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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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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婉儿还以为说完那句话还有机会再开口,可林冬合对她的利用也到此为止!

    不等婉儿说完后面的话,林冬合扶着她的时候,就已经暗中在她后背刺入银针封住穴道!令婉儿丧命!

    当时只有他能接近婉儿!所以他也可以顺利拿走银针!一个小小的针眼儿也不会引起注意!

    他最初就是利用丁菊茗让婉儿上钩!

    婉儿一死,短时间内他还可以以思念婉儿为由,拒绝太后安排的女人入府监视他,而婉儿附中骨肉更是他最有力的武器!

    他连亲生孩子都可以不要!

    就为了孤注一掷除掉令狐满月!

    为什么——会是林南徳出现?

    “东合!婉儿是哀家的人,哀家自然相信她!如此查看,只为了让令狐满月闭嘴死心!”

    这一刻,太后也有些迟疑,不知道究竟要站在哪一边!

    但既然令狐满月出现了,就要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倘若这次还不成的话,令狐满月就真的无话可说了!

    “皇奶奶——”林冬合还想阻拦。

    “王爷,得罪了!”

    年辉身子一闪,到了林冬合身后。

    “你们仔细的找!”

    不等林冬合转身,年辉已经沉声下令宫女给婉儿搜身。

    丁菊茗这会子安静的站在一边,看样子是被吓到了,抬起的眸子却飞快的看了令狐满月一眼!想到进来之前令狐满月警告她的那些话,丁菊茗的心,此刻还在砰砰跳着。

    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冷冽杀气。

    “太后!有发现!这是来自西域最西边的七巧铃音,的确是西域才有,京都甚少有此物,而且这雕工看起来更像是出自皇家。”

    年辉说着将宫女搜到的东西呈上给太后。

    年辉能在太后身边当差多年,对于这些的了解自然不在话下。

    太后脸色一白,连同所有人,视线齐刷刷的看向尔若。

    尔若呆住了,旋即愣愣开口,

    “太后,这七巧铃音虽然产自西域,甚是稀少,可不仅是西域男女之间会用作定情信物,就是北辽和东洛也有此习俗,并不是只有西域才有的!这一个七巧铃音虽然精致,可西域皇室也就只有尔若一个女子,哪来的送人呢?要送也是送给太子殿下。”

    尔若越说声音越小,禁不住扭头看向太子。

    这一刻,太子的沉默令她心寒。

    目睹此景,满月眼底清辉划过,取而代之一抹杀气,腾然而起。

    “太后,八皇子目睹了婉儿与那侍卫苟合,原想离开到御书房告状,却听到他们说要暗中找机会打晕了我,所以就尾随他们到了御书房,正好满月要去王爷,结果被那侍卫抓住掳走,八皇子为了救我也暴露了,那人还要对八皇子下手,幸亏我与八皇子合作声东击西才将那侍卫打晕,现在人还在假山那里,请太后派人去找!”

    满月气息看似恢复了一些,可面色依旧苍白。

    林冬曜皱眉不语,这中间究竟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他只知道,在他进入慈宁宫之前,收到老八的人送来的信息,告诉他,老八会跟满月一同出现,到时候无论之前发生什么,五殿下都不必多想。

    虽是如此,但他的心始终提着!

    究竟出了什么事?她会跟老八一起?

    还闹出了人命!

    这时,太后派年辉跟着林南徳去找那侍卫的尸体。

    林南徳也鬼精的很,生怕会被林冬合抢先一步,所以直到太后派出年辉,才肯带着年辉一起,也不说是在哪里!林冬合不能离开大殿,只能干着急!

    很快,年辉就带着一样东西回来,竟是与之前从婉儿身上搜出的七巧铃音玉一模一样的一对。

    林冬合的脸色,绿中翻出青紫。

    “呀!还真是一对呢!难道说这细作真的混进宫里了?太可怕了!这不什么时候成为第二个令狐满月都不知道?还好八皇子福大命大!”

    “现在还不知道是哪国的细作呢!这说是北辽也行,说是东洛也是,说是西域的话——”

    多话的妃嫔一脸怀疑的表情看向面红耳赤的尔若。

    “关键是这孩子——竟然不是安泽王的!也就是安泽王一直都被婉儿给骗了!亏王爷还对她一往情深呢!啧啧!婉儿却拿王爷当傻子来耍弄!竟然给王爷戴了绿帽子——”

    议论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足够林冬合听到。

    这一刻,林冬合等于是被自己之前营造的情有独钟所拖累!自从阴婚之后,再次闹出一个大大的笑话,落人口实!颜面扫地!

    “皇奶奶!不能单靠这些东西就断定婉儿有罪!说不定婉儿是被冤枉的!孙儿绝对相信婉儿是冰清玉洁的好姑娘!更加不是细作,婉儿对本王一片真心,绝对没有半分作假!”

    林冬合跪在地上,言之切切。

    这时候,他还在用深情伪装自己的失败。

    “二哥你如此说,不等于自打嘴巴吗?之前不过是你的小妾一句话,就要定满月的罪!我为满月请命,你却说我偏袒!现在人证物证都在!二哥还不肯面对现实!二哥岂不是偏袒的更加可笑!”

    林冬曜这会已经可以光明正大的将满月拥在怀里。

    事已至此,就看他的王妃如何给林冬合最后一击了。

    不过这最后一击的任务,满月却交给了林南徳。

    “二哥!难道我一个十岁的孩子还会骗人不成?你说婉儿跟满月姐姐无冤无仇,那我跟婉儿也不认识啊?你若还是不信的话,你看看这个!这是那个侍卫抓我的时候,我在他身上找到的!这个耳环你应该不陌生吧!”

    林南徳一脸嘲讽的看向林冬合,拇指食指捏着的却是一枚小巧玲珑的翡翠耳环。

    “这耳环——是婉儿之前告诉我说是丢了的!怎么会在八皇子这里?难道——难道之前真的是我误会王妃了?”

    丁菊茗恰到好处的开口,旋即俯身在地上砰砰砰的磕头。

    “王妃赎罪!王妃赎罪!我真的不知道是——是这样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是被婉儿利用了!”

    丁菊茗的适时倒戈,等于是又给了林冬合重重一击!

    表面看,丁菊茗是害怕被婉儿这个奸细连累,实则却是因为她之前做的一切,令狐满月早就知道!

    没有人知道,原本她是要按照林冬合的吩咐冤枉令狐满月的!而林冬合也设计引令狐满月调开了她身边的两个隐卫,而林冬合就亲自出手将令狐满月打晕,继而藏身假山,而她则是带着婉儿到太后面前告状!

    林冬合威胁她,如果不按照他说的去做,就要被婉儿取代!而婉儿一死,能为林冬合诞下孩儿的就只有她!况且她跟令狐满月与令狐平雪都有仇恨!

    自然就答应了他!

    可她万万没想到,令狐满月竟然会——

    “你——丁菊茗!你——”

    林冬合死死盯着丁菊茗!若不是她腹中骨肉是他需要的孩子,他早就一脚踹去!让她一命呜呼了!

    “这个耳环——是哀家赏给婉儿的。”

    这一刻,太后的声音阴郁萧瑟。

    若不是情况紧急,或是与那侍卫有肌肤之亲,婉儿如何会遗失了一只耳环在侍卫身上?更加不会这么巧的被林南徳捡到还煞费苦心的冤枉她!

    老八说得对!他一个十岁的孩子而已,犯不着为了林冬合的妾闹出这么多事!况且他还身体不好!

    “皇奶奶!难道您忘了,之前可是有宫女太监亲眼看到令狐满月在撞了婉儿之后害怕的跑去找五弟吗?如果不是她做贼心虚,为何着急去找五弟?”

    林冬合突然想到了什么,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紧紧的抓住。

    满月抬头,冷冷看着他,那眼神像看待濒临死亡的畜生!

    淡然,自信。

    “安泽王,这个疑问我来回答你如何?”

    这时,一道温润男声悠然响起,众人视线看过去,久未露面的庞锐一身翩然白衣,玉树临风一般,悠然而来。

    见此,林冬曜眉头皱了一下,看向庞锐的眼神分明就像在看jian’夫的眼神!

    原来如此!

    她这是暗中找了庞锐!

    可她不可能一开始就算到婉儿要冤枉她!那她是如何在被打晕的情况下还能找到庞锐?

    难道又是老八在里面做了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某王爷寒瞳在林南徳身上飞快扫过,林南徳只觉得后背冷飕飕的,打死也不敢抬头跟五哥对视。

    “太后,事情经过很简单,今儿臣无事就在宫中随意走着,与郑管家闲谈的时候提到最近听到外面有传言,柔怀王因为王妃无所出,想要纳侧妃,谁知正好被路过的王妃听到了!太后也知道,令狐女官生性倔强认真,这王爷估计是没跟她商议,她如何能乐意,自然是杀气腾腾的去找王爷问个清楚了,我也不放心,这就跟在后面,谁知就看到了侍卫想要对付令狐女官和八皇子。

    所以也就顺手救了二位,臣之所以之前不肯露面,也是不想牵扯太多进来,毕竟这次的事情可牵扯到细作,臣也跟尔若公主一样,是从邻国而来,虽然西域没有七巧铃音玉,但臣还是要避避嫌的。”

    庞锐此话一出,林冬曜恍然大悟。

    西域没有七巧铃音玉!不代表庞锐没有!

    原来如此!

    他终是明白这整出戏是怎么回事了!

    他之前也在奇怪,皇奶奶信任的婉儿怎么成了细作!原来是她从庞锐那里要了七巧铃音玉!

    她与庞锐最近有密切的生意往来,进的都是邻国的稀罕物,想要一对七巧铃音玉有何难?

    再通过丁菊茗嫁祸到婉儿身上!丁菊茗一直搀扶着婉儿,想要在不会武功的婉儿身上藏东西实在是太容易了!想要从婉儿身上拿走一只耳环也不难!

    她明知林冬合有意试探她的好奇心,她就故意将两个隐卫都调走,实际她在暗处已经看到了庞锐!

    她知道,只要她一跑,庞锐一定会留意她的举动!

    说不定,原本她就是要去未央宫找庞锐谈事!

    她故意调开身边的人,让林冬合打晕她!不如此,根本不能让谨慎多疑的林冬合相信她是真的被控制了!

    她想让林冬合自掘坟墓!就必须演这出苦肉戏!

    至于老八——应该是被她临时抓差来的!

    虽然老八不好收买!但因为老八最信任他这个五哥,也间接会信任她!会帮她!而她——是不是给了老八什么好处!却是他不知道的!

    林冬曜不由得眯起眼睛打量林南徳,见他有些紧张的掖了掖袖子,林冬曜视线移开,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因为他要秋后算账!

    现在先解决林冬合再说!

    “太后,整件事情就是如此!相信安泽王也不知道婉儿是细作,更加不知道婉儿腹中骨肉是邻国细作的!只可惜,两个细作都死了!没有更多线索了!不过八皇子能安然无恙,满月也觉得甚是庆幸,若是眼睁睁的看着八皇子出事,只怕满月这辈子都不知道如何跟王爷交代。”

    说到这里,满月有些后怕的看向林冬曜。

    其实那眼底却是传递给他大功告成的胜利神采。

    她相信!以林冬曜的腹黑,已经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她看出林冬合有意试探她,所以将计就计。

    虽然被林冬合打晕的确有些危险,但她也是看到了暗中的庞锐才敢支走隐秀和铁英,才敢放手一搏!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庞锐制服了看守她的林冬合的杀手,还救了暗中目睹一切的林南徳。

    她醒来之后回忆整件事情,果断先找到丁菊茗,在婉儿不知情的情况下,抓走丁菊茗,以杀她作威胁,逼丁菊茗说出林冬合的计划!

