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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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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短时间内她不能对欣妃下手!那就别怪她将目标放在了令狐满月身上!况且这一次还有父亲和弟弟帮忙!

    根本不用她出面,就可以让令狐满月吃不了兜着走!她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只要不让林简看出破绽!除掉了令狐满月,以后的事情就顺利很多!

    想到这里,皇后对满月恨意更重!恨不得亲手杀了她!方能解她之前被她捉弄的恨意!

    随着一众宫女太监被带到了大厅上来,太后脸色暗沉如霜。

    此刻他心底已经下定了决心!如果今儿真的审问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么这里所有跟这件事情有关系的人都得死!

    为了稳固林氏江山,为了她自己!

    皇朝之中,永远都是宁可错杀一万,不可错放一人!

    “荣乐!你先说!”

    太后对荣乐是非常信任的,况且今儿这事若是荣乐做的,不会如此明显!

    “回太后,太后今日所服用汤药是荣乐亲手熬制,熬制汤药的时候,荣乐寸步不离,来到大殿之上,荣乐将汤药交给茹婧,茹婧以银汤匙舀出一汤匙服下,一刻钟后端来交给太后!”

    “也就是说,在这过程当中,除了你和茹婧,没人碰过汤药,是不是?”

    太后如此一问,荣乐突然停顿了一下,

    “回太后,荣乐端着汤药往这边走的时候,险些被一个小太监撞到,只是那个小太监看着面生,并不是慈宁宫的人,因为今天来的主子很多,臣当时也没往别的地方去想,只是差点被他撞到,现在想来,那小太监有些可疑。”

    荣乐的话让满月将撞了她一下的那个小太监也联系在一起。

    只是,若真的是那个小太监的问题,只怕现在人早就跑了,不会留下来等她们抓。

    “你看看,那个小太监在不在这些人里面!”

    太后指着底下跪着众人。

    荣乐仔细辨认了一下,摇摇头。

    “回太后,没有。”荣乐实话实说。

    “皇奶奶,若真是有意陷害的话,又岂会留下来被抓!此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这会子,也只有林简敢说话。

    皇后因着林简的关系,现在不会轻易开口,哪句话说的不入他的心了,轻则甩脸色给她看,重了就是当面反驳,不留情面。

    所以皇后今儿只会看戏!绝不多言一句!

    而安妃素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更何况还是太后的事情,安妃更是懒得去管。

    欣妃年纪尚轻,就算她有心帮助满月,也要找到确凿的证据才能开口。

    其他妃嫔更是大气不敢出一声,生怕说错了话惹祸上身。

    “荣乐,现在那小太监也找不到!你说什么都行!”太后气愤的指着荣乐,一想到有人要害死她,太后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再加上她最近一段时间心口总是隐隐作痛,一旦痛起来就会特别烦躁暴怒,现在太后已经是在极力压制自己的脾气。

    “回太后,荣乐冤枉!荣乐在宫中十余年,一直都是尽心尽力忠心耿耿,况且是荣乐亲自熬药,如果荣乐要害太后,断不会在汤药上动手脚!这岂不是自寻死路吗?”

    荣乐的话都在理,可现在抓不到人,荣乐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回太后,奴婢有事禀报!是与此事有关!”

    正在这时,一道怯懦的声音突然响起。

    众人视线都是齐刷刷的看过去。

    说话的是太后身边的二等宫女玲花。

    “你快说!什么事?”太后凤眸一瞪,看的玲花周身一颤。

    “回——太后,奴婢之前看到荣乐女官在煎药的时候,令狐女官曾经接近过荣乐女官身旁,还趁着荣乐女官转身的时候碰了碰药罐,奴婢当时以为令狐女官碰触的是太子殿下的药罐,因为令狐女官当时正在给太子殿下煎药,所以就没有多想,现在想来,甚是不妥。”

    玲花话音落下,在她身后的另一个二等宫女绣雪也忙补充道,

    “回太后,奴婢当时正好进膳房传菜,奴婢也看到了,只是奴婢以为令狐女官是在给太子殿下熬药,并没有多想。”

    二人供词如出一辙。

    下一刻,太后死死地盯着二人,咬牙道,

    “你们看到的药罐是摆放在哪里?”太后此话一出,二人异口同声答道,

    “是在靠近灶台的那一个!”

    “荣乐!你给哀家熬药的药罐是不是靠近灶台的那一个?”

    太后冷不丁发问。

    荣乐只得实话实说。

    “回太后,是的。”

    “那太子熬药的药罐呢?”太后再次发问,语气比之前还要冷上三分。

    “回太后,是靠近墙角的一个。”

    荣乐也不相信是令狐满月动了手脚,况且之前也是她接近的令狐满月!如何会是令狐满月在她熬药的药罐上动手脚!

    但现在太后问了,她又不能撒谎!

    况且太后之后也会亲自调查的!

    荣乐话音落下,太后瞬间掀翻了面前的桌子,紫檀木的雕花桌子上摆放的杯盘悉数洒在地上,都是朝着满月的方向扫去。

    稀里哗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好几个盘子更是直直的朝满月身上飞去,重重的砸在她身上。

    那一刻,林简差一点就从轮椅上站起来了!

    他双手扶着轮椅扶手,身子已经离开轮椅一段距离了,却在下一刻意识到不妥,重新缓缓坐下。

    只是,他此刻面上的神情却比任何人都要冰冷渗人。

    满月袖子上裙摆上都是盘子里洒出来的食物。

    刚才那一瞬间,连欣妃都是皱了下眉头,只有她依旧是跪的笔直,动也不动,甚至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太后将整个桌子朝她掀过去的那一刻,她从眼神到身体,自始至终都没做出过任何避让或是害怕的情绪和动作。

    “令狐满月!现在两个奴才都指证你!荣乐的口供也足以证明你在哀家的汤药上动了手脚!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太后指着她,咬牙切齿的开口。

    “皇奶奶!此事还有很多——”

    “你给我闭嘴!再多说一个字,哀家先将你关起来!你以前护着她哀家都可以当做是你一时贪图新鲜,睁一眼闭一眼的过去!但是今天,是她要毒害哀家!难道在你眼里,哀家还不如一个小小的女官吗?你是不是一定要等到哀家被她害死了你才满意!”

