人院子,三小姐还躺在床上,不过听说醒来之后又哭又闹的,最后老夫人说要将她送走,三小姐才停住了哭闹。”惜梦补充道。

    “看来今晚睡不着的大有人在。”满月笑笑。

    “这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你们观察的如何?”满月想到前几天她让惜梦和凝静提拔两个机灵点的丫鬟婆子到内院,想看看这两个丫鬟眼光如何。

    凝静笑了笑,低声道,

    “小姐,您交代的事情奴婢跟惜梦自然是竭尽全力了。最近今天的消息都是黄妈妈和丹青丫鬟打探回来的,奴婢跟惜梦也都验证过了,消息无误。”

    “黄妈妈是从姑姑的院子里来的,跟着姑姑从王府来到侯府,厨艺了得,为人谨言慎行。至于丹青丫鬟,惜梦,她是你同乡吧。”

    满月此话一出,惜梦点点头,又急忙摇摇头,

    “大小姐,丹青的确是奴婢的同乡,但奴婢绝没有偏私。丹青是孤儿,进入侯府之后是跟在二夫人身边的,二夫人曾嫌弃丹青笨手笨脚,所以将她派到了这边,其实丹青做事很有分寸。”

    “二夫人看不中她,不是因为她笨手笨脚,而是因为丹青容貌特殊——这个,以后再说。先提拔她们进来,观察一段时间。”

    语毕,满月挥手让二人退下。

    惜梦和凝静虽然不明白丹青容貌特殊在哪儿,却是规矩的一句也不多言。

    满月在见到丹青的第一眼,就觉得她的容貌与自己的母亲有几分神似,令狐鸿熹并不是多情之人,所以他的眼光只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逐渐沉淀执着。

    想来,之前二夫人也是发现令狐鸿熹在她那里的时候,看向丹青的眼神有些异样,二夫人不好直接赶走了丹青,所以就扔在自己这边了。

    二夫人也是想着日后若有机会,还要利用一下丹青。

    ——

    次日一早,满月刚刚起来,就听到隔壁三夫人的院子又哭又闹。

    不一会,凝静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大小姐,三夫人院子出事了,老夫人和侯爷都去了。还有二夫人也去了,侯爷身边还带着一个年纪与三夫人相仿的女子,不知道是谁。”

    满月听了凝静的话,轻声道,

    “还能是谁呢?”

    如今还能伴随令狐鸿熹身边的,除了赵虞儿,不会有别人了。

    看来这个赵虞儿是伤势好的差不多了。

    “准备准备,我们去看看。”满月低声吩咐凝静。

    三夫人的院子动静闹腾的如此大,无论如何,满月都要去看看。

    ——

    满月最后来到三夫人的院子,一进大厅,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看来。

    满月一一请安问好。

    老夫人脸色先是一僵,继而温和的冲满月点点头,

    “来了?坐吧。”

    平时只会给满月一张冷脸的老夫人,这会子完全像是换了一个人。

    满月看了眼令狐鸿熹,心下了然。

    老夫人现在很清楚,令狐鸿熹已经不是前几年了,事事处处让着老夫人,如今就算面上不会跟老夫人硬碰硬,可背地后,令狐鸿熹也会按照他自己的想法办事。

    老夫人在这方面吃过亏,自然也更加精明了,她面上对满月和善,也是做给令狐鸿熹看的。

    不过老夫人此刻做出的所谓“让步”越大,证明她心底的不满越大。

    老夫人在侯府飞扬跋扈这么多年,就算是令狐鸿熹的父亲在世的时候,老夫人也没有丝毫收敛和改变,如今的改变,一方面说明满月的回归已经给老夫人造成了巨大的压力,另一方面,也在提醒满月,老夫人已经在想更多的法子铲除她。

    这并非好兆头。

    老夫人身边,二夫人顺着老夫人的态度,对她还算客气温和。只不过那眼底却是犀利刺目的恨意。

    对此,满月视而不见。

    令狐平雪此刻并没有随二夫人一同前来,想来是担心令狐鸿熹看到令狐平雪再生气,所以乖乖的躲了起来。

    满月落座后,视线落在令狐鸿熹身边的年轻女子身上。

    说是年轻,这女子细细一看,也是跟三夫人差不多的年纪,只是可能是没有生过孩子的缘故,女子身形窈窕轻盈,举止柔弱似水,眼波流转,青春懵懂。

    别有一番明媚动人的气质。

    这女子就是三夫人的妹妹——赵虞儿。

    赵虞儿朝满月点点头,唇瓣笑意轻柔,眉梢眼角都是凝着淡淡的清幽气息,让人过目难忘。

    满月点头示意,却是清淡无波的态度。、

    赵虞儿眼底不由飞快的划过一丝精明。

    不一会,三夫人哭哭啼啼的从后院走来。

    “怎么样了?”令狐鸿熹关切的询问。

    “大夫说——没大碍。”三夫人眼睛红肿,说这话的时候却是有些尴尬。

    见此,令狐鸿熹松了口气。

    “小孩子皮实闹腾,摔一下再正常不过了,可你非要如此闹腾,好像我侯府天天都鸡犬不宁似的。好好地孩子你非要说的快摔死了,有你这样当娘的吗?”

    令狐鸿熹还没开口,老夫人的不满就发泄了出来。

    经过前面两次的事情,老夫人心中认定了三夫人是跟满月站在一边的,如今三夫人犯错,老夫人自然不会放过她。

    三夫人眼里含着泪,朝着令狐鸿熹的方向求救。

    “老爷,妾身也是一时慌了神,刚才见长安摔的头破血流的,一时——”三夫人一脸请求和无措的眼神看向令狐鸿熹。

    令狐鸿熹脸色缓了缓,沉声道,

    “以后不要如此大惊小怪的了。虞儿身体才刚刚好一点,听你这边出了事,非要过来看看,你这个姐姐倒是如此的不合格。”

    令狐鸿熹甫一提到身边的赵虞儿,变脸的不止是三夫人,还有二夫人。

    二夫人比三夫人都恨不得赵虞儿死。

    可令狐鸿熹现在竟是安排赵虞儿住在谦雲阁,这还不算,走到哪里都会带着赵虞儿,自从赵虞儿回府之后,令狐鸿熹连秀雅苑的大门都没迈进过一步。

    尽管如此,二夫人面上却从来没表现出任何埋怨。

    被令狐鸿熹如此说着,三夫人脸色青白不定。

    赵虞儿见了,笑了笑,轻柔出声抚慰三夫人,

    “姐姐也是担心长安,自古以来,哪有做父母的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呢,莫说是磕破流血,就是稍微碰上那么一下,做母亲的也会疼的流泪。老爷,你就别说姐姐了。”

    赵虞儿声音温柔,语气谦和,举手投足有板有眼,比之三夫人,少了刻薄凌厉,比之二夫人,少了市侩精明,完全似一朵青莲一般悠然绽放。

    难怪令狐鸿熹会如此的喜欢她。

    赵虞儿不开口还好,她一开口,三夫人脸色更加难看。

    老夫人在一旁冷着脸呛了一句,“我在这里教训媳妇,你插什么嘴?你想当家不成?”

    老夫人突然发难,看似正常,可满月总觉得这像是一出事先排好的戏。

    “老夫人,我——我只是想劝劝老爷和姐姐。”赵虞儿脸一红,急忙低下头。

    令狐鸿熹皱了下眉头,扭头看向赵虞儿的眼神满是疼惜和宠护。

    这一幕深深地刺痛了二夫人和三夫人的眼睛。

    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她们何曾见过令狐鸿熹有这般温柔宠护的神情?

    这个赵虞儿失踪了这么多年,一回来就得到如此关爱,她们为令狐鸿熹又是生孩子又是操心操力的,到头来却不如赵虞儿得到的一半多!

    赵虞儿回来之后,还是如当初般年轻貌美,而她们呢!却早已是人老珠黄!这时候,赵虞儿却轻易的得到了一切!

    二夫人眼底恨意翻涌。

    三夫人眼眶红红的,说不出是对赵虞儿的嫉妒还是害怕。

    目睹此景,满月眼神飞快的扫过老夫人面容。却在此时,在老夫人眼中看到一丝复杂的迟疑。

    似乎,这一刻,老夫人也在犹豫她的做法究竟是对还是错!

    “母亲,虞儿只是一片好心,并没有其他意思。今儿原本好好地,是三房的大吵大闹的说长安摔的厉害,我来之后发现不过是耳朵那里蹭破了一点皮,实在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因为长安是男孩子,本就不该如此娇气,虞儿说的并没有错。”

    令狐鸿熹话音落下,老夫人气的狠狠地拍了一下酸枝木的桌面。

    长长的假指甲应声折断。

    “哎呀,老夫人,息怒息怒啊。”

    见此,二夫人第一个站出来,假惺惺的劝慰老夫人。眼神却是精明的不放过令狐鸿熹和赵虞儿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

    “老夫人,是虞儿多嘴,老夫人见谅。”赵虞儿也急忙开口认错。

    “你不必假惺惺承认错误,心里指不定怎么骂我呢!你走!我不想看见你!”老夫人此刻却是不依不饶。似乎是多一眼也不想看到赵虞儿。

    赵虞儿脸更红了,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母亲,今天说的是三房的事情,你冲着虞儿发火做什么?”令狐鸿熹觉得母亲平时对满月诸多挑剔也就罢了,对赵虞儿更加过分。他亏欠了满月,也亏欠了赵虞儿,在令狐鸿熹心中,但凡亏欠过的都是心底的一根刺。

    “我为什么不能冲她发火?她算什么?你放着二房三房不理,天天照顾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还让她住在谦雲阁!这成何体统!”

    老夫人一番话,说的赵虞儿快要落泪了。

    听到这里,满月恍然大悟。

    原来今儿这一出——竟是为了这个目的!

    满月视线看向三夫人,三夫人一脸委屈,似乎老夫人的话都说到她心底了,可当三夫人对上满月清冷目光时,却从她眼底发现了不一样的情绪。

    三夫人疑惑的看着满月,却见满月轻轻摇了摇头。

    三夫人看不懂她的意思,内心更加疑惑。

    二夫人此刻顺着老夫人的话,默默低下头,脸上一副无奈的表情。

    老夫人一番话,如一根刺,深深扎在令狐鸿熹心尖上,他扭头看了眼低垂着面容诚惶诚恐的赵虞儿,眼睛闭了闭,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

    “母亲既然如此说,那——”令狐鸿熹顿了顿,像是要说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因为他的突然停顿,二夫人和三夫人同时抬头看向他,眼底具是漫过满满的惊惧和恐慌。

    这种信息传递给满月的感觉——就是她们做贼心虚。

    令狐鸿熹执起赵虞儿的手,眉头皱起,旋即沉声道,

    “虞儿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是时候搬出谦雲阁了。”

    闻听此言,二夫人和三夫人脸色变化莫测,都在等着令狐鸿熹后面的话。

    “我已经命唐管家整理白露院,虞儿过几天就搬进去。”令狐鸿熹话音落下,二夫人和三夫人齐齐的呆住了。

    满月看了眼眸中含泪,一脸受宠若惊表情的赵虞儿,再看看老夫人气虽气,眼神却是平静冷漠的。

    这证明老夫人的生气只是表面伪装的,对于令狐鸿熹的这个决定,老夫人心中有数。

    满月眸子闪了闪,虽未说话,令狐鸿熹却是看向她的方向。

    “满月,白露院是你母亲生前居住的院子,这么多年一直空着,我如此安排,你不会有什么不满吧?”