    丁菊茗有了孩子,自然不想孩子有事!

    不但交代了一切,还愿意配合他们演这出戏!只不过,为了不让林冬合怀疑她,之前的说辞丁菊茗还会继续说,只在婉儿不知情的情况下在她身上藏了细作的信物,还拿走了一只耳环故意丢下,让满月拾到。

    丁菊茗为了自保,也算是看透了林冬合的阴险可怕!

    一个只因为不信任太后送来的女人,就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亲手害死的男人,将来还有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做不出来?

    更何况,丁菊茗的心,自始至终都不在林冬合那里!

    背叛他只是早晚的事!

    整件事,庞锐和林南徳都是关键!

    庞锐可以掌控这个布局的进展!也只有满月知道他有七巧铃音玉!当初要庞锐从大漠戈壁带回这些稀罕玩意,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派上关键的用场!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罢了!

    而林南徳则是因为庞锐救了他一命,加上满月又答应给他一整套皮毛兵器,林南徳还不乖乖的听她差遣!不过,林南徳虽然才十岁,演起戏来却能虎的太后一愣一愣的!

    这是不是遗传了林家皇子都有的德行?

    整件事到了这里,一切看似尘埃落定!

    林冬合脸色绿了又紫,紫了又绿。

    先是阴婚皇子,世人所指指点点,现在却成了后宫妃嫔闲来无事畅聊的话题!那么大一顶绿帽子戴在他头上!他伪装给众人看的情深意重,到最后竟是连孩子是谁的都不知道!

    林冬合猛然抬头看向满月,这一刻,她眼底一片风轻云淡,飒然平静。

    仿佛,设计这一切令他成为整个皇宫的笑柄,对她来说就像呼出一口气那么简单,那么随意。

    林冬合似乎忘了,婉儿的事是他一手设计,是他不想留一个太后的人在身边监视他才会引发现在的结果!

    这一世的他,与上一世何其相似!

    都是可以为了自己的喜好目的,亲手杀害自己的骨肉!

    他根本不是人!

    而是禽兽不如!

    整个大殿,陷入了可怕的静谧。

    皇后刚才还咋咋呼呼比谁都要威风,现在却是霜打的茄子瞠目结舌,再次成为一众妃嫔戳脊梁骨的对象。

    她再次押错了宝!

    当众人都一边倒的小声议论时,唯有她站出来大声训斥满月,而今,其他妃嫔依旧可以反复无常的一声议论着林冬合与她的不是,可她却没了脸面再大声认错!

    整件事情,太后可以犯错,可以出尔反尔!

    可她不行!

    除非将来有一天!她当了太后,而现在的太后则是彻底从京都这片土地上消失!

    皇后在一片嘲笑的眼神中,脑袋垂下,杀气隐藏。

    而尔若则是说不出的委屈和无辜。

    这七巧铃音玉就一定跟西域有关吗?她还说跟庞锐有关呢!

    凭什么庞锐一站出来就摘的一干二净,她却连一句解释的话都插不上嘴?

    如果只是太后怀疑还好,起码父王能帮她说话,可如果太子怀疑的话,又是针对令狐满月的事情,她才刚刚在太子面前建立起来的假象,岂不是瞬间崩塌?

    这时,尔若想起奶娘的话,如果没有先发制人的果断,那就保持沉默,否则就是欲盖弥彰!

    尔若也不看太子,静静站在远处,心里头却是七上八下,无所安宁。

    情节的反转,一时令所有人都在等待太后做最后的定夺。

    “来人!婉儿与那侍卫的尸体拖出去,头颅砍下,悬挂城门三天示众!今日之事,任何人不得泄露出去半句!否则——格杀勿论!”

    太后语气阴沉肃杀。

    历来,但凡牵扯上细作的宫中秘闻,都如连锁反应一般,在短时间内迅速发酵蔓延,以讹传讹之下,便是人心惶惶耀眼满天的结果。

    太后果断的封杀了一切消息!

    “今日之事,若不是八皇子和满月及时发现,后果不堪设想。这一次,是哀家看走了眼,险些酿成不可挽救的误会,哀家也是时候好好反思一下了。”

    太后如此说,谁还好意思再提之前的事情。

    “皇奶奶,怎么能是您的错呢?是邻国奸细太过狡猾可恶!竟然将算盘打在了五哥和二哥身上,您就不要自责了。如今您不是也还了五嫂公道了吗?”

    林南徳一副天真无邪的表情看向太后,这大殿上,他年纪最小,这会子无论他说什么,与别人的效果都是完全不同的。

    “满月谢太后公正严明!”

    满月也适时下跪,表明自己的立场。

    紧接着,众人悉数跪下,纷纷发誓绝对不会将今天的事情传出去。

    太后点点头,神情却没有半分轻松。

    “东合,此事牵扯到你的家事,你随哀家去御书房一趟,整件事情还是需要跟你父皇交代清楚。”

    太后如此说,林冬合点头答应,心下却瞬间一寒。

    去了御书房,就不仅仅是交代了,只怕——

    ——

    太后带林冬合离开,大殿内,众人明显还没回过神来。

    “你没事吧?”见满月脸色虽然恢复了一些,但还是有些苍白,林冬曜关切的询问她。

    “谢王爷关心,满月一切安好。”满月轻声道。

    “你怎么能听风就是雨呢?本王何时说过要迎娶侧妃了?就为了这一句话,就跑的什么也不顾了?平时倒没看出来你是如此吃醋的性子!”

    既然满月说没事了,某王爷就要跟她翻旧账了。

    他明知道庞锐故意那么说,她根本不是因为听说他要迎娶侧妃才会去御书房找他理论的。

    “——知道了,王爷。”满月眨眨眼,看向林冬曜的眼神带着隐隐的警告。

    他还有完没完了?

    “知道就好,以后不要吃这么没味的干醋,本殿下要娶谁,你不说好,你不同意,谁也进不了柔怀王府的大门!”

    林冬曜听似带着责备的语气,却明显是对她无尽宠溺呵护的态度。

    满月身侧,庞锐但笑不语。

    林冬曜已经将整件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这也没他什么事了。

    “王爷,王妃,臣先告辞了。”庞锐说着,勾唇悠然一笑,留下一个颠倒众生的迷人微笑,转身离去。

    一众妃嫔都翘首看着,今年二十一岁的庞侯,比之太子和柔怀王都多了一分成熟内敛的气质,更加吸引她们这些深宫怨妇的目光。

    “我们也回去吧。”说着,林冬曜自然的握住了满月的手,她的小手还有些冰凉。

    “还有你!也该回去喝药了!”

    林冬曜转而看向林南徳,眸光瞬间冷了下来。

    林南徳乖乖点头,像是听话的小狗一样跟在后面。

    “殿下,是否现在回太子府?”见柔怀王和王妃都走了,苏康小声问着林简。

    “尔若,我们也回去吧。”林简此刻语气温和,神情安宁。只是,而若在他身边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觉,她完全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简儿,尔若,既然好不容易进宫一趟,不如去母后宫里坐坐?”

    见太子和尔若要走,皇后强颜欢笑上前挽留。

    林简眼皮都没抬起,冷淡拒绝,

    “不必了,我跟尔若都累了。母后你不累吗?刚才也说了那么多,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语毕,林简抬脚就走。

    尔若低着头,乖乖跟在他身后。

    皇后脸上最后一丝笑容难看的僵在那里,比哭还要难看。

    其他妃嫔在她背后小声议论着,都等着看失去太后信任,得不到皇上宠爱,娘家势力又凋零的皇后,何时倒台?!

    而皇后回宫之后就大病一场,几乎去了半条命。

    ——

    回柔怀王府的马车上,满月和林南徳坐在一排,林冬曜坐在二人对面,马车内的气氛有紧张有质疑,还有来自林南徳的战战兢兢。

    “五哥,其实——”

    “你五嫂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这么用心的帮她?拿给我看看。”

    不等林南徳说完,林冬曜抬手指了指林南徳鼓鼓的袖口。

    林南徳想捂着已经来不及了。

    “王爷,不过是一副皮毛武器而已,而且还是试验阶段。”满月知道林南徳不敢说,所以她主动开口。

    “嗯。不错。”

    林冬曜点点头,可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在夸奖他们。

    “那你们交易很愉快了?”林冬曜突然笑了笑,笑的林南徳毛骨悚然。

    “五哥,这个——你们回柔怀王府,我就不用去了吧。免得打扰你们休息,我还是回我母妃那里。”

    林南徳现在巴不得自己是天上的鸟儿,能从马车的窗户飞走就好了。

    “我可以让你回你母妃那里,不过你先告诉我,你五嫂之前脸色为何那么差?你们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林冬曜眼底闪过一抹冷冽寒光,刺的林南徳胸口生疼的感觉。

    而满月则是罕见的抽了抽嘴角,显然是不想告诉他了。

    正因为如此,林冬曜才非逼着林南徳交代!他是不指望满月能说实话了!

    这时,满月偷偷掐了一下林南徳的胳膊,他疼得嗷的叫了一声,满月趁机说,

    “王爷,八皇子今儿还没喝药,你看他的脸色,还是先让他回去吧,稍后我会跟王爷交代清楚的。”

    满月如此说,林南徳就像是得到了暗示,继续哼哼唧唧的喊着,

    “是啊五哥,我是真的很不舒服,我——”

    “好!东西留下,你滚!”

    林冬曜目的明确,言简意赅。

    林南徳不舍的看了眼袖口,见马车停稳了,深呼吸一口,飞快说道,

    “五嫂是因为看到一个男人的背影之后就变成那样子的!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话音落下,林南徳猫着身子钻出了马车。

    比起五哥的腹黑无常,还有他喜欢的毛皮暗器来说,他真的不是故意的要出卖五嫂的!

    林南徳跑了,将最大的悬案留给了马车上的两个人。

    “不过是看了一个男人的背影而已,本王还以为你是受伤了!如此就没事了。”

    片刻之后,林冬曜语气轻松,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

    满月没看他,缓缓阖上眸子。

    之前一幕幕,险象环生。

    她押上了一个又一个赌注,险中求胜!

    只是经历了这么多,下一次,她未必还能过关!

    就如同这一次,丁菊茗也是对她恨之入骨,但为了脱身,她却要跟丁菊茗合作,如果她直接废掉了丁菊茗的话,在太后眼中,就等于失去了两个重孙,婉儿的事情顺利还好,若不顺利,这一次,太后迁怒柔怀王府和令狐侯府都是必然的结果!

    而每次皇宫出事,都与她有着多多少少的关系!一次尚可,次数多了,即便她是无辜的,太后也不会再留她在林冬曜身边了!

    所以,丁菊茗和她腹中骨肉要留下来!

    婉儿的死还不能扯上宫中任何人!

