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520 > 其他类型 > 腹黑嫡女 >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推荐阅读: 邪王嗜宠:神医狂妃   邪王嗜宠鬼医狂妃   邪王嗜宠:鬼医狂妃   妖孽修真弃少   我寄人间   从今天起当首富   宠妻入骨:神秘老公有点坏   重生之再铸青春   超级修真弃少   修复师   万古第一神   我在坟场画皮十五年   裂天空骑   武神主宰   神医萌宝   重生南非当警察   神道仙尊   妖夫在上  

    她跟耶律皓之间曾有过的情愫,他也查到了一些,但为何她在一年前,态度会转变如此之快!而且她竟然曾经还是林冬合安插多年的棋子,这样一个女人现在所说的话,他很难相信!这一次也不过是利用她顺利铲除林冬合而已!

    对于林简来说,宁可留下赫尔若这种蠢钝无知的女人,也不会留下张秀惠这样一个让他看不懂的女人在身边。

    张秀惠似乎也料到了自己接下来命运如何,即便林冬合不说那些莫须有的话,她与耶律皓之间也解释不清。

    其实一切都是林简一句话就能解释清楚,但他不说,其实就证明了对她无信任可言。

    “来人!将这孽畜拿下!”太后这会总算是缓过来一些,可说话的气势还是大不如前,经过刚才的打击,太后自己都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断,究竟孰真孰假!是不是她真的年纪大了,阻碍了这些年轻人?

    早已失去挣扎力气的林冬合被四个隐卫轻松地捆绑了起来,他跪在地上,头低着,溃烂的那边面颊除了露出一段森森白骨,还有令人作呕的臭味传出,更有脓水自白骨四周流淌下来落在地上。

    此刻的林冬合,即便不杀了他,只要废了他的武功,他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我不会输的!不会的!到最后一定是我赢!我即便这样子,也是最后的胜利者!令狐满月!你以为你赢了吗?你得到了什么?林冬曜熬不过几天了?你以为他还能陪你一生一世?黑衣人的毒药谁都解不了!就是有一百个魏枫也没有用!除了林简的血,其他都没用!!你就等着看着林冬曜死在你面前吧!你这个扫把星!你注定一无所有!你害死了我,你也得不到任何宠爱!”

    林冬合此话一出,满月却是一脸无畏表情。

    上一世,她在这个卑鄙无耻的男人面前输掉了所有,从尊严到感情,再到性命!这一世,无论如何,她都会坚持到最后!

    满月看向林冬曜,这一刻,他眼底的黯淡令她心碎。

    他的沉默似乎回应了林冬合的话。

    但满月和林冬曜都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不到最后一刻,他们都不会放弃。

    为了林冬曜,满月甚至会采取极端偏执的方式。

    “就算你们抓了我又如何?你们也没有任何人能双宿双栖!你们都只能孤独一生!生不如死!”

    林冬合恨恨出声,这是他现在唯一可以说的话!

    “张阁老,这个林氏皇朝的逆子就暂时交由你监斩!午门外,斩首示众!”

    太后累了,语气无力,也没有以前的气势了。却是比任何时候都要决绝。

    “——是,太后。”

    张阁老虽然也觉得林冬合该死,但这毕竟是皇子王爷,今日他监斩皇子,他日就是太后寻他罪名对他斩首示众!林冬合是该死,但监斩的人事后也会被太后怨恨!这就是皇家,家丑不可外扬,一旦扬了,将来知情的人都逃不过一死!

    “皇奶奶,不用张阁老监斩!本太子亲自监斩!既然是本太子的二弟,皇弟忤逆,我这个大哥也难辞其咎,民间不是有云,长兄如父吗?我就代父皇行驶这个权利和责任。”

    林简如此说,却不是为了帮张阁老解围,而是想要亲眼看到林冬合尸首分离。

    “林简!你!”林冬合咬牙开口。

    “皇奶奶,这件事就交给孙儿吧,皇奶奶请见移驾承乾宫稍后!今日所发生的事情,孙儿稍后一定亲自为皇奶奶解释!”

    话音落下,林简不等太后回应,已经带着一众隐卫朝午门走去。

    “五弟,你跟令狐女官就等在这里,本太子稍后还有事找你们,其他人都去承乾宫!”林简语气倏忽冷了下来,面容严肃神情冷峻,这一刻,昔日林简彻底消失,如今的林简对所有人来说都是陌生的,陌生的眼神,陌生的语气,连举止都与之前的温润阳光截然不同。

    他即将登基为帝,昔日林简,已被埋葬。

    太后现在就是有心阻止,也无力开口说什么。

    皇上驾崩,对她来说本就是个巨大的打击,今儿又闹了如此复杂的一出,真真假假,她已经不知道应该相信谁!

    太后是被抬回承乾宫的,其他大臣也都是踉跄着脚步朝承乾宫挪去。

    偌大的□□皇宫,远远看去,仿佛突然放慢了一切节奏,更像是一群面容苍白举止怪异的僵尸蜿蜒在九重宫阙之内。

    令狐鸿熹走之前,深深凝视满月一眼。

    他眼底的庆幸和放心让满月这一刻对往昔种种彻底放下。

    “父亲,我没事,你先去承乾宫。”

    满月主动跟令狐鸿熹说话,语气轻缓淡然,这一刻,令狐鸿熹却是不由自主的湿润了眼眶。

    “哎!好。为父在承乾宫等你。”令狐鸿熹激动的点点头。

    今天,他从满月眼中看到了从未见过的平和放下,他知道这个女儿真的原谅他了!不再像从前那样,眸光清冷如剑,时刻充满警惕和傲然。

    “孩子——你也小心。”

    令狐鸿熹忍不住叮嘱满月。

    虽然现在林冬合被抓了起来,就差林简发落了,但令狐鸿熹现在担心的却是太子!太子的脾气真的跟之前不一样了,令狐鸿熹是担心太子会突然发难为难林冬曜。

    太子为难林冬曜就等于为难满月!满月自然不会置之不理!

    “父亲放心,不会有事的。”满月眸子眨了眨,看向令狐鸿熹的眼神比之前还要温和。

    “好。”令狐鸿熹点点头,他对自己这个女儿一直是很放心的,这一次也不例外。只要她点头,他就完全信任。

    可命中注定,终究会有失算的一次!

    比如——这一次!

    令狐鸿熹如何也想不到,这会是他跟满月的最后一面!再次相见,已是迟暮多年之后。

    他转身朝承乾宫的方向走去,因为信任,所以没有回头!也错过了满月眼中此刻沉着的悲戚决绝。

    她得到了一个将她捧在手心的父亲,却要失去另一个重要的人了吗?不如此,便要做出另一项重大的牺牲——

    尽管她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却仍然无法面对自己此刻决心!要挽救林冬曜,注定了——就要牺牲其他人!而她这双手,也注定将染上其他人的鲜血。

    令狐鸿熹的背影逐渐消失在眼底,满月移开视线,瞳仁中映照出林冬曜深情凝视她的目光。

    “满月,你刚才的样子有些不一样。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林冬曜抬手托起她下巴,认真看着她。

    满月却是无所谓的皱了下眉头,

    “是你瞒着我的多,还是我瞒着你的多?柔怀王?”她眨眨眼,说出的话一点也不客气。

    林冬曜虚弱一笑,幽幽道,

    “你现在不是不记仇了吗?”

    “那得看是对谁!别人对我不好一分,我双倍奉还!但如果是你,我十倍百倍奉还!”

    满月语气一半是坚决,一半是调侃。心下却说不出的微凉感觉。

    他终究是林冬曜,她不过眼神变了变,他就已经感觉到了,如果继续拖下去,他迟早会看穿她的想法!

    “王爷,我扶你过去休息一下。”满月垂下眸子,扶着林冬曜朝不远处的亭子走去,身后跟着面色沉重的年政和魏枫。

    魏枫最清楚林冬曜病情,而年政也多多少少猜出一些,他们都不说,就是在等着林冬曜告诉满月。

    看似是彻底铲除了林冬合,这一刻的气氛却没有丝毫轻松,说不出的沉重和悲凉气息笼罩整个皇宫,气氛压抑的随时会让人彻底崩溃。

    “你猜太子会如何处置林冬合?”坐下后,林冬曜轻声问着满月,可无论他如何强打起精神,此刻他的身体也真的到了支撑不住的边缘。

    他瞳仁暗了暗,还在强撑着陪她。

    “不是午门问斩吗?”满月明知故问。

    “不会——他现在变了,不再是之前的林简了,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对付林冬合,至于过程,也许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林冬曜声音越来越低,到了最后,好像话音一出口就会随时被风吹散。

    “你是担心,之后他也会想尽办法对付我们吗?”满月轻声问着他,却见他眼神越来越涣散。

    “我不担心现在——”

    “你先休息一下。”

    见林冬曜墨瞳阖上,满月轻声道。

    “好,你乖乖留在我身边,别做任何让我不放心——”

    话还没有说完,他已经睡着了。

    满月看了眼年政,沉声道,

    “带王爷先去休息。”

    “王妃,您要去哪里?”年政忽然有一种不对的感觉。

    “我跟魏枫有事商议,你先先去。”

    “是。”年政心中还有疑问,可自家王爷和王妃是什么脾气他也知道,遂命人将林冬曜扶上辇子,暂时送回了璇玑宫。

    满月转身朝坤宁宫的方向走去。

    魏枫紧随其后。

    “王妃,你究竟想做什么?”魏枫此刻也有种不详的预感。

    “救王爷。”满月语气坚决,再往后,什么也不肯说了。

    她太了解林简了,即便他现在性情大变,满月也明白,林简不会轻易放过林冬合。他会变着法子的折磨林冬合,让他在反复折磨中咽下最后一口气。

    ——

    坤宁宫

    “林简!这不是午门!这是坤宁宫!你带我来坤宁宫做什么?!林简!你没听到那个老太婆说了什么吗?!”

    林冬合被摘下黑色面罩的那一刻,才看清自己自己在哪里。

    林简端坐正中,面带微笑,不言不语。

    林冬合此刻只有半边面容尚能看出昔日容貌,另外半边与恶鬼无异。

    “林简!你——你是想把我带到这里慢慢折磨我?我——我不会让你——”

    林冬合原本是要咬舌自尽的,他岂肯让林简折磨他?

    可还不等他有下一步的行动,身边的隐卫已经一左一右掐着他下颚,往他口中塞着还冒着凉气的冰块。

    “唔!”

    林冬合瞪大了眼睛,一边面颊的森森白骨更加恐怖狰狞。

    这时,苏康自外面带进来一个人。

    “殿下,令狐女官来了。”

    林简看到满月,压抑着自己对她的复杂感情,冷淡道,

    “你之前不是说了,到最后处决他的时候你要在场,要亲眼看着本殿下如何一步步将他折磨至死。本殿下真是不懂,你与他,到底有多大的冤仇?”

    林简此刻还当满月是为了亲眼林冬合的死,所以才来的这里。

    “殿下不必多问,反正殿下已经答应我了,那我今儿就只是坐着看戏,看殿下如何安排了。”

    满月笑了笑,许久不曾见过她与之前一样的清冷笑意,说不出的熟悉感觉袭上心头,林简眸光一颤,几乎就要开口喊一声满月。

    “——呵,这场戏,如何能让你失望?”林简冷笑了一声,终究没有喊出她的名字。

    早在她跟着林冬曜离开的那一刻,他的心就已经死了,不是吗?如今她与林冬曜双宿双栖,他时刻都在提醒自己接受这个事实!