    令狐鸿熹是在意满月看法的,毕竟,他亏欠了这个女儿七年。

    自从她母亲去世之后,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直到今日,想到那一抹温婉善良的身影,令狐鸿熹心头还是百转千回唏嘘不已。

    二夫人和三夫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满月脸上。

    满月苦涩一笑,淡淡道,“侯府是父亲和老夫人当家做主,满月只会做好自己分内事,其他事情单凭父亲和老夫人做主。”

    满月此刻故意扯上了老夫人。

    既然老夫人愿意演戏,那满月就给她机会继续演下去,演的越多,暴露越多。

    赵虞儿眼神飞快的看了满月一眼,眼底的精明一闪而过。

    令狐鸿熹点点头,对于这个女儿一直是放心的,她做事很有分寸。

    “既然如此,就这么定了。稍后,我会给虞儿一个名分,不会让她不清不楚的留在我的身边。”

    令狐鸿熹话音落下,起身执着赵虞儿的手就要离开。

    见此,二夫人一脸乞求的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却是愤然起身,冷冷道,“你们的事情我再也不管了!反正这个家也没我这个老太婆说话的地方了!”

    老夫人甩手走人。

    二夫人整个人顿时垮了下来。

    三夫人则是失魂落魄的看着紧紧依偎在令狐鸿熹身边的赵虞儿,不知怎的,一股说不出的寒意涌遍全身。

    “老爷!你不能走!更加不能让她住在大夫人的院子啊!就算大小姐不说什么,那也是她母亲的院子,况且真要住的话,也是轮到二夫人,而不是她!老爷,您——三思啊!”

    三夫人鼓起了全部勇气开口。

    纵然之前的她也是刻薄凌厉,但在令狐鸿熹面前却不曾说过这种话。

    赵虞儿看向三夫人的眼神,隐隐闪过一抹报复后的快感和嘲讽。

    三夫人也是精明的,当面质疑令狐鸿熹的话,也要扯上满月和二夫人。

    谁知,令狐鸿熹却是铁了心。

    “你更想说的是,白露院应该你住,是不是?”

    令狐鸿熹冷冷出声,看向三夫人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冰冷。

    “虞儿是你的亲妹妹!她从回到我身边直到现在,不曾说过你半个不字!如今我要善待她,你是她姐姐,不但不心疼自己的妹妹,竟然还百般阻扰!你还扯上了其他人,当我听不出你话里意思吗?从现在开始,你留在院子里照顾长安,好好反思!”

    令狐鸿熹眉头紧皱,字字句句毫不留情。

    在他眼里,此刻赵虞儿的温婉忍让,与三夫人的事事阻扰以及二夫人虚伪做作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在令狐鸿熹心中,自然更加偏袒赵虞儿了。

    令狐鸿熹带着赵虞儿离开,二夫人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看似是没有任何意见,其实二夫人心底的恨意比三夫人还要浓烈。

    真要有人搬进白露院,这下雨淋的话也该淋到她了!怎么也轮不到赵虞儿!

    二夫人心底恨意滔天,几乎要咬碎了满口银牙,脖颈上青筋隐隐爆出,恨意凝聚。

    “大小姐还不回去吗?还在这里凑什么热闹?”二夫人心中有火气,朝着满月发来。

    只是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了,这个令狐满月就是个刺儿头,自己要不是一时气急了,也不会惹她。

    果不然——

    二夫人越是如此说,满月越是不走了,直接坐了下来。

    “我不走自然有很多话与三夫人闲聊,我还可以看看长安的伤势如何,难道二夫人也有很多话要跟三夫人说吗?或者是二夫人关心长安?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二夫人对长安如此关心!”

    “令狐满月!你愿意留下就留下吧!就你这无法无天的样子,迟早会有报应!”

    二夫人今儿真是被气糊涂了,什么话都说。

    满月听了呵呵一笑,正襟危坐,语出凛然,

    “二夫人说话注意一点!我现在是皇上亲封的六品女官!是朝廷命官!虽说还没正式分封职责,但圣旨已经下了!二夫人今儿诅咒我,三夫人可是听到了,我的丫鬟也都听到了!日后我有个什么闪失的话,宫里头怪罪下来,二夫人可就要脑袋搬家了!”

    满月笑着开口,眼底却是寒霜凝结。

    二夫人一个激灵,险些忘了满月现在的身份。

    “你、你少在此危言耸听!如果皇上和太后知道你在侯府竟是如此作为,对母亲如此不敬,你看皇上和太后还会不会相信你!”

    二夫人恨得咬牙切齿。

    满月依旧是不紧不慢的开口,

    “二夫人,我现在就敢进宫面圣,面见太后,让太后就此事评评理,二夫人你敢吗?你至少应该知道一条规矩,对朝廷命官出言不逊可是有罪的!这点还要我教你?”

    满月跟二夫人说规矩,这无疑是当面给二夫人甩巴掌,却偏偏说的二夫人哑口无言。

    就算是老夫人也只是诰命夫人,而不是当朝女官,这一点,二夫人就不能反驳满月。

    “二夫人还是少在我面前出现的好,要是你说错话表错情,气病了我,到时候我不能进宫面圣或是面见太后,这怪罪下来,二夫人首当其冲的脱不了干系!”

    “你、”二夫人捂着胸口,脸色一瞬苍白如纸。

    身子浑身发抖,一个趔趄险些栽倒过去。

    “二夫人,小心身体。”二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婆子急忙上前搀扶着她,却是被二夫人狠狠推开。

    她今天丢尽了面子!所有话都被令狐满月说了!

    不但要眼睁睁的看着赵虞儿住进白露院,现在还被令狐满月教规矩!她在侯府这么多年,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一切,绝不会就此被令狐满月这个黄毛丫头和赵虞儿那个女人给毁了!

    “我们走!”

    二夫人恨恨转身,转身的时候身子没站稳,她又不许丫鬟婆子搀扶,一时左脚滑了一下,整个人栽倒在地上。

    “哎呀,夫人摔倒了!”

    “夫人!”

    “快扶夫人起来!”

    丫鬟婆子七手八脚的忙活着,二夫人扭伤了脚踝,坐在地上疼的半天没爬起来,最后是被丫鬟婆子抬了出去的。

    二夫人走后,就剩下满月和三夫人。

    满月让惜梦和凝静到外面守着,门才刚关上,三夫人就气的跺脚的喊着,

    “这个妹妹就是回来讨债的,我看她迟早逼死了我!”

    三夫人哭哭啼啼,内心却清楚满月肯留下来,就不会不管她。

    “三夫人,现在就你跟我两个人,先说说长安的事情是怎么回事吧。”满月冷静出声,三夫人见此,嗫嚅着不知如何说起,最后叹了口气,擦擦眼泪,哑声道,

    “今儿一早,我刚醒来,奶娘突然跑过来,告诉我长安趁着她睡熟的时候偷偷溜出去玩了,我心一惊,急忙去院子里找,却看到长安正好从假山上滑了下来,我当时——”

    后面的事情,满月都知道了。

    三夫人以为令狐长安这一下摔的不轻,所以兴师动众的将令狐鸿熹和老夫人都叫来了。而二夫人自然是跟着过来打探消息的。

    正在这时,奶娘战战兢兢的带着令狐长安走了出来。

    令狐长安额头缠了一层棉布,大眼睛忽闪着望向满月。

    三夫人见到奶娘之后,气顿时不打一处来。

    “你这个没用的废物!还有胆子滚出来!”二夫人上前就是一巴掌,狠狠地打在奶娘脸上,奶娘一边面颊当即红肿了起来,唇角渗出丝丝血迹。

    “娘亲!”令狐长安吓了一跳,愣愣的看着三夫人。

    “三夫人,守着小孩子还是不要动手的好。你看看,吓到长安了。”满月说的是实话,长安才六岁,如果从小就被他看到这种暴力场面,对他将来的人生是不利的。

    三夫人急忙抱住了令狐长安,捂着他的眼睛。

    “三夫人——呜呜,奴婢冤枉啊,奴婢每天都一早就起来,谁知今儿起来却是觉得身子很沉,头也晕呼呼的,奴婢这才起的迟了——”

    奶娘跪在地上呜咽出声。

    “你还狡辩!”三夫人压着怒火,当着长安的面不好再动手。

    满月却皱起了眉头,看到奶娘跪在那里不像是撒谎的样子,满月不觉问着三夫人,

    “奶娘这是第一次如此吗?”

    三夫人点点头。

    “我想去奶娘和长安的房间看看。”

    满月如此说,三夫人脸上漫过满满的不安和担忧。

    “大小姐,你又发现什么了吗?是不是有人要对我的长安不利!”三夫人整个人身体都僵硬了起来。

    上一次若不是满月提醒她,只怕现在她已经失去长安了。

    就算长安能勉强保住性命,后半辈子也没有任何指望了。

    所以听到满月如此说,三夫人说不出的紧张。

    “没事,我只想确认一件事情。”满月对三夫人摇摇头,三夫人心中还是七上八下的。

    “我带你去。”

    三夫人带着满月一起,长安暂时交给了奶娘。

    奶娘的房间在三夫人隔壁,三夫人这几天身体不适,担心传染长安,所以晚上都是奶娘带着令狐长安。

    满月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不像是普通香粉的问道,也不是女子常用的胭脂水粉。

    “奶娘平时会用香粉吗?”满月问道。

    “没有啊,这院子只有我用香粉,这些个丫鬟婆子哪有闲钱买这些东西。”

    三夫人提到这一点的时候,是一脸的不屑。

    “这屋里的香气像是迷一香的味道,还有这窗户——看起来是被长安从里面打开的,可是你仔细看看这窗户最下面,有一条很细的痕迹,像是被什么东西划了一下,或是撬了一下。

    如果我没猜错,三夫人,奶娘的房间是被人下了药,而长安不是自己跑出去的,是被人带出去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引来父亲和其他人。你之前看到的,长安脸上的那些血迹并非都是他的,只是那人为了让你相信事态严重才故意洒在地上的!因为普通人在受到撞击之后,虽然会流大量的鲜血,但是不会在你接触到长安的同时就流出这么多血。那些血是有人事先洒好的,目的就是为了引来其他人。”

    满月一番分析,听的三夫人目瞪口呆,后背更是有丝丝寒意袭上来,让她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有人在我的院子里下一药,想要害我吗?我——我知道是谁了!今天谁受益最大就是谁干的!”