    这出戏演下来,她精疲力尽。

    更何况还看到了木杨,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她绝不会认错!

    那走路的姿势都是一模一样!

    睁开眼睛的时候,某王爷的面容在她面前放大无数倍。

    满月吓了一跳,正要开口询问,林冬曜身子一侧直接在她身边坐下。

    “一个背影就能让你如此神魂颠倒,何人有如此大的魅力?”他看似随意的问道。

    “一个故友,不知为何会在宫中当差。”满月清淡出声。

    “故友?”

    “是进宫之前在贺家认识的故友,与我年纪相仿,不过这次见到他却进宫做了太监,可能是家中出了什么事吧。”

    满月轻声解释。

    虽然是有隐瞒林冬曜的地方,但也八九不离十。

    木杨是上一世她遭受林冬合与令狐平雪陷害时,唯一在皇宫对她伸出援手的人,但上一世他是侍卫,这一世怎成了太监?

    不论如何,满月都希望再见到他。

    因为上一世惊烈和她身边的人死后,是木杨代她祭奠亡魂,还捎去了她写的血书,也是木杨偷拿了一件惊烈的遗物放在她身边,陪着她支撑了那么多天。

    但最终,她还是没有熬过来。

    而某王爷一听到太监两个字,明显是放松了不少。

    “本王明白了。”林冬曜点点头。

    心中却在腹诽——原来是回到侯府之前的青梅竹马,这分开了几年,她就成了王妃,而那竹马就做了太监!

    嗯——如此也就没什么后戏了。

    ——

    皇宫御书房

    林冬合走出御书房时,脸色阴沉的可怕。

    回安泽王府的马车上,林冬合紧闭双眼,牙关紧咬,急于找到一个发泄的突破口,可丁菊茗的孩子他是要留下的!纵然他也对丁菊茗有所怀疑,现在却不能动她!

    如果丁菊茗再出个什么事,只怕父皇和皇奶奶对他更加不会重用!

    只因为婉儿可能是邻国细作,父皇就收回了他守城一职!

    说的只是暂时收回,为了观察一段时间,看看王府有无其他细作被婉儿收买!

    可林冬合很清楚,这守城一职是永远不会属于他了!

    不论婉儿是不是真的细作,只要有了怀疑,他有当了半年的守城,父皇和皇奶奶难免会怀疑他府里会不会还有人与婉儿一伙,这守城如此重要的职位,自然不能再交给他了。

    只要有了一丝怀疑,就不可能再交给他!

    即便父皇和皇奶奶怀疑不是他!也不会为了他而冒哪怕一丝的风险!

    他现在——真的是被逼到了悬崖边上!

    多年来苦心经营的一切,一点一点的被抽空瓦解!

    就连这守城一职,也不过半年,位子他还没坐热乎,就要换人了!

    马车内,突然响起林冬合狰狞恐怖的笑声,如同是从阴森的十八层地狱下传来的嚎哭声,乍一听是冷嘲笑声,却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一刻,林冬合比谁都清楚,他已经被令狐满月逼进了死胡同!而他到现在为止,都还没看清楚她的真面目!

    他的底牌却是所剩无几!

    难道下一步,就是他跟令狐满月决一死战的时候?

    为什么?他此生最大的敌人会是一个女人?一个他最初根本没放在眼里的扫把星!!

    他不甘心!不甘心放弃自己这么多年来苦心经营的一切!更加不甘心输给一个女人!

    ——

    太子府

    尔若等了一路都没发生的暴风雨,终是在回到太子府的第一刻瞬间爆发。

    太子什么都没说,只是苏康说了看到尔若曾在璇玑宫外鬼鬼祟祟的出现,过了一会令狐满月就出事了!而且七巧铃音玉的确是西域多见,林简什么都不说,却等于是认定尔若与此事有关。

    尔若跪在地上,除了最初的一句什么都没做过,再不发一言。

    林简也不开口问,她跪着,他坐着。

    四目交织,他眼底是对她一贯的沉冷嘲讽,而她却冷静迎上他冰冷眸光,在心底告诉自己,将现在的一切习以为常,她才能坚持到最后。

    “苏康,给她。”

    在尔若疑惑的视线中,随着林简话音落下,苏康抬手飞快的将一粒褐色药丸塞进尔若口中。

    “咳咳!殿下,你给我吃了什么?”

    尔若咳了几声,可药丸已经咽了下去。

    “没什么,会让你听话开口而已。”

    语毕,他从容起身,高贵优雅的外表下,对于尔若的心,早已冷硬如铁。

    “苏康,没有本太子的吩咐,三天之内,任何人不得踏入这里一步,包括她的奶娘,任何人都不可以!”

    “是,殿下。”

    苏康领命,面无表情。

    “太子殿下,您究竟给我吃了什么?殿下!”

    任凭尔若如何呼喊,林简就是不给她任何回应,刚才机会已经给她了,是她自己不珍惜。

    随着房间的门缓缓关上,尔若只觉得体内像是有几千几万条虫子钻来钻去的感觉一样,无法形容的痛苦和奇痒无比,她又不敢用力抓挠,只怕皮肤都抓烂了都不知道。

    难道她要承受这样的折磨三天三夜吗?

    这半年来,她一直都听奶娘的话,不对令狐满月出手!可林简就是不相信她!这一次,她不过是出现在璇玑宫外,他就怀疑她跟这次事情有关!

    她何其冤枉?

    她真的没有做过!

    钻心的剧痛和说不出的奇痒肆虐身体每一寸肌肤,她疼的在地上打滚,可奶娘都进不来这里,还会有谁来救她?

    父王吗?

    如果被父王知道了,只会将事情闹大!那她之前半年的隐忍也都白费了!

    她要忍着!

    一定要坚持下去!

    “啊!!”

    尔若发出凄厉惨叫,身体绷紧了,在地上痛苦的翻滚着。

    ——

    次日清晨,太子府书房

    “殿下,该上早朝了。”苏康进入书房,沉声提醒林简。

    “知道了。”林简语气冷淡,面无表情。

    如今的太子,让苏康感觉越来越像曾经的五殿下,而今的五殿下却像是曾经的太子。

    尽管苏康早已熟悉如今太子殿下的喜怒无常,可他也能看出来,始终是之前的太子殿下更容易接近。

    “殿下,太子妃那边喊了一夜,只是不曾说出什么。”苏康一边陪林简走出书房,一边沉声禀报。

    “三天之后再说。”

    林简有这个耐心慢慢等,只要赫尔若能挺过去。

    “是,殿下。”苏康点头,未来三天都不再提到太子妃。

    而林简这次早朝却听到了一个对他来说不好不坏的消息。

    皇上以要安排别的公务给林冬合为由,收回了他手中守城一职,转而交给展滔暂代。

    展滔刚刚查清了住持营私舞弊一案,查抄了住持在□□各地的宅院,光是金银珠宝就足够装备大半个国库,这还不算建造三座奢华宅子的造价。

    皇上为此勃然大怒,特派出四名亲信暗中巡防,势要揪出各地与住持关系密切之人,一网打尽。

    如今展滔回归,这守城一职,暂时还没有合适的人选,皇上自然要交给自己最信任的人。

    至于林冬合,皇上所说的其他公务不过是幌子而已,至少一年之内,皇上对安泽王府的怀疑都不会消除。

    ——

    三天后,太子府

    傍晚时分,林简自外面回来,看了眼天色,似是想到了什么。

    “开膳吧,将赫尔若也带来。”

    三天了,赫尔若倒真的是咬紧牙关撑了过来。不管她有没有做过,这都是林简给她的教训。

    嫁入太子府半年多来,这还是尔若第一次和林简同桌用膳。

    看着三天来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赫尔若,林简情绪缓和了一分,淡淡道,

    “以后晚膳与我一起。吃吧。”

    他的语气说不出的清淡随意,可在尔若听来,却像是认可了她过去半年来,以及三天来的付出和隐忍。

    尽管身体虚脱到无力说话,可她还是感激的看了林简一眼,旋即低下头默默吃饭。

    整个过程,不管是林简还是她,都没开口说一句话。

    “苏康,去书房。”

    吃得差不多了,林简放下筷子,起身吩咐苏康。

    见此,尔若也急忙放下筷子,起身恭送。

    “不必了,你多吃点。”林简抬手示意她不必起身,旋即带着苏康离开了前厅。

    直到林简走远,尔若才松了口气,狼吞虎咽起来。

    过去三天,她也有吃东西,但基本没什么胃口,都是强迫自己硬咽下去,过去半年她都不声不响的坚持下来了,这三天她无论如何都要熬过去。

    只要林简现在肯迈出第一步,她就越来越接近成功。

    林简走后,尔若也没心思继续留在前厅,撑着虚弱的身子回到寝宫,就躺了下来。她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现在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房门轻轻开启,奶娘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躺在床上面色煞白无光的尔若,奶娘面无表情的走到她身边,轻轻坐下来。

    “公主,这三天你都受苦了。”

    奶娘说着,轻轻拍着尔若手背。

    见到奶娘的这一刻,尔若没有如自己预计一般,会有说不出的委屈哭诉,她只是平静的摇摇头,旋即哑声开口,

    “奶娘,我很庆幸自己听了你的话,我也很满足自己在经过了三天折磨之后,终于等到了机会。奶娘,我跟太子一起——”

    “公主,不要高兴的太早。”

    注定,奶娘是来泼她冷水的。

    不等尔若说完,奶娘已经打断了她的话。

    “公主,这一刻,你更要记得太子曾经对你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不要因为一时的施舍就将自己当做乞丐!这时间身份高贵高高在上的男子,要不只是留恋一个又一个女人的身体和新鲜,要不就是在经历了第一个让他奋不顾身的女人之后,再后来遇到的,都是可有可无而已。公主记住我说的话。”

    “奶娘,我——”

    尔若原本想要反驳,可想到奶娘之前说的每一件事似乎都应验了,到了嘴边的话也就咽了回去。

    尽管她心底已经看到了曙光,也不想让奶娘担心。

    “奶娘,我记住了。以后你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再也不会自作主张。”

    尔若点点头,眼底却闪烁明亮的光芒。

    奶娘神情微微一滞,意识到尔若并没有完全听进去她说的话。

    ——

    细作的事情过一段落之后,满月和林冬曜依旧是每月初一十五进宫请安。

    太后却没有以往的兴致,只是匆匆交代他们几句,就是对于太子和尔若也是如此。

    离开慈宁宫,满月去了尚墨欣那里。

    许久不见,小公主五官眉眼出落的愈发可爱灵动,大眼睛骨碌转着,对于满月的到来充满了好奇。

    因为皇上对尚墨欣的宠爱,所以小公主每天都有很多时间可以留在欣妃身边,而不是交由奶娘照看。

    自从有了小公主,尚墨欣与之前变化很大,妆容和打扮更加随意轻松,虽说看起来仍是个绝色大美人,但比起曾经的冷艳傲然来,气质改变了很多。

    “上次的事情真是凶险,幸亏有八皇子站在你那一边,他说话自然比你自己说出来管用。”

    支走了身边的人,尚墨欣一边哄着小公主,一边与满月聊着。

    细作的事情,尚墨欣并不在场,太后只说是抓到邻国细作杀一儆百,也只字不提婉儿曾经送给了安泽王。因为宫中宫女众多,就算太后要送一个宫女给林冬合,知道的人也不多,见过的就更少了。

    可尚墨欣将整件事情联系起来之后,难免会联想到是要针对满月所做的陷害。

    “事情已经过去了。倒是娘娘这边——倒是一点都不在意皇上的心思在哪里?”