    “那好,殿下,我拭目以待。”满月表情很平静,看先林冬合的眼神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就像是一汪在冬季凝结成冰的湖水,一望无垠,不起波澜。

    可林简却隐隐觉得,这平静之下隐藏的是他看不懂的惊涛骇浪。

    林冬合此刻是待宰羔羊,任由林简处置折磨。

    他口中被塞满了冰块,其中一个隐卫用款布条封住他嘴巴,让他不能吐出口中冰块,另一个隐卫抡起木槌狠狠地朝他下巴砸去。

    砰砰的闷响之后,隐卫松开缠在林冬合脸上的布条,伴随着碎裂的冰块一同从他口中呕吐出来的还有十几颗大小不一的牙齿,以及殷红的血水和皮肉。

    “清理一下。”

    林简摆摆手,立刻有太监上前围成一圈,挡住地上的秽物,同时喷洒上新鲜薄荷香粉,中和空气中的血腥味道。

    不一会,太监散去,地面恢复干净如新。只是林冬合下巴已经变了形,嘴巴里只剩了几颗牙齿,舌头牙龈全都变形受伤。

    “第一步,先断他牙齿。”林简指着面部变形的林冬合,很有耐心的给满月解释。

    满月很配合他的点点头。

    “继续!”

    随着林简一声令下,四周隐卫再次行动,这一次却是在林冬合后背下了功夫。

    “第二步,剥他半张皮肉,倒真是应了他那半张比鬼还要吓人的脸了。”

    林简话音落下,剥皮的侍卫已经开始在林冬合身后忙活,林冬合想咬牙都没办法了,口中一共没剩下几颗牙齿。

    背后的皮肉从颈部开始剥下来,逐渐蔓延整个背部,再到肋骨再到腰部,后背的一整张人皮被活生生的剥了下来。

    林冬合既然能忍受了两个月面部溃烂的痛苦,剥皮这般酷刑,若是常人只怕早就晕过去很多次了!可林冬合还是奄奄一息的清醒着,他现在倒真是希望自己能昏迷过去。

    空气中的血腥味道更加浓郁。

    已经到了令人作呕的地步。

    林简看向一旁满月,笑着道,

    “还想继续看下去吗?”他眼底却是说不出的复杂矛盾。

    “这么精彩,不看的话,岂不是辜负了殿下一片心意。继续吧殿下。”

    满月说这话的时候,林冬合艰难抬头看了眼满月的方向,却是视线模糊,只看得清一个朦胧模糊的影子。

    这个女人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还要看下去?

    林简如此折磨他,做这么多,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做给这个女人看的!只要令狐满月在,他的痛苦只会加深!绝不会减少一分!

    “本来你要是不看的话,我也就命人一刀结束了他,可你要看,今儿这出戏的高潮就远未到来。”

    林简呵呵一笑,即便他此刻面容与之前没有任何不同,可他的笑容注定再也回不到之前了。

    “继续。”

    随着他一声令下,还沉浸在剥皮痛苦中的林冬合,只觉得脚踝出一阵钻心的剧痛传来,两只脚的脚筋被生生切断!

    双脚剧痛仍在,手腕再次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

    “断了他手筋脚筋,就算他去到阴曹地府,也要爬着去不是?”林简若有所思的问着满月。

    满月摇摇头,淡淡道,

    “未必。殿下需知,去到地府的是人的元灵,□□可死,元灵永生,即便是比这多十倍的折磨,他去到地府也是走着去的,地府的生死簿上就会有他的名字!”

    “你的话倒是提醒我了,那岂不是要打散他的元灵?”林简眉头一皱,看向林冬合的眼神犹如人间判官。

    打散元灵这种事,在民间倒也有传说,不过都需要得道高人亲自做法,林简更是未曾听过和见过。

    但这一刻,他就想亲自试一试,打散一个人的元灵让他永世不得超生是什么样子!

    “好,留他一口气就行,每天都给他不同的刑法当饭吃,但是切记,不要让他断气。”

    林简冷声下令。

    这就等于,未来的一段日子,林冬合将承受一轮又一轮的巨大痛苦,只要林简一天没找到可以打散他元灵的法子,林冬合就要一直承受下去这种痛苦。

    看着林冬合如一团破布一样被拖了下去,满月眸子垂下,陷入短暂的沉默。

    “怎么突然不说话?这不是你一直盼望的结果吗?”林简转身看向她,却见她突然起身走到自己面前,眸光迷离,神情柔和。

    “殿下,我有事单独跟你商议。”

    “好,我让他们都退下。”尽管他皱了下眉头,却还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她的要求。

    待大殿之上,只有他们俩个人时,满月看着面带微笑的林简,却是悲怆而笑。

    “殿下早就感觉到了不是吗?”满月定定看向他,紫眸如水。

    林简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笑着道,

    “你来,我以为你是为了看林冬合的下场,我全心全意的欢迎你,可你却利用我对你的信任,你在香炉里面下毒了是不是?否则我现在不会无法动弹!”

    林简抬眼看了眼香炉的位置。

    他能想到的只有这里,她进来的时候路过这里,虽然只是停顿了很短的时间,但能让她下毒的也只有香炉这里。

    可他之前并没有怀疑她任何!

    “你是为了林冬曜。”他的话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的语气。

    “是。”

    没有多余的解释,她袖中匕首一瞬抽出,对着林简手腕狠狠划了下去,深深的一道伤疤下,血流如注。

    “到最后,我也要做不择手段的人。我承认,我也该死!林冬合为了权欲利益可以伤害所有人出卖所有人,哪怕是至亲的亲人,而我今天,为了我所在意的人,也注定要用你的性命搏一搏。

    魏枫等在外面,我放你七碗血,拿去救林冬曜!我知道从这一刻开始,我跟林冬合一样,同样的卑鄙无耻,不择手段!同样的自私狠毒!我不是什么好人,殿下——对不起,要辜负你的一片信任了。”

    满月幽幽开口,紫眸深处却隐着泪意。

    因为林简的信任,她才能接近他身边下毒,也因为他的信任,她进入坤宁宫的时候才可以不必搜身,才能带进魏枫特制的匕首。

    鲜血一滴滴落下,林简的脸色苍白的近乎透明。

    可他却用一种平和的眼神看向满月。仿佛她做任何事情他都可以接受和原谅。

    “只要他没事,我任由处置。”满月站在林简身前,哑声开口。

    她终是明白,当日林冬曜为何执意要将她送走。

    为了自己深爱的人,哪怕是付出全部也在所不惜。

    “我不会处置你,如果今天死在你手里,也是命中劫数,也许我上辈子欠了你的呢?你是过来讨债的。”

    林简无所谓的笑了笑,这一刻,他真的不怪满月任何。

    真的不怪——

    “在生死关头才明白,深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有多重要?既然失去最爱都不怕了,还怕死吗?”他的语气清然温润,就像是第一次他们见面时一样,他眼里看到的是她的清冷灵动,她却只看到他的利用价值。

    “你别说了——别说了。”

    满月摇头,林简的态度让她不知如何面对。

    她倒宁可他破口大骂,恨她恨的咬牙切齿,但他偏偏就像是最初那样,不怪她任何。

    “满月,你一直在我心里,从未离开过。我都知道,只是表面一直都在骗自己。因为我知道,你只能给一个人机会,既然你的心已经为林冬曜敞开了,就不可能再为我敞开——我知道这一点,所以我才自欺欺人的假装放下你,忘了你——”

    林简笑笑,笑容令她心碎。

    “七碗血,很快——”

    他看着手腕下接着的容器,本是喝酒的容器,却盛了殷红的鲜血,她换了三杯,很快,就会接满七杯。

    满月紫眸隐隐闪烁可怕的红光,仿佛是被眼前的血红深深地刺激到了。

    “林简,我欠你的,也许只能下辈子还了。”但下辈子不要再让她带着记忆重生了,已经是两世记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否承受得住这般亏欠。

    “你不欠我。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既然是为了我唯一喜欢的人,那我现在死不死都不重要了——唯一重要的就只是你,这是你想要的结果,那我什么也不会说。”

    林简始终都不怪满月半句。

    若说之前,他偏执的恨她,恨林冬曜,那只是因为没有在生死关头直面他自己的感情。

    “这是我想要的结果——是,是我要的结果。为了我要的结果,林简,你可能要死在我手里。”

    满月再也忍不住,掩面而泣。

    泪水从指缝滑落,她倔强的不让林简看到,只是用双手遮挡着面颊。

    “我不怕死。”

    “第四杯满了,我还能撑住。”林简示意满月,满月颤抖着手换了另一个酒杯。

    此时此刻,只有他在开口,她根本不知该说什么。

    林简此刻态度让她无言以对。

    为了她,他真的可以放弃一切,哪怕是生命!

    已经是第五杯,魏枫之前说过,普通人到了第五杯的时候就会晕厥过去,林简的面色也愈发苍白,看向满月的眼神逐渐涣散失神。

    就像是在茫茫大海中无根飘荡的一叶孤舟,任由惊涛骇浪拍打飘摇。

    满月摇着头,看着第五杯将满,却有种罪恶滔天的感觉。

    林简的牺牲,也许成全的只是林冬曜一个人的性命!

    可那是她真的在意的人。

    她也同样的做了一次十恶不赦的坏人!未达目的,不择手段。

    她没有勇气走出这个坤宁宫,再去面对任何人。

    “殿下,最后——再帮我个忙吧。”

    满月突然开口,紫眸带着一丝浅笑,眉眼之间却是说不出的萧瑟寒凉。

    林简摇摇头,“如果是对你不利的,我不会做。”

    “不会。”

    她越是轻描淡写的语气,他越是担心。

    眼看着第七杯将满,满月抬手轻轻放在林简冰凉手背上,一滴泪水滑落下来,落在他手背,如一朵含泪开放的莲花,花色凄迷。

    “殿下,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何有些事情明知道是错的,却还要执迷不悔的做下去,就像我现在这样——明知道结果是万劫不复的深渊,却还是会踏出那一步,也许是心魔作祟,但心魔终究是在我身体里面,我不能怪任何人,更加不能去乖抓不住看不见的心魔,我自己做的决定,自己承担后果。”

    满月将七杯鲜血都装在一个盘子里,交给了等在后面的魏枫。

    再回来给林简喂上止血的药丸,帮他处理好伤口。

    “殿下,你很快就能自由走动,我刚刚说过,让你帮我一个忙,其实不用你做任何事,只要帮我跟其他人说几句话就可以。”

    话音落下,满月俯身在林简耳边耳语了几句,林简眸子颤了颤,却是什么都没说。

    她既然已经决定了,岂是他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

    “殿下,我走了。”她哑声开口。

    也许这一次真的是她跟林简最后一次见面了。

    林简流了那么多血,即便有了止血丸,也未必能撑过去,如果林简有事,那她就是杀人凶手!亲手杀了一个信任她超过自己的人!

    但她已经没有回头路!