    三夫人还不算太笨,满月话说到这里,她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但三夫人终究是还没想到,配合赵虞儿演这场戏的人就是老夫人!

    “三夫人,我所说一切也只是猜测。但我要提醒你的是,今天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你被人利用,帮她人做了嫁衣这就罢了,可万一你真的惹怒了父亲,他重重的罚你,你岂不是失去了照顾长安的权利吗?凡事都不要着急,总会理出头绪,经过今天的事情之后,你这里暂时会太平上几天,但是这阵子不管是老夫人或是二夫人来找你说什么,你都左耳进右耳出,你要保护的是长安,要做到这一点,你首先要学会自保!

    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如何保护长安!”

    满月深知三夫人最看重令狐长安,若要劝她安生下来,就必须反复提到令狐长安。

    三夫人还没从刚才的变故中回过神来,脑海中反复出现的都只是一句话——为了令狐长安。

    “三夫人,长安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虽然不必惊烈,是我亲弟弟,但跟我也有血缘关系,况且他只是个六岁的孩子,本不该卷入这些争斗和伤害当中,你是他的母亲,在他羽翼未丰的时候,就有权利和义务保护他,而不是一时冲动,害了自己,也害了长安。”

    满月字字句句都如烙铁一般,深深烙印在三夫人心头。

    她看着满月的眼神复杂激动,说不出是认同还是感激。

    满月能跟她说这番话,就是帮了她大忙,好过她现在无头苍蝇一般无助恐慌的好。

    “大小姐,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这段时间我会待在院子里,哪里也不去,不论二夫人和老夫人说什么,我都当没听到。”

    三夫人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如今满月说什么,她都会听什么。

    “大小姐,我——我还有一点不明白。”三夫人突然想到了什么,轻声问着满月。

    “你说。”

    “就是——这下一药,还有偷偷潜入我的院子,难道她一个人能办到?”

    三夫人并不是表面张牙舞爪,内里草包的人。

    她的刻薄尖锐还不同于令狐子璐的肤浅表面。

    既然满月已经告诉她事情真相,她自然会思考一下还有没有其他问题没有解决明白。再加上这么多年也吃了不少二夫人和老夫人的亏,人自然也精明的多了。

    “三夫人,你既然能想到这一点,就不用问我了,是不是她一个人做的你一时半会也找不出什么破绽。不是吗?”

    满月的话让三夫人多少有些泄气。可事实也的确如此,现在她们在明,对方在暗。

    可是一想到对方还有帮手,而且这帮手能力超群,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她的院子,三夫人就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

    满月离开三夫人的院子,已经快中午了。

    暖阳高照,她却觉得周身发冷。

    老夫人的狠,不仅仅体现在她和惊烈身上。对于令狐长安亦是如此!

    三夫人猜的没错,单单凭赵虞儿一个人的本事,如何能办到潜入三夫人的院子下一药,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迷迷糊糊地令狐长安带到院子,并且从假山上推下去。

    好在这次令狐长安没什么大事。

    三夫人并不知道冷暖玉棋子的事情,更加不知道赵虞儿在西域待过一段时间,所以也就不会将老夫人和赵虞儿联系在一起。

    毕竟之前喊得最大声的是老夫人。

    老夫人最后被令狐鸿熹气走了,不再过问赵虞儿的事情,也在情理之中了。

    除了老夫人,还有谁在侯府有如此大的能耐,能在不知不觉中下一药呢!

    只是万一令狐长安出了什么问题,老夫人也能坦然面对吗?那可是她的亲孙子!或许,在老夫人眼中,除了令狐捷与令狐平雪,其他人都是可有可无的!只配在为令狐平雪与令狐捷铺路的时候利用一下罢了。

    ——

    满月走后,三夫人仔细询问了令狐长安为何会偷偷跑出去爬上假山,令狐长安却说什么都记不清了,之前之所以说自己偷偷跑出去,是因为他醒来就发现自己在假山上,迷迷糊糊做梦的时候有人在他耳边说着要他出去玩什么的,令狐长安就以为是自己想要去院子里面找人玩,所以才会偷偷溜出去的。

    三夫人心惊不已。

    可为了不让老夫人和赵虞儿那边起疑,三夫人面上还是处罚了奶娘,还当众教训了奶娘一顿。

    三夫人也懂得做戏要做足的道理。

    ——

    当天傍晚,老夫人院子

    众人都已就寝,只有老夫人院子里还留着一盏灯。

    一抹窈窕身影闪身进了老夫人房间,除下挡着面容的斗篷,一张清丽绝色的面容出现在老夫人眼前。

    老夫人看着眼前面容清丽出尘如幽谷青莲的绝色女子,不知为何,心下却是阵阵寒气袭来。

    老夫人在她身上体会到何为蛇蝎毒妇。

    明明是一张淡雅无害的容颜,出手的时候却比她这个活了大半辈子的老太婆都狠绝通透,每一步都走到了极致,不留任何余地。

    赵虞儿走上前,福身请安。

    “老夫人。”

    “不必了。坐吧。”老夫人在极力控制着自己心底的想法,面上淡淡的,不露分毫。

    赵虞儿莞尔一笑,笑容清甜无害。

    老夫人的眼神却阴沉了一分。

    “天空不作美啊,若不是突然下雨,这计划——早就成功了。”老夫人叹了口气,眼皮子掀起来,看了赵虞儿一眼。

    赵虞儿阖首一笑,轻柔出声,

    “老夫人,所谓好事多磨。二小姐福星高照,一定会得偿所愿的。”赵虞儿很会说话,可谓是比二夫人还要八面玲珑,左右逢源。

    她越是如此,老夫人对她的提防就越多。

    “这次还是多亏了你,找到冷暖玉棋子,否则——平雪不会如此顺利的进宫。”

    “老夫人哪里话,也是老夫人信任虞儿,肯给虞儿机会。况且这次的事情,若不是老夫人暗中帮忙,虞儿又如何能住进白露院呢?”赵虞儿浅笑妍妍,清丽容颜透着说不出的悠然明净,可偏偏这心肠却是令老夫人都觉得阵阵胆寒。

    不过,侯府有这样一个人物更好!稍后一旦挑起她跟令狐满月那个扫把星的矛盾,让赵虞儿铲除了令狐满月才是老夫人最终的想法。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老夫人眼皮掀了掀,沉声道,

    “让你住进白露院,最终还是我那个痴心儿子的决定,你可不要辜负了我和侯爷对你的期望。”老夫人话里有话的提醒赵虞儿。

    “老夫人放心,虞儿知道怎么做了。”赵虞儿急忙表露忠心,心下却是丝丝不屑。

    如果不是冷暖玉棋子,老夫人会肯帮她?只怕现在连白眼珠都不会瞪她一眼!老夫人是什么样的人,赵虞儿七年前就见识过了。

    如今的老夫人没有丝毫变化,反倒是变本加厉了!

    赵虞儿又如何看不明白。

    “老夫人,时候不早了,虞儿先回去了。”赵虞儿起身告辞,老夫人没说什么,挥手让她走了。

    等赵虞儿离开房间,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老夫人狠狠摔了手中白玉杯子,清脆的声响在暗夜之中分外刺耳。

    一个令狐满月没搞定,这又来一个赵虞儿!个顶个的都是厉害的角色!

    老夫人在侯府统领了这么多年,如今地位遭受如此挑战,老夫人心底自然无法容忍,但当务之急却是将令狐平雪尽快的推上妃子的宝座!

    所谓夜长梦多,老夫人一时半会也等不及了。

    ——

    次日一早,满月带着惜梦在院中散步。

    自从锦鲤池边的事情发生了之后,二夫人那边不论是谁,见了她都乖乖绕路走,院子里的丫鬟婆子更是恭恭敬敬,一点也不像之前的傲慢不屑。

    满月带着惊烈来到锦鲤池边,看着惊烈欢快的喂着锦鲤。

    满月忽然觉得,若是时间就停在这一刻,停在惊烈永远长不大的一刻,会是怎样?

    眼神转冷,心情转暗。

    不切实际的梦不要去做!

    她是重生之后的令狐满月,早已没得选择。

    “二少爷,其实喂锦鲤的鱼食当中加一些可以食用的红色汤汁,锦鲤吃了之后,身上的眼色会更加艳丽夺目。”

    正在这时,一道轻柔的声音淡淡响起。

    晨曦光芒掩映下,一抹白色身影聘婷走来。若水中莲花,清幽明净。

    满月眸子眨了眨,不着痕迹的看了眼突然出现的赵虞儿。

    “大小姐也在?”赵虞儿转身之际,似乎是刚刚看到满月,急忙福身问好。

    且不说她现在什么身份都没有,就算是做了夫人姨娘的,只要不是正妻,就要给满月这个女官行礼。

    “赵姑娘不必如此,你是三夫人的妹妹,我与三夫人素来交好,不必多礼。”满月像是无意的提到了三夫人,赵虞儿面上表情不变,可眼底却是划过一丝凄厉血色。

    不过却是被她面上的清幽自然完美的遮挡了起来。

    越是如此,满月对她的怀疑越重。

    “虞儿刚才见二少爷喂鱼,忍不住多嘴了。”赵虞儿自责的笑笑。

    满月无所谓的笑了笑,淡淡道,“没关系,回头我让丫环试一试你的法子。”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赵虞儿不翻脸,满月自然也跟她有说有笑。

    “大小姐,那天真的多亏你了。”赵虞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脸真诚的看着满月。

    满月挑眉,疑惑的问道,

    “哪天?什么事?”