    满月话音落下,尚墨欣若有所思的看向她,

    “王妃是在提醒我,因为小公主而忽视了皇上?”

    尚墨欣一点就透,不必满月提醒太多。

    “娘娘,始终是后宫,若不受宠,即便是皇后,日子也不好过,在后宫之中,娘娘没有永远的敌人,但也不要奢望后宫之中有你一辈子的朋友,只不过是拜高踩低各有所图。最近皇上似乎很喜欢去兰嫔妃那儿,兰嫔妃与世无争,进宫三年,也只在最近一段时间才得宠,不过,想来也是,若兰嫔此时还不能得宠,过段日子选出新的秀女,兰嫔可能永无出头之日了。

    娘娘这边,是不是送了兰嫔一些首饰?”

    满月话题一转,眼神却出奇的平静。

    尚墨欣逗弄小公主的动作蓦然一顿,

    “是。”

    “自从送了首饰给兰嫔,皇上有来过吗?”满月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王妃,多谢了。”尚墨欣不再继续追问下去,一切尽在不言中。

    剩下的就是她自己来调查了!

    而满月之所以能知道这么多宫里头的事情,自然是靠着她跟林冬曜共同建立起来的消息网,而这消息网却是二人公用。

    林冬曜想要打探宫里的消息本就容易。

    兰嫔看似与世无争得体大方,不过是城府深沉背后谋算罢了。表面与任何人无冤无仇,实际上却利用尚墨欣送给她的首饰,挑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战争,她却是坐收渔翁之利。

    之前兰嫔提前打探到皇上途经之地,故意将首饰扔在地上,令两个路过的宫女贪财心起,将首饰私藏了起来,而兰嫔就在皇上出现之前,故意在皇上面前上演了一出机智沉着的查出首饰在哪里,令皇上对她有了兴趣。

    可后来兰嫔又故意假装失手将首饰掉进荷花池,而兰嫔奋不顾身下去捡拾,更加令皇上震惊,兰嫔那天更是特意打扮了一番,身上穿的衣服入水之后也是犹如无物。

    皇上毕竟是有所需要的男人,见此,把持不住的在荷花池边的园子就将兰嫔要了。

    至于兰嫔是如何利用尚墨欣送给她的首饰在皇上耳边吹风,那就要靠尚墨欣自己去查了。

    总之,自那之后,皇上每一次见兰嫔都有意外的惊喜,皇上自然也喜欢多去她那里。

    满月将此事告诉尚墨欣,只是提醒她,若皇上对她有什么误会,要及早解除。

    毕竟,她跟尚墨欣过去几次的合作都很成功,除了上次住持的事情,尚墨欣最后有些沉不住气,倒是一个不错的合作伙伴。

    而她们之间,目前来说,也没有任何利益争夺。

    ——

    离开欣妃那里,满月正要出宫,远远地却看到璇玑宫门口,林冬曜和邱蓉一同走了出来,且二人都是行色匆匆,似乎是有什么急事。

    满月想起今早林冬曜告诉她,安妃要回安家住几天,所以都不在宫里,就不用去璇玑宫请安了,以免扑空。

    而他今儿也是破天荒的没有陪她进宫请安。

    她当他是有急事需要处理,也没多问,谁知却在璇玑宫外面看到他和邱蓉。

    满月站在暗处,林冬曜和邱蓉都没发现她。

    二人似乎在谈论着什么,但隔得太远什么也听不到,距离太远,唇语也看不清楚。

    满月什么都没说,抬脚离开。

    林冬曜跟邱蓉本就是什么结拜的兄妹,在一起出出进进有什么奇怪的?反倒是她——与林冬曜不过就是一场协议!一次赌注罢了!

    回到王府,王府管家立刻应了上来,恭敬开口,

    “王妃,王爷今儿要去京郊一趟,今晚就不回王府了,王爷让老奴知会王妃一声,王爷身边有年政和杨晓黎,王妃不必担心。”

    管家话音落下,满月眉头飞快皱了一下,继而若无其事的点点头,

    “我知道了,有劳管家。”

    “老奴应该做的。”管家进退有度,对满月也甚是恭敬。

    “王爷这是一早就去了京郊吗?”

    “是,王爷一早就去了,这一白天都在郊外,所以夜里就不赶路回来了。”管家的话听起来是毫无破绽。

    满月笑了笑,也不为难管家,毕竟他也是按照林冬曜吩咐的说,林冬曜究竟去了哪里,说不定他也不知道。

    成亲大半年来,这是他第一次晚上不在王府。

    以往,即便是邻国有事,他也是派隐卫出去,而他则是坐镇王府指挥。

    他究竟是跟邱蓉去了哪里,她不想多想!

    满月一直在书房呆着,即便是晚膳也没离开书房,只吃了几口点心。

    夜深,她在书房和衣躺下,院子里隐隐有脚步声响起,她猛地睁开眼睛,翻身坐了起来。

    这个时辰,不会有人来这个院子,只能是他回来了。

    往常她入睡之后都会睡得很沉,可今天晚上却没了睡意。

    “林冬曜!”

    房门还没推开,她的声音已经迫不及待的响起。

    院子里,年政一脸诧异的表情看着她。

    “怎么是你?”见是年政回来,满月更多怀疑。

    “王妃,王爷命属下连夜回来一趟,书房有东西忘记带走,因是秘密回来,所以属下没有告知王府任何人。属下不知王妃今晚在书房,属下罪该万死!”

    年政真是回来取东西的,不过却不是王爷的东西,而是邱姑娘落在书房,王爷让他回来带走的。

    幸亏王妃提前醒了,这如果他不知道闯了进去,王爷能扒了他一层皮。

    “你进来拿吧,我只是熄灯休息一下,并没有睡着。”

    满月语气淡然,可眼神却瞬间暗了下来。

    旋即,她冷冷转身返回书房。

    年政看着她背影,却有些为难。

    这邱姑娘的荷包可落在王爷书桌下,这要是他找出来被王妃看到的话——

    年政没办法,硬着头皮进了书房。

    满月已经令隐秀点亮了琉璃宫灯,顿时将整间书房照的如白昼一般。

    “好了,你拿吧。”满月坐在一旁,面色冷淡。

    “是。”年政低下头,弯腰在书桌下摸索了一下,旋即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粉色荷包。

    “这荷包——不是邱姑娘的吗?”隐秀认得年政手上的荷包,当即不客气的揭穿。

    原本年政还编好了一个瞎话,就说这是王爷托人绣好了想等着装好了薄荷之后再给王妃的,却是忘在了书房,所以让他回来取了,装好了薄荷明早再给王妃送来。

    到时候他回去之后告诉王爷,王爷自会派人连夜绣制一个一模一样的就是了,谁知——却被隐秀揭穿了。

    年政尴尬的站在原地,低头不语。

    隐秀则是狠狠瞪着他,像是跟他有天大仇怨。

    “你走吧,别耽误了王爷的要事。”

    满月装作什么都没听见,抬脚走出书房。

    隐秀跟在她身后,路过年政身边时,狠狠道,“你回来就为了拿这个?!”

    年政无奈的看着她,“这是王爷吩咐的。”

    “王爷吩咐的你就可以——”

    “隐秀,你再废话一句就跟他走吧。”

    不等隐秀说完,满月冷声打断她。

    隐秀一个激灵,急忙回过神来。

    “王妃,属下知错了。”

    “回房。”

    满月也不回头,继续朝前走着。

    年政和隐秀都看不清她此刻脸上表情。

    回到寝宫,满月立刻躺下休息,隐秀憋了一肚子的话,却是一个字都不敢多问,在院子里等到了天亮。

    这一夜,林冬曜彻夜未归。

    整个王府都陷入一种萧瑟的冷清之中。

    ——

    次日清晨,隐秀着急的在外面敲门。

    “王妃!王妃!王爷回来了!在书房呢!”

    几乎是隐秀话音落下,房间的门倏忽打开,满月面无表情的站在隐秀身前。

    “知道了,去看看吧。”

    她也很想知道,林冬曜一夜未归,这今儿一早就回来了,会作何解释。

    其实昨晚一夜,她也没怎么睡着,天快亮才迷迷糊糊地睡着,可不一会又醒了。也不知是牵挂什么或是不满什么。

    还没走到书房的院子,就见院子外面侍卫来回进出,异常忙碌紧张。

    满月停下脚步,站在原地观察。

    “王妃,好像是有人受伤了,这送进送出的都是热水和干净纱布。”隐秀沉声开口。

    “走!”

    这一刻,满月的心倏忽提了起来。

    难道是林冬曜出了事?

    可她人在书房门口,就被年政拦了下来。

    “王妃,王爷吩咐,暂时不见任何人。包括——包括王妃在内。”

    年政虽然为难,却也要照着自家王爷吩咐去做。

    “年政!王爷怎么可能不见王妃!你是不是听错了?!”隐秀眼睛一瞪,不可置信的看向年政。

    王爷就是不见皇上和太后,也不可能不见王妃的!

    这整个王府,不论任何角落,王妃都可以任意走动!怎么今天就不行了?

    “王爷受伤了?”满月抬手示意隐秀冷静,她现在关心的只有一个问题。

    年政迟疑了一下,摇摇头。

    “没有。”

    “好!我不为难你!我走!”

    满月转身欲走,却在转身的一刹那朝隐秀使了个眼色,隐秀上前一步挡住了年政,满月快步从年政身侧走过。

    “王妃!王妃!您真的不能!王爷吩咐了!不见任何人!”

    年政一边喊着,一边要推开隐秀,一来二往,二人在院子外面动起了手。

    满月却视若无睹,仍旧大步朝院内走去。

    其他侍卫见此,想要上前拦着她,却都是迟疑着不敢上前。

    “隐秀!你别跟着王妃胡闹!你闪开!”年政也知道其他侍卫没那个胆子阻拦令狐满月,还要靠他出面才行。

    可隐秀的功夫与他相比是不相上下,年政与她过招,百八十招难以分出胜负。

    “我才没有胡闹!王妃担心王爷安危,想进去看看有何不可?是你非要拦着!”隐秀一边与年政过招,一边不甘示弱的回击他。

    “你不知道昨儿发生了什么!王爷是为了王妃好!”年政一脸苦相,没有王爷吩咐,他自然不敢说出真相。

    “呸!你少来这一套!谁不知道王爷疼王妃!王妃有一点不痛快,王爷还能痛快了?!”