    林简闭上眼睛,不敢再看她背影。

    只怕多看一眼,都会激起心底巨大的暴戾和恨意。他恨她一走了之,将所有思念和痛苦都留给他。

    但此生唯一深爱的这个女人,他又答应过她,要永远宠着她护着她,不论发生任何事情,哪怕她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哪怕她拿着剪刀刺入他胸膛,他也会宠她护她到底。

    这一次,也不例外。

    “令狐满月——走了,再也不要回来——不要回□□京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从今以后,若我还能活下去,在我心里,你就只是一个死人——”

    林简喃喃低语,悲伤的话语孤独的回荡在偌大的坤宁宫。

    愈发悲凉凄迷。

    ——

    三天后,璇玑宫

    林冬曜醒来已经是三天以后,四周是熟悉的景物,却唯独少了他熟悉的那道人影,从醒来不见她的那一刻,他心中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

    林冬曜将所有人叫在了面前,寒瞳如霜,神情冰封。

    “你们告诉我实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准隐瞒我半句!我要知道这三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魏枫和年政互相看了一眼,年政正欲上前一步,却被魏枫拦下。

    “王爷,一切都是属下与王妃合作,才有的现在的结果。与年侍卫无关。”

    魏枫语气从未有过的低沉。

    林冬曜从床上下来,一阵眩晕袭来,他勉强站住身体。

    “她呢?”林冬曜压低了声音问道,心下恐惧惊慌的感觉愈发明显。

    “王爷,三天前,王妃伤了太子,取了七碗血给属下,属下利用太子的血做了药引子给王妃治病,太子因此险些丧命,太子现在还在承乾宫修养。”

    魏枫始终说不出最终的结果,就像是一根鱼刺生生的卡在喉咙里的感觉,说不出的折磨痛苦。

    林冬曜逼视他的眼神不再是一贯的冷酷压迫,而满是令人心碎的渺茫期望。

    “王妃在离开坤宁宫的时候,被太子的侍卫发现,王妃碰到了琉璃宫灯,引燃了纱幔,侍卫只救出了太子,王妃葬身火海,火势太大,尸首不见。”

    魏枫话音落下,林冬曜身子沉沉的坐在椅子上,面色苍白如纸。

    “王爷,属下无能!”

    魏枫和年政同时跪了下来,忍不住落下男儿泪。

    为了救王爷,王妃牺牲了一切!

    “呵——她不会死的。不见尸首,我如何能相信她死了?也许只是令狐满月没有了,但是她有,她会有新的名字新的身份,但她不会死——绝不会。”

    林冬曜的声音带着丝丝颤抖沙哑,墨瞳闪烁细碎如水晶的光亮。

    “王爷——”

    年政说不出的心酸感觉,王爷一时半会无法接受王妃不在的事实。

    “我还会再见到她——”

    “王爷,王妃真的葬身火海,是属下亲眼所见,坤宁宫的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属下带人进去找过,却——”

    年政悲痛不已,眼下这情况,没有人可以安慰王爷。

    王爷如何能接受王妃为了他而葬身火海?

    “东曜,满月真的不在了,母妃也是亲眼所见,你要接受她不在的这个事实——东曜,满月牺牲了这么大,是为了让你能好好活下去,不要辜负了她一番苦心。”

    安妃自外面走进来,神情憔悴的看着他。

    坤宁宫的大火,整个□□的人都知道,只有他一直昏睡什么都不知道。

    但对外,太子却没有说出真相,因为一旦被太后知道太子受伤是因为令狐满月的话,那么整个令狐侯府都要跟着陪葬。

    令狐满月走了没有退路的一步,就再也无法回头。

    爱之深,错也深。

    她也不过是凡人,在与心爱的人面临生离死别时,会自私,会不顾一切。

    “母妃,为什么我会在那时候睡着?其实我已经感觉到了,但我以为——她那么看重令狐侯府,她不会赌上整个侯府为了我——母妃,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只有我在付出,现在我才知道,她的感情要么隐忍不发,一旦爆发,是让我惭愧和后悔一辈子的——”

    林冬曜颓然的坐在椅子上,泪水凝结在眼底。

    “东曜,忘了吧——忘了这一切。坤宁宫的四个通道都守着侍卫,她若出来,不可能发现不了,她真的不在了,这是事实——其实母妃也不想接受这样的事实——母妃也不想失去这个好儿媳,但母妃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母妃知道,你比母妃痛苦百倍千倍,但无论多痛,她也不会回来了——东曜,她不在了。”

    安妃捂着嘴痛哭出声。

    她也没想过,令狐满月为了救林冬曜,不惜对太子下手,她会决绝到如此地步。

    “母妃,见不到她的人,我不会相信。我知道她在躲着我,她不知道在哪里,我一定会找到她——我要去找她。”林冬曜语气坚决,悲伤在眼底深处,他表面的坚强却更加令安妃担忧心碎。

    这是她的儿子,纵然她很多时候看不懂他,但此时此刻,她却清楚的知道他为何会这样。

    她也是从他这个年纪走过来的,他不能接受令狐满月离开的现实,所以他要走出去,离开这个伤心地,离开这个每一寸土地上都会带给他痛苦回忆的地方。他也知道她不在了,但却无法接受这世上再也没有令狐满月这个人的事实。

    他走,只是为了逃避。

    “东曜,你要走,也等你的身体恢复了之后,也等母妃的病好了再走。你父皇不在了,这后宫风云变幻,母妃不在乎在宫中地位,但母妃已经失去了一个比女儿还要亲的媳妇,不想再失去唯一的儿子。”

    安妃声泪俱下,一贯是冷静安然的安妃,也会有此刻这般崩溃难过的时候。

    她一贯理性冷静的儿子,也有无法接受现在的时候。

    “好。母妃,我累了,想休息。”

    林冬曜摆摆手,阖上眸子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却是完全放空的状态。

    令狐满月不在了,留给他一具空壳的生命,却拿走了他整颗心。

    “母妃,我留下一个月,一个月后我去找她。我会一直找下去——”

    安妃踏出房间之前,林冬曜的声音幽幽响起。

    安妃什么都没说,快步离开了房间。

    身后,房门紧闭。

    林冬曜连年政和魏枫都支走了,他一个人静静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回忆他跟满月之间相处的点点滴滴,唇角竟是不由自主的扬起了一抹微笑的弧度。

    原来,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时,过往的回忆,即便是争吵,也可以当做甜蜜的瞬间来回想。

    他在椅子上坐了很长时间,陷入了过往回忆,无法自拔。

    ——

    璇玑宫外,安妃目光萧瑟。

    邱蓉上前一步搀扶着她,低声问道,

    “娘娘,邱蓉可以去看王爷了吗?”邱蓉眼底充满了期望。

    林冬曜昏迷这三天,她一直没有机会去看他一眼,她真的担心他会一直沉睡下去,甚至是永远不再醒来,那她再也没有机会见他了。

    安妃看了邱蓉一眼,摆摆手,哑声道,

    “邱蓉,本宫现在给你两条路走,第一条,本宫给你寻一户好人家,让你风光出嫁,从此以后,你与本宫与王府再无半点关系。第二条,你只能留在本宫身边,但以后都不能介入王爷的生活。本宫知道你的心思,但东曜是本宫唯一儿子,他的心思摆在那里再明显不过了,他心里只有令狐满月,任何人都无法走进他内心,你也如此。邱蓉,早日回头,早日上岸,脱离这不切实际的感情,你才能找到属于你的幸福,你还年轻,未来道路还很漫长,真的不能继续耗在这里了。”

    安妃是发自内心的劝着邱蓉。

    这样一个女子,倒是文采出众秀外慧中,可偏偏在感情上是一根筋到底的不肯回头。

    邱蓉面无表情的听着安妃的话,最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态度语气一如从前那般坚决认真。

    “邱蓉选第二条,留在娘娘身边,即便不能介入王爷生活,只要以后还有机会可以远远地看着王爷,邱蓉也心满意足。”

    安妃摇摇头,很想点醒她,但邱蓉的倔强却非一朝一夕能够转变。

    “本宫曾经想要离开这个皇宫,因为这里困住了本宫的心,而你,有如此机会离开,却要将大好的青春困在这里。邱蓉,将来你不要后悔,后悔了也不要怪本宫今日没有提醒你。”

    安妃不再说话。

    这条路是邱蓉自己选的,她已经不止一次的提醒她了,可邱蓉却认了死理,如果安妃强行让她出嫁,只怕邱蓉会一死来捍卫她自己认定的想法。

    安妃看着不肯回头的邱蓉,也只好让她继续坚持下去。但迟早有一天,她会后悔自己今天的决定。

    ——

    一个月后,林冬曜从京都出发。

    任由□□局势风云变幻,四国战争一触即发,他自闲云野鹤不理世事,一门心思游遍大好河山,只为能在外面遇上满月。

    哪怕所有事实和证据都证明她已经不在了,他也会执着的找下去。这是他能坚持下去的唯一信念,若连这个也没有了,他就真的是一具行尸走肉了。

    林冬曜离开京都同一天,林简登基为帝。

    改国号为万景。

    □□将迎来另一个时代,属于林简的万景时代。

    只是,新的时代一开始,注定旧的一切将逐渐被取代,甚至是物是人非。

    林简登基之后,依规矩,立尔若为后,张秀惠为皇贵妃。

    原本林简是要处置了张秀惠,却因那一次宠幸,令张秀惠怀了他的骨肉,林简以孩子为重,暂时留下了张秀惠。

    半年后,皇太后病逝。

    林冬曜只在皇太后病逝时回来待了一个月,便又再次离开京都,四处云游不知所踪。

    三个月后,张秀惠生下皇长子,取名林忆满。新皇取这个名字是为了纪念谁,众人心知肚明,却都不敢点破。

    皇长子林忆满满月之际,皇后赫尔若也查出有孕在身。

    □□新的时代,看似是在有条不紊中前行。

    ——

    江南,秀水镇

    此时距离林冬曜第一次离开京都四处云游已经过去一年。

    他的身体早已康复,至于魏枫说的,可能会缩减他原本的寿命,这都是以后会发生的事情,谁也无法去阻止。

    在外云游一年,一身便装,三俩随从,几匹马儿,四下走走停停,看到像是她的背影就追上去确认一下,若不是,苦涩一笑,转而继续前行。

    一年了,他到过很多地方,却始终没见过她真正的身影。

    他夜里惊醒过无数次,却每每醒来只有冷汗淋淋,没有她任何消息。

    他一直留着京都的王府,还有京郊的别院。就是盼望着有一天,当她在外走累了,想通了,她若回来,能找到他。

    至少京郊别院和柔怀王府都曾经承载了他们太多回忆,若她真的想通了,一定会回来找他的,他不能在她回来之后,让她扑了空。

    “主子,前面就是秀水镇,三天前隐卫送来的消息,长得像是王妃的女子就在镇上的医庐出现过。这镇子不大,一刻钟就到了医庐。”

    杨晓黎骑马跟在林冬曜身后,沉声道。

    林冬曜点点头,眸子微微眯起,抬眼望着前方的秀水镇。

    这会正是一天正午,虽是初冬,却是骄阳如火。日光晒在身上柔暖如春,林冬曜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面容却成熟沧桑了很多,看人的眼神永远是朦胧迟疑的,不再是之前那般冷酷犀利。

    “秀水镇?若是她的性子,怎么会选这么一个普通的地方。”林冬曜对满月会在这里出现是怀疑的。

    “主子,既然来了,不妨去看看。”杨晓黎低声劝着林冬曜。

    “自然要去看,任何消息都不能错过。”