    不等林简说完,太后厉声打断他的话。

    太后的态度让众人都是目瞪口呆!

    谁不知道太后最疼林简这个长孙,可是现在——太后竟然要将太子关起来!

    眼见太后暴怒,众人更加是吓的不敢开口说话了!

    众人都当太后是因为下毒的事情发怒,虽然脾气有些暴躁,但也算正常!并没有往其他方面多想。

    林简转动轮椅到了满月身旁,满月眼神示意他不要再开口说话。

    事已至此,真的是应了林东曜那句随机应变!

    不过她也不是毫无准备!

    林简眼底却没有丝毫轻松,她每次都是如此,任何事情都喜欢独自解决!可今天是对太后下毒!她如何还能全身而退?

    “来人!将她绑了!”

    太后一声令下,已经有侍卫上前架住了满月。

    其中一个侍卫在满月手背轻轻碰触了一下,满月感觉到了却没说话,眸子垂下,始终一言不发。

    “令狐满月,你可知罪!”太后威严质问。

    满月抬起头,眸子从容迎上太后发红的双眸,眼神闪烁一下,继而沉声道,

    “回太后,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臣冤枉!不认罪!”

    满月语气淡淡的,表情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她没必要那么激动的去解释,事已至此,陷害她的人就在暗处看着,等的就是看到她现在百口莫辩的样子。

    “你口口声声说你是冤枉的!现在人证在此!你哪里冤枉了?”太后指着那两个宫女,似乎是认定了满月!

    “回太后,这毒药从何而来,现在还没查明!如果是普通的毒药,满月倒也认了,可这种毒药是在服下一刻钟后才发作,必定不是普通的毒药!为何不让御医进来查验清楚?顺便搜一搜看看其他人身上有没有相同的毒药!如果有人说臣在太后的药罐上动了手脚,那就连太子的汤药也一并调查清楚,看看太子的汤药是不是也有问题!”

    满月此话一出,太后不屑道,

    “哀家自然会调查清楚你是不是在太子的汤药上做手脚!你以为哀家会相信你吗?!”

    太后今日似乎失去了曾经的冷静和威严,举止神情像是换了一个人。

    “来人!查验一下太子的汤药有没有问题?”太后再次下令,因为太后刚刚掀翻了桌子,所以满月给林简熬制的汤药都洒了,御医不敢大意,随侍卫一同去了膳房,取来之前的药渣仔仔细细的查验了一番。

    “回太后,太子的汤药之中也有与太后汤药中一样的毒药。”

    御医话音落下,众人哗然。

    “令狐女官!你——你竟敢谋害太子?!”

    皇后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满月的手指都在颤抖。

    “皇后娘娘先别激动,还是听听太后怎么说。”见此,惠妃起身,本意是劝慰皇后,谁知皇后却不领情,冷冷的瞪着她,

    “现在险些被谋害的是太子!我如何能不激动?惠妃,这件事没落在你身上!你自然不激动!不过这要真是落在了三殿下身上,本宫也不会像惠妃这般冷静!毕竟都是皇子皇孙!谁有危险都不成!”

    皇后一番话堵的惠妃哑口无言。

    惠妃讪讪然坐下,低下头不再说话。

    只是那垂下的眸子却是闪过一抹不屑的冷嘲。

    她知道皇后会这么说,所以刚才故意插话。

    今儿可是谋害太后的大案子,这件事情一旦坐实了,将不仅仅是令狐满月一个人的问题!只怕是要满门抄斩的!

    到时候整个侯府都被动摇了,满朝文武势必会有一半的官员为令狐鸿熹求情,而这件事情最大的受益人,自然是跟令狐鸿熹不对付的一类朝臣。

    与其其后卷入其中,惠妃现在开口被皇后堵了回去,接下来就可以作壁上观,什么也不说。

    如此一来,也是推动了皇后和令狐侯府的矛盾!

    “母后,遇到这种事情,是不是要用用脑子!令狐满月又是对我下毒!又是对皇奶奶下毒!还做得如此明显!倘若我喝了这汤药,毒死我,对她有什么好处?对令狐侯府有什么好处?令狐满月现在正是发展最好的时候,她是朝廷的六品女官,衣食无忧,家世显赫!她毒死我,毒死皇奶奶,总得有个理由吧!母后能说出一个半个的理由吗?”

    林简只差说出荒谬二字了!

    不管这背后陷害的人是谁!都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明显就是陷害!

    可现在找不到更加有力的证据能证明她是无辜的!所有的罪名就都会推到她身上。

    皇后早已习惯了林简的态度,反正现在他说什么都没用!

    令狐满月今天死定了!

    “皇奶奶,这两个宫女甚是可疑!应该将她们抓起来严刑拷打!看看她们究竟是拿了谁的好处冤枉令狐满月!”

    林简突然将矛头对准了那两个宫女。

    “太子殿下冤枉啊!奴婢所说句句属实!绝无半句假话!”

    “太皇太后明见啊!奴婢二人说的都是实话!绝对没有半句假话!奴婢愿意以性命起誓!”

    两个小宫女都是一副委屈不已的模样。

    太后的胸膛此刻剧烈起伏着,显然还没从之前的震惊当中缓过来。

    “太子!哀家不是警告过你!不许你再多言插手此事吗?!”

    太后凤眸一瞪,对于林简的忍耐似乎已经到了极限。

    见此,皇后有些紧张的瞪着林简,奈何,林简是绝对不会听她的。

    “皇奶奶,孙儿一向很听皇奶奶的话,可令狐满月现在是我太子府的人,如果她胆大妄为要谋害皇奶奶,那么孙儿也难辞其咎!是孙儿监管不严,属下竟有如此大逆不道之人!所以这件事情孙儿更要查个水落石出!这也是还孙儿的太子府一个公道!否则以后难保不会有人怀疑令狐满月下毒跟孙儿有关!跟太子府有关!”

    林简话锋一转,直接将关联扯到了太子府。

    他很清楚太后和皇后都在意什么,抓住了她们的弱点和软肋,他才有机会帮她说话!