    这一刻,隐秀泼辣的一面显露无疑。

    而满月则是大步朝书房走去。

    一众侍卫虽然在她面前,却无人敢上前阻拦,只是随着她脚步前进而频频后退,直到退到了墙边,退无可退。

    书房的门紧紧关闭,一墙之隔而已,满月从未觉得与林冬曜的距离是如此遥远而陌生。

    “满月,你先回去。稍后我亲自跟你解释。”

    这时,书房内传来林冬曜低沉磁性的声音。

    紧跟着他声音响起的是一道压抑沙哑的女声,

    “王爷——救我。”

    这一声虽然微弱,却清晰入耳。

    满月脸色微微一变,朗声道,

    “是不是耽误王爷什么要紧的事情了?不过王爷放心,我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我只是进去取我一样东西。”

    满月压抑住心底火气,声音出奇的平静。

    “你要什么告诉年政,稍后我让他送出去给你。”林冬曜依旧隔着书房的门说话。

    满月冷冷一笑,轻声道,

    “不必了王爷,我突然想起休书不是放在书房,可能是在别的地方。不过也许马上王爷会用得着,我现在就去找出来,省的王爷再写一封,耽误王爷宝贵时间。”

    话音落下,满月转身欲走。

    “满月,不是你想的那样。稍后我会跟你解释清楚!”林冬曜虽然开口说话,却仍旧不肯打开房门。

    满月挺直了脊梁,背对着书房紧闭的房门,这一刻,连冷笑声都觉得多余。

    “是不是需要休书,不是王爷说了算的!如果是因为女人的事情不方便现在开门解决,那王爷以后也不必解释了,不是所有事都可以等待!”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刻究竟是在执着什么!

    是想要看到什么!亦或者确认什么!

    刚才的女声分明就是邱蓉的声音,如果是陌生女人的声音的话,她或许还会说服自己,也许真的是发生了什么突发状况或是意外。可因为是邱蓉,她便无法平静的说服自己。

    邱蓉跟林冬曜多年前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况且邱蓉还一直仰慕林冬曜。

    “满月!”

    随着她脚步快要走出院子,身后书房的门吱嘎一声开启,满月知道,是林冬曜站在身后。

    可是——已经晚了。

    他现在走出来,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前一刻她还是执着任性的令狐满月,非要进去一看究竟!可这一刻,她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冷静,所以前一刻的执着既然看不清,就要在看清的这一刻忘记。

    “王爷,我没事了。”

    话音落下,她快步离开院子。

    前一刻的决绝认真,这一刻的逃避冷漠,看在林冬曜眼中完全是两个人。

    他的心也跟着隐隐而动,如果她不是因为嫉妒吃醋的话,刚才为什么非要进来一看究竟?以她一贯的性子,这种情况下,连这个院子都不会踏进一步!

    于林冬曜而言,这一刻,喜忧参半。

    ——

    接下来的七天,对于整个王府来说,都是一种令人压抑窒息的感觉。

    王爷七天未曾踏出书房一步,而王妃则是从王爷回来的第一天就回了令狐侯府,说是回去省亲,可王府的人都清楚那天早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来二去,流言不胫而走,也传进了某些有心人耳中。

    ——

    太子府

    尔若正低头专注绣花,听到脚步声也没抬头。

    “公主怎么知道不是太子殿下?”不见尔若抬头,奶娘一面说着,一面将炖好的燕窝放在一旁。

    “最近这段日子,太子是对我态度好了一些,但也只是太后和皇后来太子府的时候进来过一次,那也是做做样子罢了。不是因为太后和皇后的面子,太子不会踏入这里一步。”

    尔若说着,手中针线却没有丝毫停顿。

    “公主昨儿炖好的参汤,只可惜太子有事没有回来,可惜了公主一片心意。”奶娘看向专注的尔若,话有所指。

    “奶娘,这还不稀松平常事吗?我准备的参汤十次有九次是要倒掉的,即便太子偶尔与我同桌用膳,也不见得每次都有胃口喝我熬制的参汤,反倒是太子喝了我才觉得稀奇呢。”

    尔若语气淡淡的,还带着一丝自嘲。

    奶娘点点头,但笑不语。

    如今的公主的确是变了很多,但距离掌握太子的心,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公主,京都大街小巷可都传开了,柔怀王似乎是要納侧妃,而令狐满月因此不满,已经回侯府七天了,至于王爷也不曾去侯府探望,一直都在王府陪着未来侧妃。”

    奶娘的话,总算是让尔若提起了兴趣。

    她放下手中绣花针,冷笑道,

    “好啊!是时候也该让令狐满月尝尝独守空房的滋味了。”

    “公主,不能如此想的。”奶娘在一旁轻声提醒尔若。

    尔若一愣,皱了下眉头,“奶娘,不如此想,还能怎么想?这始终是柔怀王府的事情,难道我们还能插手不成?莫说是我们了,就是父王也未必能插上一句半句的。”

    尔若显然是还没明白奶娘刚才那些话的初衷。

    “公主,柔怀王府失宠了,最心疼的不是令狐鸿熹,也不是令狐泉,而是——太子殿下。”

    奶娘话音落下,尔若刚刚端起燕窝的手蓦然一抖,手中燕窝倏忽落在地上,花盏摔了个粉碎。

    “怎么回事?太子妃不欢迎本太子过来?”

    这时,真正让尔若震惊的是突然在门口响起的熟悉而又陌生的男声。

    她失手打碎花盏是因为奶娘提醒她令狐满月和太子的关系,而太子出现却完全在她预料之外。

    “殿下——尔若不知殿下驾到,招呼不周,还请殿下——”

    “不必多费唇舌,本太子有话单独问你。”林简冷淡的打断尔若客套虚假的话,尔若立刻噤声,脸上没有任何不悦。

    “是,殿下。”尔若垂眸轻声开口。

    “本太子带了一个人来,稍后你见一见,是未来的太子侧妃。今后如何做,步步本殿下教你了。”

    林简语气淡淡的,仿佛纳侧妃如此大事,对他来说不过是吃顿饭如此简单而已,对尔若来说,也只有服从不能抗拒。

    “是,殿下。”

    尽管面上伪装的很好,可尔若的声音还是忍不住发颤。

    “那过几天进宫请安,应该怎么说,也不用本太子教你了。”话音落下,他起身欲走。

    “太子殿下!”尔若猛然叫住他。

    “说。”林简也不回头,语气冷淡如初。

    “殿下如此着急的纳侧妃,是不是因为最近京都流传柔怀王要纳侧妃,太子殿下担心柔怀王妃难以接受,所以赶在柔怀王之前纳侧妃,如此一来,柔怀王纳侧妃一事就能暂时推后,因为皇上和太后无暇同时为殿下和王爷甄选侧妃人选!殿下如此做——都是为了柔怀王妃吧?”

    尔若壮起胆子大胆揣测林简如此做的原因。

    林简离去的脚步蓦然一顿,旋即冷笑着开口,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都与你无关!”

    “不是的——殿下,尔若只是觉得柔怀王未必是真的想要纳侧妃,如果王爷不是这个心思,那殿下如此仓促决定,岂不是对殿下不利?还是再观察几天王爷那边再——”

    “没有什么仓促,对本太子来说,不是她,是谁都一样。”

    语毕,林简抬脚走出房间。

    独留尔若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过了许久,眼泪才姗姗落下。

    “呵——奶娘,太子就是太子啊!令狐满月那边才回到侯府没几天,太子这边什么都为她安排好了,还要我进宫开口为他纳侧妃,皇上和太后面前,我只会赚一个懂事体贴,说到底——不还是我无所出——皇上和太后只会面上夸赞我,心里头却未必感激我多少!太子啊太子,为了令狐满月,你究竟还要执迷到何时?”尔若又哭又笑,奶娘在一旁看了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等她自己走出这一次的打击和痛苦。

    ——

    与此同时,庞侯府

    书房内,满月低头核对上个月的账目,面沉如水,气息平和。

    庞锐在一旁见了,但笑不语。

    正低头拨弄算盘的满月葱白指尖微微一顿,淡淡道,

    “侯爷笑了一早上了,也不怕嘴角抽了?”

    满月话音落下,某侯爷嘴角果真狠狠抽了抽。

    “外面谣言满天,你就躲在我这里寻清净,我不过是自我感叹一下罢了,都被你诅咒嘴歪,你倒真是分不清好坏人!”

    如今庞锐与满月对话,多是如此揶揄随意,互有胜负。

    “侯爷,你若真是大好人,上个月的分成就别要我的了,都留给我做训练隐卫和拨款之用,反倒是分成的银子你一文不少的拿,还要我如何夸赞你?”

    满月将算盘清零,抬头一本正经的望着他。

    庞锐不由得摇摇头,冰润指尖轻轻摸了摸鼻梁,呵呵一笑,

    “这是我该拿的银子,却被你说的好像我多么贪得无厌,啧啧!令狐满月,你这一招可是跟林冬曜学的?”

    “不要跟我提他!他现在软玉温香,跟我不同路!”满月冷声回应。

    “是不同心吧!”庞锐不甘示弱。

    “只要每个月收成的银子跟我同心就够了!其他都是浮云。”

    “——也包括我这个与你合作无间的亲密伙伴?”庞锐一脸期待的看向她。

    “那要看你是不是可以继续给我带来收益,你能赚银子,你庞锐就龙章凤姿玉树临风,你不能赚银子的话,在我眼中,你就一文不值,还不如青楼的guigong!”

    满月此话一出,庞锐彻底语塞。

    guigong二字已经足够下限!

    在他认知中,还没有哪两个字能超过guigong二字对于一个男人的形容!

    “咳咳——账册没问题吧?”某侯爷聪明的转移了话题。

    “侯爷做账自然不用我担心,没有任何问题。”满月笑着开口,仿佛刚才的guigong二字不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

    “那——你今晚是继续在此晚膳,还是——”

    “今晚就不打扰侯爷休息了,我也该回侯府了。”

    “唉!七天时间,也不过眨眼,这么快就过去了,还真是不舍。”庞锐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感叹。

    “一生也不过眨眼,但匆匆数十年,还是记性差点的好,不必记住那么多,有几件事情可以留存回忆便可。”

    满月似乎话有所指,庞锐却明白,她想要留存的回忆中,暂时来说,不会有自己。

    “嗯,记住令人身心愉悦的,忘记痛苦阴霾的、所以我要从现在开始,脑海之中只有如何赚银子,如何讨你欢心的记忆就足够了。”

    庞锐打趣自己。

    满月却一脸不赞成的瞪了他一眼,

    “只要多赚银子,不必可以讨我欢心,在我心目中,你就足够闪光如黄金。”

    “原来如此。”庞锐心寒寒。

    他在她心目中自始至终也就是一块最大的黄金罢了!

    ——

    满月离开不久,庞锐掐算着时辰差不多了,不速之客也紧跟着登门。

    一身黑金长袍的林冬曜,神情寒凉,负手而立。

    见庞锐走进前厅,不等他寒暄坐下,林冬曜已冷声质问,

    “你故意放出消息给本王,告诉本王她在这里,现在本王来了,她却走了!庞锐,现在只有你我,不必绕圈子。”

    林冬曜语气比平时还要冷冽三分,庞锐勾唇一笑,神情气质与之前满月在这里时完全不同。

    “王爷,王妃在这里待了七天,王爷若真是在意,岂会等到现在?一定要我放出消息才来?呵——王爷就不怕等太久,绿帽子都赶上云彩那么大了吗?我与王妃,孤男寡女,很容易把持不住——”

    庞锐话还没有说完,身前掌风凌然而起,眨眼间,林冬曜手掌已经到了庞锐面门!

    “王爷若真是在乎,就你现在所作所为,杀了我,她也不会相信!”庞锐不惧生死,只是到了他的地盘,该他说的话,就要一个字不落的说给林冬曜听!