    林冬曜只是觉得这里如此简单,未必适合她。

    但只要有任何消息,他都会立刻赶到查个清楚明白。

    这一年来,他每每怀着希望前来,却注定是失望离去。

    可他从未想过放弃。

    秀水镇不大,骑马进入太过显眼,林冬曜和杨晓黎将马儿交给其他隐卫,徒步进入镇子。

    今儿正好是秀水镇每逢初一十五的集市,几乎整个秀水镇和邻近村子的百姓都来此赶集,人声鼎沸,热闹不已。

    尽管林冬曜和杨晓黎装扮的极为低调随意,可秀水镇是乡下地方,玉树临风的林冬曜和一身冷峻肃杀气质的杨晓黎甫一现身,还是吸引了不少好奇惊艳的目光。

    林冬曜一双墨瞳只是在人群中来回搜寻,只为寻找那一抹熟悉的背影。

    哪怕一年未曾见面,他也会在第一眼认出她。

    “主子,医庐就在前面拐角。”

    杨晓黎指着前面不远处,在外面这一年,他自然不能喊王爷,只能称呼主子。

    “去看看。”林冬曜在集市上看了一遍,并没有他熟悉的身影,遂抬脚超医庐的方向走去,却在接近医庐时,蓦然被医庐门口一道背影吸引。

    他双脚顿时像定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主子,那不是——”

    杨晓黎也发现了那道背影,颤抖着手指着走进医庐的女子。

    他跟随主子身边找了整整一年,这一次是最像的一次,那背影简直就跟王妃一模一样。

    “你安排人守住其他出口。我自己进去。”

    林冬曜也震惊于那道背影的熟悉感觉。他既怕那不是满月,又担心她发现自己提前走了。

    “是,主子。”杨晓黎不敢耽误。

    林冬曜迈开大步走进医庐。

    医庐虽小,可看病问诊的人百姓却不少。

    “这里新来的女医师真的很厉害,隔壁老张家那口子喘了多年的老病根,这才喝了三服药就快好了,而且还可以奢诊金,真是民间活菩萨。”

    “不光那些老病根,这不昨儿都快咽气的张家老太太,也是她给救活了,当时那场面可真吓人,所有人都以为张老太太不行了,她把人倒过来背着跑了十几步,吓坏了所有人,你说那么大年纪那一把老骨头的哪能经得起这样的折腾呢!最后竟然吐出了一大口糯米糕,原来这张老太太就爱吃糯米糕,可牙口不好偏偏噎住了,家里人还以为她是老毛病犯了呢。”

    “这女医师不止是医术好,人也长得俊俏,惹人怜爱啊。”

    林冬曜身前,三三俩俩的百姓议论纷纷。

    甫一听到女医师这三个字,林冬曜眸光一颤,仿佛能看到满月就站在他面前,时隔一年,他们真的要重逢了吗?

    前面还有好几个排队的百姓,林冬曜绕到一边,就看到诊堂里面一道身影正在低头写字,如墨青丝垂下几缕,遮挡了白皙面庞,一袭湖水蓝长裙衬托的整个人好似从荷花池中悠然走出,清幽洒脱。

    虽然看不清她面庞,可这气质和感觉——

    林冬曜害怕打扰她,就站在一旁痴痴看着。

    “医师,你看我这腿——现在走路是越来越吃力了。”排在最前面的老婆婆吃力的抬起一条腿,沙哑着嗓音开口。

    “老婆婆,你别动,我来。”

    清脆似炒豆的声音蓦然击中林冬曜身躯,他整个人仿佛从天空坠落在地面的巨大差距。

    不是她?!

    竟然不是她?!

    怎么会?

    正在看诊的女医师抬起头来,好奇的看了他一眼,清秀五官的确与满月有几分神似,但完全不是她的感觉。

    林冬曜摇摇头,难道他刚才看到的背影就是她?

    “这位公子,请你到后面排队。”女医师清脆出声。

    “——好。”林冬曜艰难的点点头,旋即转身离开了医庐。

    站在医庐外面,即便此刻骄阳如火,他也没有丝毫温暖的感觉,四面八方的冷风呼呼的灌进他冰冷身体,萧瑟寒彻的感觉透骨透心。

    “主子,人都安排好了,从您进去到现在,没有任何人出去过。属下也打探过了,里面的蓝衣女子就是这里的女医师。”

    杨晓黎从后院也看到了那个蓝衣女子,无论是说话的声音还是面容,都不是王妃。王妃那一双紫眸无法隐藏。

    “走吧。”林冬曜漠然转身,重重的叹了口气。

    上天为何要跟他开这样的玩笑?给他一个巨大的希望,下一刻,这希望就化作泡影,消失不见。

    “主子,今晚要在这里住下吗?”杨晓黎低声问道。

    “住一晚。”

    林冬曜低声回道。

    他还有一丝莫名的希望,总觉得自己会在这里遇到她。

    现在也没有新的线索,倒不如在这里暂时停驻,安静一下。

    “属下去安排。”杨晓黎立刻应声,旋即闪身离开。

    林冬曜站在医庐外,驻足不前。

    医庐二楼,一扇窗户轻轻推开,一抹蓝衣身影伫立窗前,静静看着楼下徘徊不前的那一道挺拔身影。

    “他的身体恢复的不错,像我最初见到他时的样子,除了面容沧桑了很多,其他都没变。”

    清浅淡然的声音低低响起,清丽面庞灵动安然。

    一年了,她躲了他一年,终是见面了。

    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她太了解他,所以早就准备好了替身,她不会一个人孤身上路,她有自己的隐卫和替身,会在他到来之初将情报送到,但林冬曜的隐卫也是个中高手,不那么容易被发现和甩掉。

    之前林冬曜在医庐外面看到的背影的确是她,但她进来之后就上楼躲了起来,换成了替身。

    原本看诊都是隔着纱帘,看病的百姓都没见过她容貌,她让替身故意坐在纱帘前面,林冬曜看到了,也就死心了。

    “主子,他们好像要在这里住一夜。”身后,隐卫低声回道。

    “他们住他们的,等他们走了,我们明天也走。”

    话音落下,她抬手关上窗户,将楼下那个失魂落魄的男人丢在大街上。

    这一年来,她走走停停,来的都是偏远落后的村落镇子,每到一处就会免费看诊,但为了躲避林冬曜的隐卫,她每一处都不会停留太多时间,最多半个月,就会离开再去别的地方。

    其实林冬曜一直是在追着她的脚步前行,他的隐卫也的确找到过她的落脚点,但她从未真的露面,也注定了他每次都会晚一步。

    ——

    入夜,秀水镇一片静谧景象。

    秀水镇不大的地方,好点的客栈也只有一家,林冬曜一行人住下后,便没有踏出房门。

    他在案前作画,画的是她的画像,眉眼五官举止神情,早就印在了他脑海中,永难忘记。

    窗外,冷风萧瑟,寒彻冰冻。

    “主子,外面有动静。”

    杨晓黎的声音压低了在外面响起。

    “去查清楚。”林冬曜凝眉开口,笔下却没有丝毫停顿。

    他画她的画像一贯是一气呵成,从不停顿。

    画像一蹴而就,杨晓黎的声音再次响起,

    “主子,是附近山里的土匪进了村子,村民毫无防备,好几户人家的房子都被烧了,这镇子距离县城还有一段路程,即便县衙的人到了也晚了。”

    “废话那么多作何?救人!”

    林冬曜皱了下眉头,这一年来,□□京都的局势看似平稳度过,可民间匪患却趁机而起,他这一路来也解决了不少匪患扰民事件,只是他带出来的隐卫不过几十人,只是一小股土匪自然不在话下,可如果人数众多的话,他就要重新部署一下,突击取胜。

    秀水镇,一小股土匪势力涌入镇中,才开始行抢劫烧杀,就被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股黑衣人围剿。

    土匪自然不是经过特殊训练的隐卫可以比较的,一部分土匪抱头鼠窜,另一小部分则是原地跪下求饶投降。

    因杨晓黎带人赶到及时,只有村子最外面的两户人家房屋受损,并无百姓伤亡。

    百姓们惊魂未定,纷纷拿起家中工具想要对抗悍匪,却惊觉另有一群黑衣人早将悍匪制服。

    “我们是柔怀王属下,途经此地遇土匪扰民,诸位百姓不必慌张。”杨晓黎出声安慰受惊的百姓。

    百姓这才逐渐从各自家中走出来,有人白天见过杨晓黎。

    “这位大人,我是这个镇子的镇长,请问大人贵姓。”人群中以为年长者走出来,神色还算自若镇静。

    “柔怀王属下杨晓黎。”

    “杨大人,不知王爷何在?小的有失远迎,实在是罪过罪过。”镇长语气甚是惶恐。

    “不必了。王爷休息了,一切交由在下处理。若有事我会找镇长。”

    “是这样——可小的前些日子收到消息,说是有另一股悍匪要来这里洗劫,小的已经将消息报给了县衙,只是县衙人手紧缺,也没将这小小的秀水镇放在眼里,大人来了,实乃救了秀水镇。”

    镇长一番话让杨晓黎不由皱起了眉头。

    “还有悍匪?”看来他们一时半会是离不开这里了。以王爷的性情,若是有怀疑的话,也不会轻易离开这里,置百姓安危于不顾。

    “是,小的虽然只是小小镇长,但也不要顾忌百姓安危,只是小的一直在等县衙的消息,没想到土匪来的如此快。”看镇长说话的样子不像在撒谎。

    “既然如此,那我回去请示王爷,镇长先安抚百姓,其他事情稍后再议。”

    “是,杨大人。”

    ——

    秀水镇医庐二楼

    满月听着属下禀报,眉头轻蹙。

    她原本想等林冬曜走了之后就离开的,可看现在这样子,林冬曜三五天是不会走的,甚至更长时间。

    她来的时候,隐卫的确查到过这附近有土匪出没,并且就在距离秀水镇不远的山里,还有一股新近崛起的悍匪势力——新龙帮。

    “暂时按兵不动,等候我命令。”

    满月低声吩咐属下。

    她清静了一年,莫不是要在这里有所行动?

    她会提前部署好两种方案,一套用来应付悍匪,另一套自然是用来躲避林冬曜。

    既然是悍匪,必定是来者不善。林冬曜的隐卫虽然都是顶级高手,但若悍匪数量众多,若有损失也不划算。

    她顺利的避开他一年,却在这里被土匪困住,究竟是天意还是——

    满月闭闭眼,紫眸阖上,平静的只是面容,内心已然波澜翻涌。

    ——

    与此同时,□□京都,令狐侯府

    令狐鸿熹再一次路过蒹葭阁门外,驻足良久。

    不一会,见里面走出一道月白身影,令狐鸿熹微微怔愣,旋即看清了是令狐泉,不由重重的叹了口气。

    “是你啊——”

    “大哥,你几乎每天都过来,也一年时间了,我们都知道满月不在了,却谁也不肯相信,一直还在盼着有一天她能回来,不知不觉就盼了一年了。”

    令狐泉难过的看向令狐鸿熹。

    “不见到尸首,如何能死心?谁会想到,那天的一面,竟然会是最后一面,我还叮嘱了她要小心,结果还是——”

    令狐鸿熹悔不当初,为什么不能坚持一下,留在她身边,也许情况就不同乐。

    “大哥,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了,不是你一个人就能改变的。只是——这个家少了满月,就真的了无生趣。惊烈又在太子身边,这家里又有一个——”

    令狐泉话还没说完,唐管家就脚步匆匆的朝这边跑来。

    “侯爷!王妃!是赵姨娘又在——”

    “看吧,说谁,谁就来了。”令狐泉要说的自然不是唐管家,而是这一年来闹腾厉害的赵虞儿。

    “唐管家,赵姨娘今儿又是闹了哪一出,非要侯爷去看她才肯罢休?”令狐泉冷冷出声。

    令狐鸿熹与邱季璇成亲一年多,赵虞儿就没停止过各种闹腾,尤其是令狐鸿熹晚上住在白露院的时候,赵虞儿三天两头的就出幺蛾子。一开始令狐泉还去管管,到了最后,令狐泉也不愿多看赵虞儿一眼。

    “唐管家,你听好了!这一次不管她是寻死觅活还是晕厥抽风,你都去找邱季璇,她是这侯府的夫人,姨娘闹腾她不管谁管?如果连这个都管不了,她连姨娘都不如。你就去夫人院子里,就说是我说的!”