    此刻,满月面上却是一贯的冷静淡漠。

    而站在她身旁乔装成侍卫的林东曜,虽说早已习惯了她的冷静,可以往的她,似乎都有充分的准备,而这一次,到现在为止,她都没有任何行动和暗示。

    她绝对绝对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她究竟在等什么?

    而此刻,太后对于林简偏袒令狐满月早已习惯,既然他如此坚持,那他就让他彻底的死心!

    “好!太子!你不是想要一个清楚明白吗?哀家今天就让你彻底看清楚令狐满月的真面目!哀家真的很想知道,这令狐满月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对她如此的深信不疑!”

    太后语气阴阴的,虽然说的话在此刻看来也算是正常,可满月总觉得,今儿的太后,不论是情绪还是性情,都跟之前不太一样!往昔的高傲威严不见了,被仇恨阴郁取代。

    太子看着太后不说话,其实他也感觉到皇奶奶有些不对劲!

    但眼前的人又真的是皇奶奶!

    究竟哪里出了问题!暂时只能静观其变!先将满月的事情解决了再说。

    “来人!将这两个宫女用刑!哀家倒要听听她们说的是实话!还是有心冤枉!”

    太后话音落下,那两个小宫女顿时吓得连连求饶。

    奈何太后心意已决,七八个小太监带着夹板上来,两个人摁着,两个人拉着夹板的绳子,竹板夹着手指皮肉的声音刺耳传来,在场一众宫女太监都是害怕的低下头,脸色煞白。

    而一众嫔妃也是频频侧目,不忍直视。

    大殿回响那两个宫女痛苦的叫声。

    “太后冤枉啊!奴婢就是死,说的也都是实话!没有一句谎言啊!”

    “太后饶命啊!奴婢之前所说句句属实,绝对没有欺瞒太后!奴婢是冤枉的啊!”

    夹板都到了极限了,那两个小宫女还是不肯松口。

    满月瞥了眼那两张因为夹板而痛苦扭曲的面容,眼眸淡淡扫过。

    看来想害她的人暗中真是做足了功夫!这两个小宫女倒是嘴硬!死也不肯说出实情!看她们的样子更像是会点功夫的,所以忍耐力也比常人多。

    “来人!继续用刑!拖出去杖责三十!”

    太后再次下令,她要让林简彻底的闭嘴!

    再也没有任何借口给令狐满月求情说话!

    那两个小宫女被拖出去的时候还剩下半口气,院子里很快就想起啪啪的板子撞击身体的声音。

    这三十大板若是狠狠地打下去,莫说是两个柔弱的小宫女了,就是强壮的侍卫只怕也会去半条命。

    在太后眼里,奴才的命实在不值一提,唯有林氏皇朝根基的稳定才是最重要的!

    原本历代朝歌,都是踩着遍地尸体一步步走到顶峰!

    功臣也好,佞臣也罢,死伤无数才换来今天这太平盛世!为国家牺牲的,不只是小小的几个奴才,就是至亲亦有何不可?

    院里,板子声结束。

    侍卫拖着两个血肉模糊的身体进了大殿。

    “回太后,她们还是说没有冤枉令狐女官,所说句句属实!”侍卫将二人放下,沉声开口。

    “太后,冤枉——冤枉——奴婢所说句句属实,绝对没有冤枉——令狐女官——”

    “太后,奴婢真的看到令狐女官在——在太后药罐旁动手脚了——”

    二人气息微弱的开口,却仍是坚持之前所说,到死也咬定是满月在太后的汤药上动了手脚。

    现场众人,只怕不会有人再怀疑这两个宫女说的话了。

    “来人!搜她的身!”太后再次下令,身后的嬷嬷立刻上前,围在满月身边搜身。

    很快,就从满月身上搜出了一个褐色的纸包。

    林简脸色一变,她怎么如何大意,被人冤枉在身上带了这种东西?一定是刚才那几个嬷嬷动的手脚,要不就是之前在御膳房被人动了手脚!

    嬷嬷将纸包递到了太后面前,太后勃然大怒,

    “令狐满月,你还有何话说?”

    “令狐满月!太待你不薄!就是太子都对你信任有加!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忘恩负义!你可是朝廷的六品女官!竟是做出这种事情来!”

    皇后紧跟着开口,现在都在她身上搜出毒药了,她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楚了!

    惠妃此刻乐得在一旁看戏,反正这件事与她无关,她只管看戏,到最后不是令狐满月倒霉,就是皇后说错话自掘坟墓!都与她无关,相反还都与她有利!

    今儿这出戏,她算是看的异常过瘾!

    “令狐女官,你如此做,可有想过令狐侯府吗?可有想过侯爷?可有想过,一旦皇上微服出巡回来见不到侯爷,会是何想法?”这时,一直沉默的尚墨欣看似痛心的开口,却似故意将话题引到了令狐鸿熹身上。

    毕竟,以令狐鸿熹的地位,若真是令狐满月出了岔子,难道太后还能将令狐侯府满门抄斩不成?尚墨欣故意提到令狐鸿熹和皇上,就是提醒太后,即便现在证据确凿,暂时也不能动令狐满月!

    尚墨欣只能用如此隐晦的方式侧面提醒太后,也算是给满月争取时间。

    太后顿了一下,脸上表情愤怒依旧,却是没有进一步的指令。

    见此,皇后有些着急,于是指着褐色的纸包,佯装紧张的询问御医,

    “御医,你快看看,这毒药是不是跟令狐满月下在太后和太子汤药里面的毒药一模一样?如果是的话,这证明她就是想要毒害太子和太后的真凶!之前她还想冤枉荣乐女官,简直是罪加一等!如果不是那两个小宫女看到了!只怕现在她还逍遥法外!”

    已经到了这节骨眼上了,皇后自然见不得满月有机会脱罪,更何况太子已经被太后堵住了嘴,那两个宫女都被用了大刑还是咬定令狐满月是真凶!

    现在怎么看都是对她有利!

