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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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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坤宁宫现在戒备森严,太子还在承乾宫,若是太子妃发难,王爷和太子都未必能及时赶回来。

    “我去见一个人。”

    她自然明白尔若对她的恨意和敌意。

    “是——太子侧妃?”年政小心问道。

    “走吧。”满月没否认就是肯定。

    “王妃,前面那是——”快走到坤宁宫的时候,前面一道人影一闪而过。

    因为这里还不是坤宁宫密探聚集的区域,此刻出现的身影分外可疑。

    “看样子是个女子,大白天的却一身夜行衣——方向似乎是——”满月皱了下眉头。

    “你先派人去坤宁宫大殿通禀,就说我稍后要过去,然后我们秘密从后门进去,坤宁宫可能要出大事。”

    满月一边说着,一边绕过前门,朝后门走去。

    “王妃这是要声东击西?”年政沉着开口。

    “你只说对了一半。吩咐好暗中的隐卫,不到万不得已不准动手!”

    “是,王妃。”年政似乎已经猜到了自家王妃将要采取什么行动。

    一想到接下来的一场好戏,年政就忍不住佩服自家王妃当机立断的能力。

    坤宁宫虽然遍布隐卫,但隐卫太子的人都不在,尔若的隐卫虽然多,想要挡住普通隐卫没问题,但对于年政来说,却不足为据。即便他带着王妃,也能穿过坤宁宫后门的隐卫防线而不被发现。

    年政带满月从后门绕进西院,那一抹黑影就是进入的这里,然后消失不见。

    年政打手势告诉满月,前边的房间有动静。

    “过去看看。”满月唇语告诉年政。

    二人才刚一接近就听到里面传来巴掌甩在脸上的声音。

    “太子妃!如果你害死我!太子不会放过你!”

    张秀惠的声音清冷倔强。

    “贱人!你敢与太子在承乾宫苟合,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的下场,本太子妃眼里揉不得沙子,今天就送你上黄泉路!本太子妃连借口都给你找好了,就让你来一个与侍卫通奸被捉当场!如今太子不在,本太子妃就是这里最大的!贱人!去死吧!”

    尔若的声音尖锐响起,伴随而起的还有桌椅碰撞倒地的声音。

    “放开我!”

    张秀惠极力挣扎。

    满月透过窗户缝隙看进去,只见尔若正将一颗褐色药丸强行放进张秀惠口中,张秀惠身侧,一左一右各自有一个婆子摁着她,不许她乱动。

    而刚才那个进入这里的黑衣女子则不知去向。

    “你解决那两个婆子,尔若我要亲自收拾,派人继续找刚才那个黑衣女人。”

    满月用唇语告诉年政,下一刻,年政率先冲了进去,在屋内的人还没发现的情况,手刀迅速制服了那两个彪悍的婆子。

    尔若一惊,正要喊人,却被随后进来的满月抬脚踢在了小腹上。

    “啊!”尔若痛呼一声,挣扎着要喊外面的人,却不知道,屋外的隐卫也在同时被年政带来的隐卫解决掉。

    尔若终究是会功夫的,即便被废了武功,可架势还在。

    一手拔下头上发簪,另一只手扯着张秀惠头发,那簪子就要狠狠刺入张秀惠眼睛。

    满月上前一步紧紧抓着尔若握着簪子的那只手,张秀惠得空膝盖狠狠地踹在尔若胸口。

    尔若闷哼一声,仰面倒地。

    满月单脚踩在尔若手腕上,逼着她松开手。

    “你们这两个贱人!”

    尔若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同时被满月和张秀惠收拾。

    “太子妃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多废话!”

    张秀惠不甘示弱,手肘重重落在尔若腹部。

    尔若却在下一刻突然抬脚朝满月太阳穴踢去。

    尔若的腿抬起,却是踢在了张秀惠挡在满月身前的手背上。

    年政是要上来帮忙的,可之前王妃说了,不许他出手!

    难道这就是女人之间的战争?

    尔若没能踢到满月,自然不甘心,发疯一样的要跳起来厮打满月,张秀惠忍着手背的剧痛,翻身压在尔若身上,见此情景,满月捡起一边尔若扔在地上的发簪,狠狠地刺在尔若手背上。

    尔若尖叫一声,因为满月刺的是她受伤的那只手,原本伤筋动骨就需要很长时间调养,尔若这只手也才好没多久,现在又加上一道伤疤。

    张秀惠丝丝摁着尔若的手,任由她嘶吼咒骂。

    满月抬脚狠狠地踢在张秀惠曾经断过的那根肋骨上。

    “你不是很喜欢踢人吗?让你也尝尝挨踢的滋味!”

    满月这一脚再次踢断了尔若刚刚康复的肋骨,尔若疼的一个劲的抽气掉眼泪,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

    “年政!把她绑起来!堵住她的嘴!”

    满月这才吩咐年政上场。

    年政点点头,刚才自家王妃和太子侧妃两个打一个的场景,莫名令他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这就是女人之间的战争?

    “王妃,如果时间一长,外面的隐卫会发现不对劲。”

    年政沉声提醒满月。

    “我知道。现在带她走。”

    满月也知道留下来夜长梦多,尔若会主动对付张秀惠,必定是有十足的把握,或是被人抓住了把柄。

    尔若瞪着血红的眼睛看向满月,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王妃,我也跟你一起回去。”张秀惠上前一步,所谓无功不受禄,张秀惠的命今天是满月救的,不论如何,她都要报答满月。

    “我原本就是来找你的。”满月点点头。

    一行人离开之后,回了璇玑宫。

    虽然只相隔了几座宫殿,但之前在坤宁宫发生的一切却瞒过了坤宁宫所有隐卫。

    璇玑宫后院暗房,尔若被绑在椅子上无法动弹。

    满月和张秀惠坐在对面,暗房内光线昏暗,潮湿阴冷。

    “哼!没想到璇玑宫也有这种地方?枉那安妃平时还一副大仁大义的模样!原来不过都是装的!”

    尔若恨恨出声。

    “这里是紫禁城,是九重宫阙,人人为了自保,有暗房有何奇怪?倒是没想到这里的暗房竟然会为你准备着。尔若,还是说说是谁指使你对张秀惠下毒吧。”

    满月冷冷出声,一双紫眸在昏暗之中闪烁迷离星辉。

    “张秀惠!你这个不知好歹的贱人!太子喜欢的是令狐满月!你不知道吗?!你还跟令狐满月一伙!将来你是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尔若气不过满月和张秀惠都没事,只有她现在被绑了起来,没有自由。

    张秀惠表情淡定,视线落在面前桌上的那颗毒药上。

    “太子妃不想说没关系,你大概是想不到,有朝一日,你为我准备的毒药会被你亲自吞下吧。”

    张秀惠沉稳的气度,让尔若此刻更加气急败坏。

    “你们敢抓我,我父王不会放过你们的!”

    尔若现在还是死鸭子嘴硬,不肯认输。

    “你不说没有关系,就继续留在这里吧。到时候太子登基,你就成了□□历史上第一个太子登基前失踪的皇后!我在这里杀了你也不会有人知道,我跟张秀惠都可以做出没去过坤宁宫的证据!我们既然能悄无声息的将你带出来,也能让你彻底消失!机会给了你了,说不说以后你都没有机会了!”

    话音落下,满月率先起身。

    见此,张秀惠也随着她一起站了起来。

    生死面前,尔若必须说出幕后黑手。

    “你们以为你们赢了吗?是!现在看来,你们是赢了,但注定只是暂时的!”尔若红着眼睛看向二人。

    “令狐满月,你与林冬曜的双宿双飞,注定了只是暂时的,林冬曜命不久矣,你注定是孤独一个人!你这个扫把星!张秀惠,你以为太子以后会喜欢你吗?你会有机会吗?林简那么自负,他这辈子都注定了只能喜欢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不喜欢他,他就会自私的不接受任何人!你这一辈子都只是他利用的一颗棋子!

    我有哪里不如你们?为什么我不能有好的姻缘?我那么喜欢东曜哥哥,可他却从不肯正眼看我一眼,他肯主动找我,也只是为了警告我不许伤害你!我对太子哥哥也以往轻声,可他对我的每一个笑容都是假的!他笑的越灿烂,其实对我的厌恶越多!我的手,我扭伤的脚踝,还有我断过的肋骨,哪一次都是他暗中所为!我不明白,一个男人要对一个女人恨到什么程度才会如此报复!

    我只是想要他们爱我,为什么我什么都得不到!我想要改变的,我天天留在太子府,我连自己的院子都不曾踏出过一步,我如此待了大半年的时间,可我换来了什么?换来的是太子变本加厉的漠视,他有小妾,有侧妃,我都忍了,为什么他还要跟你在一起!”

    尔若抬起头,瞪着一双血红的眸子看向张秀惠。

    “赫尔若,我跟太子并不是表面看到的如此简单,其实是我曾经欠他的,所以我现在要还上我欠他的!”

    张秀惠此话一出,满月不由得眨眨眼睛,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而尔若却是情绪愈发激动,

    “你现在已经是太子的女人了,你当然这么说!你占尽了便宜,我真恨自己没早点解决了你!我为什么要等到国师翰祺找上门了,我才下定决心!可现在都晚了——”

    “是翰祺找的你?”张秀惠一听到翰祺的名字,眸子一瞪,眼底划过浓浓恨意。

    满月则是若有所思的看向她。

    她一直猜测翰祺的身份跟林冬合有关,可现在翰祺不但找了尔若,而且看张秀惠的反应,也是认识翰祺的。

    这个翰祺究竟是不是林冬合?

    尔若转过头去,不肯再开口。

    “我们先出去。”

    满月轻声开口,张秀惠停顿了片刻,回过神来,表情沉重的点点头。

    走出暗房,院中阳光明媚夺目,满月的紫眸在日光下更显娇媚迷蒙。

    “冬季每天都会有一段时间,有如此暖身的阳光。其实是上天在提醒我们,即便是严寒冬季,也终会迎来一年春暖花开,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真正令你过不去的时候,你也就不会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所以,当下还活着,不论什么坎坷,都要学着迈过去。”

    满月一番话,悠然平和,带给张秀惠的却像是重锤砸在她胸口的感觉。

    “王妃,我没想到翰祺有我这颗棋子之后,还会再找赫尔若对付我。翰祺谁都不信,他要的是双重保险,既要我下毒害死太子,又在我下毒之后令赫尔若对我下毒——王妃,你带我去见太子吧。我什么都认。”

    事到如今,张秀惠什么都会承认。

    “但你却没有真的对太子下毒,你想凭着自己的能力对付翰祺,是不是?”

    满月看出张秀惠对太子的心思,绝不单纯。

    她喜欢太子,不会伤害他!

    “王妃,太子不会相信的,我不想你为难。”张秀惠摇摇头,苦涩一笑。

    “我有自己的判断。既然这出戏,翰祺在背后指挥的如此过瘾,那我们就继续演下去,太子不相信你,我就跟王爷一同去找他,这出戏无论如何都要演下去,就是尔若也必须一起演戏!一个都不能少!”