    “就是——侯爷让我住在白露院的那天,我原本以为大小姐会不高兴,没想到——是虞儿多心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赵虞儿说的有模有样的,满月却是无语的笑了笑。

    “我说过,这侯府是父亲和老夫人当家,我只是听从父亲和老夫人的话,况且若是父亲chong爱你,我自然也替父亲高兴。”

    既然赵虞儿如此会说,满月也就不跟她客气了,她倒要看看这个赵虞儿到底还有多少招数没使出来。

    “大小姐,不如那边坐下如何?”赵虞儿突然提议到一边凉亭下坐下。

    “不用了,我要带惊烈回去了。”

    “不会耽误大小姐很长时间的。”

    “真的不必了,惊烈今儿还没读书呢。”

    “大小姐,其实二少爷这么大了,您不必事事都陪着他,如今像您如此做姐姐的实在是少见,二少爷有您这样的姐姐真是福气。”

    赵虞儿越是坚持要拉着满月去一边坐坐,满月越是拒绝。

    赵虞儿今儿出现在这里,绝不是凑巧路过,她是有心要跟惊烈说话,继而引起自己的注意。

    在没搞清楚她的真实动机之前,满月不会与她有过多接触。

    而且一旦冷暖玉棋子的事情证实了是跟赵虞儿有关,满月就要更加提防她了。

    “大小姐,其实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刚刚来到侯府,我本身的性子也不懂得趋炎附势更加不会说好听的话讨别人开心,我——只是觉得与大小姐投缘罢了。”

    赵虞儿有些尴尬的笑笑,面上却不见丝毫生气或是伪装的样子,仿佛她说的字字句句都是心里话。

    “赵姑娘的心意我心领了,改天再叙吧。”

    “惊烈,我们走吧。”

    满月说着,唤来了惊烈。

    赵虞儿脸上笑容不变,见暗处闪过几道人影,赵虞儿眼底是满意的微笑。

    “那就大叨扰大小姐和二少爷了。虞儿告辞。”

    赵虞儿微微福身,态度恭敬自然。

    满月拉着惊烈的手往回走,等着回到自己院子时,满月转身问着惜梦。

    “刚才我跟赵虞儿说话的时候,有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

    惜梦想了想,摇摇头。

    她刚才站在锦鲤池边保护惊烈少爷,距离大小姐有些远,她和赵虞儿说的话都没听清楚几句,更何况是其他了。

    “没事了,你先下去。”

    惜梦领命退了下去,满月坐在椅子上凝眉思考。

    惊烈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小的身子轻靠在她胳膊上。

    “姐姐,我看到了。”

    “嗯?”满月一愣。

    “我看到你跟她说话的时候,拱门下面走过二夫人院里的几个丫鬟婆子,但是她们看到你之后都是吓跑了,所以你没看到她们。”

    惊烈的话顿时令满月茅塞大开。

    她捏了捏惊烈小脸,笑着道,

    “你怎么看到的?惜梦比你高那么多都没发现呢!”满月看向惊烈的眼神满是chong爱和呵护。

    令狐惊烈眨眨眼,长长的睫毛像是两把小扇子,微微忽闪着。

    “惜梦一直都在看着我照顾我,她担心我掉进水里,其实我不是小孩子了。可是我看到你对着赵虞儿的时候,并不是特别开心,我就偷偷观察你们,我怕姐姐被人欺负啊,所以我就看到了。”

    “原来如此!你这个鬼机灵。”

    满月笑了笑,可是心却是沉重的。

    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惊烈的性情比以前更加成熟和稳重了。

    他本就比同龄的孩子早熟,如今更是——

    其实满月并不希望他如此成熟,她还是希望惊烈有着孩童的天真和懵懂。惊烈太过成熟的话,只能说明她这个姐姐不称职。如果她足够强大,那么惊烈这辈子的性情或许都是懵懂单纯的。

    这时,凝静在门外有序的敲门。

    “大小姐。”

    三声敲门声,两轻一重。这是满月跟惜梦和凝静约定的其中一种。

    这种敲门声代表的是外面有消息送来。

    “进来。”满月坐直了身子,安顿惊烈到一旁看书。

    凝静进来之后立刻关上房门,走上前,将一张纸条塞到了满月手中。

    “大小姐,是五殿下送来的。”

    满月挑眉。

    这么快就有消息了?

    不愧是林东曜!办事效率果真迅速!

    满月对凝静使了个眼色,凝静带着惊烈出了房间。

    满月打开纸条,上面写了三个词。

    夜一叉、无双、故人。

    林东曜留下了如此奇怪的六个字。

    如果这三个词分别是代表了三个人或是三件事呢?

    故人?赵虞儿。

    无双?冷暖玉棋子。

    夜一叉?老夫人。

    如果按照之前她的推测来看的,林东曜是想告诉她,赵虞儿的确是将冷暖玉棋子进献给老夫人,从而获得进入侯府的机会。

    之前满月只是怀疑,所以当她回府之后,林东曜派人送来口信,可以帮她调查冷暖玉棋子的事情之后,满月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因为之前一切都只是怀疑,她必须有一个确定的答案,才能去想接下来应该怎么走。

    以她现在的能力,打探一下侯府的事情尚且可以,可如果要牵扯更多更远的,接受林东曜的消息是最好的选择。

    林东曜似乎比林简更了解她。

    既然确定了赵虞儿和老夫人的关系,那么下一步要想通的就是赵虞儿接近自己的目的,还有令狐平雪在冷暖玉棋子上会做什么手脚?她反复出现的那个小动作——又是为何?

    这几个疑点需要靠她自己想通。

    ——

    三天之后

    清早,满月醒来之后,先去令狐泉那里请安泡茶。

    现在令狐鸿熹几乎每天都与赵虞儿在一起,所以满月也不必早起为他泡茶。

    令狐泉品着满月以清晨收集露珠冲泡的清茶,点头称赞,

    “满月丫头这泡茶的技术是愈发精湛了。”

    “姑姑喜欢就好。”满月语气清清淡淡,沉着冷静。

    这便是令狐泉最欣赏她的地方,宠辱不惊,临危不乱。

    “明后天我要回一趟王府取些东西出来,你带着惊烈陪我一起回去吧。”令狐泉的语气听似淡淡的,眼底却闪过一抹哀思。

    她与安平王伉俪情深,安平王这一辈子只有令狐泉一个正妃,再无其他女人。令□□一众千金闺秀都对令狐泉羡慕不已。只可惜,安平王为救皇上丢了性命,失去安平王,令狐泉至今都未走出打击。

    她让满月陪着她,只是不想睹物思人罢了。

    有满月在身边,至少她不会失态。

    “是,姑姑。”满月点头答应,见令狐泉神色黯淡,满月说了几个京都的趣事给她听,令狐泉脸上总算是恢复了一丝笑容。

    ——

    离开明水阁,满月在锦鲤池再次遇到了赵虞儿。

    赵虞儿依旧是一身白衣胜雪,优雅的站在栏杆边上,看着水中畅游的锦鲤,面带微笑。

    满月佯装没有看到她,正要转身从长廊下经过,却被赵虞儿叫住,

    “大小姐。”

    满月回头,停下脚步,看向赵虞儿的方向。

    赵虞儿轻移莲步,聘婷走来。

    “大小姐这是刚从王妃的院子回来吗?”

    “正是。”满月点点头。

    “大小姐真是忙碌,既得侯爷称赞,又得王妃欣赏。虞儿自知粗俗浅薄,还望以后能多跟大小姐学习一二。”赵虞儿语气客气,态度诚恳。

    “父亲称赞?父亲说我什么了?”满月装着对赵虞儿所说的话很感兴趣的样子,不由得上前一步。

    赵虞儿抿嘴一笑,悠悠道,“侯爷总是在我面前称赞大小姐,说大小姐如今是朝廷六品女官,光耀门楣不说,将来还是国之栋梁。每每听到,我都是说不出的羡慕和崇敬。”

    “赵姑娘哪里话,我也只是做好本分而已。”满月笑笑,见不远处有下人朝这边走来,满月眼眸垂下,旋即淡淡开口,

    “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大小姐请留步,好不容易见大小姐一面,喝不多聊几句呢?”赵虞儿如上次一般拦住了满月,满月不动声色,继续道,

    “我的确还有很多事,赵姑娘若是闷了,可以去谦雲阁找父亲、”

    “可侯爷早朝还没回来,我一个人初来乍到,真的不认识什么人,大小姐看着面善,又是侯爷经常称赞之人,所以——虞儿才斗胆想跟大小姐说说话。”

    赵虞儿说话的功夫,那几个下人已经朝这边走来,看到满月在此,那几个人下人纷纷一怔,旋即低着头赶紧的从一旁的小路上绕道走了。

    这般场景,就跟几天前惊烈看到的一样。

    “赵姑娘有心了,不过我确实有事,还是改天再说吧。”那几个人走了之后,满月再拒绝的时候,赵虞儿就没有坚持了,只是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是遗憾和可惜的。

    “那就依大小姐所说,改天再说吧。”赵虞儿冲满月温婉一笑,微微福身,旋即起身离开。

    满月看着她柔弱背影,心底的疑惑却更加浓重。

    “大小姐,她这是——讨好你还是?”惜梦走上前,一脸疑惑的看着赵虞儿背影。

    “表面讨好,实则下套。”满月冷冷的吐出八个字,惜梦顿时觉得后背冷汗直冒。

    “大小姐,她——”

    “暂时还不知道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这个女人不得不防。我们回去吧。”语毕,满月转身朝蒹葭阁走去。

    赵虞儿这个女人,绝非表面看到的这般简单温柔!她能令三夫人如此害怕,必定是挟裹着满腔怒火和报复归来!

    ——

    满月路过三夫人的院子时,三夫人正带着令狐长安在园中玩耍。

    看到满月路过,三夫人领着长安上前打招呼。

    “大小姐。”

    满月停下脚步点点头。

    三夫人四下看了看,佯装给长安整理衣襟,却是垂眸小声说道,

    “昨儿二夫人和老夫人都来过。”

    “是吗?”满月并不觉得奇怪,以二夫人和老夫人的为人,现在在她们眼里最有利用价值的就是三夫人了。

    三夫人脸色沉了沉,眼底还带着丝丝恨意。

    “二夫人提起七年前的事情,说那时候是她一时心慈手软了,还说这一次我只管按照她的吩咐去做,一定会万无一失。我就故意表现出对老爷失望透顶,还说不想再惹任何麻烦,二夫人劝了我好一会,始终装好人的引我上钩,到最后我也没答应她,她坐了一会就走了。”

    三夫人提到二夫人的时候,一脸的不屑。

    满月微微一笑,俯身轻轻触碰令狐长安的面颊,他脑袋上的绷带已经拆开了,伤口也结痂了,只是轻微的擦伤,并不严重。

    “老夫人昨晚来的,她可比二夫人毒辣的多。”

    三夫人咬牙切齿的说着,满月只是安静听着。

    只要三夫人按照她的吩咐去做就行,二夫人和老夫人会说什么,大体都在她预料之中。

    “大小姐,老夫人一来就问我长安以前那个旧的荷包去哪儿了,我说长安顽皮,不知什么时候丢了,老夫人还说丢了也好,说她觉得那荷包有问题,早丢了也是好事。我装作追问她是不是知道什么,老夫人却说,那荷包二夫人也送了一个给她,虽说长安的荷包是从老夫人那里取回去的,最早却是二夫人送去的。老夫人还说那荷包里面恐怕有些不干净的东西,再多的,老夫人就不说了。

    我就当着老夫人的面骂了二夫人几句,哼!既然老夫人是来演戏的,我也不能让她白来一场,我陪她把戏份做足了!”