    太子的脸色已经阴云密布,放在轮椅扶手上的大手,手背青筋迸射,泛出凛凛苍白,仿佛下一刻他就会将这扶手生生掰断。

    自始至终都没说话的安妃,视线在令狐满月身上停留了片刻,继而多看了一眼她身侧的一个侍卫,隐隐觉得有些奇怪。

    这时,御医已经上前取过纸包,打开检查。

    过了一会,御医迟疑的看向太后。

    “怎么了?”太后从御医脸上的神情中似乎看出了什么异样。

    皇后却有些迫不及待的开口,

    “御医,是毒药吗?”

    “这——回太皇太后,皇后娘娘,这只是普通的磷粉,没有任何毒性。”

    御医话音落下,皇后率先站了起来,看样子比太后还要激动。

    满月眼底,一抹冷嘲悠然划过。

    皇后如何也想不到,这搜出来的只是普通的磷粉吧!而这磷粉由太后的人搜出来,自然要比她自己拿出来作用大!

    “令狐满月!这是怎么回事?”太后指着磷粉,神情似乎有了一丝缓和。

    满月抬头看了眼皇后震惊不甘的表情,眼神却是冷凝如冰。

    “回太后,就是御医说的,这纸包里面是磷粉。”

    “令狐满月!你是在戏弄哀家是不是?哀家是问你,这磷粉你带进宫作何?毒药呢?”

    “太后,毒药根本与满月无关!满月又何来毒药!”满月从容开口,清眸如霜,相较于众人的或震惊、或紧张,或幸灾乐祸,她始终冷静以对。

    “就算在你身上搜不出毒药!这下毒一事你也摆脱不了干系!”

    “回太后,今儿这一出看似是做的天衣无缝,可满月始终相信那一句,清者自清!太后现在可以再看一眼那两个宫女的身上或是手上!”

    满月转身指着趴在地上已经血肉模糊的两个小宫女,二人看起来只剩下半口气,可这二人应该都是习武之人,现在的样子只是伪装的,虽然伤是真的,但不至于丧命!

    天色暗了下来,顺着满月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两个宫女身上有点点绿色的荧光,因为天黑了下来,所以才能看出来,之前是看不出任何绿色的荧光。

    “令狐满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安妃终是出声,明亮如昔的眸子微微眯起,看向她的眼神若星辉灿然,似乎早就料到会有现在这一出,只不过是早晚的事情罢了。

    之前沉默了那么久,等了那么久,这丫头终是没让她失望。

    “磷粉是满月随身携带,原本是为了方便太子夜间行路,因为太子殿下这段时间都要坐在轮椅上,而殿下又不习惯坐辇子,一旦是夜间出宫的话,臣就备了这些磷粉洒在殿下的袍角上,如此一来,即便殿下是坐在轮椅上,也能时刻留意到殿下行踪。

    之前,臣在膳房为太子熬药,有一个陌生面孔的小太监撞了我一下,当时我正在低头整理磷粉,也就没在意,还有一些磷粉洒在了小太监的身上,可等我转身的时候,却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掉在了药罐里面,可等我检查的时候,却什么都没发现。

    而荣乐女官刚才说了,她也撞见了一个陌生面孔的小太监,不知荣乐女官所说的小太监,与我说的是否为同一人!那小太监与我差不多高矮,身形瘦削,左手虎口的位置有有一颗黑痣,下巴见见,鼻梁略趴,嘴唇上也有一颗很小的黑痣,不知荣乐女官看到的是否也是此人?”

    满月转而看向荣乐。

    荣乐思忖片刻,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回太后,荣乐所见陌生面孔的小太监,正是那人。”

    “至于这两个宫女身上为何会有磷粉,只有一个可能!在此之前,她们二人也接触过那个小太监!这磷粉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物,但宫中却甚少有这种东西,臣也是为了方便照顾太子,才托太子殿下身边的隐卫从正规渠道获得,这些,殿下都是知道的!

    可她们两个小宫女,何来的磷粉?她们之前可没提到过,与我有任何的接触!而且我随身携带的磷粉,自始至终也没拿出来过,只是除了不小心洒在那个鬼鬼祟祟的小太监身上,除此之外,不会有任何人接触到!既然臣与令狐女官见到的小太监是同一人,那么这两个宫女为何身上也会有磷粉?除非她们跟之前那个小太监是一伙的!”

    满月说着,抬手指向那两个小宫女。

    二人已经目瞪口呆。

    太后也是半晌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如果不是令狐满月——如果不是她,那么这背后的人既想害死她,又想陷害令狐满月!还间接挑起了她和太子之间的矛盾!

    这人究竟是谁?

    究竟是谁?

    这一刻,太后只觉得自己心跳加快,有种要窒息的感觉!

    她的身体一贯硬朗,可最近一段时间,却是情绪稍微激动一点就会心跳加快,浑身虚弱无力!

    太后轻抚额头,皱眉道,

    “令狐满月,哀家问你,那你之前为何不说?”

    满月眸光清冷依旧,语气淡然,

    “回太后,臣在等天黑!磷粉只有天黑才会看到,就算满月之前说了,那个假冒的小太监也抓不到,反倒会打草惊蛇,给了他们准备!也让这两个宫女有了应对的时间!不过太后放心,她们虽然嘴硬,但是臣有办法让他们开口说实话!”

    满月此话一出,皇后立刻出声制止,

    “太后!您可不要听令狐满月信口开河!她最是诡计多端了!这毒药的事情都板上钉钉了!她现在说这么多只是故意拖延时间罢了!太后可不要上当啊!”

    皇后的话招来林简如刀似箭的眼神。

    母后恨满月,他可以理解!

    可到了这时候母后还揪着满月不放的话,很难让林简不去怀疑,这件事情跟母后无关!如果真的是母后暗中做了手脚的话,那他和满月的关系,只怕又要经历一次考验!

    而且,以她的聪明,他能想到这件事情跟母后有关,她自然也会想到!

    想到这里,林简眼底,蓦然涌动丝丝血色寒霜,皇后甫一接触到他的眼神,便立刻避开,说不出是怎样一种躲避忌讳的反应。

    林简心一沉,瞳仁深处如死寂一般的失望和绝望。

    他能想到的,满月也会想到!甚至是比他还要早一步想到!

    如果是她知道的话,母后以后不会再有任何机会了!