    “杀你!易如反掌!但为了她,还不到本王大开杀戒的时候!庞锐,若真到了那一天,你也不会死的如此轻松!”

    林冬曜一字一顿,落地有声。

    他说出口的话,向来不会收回!也一定说到做到!

    他早已开始为她准备将来一切!即便将来需要大开杀戒,为了她需要遗臭万年,他也在所不惜!

    庞锐还未见过气息神情如此诡异决绝的林冬曜!像是看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他!

    “你这条命,本王暂时给你留着,何时取,本王说了算!”

    林冬曜后退一步,看向庞锐的眼神愈发寒冽。

    庞锐皱了下眉头,冷笑道,

    “看来王爷这几天想的不是纳侧妃,而是更远的打算!王爷可别打算的过于精密,到最后却失去了最重要的人!”

    庞锐此话是提醒,也是警告!

    他与令狐满月之间,既是合作伙伴,也是他心底唯一可以留存的一块柔软的禁地,否则,他也不会一次次的出现在她身边,一次次的为她打开侯府大门,许她自由出入。

    庞锐的话让林冬曜眼神微微颤动了一下,却也只是短暂的瞬间。

    “留得住的自然会留!不该留的走了才是生路!”

    他这句话意味深长,或许此刻,只有他自己能懂。

    如果可以,他自然愿意生生世世留下她!可为了她的将来,为了安排好她的一切,仅此一次的放手,却不得不放!

    ——

    林冬曜离开庞侯府,庞锐坐在院中藤椅上,却是久久不曾回过神来。

    林冬曜为人一贯是冷酷无情,唯独对令狐满月情有独钟。若在之前,但凡牵扯上令狐满月的事情,林冬曜明里暗里都少不了狠辣决绝的行动,就说赐婚之事,就是林冬曜先一步瞒着所有人独自促成!

    可现在的林冬曜给庞锐的感觉是——似乎除了令狐满月的事情,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哪怕是在关键时刻失去令狐满月也在所不惜!

    究竟什么事——能让林冬曜改变如此之大?

    ——

    令狐侯府

    满月悄无声息回到侯府。之前赵虞儿来过,嚷着要见她,被铁英挡了回去。

    “王妃,铁英把赵姨娘拦下之后,赵姨娘就在院子外面说了好些冷嘲热讽的话,说是见王妃被王爷赶回了侯府,担心王妃心情不好,所以才好心过来陪王妃说话解闷的,说她连四小姐都顾不上照顾,一心想着王妃这边,谁知却扑了空。絮絮叨叨了好长时间,唾沫星子加一块都够冲一壶茶了!”

    惜梦在一旁小声说着,满月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茶水冲出来给你喝了吧,喝了之后你的嘴皮子比她还要厉害!”

    满月笑着揶揄惜梦,她自然明白惜梦没有夸张,赵虞儿生了女儿本就不痛快,如今见满月回了侯府,又听了外面的风言风语,一方面想要拉拢她,一方面还想打听事,倒真是难为赵虞儿对她如此“上心”了。

    赵虞儿的确是很懂男人心,但也要看是站在什么位置上。

    老夫人和二夫人都不在了,赵虞儿的野心和不甘也就暴露了出来。或许最初她想要的只是一个安稳,可现在——却明显不同了。

    赵虞儿生了女儿,担心令狐鸿熹轻看她,又是哭又是闹,表面是求令狐鸿熹一个心疼,可令狐鸿熹对她这一次又一次的一哭二闹三上吊早已疲惫不堪,倒是分外想念邱季璇的沉稳冷静。

    赵虞儿眼见自己有失宠的迹象,在侯府,令狐泉又正眼不瞧她一眼,赵虞儿就想趁着满月回到侯府的日子有所收获。

    “王妃,赵姨娘又来了。”

    满月正想事的功夫,凝静快步走了进来,有些无奈的看着她。

    “我这茶水还没喝上一杯,她倒真是锲而不舍。”满月冷冷一笑道。

    她这几天都不在侯府,但都会让惜梦和凝静打好掩护,反正赵虞儿是不敢硬闯进来,她又不在蒹葭阁,也听不到赵虞儿鼓噪的声音。

    “赵姨娘,王妃真的还没起呢,我们做奴婢的也不敢打扰,赵姨娘还是先回吧,王妃醒了我们一准禀报。”

    说话的是惜梦。

    “惜梦丫头,听说你刚来侯府的时候,跟的可是老夫人,后来又去了二夫人那里,最后又去了王妃那儿,最后才来的这蒹葭阁。呵呵——要不是听她们说,还真不知道你跟过这么多主子,也难得——跟了这么多主子还能深得王妃信任,如今你真是尽忠职守啊。”

    赵虞儿一番话,字字句句都在针对惜梦。

    惜梦当初卖身葬父被姑姑买了回来,在老夫人院中,因为别的婆子做错事就嫁祸到最年轻的她身上,那时候惜梦远不如现在伶俐活泼,受了冤枉挨了打,二夫人就当好人要带回自己院子管教,可二夫人终究疑心她是令狐泉买回来的人,所以也是变着法子的要将她赶走。

    后来惜梦自个儿看出门道,跑到令狐泉跟前演了一出戏,这才顺利到了令狐泉那里。也是从那开始,令狐泉觉得这丫头聪明伶俐,是可造之材,所以后来留在满月身边也放心。

    可赵虞儿如此说,摆明了是在提醒惜梦曾经她是如何不受其他主子的待见。

    “回赵姨娘,奴婢的确是有很多做的不如意的地方,所以相信勤能补拙,谨言慎行,留在王妃身边一天,自当尽忠职守,难道还向着别的主子说话,不为自家王妃谋好处吗?是不是?赵姨娘。”

    惜梦平时看着活泼好动的,可关键时刻也能堵回去赵虞儿不怀好意的话。

    “你这丫头——说话怎如此呛人?”赵虞儿语气提高,摆明了是要找事引出满月。

    “赵姨娘,奴婢不敢。若姨娘觉得奴婢说话不中听,那奴婢先回院子侍奉王妃了,说不定王妃正好醒了,马上就能见赵姨娘了呢!奴婢告退!”

    惜梦快人快语,赵虞儿还没回过神来,眼前就没了惜梦的身影。

    屋内,满月抿唇笑着,凝静和铁英则是掩嘴偷笑。

    “王妃,赵虞儿又被奴婢打发走了。”

    不一会,惜梦推门进来,人未到,声音就到了。

    “你这丫头,看来是把赵虞儿气白了脸吧!”满月品了口香茗,笑着说道。

    “何止啊,赵姨娘那张脸红了绿,绿了紫,紫了黑,黑了蓝!别提多精彩了!”

    “能气蓝了脸我也是头一回听说。”

    满月笑着揶揄惜梦。

    这时,蒹葭阁外又一次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屋内笑声戛然而止。

    “这赵姨娘怎么又回来了?这次竟然还闯了进来?”铁英眉头一皱,就要出去看个究竟。

    “铁英,你在屋里带着,凝静和惜梦拿着扫把出去,见了赵虞儿就打,就说是打扫院子,任何事有我担着!”

    满月冷声下令。

    这是她的蒹葭阁!是她离开王府退守到此最后的底线,绝不容许赵虞儿擅自闯入。

    “是,王妃!”

    惜梦和凝静得令,快步走出房间。

    不一会就听到院中传出扫把击打地面的声音,下一刻,院中突然安静的吓人,一丝动静都没有了。

    满月眉头皱起,与铁英交换了下眼神,铁英迅速推开房门,满月起身之际,就看到某王爷站在院中,一脸无奈的表情看向她。

    在他脚下,还躺着两把扫把。

    “王——王爷?”铁英说话都结巴了一下,更不用说现在跪在地上的惜梦和凝静。

    她们本是从后院拿了两把扫把快步跑到前院,就怕赵虞儿快她们一步进入房间,所以也没看清楚来人就噼里啪啦的挥舞起了扫把,虽然没打中王爷,可扫把也是擦着王爷面颊而过,两个丫鬟却是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

    满月也愣住了。

    七天过去了,他今天来侯府是什么意思?

    她没问林冬曜任何话,突然转身回到了房间。

    某王爷仍是静静站在院中。

    不一会,满月从内室走出来,抬脚来到院中,手中多了一封信。

    “王爷是来拿休书的吗?在这里!王爷拿走,不必再写了!”

    满月将休书递到他面前,刚才那一刻,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为何会联想到他是来要休书的,似乎除了这个理由,再也没有别的理由能说服她如何解释他这七天的不闻不问。

    一身玄金色锦袍的林冬曜,看起来比之前更加消瘦,可看向她的眼神却依旧灿若星辉。

    他深深凝视她,七天不见,他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她。

    “——满月。”

    他似乎是叹了口气,下一刻,在众人都以为二人之间会爆发一场激烈争吵的时候,一贯冷静沉着的某王爷,突然出手揽住了满月腰身,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中,将她带进了房间。

    满月也是进了房间之后才反应过来。

    想要推开他的身体,可女人的力气跟男人比,永远都处下风。

    “王爷!既然不要休书,那就是让我同意侧妃进门,是不是?好!我同意!”不等林冬曜开口,满月先发制人。

    既然不能挣脱他的桎梏,那也要按照她的套路来!

    “你现在说什么我也没关系,打我骂我都可以!等你发泄完了,我再解释!”他用他一贯的腹黑沉着作风应对她这七天积累的不满。

    满月却是无所谓的笑了笑,

    “王爷,我对你没什么不满!你要娶侧妃,合乎情理,你我之间本就说好了,三年之后,王爷放我走,从此互不相干!更何况我也没办法满足王爷的床底需要,王爷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身边有三五个女人再正常不过!王爷何需在我面前如此委屈求全呢!”

    满月说的看似都是她一贯的语气,和站在她此刻角度会说的话。

    可字字句句说出口,这一刻的感觉却是烦躁异常。

    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总之,她的心根本没办法跟说出口的话有一个统一。

    难道这就四——口是心非?

    “娘子,如果你不说了,那该我说了!”

    见她突然皱起了眉头,他再次叹口气。

    也只有她,能让做事不知后悔为何物的他接连叹气。

    “京郊桃花村爆发瘟疫,此事我已禀报父皇,但桃花村有多人出入京都,一旦瘟疫爆发,后果不堪设想,在此之前,还不能轻易公布,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带着邱蓉是母妃的意思,母妃了解我的脾气,知道我不会带着你在身边陪我冒险,所以安排邱蓉与我一起,可到了桃花村,正好赶上当地的一个麻风病村民感染了瘟疫,双病齐发,那村民就控制不住的发狂咬人,一旦被他咬伤,十之八九会感染瘟疫,还有可怕的麻风病。

    邱蓉是为了帮我挡开那个麻风病人,才会被他咬伤,当天晚上,她命悬一线,执意要找那个荷包,所以我才派年政回来取,我一直将年政安排在桃花村外,原本是想到关键时刻保护你的,谁知——竟是被你看到误会了。第二天早上,我已经摸清了桃花村的情况,所以就带着邱蓉一同回府,但因为我们都是从桃花村回来的,回到王府之后要隔离七天才能跟你见面,我让年政暗中保护你,可你却让铁英甩开了年政,还让隐秀假扮成你,戏弄他围着京都跑了一整天。这些我都不怪你,我跟邱蓉走得近,若你没有任何反应,对我来说才是最坏的结果。”

    他长舒口气,揽着她的力道却没有丝毫减弱。

    “邱蓉怎么样了?”她皱了下眉头,在他怀里倒是安静了下来。

    “现在还在观察,不过被咬到的右手可能废了,魏枫不在,只有宫里头的御医能用,只是情况不太好。”

    他沉声解释。

    对于邱蓉,他虽然知晓了她做错的那些事,但这次的事情中,的确是邱蓉救了他。

    “所以王爷要感激她,而娶她当侧妃吗?”满月眯了眯寒瞳,语出沉冷。

    “嗯,有何不可?”他如此开口,等于是找死。

    满月抬起头看着他,目光如水,下一刻,她说出的话却让他哭笑不得,

    “王爷,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你刚才的话是在开玩笑!”