    满月态度坚决。

    如果翰祺真的是林冬合的话,那么现在是抓住他的最好时机!

    必须等他出手才行!

    满月自认算是最了解林冬合为人的了,林冬合连假死这一招都能用上,下一步只能是鱼死网破的一招!若不能达成他目的,他就要毁了一切!

    满月不会让他得逞!

    “王妃,你为何如此信我?”张秀惠眸中闪过一丝泪意,在满月面前,有种莫名想哭的冲动。

    “你说的,你曾经欠了太子的,我想让你把欠了他的都还上。”

    如果张秀惠跟她一样,那么她们唯一不同的就是,她是来讨债的!张秀惠是来还债的!

    “好。我会的。”

    张秀惠现在还不是很明白满月说的意思,但莫名的她就是信任满月。

    “你现在告诉我,翰祺之前的部署都是什么,我知道他不会将所有计划都告诉你,你只告诉我你知道的,剩下的我会安排。”

    满月如此说,张秀惠不敢耽误所剩无多的时辰,急忙点头。

    送走了张秀惠,满月等到很晚,林冬曜才回来。在这之前,对于如何对付翰祺,在她脑海中已经有了一个大体的轮廓。

    谁知某王爷一回来却是容不得她开口说话,人还没站稳,吻就如狂风骤雨般落下。

    满月第一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热吻已经封堵了之后要说的话。

    无论满月怎么抗议,怎么捶打他胸膛,都无济于事。

    某王爷的霸道劲儿上来了,任凭十个满月也不是他的对手。

    他的吻热烈缠绵,带着霸道强势的气息,却在拥抱她的力道上温柔小心到了极致。

    一吻方歇,满月喘息不已。

    “我有事跟你商量。”满月得空喘息着出声。

    “嗯?”他半眯了寒瞳,看向她的眼神却带着一丝隐隐的“警告”。

    “你先听我说。”满月一手扯着他袖子,一只手搭在他肩膀,这一刻,平时一贯是清冷淡然的她,因那眉眼的一丝期待和娇柔,平添了三分妩媚生动。

    “要求我的话,你就会如此了?你还真是演戏成精。”

    “那你答应吗?”满月往前一步,身子靠在他胸前。

    “若有危险的事情,我是不会答应的。”

    “王爷,富贵险中求。”

    “险,我来。富贵,你享。”他的回答简洁明了,她若有新的计划可以告诉他,但只能他来行动。

    “能有什么风险?是王爷你太小心了。”

    满月低声咕哝了一句。

    下一刻,天旋地转的感觉忽然袭来,她再次被某人扛在身上,大步朝寝宫走去。

    “是吗?本王就是小心!你能奈我何?”某王爷一边扛着某小女人,一边不屑数落她的不是。

    预计中的坠落虽然没有任何伤害和力道,却是让她备受眩晕感觉的支配。

    “我们先说正事!”

    “你能乖乖听话就是正事!”

    “我需要你和太子一起配合来演这出戏。你不是曾给我暗示,林冬合还活着吗?”满月坐在床上,一本正经的看着他。

    林冬曜轻叹口气,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你知道是谁了?”

    “嗯。翰祺。”其实她还不是完全肯定,但林冬曜既然如此问,在此刻他们是心灵相通的。

    “其实我最初也是怀疑,但林冬合永远都会输给他的自负和小心翼翼。他在打听到所有他想知道的事情之前,是不会轻易露面的,但四国的消息网已经被我们控制大半,这一点,他却不知道。有人花费大量银两在四国地下组织收集情报,却大多是针对你的,我收到消息却没有任何行动,只是暗中观察。

    因为一直握着东洛这条线,我也是没有表露出任何,即便当时你在王府,我也没急着告诉你。其实并非不信任你,而是不想你卷入太多,尤其当我知道自己的身体——呼——”

    说到这里,他长舒口气。

    满月眨眨眼,在他胸前捶了一下,对他来说,这力道不过是绵绵细雨。

    “你也知道你瞒了我很多,这次的安排就都要听我的。”话音落下,她的粉拳再次挥起,却是被他一把握住。

    “你就这时候反应最快!”他轻点了一下她鼻尖,眼底却是说不出的宠溺呵护。

    “其实这一次,最难的是太子那边。你能答应我去找太子一趟吗?”她紫眸定定的看向他,视线交织,她能看懂他心底的不赞成,却又耐不住她开口,不得不答应。

    “带着年政一起。一个时辰必须回来。”

    他语气倏忽冷了下来,满月明白,如果一个时辰不回来会是什么后果!

    “嗯。”她点头答应。正要翻身下床,却被他从背后紧紧抱住。

    他下巴抵在她肩头,微微刺痛的感觉袭上身体。

    “你轻点。”她缩了缩脖子,小声抗议。

    “记住时辰,晚回来一刻都不行。”他下巴继续厮磨着她肩头,在她抗议中,旋即咬在她肩头,虽说隔着一层厚厚的衣服,可还是有轻微的刺痛感觉传来。

    “你怎么还咬人?”她扭头看他,眼里却是嘻嘻哈哈满不在乎。

    反正又不痛!

    他不痛快,也只有这个法子能发泄发泄了。

    “你还有脸嬉笑?快去快回!”

    他拍了她屁屁一下,力道有些大,声音啪的一声有些刺耳。

    满月故意抽气一声,

    “你打我?”

    “这是夫妻之间的情趣,以后慢慢还有别的。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总不能一成不变。”

    “你——”

    满月瞪了他一眼,总算是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令狐满月,早去早回,听到没有?!”

    他在她身后狠狠出声,满月登时打了个寒战。

    旋即什么都没说,带着年政一溜烟消失在璇玑宫。

    反正她带着年政,还能跑到哪里去?

    ——

    满月离开后,林冬曜脸上柔情宠溺渐渐消退,身体的疼痛无法用语言形容,在她面前,他一直在克制,现在她离开这里,他才能释放身体的痛苦,不让她担心。

    身体每一处都是透入骨髓的痛苦,仿佛是生生的把骨髓抽出来,任由冷风呼呼灌入的感觉。

    每天,如此痛苦都要承受数不清的次数,随着他身体越来越虚弱,如此痛苦反复加倍。

    即便魏枫醒来,对他来说也只是延长几个月的寿命罢了。在魏枫没找到最合适的药引子之前,他只不过是在拖延时间。

    “杨晓黎!”

    林冬曜忍着剧痛开口。

    “王爷。”

    杨晓黎自暗处出来,看到自家王爷如此痛苦,心里头自然不是滋味。

    “兵力集结如何?”林冬曜哑声询问。

    “回王爷,已经按照王爷吩咐,王府兵力隐卫兵力还有东洛单于老将军那里,都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就等明日王爷一声令下。”

    “好。退下。”

    林冬曜摆手示意,即便如此简单的动作,在他现在做来,也是说不出的艰难痛苦。

    但他必须在明日父皇出殡之前做好万全准备,不能让□□百年基业毁在其他人手里!即便林冬合是他兄弟,但与□□不利的,都不能留下!

    一旦开战,民不聊生,国家陨落,这并不是父皇想要看到的!

    所以明日不论太子答应合作与否,他都要拼尽最后的力量保住□□百年基业。

    “王爷,您的身体——”杨晓黎一直呆在林冬曜身边,他亲眼看着自家王爷的身体日渐憔悴虚弱,说不出的心痛感觉。

    “本王还能撑住!不到明天最后时刻,不准通知苍爵、飞鹰还有迟重。”

    “是,王爷。”

    杨晓黎虽然担心,但也要听命自家王爷吩咐。

    他们这些跟在王爷身边多年的隐卫,也只在几个月前才知道,王爷暗中还培养了三大隐卫,苍爵、飞鹰、迟重!

    林冬曜暗中培养的三大隐卫,原本是用来对付太子或是□□巨变时所用。可自从他得知自己的病情之后,他就已经将这三大隐卫暗中留给了满月。

    以备将来保护她身边所用。

    即便明天满月的计划成功了,他也不会改变主意。

    ——

    承乾宫

    太子一直都在大殿为皇上守孝,满月即便乔装打扮也无法掩饰那一双紫眸,索性就以原本模样出现在他面前。

    大殿之上,白色覆盖。

    林简神情说不出是哀戚还是沉静,隐隐的还透着一丝暗沉。

    “你来了?”看到满月,他表情不变,苦涩失落全都藏在了心底。

    “张秀惠——都跟你说了吗?”她清朗出声,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冷漠凉薄的感觉了。

    曾经,林简多么希望能看透她的心,能看到她展露真实欢颜的那一刻。可如今他倒是等到了,却也目睹了她跟林冬曜双双对对。

    “你们的计划——不觉得像是无稽之谈吗?林冬合还活着?呵——张秀惠的话有几分真假,我尚且还可以判断,可是你呢?难道你不想帮林冬曜解毒吗?”

    林简这番话,一半是气话,一半是怀疑。

    “王爷的身体坚持不了多少天,太子殿下应该明白,我只想——”

    “我不明白!我应该明白什么?令狐满月!你告诉我!我应该明白什么!”

    林简情绪突然有些激动,转头冷冷瞪着满月。

    他宁愿什么都不明白!包括她的心!

    曾经那么渴望想要看懂她的心,现在却是说不出的心酸滋味。

    “殿下,这也是为了你好。张秀惠有她的难言之隐,她也不想。但她既然现在肯帮你,也只有殿下的配合才能演好这场戏,才能引出林冬合以及他背后的势力。殿下,□□百年基业,总不能就此毁在殿下手里吧?”

    满月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张秀惠都说了一遍,但她还有一句话要告诉林简,

    “殿下即将站在最高位,更应该明白,敌人和对手之间,没有永恒。就如这天气一般,瞬息万变,但万变不离其宗,这□□的江山始终都是太子殿下的,这一点,殿下大可放心。”

    “如果我的身边没有你,我还要这万里江山作何?我空守着九重宫阙,每日看到的都不是自己喜欢的人,江山社稷百年基业,也只不过是延续我作为林氏子孙的义务和责任。我也知,若不能动情最好,若能凉薄孤冷最好,但我偏偏自信的以为我付出全部的开始就能守望到最后拥你入怀,但结果呢?你投入的怀抱与我对立,我拥入的身躯没有任何你的气息——我跪在这里,闭上眼睛,一个人的时候,才是唯一真实的时候。

    你不来,我盼着,你来了,我痛苦。

    你还要我如何?

    是不是真的要等到最后你为了挽救林冬曜的姓名,在最后的一刻,你拿着刀子刺穿我身体,我才肯放下折磨我这么久的你!

    感情为何一定要有人受伤?我总觉得我像是受到了两世的伤害,是不是当初付出的感情太深了,所以现在才会有如此感觉?”

    林简的话,每一个字,每一句,都像是针尖穿透心脏的感觉。

    满月眸子闪烁莹紫光芒,眼底隐隐有细碎如水晶的光亮划过。

    暗处,一直不曾离去的张秀惠,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此刻的她,哭成了泪人,却不曾发出任何声音。

    她回来——是不是错了?