    “皇后娘娘,令狐女官说的那个小太监的外貌与臣所见的确是同一人!臣不可能与令狐女官串通,臣也希望能找到真正的凶手!还臣一个公道。”

    荣乐跪在地上,低声申辩。

    荣乐此刻开口,恰到好处。

    荣乐既是太后的贴身女官,也是林东曜的心腹,自然明白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前还是五殿下吩咐她叮嘱令狐女官的,整件事情是怎么回事,荣乐多少也能看出一二。

    因为之前荣乐只提到被一个面生的小太监撞到,关于容貌并没有提到。

    “那也说不准那小太监就是她令狐满月的人!她故弄玄虚罢了!”皇后已经孤注一掷了,事到如今,她不可能再放过令狐满月!

    林简对她的恨意已经形成了,就算她现在放手也于事无补!

    太后还在思考当中。

    今天这件事,一开始的时候,她受到情绪的影响,对于整件事情的判断完全是按照事情的发展进行的,可进行到现在,她却觉得整件事情都像是一出戏!

    戏演到现在,似乎她成了被戏耍的猴子!

    她堂堂太后,素来都是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掌控别人,何时轮到她被别人掌控?

    “太后,您可要三思啊!这令狐满月真的不能放!”见太后不说话,皇后生怕太后会改变主意,到时候,下一次想再对付令狐满月就更难了。

    “你闭嘴!哀家断案,先开口的总是你!究竟是不是令狐满月!哀家自会判断!你却在此频频多话!你究竟是何意思?难道这件事与你有关?或者与你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和利益?”

    太后隐忍的火气正愁没地方发泄,皇后赶在这时候开口,无疑是撞在了太后的火山口上。

    皇后脸色煞白,咬着嘴唇怏怏的站在那里。

    “令狐满月,你现在只能证明那两个宫女身上沾染了磷粉,但也不能证明是她们下毒!”

    太后凤眸眯起,看向满月的眼神此刻却多了其他的情绪,这种变化看在皇后眼里,无疑是令她胆战心惊的。

    她现在已经站在悬崖边上了,自己的儿子不跟自己一条心,太后对她也失望了,今天这一步,如果不能将令狐满月置于死地的话,她往后要走的每一步都非常困难。

    现在要看的就是令狐满月下面准备怎么走!

    满月依旧是不慌不忙,即便是在太后面前,也没有任何激动和慌乱。

    她要保持自己的冷静换来幕后黑手的主动现身!现在看来,她距离最后的真相不过是一步之遥了!

    “回太后,这两个宫女不过是嘴巴硬而已,臣有办法让她们说出真相!恳请太后给臣一次机会证明清白!”

    满月此刻说的每一句话,对皇后来说都至关重要!

    她现在不用看林简的表情也知道,林简现在对她是恨之入骨!

    之前是因为唯爱,现在又是因为令狐满月!

    她生的这个儿子是来跟她讨债的吗?为何一次又一次的因为女人跟她闹翻!

    皇后现在只希望满月没有任何法子证明自己的清白!

    太后沉思片刻,感觉心绪逐渐平静下来,已然恢复一贯的威严冷酷。

    “令狐满月,哀家看在你是令狐鸿熹的嫡出长女的份上,哀家给令狐鸿熹一个面子,给你一次机会!你若还是不能自证清白!哀家会立刻下令将你关入宗人府大牢!宗人府是什么地方,你应该知道!只有进没有出的地方!”

    太后语气出乎寻常的平静,事情至此,太后也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和决定!之前她说出的话,都不像是她一贯的作风和习惯,那一刻的她情绪完全不受控制,像被人暗中控制了情绪一般!

    她现在都不太敢相信,前一刻掀翻了桌子的人是她!

    所以她需要冷静一下!

    “谢太后,臣明白。”

    话音落下,满月转身朝那两个宫女走去。

    尽管二人已经是浑身是伤鲜血淋淋,可是看向满月的眼神却是透着丝丝精明和警惕。

    满月不慌不忙的走过去,神情冷然。

    “我有话问你们,不过要一个一个的问。”

    满月此话一出,其中一个宫女扭头看向另一个,眼神似乎是有询问在里面。

    而那个宫女则是直直的望着满月,并不开口。

    见她如此,另一个宫女也不开口。

    “你先过来。”

    满月朝其中一个宫女挥手,正是刚才看向身旁人的那个小宫女。

    小宫女显然有些紧张,愣了一会,才磨磨蹭蹭的站到满月面前。

    “我知道你背后有人指使,我给你们一次机会,只要说出来,我还是会在太后面前给你们求情的!不过你不想说出来也没关系,你只需动动嘴巴不发出声音,我就可以知道,我懂唇语。”

    满月如此说,站在她面前的那个小宫女愣愣的,显然没料到满月会说出这番话来,原本还以为满月会是措辞严厉的咒骂她。

    而她身后那个小宫女却是一脸警惕的表情看着满月。

    此刻,满月面对着她,而她的同伙则是背对着她。

    “机会我给你了,不用你发出声音,只要你动动嘴唇我就知道你说了什么!”满月再次开口,身前的那个小宫女依旧是一脸紧张。

    “你说什么?你们俩都会武功?一切都是她指使你做的?而且你只是听命于她!她说什么你都照做?你还知道些什么?你说你们背后的主子是——”

    满月说到这里,站在远处的那个小宫女脸色大变,上前一步,刷的一下抽出了腰间的暗器软刀。

    薄如蝉翼的刀片闪着狰狞寒光朝她刺来。

    “拥有如此暗器,还敢说是小宫女!这下不打自招了吧!”

    满月后退一步,装扮成侍卫的林dong曜已经上前一步到了她身前,随即其他侍卫也快速上前将满月挡在身后。

    “有刺客!保护太后!”

    “保护太后!”

    侍卫大喊,年辉从暗处冲了出来,上前一步与那拔刀的小宫女缠斗在一起。

    那小宫女表面看是个弱女子,可一旦出手,竟是招招狠厉毒辣,竟是与年辉对了十几个会合。

    而另外一个小宫女也被摁在了地上。

    “我——我什么都没说!我刚才什么都没说!是令狐满月的挑拨离间之计!我什么都没说!!”