    满月给出的不是一个疑问句,而是肯定的没有第二个答案的选择。

    四目交织,她眼底坚毅光芒令他更加坚信之前的猜测。

    “你都知道我什么话会说第二遍,什么话不会说。满月,我跟邱蓉真的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林冬曜将她抱得更紧,这一刻,即便她还别扭的不肯承认,他也看懂了她的心。

    “王爷知道最好。以后应该怎么做,不用我提醒,王爷都知道!”满月语气冷冷的,却没有抗拒林冬曜的怀抱。

    对她来说,上一世的伤痛不是那么容易放下的,所以这一世,即便心有所动,她也不想说的太过明白,将来如何,无人能知,她始终要为自己留一线底线。

    等在蒹葭阁外的众人,没等来一场噼里啪啦的战争,都是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不过,如此反倒是他们想要看到的。

    不过一个晚上而已,前几天流传京都大街小巷的谣言就来了一个天翻地覆的转变,都说王爷根本没有迎娶侧妃的打算,还亲自去侯府迎接王妃回王府。

    ——

    入夜,令狐侯府白露院

    “什么?柔怀王今晚真的住在蒹葭阁?明儿一早亲自送令狐满月回王府?这——”

    赵虞儿咬咬牙,原本的好戏一场没看到不说,还被令狐满月手下的丫鬟气了个半死,怎么看她都没讨到一点便宜。

    “姨娘,还有——还有王妃吩咐了,您三天之内就要从白露院搬走,给——给邱姑娘腾地方。”

    丫鬟秋怡跟了赵虞儿大半年了,深知她最近喜怒无常的脾气,所以说话极为小心。

    “知道了知道了!!不过是搬出去罢了,至于每天都催促一遍吗?那令狐泉有完没完了?不过是个寡妇罢了,还真当自己还是曾经的王妃!”

    赵虞儿不耐烦地摆摆手,她也明白,现在这情况,她越是闹腾,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她只恨自己好不容易怀上了孩子,结果却生出来一个女儿。

    接生的稳婆也说了,她身子太差,即便调理好了,以后也不太可能有孩子了,这个女儿现在都是瘦瘦小小的,得精心呵护才成。所以现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将令狐长安过继到自己身边。

    “侯爷呢?今儿下午不是就回来了吗?”

    赵虞儿心心念念着吹着耳边风,好让令狐鸿熹尽快下定决心。

    “姨娘,这——听说侯爷今儿下午回来之后,去了蒹葭阁一趟,就去了相国寺,得七天才能回来。”

    秋怡小心翼翼道。

    “什么?!相国寺!那不是去见邱季璇那个jian人!!”

    赵虞儿一听秋怡的话,瞬间爆发,扬手将桌上茶壶茶杯悉数扫落在地上。

    ——

    令狐侯府,蒹葭阁

    晚风凉瑟,屋顶上却有两抹身影于暗夜之中相拥而坐。

    说是相拥,更多则是某王爷一厢情愿。

    “王爷,我不冷!”满月扭头白了林冬曜一眼。

    她是想到屋顶看星光,但不需要林冬曜陪着。

    “夜寒露重,有我这个暖炉在一旁,你才不会着凉。”林冬曜冷静出声,一副振振有词的样子。

    “王爷,现在是炎夏季节,不需要暖炉!”满月说着,身子往旁边坐了坐。

    林冬曜却是在她离开之前,抬手将她捞在怀里。

    “需不需要不是你说了算的,我比你年长两岁,经历的自然比你多。你现在要听我的!”林冬曜此话一出,满月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你确定?”

    “嗯?”

    林冬曜一愣,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下一刻就会马上失去她。他不由得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双手环着她腰身,眉头皱起,莫名有种从未得到过的失落感觉。

    “王爷,我累了。”

    满月轻声开口,这话像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她有一种奇怪的预感,她即将与最后也是最大的一个敌人林冬合展开一场殊死搏斗,而此刻看似雨过天晴,却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不知不觉,满月在林冬曜怀里沉沉睡去。

    屋顶微风拂面,他手臂轻柔的环着她腰身,垂眸看到她安静清冷的睡颜,这一刻,之前那不安和失去的感觉却更加强烈。

    如果能这样一生一世多好?

    只可惜,命运如此,捉弄他的感情,注定等不到一生一世。

    “满月,即便没有一生一世,你也永远是我的唯一。”

    他的声音低沉浑厚,带着好听的性感磁性。

    她睫毛动了动,正要睁开眼睛,冷不丁身后传来轻轻脚步声。

    “王爷,时辰差不多了。”来人是年政。

    “你去准备吧。”

    林冬曜压低了声音回到,下一刻,他打横将满月抱在怀里。

    她在他怀里几乎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人已经到了院中。

    回到房间,将她轻轻放在床上,他也翻身和衣躺下。

    姣白月光倾洒进来,落在她辞白无瑕的面庞上,她自有一种清冷淡漠的特殊气质,可冷艳可明媚,亦可俏皮古怪。

    可这都不是真实的她。

    俯身在她面颊落下一吻,正要离开,却感觉到她单薄纤细的身子蓦然一动,整个人安然窝在他怀里,小手搭在他胸前,面颊轻轻贴着他胸膛,他身子一僵,旋即恢复之前的姿势。

    “还以为你睡了,原来一直都醒着。”他轻声调侃她,侧身将她抱在怀里,俯身亲吻她头顶发丝。

    她不开口,只是静静窝在他怀里。

    她与林冬曜之间,究竟是何感觉——是惺惺相惜还是日久生情,她也无法解释清楚,她只知道,这一刻的相拥可以带给她释然暖心的感觉。

    她以为这一世,她永远也不会有这般感觉。

    听不见她的回应,他轻叹口气,知道她心底还保留了很多。

    “明天回王府,一切都会回到从前,我不会让邱蓉的事情再影响我们的感情。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他低声问着她。

    满月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一下,没有睁开眼睛。

    “什么要求?”

    “这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去别的男人家里住下,还一住就是七天!以后决不允许再有这种事情发生!我为你做任何事情都有原因和苦衷,你要信我,将来更不要因此而赌气!知道吗?”

    他的语气突然冷了下来,不像是商量,倒像是警告和威胁。

    满月撇撇嘴,“王爷是担心发生了什么吗?”

    “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你以为庞锐还能活到现在?我不会伤害你,但这是我的底线!即便我信你,也不允许你跟别的男人单独相处超过一天的时间!即便你现在不能接受我,这也是我的底线!”

    他的语气持续冰冷,就连温热湿润的呼吸这一刻都仿佛夹杂了寒冽冰霜,前一刻温暖窝心的怀抱,这一刻却好似冰窟。

    她猛地睁开眼睛,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可某王爷早有预料,提前一步紧紧抱住了她。

    “才提醒了你几句,就要闹别扭继续不理我了?令狐满月,你为何不能站在我的角度来看我刚才说的话?我只是跟邱蓉出去一晚上,你就一气之下离开了王府,那么你跟庞锐——你住在侯府七天,唯独你的事情上,我会胡思乱想!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一刻,他是强势霸道的林冬曜,说一不二,一定要她铭记他此刻的话。

    “知道了,如果我做不到,王爷就要休——”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满月突然觉得屁屁一震,啪的一声不高不低,在暗夜之中却也清脆响亮。

    “林冬曜!”

    她猛地瞪大了眼睛,像是要一口吞了他的表情。

    他竟然打她pigu?

    “你可以打回来!”某王爷面无表情,冷酷回应,这一刻,腹黑本性暴露无遗。

    他的确可以把她宠到天上去,但牵扯上他的底线,他警告过一次,下一次就会重重罚她!

    他的宠爱不代表可以默许别的男人有比他更多地机会接近她!

    满月噌的一下坐了起来,眸子眯起来,冷冷看着他,

    “你当我不敢?”

    “你还有何不敢的?如果我不说这是我的底线,你能住上一个月!”他这不是气话,而是相信她的确能做出来!

    “——我,”这一刻,满月倒是不辩解了,如果林冬曜不来找她的话,她的确会继续住在庞侯府,反正外面的人都当她是住在令狐侯府。

    “现在还要打回来吗?”见她不说话,某王爷仍旧是一副销魂的姿势斜躺在床上,胳膊撑着脑袋,青丝随意的披散在身后,冠玉五官在姣白月光下蓦然多了一丝柔和温暖,与他给人一贯的冷酷感觉截然不同。

    满月眨眨眼,突然发现,一直给她不苟言笑冷酷霸道感觉的林冬曜,这一刻却好似人畜无害的妖孽祸水,哪怕唇角冷硬,没有任何融化的弧度,也能给人呼吸凝滞目不转睛的感觉。

    “我不打回来!咬回来可以吗?”

    满月眸子一寒,下一刻,她俯身趴在林冬曜身上,整齐洁白的贝齿毫不留情的在他下巴上留下两排清晰的牙齿印。

    “嘶!”某王爷闷哼一声,下巴传来刺痛感觉。

    她真的下口?

    还是在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地方?

    这算是报复他以后不许她单独跟其他男人见面吗?

    次日清晨,某王爷一早醒来,很少照镜子的他一看到铜镜中自己的模样,明显愣了一下。

    真正让他无话可说的不是他下巴被咬的这一下,而是她昨晚咬完了之后说的那几句话,她说,他不许这个不许那个,她就要在他身上留下点痕迹,作为她暂时屈服在他□□暴力统治下的委屈和无奈。

    “王爷,别照了,三天之内都不会消肿,除非王爷用水粉遮盖一下。”

    在他身后,突然响起凉凉的一声。

    林冬曜也不回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沉声道,

    “你只要记住昨晚答应了我什么就可以了。”他真的不在乎是不是留下了什么痕迹在脸上,三天和三年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况且,他也未必能坚持超过三年。

    ——

    王府

    回到阔别七天的王府,满月忽然有种陌生的感觉。

    其实她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她不过是异世的一缕幽魂,不应该属于这里任何人,任何一个角落。

    “怎么又发呆?”低沉浑厚的男声在身后蓦然响起。

    林冬曜看出她有心事,在回来的马车上她就沉默不语,这与她一贯的冷漠作风还不一样。

    “还疼吗?”满月却是抬起头,指着他下巴红肿的地方,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这一刻,她眼神有些迷离,神情也说不出的古怪,他眉头一皱,心下莫名有种寒凉的气息迅速贯穿全身。

    他上前一步,几乎是要将她揉进身体里的力道,紧紧抱着她。

    “你到底是怎么了?”