    三夫人愤愤出声。

    满月只是静静听着,不发表任何意见。

    只不过,她也没想到,老夫人为了利用三夫人,背后竟是如此出卖二夫人。二人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可在利益冲突和目的面前,老夫人绝对是六亲不认!

    “大小姐,如果之前不是你提醒我扔掉了那个荷包,或许我就信了老夫人的话了,我还以为她良心发现想要提拔我们三房了,谁知——哼!”

    三夫人现在是彻底的看透了老夫人和二夫人的心思了,现在就算老夫人说将来让她做侯府的女主人,三夫人也不会信了。

    “三夫人,你看长安额头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所谓有子万事足,三夫人明白就好。”

    满月一番话意味深长,三夫人垂眸听着,更紧的牵住了令狐长安的手。

    长安是她的命根子,只要是为了长安好的,她都能忍下去!

    正当满月准备离开三夫人的院子,凝静自远处快步跑来。

    “大小姐。”

    凝静在满月身边停下脚步,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

    “侯爷刚刚回府就要送三小姐出府,现在二夫人在拦着呢。”

    “知道了。三夫人,我们一起去看看。”

    满月胸有成竹的看向三夫人。

    “何事?”三夫人现在如同惊弓之鸟,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是高度敏感。

    “听说父亲下朝回来就急着要赶走子璐。”

    “哼!那个小见人。早就该赶走她了!留在家里只会碍眼。”三夫人咬牙切齿的开口,她对二房的人早已是恨之入骨,现在令狐鸿熹要赶走令狐子璐,三夫人自然要去看戏。

    ——

    须臾功夫,满月和三夫人都到了谦雲阁门口。

    远远的就听到令狐子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父亲!父亲你相信我啊!我真的没有用艾草害你!我没有!我是被人冤枉的!”

    “是啊老爷,子璐这孩子虽然上来一阵单纯鲁莽,可她对老爷的敬重却是发自内心的,怎么会用艾草害老爷呢!”

    令狐子璐和二夫人的声音先后响起,满月踏着二人说话的声音,缓缓走进大厅。

    前几天,她让惜梦准备的艾草派上用场了吗?

    随着满月和三夫人走进大厅,令狐鸿熹见到三夫人先是一愣,继而冷声道,

    “不是让你留在院中闭门思过吗?”

    “父亲息怒,刚刚我走过三夫人的院子,听到三夫人一番发自肺腑的悔恨之言,女儿心中感动,便斗胆带三夫人过来与父亲承认错误,还请父亲原谅三夫人这一次。”

    有满月开口,三夫人立刻上前一步表露决心。

    “老爷息怒,妾身是真的知道错了,听说妹妹在这里,妾身——来承认错误的。”三夫人懂得能屈能伸的道理,关键时刻就得暂时向赵虞儿低头,谁叫赵虞儿风头正盛呢,连老夫人不都拿她没办法。

    令狐鸿熹身边,赵虞儿眨眨眼睛看向三夫人。

    心里头早已恨不得将三夫人扒皮拆骨,可面上却依旧是云淡风轻的绵柔笑意,

    “姐姐说的哪里话,你我姐妹情深,不过是一些误会,绝不会影响我们姐妹感情的。”赵虞儿说着,还欠身做了个虚扶的手势,三夫人借此机会站起身来,看向赵虞儿的眼神满是感激和动容,只是眼底却是满满的警惕和堤防。

    满月和赵虞儿现在算是最让令狐鸿熹安心的人了,她们俩都开口了,令狐鸿熹对三夫人的责备也少了很多。

    屋内,二夫人和老夫人都在。

    满月对老夫人请安的时候,老夫人态度淡淡的,表面看比之前给她的冷脸看好多了。

    二夫人和令狐子璐跪在屋子中央,令狐子璐脸上带着纱巾,遮住整张脸,此刻虚弱的跪在地上,身子瑟瑟发抖。

    二夫人在一旁扶着她,生怕她会随时晕倒。

    “父亲,怎么了?”满月一脸疑惑的看向令狐鸿熹。

    令狐鸿熹脸色沉冷,气的说不出话来。

    跪在地上的令狐子璐抬头狠狠地瞪着满月,虽然只有一只眼睛,可对她的仇恨却丝毫没有减少。

    “大小姐,老爷说今儿上朝的时候朝服不知怎的蹭上了艾草,老爷已经命人彻查整个侯府,只在——只在三小姐院子里发现了艾草。”

    赵虞儿替令狐鸿熹解释给满月和三夫人听。

    三夫人惊讶的捂住了嘴巴。

    “艾草?!那不是诅咒——”

    三夫人后面的话没敢说出口,被老夫人狠狠地一眼瞪了回去。

    艾草是清明扫墓所用物品,平日不会出现在房中,更加不会有人将艾草种在院内,这是极为不吉利的,尤其朝中有人做官,更加不利。

    令狐鸿熹虽然算是一位开通的父亲,可令狐子璐在院子里种艾草,这显然是触碰了他的底线。更何况现在侯府当官的可不是令狐鸿熹一个,还有一个满月。

    “孽畜!若不是为父今儿发现及时,这艾草就——”

    要是令狐鸿熹将艾草带进宫去,那整个侯府就遭殃了。

    “父亲!我没有!我没有啊!”令狐子璐苦苦哀求令狐鸿熹相信她,可证据确凿,令狐鸿熹确实在令狐子璐后院找到了种植的艾草,还有几棵晒干的艾草就跟他衣摆上的那棵一样。

    艾草干了之后很容易刮在衣摆上不被察觉。

    “孽畜!你不但种植艾草,还将干了的艾草放在蒹葭阁的后院,想来你是放置艾草的时候不小心遗漏了一棵,所以才会被为父的衣摆刮到。”

    令狐鸿熹一番话,众人恍然大悟。

    令狐鸿熹每天都要早朝,因此起的很早,经常是天不亮就要起来。而如果令狐子璐要将艾草放置在满月后院,就必须趁着天不亮的时候行动。

    不过令狐鸿熹这一次的行动也真是滴水不漏。

    明知道府中有艾草,回来之前却不露分毫,而是先吩咐唐管家到各个院子去彻查了一番,确保万无一失才回府找令狐子璐算账。

    想来是最近府中发生了太多事情,令狐鸿熹身为堂堂侯爷,难免会有一种被府中女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所以这一次令狐鸿熹以自己的判断为依据。

    正是因为如此,他现在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也更加认定艾草出自令狐子璐的院子。

    二夫人见此,知道令狐鸿熹是铁了心要子璐离开侯府,二夫人眼含热泪,哭也不是,求也不是。可毕竟是自己的女儿,难道真的看着她在外面自生自灭吗?

    二夫人向老夫人投去求救的目光,老夫人别过脸去看向别处。

    老夫人最近本就与令狐鸿熹关系僵冷,这一次又是被令狐鸿熹抓了个正着,老夫人若是此刻开口,便是摆明了偏袒二房,所以老夫人说什么也不会张这个口。

    况且令狐子璐已经这样了,连出嫁都不可能了,留在侯府也是白吃白住,对于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棋子,老夫人也巴不得她快点从自己眼前消失。

    令狐子璐已经彻底失去了她在老夫人眼中的利用价值,所以老夫人不会再为她说一句话。

    见此,二夫人突然转身跪着挪到了满月跟前,声泪俱下的哭诉,

    “满月!我知道你与子璐不合,但子璐终究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啊!她年纪小不懂事,现在已经失去了一只眼睛,她知道错了,但是这次的事情真的是误会啊,子璐是被人陷害的啊!

    满月,你最聪明了!你一看就知道这里面有阴谋诡计啊!好端端的子璐种艾草做什么?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子璐,为的就是借老爷的手赶走子璐啊!那个人才是幕后黑手!”

    二夫人紧紧抓着满月裙摆,痛哭流涕的喊着。

    为了自己的女儿,二夫人此刻能放下自己的面子跪在地上求满月,这一幕,确实令人唏嘘。

    但是——前一世,满月也曾有过自己的孩子,那孩子还未出生就被葬身林东合脚下,曾经她连保护那孩子的能力都没有。二夫人到现在求她了吗?不过也是为了一时之需!

    满月抽一出自己的衣摆,看向二夫人的眼神平静无波,

    “二夫人说有幕后黑手?那就是父亲查证的不对了?既然如此,还请二夫人去求父亲,这件事情,满月可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二夫人求我也没用,如果我替三妹求情,那岂不是说父亲之前说的都不对吗?既然父亲说的不对,还请二夫人找出真正的幕后黑手,方能服众!”

    满月一番话,在情在理。

    堵的二夫人哑口无言。

    “够了!”令狐鸿熹看着跪在地上的二夫人,此刻早已没了昔日与她的相敬如宾,有的只是说不出的失望和厌恶。

    昔日她对满月百般刁难和陷害,如今却是跪下来求满月!如果他没发现艾草的事情呢?她们娘俩岂不是还要继续陷害满月下去?

    竟然想到用艾草诅咒这么恶毒的招数,她们根本就不值得原谅!

    “老爷!!”二夫人捶胸顿足的喊着,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爹爹!爹爹!!”令狐子璐也害怕了,她本就少了一只眼睛,还被赶出侯府,哪里还有她的立足之地,她剩下的就只是青灯布衣作伴了。

    “赵姑娘!赵姑娘你求求爹爹救救我!爹爹现在最疼你,你救救我啊!”令狐子璐突然想到了赵虞儿。

    赵虞儿不是一贯很好说话的吗?

    谁知,令狐子璐话一出口,二夫人却突然转身捂住了她的嘴巴,

    “不要求她!”

    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四个字,带着凄厉杀气。

    一时间,所有人的脸色都跟着变了。

    赵虞儿一脸无措无辜,仿佛是被二夫人那句话给吓到了,有些无措的看看二夫人,再看看令狐鸿熹,脸上的表情局促而无辜。

    老夫人则是眯起眼睛,垂首沉思。

    三夫人此刻完全是看热闹的样子,只是在二夫人突然开口的时候,三夫人身子猛地一怔,差点站了起来。

    满月不动声色观察众人反应。

    令狐鸿熹脸上的失望更加浓重,

    “李心瑾!你心思狭隘表里不一,厚此薄彼阴险刻薄,到如今明明是你管教女儿无方,却还在此撒泼!如今再不给你点教训的话,你就真的当侯府是你李家的天下了!”