    是她让太子受了两世伤痛吗?

    如果可以,上苍是否可以告诉她,该如何做,才能让他幸福!

    她宁愿一个人承受所有痛苦折磨,也不想他再受到任何伤害。

    可上苍却没有告诉她,应该怎么做?

    “殿下,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我不会为了王爷而伤害你。很多事情,命中注定。比如我们之间是否会存在感情,我不知道王爷还能撑多久,几天或是几个月,他都已经在我心里了,若他真的不在了,我也会继续走下去,因为这事他想要看到的,这也是皇上希望看到的。

    每个人的心其实就那么点的空间,藏得下的,藏不下的,却是每天都在变化。也许殿下今日还念着我,过不了多久,殿下就会找到可以让你念叨生生世世可以陪你生生世世的人,这个人,或是出现了,或是在不久的将来出现,但都不会是我。殿下若能看透这一点,也就不会再执着难过了。

    殿下,我的心里——真的只有他的位置了。如果——如果前世非如此,也许今生也会是你,但注定只是也许,我只能说,殿下还没等到你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我却已经先一步跳出了这个圈子——所以殿下才会觉得是我先丢弃了你——但这真的不是丢弃,而是彼此都有注定的另一半,等在你暂时看不见的地方。”

    满月轻声开口,也许在来之前,她也没有想过,她跟林简之间,还会有如此语重心长平心静气的时候。

    真的是冥冥中注定的吧,她要说出这些话。

    暗处,张秀惠脸上的泪水自始至终就没有干过。

    她在这里,他看不到!

    也许永远都看不到!

    也许这份感情,这个秘密,是要永远的埋藏在她的记忆当中,难见天日。

    张秀惠也不知道她哭了多久,她甚至不知道满月何时离开的,只知道,当她泪水快要流干的时候,一道白色身影伫立身前。

    她红肿的眼睛眨了好几下,才能看清楚眼前的人。

    “为什么哭?”林简皱眉,语出凉薄。

    张秀惠摇摇头,越想忍住眼泪,泪水却掉落的越加凶猛。

    “我只是来之前,突然想到娘亲在我小的时候,跟我讲过的一个故事。”她止住抽泣的声音,泪眼婆娑的望着他。

    他的轮廓,他的神采,他的一切一切都跟上一世一模一样。

    可他的感情却完全变了。

    她抓不住,也求不到了。

    “什么故事?”

    鬼使神差的,他忍不住发问。

    他一贯是对她的事情不闻不问的。

    除了令狐满月这四个字能引起他的兴趣和在意,其他女人的名字,可有可无。

    但是这一次,却对能让张秀惠哭的如此模样的那个故事充满了兴趣。

    究竟是怎样的故事,会如此吸引人?

    “殿下想听,我说给你。”

    张秀惠擦干眼角泪痕,忽然对他绽放一抹悠然浅笑,明媚动人,却又因为哭红的眼睛分外添了一分惹人怜惜的无奈。

    “故事很长,来自传说。第一世,官家女子,遇到了天庭的将军,将军对她一见钟情,再见她,更是认定了非她不娶。可将军并不知道,官家女子其实是将军的对手培养了八年时间,只为了用来迷惑将军打击将军的一颗棋子。

    将军毫无准备的坠入这张精心织造的陷阱当中,他爱的很深很真,却不知,他的一举一动,他的所有秘密早在对手的监视之中。他如何也想不到,他最信任的枕边人,他最爱的女人会是害死他身边那么多亲信和侍卫的侩子手!

    但将军大势已去,身边就只剩下她的时候,将军还满足于她还留在自己的身边,陪着自己不论生死。可是——断崖边,他看着她一步步走到他对手身边,他的对手笑着揭露出她的真实身份,他不必受到酷刑,就已经遍体鳞伤了。被情所伤——他跳下万丈悬崖尸骨不剩。而她信任的所谓主人所谓救命恩人,却在背后狠狠地捅了她一刀,在她倒下的身体旁嘲笑她的下贱肮脏,嘲笑她的自不量力!

    而她也在那一刻才看到自己的心,不知何时对那天庭将军缓缓打开。但一切,为时已晚。”

    张秀惠忍着不让自己哭,忍着说出这个故事。

    管家女子就是她,天庭将军就是林简!

    至于林简的对手则是林冬合!

    上一世,她是林冬合精心培养了八年的一颗棋子,以美人计□□林简,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还懂得如何讨男人欢心,她更加知道什么样的女子才会吸引林简的目光,她做的完美无缺,而林简也一步步坠入她情感的陷阱之中。

    上一世,她欠了他太多太多。

    从感情到尊严,到生命,到所有一切!

    她带着愧疚和痛苦死去,却在一年前重生。

    她知道是上苍给她一个机会偿还曾经欠下林简的一切!但当她醒来之后却发现,一切早已改变。

    她没能在两年前的选妃宴上脱颖而出,而是得了一场病被阁老养在深闺,只是她不变的另一个身份依旧是林冬合的一颗棋子!

    等她有机会见到林简了,却发现,他的眼里心里,都只有一个令狐满月!

    她晚了——

    那时候,她哭着转过身去,她告诉自己,只要他幸福,她就不必出现了。但偏偏事与愿违,他爱的人成了柔怀王妃。

    她与他经历过一世爱恨纠缠,所以明白他的感情一旦付出会是怎样的执着和单纯,当她以局外人的身份跳脱出来在看待他对令狐满月的感情,就仿佛看到了当年他的痛苦,甚至是加倍的痛苦。

    所以当他说出这份痛苦仿佛受尽了两世折磨时,她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那么第二世呢?”林简凝眉看着她,忽然有一种在听熟悉的故事的感觉。

    像是很久之前也听说过,却无从记起。

    “第二世,管家女子出现的晚了,将军心里已经住进了另一个女子,不知上天是不是故意要折磨将军,这一世他爱上的女子心中早已喜欢别人,即便不会骗他,却也不会给他机会。而她们的故事也到此为止,后面的——娘亲还没说,殿下,我也不知道。”

    张秀惠垂下眸子,泪水干涸,心却始终潮湿阴霾。

    “没有结果的故事?算什么故事?”林简冷冷瞪着她,没有一丝感情流露。

    “是殿下要问的,我就告诉你。”她眨眨眼,忍不住顶了他一句。

    就像是上一世,她收获了他的心之后,可以在他面前任意撒娇任性,他悉数包容收纳。可那终究是上一世——

    “你走吧!”

    林简声音更冷。

    此一时彼一时,她都变了,更何况是他?

    “是,殿下。”

    她轻轻阖首,眼波颤动。

    “一切都按照令狐满月的计划行事。”林简突然在她背后开口,张秀惠身子一凛,继而无声点头。

    终究还是令狐满月的话管用,她迟到了一年,是不是就晚了这一世?

    ——

    翌日清晨

    浓雾笼罩整个□□京都。

    雾气弥漫,久久不散。

    即便是相隔三米,也无法看清对面人的面容。

    伸出手来,也只是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偌大的承乾宫鸦雀无声。

    今日,是出殡的日子。

    林简和太后带头站在最前面,身后是林冬曜,以及一众朝臣百官。

    四国也都拍了使者象征性的参加今日的出殡。因是白事,对四国使者来说,也非什么好事,所以只是象征性的参加即可。

    太后一直强忍悲痛,人前,她早已习惯了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作风,即便是今天,她也不许自己暴露出软弱无力的一面。

    可心却痛的在滴血。

    林简还未正式登基,就还是太子的身份。

    而林冬曜身边并不见满月,今日这出戏,满月一手安排,其他所有人都是她的棋子,包括他在内!他也心甘情愿的成为她的棋子!共演一出好戏。

    “请太子登上高台!”

    这时,大太监的唱诺声悲怆响起。

    按照□□的规矩,林简要登上高台为皇上祈福三个时辰,这三个时辰其他任何人都不得上前打扰,也不得擅自离开,都要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等候。

    林简一步步走上高台,就在即将踏上最后一步台阶的时候,即便远远地,也能看到林简身子一颤,继而吐出一大口鲜血。

    嗤的一声,鲜血喷溅出来。

    站在下面的太后当即吓得变了脸色,身子支撑不住将要倒下的样子。

    “快去看看太子!!快!”

    太后声音都变了。

    “尔若!快去看看殿下!!”

    太后在身边人的搀扶下勉强站立,回头去找尔若时才发现,似乎今儿一早开始就没见过她。

    太后这几天一直沉浸在巨大的悲痛当中,也无暇顾及尔若,今儿一早没看到尔若也没在意。

    “太子妃呢?!谁看见了?”太后一边发问,一边快步朝台阶上走去。

    就在这时,众人发出一阵惊呼声,只见高台上的林简身子一颤,整个人从高台上狠狠地摔了下来。

    “啊!”太后发出一声惊呼,身子踉跄一下,险些摔倒。

    “简儿!简儿!”

    太后推开身旁搀扶的宫女太监,大步上前冲在林简身旁,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怎么可能?”

    “不会的——简儿,简儿你醒醒!”

    太后看到的人是一张血肉模糊的面孔。

    因为高台有九十九级台阶,林简是一个人走上高台的,所以摔下来的时候身边一个搀扶的人都没有。

    当□□太子血肉模糊的出现在众人面前,一众朝臣直接跪在了地上。

    “御医!御医!快传御医!”太后嘶哑着嗓子开口。

    现在谁也顾不上今天是皇上出殡的日子,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摔的血肉模糊的林简身上。

    御医踉踉跄跄的冲过来,却在诊治了一番之后面色瞬间苍白如纸。

    “太后赎罪!太子——太子不行了。”

    御医吓得不停的磕头,后面的话也不敢说了。

    太后差点背过气去,也顾不上自己的身份,一脚踹在御医肩膀。

    “你这个狗奴才胡言乱语什么?太子怎么会出事?太子不会有事!不会!!”

    太后声嘶力竭,目赤欲裂。这一刻,她也不过是个失去子孙会痛不欲生的普通老妪。

    “不会的——不会的——来人!快救太子!救太子!!”

    太后嘶哑的喊声唤来了更多御医,可终究每个御医都是不停地跪地磕头,却是一言不发。

    “太后节哀!!”

    一众朝臣也跪在地上哀嚎不已。

    众人都是亲眼看见太子从高高的台阶上摔下来的,四周没有任何防护,太子摔下来的时候就七窍流血面目全非,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所有人,虽然众人都无法接受这一现实,却不得不面对这一刻。

    “你们也都跟着这帮狗奴才胡说八道是不是?这是我□□太子!他还年轻!他怎么会——怎么会——你们都给哀家滚!!滚!!”

    太后大喊大叫着,可声音却愈加嘶哑模糊。

    她在短短三天之内失去了儿子和孙子!

    这是上天对她的惩罚吗?可为何不惩罚在她身上!

    她不过是一介女子,将来□□的一切还要靠太子!为什么——为什么如此对她?如此对太子?

    “你们都是被什么迷了眼睛?难道看不出太子还活着吗?难道看不出哀家的简儿还活着吗?”