    令狐泉声音有些大,提到赵虞儿时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令狐鸿熹也不管,显然是默认了令狐泉的做法、赵虞儿如今的确是越来越过分。

    唐管家点点头,急忙退了下去。

    “大哥,赵虞儿继续闹下去,侯府就被她掀翻了!半年前太后薨,她就故意为难邱季璇,险些酿成大祸,这一次我就看着邱季璇怎么做!”

    令狐泉语气暗沉,旋即转身朝明水阁走去。

    令狐鸿熹孤独一个人留在蒹葭阁外,心下说不出的萧瑟孤凉。

    他亏欠了七年的女儿,只回来不到两年,平日能见面的时候也不多,而今,这两年却成了他弥足珍贵的回忆。

    “满月——孩子,你是真的不在人世了,还是暂时忘了回家的路?为父一直在这里等着你——”

    令狐鸿熹喃喃低语,仿佛一瞬苍老了十岁。

    ——

    白露院

    唐管家按照令狐泉的吩咐说了一遍,可邱季璇明显是心不在焉。

    按理说,赵虞儿闹成这样子,邱季璇应该有的是办法对付她,可邱季璇这阵子也不知道在忙活什么,心思根本不在赵虞儿的事情上,确切的说,是根本不在侯府。

    就是伺候令狐鸿熹的时候,邱季璇也没有心思应付,而令狐鸿熹因为满月的事情也没有多少精力。

    “夫人——夫人?”唐管家说完事都站在原地很长时间了,邱季璇都没接话。

    “——嗯?好,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我晚些时候再去处理,现在我还有别的事情。”邱季璇如此推脱消极的态度让唐管家有些为难。

    “夫人,此事——”

    “你放心吧,我知道这件事是王妃吩咐的,我不会忘了的,只是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你先回去吧,唐管家。”

    邱季璇已经有些不耐,挥手打发唐管家。

    唐管家为难的点点头,没说什么退出了院子。

    唐管家前脚刚走,邱季璇后脚就准备出门。

    “这个管家真能啰嗦,我还着急出门,他在这里多嘴起来不算完。准备一下,我现在要出门。”

    邱季璇一边换着衣服一边吩咐随身丫鬟。

    “夫人,现在要出门吗?庞侯这一年来都是——”

    “多嘴!我知道他一年不肯见我,他不见是他的事情!但我一定要去见他!我就不信他一辈子不见我!!”

    邱季璇咬牙恨恨开口,一旁的丫鬟连忙噤声,再也不敢多嘴。

    ——

    庞侯府

    邱季璇倒是进了庞侯府的大门,却仍是见不到庞锐的面。

    郑管家跟一年前比并无两样,说话依旧慢吞吞的。

    “令狐,夫人,侯爷,不在。侯爷吩咐,若你来了,还是那句——”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我知道了,庞锐这一年来不就那一句话吗?除非令狐满月回来了,他才会见我!否则,他谁也不见!他这分明是故意为难我!拿一个死人当挡箭牌!这都一年了,他还耿耿于怀!令狐满月要是能回来!我邱季璇的名字倒过来写!!”

    邱季璇气的原地跺脚。

    她在任何人面前都可以是落落大方进退有度,唯独在庞锐这里,她轻易就会被他激怒,变得歇斯底里疯狂任性。

    “令狐夫人,你,还是——”

    “你想让我回去是不是?我为什么要回去?做错事的人又不是我?令狐满月烧死在坤宁宫与我何干?他要发泄就去找太子,当时只有她和太子在坤宁宫,谁知道她是不是跟太子在坤宁宫gouhe的时候出了什么岔子!这倒好,现在倒是不见我了!

    庞锐!你这个混蛋王八蛋!曾经我为了见你一面,浑身伤痕累累,你现在这样对我?就算是一个见过几面的朋友,你也不该如此对待!明明是你不肯接受令狐满月已经死了的事实,你还故意为难我,你是不是男人?你这个混蛋!你这个懦夫!”

    邱季璇撒泼的喊着,反正现在是在庞侯府里面,她怎么喊外面的人也听不到。

    “庞锐!你个缩头乌龟!你不出来是不是?好!我就骂到你出来为止!你!”

    “侯爷!您来了。”

    这时,站在邱季璇对面的郑管家突然恭敬出声。

    邱季璇整个人像被什么突然定住了一般,好半晌才缓缓转过身来。

    “庞锐——你——你终于肯见我了——”

    看着眼前与一年前不曾变样的白衣男子,邱季璇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旋即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再也控制不住。

    整整一年了,她等了一年,盼了一年,他怎么可以如此狠心?

    庞锐一身白衣,清俊洒脱,唇角始终扬起一抹弧度,似笑非笑。眼神如初般清润温柔。

    带着清浅笑意,俊逸却妖孽。

    邱季璇却恨死了他的这般笑容。

    他对任何人都可以如此,却始终不肯施舍给她哪怕一丁点的感情。

    “庞锐!你究竟什么意思?你凭什么要将令狐满月失踪的事情怪罪到我的头上!这与我何关?”邱季璇看向他的眼神复杂怨恨。

    虽然他们认识是在很多年前,但她的心思他是知道的,这么多年来,为什么就不能给她一次机会?

    “是与你无关,但我不想见你,却与你有关吧。你不要再执着下去了,就算我现在出来见你又能如何?你只会越陷越深,我故意一年不见你,我以为以你的悟性,能悟透感情的事情无法强求,尤其现在你的身份是令狐夫人。

    邱季璇,你是我师傅的女儿,师傅对我恩重如山,但不代表我可以任由你胡闹下去,至于我对令狐满月,一直以来,我都欠她一个解释。当日她来找我,求我帮助林冬曜,我没有答应,并非我怕死,而是我有其他原因。我曾以为,日后定会有机会跟她解释清楚,但没想到,她会决绝到如此地步。

    我失去了跟她解释的机会,造成了她对我唯一的误会。哪怕现在所有人都认为她已经死了,我也不想接受这个结果,因为我一直在等机会跟她解释清楚。因为她是我值得等待的朋友和合作伙伴。而你,除了是我师傅的女儿,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身份可以影响我。仅此而己。”

    庞锐平静发声,对他来说,是在点悟邱季璇,可邱季璇已经陷入太深。如果她现在还未成亲,那她还不会是现在这般心态。她明明可以嫁给与她统领的男子,哪怕身份地位不如令狐鸿熹,但偏偏事与愿违。

    邱家与老夫人有过约定,就要断送她的幸福。

    她还这么年轻,难道以后都要守着令狐鸿熹吗?

    “庞锐!你今天既然出来见我了,你以为我会轻易离开吗?我不会!”

    邱季璇喊着,上前一步想要扯住庞锐袖子,庞锐面无表情后退一步。邱季璇落空,身子重重朝一边倒去,庞锐也不管她,邱季璇独自撞在一旁的太师椅上,旋即捂着肚子痛苦的蹲在地上。

    “痛——”邱季璇痛呼一声,低头看向地面。

    “侯爷,血——”

    郑管家指着地上一滴滴殷红的鲜血,鲜血自邱季璇liangtui之间流淌出来。

    “你怎么了?”庞锐面色凝重。

    “我——我有两个月葵水没来过了——不知道是不是——”邱季璇咬牙说着,话还没说完,眼白一翻就晕死了过去。

    “侯爷,令狐夫人她这是有喜了吗?”郑管家也没有经历过如此情况,不觉紧张的问着庞锐。

    “不知道,只怕孩子未必能保住,带她去后院。”庞锐语气倏忽寒凉。

    现在想让邱季璇走都不可能了!她明知道自己葵水那么长时间没来,刚才还——

    庞锐如何能相信她刚才是无意的?

    没想到她为了拖住他,连腹中胎儿都不放过!

    庞锐此刻也有些后悔,后悔当初没能早点令她死心,也许她就不会今天这般极端偏执。

    ——

    邱季璇醒来,已过了一个时辰。

    睁开眼的第一刻,她终于如愿以偿的看到了庞锐。

    她曾幻想过无数次,当她清晨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而她临睡前阖上眼睛之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也是他。

    没想到,她要用如此极端的方法才能达成心愿。

    “你的孩子保住了,再休息一会,我安排人送你回去。”庞锐冷不丁出声,邱季璇还现在回忆之中,身子蓦然一颤,瞪大了眼睛看向他,

    “这个孩子我不想要!她是令狐鸿熹的孩子!我不想给令狐鸿熹生孩子!!”

    邱季璇激动的喊着,抬手就要捶打自己小腹。

    “你可以不要这个孩子,身体是你自己的。但这是一条生命,我这里你是最后一次来了,再有下次,我会通知侯府的人过来接你回去,回去之后,令狐泉会如何处置你,令狐鸿熹又会如何对你,你心知肚明。你应该清楚我的脾气,我不怕世人误解我嘲笑我,我要的只是对令狐满月一个人交代清楚即可。我能隐忍这么多年,又岂会在乎世人在我背后戳着我说我与侯府大夫人不清不楚吗?

    邱季璇,机会我给你了,你若不珍惜,后果自负!”

    庞锐语气始终轻描淡写,若他此刻是严厉斥责的口吻,邱季璇还会认为自己在他心目中占据着一定的地位,可他偏偏是云淡风轻的态度,邱季璇说不上是绝望还是自嘲。

    “你唯一给我了一次机会,就是现在!你威胁我!”

    邱季璇在他面前,无法做到旁人眼中那个冷静安然的邱季璇,她就只是一个喜欢了一个男人很多年,却又与他错过了很多年的痴情小女子,从青涩懵懂的小丫头到现在,她的心未曾变过。

    在她心目中,任何人都无法替代她心目中的庞锐。

    “郑管家,准备一下,送她回去。”

    语毕,他淡漠转身。

    庞锐!不用你赶我走!我自己走!好!你让我走,让我保住这个孩子!好好好!我都听你的!从今以后,我就是令狐侯府的大夫人!我不再认识你庞锐!!你满意了吧?”

    邱季璇挣扎着下床,整个人踉踉跄跄的朝门口走去,郑管家在一旁,扶也不是,不扶还怕她摔倒了。

    “不用管我!我自己能过来,就能走回去!终有一天,我会让你庞锐来求我邱季璇的!”