    令狐鸿熹第一次当众喊出二夫人的全名,却是恨得咬牙切齿的语气。

    二夫人此刻紧紧地抱着令狐子璐,抬眼看到的却是赵虞儿看似无辜实则精明的眼神。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赵虞儿是回来报仇的!但是她一直以为有老夫人在,赵虞儿无论如何也不会进入侯府!可现在连老夫人都劝说不了令狐鸿熹,赵虞儿一回来就住进了白露院,这让她这个做了快二十年的二房是何心情?

    可偏偏令狐鸿熹就是欣赏赵虞儿!

    所以刚才令狐子璐跪地上求赵虞儿的时候,二夫人才会突然开口阻止!她太了解赵虞儿了回来的目的了!赵虞儿比令狐满月还要恨她!

    还要巴不得她二房都死绝了!

    “来人!将子璐送出府去!从今以后,侯府都没有三小姐!本侯再也没有这个女儿!送她去庵堂精心思过,此生不得下山一步!”

    令狐鸿熹话音落下,起身就朝外面走去。

    下了这个决定,他心里又何尝好受。

    但子璐之前的确是犯了错误且咎由自取,如果到现在她还不知悔改的话,就是令狐鸿熹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令狐子璐是他的女儿,要看着她离开自己身边,他心里也不好受。

    但既然下定了决心,就不会再有悔改的余地。

    赵虞儿起身随着令狐鸿熹一同离开。

    与地上的二夫人擦身而过的时候,赵虞儿居高临下的看向二夫人,眼底有一闪而过的畅快和嫌恶。

    虽然矛盾,却充分反映了赵虞儿心中恨意。

    赵虞儿虽然没看三夫人,但三夫人心知肚明,赵虞儿对自己的恨不会比二夫人少!二夫人起码还是个外人,自己可是赵虞儿的亲姐姐,七年前却那样对她,赵虞儿迟早会找她清算清楚。

    三夫人心乱如麻,拉着令狐长安的手也走了。

    老夫人脸色沉沉,冷声道,

    “给她收拾一下,按照侯爷的吩咐,送去山上庵堂。”

    “不要!祖母!不要啊!我不要走!!”

    “祖母!祖母!求求你替我求求情!求求你替子璐求求情吧!子璐真的不想走!不要啊!”

    令狐子璐绝望的喊着,一双手死死地抓着老夫人衣摆。

    她眼睛的伤还没好利索,因为流泪,那只受伤的眼睛渗透出丝丝血水,很快就打湿了脸上的面纱。

    老夫人一脸嫌恶的表情,狠狠地抽一出自己的裙摆,冷冷道,

    “不要给脸不要脸!让你走就走!再多废话也改变不了事实!”

    老夫人翻脸不认,早已不是稀罕事。

    可偏偏令狐子璐现在还对老夫人抱有最后意思希望。

    二夫人心疼的抱着令狐子璐,眼泪鼻涕一块流下。

    见此,满月起身欲走。

    戏已落幕,令狐子璐的人生就到此了。

    “令狐满月!你站住!站住!”

    令狐子璐突然从地上跳了起来,伸手想要抓着满月胳膊,满月后退一步躲了过去,令狐子璐被唐管家派人抓了起来。

    “三小姐,别让老奴为难。老奴现在就送你出府。”唐管家虽然无奈,但也要公事公办。

    “我不走!我不走!啊啊!我是侯府的三小姐!我是侯府三小姐啊!我不走!”

    “令狐满月!是你害我的!我知道是你害我的!那艾草也是你放的!”

    “是你!就是你!”

    “母亲,你快派人将她抓起来啊!母亲!一定是她陷害我的!”

    “我不走!我不走!母亲!救救我啊!”

    令狐子璐越喊越激动,整个人无力的瘫坐在地上,脸上的面纱不知何时也被她扯掉了,露出里面那只狰狞恐怖的眼睛。

    押着她的家丁身子一震,害怕的频频后退。

    “还愣着干什么?”唐管家见了也是唏嘘不已。可侯爷的命令必须执行,三小姐有今天,也真的怨不得别人。

    令狐子璐被两个下人拖了出去,二夫人看着她被拖走的身影,哭倒在地上。

    老夫人早已一脸寒霜的离开了房间。

    屋内,就只剩下满月和二夫人。

    二夫人擦干眼泪,红肿着眼睛看向满月,一双眸子像是毒蛇吐出的芯子,恨不得此刻眼神就能吐出致命的毒液,置满月于死地。

    “你、满、意、了?!”

    二夫人咬牙开口,一字一顿。

    “不该问我,而是你料到了今天的结果没有?”满月冷声发问,语气萧寒。

    二夫人一怔,旋即抬手指着满月,恶狠狠地开口,

    “我不会就此罢休!!”

    她的女儿绝不会就此白白牺牲!她要为子璐报仇!要让令狐满月付出双倍的代价!

    “二夫人还是先想着如何爬上正妻的位子再说吧!”

    二夫人最避讳什么,满月偏偏说什么。

    她现在失去女儿很痛苦吗?她就偏偏在她伤口上撒盐!让她痛上加痛!

    “你、”二夫人气结,身子踉跄了一下,险些栽倒。

    满月冷声一笑,幽幽道,

    “二夫人现在这样,莫说是父亲,就是随便一个男人都不会多看你一眼。不是吗?”

    语毕,满月从容转身,抬脚走出房间。

    二夫人再也支撑不住,身子无力的滑倒在地上。

    失去了一个女儿,她做正妻的希望又因为赵虞儿的出现而希望渺茫。

    就在几个月前,这一切都还是唾手可得的!

    ——

    白露院

    令狐鸿熹刚刚有事离开,赵虞儿坐在湘妃椅上,以上等翡翠滚轴划过面颊,确保容颜焕发年轻神采。

    虽然她没生过孩子,却也是三十岁的女人。

    她懂得女人过了三十岁之后,衰老的速度一天比一天快,之前在柔醉楼的时候,那些上了年纪的青娄女子,无一不是用这个法子做面部按摩,只不过那些女人用的翡翠滚轴怎么能比上令狐鸿熹送她的这个呢。

    “姑娘这皮肤真是水嫩,比那些千金小姐的皮肤还要好,您要不说,都当您是十几岁的大姑娘呢。”下人曲妈一边给赵虞儿捶腿,一边说着恭维她的话。

    赵虞儿柔柔一笑,停下手上动作,将滚轴放在一边,

    “曲妈,瞧你说的,我已经是快要三十岁的人了,怎么比得上那些千金小姐呢!”

    “不是的姑娘,奴婢觉得你比二小姐还漂亮。”

    “怎么?在你们眼中,我回来之前,这侯府最美的是令狐平雪吗?”赵虞儿看似随意的问着。

    曲妈急忙点点头,

    “回姑娘话,在您回来之前,奴婢们都觉得是二小姐最美。可是如今您回来了,二小姐哪能跟您比。”

    赵虞儿未知可否的笑了笑,眼底却飞快的闪过一丝阴郁。

    “其实大小姐也不错啊。”

    “大小姐好是好,就是有时候看起来太冷了,让人不敢接近。而且大小姐还是——”

    曲妈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旋即四下看了看,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确保四下没人了,曲妈才凑近赵虞儿极小声的开口,“扫巴星。”

    噗嗤!

    赵虞儿笑出声来,脸上却带着不屑的神情。

    “姑娘你可别不信啊,这是真的。大小姐之前克死了——”

    “曲妈,大小姐现在可是六品女官啊,你说她的坏话,可要小心一点。”赵虞儿打断了曲妈的话,几句话说的曲妈面红耳赤,急忙自己打着自己的脸,

    “姑娘说的是,是奴婢多嘴了,奴婢不说了,奴婢出去给姑娘准备点心。”

    曲妈说完,见赵虞儿点点头,退出房间准备点心去了。

    赵虞儿斜靠在湘妃椅上,面容浮现一丝丝嘲讽。

    ——

    蒹葭阁

    丫鬟宝烟拿了赏赐,喜滋滋的走了。

    入籍令狐子璐离开侯府,宝烟以后不用再受令狐子璐的气了,还被分到了赵虞儿那里,如今赵虞儿正是受chong的时候,宝烟过去那边,好处自然少不了。

    宝烟走后,惜梦在看着她背影,有些担忧,

    “大小姐,宝烟去了赵姑娘那里,会不会——”

    “暂时不会,宝烟只是贪财,但却知道她的命掌握在谁手里,赵虞儿那边并不知道我跟她的关系,所以宝烟过去是过去了,以赵虞儿的性子,不会重用宝烟的。”

    满月知道惜梦想问什么。

    她之所以给宝烟赏赐,是因为在这次的艾草事件中,宝烟出了不少的力。

    早在一个月前,当满月第一次离开侯府进宫的时候,就曾看到令狐子璐手里拿着滴水的艾草站在门后阴阴的看着她,那时候她就让宝烟留意令狐子璐有没有在后院种植艾草。

    但令狐子璐的艾草都是从外面找的。

    不但令狐子璐的院子没有,反倒是满月院子一些不起眼的地方发现长出几寸的艾草,如果任由这些艾草继续下去,就算不是满月种的,这些都是在满月院子里被发现的,到时候也会给满月扣上一个不详的帽子。

    太皇太后素来最看重这些,如果这些话再传到宫里去,让太皇太后直到满月院中竟然长出艾草,就算满月表现再出色,太皇太后也不会给她机会。

    满月当时命人不动声色的拔了那些艾草,之后,她一直在找机会。

    直到刘彩云挑衅伤了令狐子璐那天,满月见所有人都在锦鲤池边上,便让惜梦趁着这机会去通知宝烟,将艾草种在令狐子璐的后院。

    艾草不会无缘无故的长在她的后院,所以她让人在令狐子璐的后院种植艾草,也不过是以牙还牙。

    当时恰逢令狐子璐眼睛受伤,不会有人再关注令狐子璐后院的情况,院里的丫鬟婆子当时自保都难,谁还有闲工夫去管后院多了什么花花草草。

    再加上宝烟从中掩护,这件事情可以说是在二夫人和令狐子璐眼皮子底下成型了。

    直到前几天艾草长成,宝烟拿来几棵干的艾草,满月让宝烟将艾草放在自己后院最不起眼的地方,一切准备就绪,原本是想过几天等机会再扔进老夫人院里几棵,谁知,却是被令狐鸿熹提前发现了。

    反倒是加快了令狐子璐离开侯府的时间。

    令狐子璐一走,她在侯府的地位和身份就算是彻底的结束了。

    三天后

    满月才起身,凝静和惜梦已经将她今日出行准备的东西搬上马车。

    令狐泉要回安平王府,点名要满月陪同一起。

    才上马车,满月察觉出令狐泉神情有些异样。

    “姑姑,你有心事?”满月与令狐泉解除这段日子,虽然不算长,但几个月时间,也足够她与令狐泉之间建立起一种信任和敬重的氛围。

    令狐泉视线从马车外收回,转而看向满月,语气阑珊,

    “原本是想回去拿些东西,简简单单,安安静静,可——”

    令狐泉顿了一下,叹口气,哑声道,

    “太皇太后也是一片好意,体谅我孤独一人,女儿又不在身边,要在王府设下晚宴,说是人多热闹一些。太皇太后素来知道我很少出府,也不怎么与人接触,所以——”

    令狐泉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满月却已了然。

    并非太皇太后多么的关心姑姑,不过是为了做戏给朝中一班老臣看罢了。

    安平王是为了救皇上才出事的,令狐泉又是令狐鸿熹的亲妹妹,无论如何,太皇太后都不能让人说她怠慢了令狐泉,做足了一场戏摆足了面子给所有人看,也就不会有人说皇家薄情,怠慢功臣遗孀了。

    “姑姑,既然如此,无法逆转,不如安然接受,心中存蒂也是一日,安然度过也是一日。”

    满月轻声劝着令狐泉,语气淡淡的,此刻却给令狐泉平心静气的感觉。

    令狐泉拍下满月手背,微微一笑,道,“府里只有你最懂姑姑。”

    “是姑姑给我机会才能懂你。”

    “你如今愈发的油嘴滑舌了!”