    那小宫女这才反应过来,嘶喊出声。

    然,为时已晚。

    前一刻还伪装的柔弱无辜的两个小宫女,这一刻却是原形毕露。

    “一个普通的宫女哪里会有如此高强的武功!还敢说你不是陷害令狐满月?”林简话音落下,袖子飞快扫过桌面上的一个白玉杯子,狠狠地砸在其中一个小宫女的手腕上,只听到咔嚓一声,是手腕骨折的刺耳声音。

    紧跟着才是白玉杯子跌落在地上的清脆碎裂声。

    现场一瞬,鸦雀无声。

    这一刻,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到。

    “都怪你害了我!是你不相信我!”那个被满月算计的小宫女,哭着开口朝另一个喊着。

    “闭嘴!你这个蠢货!现在都被抓到了!说什么也没用了!”另一个咬牙怒吼。

    果真是狗咬狗,一嘴毛。

    “放肆!太后面前如此大胆!”

    年辉说着,派人堵住了连个小宫女的嘴巴,其中一个想要自尽,年辉眼疾手快将她打晕了。

    “太后,如何处置这二人!”

    年辉问着太后。

    “既然普通的刑法对她们不管用,那就送去宗人府大刑伺候,留她们性命,哀家还要亲自审问!”

    太后一拍太师椅的扶手,已然恢复以往的威冷严肃。

    在场众人,因为之前小宫女拔剑那一幕都是心有余悸的表情,只有皇后,整个人呆呆的坐在椅子上,仿佛刚才那一剑是刺在了她身上一般。

    这两个小宫女虽然训练培养了很多年,可究竟能不能熬得过宗人府大牢的那些刑法,则完全未知。

    皇后现在想的是如何杀人灭口,因为留着她们始终都是个隐患。

    年辉押着二人往外走,满月飞快的对林dong曜使了个眼色,林dong曜也跟在年辉身后,随一部分侍卫退了出去。

    大殿之内,一片死寂。

    须臾功夫,太后才缓缓出声,

    “令狐满月,今日之事,委屈你了。”

    虽然只是短短一句话,却等于太后是承认自己之前看走眼了,能让一贯高高在上惯了的太后如此开口,也算稀罕。

    满月自然要给太后这个面子。

    “回太后,太后英明,换臣公道,臣感激不尽。”

    满月表情从容,让太后看不出丝毫埋怨和恨意。

    只是,太后此刻却没有放松的感觉。

    欣妃看了满月一眼,眼底是一分释然,刚才的情况真的是万分凶险,分明是有人要将她置于死地!

    安妃视线则是若有所思的看向外面。

    太后凤眸扫过众人,目光在皇后脸上停留了片刻,皇后感觉到太后咄咄目光看向自己,不觉讪讪然的站起身来,

    “太后,刚才是媳妇武断多嘴了,媳妇下次会注意的。”

    刚才其他人都没说话,就皇后叫唤的最欢,现在看似是水落石出了,太后一看皇后,她自然心虚,主动站出来承认错误。

    太后却是冷冷嗤笑一声,

    “你还想哀家再有下次?你是何居心?”

    太后此话一出,皇后脸色煞白。

    “太后恕罪,媳妇知错了!媳妇不是那个意思!”

    换做是平常,皇后不会犯下这种错误被太后抓到把柄的,但是今天她已经慌了,现在最担心的是那两个小宫女万一有一个扛不住的话,都会给她带来大麻烦。

    “行了,你先退下吧,哀家现在也没心情看见你。”太后摆摆手,示意皇后退下。

    这要是在以前,皇后定会委屈万分,当着一众妃嫔的面被太后赶走,她的面子还往哪儿搁?

    可是今天,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她要跟父亲和弟弟碰面,将那两个小宫女的事情解决了。

    皇后白着脸退了下去,这一刻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了。

    就在皇后即将退出大殿的时候,刚刚离开的年辉突然脚步匆匆的跑了回来。

    “太后!属下有要事禀报!”

    年辉说完,还看了皇后一眼。

    这一眼令皇后浑身毛骨悚然的感觉,仿佛是秘密被人揭穿了。

    “何事?不是让你押送那两个小宫女去宗人府吗?”

    太后冷声质问年辉。

    “回太后,押送犯人途中遇到了偷袭,看样子是要劫走那两个小宫女,属下抓了其中一个刺客——”

    年辉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有难言之隐。

    “说!刺客是谁!”

    “回太后,刺客是纳兰将军的副将李轩,其他刺客三死二伤,伤的都咬舌自尽了!属下制服了李轩,在殿外等候太后发落。”

    年辉话一出口,整个大殿响起一片哗然之音。

    谁不知道李轩是纳兰彦的副将,而纳兰彦又是皇后的亲弟弟,皇后一向不满意令狐满月,如此理顺下来,众人自然对今天发生的心知肚明。只差一步就能彻底点开。

    皇后双腿一软,险些坐在地上。

    而林简则是一言不发。

    满月站在原地,视线冷冷的看向皇后,这出戏演到这里了,皇后完全是被她自己推到了悬崖边上。

    “带上来。”太后一声历喝,继而冷冷看向皇后,

    “皇后,你先别急着退下了,刺客是你的熟人,你一会也跟你一起聊聊吧。”太后如此说,皇后彻底站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下一刻,膝盖传来阵阵刺痛。

    皇后跪在了刚才摔碎的一地狼藉上面,一地的碎片扎进了她的膝盖里面,痛还不能喊出来。

    “太后,媳妇——”皇后的声音都带着颤音。

    “你先闭嘴,一会哀家给你机会慢慢说!”