    邱季璇依旧没能走出她自己画出的牢笼,宁可执拗的困死在里面,也不肯承认自己从一开始就犯了错。

    “不会有那么一天,你也不必等了。我说到做到。”

    庞锐语气平和,他说出的话一定会做到,与邱季璇之间,他不想再有任何关联,需要报答师傅的,他已经报答够了,不欠邱家任何人。

    邱季璇绝望的走出庞侯府,她相信庞锐说到做到,所以才会绝望。

    从现在开始,她就真的只是令狐侯府的大夫人,而非庞锐师傅的女儿。

    ——

    令狐侯府

    邱季璇回来已是傍晚,赵虞儿早就将侯府闹的鸡飞狗跳。令狐泉和令狐鸿熹都不在侯府,赵虞儿更加放肆。

    瞅着邱季璇回来,赵虞儿就在半路上拦住了她。

    “赵姨娘,我身体很不舒服,如果你有什么事,还是等侯爷和王妃回来再说。”邱季璇说着就要从一侧走过,赵虞儿正在发疯,她巴不得邱季璇病死才好,当即上前推了邱季璇一下。

    “赵姨娘,我有身孕——我——”

    邱季璇就势蹲在地上,正好唐管家赶来目睹这一幕,急忙跑了过来。

    “大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快去找侯爷!赵姨娘推我,我有身孕了——”

    邱季璇断断续续的说着,唐管家脸色更加凝重。

    “是,大夫人。”

    “邱季璇!你故意陷害我!我哪有推你!我没有!”赵虞儿跳脚喊着,又要上前。

    唐管家急忙阻止她,

    “赵姨娘,大夫人真的不舒服,您先回院子吧。”

    “你这个老奴有什么权利管我!我跟侯爷认识的日子比二夫人进府的日子还多!要不是我赵虞儿,侯爷当年落难早就死了!是我把侯爷藏在后院才让侯爷躲过仇家的追杀!我是侯爷的救命恩人,你一个狗奴才,你算什么?你敢拦我?”

    赵虞儿一时激动,忍不住将保守多年的秘密全都说了出来。

    一院子丫鬟婆子全都听了个真真切切,唐管家都替令狐鸿熹觉得丢脸。这本来是赵虞儿要烂在肚子里的秘密,可她一旦说出来了,就连最后的杀手锏都没有了。令狐鸿熹之所以能纵容她到现在,也是因为当年的救命之恩。但这救命之恩却是不能说出来的。

    “赵虞儿!你闹够了没有?你要胡说八道到什么时候?来人!把赵姨娘拖下去,关进祠堂反省!去请大夫照顾大夫人!”

    正好令狐泉赶了回来,当即下令将赵虞儿关了起来。再不关起来的话,赵虞儿这张嘴还会说出更多过分的话来。

    赵虞儿被令狐泉一声历喝吓了一跳,这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看着邱季璇被丫鬟婆子七手八脚的抬了下去,邱季璇的裙子上还有斑斑血迹,赵虞儿也吓到了,当即给令狐泉跪了下来,

    “王妃!王妃要给虞儿做主啊!虞儿真的没有推过大夫人!虞儿没有!”

    “赵虞儿!你现在知道错了,知道害怕了!晚了!你早干什么去了?不将你关起来几天,不知道你还要胡说八道些什么!来人!关起来!!”

    令狐泉冷冷看向跪在地上的赵虞儿,再不给她点教训,这个家都要被她掀翻了。

    这要是满月在多好,生气的时候也有个说话的人,还能帮她出出主意。那孩子在怎么就没了呢?

    □□皇宫,御书房

    新皇林简才一下朝,径直回了御书房。

    “皇上,四国隐卫送来最新消息。”林简刚一坐下,苏康闪身进来。

    “说。”林简低头批阅奏章,语气暗沉。

    “北辽内乱动荡不安,四皇子耶律皓失踪一年,其他三个皇子勾心斗角,北辽大王十天前去世,大皇子登基之前其他两个皇子趁机发难,现在三个皇子各自占据一方,北辽战争一触即发。

    凤拓国女皇病重一年,病情反复毫无起色,女皇一直有意传位自己妹妹,皇上派出的密探济枫正在从中周旋,一旦女皇立了诏书,济枫就会趁机调换,换上皇上事先安排好的诏书。”

    苏康说完,退到了一边。

    林简低头沉思片刻,冷淡出声,

    “济枫信不过,他有野心。事成之前将他解决了,凤拓国的事情朕要万无一失。”“是,皇上。”

    “东洛呢?”

    “东洛大皇子慕华这一年来甚是低调,没惹出什么乱子,也不曾离开过东洛。”

    “是吗?他是真的没有离开过,还是离开了你们不知道!去查查年政,我那个心思缜密的五弟,岂会将如此重要的隐卫留在京都一年而毫无动静!你们不是真以为年政是摆在那里好看的吧!”

    林简语气倏忽加重,苏康惭愧的低下头。

    “一年了,也不知道她现在去了哪里?连我都不告诉,亏我当时还帮她演了那么一场戏,这个小女人,该狠心的时候是不留一点余地的。”

    林简自言自语道,视线看向自己手腕的那道伤疤。

    这道伤疤他一直遮挡起来,只在想她的时候才会看一眼。

    似乎,这是她留给他唯一可以看到的回忆了。

    “皇上,柔怀王去了秀水镇附近,那里最近匪患猖獗,王爷似乎有心多停留几日,整治悍匪。”

    苏康如是道。

    “朕那个五弟终究还是有一颗怜悯之心,不用管他,他不过想找令狐满月而已,可找了一年了,不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朕都找不到,他也找不到。”

    林简冷笑一声,笑声深处却满是苍凉落寞。

    “是,皇上。”

    ——

    苏康退下后,林简心绪却无法平静下来,因为手腕那道刺目的疤痕,再次让他想到了一年前。

    她走了,还说过,再也不会回来了。令狐惊烈就交给他照顾,他知道她看重这个弟弟,也是将令狐惊烈当做是自己的弟弟一样教导指正。

    她明明知道,太多人想要再见到她,却躲起来远远地,不肯露面。

    “皇上,皇后娘娘在殿外求见。”

    这时,大太监小声禀报。

    林简眼神由之前的恍惚落寞瞬间变作犀利冷凝。

    “宣。”

    “是,皇上。”

    大太监跟随林简身边虽然只有一年,可也能看出皇上对皇后不过是表面相敬如宾,实则没有任何感情。

    这一年来,皇上留在皇后宫里的日子也不过几次。

    “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赫尔若一身艳丽红色宫装缓缓走了进来,不过三个多月的身孕,却故意将肚子挺起来,生怕旁人看不出来。

    “皇后有孕在身,就不必行礼了,有事说吧。”

    没有其他人在,林简对尔若态度极为冷淡。

    “回皇上,尔若见皇上刚下早朝就忙于政务,尔若特送来精心熬制的参茶,参茶还热的,这一路上走来,尔若生怕参茶变凉,用了十六个手拿的火炉围住了才敢过来。”

    尔若如今有了身孕,也不想在怀孕期间因为林简的态度问题而起争执,所以每次态度都很温和。

    “十六个手拿的火炉?”林简眉头一皱,看向尔若的眼神说不出是讽刺还是责备。

    “是啊皇上。臣妾特意——”

    “皇后可知,这一年来,□□国库日渐缩减,民间更是匪患连连,朕正想着如何节衣缩食渡过难关,皇后倒好,一杯参茶而已,就用了十六个手拿的火炉,这民间疾苦,采矿自是艰难,皇后是觉得宫里头储备的那些火炭多的用不了了,可以随意支配是吗?”

    林简一番话,连削带打,直说的尔若脸色苍白,身子摇摇欲坠。

    “这参茶如此贵重,朕如何能喝得下?皇后还是带回去自己补身体吧!还有——皇后身子笨重,没事就留在寝宫莫要随意走动。朕要批阅折子,皇后跪安吧。”

    林简并不给尔若辩解和回旋的余地,一声跪安,毫无温度情感。

    尔若被林简教训的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只能白着脸灰溜溜的退出了房间。

    尔若一走,林简第一刻却莫名想到了张秀惠。

    如果说他至少面上还会一两个月去尔若那里一次,对于张秀惠,似乎除了太后薨,再也不曾见过她。

    她安静沉默的就仿佛这宫里根本没有她的存在一般。

    “苏康!惠贵妃最近都在做什么?”

    林简再次叫来了苏康,一年来,他第一次主动过问张秀惠的情况。

    苏康愣了一下,如是道,“回皇上,按照宫里的规矩,惠贵妃只有每个月初一十五才可以见到大皇子,其他时候,惠贵妃都在璇玑宫内,闭门谢客,不见任何人。”

    苏康对张秀惠的情况可谓是了如指掌,因为每天派出去暗中监视惠贵妃的探子送回来的消息几乎都是一样的。苏康更是亲自监视了几天,与探子所说情况无二。

    “去璇玑宫。”

    显然,林简也有所怀疑。

    即便张秀惠再安静沉默的脾气,这一年没有任何动静也不对劲。更何况她并不是赫尔若那等蠢钝无知的女人,她聪明有才气,若说她一年毫无动静,林简绝对不信。

    ——

    璇玑宫

    还未走进璇玑宫,就听到里面传来严厉的斥责声,林简眉头一皱,也不许侍卫通禀,抬脚快步走了进去。

    院内,尔若坐在椅子上,身前跪着面无表情的张秀惠,尔若的奶娘侍立一旁,正在教训张秀惠。

    “惠贵妃,就算您是贵妃身份,皇后娘娘身怀六甲都来看你,你闭门不见就是不对!至于刚才看到的一幕,皇后娘娘定会给你机会解释清楚,为何有个侍卫会在你房里,但你不说话,娘娘自然当你心中有鬼!”

    奶娘说的话让才走进来的林简面色一变,莫名的寒气涌上心头。

    怪不得她一年都不曾踏出这个璇玑宫一步,原来是在里面养了别的男人!

    “张秀惠!”

    林简一声怒吼,尔若吓得急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肚子也跟着一痛。

    奶娘急忙上前扶着她。

    “皇后娘娘,您小心。”

    “来人!将这多嘴的老刁奴拉下去杖责二十!朕的贵妃,即便犯错了,也轮不到一个奴才教训,在什么事情都没查清楚之前,一个奴才就敢妄下定论,简直是造反!这当朕的□□改姓赫了吗?!”

    林简早就看尔若身边的奶娘不顺眼了,看起来低眉顺眼的一个老太婆,实际上这一年来不知道给赫尔若出了多少主意,包括太后薨,赫尔若在文武百官面前说的那一番声泪俱下的歌颂太后的话,十之八九离不开这个老刁奴的设计。

    尔若也没料到林简会来。

    他要不一年不来这个璇玑宫一趟,一来就撞上她也在这里。

    尔若面色发白,想要拉住奶娘,却听到苏康的声音冷淡响起,“皇后娘娘,请不要为难属下,这是皇上下的命令!”

    尔若立刻站好松开手,她现在虽然是皇后身份,可也惧怕林简真的翻脸,毕竟她现在有孕在身,她和肚子里的孩子一点委屈都不能受。

    眼睁睁的看着奶娘被拖下去,就在院子外面开打。

    厚厚的板子狠狠地落在奶娘身上,砰砰的声音听起来都令人心惊不已。

    “这就是为奴多嘴的下场!”