    “姑姑开心就好。”满月语气轻松随意,令狐泉知道满月是为了让自己放松,她不会采取一些劝慰安抚的法子,反倒是随心所欲来的更让令狐泉能接受。

    “今晚在王府会有晚宴,想来又少不了各路牛鬼蛇神了。”令狐泉话有所指。

    满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心中明了,令狐泉是在提醒她。

    ——

    入夜,安平王府

    太皇太后为了彰显对令狐泉的重视,虽没有亲自出席,却是安排了林简、林东曜、林东合、林冉四人出场。

    而作为林东合指婚王妃的丁菊茗还有林冉指婚王妃的宋筱悠也是一并出席。

    令狐泉神情清淡,满月坐在她身侧隐隐感觉到她眼底流淌出来的落寞和萧索。

    这里是承载姑姑与安平王近二十年夫妻恩爱情分的地方,其实令狐泉要的只是安安静静的怀念,而非如此喧嚣叨扰。

    可太皇太后为了面子要做给众人看,自然不会顾及令狐泉内心真实想法。

    晚宴还未正式开始,令狐泉正与一班朝中老陈的家眷闲话家常,满月打过招呼之后起身离开。

    临近盛夏,王府后院可谓是花团锦簇,郁郁葱葱。

    小桥流水,假山水榭,均是秀气雅致的设计和装饰。

    不似皇宫禁地的宏伟壮阔,也不似侯府的奢华瑰丽,而是仿若江南人家,山水相依,却又古朴雅致。

    看来,安平王生前也是低调内敛之人。

    看府邸装饰摆设,大体可以看出主人的性情喜好。

    “本王道是谁,如此大胆敢在王府后院任意行走——哼,原来是□□的六品女官啊!”

    一道揶揄讽刺的男声在背后响起,带着不屑和嘲讽的语气。

    满月没说什么,悠然转身。

    说话的既然是林冉,想来不会只有他一个。

    果然,身后并排站着四个人。

    林冉和林东合站在当中,身旁两侧分别是宋筱悠和丁菊茗。

    四人已经指婚,皇上和太皇太后已经为他们挑选了良辰吉日,不日完婚。听说婚期是在同一天,太皇太后此意说是为了热闹一下,其实不过是为了稍后林东曜与林简的指婚铺路罢了。

    林东合与林冉,此刻不过是林简与林东曜的铺垫。

    林东合与林冉如何会不知道,但他们面上却不能表露分毫。就算彼此都不满意,又能如何?

    宋筱悠的父亲宋安,丁菊茗的父亲丁台杨,看似都是朝廷重臣,但在朝中都属于墙头草两边倒,风往那边吹,人就往那边倒。根基虽在,威胁却小。

    在朝堂之上,尚敬平是宋安的死对头,曾多次揭发宋安贪赃枉法,最后虽被宋安逃脱,可二人梁子早已结下,但尚敬平却是出了名的刺儿头,但凡他认准有问题的人,必定不会放弃,宋安的日子并不好过。

    至于丁台杨,表面看是太皇太后亲信,实则早已逐渐失去重用,地位渐渐被薛钊代替。

    如此两个未来丈人,表面看似无限风光,内里却是自身难保都成问题。将二人的女儿指给林东合与林冉,不过是为了制衡朝中其他势力。

    林东合心知肚明,眼下,却是打掉牙齿往肚里咽,一口恶气无处发泄。

    林冉的话带着浓浓的讽刺和不屑,他知道满月和令狐平雪不合,每每看到满月就会想起自己得不到的令狐平雪,心中不忿自然全都表现在满月这里。

    林东合看到满月,眼神却是平静的多,只是这平静之下,注定是如狂风骤雨一般的恨意。

    宋筱悠心不在焉的跟在林冉身旁,眸子四下看着,心思根本不在林冉身上。

    而丁菊茗则是苦着一张脸,情绪明显低落消沉,人虽然是站在林东合身旁,可心却不知道飞去哪里了。

    满月看着这四个各怀鬼胎的人站在不远处拱门下,无所谓的摇摇头,表情淡然。

    “见过二殿下,三殿下。”轻启薄唇,语出淡漠。

    林冉不屑的哼了一声,林东合表情平静,眼神却愈发的阴郁。

    满月越是轻松随意,带给他的触动就越大。他现在的平静只存于表面,在他内心早已波涛翻涌,嫉妒、仇恨、愤怒、嗜杀的火焰积聚在心底,随时都会触动而发。

    只是,他此刻决不允许自己再在令狐满月面前暴露出一丝一毫的情绪,既然她如此会演戏,那他就奉陪到底!别以为做了六品女官就能随意妄为!他林东合盯上的女人,绝不会放弃!

    丁菊茗此刻上前一步,看似是与满月打招呼,可看向满月的眼神却充满了嫉妒和仇恨。

    她身上的擦伤才刚刚好,那天她得罪的人似乎只有令狐满月,后来就无缘无故的被人踢了下去,不是令狐满月做的还能有谁?

    她不但得不到留在林简身边的机会,一身狼狈不堪还被林简和其他人看了个正着,丁菊茗心中恨意绵延,早就动了报复满月的心思。

    满月看出丁菊茗眼神不善,而林东合与林冉却是站在原地看戏的表情。

    “令狐大小姐,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太子殿下呢?五殿下呢?”丁菊茗一开口,便是语气不善。

    满月看到她眼底闪过一丝恨意,旋即侧身朝一边凉亭走去,

    “丁大小姐想见太子了,还是想见五殿下?你可不能如此贪心,到底你是想见哪一个,说来听听?”满月故意如此说,这等于是说丁菊茗给林东合戴了绿帽子。

    丁菊茗脸色一红,面容有些扭曲。

    “我只是随便问问,令狐大小姐想象力真是丰富,难道你不知道本小姐现在是皇上亲自指婚与二殿下的王妃吗?”

    丁菊茗不甘心,自然是搬出皇上压制满月。

    “呵——满月自然知道,满月还记得之前丁大小姐在未央宫后院与太子单独品茶,相谈甚欢,就是不知道那次满月突然出现是不是打扰了丁大小姐,至今想来心中都有疑问。”

    满月此话一出,丁菊茗脸色一变,想要开口狡辩,可满月说的都是事实,更因为满月提到了林简,丁菊茗的心被狠狠击中,一抹不甘在眼底涌动。

    林东合见此,瞳仁微微眯起,轻声哼了一声。

    纵然他不喜欢丁菊茗,可丁菊茗心底有别的男人也不行!

    尤其是林简!

    林东合面上虽然不动声色,但心底对丁菊茗的厌恶已经到了极致。

    丁菊茗感受到身旁林东合身体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不觉狠狠打了个寒战。

    下一刻,丁菊茗上前一步,却在距离满月一步距离的时候,袖中一个东西突然滑落了出来,啪的一声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这一声来自玉器碎裂的声音。

    “呀,令狐大小姐,你怎么如此不小心?我只不过是想拿二殿下送我的玉簪子给你瞧瞧,你没有嫉妒也就罢了,为何要给我碰掉呢!”

    丁菊茗咬牙看向满月,眼底恨意绵延。

    她就不信,如此——令狐满月还有话说!

    丁菊茗身后,林冉不屑的嗤了一声,昂着下巴看戏,宋筱悠则是心不在焉的四下看着,她一直在等林东曜出现,可晚宴都快开始了,林冉却带着她到后院瞎转,万一林东曜来了她都看不到。

    宋筱悠一门心思都在林东曜身上,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并不关注。

    她不甘心这辈子就只是林冉的妃子,她要嫁给自己最爱的男人,而不是林冉这个一事无成的废物皇子!

    满月垂首,看了眼地上摔成两段的玉簪,冷笑一声。

    “这玉簪真是二殿下送给你的?”满月歪头略带挑衅的眼神看向丁菊茗。

    这般神情分明是不相信丁菊茗说的。

    丁菊茗受不了满月的挑衅,当即不屑的嗤了一声,“令狐满月,你当自己是谁!二殿下送我的簪子难道还要事先告诉你!你不过是个六品女官!真当自己什么都知道!”

    “我只是问你,你确定——这簪子是二殿下所赠!”满月语气坚决从容。

    丁菊茗咬牙道,“自然!”

    丁菊茗心中明白,这里的四个人都是令狐满月的仇人,所以不会有人帮令狐满月的,她就一口咬定这簪子就是林东合送的,令狐满月没有任何办法查证。

    “你能证明就好!就怕你到时候又在反悔!”满月自信的笑了笑,脸上的笑容却让丁菊茗心底直犯嘀咕。

    林东合视线看似冷冷的落在满月脸上,可眼中的情绪却比任何人都复杂。

    以令狐满月的本事,丁菊茗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只怕到死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令狐满月,你少在这里故弄玄虚!现在是你摔坏了我的簪子!这是二殿下送我的,你能赔得起吗?”丁菊茗分明是胡搅蛮缠,玉簪是她自己掉在地上的,摔碎了故意为难满月,就是为了要满月难看,以报侧妃那天她被推下假山的仇。

    满月却是不紧不慢,俯身捡起了断成两截的玉簪,下一刻,扬手将两半的簪子扔进了旁边荷花池内。

    扑通一声,玉簪入水。

    “令狐满月!你想毁灭证据!你、你故意的!你别以为如此就能得逞!二殿下、三殿下可都是证人!他们会为我作证的!你扔了我的簪子!”

    丁菊茗跳脚喊着,眼底却是得逞的快意。

    现在玉簪被令狐满月扔进水里,令狐满月就更加解释不清楚了!