    从他找到她开始,她的性情就有些反复无常。

    “我只知道,越疼才能记得越清楚,但我现在却希望,如果将来某一天,我不在了,留在你身上的感觉也能像现在这个牙印一样,只要三天时间就能消失不见,那该多好。”

    她不确定,自己能在这里停留多久!

    既然她的魂魄能穿越而来,为复仇而归来,那是不是一旦大仇得报,她的魂魄就能回到最初的曾经,彻底告别这里——

    喝上一碗孟婆汤,从此忘记前世今生,忘记所有感情纠葛恩怨情仇。

    她的话,让林冬曜表情更加凝重深沉。

    这话——不该是他心里的话吗?

    为什么她也会说?

    “邱姑娘,王爷和王妃暂时不见任何人,你先——”

    这时,院中响起年政阻拦的声音。

    只是年政的话说了一半却突然停了下来。

    满月朝院中看去,只见邱蓉跪在院中,一只手还缠着厚厚的纱布。

    “我去看看,你在这里。”满月抬手捂住林冬曜双唇,因为知道他要下令赶走邱蓉。

    但这一次,她偏偏要自己面对解决。

    林冬曜还想说什么,但她突然捏了下他下巴红肿的地方,微微的刺痛感觉传来,见她眼中狡黠光芒一闪而过,这算是她无声的警告吗?

    ——

    院中,邱蓉见满月走出,苍白憔悴的面容快速闪过一分失落,继而快速低下头。

    “王妃。”

    “有话你就说吧。”说话的时候,满月瞥了眼邱蓉受伤的右手。

    林冬曜说,邱蓉的右手可能会落下永远的伤病,也就是说,她的右手都不能像之前那般灵活自如。

    “王妃,这次的事情是对邱蓉的报应,之前邱蓉隐瞒了安妃娘娘和王爷王妃很多事情,也害的王妃间接受伤,邱蓉自知罪孽深重,一切后果都是邱蓉自找的,不怪任何人!即便这只手永远不好,邱蓉也没有任何怨念,更加不会破坏王爷和王妃的感情!虽然邱蓉明白,王爷对王妃一往情深,再也不会对任何女人动情,邱蓉也绝不会有任何越轨的想法。

    邱蓉今日前来,是恳请王妃原谅邱蓉之前的错误,能给邱蓉一个机会,继续为王爷和安妃娘娘效力。还请王妃成全。”

    话音落下,邱蓉俯身磕头,长跪不起。

    满月也猜出她今日目的为何。

    “邱蓉,你对王爷有何想法,始终是你自己心底的想法,旁人无从洞悉,也不能代替你决定继续或是放弃,你无需将这些话挂在嘴边,倘若将来某一天,他因为感情生变而放弃我,那我会毫不留恋的离开,失去的就是失去的,变心的更加不需要继续留恋。至于你想留下来,这话实在不该问我!他是如何安排的,就是你将来的归宿。如果我连这点自由和信任都不给他,那也不会再留住他的心多久。”

    满月一番话,听的邱蓉目瞪口呆。

    她想过很多种可能,但唯独没想过,会是这样一番不冷不热的警告,没有责备,没有威胁,听起来是清淡如水的一番话,却偏偏字字句句都是软巴掌狠狠甩在她脸上的感觉。

    邱蓉只觉得这一刻脸上火辣辣的烧着,说不出的尴尬和局促的感觉,令她恨不得此刻面前有条地缝,好让她躲藏进去。

    “年侍卫,送邱姑娘回去休息,我跟王爷也要休息了,没事的话不要打扰我们。”

    话音落下,满月不多看邱蓉一眼,转身回了房间。

    邱蓉跪在地上,是被年政强行扶起来的,她的身体本就虚弱,现在却连精神都彻底瓦解掏空。

    ——

    皇宫,慈宁宫

    尔若说完自己的来意,太后先是一愣,看似有些为难的表情。

    “尔若,你如此为太子着想,哀家真是没有想到,但如今才成亲不到一年,你就为太子谋选侧妃,哀家是怕委屈了你。”

    太后话虽如此说,可心里却是同意的。

    如今这话由尔若说出来,自然比她说出来的好。

    “太后和皇上如此疼爱尔若,尔若感激还来不及,自然要为太子的事情尽心尽力,这是尔若应该做的。”

    尔若温和出声,眼角的余光柔柔的看向身旁但笑不语的林简。

    面上含情脉脉,心下却说不出的失落寒心。

    一切不过都是他安排的,她只是如傀儡一样做戏而已。

    太后却甚是满意此刻的假象。

    “尔若,这孩子的事情也不着急,你与太子都还年轻,。既然你有心为太子纳侧妃,又是内阁长老的女儿,哀家也说不出个不好来,就是要委屈你了。”

    太后笑眯眯的点着头。

    内阁长老的女儿之前可一直被那老头子藏着掖着的,如今却是被尔若说服了,倒也是了了太后的一桩心事,这内阁一旦被牢牢地握在手里,这□□的江山可就更加稳固了。这也是太子的一次好机会!

    这个到底,尔若自然也明白!

    “太后,柔怀王和王妃来了。”

    这时,太后身边的贴身大太监快步上前禀报。

    太后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时候,当满月和林冬曜走进大殿的时候,太后满面笑容的看着他们。

    “皇奶奶,什么事这么开心?也说出来让孙儿一起开心开心?”

    林冬曜牵着满月的手,看起来心情比太后还要好。

    太后以前见惯了他的冷脸,如今见有满月在他身边陪着,她这个面无表情的孙子脸上也有了笑容,这令她也逐渐放下了昔日介怀,对满月也愈加满意,即便林冬曜和满月现在都不提侧妃的事情,太后也不着急催促。

    “哀家的喜事看比不上你,这昨儿才传的沸沸扬扬的,你可把满月丫头气回了侯府,结果今天一早哀家起来,再听说的可是你亲自登门接回了满月丫头,是不是应该你先跟哀家说说。”

    太后笑意盈盈的看向满月和林冬曜。

    满月垂眸不语,在她对面,太子从她进来之后,脸上的笑容就收敛了很多,虽然还有三分笑意挂在眼眸,可那笑容明显的未达眼底,即便浮在表面的一层,也藏着丝丝苦涩仇恨。

    尔若感觉到林简气息的变化,眸子再次垂下,不看任何人。

    看了又能如何?

    现在的她根本不是任何人的对手!

    她吃了太多次令狐满月的亏!也因为令狐满月被太子狠狠地教训过!也被林冬曜警告过!现在的她,表面心如止水,可内心的不甘和恨意始终在一点点的累积着。

    “皇奶奶,那些市井谣言岂能相信,孙儿前几日忙着父皇交代的事情,也没有时间陪着月儿,所以就让她回侯府几天,正好也陪陪王妃,昨儿忙完了,就去接她回来。如此而已。”

    某王爷不脸红的叫着月儿,满月都觉得脸红。

    “是不是,月儿?”

    他还笑着征求满月的同意。

    “王爷说的是。”满月轻声开口,垂下的面颊微微泛红。

    对面,林简眼神倏忽暗了一下,眸中笑意仍在,却尽是空洞温柔。

    “满月丫头,这东曜如今可是改变很多,哀家没想到,这成亲了之后,可以令你们改变如此之大,先是尔若,再是东曜,哀家说不出的欣慰,只望以后你们都能能开枝散叶,为□□谋福。”

    太后由衷开口。

    如今,她最喜欢的两个孙子,看似都令她安心满意,她只愿这不是暂时的假象。

    “哀家今儿心情好,来,你们陪哀家一同逛逛园子。”太后说着起身走下台阶。

    “皇奶奶,让月儿陪你吧,孙儿还要去父皇那里。”林冬曜双手摊开,其实他也想陪着满月,可桃花村的事情真的耽误不得。

    皇宫御花园

    太后身后跟着满月和林简。

    因为林冬曜去了御书房,尔若自然明白林简不希望她也在,所以她借口去看西域王,没有陪在太后身边。

    尔若虽然委屈不甘,可比起令林简的不待见,她似乎没有别的路可走。

    即便她留在他身边,他对自己的态度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太后倒是没觉察到什么不对。

    在此之前,她也怀疑过太子对令狐满月还有想法,可如今看来,太子当时的确是图一时新鲜,或是心血来潮。

    太后也观察了一段时间,不见二人有任何眼神交流,而太后对于林冬曜的脾气性格也极为了解,以老五那种性情,若是他认定的女人,是绝对不会给任何人机会,别看老五现在宠着令狐满月,可若真的翻脸,绝对是比太子要狠数倍。

    这也是之前她跟皇上一直都在观察太子和老五的原因,他们也曾左右为难,究竟太子和老五谁更适合,现在看来,太子的转变倒是让他们下定了决心继续扶持他。

    “太子,下月你就要纳侧妃了,可也不能因为迎娶了侧妃就怠慢了尔若,尔若如今变了很多,尽管之前哀家也对她做出那些事甚是不满,现在看来,她倒真的是变了很多,如此一来,也算是给满月一个交代了。”

    太后此话有所指,表面听是在提醒太子,其实是试探满月,想提醒满月就此放下对尔若的所有成见,忘记之前一切不快。

    满月垂眸不语,林简却是无所谓的笑了笑,

    “皇奶奶放心吧,谁都愿意过太平日子,既然现世安稳,就是最好。”

    林简是在帮满月说话。

    尔若曾经对满月做过的错事,这辈子也无法偿还!只不过是时候未到而已!他永远都记在心里头,一定要亲自为她报仇!

    这时,苏康的身影在暗处一闪而过,林简眉头一皱,下一刻,林简对太后身边的大太监使了个眼色。

    “太后,今儿内阁长老也在御书房呢,好像还带了女儿进宫。”大太监明了太子的意思,是要他引开太后。

    太后一听他的话,果真动了心思。

    “是吗?那哀家可得过去瞧瞧,这太子——”

    太后转身看了眼满月和林简,还是不放心他们单独相处。

    “回太后,臣就先去未央宫等着王爷。”满月如此说,林简也适时地开口,

    “皇奶奶,孙儿还要回太子府呢,就不陪您了,您老人家见了内阁长老的女儿可不要高兴地不知说什么好。”

    林简故意以轻松地语气应付太后,越是如此,太后才会放心的离开,不会怀疑他和满月会私下见面。

    “你呀,这还不是因为你的事情!听说这内阁长老的女儿一直藏得很好,哀家也是好奇。行了,你就回太子府等好消息吧。”

    太后并没怀疑她身边的人,也更加没有怀疑林简。

    “满月丫头,你也去未央宫等着东曜吧。”

    “是,太后。”

    满月轻声回道。

    待太后离开,满月正要前往未央宫,却见苏康不等林简吩咐,已经匆匆自暗处跑出。

    “殿下,令狐侍卫从昨儿出去执行任务到现在,已经一天一夜了,还未回来。”

    因为事关重大,苏康才会如此着急。

    这整个太子府,谁人不知——这令狐惊烈说是个侍卫,却是太子殿下最为器重的属下,若他出了任何差池,只怕整个太子府都不得安宁。

    满月离去的脚步蓦然顿住。

    “殿下,惊烈是去执行什么任务?怎么会这样?”

    满月脸色一变,上前一步着急的问着林简。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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