    林简墨瞳扫视院子,目光冷峻决然。

    尔若现在一个字都不说,因为说了也没用。现在的林简早已不是曾经那个温润如水的太子爷了,他下一步要做什么,谁也不知道。

    林简目光最后落在张秀惠脸上,见她仍是一脸平静,不动分毫,眸子直直的看向前方,整个人仿佛静止了一般,就连温度都没有。

    “张秀惠——”

    “回皇上,臣妾这一年来一直在为皇上准备一份大礼,现在大礼准备的差不多了,若皇上要责问臣妾刚才的事情,也请皇上先看过臣妾为皇上准备的大礼。”

    不等林简说完,张秀惠已然打断他的话,语出平和,不卑不亢。

    尔若眼睛一瞪,看似是在提醒林简,

    “皇上,张秀惠明明是在拖延时间,好给那个侍卫逃脱的机会。那个侍卫还在这个院子里没有出去,只要加派人手搜查整个璇玑宫,定能找到!”

    尔若一听张秀惠准备了大礼,自然坐不住了。

    她好不容易才逮到张秀惠的把柄,岂能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皇后如此紧张作何?是黑不是白,在朕面前,白的也变不成黑的!张秀惠,念在你为朕诞下麟儿,朕就给你一次机会!”

    林简表情虽然冷峻,但心下却是好奇张秀惠这闷不出声了一年,究竟是准备了什么?

    “谢皇上恩典!请皇上随臣妾到这边。”张秀惠起身带着林简朝东院走去。赫尔若气不过,却又想知道张秀惠究竟在耍什么花招,一时之间也顾不上刚挨了二十大板生死不明的奶娘,抬脚跟了上去。

    “皇上,臣妾用了一个月时间,将东院的三间屋子打通,多出来的木料都是放在另一个屋子,剩下的两间屋子,臣妾用十六张书桌拼成一个长形案几,案几上的就是臣妾送给皇上的大礼。”

    随着张秀惠话音落下,她的贴身宫女立刻上前,小心翼翼的解开了案几上盖着的绒布。

    一时间,眼前景象,令林简都为之震惊、叹服。

    山川河流,层峦叠嶂,绵延起伏,壮阔秀丽。

    “这是整个□□和其他四国的沙盘?”林简还未见过如此气势恢宏且精细清晰的沙盘。但凡重要的位置都有所标注,哪怕是一条溪流,都会单独标注。

    “朕怎么知道这个沙盘是准确的?”林简诧异于张秀惠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哪怕的如此阅历和能力做到如此完美的沙盘。

    尔若也在林简身后张大了嘴巴,旋即却是一副恨不得吃了张秀惠的表情!

    这个小贱人简直太阴险了!

    闷不吭声的躲起来竟然做了这么多!简直是机关算尽!

    张秀惠此刻的表情与之前无异,仿佛就算是天崩地裂在眼前,她脸上也不会有任何激动的反应。

    “回皇上,臣妾八岁开始,家父就安排府中管家带臣妾四处游山玩水,家父并不赞成女子长居深闺足不出户,臣妾有个习惯,每到一处就会寻到当地的沙盘,作画留念,这些年来,虽不是游遍天下每一处,却也是八九不离十,就算未曾去过的地方,臣妾也会托人带来当地沙盘,绘制成画。

    臣妾最初只是出于个人喜好,可进宫之后,臣妾觉得应该为皇上尽一份心,所以臣妾闭门不出一年时间做了这个。皇上请看,这沙盘上共有五种颜色。分别代表了□□和其他四国的领土,而另有五种颜色则是为了区分道路湖泊海洋以及重要城镇和要塞出入口。至于兵力分布,臣妾自然不知,皇上若喜欢这沙盘,可带回承乾宫,再做添加。”

    张秀惠一番话说得顺畅流利,就连林简都不得不认可她这沙盘做的精妙绝伦,毫无瑕疵。

    “好!张秀惠!朕记你一功!”

    林简从未夸赞过张秀惠,赫尔若更是不可能。这一次,赫尔若再傻也能看出来,林简是发自内心的称赞张秀惠。

    赫尔若只觉得一阵眩晕的感觉袭来,像要随时晕倒。

    她怎么忽视了,林简终究是一国之君,但凡对□□将来有利的才是他最想要的!他是君王,不是普通百姓!如果在贤妻良母和□□未来之间作抉择,他自然是毫不犹豫的选择□□未来!

    赫尔若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这一步她的确是输给了张秀惠!

    张秀惠走了精彩漂亮的一步,赫尔若想要扳回来,就只有走最后一步了。

    “惠贵妃,你为皇上准备的大礼皇上可都看到了,难不成你藏在寝宫的侍卫也是要给皇上的大礼不成?”赫尔若在林简身后怪声怪气的开口,生硬的将话题岔开。

    林简注意力还在眼前完美的沙盘上,仿佛没听到皇后的声音。

    “这个沙盘的底座竟然是可以分开的,一共分了几块?”林简注意到沙盘表面都已经固定住,只有底座是分开的。

    “回皇上,一共六份。四国各占一份,□□两份,京都中心位置可以拿下来,如果将来皇上想做成其他沙盘,只需要将单独一份拿下来照着做即可,也不会影响其他部分。”

    张秀惠的设计可谓巧妙用心,也难怪林简会目不转睛。

    “皇上,您听到臣妾说了什么吗?”

    皇后尴尬的提醒了林简一句。

    林简表情一瞬有些不耐,

    “惠贵妃,你有何话要解释?”林简当然听到皇后刚才说了什么,但显然,眼前的沙盘比任何事都要重要。

    赫尔若问了第二遍,林简才冷淡的问了张秀惠一句。

    “皇上,如果臣妾说,那侍卫的确是第二重惊喜的话,皇上会给臣妾机会单独解释吗?”张秀惠的话听在皇后耳朵里自然认为她在找机会勾引林简。

    “皇上,您——”

    “行了!这里没皇后什么事了,难道朕连个妃子还处置不了?皇后还有身孕,先回你的寝宫休息吧。”

    因为一年前坤宁宫被大火烧了,尔若一直住在慈宁宫。

    听林简如此说,尔若不由愤恨的看向张秀惠,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张秀惠现在已经被赫尔若的眼神千刀万剐了。

    “是,皇上。”尔若捂着肚子,不甘的退出了房间。

    小腹那里一阵阵抽痛,才出了璇玑宫,赫尔若就忍不住大骂出声,

    “该死的!你们留在这里给本宫打听着!看看那小贱人究竟耍什么花招!竟敢支开本宫!不就是沙盘吗?本宫也能做出更好的!”

    赫尔若气的忍不住跺了一下脚,一旁的贴身宫女立刻吓得脸色大变,

    “皇后娘娘!小心身体,你有孕在身。”

    “都给本宫滚开!你们不就是担心本宫若有个什么闪失,你们这些狗奴才要陪葬吗?本宫才不相信你们是真心为本宫好!”尔若狠狠推开身旁的一个宫女,那小宫女顺势坐在地上,生怕尔若有个闪失,这罪名落在她身上。

    “嘶!”

    哪知,怕什么来什么,尔若才说完话,就捂着肚子痛苦的弯下腰。

    “本宫肚子很痛!快扶本宫回去!宣御医!快!”

    尔若疼的脸色煞白,与刚才那气急败坏的模样判若两人。

    ——

    璇玑宫大殿,就只有张秀惠、林简,苏康。

    “现在可以说了?”林简眸子眯起,看向张秀惠的眼神比之前少了寒冽之色。

    “回皇上,之前来的侍卫其实是令狐女官身边的隐卫。”

    张秀惠说完,静静看着林简。

    看着他墨瞳从平静到震惊,再到波涛翻滚,再到惊喜痛苦希望复杂的交替着。她心下,却是说不出的苦涩。

    “你说什么?你跟她的隐卫联系——你知道她没死?”

    林简声音一瞬危险寒彻。

    这世上他应该是唯一知道令狐满月还活着的人,张秀惠又是如何知道的?

    “皇上,其实这一年来,令狐女官一直都有跟臣妾联系,令狐女官始终是放心不下令狐惊烈,还有侯爷和王妃。原本一年来,令狐女官的隐卫来到这里都不会被发现,但今天因为臣妾为皇上所做沙盘完工,臣妾一时疏忽,连皇后来了都不知道。其实臣妾并不是有意隐瞒皇上,而是因为臣妾也真的不知道令狐女官下落何在,但通过这一年来的打探和归纳,臣妾发现了一定的规律,若皇上想要寻找令狐女官的,臣妾有法子能找到她。”

    张秀惠一番话听在林简耳中像是天方夜谭一样。

    他和老五手下那么多隐卫去找都没有踪迹,她天天呆在这个璇玑宫里面,她能找到?

    “皇上,女人的心始终细过男人,更何况,臣妾想为皇上做事,想讨皇上欢心,自然会竭尽全力苦思冥想。臣妾所言句句属实,还请皇上相信臣妾一次。”

    张秀惠表情愈发平静,是让林简看不懂猜不透的深沉。

    “你有什么条件?”林简已经从张秀惠的话里头听出了什么。

    “皇上英明,臣妾若直接告诉皇上令狐满月在哪里,皇上自然就直接派人去寻找,或者亲自出宫找寻,臣妾请皇上带着臣妾一起,臣妾会沿路告知皇上如何找寻,直到找到令狐女官为止。”

    “你这是威胁朕必须带着你同行?否则的话,你就什么也不肯说是不是?!”

    林简声音一寒,旋即抬手掐住了张秀惠脖子。

    目睹此景,苏康立刻转过身去。

    惠贵妃这又是何苦?本来她做了沙盘皇上很高兴,赏她是一定的。可她突然提出这么个要求,皇上不生气才怪!

    皇上哪里是受人威胁的脾气?

    只是,苏康似乎忘记了,张秀惠握着的是一张叫做令狐满月的王牌!

    张秀惠一瞬呼吸不畅,面容发紫。

    眸子失神的看向林简。

    这一刻,她看到了他眼底的恨意和杀气。

    但她必须这么做,她已经等了一年!是她出击的时候了!

    若不是今天要将沙盘拼起来的时候人手不够了,她也不会用到令狐满月的隐卫,也就不会被皇后发现。一旦被发现,她也就只能是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了。索性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

    这一年来,她为令狐满月提供京都的情况,她们合作愉快,她也从来不去打探令狐满月去了哪里,在做什么。她也从未想过要害她,这一切都是她推算出来的。

    这一年来,她发现一个很奇怪的规律。每当令狐满月的隐卫来之前的几天,宫里头就会送来有关林冬曜行踪的消息,而令狐满月的隐卫一离开,有关林冬曜行踪的消息也少了。

    她隐隐觉得,柔怀王其实是一直追在令狐满月身后,每次都好像晚了那么一小步!令狐满月既然有时间安排隐卫进宫收集消息情报,自然是顺利躲过了柔怀王的追寻,而令狐满月没有消息的那段时间,自然是柔怀王最活跃的时候。

    所以只要跟着柔怀王走,想办法比他快一步,就能找到令狐满月。

    但这个法子她还不能告诉林简!

    死也不能说!