    太后扑通一声坐在太子身边,一手紧紧握着他血肉模糊的手,另一只手勉强撑着地面才不至于让自己晕厥过去。

    今天是给她的儿子出殡,为何她的孙子也会出事!

    “皇奶奶,太子摔下来的时候撞断了颈椎,致使脖颈折断,无回天之力了。皇奶奶还是早作打算吧!”

    林冬曜上前一步,在太后身后沉沉出声。

    此刻,太后眼中,即便是林冬曜,也是十恶不赦。

    太子出事,太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

    “东曜!你还有几日活头?你在此多言?他不是你大哥吗?!”太后愤恨出声。

    “简儿!你醒醒!醒醒!简儿!你不能丢下皇奶奶不管!简儿!”

    无论太后怎么开口,躺在地上的林简都是一动不动,再也没有任何回应给她。

    “皇奶奶,太子不在了。皇奶奶接受现实吧。”

    林冬曜语气是一贯的平静冷酷,可是在今天这种场合,他若还是这种态度,自然是落人口实。

    “王爷!现在是太子出事!太后如何冷静?王爷一滴泪不落,还教训起太后来了!王爷这是想要取太子而代之吗?”

    “太子突然摔落高台,此事蹊跷,一定要彻查清楚!难保不是有人想要趁乱谋夺太子之位!”

    “此事一定要交由太后彻查!我□□太子岂能去的不明不白?就算是王爷,也不能免于怀疑!”

    这时,朝堂之上一贯不怎么开口的几个大臣突然你一言我一语的联合起来向林冬曜发难,大有要在现场就将他定罪的架势。

    这几个大臣在朝中都是三品官员,品阶虽然不高,但都有各自位置的重要作用,平日不显山不露水,却在近日集体发难。

    林冬曜眸光如炬,若不是今日这特殊情况之下,他如何也不会相信这三个大臣会跟林冬合有关!但事实已经清晰的摆在了眼前。

    林冬曜不说话,等这几人继续露出更多的破绽。

    与此同时,满月始终在暗处观察一切。

    现在还不是她出来的时候,不过今日这场戏,林冬合也不会轻易露面,他吃了那么多次亏,又是极度自卑小心的性子,所以不到他认为万无一失的时候,他是不会露面的。

    现在才是这出戏的第一幕。

    林冬合既然敢在今日发难,现在他们知道的能做林冬合接应的就有张秀惠、耶律皓,还有一个尔若。

    虽然这三个人现在除了尔若暂时失踪,张秀惠和耶律皓都为她所用,但以林冬合如此性情,必定会怀疑尔若突然失踪所为何事,所以不到最后的时刻,林冬合绝不会出现。

    满月现在有的是耐心,慢慢等她露出狐狸尾巴。

    面对几名朝臣发难,林冬曜不急不躁,面色却比之前更加冷酷寒冽。

    太后这会子已经陷入了巨大的痛苦和折磨之中,她宁愿这里所有人都死了,只要能换回简儿一命也可以!

    她也疼爱东曜这个孙儿,可现在死的却是太子,她不想再失去一个孙子,但她现在真的是无力改变什么了,是不是?

    “太后!太子的事情一定要彻查清楚啊太后!”

    “是啊太后,太子明明先是吐血,因为吐血才站立不稳跌落下台阶,这分明是有人之前在太子身上做了手脚!很有可能是对太子下了毒,而太子殿下浑然不知!如今殿下不在了,有些人就以为死无对证了!有太后在,殿下就不会枉死!”

    “对!太后!查清真相一定要趁热打铁,不能给真凶机会逃脱责任!请太后降旨,立刻查明真相!刻不容缓啊太后!”

    那几个大臣又开始轮番发难,这次虽然是面对太后开口,可字字句句都是针对的林冬曜!

    令狐鸿熹站在百官前面,皱着眉头看向那三个一脸正义表情义愤填膺之势的三个大臣。这三人平日可是三棍子踹不出个屁来的角色,入朝十多年,也没有过任何过激的言论和举止,今天却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

    令狐鸿熹虽然怀疑,但在大形势还未看清之前,他也不会擅自开口。

    只是,以他对林冬曜的了解,太子的死应该与他无关!

    可如果不是林冬曜这个王爷做的,那又是谁敢对当朝太子下手!若还有这样一个人隐在暗处的话,那也太可怕了!

    所以令狐鸿熹现在不会轻易出面!一切静观其变!

    但安解却是一脸怒色,上前一步,怒吼出声,

    “哪里轮得到你们三个在此指责当今王爷!你们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混账东西!太子出事,你们三个叫的最是大声,本丞相现在就怀疑你们才是幕后真凶!”

    安解是出了名的不留情面,以前对皇上也曾当面顶撞过,更何况是三个他从未看在眼里的三品官员。

    “外公,清者自清,我没做过,不怕任何人调查!”

    林冬曜如此说,倒是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丞相大人,王爷都如此说了,丞相大人若还继续责备我等三人,难道就不怕别人说你丞相徇私护短吗?为了公平起见,丞相大人还是避避嫌少开金口的好!免得连丞相大人也牵扯了进来,晚节不保!”

    “是啊!丞相大人可是一世英名,可别毁在今日!若真是王爷做的,到时候丞相大人都逃不脱干系!到时候丞相大人有的是机会辩解开口!但现在真的不是时候!”

    那几个大臣又开始对安解冷嘲热讽,他们既是得了林冬合的命令,在太子从高台摔下来之后发难,也是瞅准了今日局势对他们有利才敢如此放肆,况且他们都是隐忍了十多年,终于逮到机会发泄了,岂能错过?

    如今太子死了,柔怀王也命不久矣,这□□就剩下一个病秧子八皇子,此刻也只有他们背后的主子安泽王有机会一统天下!

    一旦王爷现身夺取大权,他们三人可就是一个新世纪的开国功臣了!

    “你们这些牛鬼蛇神!事到如今竟敢如此颠倒黑白!太后岂会相信你们?”安解虽然生气,可大场面还是能镇住的。只是,这会子,他也隐隐感觉到整件事情的诡异和不对劲,他一面回击一面观察。

    众人都在等待太后发话,可太后现在哪有心情去想那么多?

    一贯接受现实的她,也第一次希望眼前一切都是一场噩梦,即便再坚强的人,也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太后!请太后为太子做主!”

    “请太后为太子伸冤!”

    “请太后为太子昭雪沉冤!”

    这时,那三个大臣突然跪了下来,嘴里还念念有词,一个个都是正义凛然的架势。

    三人身后,陆陆续续有七八个三品四品的官员跟着跪了下来。

    这几个官员原本就是朝堂之中左右摇摆的两面派,一方面是得了暗中的好处,另一方面也是看到了眼前的利益,太子一死,虽然他们还不知道那三个带头官员背后的金主儿是谁,但能出手如此阔绰,将来岂会亏待了他们?

    这也是林冬合失踪这段时间,暗中砸下重金做的一件重要的事情!

    他自然明白,巨变一起,朝堂之中的支持是多么重要!哪怕只是十几个三品四品的官员,但因为各自都有所在职位,人数上呼拉拉的跪在地上一大片,也会影响人心。

    “你们!全都要趁此机会要挟太后吗?太后岂会听你们摆布?”安解这时候沉住气,冷冷发声。

    但整个□□京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太后眼里最看不得的就是安妃!

    连带着与安解之间的关系也一度紧张僵硬。

    如果今儿这一出都是林冬合设计的话,那林冬合这一步的确是设计对了!太子一死,太后情绪必定崩溃,若有人此刻将全部嫌疑和矛盾都指向林冬曜,安解作为林冬曜的外公,势必会站出来说话!但安解和安妃,都与太后之间曾有过不可调和的矛盾!即便太后不相信是林冬曜所为,却也不会给安解好脸看!

    “诸位大人,请容本侯一言。”

    眼看眼前局面已是剑拔弩张,若继续下去,只怕血溅当场都是必然发生的结果。令狐鸿熹不由上前一步,沉着出声。

    以令狐鸿熹一贯的性子,在此刻都是要做一个和事老的,先将事情暂时压下,两边都不得罪,但最后令狐鸿熹永远都会站在皇上这边。

    如今皇上驾崩,令狐鸿熹也会毫不犹豫的站在太子一边!

    只是,一切若都是林冬合设计好的,又岂能算不出令狐鸿熹这八面玲珑的一面?

    “侯爷还真是贵人多忘事!侯爷以为丞相不能开口,你就可以了吗?侯爷可曾经做过王爷的丈人!侯爷家的大女儿可是王爷的王妃!听说令狐女官现在回来了,却是变了一双紫眸,不人不妖,这笔账侯爷还没交代清楚呢!就这么着急的要帮王爷抢夺什么了吗?侯爷未免把这满朝文武百官都看成是傻子了!谁会看不出侯爷现在的心思?”

    那几个大臣按照林冬合的吩咐,一番话毒辣阴险。

    只是,那人话音才刚落下,一贯儒雅内敛的令狐鸿熹竟是抬手给了那人一拳头!

    砰地一声,直接将那说话的三品大臣掀翻在地。

    “侯爷息怒!侯爷息怒!”

    “侯爷,有话好好说,可不要轻易动手!这会落人把柄的!”

    令狐鸿熹朝堂上的好友,包括一贯直来直往的尚敬平都充当拉架的紧紧拽着令狐鸿熹。

    其他朝臣则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一幕。

    在朝堂上一贯温文尔雅进退有度的令狐侯爷,竟是出手伤人!即便是跟令狐鸿熹同朝为官二十多年的老臣子,也没见过令狐鸿熹发如此大的火气。

    令狐鸿熹却是一副完全不顾任何后果的架势。

    “我令狐鸿熹自知愧对自己女儿,但那是我跟满月之间的事情!我的女儿,回来了,不论她现在什么样,她都是我令狐鸿熹亏欠最多的女儿,也是我整个侯府的骄傲。还轮不到你在此如长舌妇一般议论!再让本侯听到任何人议论满月一句,本侯豁出这条性命,也要一争到底!”

    令狐鸿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就连隐在暗处的满月,也怔愣了很长时间。

    若在之前,说她不恨令狐鸿熹,那是不可能的!

    作为亲生父亲,竟然听信自己女儿是扫把星,为此而将女儿送到外人那里寄养,生死不顾,不闻不问,即便现在对她好了,她也不觉任何感动与感激。

    可令狐鸿熹今日一怒为她,说出的这番话,她相信,令狐鸿熹是真的感到愧疚了,也是拼尽全力想要弥补曾经她缺失的信任和亲情!要不然,他也不会当着太后的面动手打人,若追究下来,乌纱不保倒是其次,性命丢了也随时可能!

    暗处,满月紫眸眨了眨,旋即移开,看向别处。

    如令狐鸿熹这般在朝堂之中摸爬滚打了二十多年的老臣,其实也一早猜到她回来之后不认他的原因,无外乎对过去的事情无法释怀!

    这一刻,满月真的不知道,是否应该原谅令狐鸿熹!