    太后此刻已经恢复冷静,纵使心口还隐隐作痛,但太后的头脑已经恢复清明。

    下一刻,太后下令其他人都退出了大殿,包括满月和太子。

    太后只留下皇后。

    满月推着林简,沉默的走出大殿。

    殿外,林简抬手示意满月停下。

    “你先回去,我还有事。”

    林简突然开口,满月没有任何惊讶。

    “是,殿下。”

    语毕,转身离开。

    林简看着她独自离开出宫的背影,眼底泥浆翻涌。

    心底的怒气和恨意再也无法控制,一瞬爆发在轮椅的扶手上。

    咔嚓一声响起,林简生生的将轮椅额扶手掰断。

    苏康站在身后,一声不吭。

    “安排好了吗?”林简声音低沉,仿佛是刚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殿下,安排好了。”

    苏康神色凝重,大气不敢喘一声。

    主仆二人一直等在原地,直到看到皇后脸色苍白的走出慈宁宫,林简脸上才露出一抹嘲讽的冷笑。

    皇后跌跌撞撞的走到林简身边,一副站立不稳随时都会倒下的样子。

    “怎么样?今天够不够惊心动魄?够不够母后铭记一辈子?”

    林简笑着开口,却是字字句句如刀尖一般刺在皇后心头。

    皇后看了眼四周,欲言又止,红肿的眼睛明显是哭过的。

    “母后放心,这四周无人,母后想说什么都可以。”

    林简语气嘲讽不减,脸色却是冷冽如霜。

    “母后该心知肚明,这一次我不会再原谅你!”

    林简的话,对皇后来说,无疑是接二连三的打击。

    皇后身子摇摇欲坠,仍是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

    “简儿,这一次你能派人及时赶到慈宁宫救了母后一命,让李轩将所有罪名都一个人扛了下来,母后知道,你心里还有母后,你不要对母后这个态度,母后真的都是为了你好。”

    皇后小心翼翼的看着林简。

    “我会救你,是因为不想被你连累,母后,你是不是看我这个太子位置做的太清闲了,没事的时候想拉我下去走一遭?”

    “不——不是,母后这一次真的只想给她一个教训,母后不想——”

    “事到如今!母后还当儿子是傻子一般戏耍吗?你与外公和舅舅联合起来,要将她置于死地!都在皇奶奶汤药中下毒了,还说是给她一个教训?就是三岁孩童也知道,毒害太后是株连九族的罪名!不只是她要死,就是整个令狐侯府都保不住!令狐侯府一倒,看似是对纳兰世家有好处!到时候侯府的产业,纳兰世家也能分一杯羹!

    母后还生怕在皇奶奶的汤药中下毒会出岔子,竟然连我的汤药也不放过!母后是下毒上瘾了!就不怕这一次再出岔子,我误服了汤药吗?母后啊母后,你真是一个办法可以用上十年都不嫌累!只是这一次,你遇到的是令狐满月!不只是她,在暗处还有高人帮她,要不然你以为凭借年辉真的能抓住李轩?如果不是我在那丫头翻盘之前就让苏康提前出府准备,现在整个纳兰家族都可以为母后的个人恩怨陪葬了!”

    林简语气淡淡的,冷冷的,就像是在跟一个陌生人说话。

    事已至此,他并没有太多话要跟自己母后说。

    这也是最后一次跟她谈话了!

    皇后却如何能甘心,自己失去了一个女儿,现在连儿子也要放弃自己,她在太后心里也失去了原本的位置,纵使这件事情看似解决了,所有的罪名都是李轩一个人扛了下来,林简也安排了人在太后面前演了一出戏,令太后暂时相信纳兰世家也是被李轩给利用了,而李轩背后的人是故意分化纳兰世家和皇家的关系,

    可太后内心的芥蒂已经形成了!

    现在只是暂时压制下来而已。

    “简儿,母后这次做错了,母后可以跟令狐满月道歉,母后可以保证以后都不会再针对她了,母后同意她留在你身边——”

    “自始至终就不需要你的同意!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情!你永远都不知道,今天这件事对我和她之间,会造成怎样的后果!从开始到现在,你都只顾自己,自私自大,你在后宫之中都不能坐稳皇后的位子,你还妄想对付她?呵呵——”

    林简摇着头,冷冷一笑。

    心底的痛苦折磨,又有谁能体会?

    接下来他要如何面对令狐满月?

    “苏康,我们走。”

    林简话音落下,苏康已经上前一步推着他的轮椅准备离开。

    皇后抬手想要抓住轮椅的扶手,却见其中一个扶手竟然被掰断了,皇后心下一悸,说不出的心慌和震惊感觉。

    “简儿,我是你母后!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你!母后以前的确做错了很多,但母后都是为了你!你不能这么对我啊!简儿,你——如果你执意要跟母后划清界限,那——母后就告诉令狐满月,其实你的腿根本就没事!你都是装的!”

    皇后被逼急了,这是她目前最有利的杀手锏了!

    太后此话一出,林简瞳仁瞬间嗜杀如血。

    “可以!你去说吧!现在就去!反正我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你如果不说,都对不起你今天的所作所为!苏康!不用送本殿下回去了!送皇后去太子府!”

    林简寒瞳一瞬充斥殷红血色,看向皇后的眼神透着寒冽的杀伐之气。

    那是对皇后刚才那番话的决绝回应!

    “好——好好好,你不怕我去说是不是?你什么都不怕是不是?你不是在意令狐满月吗?怎么现在还说这些话!”

    皇后下不了台,她以为林简至少会给她一个喘息的机会,却没想到,他表现的更加决绝狠厉。

    “无所谓了!反正今天你演的这出戏,她都看的清楚明白!我也不怕再被捅上一刀!你要说现在就去!太子府的大门朝哪儿开,你也知道!我还可以让苏康送你去!”

    话音落下,他独自转着轮椅朝前走去,连苏康都不用。

    皇后跌跌撞撞的追上他,死死地抓着轮椅扶手。

    “你真的要逼死母后吗?你这是要让母后去死,是吗?!”

    皇后蹲在林简身前,他执意转动轮椅,她就死死地抓着把手,一时之间,僵持不下。

    “苏康,带皇后去太子府!现在就去!”

    林简厉声命令苏康。

    “我不去!简儿,你知道母后刚才说的都是气话!母后不可能那么做!母后是气糊涂了才会那么做!母后知道你有多在意令狐满月,母后不会那么做的!”

    “你知道我在意她,之前还想要将她置于死地!你以为将此事推给皇奶奶处理,你就可以明哲保身了吗?你在对她下手的时候怎么不说她对我重要?十年前,你害死姐姐的时候,怎么不说她是我唯一的亲姐姐?!”