    这是她可以接近他的唯一机会了!只有跟他单独在一起,才有机会接近他。

    这也是她给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还不行的话,她想尽办法也会带着孩子离开京都,去过另一种简单平静的生活,院里宫闱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林简的手还没有离开她脖颈,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

    这短短一会功夫,让她觉得比一生都要漫长!但是再漫长也比不过上一世她陷害他坠崖惨死那一瞬的漫长痛苦。

    谁叫她是心甘情愿来还债的呢。

    林简在张秀惠眼白快要翻出之前,倏忽松开手,狠狠将她甩在一边。

    “如若找不到她,朕定将你碎尸万段!”林简负手而立,气愤未平。

    苏康则是震惊的转过身来。

    这世上,终究还是令狐女官作用大,能让皇上明知被威胁还应允了下来。

    这不知到底是惠贵妃如愿以偿了,还是将来她的悲哀。

    “谢皇上。”

    张秀惠跪在地上,气息粗重。显然还没从刚才的重创中恢复。

    ——

    当天夜里,林简就带着张秀惠和其他隐卫微服出宫,宫中一切事物交给令狐鸿熹、张阁老,尚敬平三位大臣主理。大皇子则交由皇后看顾,若有任何意外闪失,皇后都难辞其咎。皇后虽然恨不得大皇子出事,但既然是林简交代给她的,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不管是谁要伤害大皇子,到头来,林简都会算在赫尔若头上。

    尔若这次是打掉牙齿吞进肚子里,还要时刻提防其他人想要谋害大皇子嫁祸在她身上。

    尔若知道林简带着张秀惠微服出宫,原本就不稳定的胎气更是出了几次险情,御医开了方子,接下里的一个月,尔若都要卧床养胎,就算要生气,也只能在床上躺着生气了。

    ——

    五天后,秀水镇

    传闻中将要出现的悍匪一直没有动静,整个镇子四周风平浪静。

    越是如此,越给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林冬曜站在客栈二楼看向未知远方,杨晓黎在门外低声禀报,

    “主子,今儿都巡视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土匪的踪影,土匪也不曾派出探子打探消息。”

    “我总觉得这伙土匪就在暗处观察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他们其实早就来了,只是五天前我们突然出现,他们才躲了起来。这伙悍匪并不简单,能等了五天不出击,小心提防。”

    话音落下,他正欲收回视线,却见之前医庐的女医师正从楼下走过,身后还跟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鬟。

    林冬曜视线定定落在那一抹翩然蓝衣的纤细身影上,旋即痛苦的阖上眸子。

    根本就不是她,那天他怎么会看走眼?

    如果那天没有看走眼的话,他也就不会在心底升起那么大的希望,继而希望又彻底无情破灭。

    “主子,宫里送来消息,皇上微服出巡的路线似乎是朝我们这边而来,不过最快也要十天半个月才能赶过来。”

    杨晓黎继续禀报。

    林冬曜是不想跟林简碰面的,一旦林简来了这里,林冬曜也不会等土匪出现就会离开了。

    “继续跟踪。一旦他来了,立刻收拾东西离开。还有,这几天逐渐撤了镇子内外的隐卫,就是巡视也由一天三次改成一天一次,三天后,巡视改成三天一次,七天后,如果土匪还不出现,就撤了所有隐卫。”

    林冬曜如此吩咐,杨晓黎先是一愣,继而明了的点点头。

    “主子,您这是要用一招瓮中捉鳖?”

    “只用一招瓮中捉鳖还不够,这伙土匪必定少不了一个扛大旗的军师,但军师始终是军师,冲锋陷阵的话还是要站在后面。你去准备告示,一会就贴上,告示内容就写明最近朝廷大力围剿土匪,大获全胜,朝廷早有先见之明,派出密探隐匿土匪之中,伺机行动,终有所收获。”林冬曜如此说,杨晓黎顿时眼睛放光。

    主子这一招倒是够绝的,告示一出,土匪势必会派人乔装成百姓打探消息,若有了怀疑对象跟踪之后拿下审问便知。

    “若捉到了土匪的探子关押起来,土匪还会派人再来,这次来的人就放他们回去,不过要在他们面前演一出戏,让他们自乱阵脚。”

    林冬曜补充了几句,杨晓黎连连点头。

    “属下会做了,这就去准备。”

    等杨晓黎退下,林冬曜却是面无表情的站在窗前,神情萧瑟落寞。

    他能调动得了□□数一数二的隐卫,他熟读兵书布阵,可这些现在又有何用?

    连他心爱的女人最后一眼都见不到。

    在外人眼里,他运筹帷幄或许还是以前的林冬曜,但心空了,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

    与此同时,同一条街道,斜对面的医庐二楼。

    满月从敞开一半的窗户看出去,客栈二楼那一抹修长挺拔的背影,但从感觉上来看,气势与之前说话时完全不同。

    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竟是如此落寞黯然。

    可她答应过太子,也是现在的皇上。

    若他的血最终能救了他,这一生,她令狐满月都欠了林简一个大大的人情,他不用她以任何代价偿还,唯一的要求就是再也不能见林冬曜。

    一年前的一幕,而今想起还是如噩梦一般萦绕心头。

    她以为自己可以坚持陪着林冬曜走完最后一刻,但当那场预演的死亡大戏上演开始,她就害怕了。

    即便两世为人,她也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如果能不择手段的去救她喜欢的人,她也会犯错,也会不顾一切。

    只有到了最后一刻才懂,想要平平静静的陪着他走完人生,本不可能。

    所以她伤了林简,害他险些丢了性命。她没办法再留下来面对对她信任有加的林简,她宁可让世人都以为她已经死了,也不知该如何留下来面对其他人。

    她做不到在林虎泉和令狐惊烈面前撒谎,说她从未伤害过林简,说她即便为了林冬曜,也不会去伤害任何人。她终究也会成为曾经她所不齿的卑鄙小人。

    当林简可以坦然面对她伤害他的那一刻时,她整个天依然塌了下来。

    在他的信任和付出面前,她渺小且无耻。

    “主子,刚收到消息,宫里皇上微服出巡,似乎是朝这边的方向赶来,若一直来到秀水镇的话,预计十天可到达。”

    隐卫在身后低声禀报。

    满月身姿不动分毫,视线仍是锁定对街那一抹黯然落寞的身影。

    “我早知道,张秀惠不是一般女子,只是没想到,她对林简也是如此执着。她迟早会猜到我在哪里,吩咐下去,三天之内离开秀水镇。”

    满月突然下令,身后隐卫不由一怔。

    “主子,可王爷的人都还没撤走。”

    “无妨。让替身演一出戏分散他的注意力,我们趁机离开。不能再等下去了,昨儿送来的消息说了,林简是带着张秀惠一同来的,张秀惠必定是掌握了我的行踪,才会带着林简出宫。三天内,找机会离开这里吧。”

    满月语气淡淡的,眼底却闪过一抹忧郁。

    这一年来,这是她最近距离的一次跟林冬曜遥遥相望,一直都是她走在前面,到了一处,躲起来不露面,而他追查到疑似是她踪迹时,大多时候她都离开了三天左右。唯独这一次,他快的有些离谱。

    也许,这也是上天安排。

    她来的时候一段道路坍塌,绕了两天山路,而他却是声东击西,从另一边来的秀水镇。

    正正好好相遇在这不大的地方,一条街相隔,他不知道,她一直看了他五天。

    “是,主子。属下这就去安排。”

    语毕,隐卫闪身退出房间。

    ——

    三天后,满月正安排隐卫准备撤退,突然送来新的消息。

    林冬曜那边抓了一个土匪的探子,正在审问。如此一来,满月安排替身吸引林冬曜注意力的这出戏就演不下去了,林冬曜的人还在医庐四周监视,满月这边这么多人想要离开,自然会引起注意。

    “让冰儿按照原计划行事,就算不能吸引林冬曜,至少也让他的隐卫撤退一半。我会出去引开隐卫注意力,你们先走,我随后赶到。”

    满月的计划吓了一众隐卫一跳,主子自个儿走出去?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厄——虽然主子不是温顺的小绵羊,但柔怀王找的不就是主子吗?这主子一露面,王爷还不——

    “按照我说的去做,我自有办法。我答应过一个人,此生都不见林冬曜,其实我已经食言了一半,见到了他,我不能再失去剩下的一半誓言,我不会让林冬曜见到我的!”

    秀水镇

    林冬曜亲自审问杨晓黎抓回来的土匪探子。

    土匪早就知道是朝廷的柔怀王来了秀水镇,但土匪的退路都被封住了,所以暂时躲了起来。

    探子乔装成百姓来看告示,却因为袖口露出了兵器一角,而被杨晓黎发现抓了起来。

    谁知,林冬曜才开始审问,再次有新的消息送来,从医庐里面同时走出两位神似令狐满月的女子,分别朝不同的方向走去。

    秀水镇本就不大,林冬曜的手下调查了几天,也差不多摸清了这里每个人的底细,何来又出现一个与她神似的女子?

    林冬曜一时也有些糊涂。

    “你继续审问,本王去看看。”

    林冬曜自然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机会,将审问土匪探子交给了杨晓黎,他则闪身离开。

    林冬曜站在医庐外面,一时之间,难以抉择。

    已经有两队人马同时跟了上去,但他究竟该去哪一边?两个不同的方向,他终究要做一个选择。

    “王爷,您要去哪里?”隐卫在一侧轻声询问林冬曜。

    林冬曜闭了闭眼睛,眼前一片黑暗。

    他的满月,也曾有一段时候是在黑暗之中度过的,那却是他们之间暧昧亲密的短暂相聚。

    这一刻,若苍天怜悯他一颗苦心,是否可以指给他一条正确的道路。

    心脏的位置在左边,她一直都在他心脏最近的地方,不曾离开。

    “去左边。”

    林冬曜暗沉出声。

    旋即翻身上马,毫不犹豫的追了上去。只是,他心底沉着的却是不肯表露出来的无助。他只有一半的正确选择,即便这一半也未必就真的是他。

    但从他来到秀水镇开始,他就有一种距离她很近很近的感觉,从未有过像是在秀水镇时这样,时刻都能感觉到她就在身边不远处的某个地方。

    她一定还活着!

    好好地活着!

    坤宁宫的那场大火只不过掩人耳目的一出戏而已!一定是这样!

    他策马驰骋追赶,前方不远处,满月的马车疾驰而过。

    就在林冬曜紧追不舍之际,再有隐卫自秀水镇快马加鞭送来消息。

    林冬曜人还在马上,不耐的勒停了马儿。

    “怎么回事?”

    “回王爷,村中有土匪异动,杨侍卫派属下来请示王爷。”

    “土匪出现了?”林冬曜眸光一寒,视线在秀水镇和之前追赶的方向中游弋。

    这一切来的太诡异了。

    他原本是要确认为何会又出现一个与她相似的女子,可现在——

    “回去吧。”

    林冬曜淡淡下令,旋即调转方向,重新返回秀水镇。

    他的人还可以继续追查那个女子,但秀水镇一旦有了土匪,就耽误不得。

    可他心底怀疑的感觉却从未减少过。

    这个秀水镇就好像是一个困住了很多人的圈,他想找的人也在这里。

    ——

    前方不远处,满月的马车一直没停止前行。

    “主子,后面追赶的追兵少了一半。”

    隐卫及时禀报消息。

    满月点点头。

    少了一半的话,想要甩掉就容易多了。如果是林冬曜亲自追赶的话,她没有完全胜算的把握。

    她也不意外他可选择对了方向。关键时刻,他的直觉总是超越常人。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上一页 加入书签 目录 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 抗日狙击手   杨潇唐沐雪   月亮在怀里   穿成耽美文炮灰女配   咸鱼他想开了   武道科学   谁让你不认真创世!   网游之泱泱华夏   铠圣   我的明星未婚妻   异界之遍地黑店   都市阴天子   仙纵   侠气纵横   狂野大唐   妖灵的位面游戏   阴曹地府大云盘   在修仙界的相师   你的完美人生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