    “太后!太后!太后您快起来看看!令狐鸿熹打人了!这分明是不把太后放在眼里了!太子才出事,令狐鸿熹就开始发难打人,目中无人,这分明是要向着背后真正的凶手!阻止太后查证真相!”

    那个挨揍的大臣连滚带爬的到了太后身后,也不敢轻易上前,而是跪在地上哭喊着求太后做主。

    目睹此景,令狐鸿熹反倒是冷静了下来。

    反正已经动手了!

    曾经,满月这个女儿在侯府的时候,他忽视了她太多太多,将她送走的时候也是一时鬼迷了心窍,所谓孝心作怪,只想着事事都顺着老夫人的意思。后来,满月回来了,侯府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他逐渐看清,谁是人,谁是鬼,内心的震撼和愧疚,他都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哪怕是对自己的亲妹妹令狐泉,也不曾说过。

    但满月曾经说出的那些话,字字句句,寸血寸泪,却如刀刻一般刻在了他骨头上,他真的愧疚于曾亏欠满月的!

    若到现在这一刻,当有人侮辱他的女儿时,他还能忍住的话,那他这辈子在满月面前都抬不起头来了。

    令狐鸿熹一副无畏坚决的表情,安解则是表情复杂的看向林冬曜。

    怎么今天这局面,连令狐鸿熹都牵扯到无法自拔的地步了?一旦太后开口,东曜真的会有危险!

    林冬曜讶异于一切都在满月的预料和安排之中。

    她对林冬合的了解,再次让他有种隐隐的醋意,说不出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就是觉得,如果满月跟林冬合之前有关联的话,难道会是比跟他之间更亲密过的一种关系?

    林冬曜现在看似成了几个朝臣攻击的目标,但因为他性情一贯冷酷凉薄,他此刻不动声色,倒没引起多少怀疑。

    唯独令狐鸿熹的反应,出乎满月预料。

    一贯是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令狐鸿熹,会如此大动肝火。

    令狐鸿熹这边还没算完,这时,一道让人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众人眼前,就连悲痛万分的太后都震惊不已。

    “李景田?”太后指着突然出现的李景田,震惊不已。

    谁也未曾注意,李景田一直隐藏在朝臣之中,一直低着头,暗中观察眼前一幕,直到现在才现身。

    林冬曜墨瞳眯起,飞快的看了眼暗处满月的方向。

    没想到这一出设计出来,竟然还让李景田意外现身!这又是谁的棋子?

    太子的还是林冬合的?

    满月只是片刻惊讶,却没有将李景田的出现跟林冬合联系起来。她还记得大约一年前左右,林简曾单独在御花园中见过李景田,那时林简就曾暗示过她,跟李景田谈妥了什么,而这一年来,李景田始终没有露面,一直驻守边关,看似是暂时放下与满月之间的恩怨,实际上,李景田是十分记仇的人,怎么可能忘了他那个不能见光的干儿子刘孟良是如何变成现在的样子的!只是苦于一直找不到证据,才不得已跟太子合作。

    他这一年来,之所以能忍气吞声的驻守边关,也是想要稳固了自己的根基再做报仇打算!

    现如今,他在朝堂之上失去了令狐鸿熹的帮助,其他大臣不是与令狐鸿熹交好,就是安解的门生,再就是墙头草两面倒,谁给出的利益多就站在谁的一边。

    李景田常年不在京都,即便能安插几个眼线,也始终是势力有限。

    所以李景田答应了太子的条件,将来太子登基,李景田要毫不犹豫的站在太子这一边,而太子当初也自然是许诺了李景田很大的好处。

    李景田一出现,刚才还叫的欢快的那几个大臣都是哑声了。计划当中可没有李景田这一出,原本计划都进行的顺顺利利,现在他们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一个方向,虽然是很快的扫过,却还是被满月和林冬曜敏锐捕捉到。

    满月几乎可以肯定,林冬合就在她对面某个地方隐藏了起来。

    她在暗处,他同样也在。

    “柔怀王爷,你这一出大戏唱的还真是精彩!不过这天下可没有不散的宴席,这出大戏再精彩,也始终是要落幕的!太子之前急招臣回朝,就是担心今日会有异动,臣十万火急的往回赶,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一步!太子殿下竟然出事了!太子殿下之前可一直在臣面前提到,柔怀王对他的太子之位虎视眈眈,并且几次三番加害,柔怀王!今日之事,你难逃干系!”

    没想到李景田甫一出现,竟然也是对林冬曜发难的。

    这下之前叫的欢的那几个大臣也不敢轻易开口了,安泽王没有发话,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而且他们也只是安泽王的一颗棋子,王爷下一步会有怎样的安排,他们也不知道。

    暗处,满月看着一脸义愤填膺表情的李景田,不觉无声冷笑。

    李景田能回来,应是太子的安排,但太子并没有告诉任何人他的这个安排,暂且不说太子如此安排是对他们的不信任,单单李景田今儿这一出,稍后就足够他下不了台阶了!

    李景田故意晚出来,等着其他人都差不多该发作的发作,发难的发难,他就想趁乱出来收拾局面,捡尽便宜,他以为这一步他走对了,但很快他就会看到自己的愚蠢和可笑。

    见李景田回来,太后不得已收拾起自己碎成渣的心情,在四个小太监的搀扶下才勉强站起,就连年辉现在都沉浸在悲痛之中,有些恍惚。

    “李景田,你怎回来了?你可知,驻守边关可是重任,你这算是擅离职守吗?”

    太后沙哑着嗓子出声,可此刻的太后,不论是气势还是语气,都比之前逊色太多。明显的是一种有气无力地感觉。

    李景田看了眼太后,面上还算恭敬,眼底却尽是嘲讽。

    昔日这个老太婆可是说不出的飞扬跋扈横眉冷对,没想到她也有今天!

    “太后此话差矣,臣可是得了太子的密函才回来的,臣有密函为证!皇上驾崩,太子悲痛欲绝,在这之前,太子就曾书信给臣,说是有人要对□□江山造成威胁,当时皇上病重,臣心系皇上安危,也担心太子殿下遇到危险,所以才会立刻赶回来,没想到——终究是晚了一步!”

    李景田一番话,说的看似是发自肺腑的,却是暴露了他的狼子野心。

    林简会找他回来,必定是在皇上病重期间,但那时候李景田故意拖拖拉拉不肯现身,明明回了京都,却找各种理由拖拉隐藏,直到今儿太子出事了,他才看到了对自己最有利的一面,才一副为太子着想的架势站出来指责林冬曜!

    实则还是为了报一己私仇!

    刘孟良中毒一事,李景田一直怀疑满月,也少不了怀疑林冬曜!

    所以现在有机会对付林冬曜,他自然不会放过!

    反正太子现在摔死了,死无对证!他说太子跟他说了什么就是什么!整个□□的人都知道,林冬曜也没几天活头了,如果能早点送林冬曜上路,他还可以趁乱捞一笔好处!

    毕竟,以他大将军的身份,想要在此刻这般混沌的局面中拉拢人心,并不困难。

    李景田将太子的死看作是最大的机会,他已经为此蛰伏了整整一年,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李景田!即便是太子不在了,这里也还是哀家做主!我□□还有一个八皇子!我□□不缺能主事说话的皇子!”

    眼见李景田都出现了,原本一直是观望着的北辽使者,突然异动。

    一副浑浑噩噩表情的耶律皓突然被身后的手下挟持,锋利的软刀架在他脖子上,寒光凛凛。

    “大胆!你北辽使者竟敢带兵器来此!”

    年辉大喝一声,带人就要包围北辽使者。

    按照□□规矩,进入皇宫,四国使者只有一人可以携带随身的兵器,其他人诸如侍卫都不能带入皇宫任何兵器或是暗器。

    但北辽使者之前却是将软刀藏在了鞋底。

    “哼!什么□□不□□的!你们能不能活过今天午时尚且不知!”

    挟持耶律皓的带头侍卫冷嘲一笑,旋即却是将软刀逼近耶律皓颈部。

    “你这个没用的废物皇子!现在立刻签了这份授权丹书,将今日所有事情交由国师解决!否则,小心我这刀子也不长眼睛!”

    那侍卫话一出口,其他三国使者脸上表情各异。

    鸾凤自林简摔下高台,就一直是冷眼旁观。

    对她来说,林真睿已然不在,剩下的就只是出于两国利益合作考虑,再无别的情感因素。

    而这一切本来就是一出戏,她唯一好奇的就是背后设计这出戏的人是谁?竟是能将翰祺的心思摸的如此透彻。

    “只要——只要国师给我极乐散,让我签什么都可以!”

    耶律皓倒是很配合侍卫,此刻他正备受极乐散的控制,身体像是被成千上万只蚂蚁啃噬一般痛苦难过。

    看着耶律皓痛苦的又抓又挠,挟持他的侍卫眼底尽是蔑视冷嘲。

    东洛这边,慕华一副很不服气跃跃欲试的架势,几次三番的想要冲上去理论,却都被单于道安拦住了。

    慕华是不忿其他人那么冤枉林冬曜。

    柔怀王可是他们东洛的大恩人,也是整个东洛最大的金主儿,哪能让那帮人围起来冤枉。

    “皇子,稍安勿躁。这毕竟是□□家事,我们不宜多话。”单于道安如此说,慕华却依旧不服气。

    可之前满月叮嘱过她,无论现场发生什么,她都不能冲动,不准多嘴。如果她还想东洛以后能存在于这片大陆上,今儿就要改掉以前急躁冲动的脾气。

    慕华很听满月话,面上虽然不忿,但终究是管住了自己嘴巴。

    西域这边,西域王一直站在四国使者最后,从太子从高台上摔下,再到现在,他的心经历了几番波动和选择,眼看着北辽使者异动而起,其他两国都无所动静,作为太子丈人的西域王面临的选择说不出的艰难复杂。

    现在太子死了,他从昨儿开始就没见过尔若了,也不知道尔若那边情况如何,太子死的蹊跷,而现在□□正是面临生死存亡的一刻,西域王想的更多的自然是如何占到更多的便宜,为将来壮大西域而努力。

    “哈哈哈!你们以为现在都不说话就能改变什么吗?告诉你们,你们马上都要陪着□□皇上太子一起走了,到现在竟还木知觉也!”

    挟持耶律皓的侍卫冷声狂笑,随着他笑声落下,已经开始有大臣捂着腹部痛苦的蹲在地上,这其中也有令狐鸿熹和安解。

    唯独那几个站出来对林冬曜发难的大臣没事。

    就连太后也是一阵阵眩晕的感觉袭来,继而身子无力的倒向一边。

    “皇奶奶!!”