    丁菊茗只看到表面,却没用脑子想一想,满月为何要如此做!明知道会给她留下把柄还故意这么做!

    满月看着丁菊茗脸上的得逞和兴奋,不由得摇摇头。

    这世上就是有些人,自以为是的做着自欺欺人之事,到头来自食恶果!

    丁菊茗就是如此!

    为了图一时痛快就贸然出手,其下场就是死路一条!

    “令狐满月!你摇头做什么?告诉你,别看今儿是在安平王府,你对本小姐不敬,本小姐照样不会放过你!不过本小姐今儿心情还算不错,只要你下去将那两截簪子都捞上来!本小姐今儿就放你一马!”

    丁菊茗还在打着她的如意算盘,她现在脑子发热,根本就不会多思考一点,满月为何当着她的面将簪子扔进水里。

    “令狐满月,你也太大胆了!当着本皇子的面就敢毁灭证据!那簪子若真的是皇兄送给丁大小姐的,你该当何罪!”

    林冉也跟着凑热闹,但凡任何事情,都少不了他多嘴。

    他本就不受皇上和太皇太后重视,若能因此而吸取教训谨言慎行,或许慢慢的,皇上和太皇太后会改变对他的看法,可他偏偏改不了多嘴的毛病,任何事情都要插手。

    皇上和太后虽然不说,可暗里什么都看着呢。

    “三殿下说的也是,既然如此,那如果那簪子是真的,满月岂不是要赔一个一模一样的给丁大小姐呢?”满月淡淡一笑,语气平静安然。

    林东合瞳仁闪了闪,看向她的眼神透着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这是自然!”林冉哼了一声,继续道,

    “不过如果丁大小姐不用你赔的话,你只需下去捡上来就行了!还不快去!”

    林冉自以为满月是被他引进了圈套,虽然也怀疑满月的动机,但林冉想着反正到最后是丁菊茗和令狐满月的冲突,大不了最后他甩手走人,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是啊令狐满月!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下去捡上来!”丁菊茗语气愈发的得意。

    “丁大小姐,我看稍后需要下水的人是你!而不是我!”满月不紧不慢的开口。

    “令狐满月!你疯了是不是?!”丁菊茗不以为意的说道。

    “我清醒的很,所以才知道刚才那个簪子不是二殿下送你的。”

    “你胡说八道!你凭什么说不是!”丁菊茗有些心虚,不满的吼道。

    “我自然有我说不是的原因!”满月气定神闲的看向丁菊茗,自始至终都没有一分慌乱和紧张。

    倒是丁菊茗这会子心里开始犯嘀咕。

    旋即随之一想,只要她一口咬定了就是林东合送的,而林东合不开口就是默认了!令狐满月就没话说。

    “既然丁大小姐说玉簪是二殿下送你的,那么二殿下一定知道那玉簪是什么款式的!还请二殿下说明!”

    满月清眸淡淡的看向林东合,薄唇轻启,却是一抹似有似无的嘲讽弧度

    林东合眼神闪了闪,一抹阴鸷寒光在眼底划过。

    刚才天已经黑了,他根本没留意那簪子是什么款式,况且他对丁菊茗的东西一点兴趣也没有,自然不会留意。而令狐满月捡起簪子又是飞快的扔进荷花池,他也没能看清楚。

    “本皇子送了丁大小姐很多东西,款式什么的早就记不清了。”林东合如此说,便是承认那簪子是她送给丁菊茗的。

    丁菊茗听了林东合的话,不由得意的看向满月。

    满月笑了笑,若有所悟的点点头。

    “哦,看来看来二殿下果真是大方之人,送的东西太多了连你自己都认不出来了,既然如此,那就只好派人下去捞上来了。”

    满月转身看向夜幕下的荷花池,看似是要跳下去,可一只脚抬起来,却又放下了,让丁菊茗空欢喜一场。

    “咦?我怎么忘了,上一次在未央宫我从外面回来,好像看到太子殿下也送给丁大小姐一个翠色的簪子,丁大小姐还喜滋滋的收下了!丁大小姐,你会不会收的东西太多了,一时混了,记不清了,其实那玉簪是太子殿下给你的,而非二殿下。”

    满月转身目视丁菊茗,正色道。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太子殿下根本就没送我东西!”

    “二殿下,你不要听令狐满月瞎说!”丁菊茗转身看向林东合,急切的解释道。

    林东合瞳仁阴郁,并不作声。

    “丁菊茗,你说我胡说八道!可我确实亲眼看到未央宫那天,你与太子坐在院中凉亭休息,太子给了你一样东西!我绝不会看错!”

    “令狐满月!你血口喷人!我那天只给太子殿下倒茶了!我没有——”

    “哦,你给太子殿下倒茶?”满月满意的点点头,因为她已经看到林东合眼底浓浓的阴鸷寒光

    丁菊茗倏忽闭了嘴,扭头心惊胆战的看了眼林东合,便立刻被他眼底阴郁冻结。

    一旁,林冉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倒是乐得幸灾乐祸的看戏。

    宋筱悠看着蠢钝的丁菊茗,没有丝毫要帮忙的意思。昔日二人可是情同姐妹,可如今,她不能成为林东曜的妃子也就罢了,还嫁了一个最窝囊没用的林冉,还不如林东合!

    宋筱悠觉得自己并不比丁菊茗差,对于丁菊茗此刻只有嫉妒和不忿。

    丁菊茗前一刻还否认自己跟林简在未央宫的事情,这一刻却是自己打了嘴巴。

    “丁菊茗,你的话还能信吗?你连有没有见过太子殿下都记不清了,难道你说记得那簪子是二殿下给你的,会有多少人相信?不过你若还是认定是我摔断了你的簪子,那没关系,我们去前厅,找更多的人评评理,顺带将刚才你说的话都说一说,孰是孰非,自有定论!”

    满月一番话,堵的丁菊茗哑口无语。

    这会子,林东合自然不会帮她。

    自一开始,林东合就隐隐感觉到丁菊茗的下场会是如何,他不阻止,选择默认,只不过是想看满月发挥!

    如今,果真——

    “丁菊茗,奉劝你一句,下次在开口之前还是想清楚了,如果这簪子万一真的是别人送你的,呵——这要是被捞上来不是二殿下送的,你是该恨我呢,还是说——二殿下应该感激我?”

    满月的话字字珠玑,既教训了丁菊茗,也狠狠地讽刺了林东合!

    想来,过了今天,林东合会更加看不上丁菊茗。

    像林东合这种人,他要的既是一个对他崇拜仰慕的女子,又是能够在他登上皇位的仕途中为他铺路的角色,同时还要有显赫的身家背景作为支持!

    丁菊茗现在显然是一项也不符合!

    就连感情,丁菊茗都是偏向林东合的!这更加让林东合无法接受!

    丁菊茗脸色煞白,根本不敢看林东合阴郁的面容。

    刚才那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林东合不是傻子,自然能听出门道,看他现在的表情,丁菊茗就知道,林东合心中已经存了芥蒂和怀疑。

    “二殿下——那次,其实是个误会,臣女恰巧路过后院,太子殿下邀请臣女一同,臣女哪能拂逆了太子殿下的意思,所以就——”

    丁菊茗小声解释着,眼神更是小心翼翼的观察林东合脸上的反应。

    林东合视线自满月脸上移开,旋即落在脸色苍白的丁菊茗脸上,眼底阴鸷缓缓淡去,却是多了一丝温柔。

    “本皇子信你只是误会一场,好了,莫要在此耽误时辰了,先去前厅吧。”林东合之前也未曾用过如此温柔呵护的声音对丁菊茗说话,尤其他唇角还勾起一抹浅笑,更加令丁菊茗意外。

    目睹这一切,满月只是无声冷笑。

    丁菊茗这个女人虽然蠢钝,但是越蠢越容易被林东合利用,林东合是不会轻易浪费他身边任何可用的人和事。

    丁菊茗没想到林东合没怪罪她,反倒是相信她,纵使她心底也有疑惑,但此刻却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二殿下相信茗儿就好,可不能为了无关紧要的人让二殿下误会茗儿,否则——茗儿真是有苦难言啊。”

    丁菊茗又开始她拙劣的演技,她自己还毫无察觉。

    见此,林冉一脸怏怏的表情,转身离去。宋筱悠虽不情愿,这会子也要跟在他身后。

    林东合路过满月身边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冷冷逸出一丝冷笑,带着仇恨和不甘。

    丁菊茗则是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跟在林东合身边,生怕林东合反应过来发问什么。

    ——

    众人离去,满月回过神来,旋即转身看向身后。

    “戏都演完了,现在就我一个人,没什么好看的了吧。”清幽之音,淡然洒脱。

    假山后一抹身影闪身出来,暗黄色锦袍在夜色之中也难掩绝世风华。

    林简笑眯眯的朝满月走来,还不忘拍了三下手掌。

    “精彩精彩!月儿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满月从来不知道,林简这个堂堂太子,竟然也会说顺口溜。

    “我在假山后面对月儿招手,还以为你没看到。呵呵——月儿真是好演技,明明看到我了,却装作完全看不到。啧啧!漂亮!”

    林简对满月竖了竖大拇指。

    脸上带着温润如水的笑意,姣白月色下,微凉晚风拂过面颊,林简脸上的笑容却没有威风和夜色而有丝毫减少,反倒是更添一分悠然润雅的气质。

    “谢太子殿下夸奖!只不过我能看到,别人也能看到。”满月一边说着,一边转身慢慢走着。

    林简在她身边,与她并肩而行,视线缓缓落在她脸上,专注而执着。

    “今晚林东曜不会过来。”林简像是自言自语的开口。

    满月没说话,继续走着。

    她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和情绪,林简顿了顿,继续道,

    “你不问原因?”

    “太子既然试探我,我就不想问。如果你是单纯的提到五殿下,那满月或许会好奇发问,但既然你是试探而另有目的,我不想配合你。”

    满月说着,加快了脚步。

    林简神情一凛,快走一步追上了满月。

    “我没有别的目的,只是——”

    “太子不必解释,我有眼睛,自己会看!”满月淡淡打断林简的话,语气却是疏离冷漠的。

    她的底线或许就在此。

    有些人和有些事,根本就没试探的必要!她也不会给机会再试探一次!

    “你去哪里?”见她要走,林简抬手拦住了她去路。

    “姑姑见不到我会着急的,请太子殿下让一让。”满月视线移开看向别处。

    不知为何,林简的心在此刻有些难言的慌乱和紧张。

    “月儿——”

    “还有一点希望太子殿下配合!请不要叫我月儿,哪怕是私下也请太子收回这个称呼!满月担待不起!”

    满月并非刻意拉开与林简的关系,只不过,从一开始她就很清楚,她与林简是合作关系,不该牵扯上其他。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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