    林冬曜上前一步想要扶住太后,可他也是明显中毒的症状,身子绵软无力。

    “怎么回事?为何这么多人都不舒服?这怎么可能?”太后忍痛开口,看到林冬曜盘腿坐在地上,额头上滚下大颗的汗珠,面色苍白的近乎于透明,太后一颗心彻底乱了。

    北辽国师翰祺究竟是谁?为何会有如此可怕的本事?能让这上百人同时中毒!不光是这院子里的人,太后发现,就是院子外面的侍卫也晕倒了一大片,保护她的年辉这会也支撑不住瘫坐在地上,扶着她的宫女全都晕倒了,连个搀扶她的人都没有。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后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敌不过身体的虚弱无力。

    “皇奶奶,您现在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不要做!今儿的大雾有问题,很有可能是有人在雾中下毒,现在中毒的说不定不止宫内众人,就是宫外的百姓也很有可能中毒了。皇奶奶说的越多,吸入的有毒雾气就越多,先静观其变。”

    林冬曜快速开口,一番话却令太后听得瞠目结舌。

    “雾气——有毒?”

    她还真是头一回听说可以在雾气中下毒!难道这大雾也是假的?

    太后蓦然抬头看向狼烟台,顿时明白了一切!

    皇上驾崩,宫中虽然戒备森严,但因为四国使者都在宫内,所以用来观察外敌的狼烟台倒是没引起太多注意,如果这浓雾是假的,唯一可能就是有人半夜在狼烟台上做了手脚!

    “翰祺!!你究竟是谁?你给哀家滚出来!!滚出来!!”

    太后动怒,忍不住破口大骂。

    她堂堂□□太后,这里是□□土地,一个北辽的国师就妄想侵吞她□□百年基业?简直是痴人做梦!

    可太后不得不承认的一点就是,现在□□四品以上的文武百官系数中毒,侍卫也是如此,现在就是反抗都困难,完全是待宰羔羊,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暗处,满月凝眉看向盘腿坐在地上的林冬曜,不觉无语的撇撇嘴。某王爷平日看着冷酷凉薄的,这演起戏来表情丰富不说,就是这假装中毒都如此像!

    只是,事到如今,翰祺还不肯露面!摆明了是在等她出现!

    如今林冬曜都中毒了,若她还是不出现,势必会引起林冬合的怀疑!只要她不出现,林冬合就会一直在暗处操控一切。

    他会隐在暗处,一颗颗的派出他的棋子,直到这出戏演完,等她出现,而她不露面,他也就不甘心先她一步出现,更是为了他那可悲可怜的怀疑和自卑。

    这时,林冬合的另一颗棋子登场!

    只不过,这注定是林冬合自以为是他的一颗棋子,实则,却早已站在满月和太子这边。

    看到张秀惠没事人一般的一步步朝这边走来,太后已然明白发生了什么。

    “张秀惠!枉哀家对你信任有加!你竟然也有份参与谋害太子!!张阁老!看看你教出的好女儿!!哀家就是将她碎尸万段也不为过!”

    太后咬牙呵斥也中毒瘫坐在地上的张阁老。

    可怜张阁老一把年纪了,再有几个月就要解甲归田了,却是遇上了今天这样的事情!他现在是真的中毒瘫坐在地上,可随着张秀惠一步步朝耶律皓走过去,任谁也不会相信张阁老什么都不知道,谁也不会相信他是无辜的!

    “这——太后,臣冤枉!!”

    “你!逆子!畜生!你这是要作何!!”

    张阁老怒吼出声,额头上青筋迸射,说不出的愤怒失望。

    自从一年前,他就觉得自己最疼爱的这个女儿有些不对劲,究竟哪里不对劲,一时半会,他也不知从何说起!

    只知道以前性情平静温顺的女儿,自从在选妃宴之后见了太子一面,回来之后就变了很多,有一次,张阁老甚至看到她站在太子背后默默流泪,那时太子正在御花园中与令狐女官散步。

    张阁老以为女儿痴恋太子,但因为女儿从未提过,他也不好揭穿,直到太子登门提亲,他试着与女儿商议,谁知一贯对提亲的人只会拒绝的女儿,竟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张阁老聪明一世,却在女儿的事情犯了糊涂,如何也想不通这个女儿究竟是怎么想的?他一直是极宠女儿的,凡事都会顺着她的意思,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看到女儿嫁给太子,也算是得了太子的宠爱,只是今天这一幕,他却真的看不明白了!

    “父亲,人各有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太子对我不好,自然有对我好的人,只要太子死了,我就能跟耶律皓双宿双飞了,父亲一把年纪了,也没有几天日子了,何不成全了女儿,让女儿跟耶律皓在一起!如今女儿被人威胁,只有如此才能挽救耶律皓性命!女儿不得已!还望父亲原谅!”

    张秀惠一开口,满朝文武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难道说太子的死跟太子侧妃有关?

    “张秀惠!尔若的失踪也跟你有关吗?”太后瞪大了眼睛,像是看一个女魔头一样的眼神看向张秀惠。

    “贱人!竟敢害本王女儿!你!你快说!尔若在哪里?”

    西域王也中了毒,强撑着酸软无力的身子向前挪动了一小步,指着张秀惠的手抖的不成样子。

    张秀惠却是表情平静的看着他,

    “太子妃有手有脚,想去哪里我能管得了吗?我只是按照国师吩咐,只为保住耶律皓性命。西域王找不到自己女儿是你的事情,别什么黑锅都往我身上扣!”

    “张秀惠!你找死!你所谓的黑锅是哀家给你扣上的?你难道还要害了哀家不成吗?哀家万万没想到,平日看着温顺柔和的你,竟——竟是如此蛇蝎心肠,心思歹毒的邪恶妖女!你——你还哀家太子!!”

    太后激动的破口大骂,早就把林冬曜刚才的嘱咐抛在了脑后。

    她现在也不过是个崩溃绝望的普通老太太,接二连三的打击令她失态发狂,她现在还能开口说话已是坚持到了最后,她恨不得死的人是自己,能换回她儿子的命,能换回她孙子的命!

    甚至只要她儿子能活过来,她都可以答应他跟鸾凤在一起!她也可以不提任何要求!

    只要她的儿子孙子都守在面前,而不是一个个的离她远去,丢下她孤零零的在这里。

    太后也是凡人,所以到了最后才想明白,恩怨情仇,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场空,虚无缥缈,随风散去,唯有留在身边的才是最真实的!

    可她已经没有这个机会再选择一次了!

    谁让她生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家呢!

    “张秀惠!你!真的是你藏起了尔若?”西域王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自己女儿安危。

    生死关头,都是各自顾着各家的人。

    “西域王,我刚才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太子是我下的毒,但尔若我不知道!”

    张秀惠冷静出声。

    她如此说,也是完全按照林冬合的吩咐,但尔若失踪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却是瞒着林冬合!林冬合现在在暗处,也必定开始怀疑尔若失踪是不是跟令狐满月有关!以他那么多疑的性子,有一丝怀疑都不会露面的!

    好在尔若的性子一贯是风一阵雨一阵,没有定性,任何事情都是做的虎头蛇尾的!所以尔若突然失踪,说不定只是她自己的原因。

    “师兄,你没事吧。我来了。”

    张秀惠不再理会西域王,上前几步到了耶律皓身前,看似亲昵熟稔的扶着身子摇摇欲坠的耶律皓。

    太后见了,怒火中烧。

    “你们这对狗男女!当着哀家和满朝文武的面就在此打情骂俏!!好好好!张阁老,你快看看你一手教出来的好女儿!竟是如此下贱□□不知羞耻!你张阁老还活着做什么?还不自行了断了!”

    太后一方面是真的生气,另一方面也是故意说这些话刺激张阁老。

    张阁老可是朝中重臣,地位与令狐鸿熹和安解齐名,若是他也有个异心的话,那今儿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所以太后故意刺激张阁老,知道张阁老宠爱这个女儿,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张阁老死了自然好过活下来跟女儿联手对付□□!

    “太后,臣——臣教女无方!但臣对□□对皇上对太子——问心无愧!”

    张阁老说着就要咬舌自尽,却被一旁的尚敬平死死捏住了下巴,尚敬平更是使出浑身力气撞晕了张阁老。

    他是张阁老的门生,自然了解他的为人!尚敬平也是自小看着张秀惠长大,虽然过去一年张秀惠性情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但尚敬平也不相信她会做出背叛太子与北辽皇子苟合的事情来!

    这其中一定是有误会和苦衷!

    尚敬平平时为人虽然直来直往不懂圆滑,但关键时刻,却比任何人都要清醒明白。

    尚敬平为人清高公正,在朝堂之中没什么朋友,如今能帮他说话的人也只有令狐鸿熹和安解,可这俩个人现在却是自身难保。

    令狐鸿熹的门生想要替自家老师说话,却被令狐鸿熹眼神制止,今日之事,凶多吉少,真要有什么事,也是他自己一个人扛下来,不能影响其他人。

    他唯一遗憾的就是,没能再见满月一面,有些话亲口告诉她。

    眼看刚才那几个官员又要开始围攻尚敬平,暗处,满月对年政使了个眼色,二人同时从暗处走出。

    “王爷!”

    满月蓦然出声,清脆熟悉。

    之前她是慕华,不能开口说话,还是一身男装打扮,还画了眉毛和胡子,这几天在宫中,她也一直隐身暗处,嫌少露面,所以见过她的人寥寥,虽都风言风语曾经的柔怀王妃回来了,但真正见过的人却几乎没有。

    此刻,她洗尽铅华,一身羡夺目紫衣,神秘耀目,正是当日在宫中为女官时的穿着打扮。

    只那一双紫眸与之前不同,却因为一身紫衣映照,更添魅惑神秘。

    “令狐满月——果真是你?”

    太后回过神来,看向朝这边缓缓走来的满月。

    令狐鸿熹也愣愣的看向满月,眼底充斥着震惊、欣喜,还有遗憾。

    为何满月要在此刻现身?现在这般情况下,她还出现——只怕也会有危险!看如果不出现的话,还是他那个冷静决绝的女儿吗?

    “满月?真的是你?”

    令狐鸿熹声音压抑不住的激动沙哑。

    “父亲。”满月冲令狐鸿熹点点头,却是快步走到林冬曜面前。

    “王爷,我来救你。”看着林冬曜苍白面色,满月心下莫名咯噔一下。

    如果今天这一幕不是事先设计好的,而是真实发生的,她能如此冷静的接受林冬曜即将离开的现实吗?

    “令狐满月!今天这里所有人都没救了!他们都中毒了,自然也包括柔怀王爷,这种毒在狼烟之中扩散,主子有解药,但不会给他们,尤其是不会给柔怀王爷。王妃,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见满月出来,张秀惠毫不客气的开口。

    她如此说,跟张阁老更加失望痛苦,这还是他的女儿吗?怎么完全换了一个人?

    这一刻,他宁愿自己从来没有生过这个女儿!

    满月不理会张秀惠,蹲在林冬曜身边。

    “王爷——”

    “本王没事。”林冬曜看起来是不想满月担心。

    “王爷,如果今天你有事,我陪你一起。”满月轻轻握着林冬曜的手,这一刻,她眼底的执着令他动容。

    他几乎忘了,这是一出戏!

    “本王——本王不许你这么说,你不能有事!你要好好地继续活下去,本王没多少时日了,但是你还要走下去,我撑了这么长时间,也只为了你而已。如果要你陪着我的话,我又为何要瞒着你我生病,为何要为你做这么多?满月,这时候不要跟我任性,听我的,好不好?”

    他抬手轻轻抚摸她面颊,这一场景曾经在他梦中出现过,生离死别的痛苦场面,比任何病痛都要折磨心扉。

    虽然这是一场戏,但他还是当了真。

    “你生病都瞒着我,为我做任何事都瞒着我,这一次我不会再听你的!你让我走我就走,你让我留下我就留下!你当我是什么?是你王府后门地上铺着的一块青石板吗?任由你来来去去,我却只能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何时才能在见到你?林冬曜,你真自私!”

    她眸光莹然,紫色寒瞳闪烁令林冬曜心碎的倔强和执着。

    “好!我自私!你现在说我什么都可以,打我也可以!只要你现在立刻离开这里!我不是让年政送你走了吗?为何还要回来?”林冬曜凝眉看向她。

    为何明明是一场戏,却比现实还要真实。

    属于他们之间感情牵绊的痛苦,牵一发而动全身。

    “我说过,我这次再回来,就要时刻陪在你身边,你以为年政能骗得了我?我不走!”

    她执拗的握紧了他的手,表情愈发清冷决绝。

    令狐鸿熹在心底叹了口气,他的女儿终究还是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站在他的角度,林冬曜现在这样的情况,的确是不应该拖累满月!作为一个父亲,为了满月考虑,他会自私的希望自己女儿将来能衣食无忧,平静度日。

    可如果是满月选择的,他也没有权利阻止。

    但面对一场可预见的悲剧,他却无力改变!

    太后冷眼看着满月和林冬曜,这一刻,却是自嘲自己竟要面对如此场面!她是堂堂□□太后,这一刻却什么都做不了!

    “你们要恩恩爱爱亲亲我我,就离开这里!别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

    太后冷冷的呛了一句。

    话音才刚落下,林冬曜脸色愈发难看。

    “王爷!你不能有事!我一定会救你!你不能有事!!”

    满月紧紧握着林冬曜的手,他却只是睁着眼睛,意识涣散模糊。

    “令狐满月!别白费心思了!没有用的!这里其他人或许还能撑过今晚,但他的身体早已是病入膏肓,很快就会跟阎罗王见面了!”

    张秀惠冷冷开口,丝毫不顾现在张阁老和尚敬平现在看向她失望痛苦的眼神。

    “如果他真的熬不过现在了,那我陪着他一起。”

    话音落下,满月突然从袖子里面拿出一颗褐色药丸,直接送入口中。

    令狐鸿熹第一个反应过来,可因为隔了几步,等他上前阻止的时候,已经晚了。

    “满月!你吃的什么?满月——你告诉父亲,孩子——你说啊!你吃的什么?”令狐鸿熹被吓到了,本就因为中毒而虚弱的身体,更加是给人一种随时都会晕厥的样子。

    “是绝情丹!剧毒,无解。立刻肠穿肚烂!”

    张秀惠在一旁冷声解释。

    她有一定的医理常识,像是绝情丹这种立即致命的毒药,她认识也不奇怪。

    “什么——毒药?”令狐鸿熹眸子一颤,直接瘫坐在地上。

    “孩子——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要走这一步!这一次你为什么不能听王爷的?你——孩子,你还年轻,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为父?”

    这一刻,令狐鸿熹的痛呼声响彻天地。

    他是一个曾对发妻和亲生女儿犯过错的男人,当他再次见到自己忽视了七年的女儿之后,与满月相处的点点滴滴,都令他回忆起多年前妻女在身边的一幕幕。

    他是真的心疼这儿女儿!

    “我不后悔——”满月依旧倔强的摇摇头。

    林冬曜含泪看向她。

    “这是我的选择,我为了我爱的人做的选择,我不后悔。也许,我们还有来世也不一定,我们还可以再见面,我们还能在一起,只是现在我们还不知道。如果可以,下一世我会好好珍惜,不会再错过跟你相处的每一刻。”

    话音落下,满月倒在林冬曜身边。

    令狐鸿熹早已是泪流满面。

    为官二十多年,满朝文武有谁见过他落泪?这是第一次,为了他曾亏欠了七年的女儿!

    “满月——”

    林冬曜口中发出喃喃低语,却已无法分辨。

    他真的害怕眼前这一幕,有朝一日会成为现实,血淋淋的撕扯着他支离破碎的心。

    谁也没想到,林冬曜咽气之前,死的会是令狐满月。

    张秀惠面无表情的俯下身,抬手要试探满月气息。

    令狐鸿熹拼尽全力想要推开张秀惠,奈何他现在中了毒,虚弱无力,即便是张秀惠这样的弱女子,他也无能为力。

    “滚!”

    令狐鸿熹怒吼一声。

    张秀惠却置之不理,抬手在令狐满月鼻息上试探了一会,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表情。

    “去告诉主子,令狐满月死了,这算是我们意外的收获了!其他人也都中了毒,一切都在主子掌握之中!”

    张秀惠扬声吩咐北辽的那几个侍卫。

    “孽畜!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混账东西!!”

    张阁老没想到自己女儿真的变得如此可怕阴险!为了一个耶律皓竟是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

    “从现在开始!老夫没有你这个女儿了!老夫要跟你断绝一切父女关系!”

    张阁老原本是要自尽谢罪的,刚才被尚敬平拦了下来,现在却是生不如死的痛苦感觉。

    “我只要能跟师兄在一起,其他我都可以不要!我今天会做这一切,就是做好了准备要跟天下人为敌!我宁可负了所有人,也要跟师兄一起!”

    张秀惠语气说不出的坚决偏执。

    张阁老气白了脸,咬牙道,

    “你连我这个父亲也不要了?就为了一个耶律皓?”张阁老痛心疾首,这一刻恨不得回到十八年前,还没有这个女儿的时候!

    过去十多年,这个女儿懂事乖巧的一面历历在目,这曾是他的骄傲,他下朝之后最为宽心的安慰。尽管她拒绝了所有上门提亲的人,但张阁老也不曾真的生气,反倒觉得自己女儿性情与众不同,将来必成大器。

    谁知竟是忤逆到如此地步!

    面对亲生父亲的质问,张秀惠唯有苍凉一笑,在众人面前幽然开口,

    “我只要一个爱我的人,有错吗?”

    瘫坐在地上的耶律皓苦笑一声,看向她的眼神爱意愁绪混沌交织。

    他就因为太爱她,太在意她,才会明知翰祺给他的极乐散可以上瘾,却还不管不顾的继续服用。一是为了引翰祺上钩,二也是为了能够在梦中见到她。

    哪怕是虚幻的梦境,他也不惜代价想要得到。

    他也只要爱一个人,有错吗?

    如果有来世多好!说不定下一世,她就要还欠他的这一世情债了!

    “我不管你说什么,你这个女儿我都不会再要了!”

    张阁老语气坚决,只是——这坚决背后的痛苦和巨大的失望又有谁能体会?

    尚敬平虽然是他的门生,却也不是秀惠的亲人!爱之深责之切,谁也无法替代他作为父亲此刻的伤心和痛苦。

    “张阁老,不过是一个女儿罢了。何必如此动怒。阁老过去那么多年,又不是没做过亏心事,不过是想外面亏心事做多了,回家之后有个懂事通话的女儿缓解一下你的戾气罢了,这才是真实的原因。”

    这时,低沉阴冷的声音缓缓响起。

    众人具是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出去。

    这声音他们并不陌生,是翰祺!

    翰祺此刻即便是化成灰,太后也会认识他。

    “翰祺!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处心积虑的害我□□!你究竟是谁?你跟黑衣人是什么关系?”

    太后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发问。

    翰祺却是一脸冷笑,无所谓的一步步朝太后走来。

    旋即,冷笑着出声,

    “真是没想到啊,连本王的亲奶奶都听不出本王的声音了,最亲的人都认不出是我,难道这是我的错吗?你们都当我不存在了,我做什么又有何关系?”

    翰祺笑着俯身,近距离看着太后。

    太后却是陷入困惑之中,她是他亲奶奶,那么他是谁?

    “皇奶奶,我是东合啊——哈哈哈哈哈哈,是不是真的认不出来了?”林冬合终是承认他的真实身份。

    “啊!你——不可能!你不是坠崖了吗?你——”

    太后完全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怎么人死了真的能复生吗?

    为什么活过来的不是她的真睿和太子!

    “皇奶奶,你现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在想我这个祸害凭什么活下来,而你的好儿子,我的好父皇,还有你的好孙子,太子怎么不能活过来呢?呵呵——因为他们都该死!所以必须死!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所以今天我回来了,我就是这片大陆的王者!皇奶奶,你不用害怕,我会给你一个全尸的!不会让你老人家曝尸荒野,死的那么难看的!不过你这两个孙子可就没那么好命了!”

    林冬合呵呵冷笑着,指着面目全非的林简,还有昏迷的林冬曜。

    他的视线最后落在满月脸上,看着她毫无声息的面容,到这一刻,他也不相信她真的死了!

    这个女人坏了他那么多好事,他也曾放低了姿态求着她,收到的却是她的冷嘲热讽。他无时无刻恨不得将他撕成碎片。

    没想到,她竟是为了林冬曜而死!就这么让她服毒死了,没能好好地折磨她一下,真是便宜她了!

    林冬合对满月,一直不甘心!

    不甘心她喜欢林冬曜,不甘心她一次又一次的与他对立!

    “你真的是东合——你的声音都变了——这怎么可能?哀家不相信——”太后摇着头,并不相信他说的。

    “皇奶奶,别哀家哀家的自称了!你马上就是一具尸体了!不过——你若喜欢当太后,本王还可以让你再当一刻,过了这一刻,你就真的什么都不是了!”

    林冬合的模样和声音虽然都变了,但是这说话的阴险却不曾变过。

    昔日,在太后眼中,林冬合一直是小心谨慎提防犯错的性情,却是鲜少见识他阴险狠毒的一面。

    “哀家还是不相信!你——”

    “太后!他真的是林冬合!”这时,张秀惠的声音一改之前的冷静,变的如释重负。

    “没错!他的确是林冬合!”

    另一道清冷的女声蓦然响起,竟是来自满月的声音。

    众人看着从林冬曜身边醒来起身的满月,再看看林冬曜,竟也是站了起来,都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满月——孩子,不管——你是人是鬼,为父都认你。”

    令狐鸿熹这会子也糊涂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而刚才还叫的欢快的那几个官员正要上前抓住满月,却被暗处林冬曜的隐卫就地拿下,连那几个左右摇摆的也被一并摁在了地上。

    “我当然是人!这不过是一出戏,一出为了引出他的戏!”

    满月抬手指向林冬合。

    “那——那太子呢?”太后沙哑着嗓音开口。

    “太后,太子没事。我这就去带太子殿下来见您!”张秀惠急忙上前一步说道。

    按理说,她现在不应该开口,太子假死除了为引出林冬合,还有一个人也是关键,那就是黑衣刺客!可现在黑衣刺客还没现身,张秀惠却着急带林简出来,只怕是担心林简在高台的暗格里面时间太长空气不够会有危险。

    眼见张秀惠急匆匆的跑去高台那里,满月想阻拦也来不及了。

    张秀惠的心情她能理解,但如此做,的确是坏了大事。

    “太子没事——你——你们这些混账东西,竟是瞒着哀家做了这么多事!你们是要气死哀家吗?”太后一边喊着,一边落下泪来。

    刚才的一幕幕,令她想了很多,生老病死权利地位,到头来,权利地位竟然是排在最后的,她醒悟了,却不代表她要原谅这几个自作主张的孩子。

    “林冬合!没想到吧!北辽的皇子为了他心爱的人,明知你有问题,明知你的极乐散是□□,可他为了揭穿你的真面目,不助纣为虐,故意跟我们一起演了这么一出戏!还有张秀惠,她是太子侧妃,怎么会跟自己师兄在一起!是你的肮脏想法让你走到了这一步!你不就是想等着我和王爷都出事了你才现身吗?现在呢?看着我们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你是不是很绝望?”

    满月冷然出声,先是将耶律皓和张秀惠的关系摘的一干二净,以免日后有人在张秀惠背后戳她脊梁骨。

    “令狐满月!你——你没事又如何?其他人可都中了毒!他们——”林冬合眸子赤红,还在做垂死挣扎。

    “你还不知道魏枫醒了吧!魏枫和八皇子已经带着解药在来的路上了,马上就会赶过来,至于宫外吸食了浓烟的百姓,魏枫的解药也很快送到。林冬合,你以为暗中炼药就没有人知道了?你给耶律皓的极乐散,他每次都会藏起来半颗,昨天晚上魏枫已经配制出了能克制极乐散的解药,你以为尽在掌握的一切,你越是忽视的人,越是我们最大的帮手。”

    满月一番话,说的林冬合目赤欲裂。

    他真的以为这一次万无一失了,为什么还会——

    又是她!

    又是令狐满月!

    为什么又是她?

    “二弟,今天这出戏你演的已经足够精彩,只可惜,本太子一天没见到你的尸体,就不会相信你真的死了!这不就把你等来了!别来无恙啊二弟,不过似乎你的声音和样子改变了很多?”

    生生嘲讽调侃在林冬合身后响起,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来人是林简。

    这一刻,他有种四面楚歌的感觉。

    “太后,殿下没事。”张秀惠轻声开口,却见太后已经是泪流满面。

    张秀惠朝张阁老的方向看了看,却见自己父亲也是老泪纵横,不过这一次却不是丢脸失望的泪水,而是欣慰释然的眼泪。

    经历了刚才那跌宕起伏的一幕,张阁老只觉得时间像是过了十年一样漫长。

    只是无论多久都不要紧,只要他的女儿没变!

    此刻高兴的还有另一个父亲——令狐鸿熹。

    他的女儿失而复得,却在短时间内再次经历失去到得到,各种滋味,一时半会无法用语言形容。

    “皇奶奶,孙儿不孝,但为了引出林冬合,孙儿不得不躲在高台暗格假死,刚才摔下来的是今早处决的替身,若不如此演的真实一点,只怕林冬合是不会轻易相信走出来的!待孙儿处理了林冬合的事情,再亲自向皇奶奶负荆请罪。”

    林简看到太后的模样就知道太后心底有多大的怨恨和不满,可太后终究是顾大局的人,眼下当务之急是先给众人解毒,再处理林冬合与他的余党。

    “太后,魏枫来了。”

    这时,张秀惠指着不远处,朝这边匆匆走来的魏枫和林南徳。

    林南徳跟在魏枫身后,几乎是用跑的,一张小脸苍白憔悴,可面上却是激动欣喜的神情。

    “皇奶奶——解药,解药——”

    林南徳气喘吁吁地开口,他这个身体真的不适宜走如此多的路。

    “太后,这是解药,臣已经试用过了,而且昨儿王爷和王妃也都用过,确定没有任何问题,王爷和王妃已经将解药提前藏在身上,中毒之后立刻服下,现在才会没事,请太后准许臣为其他大人服下解药。”

    魏枫如此说,太后自然不会拒绝。

    心下虽有迟疑,可眼下的情况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不吃解药必死无疑,吃了还有一线生机。

    “快给他们服下。”

    太后说话的功夫,林南徳已经体贴的先给太后服下一颗解药。

    “皇奶奶,解药要一炷香之后才会慢慢起效,孙儿先扶着皇奶奶到一边休息。”林南徳虽然跑的很累,却是顾不上自己的身体,眼下当务之急是先安抚好了太后和其他大臣。

    “你——你这孩子,竟然也跟着你太子哥哥一起胡闹,糊弄哀家!你们——你们一个个都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唯独将哀家蒙在鼓里!有解药却不早说——你们——真是混账!”

    太后抬起手,巴掌看似是要落在林南徳脸上,却终究没舍得打下去。

    这孩子自小体弱多病,且都是在静妃腹中时为了给皇上培养药引子而落下的病根,这十年来就没好过,一直不曾停下服药。

    太后对他,疼惜胜过怪罪。

    “皇奶奶,您也看到了,二哥连假死这一招都用上了,如果不做的逼真一点,又如何能骗的了他?皇奶奶息怒,先看太子殿下如何安排。”

    林南徳吐吐舌头,聪明的将话题引到了林简身上。

    他这还没让皇奶奶知道昨儿魏枫研制解药的时候,他又自告奋勇的做了一次试药的药引子。

    原本是五哥要做的,可魏枫说了,五哥现在的身体本就支撑不了多久,再做药引子的话,必死无疑。魏枫是大夫,若他自己试药的话,万一有个什么不测,就没有大夫了,这事儿又是瞒着王妃的,所以林南徳二话不说,趁着魏枫思考对策的时候,偷偷喝下了那几碗汤药。

    他这身体也算是破罐子破摔了,各种名贵药材养了十年,不还是老样子,与其不知道哪天睡着了以后再也不能醒来了,还不如搏一搏,若是成功了,也算是功劳一件。

    只是,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五哥的病情,听魏枫的语气,五哥的病拖了太长时间,即便现在有解药,也没有完全康复的希望,就算是解药配置对了,也不过是三五年的事情。

    看着还蒙在鼓里的满月,林南徳小小年纪也是一副无奈表情,愁眉不展。

    这时,其他大臣都是服下了魏枫送来的解药。

    虽然解药还需要一炷香的时辰才能发挥最用,但对于前一刻还陷入绝望的众人来说,这一刻无疑是充满了希望。

    “令狐满月!又是你!呵呵——又是你!好好好!!你就这么想看着我死吗?是不是?你就这么恨我?你这个狠毒无情的女人!我林冬合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你的!!你要如此来找我讨债!!”

    林冬合抬手指着满月,咬牙开口。

    他身边带的隐卫都被包围了,而他策划等在外面的北辽军队,现在看样子也应该被凤拓国和西域的军队包围了,既然令狐满月和林东曜能在此刻跟他摊牌,必定是控制了外面他的队伍!

    耶律皓和张秀惠都背叛了他,他安排的那些大臣又都被制服了,他现在当真是大势已去了吗?

    林冬合环顾四周,他精心安排多年,潜伏在朝堂之中的棋子悉数用尽,如果说之前他都会有所保留,小心翼翼的守着他这些年来累积的一切的话,那么今天,他真的是毫无保留的将底牌亮了出来。

    他真的没有任何退路!

    原本他最重要的一步就是北辽的支持,可现在——

    “耶律皓!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不顾性命试药——明知是□□你还吃你——你这个疯子!疯子!!”

    林冬合指着耶律皓,咬牙开口,恨不得将耶律皓撕成一片片的碎片,吞入腹中。

    他临死之前也要拉上一个垫背的。

    “你跟张秀惠苟合,说什么是为了两国交好,其实就是为了一个贱货!就是为了张秀惠这个小贱人!”

    林冬合继续恶语相向。

    耶律皓拼尽全身力气起身,一拳狠狠地朝林冬合面部挥去,林冬合前后左右都被包围,他想要闪身躲开,却突然觉得身体软弱无力,像是随时要跌倒的感觉。

    耶律皓这一拳狠狠地落在他面部,只听到砰的一声闷响,林冬合脸上的面具生生裂开了一道口子。

    众人一愣,都是疑惑惊讶的看向林冬合那破碎的面具下露出的一段森森白骨。

    林简上前一步,二话不说,抬手揭下了林冬合黏在脸上的面具,顿时,半张狰狞恐怖的面容登时出现在众人面前。

    “怎么骨头都露出来了?这是中了什么邪?”

    “什么中邪!我看就是报应!这是先皇对他的报应!!”

    “可是这报应也太可怕了吧。他那半张脸怎么比鬼还可怕还要恐怖!”

    距离林冬合较近的几个官员小声议论着,现在林冬合就是众人眼中的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林冬合想要抬手捂着自己露出白骨的一边面颊,可手臂抬起来的力气都不够。

    “林冬合!你现在这个样子,就算让你做了皇帝,难道你要天天戴着你那密不透气的面具不成吗?如果你是以真面目示人的话,世人还不被你吓死?你这张脸变成现在这样子,也都是你咎由自取!自作孽,不可活!”

    满月冷笑着出声,看向林冬合此刻模样,说不出的痛快轻松。

    “令狐满月!我今天这样子都是你害的!你这个狠毒恶心的女人!都是你害本王到今天这地步!本王绝不会放过你!!”

    林冬合现在看满月好端端的站在面前,而他却不知何时中了毒,身子软弱无力,现在只剩下说话的力气,他这般自私阴毒的人,如何能接受现在的结果?

    “林冬合,你还是省省力气等太后定夺吧!我来的时候趁着给其他大臣发解药的时候,在你身前洒了有毒的香粉,但其他人服用的解药里面也有解毒的成分,只有你没有!我魏枫是真的佩服令狐女官,能够猜到刚才那么混沌的局面,要对你下毒是最佳时机!你越是不甘心不相信,越会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太子王爷还有令狐女官身上!所以对我自然也就放松了警惕——林冬合,现在轮到你中毒了。感觉如何?”

    魏枫面带微笑开口,语气平静释然。

    终于要解决林冬合这个大祸害,令狐满月这场布局还真是精彩纷呈,大快人心!

    “是你下的毒?魏枫——你怎么还会醒过来?你不是被黑衣人给打下悬崖了吗?”林冬合指着魏枫怒吼出声。

    却也不小心说出一个令人心惊肉跳的名字。

    “林冬合,看来你对黑衣刺客很了解!这么说,你们之间也有关联合作了?呵——怎么今天他不现身?这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林简环顾四周,语出嘲讽。

    还真的被满月说对了!林冬合和黑衣刺客暗中真有关联!但引出黑衣刺客这一步却因为张秀惠过早的将他从高台暗格里面带出来而错过了最佳时机!

    也许张秀惠是担心暗格空间狭小空气不足,他会有危险!

    林简不悦的看了张秀惠一眼,见她表情平静的站在那里,目光安然,不动分毫。这一刻,林简再次看不懂她眼底的平静因何而有。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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