    京郊别院

    满月亲眼看着林东曜一点点的摘下脸上的□□,眼里闪过好奇和惊讶。

    一刻钟后,在她面前的人已经是她熟悉的那个风华绝代的五殿下了。

    难得看到她有如此好奇的时候,他忍不住摇头轻笑,

    “想学吗?”

    “保命的时候可以用一用。”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你的意思是我今天如果不用这一招,就逃不了了?”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我是说我自己,殿下武功盖世怕什么?”

    “武功盖世正好可以保护你,岂不正好?”某殿下在她面前话一贯很多。

    满月无所谓的耸耸肩,

    “盯着我脑袋的人太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惦记上了,殿下日理万机,有隐秀帮我,已经感激不尽了。”她的语气淡然随意,完全不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陷害。

    “只可惜,到最后李轩扛下了所有罪名,并且还有证人进宫作证,太子变了很多,以前他不会对这些事上心的。”

    林东曜抬眼看着她。

    “人都会变的,殿下不也是。”

    “我只在你面前才改变。”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出口,只为了她才改变的。

    “是啊,殿下的确在我面前改变,刚刚还是别的模样呢。”满月指指他放在一旁的面具。

    “好,说得好。”

    他语气凉凉的,隐隐还有一丝咬牙切齿的感觉。

    “殿下,其实你这次在暗处究竟要做什么,臣也知道不方便过问,只是殿下要多加小心,最近京都似有异动。”

    满月的话令林东曜瞳仁一亮。

    “说说你都看到了什么?”

    说着,他竟亲自为她添茶。

    满月端起白玉杯子,品了口香茗,悠然道,

    “皇上一方面对外人宣称,是带着五殿下微服出巡,而另一方面,皇上又派了殿下回到京都,京都朝堂交给三殿下,可三殿下是何材料,明眼人一看就明白!黄上不在京都,三殿下又恃宠而骄,逐渐飘飘然了,看看三殿下最近身边来往密切的人就该知道,异动将从何而来。”

    满月的话似乎在他意料之中,又有些意外。

    她知道的看到的一贯都比他多!

    以至于,有一段时间,他甚至都怀疑,她是不是开了传说中的天眼!能看到他看不到的一面。

    可他又深信他就是一个普通人!

    “这一个月来,我在太子府天天看奏折,其实奏折上的文章和秘密数不胜数,关键看你能看懂多少。我记得,我告诉过五殿下,靖亲王与林东合来往密切,可如今这段时间,靖亲王却是与三殿下来往密切,反倒是林东合纹丝不动,如今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如果要行动,就在下个月,皇上回来前一个月,不能早,不能晚,一面逼宫,一面将皇上困在渭水河,呵——殿下,臣如此说,是不是大逆不道?”

    满月的话每一个字都说的林东曜心惊肉跳。

    可她偏偏还能笑出来。

    父皇安排他暗中回京都,的确是监视靖亲王的,因为靖亲王是皇奶奶的侄子,出入皇宫自然比其他人容易,又因为与皇奶奶关系密切,所以明面上,父皇是不好当着皇奶奶的面调查靖亲王的!

    所以才派他暗中回来!

    却是被她一语道破。

    “殿下,你在想什么?想我知道这么多,是不是应该灭口?”满月挑眉,倒是有些严肃的看向林东曜。

    “如果这件事就灭口的话,那你在我手下都被灭口十次不止了。”

    “那臣谢殿下不杀之恩。”

    “不舍得,宁可看你撒野。”

    林东曜不知不觉,竟是说出了自己母妃说过的话。

    话一出口,见满月脸色一变,他急忙改口,

    “是撒欢。”

    嗤的一声,满月刚刚喝下的一口热茶悉数喷了出来。

    而某位爷也不偏不倚的坐在她对面。

    “咳咳——殿下,你——”

    满月见他随意的抹了一把脸,都没找面巾擦干,不觉莫名红了脸。

    “殿下,你去洗洗吧。”

    “已经抹开了。”

    “——”满月沉默,无言以对。

    “有时候,有些话憋在心里不说出来,等你走了也会后悔,可就怕说出来给你我之间本就不明朗的关系再添上一层迷雾,像刚才这样,说出来,倒也无妨。”

    林东曜像是自言自语。

    满月眨眨眼,低头饮茶。

    “殿下此次回来,连娘娘都不知道吧?”满月轻声岔开了话题。

    “父皇不想任何人知道。”林东曜如是说。

    “那臣知道就是个意外了?”

    “不是意外,我故意的,现在才能体现出,你我是同一条船上的了,不是吗?”他难得露出一抹绝世笑容,却隐隐带着一丝得意。

    满月有些生气,可是一看到他此刻脸上的表情,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对谁发火!

    “再等一个月,靖亲王那边差不多就会采取行动,我会提前通知你,到时候你就安生的待在这里,届时,太子府也不安全。”

    林东曜今儿带她来这里,特意选了另外一条路,就是为了让她认识这条路,一旦一个月后京都出事,她势必是靖亲王和林冉等人的眼中钉,太子府并不安全。

    他不可能将她带在身边,所以安排她留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方能心安。

    “我会提前做好准备,到时若真的出现计划外的状况,我会随机应变的!就是殿下之前嘱咐我的那句话。”

    “一个月后,风云变幻,的确会出意料之外的状况,我只希望你能记住今天我带你来的这条路!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平安无事。”

    “殿下,其实最应该小心的是你,到时候你可能是孤军作战。”满月说的都是实话,林东曜现在还有心叮嘱她这个那个的,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不过一个月而已!

    而他需要构建起来的一张巨网却涉及方方面面,并非一朝一夕能够办到!

    即便是两个月的时间,也很难完成!

    更何况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暗中进行!

    更是难上加难!

    ——

    回去的路上,满月一直都在想林东曜目前的处境。

    心绪翻转,总难平静下来。

    隐隐觉得,即便到了出事的那一刻,他也未必能完成此次任务。

    这明明是一次难以完成且困难重重的任务,皇上却将它交给林东曜,这次的任务失败,林东曜很有可能就——

    皇上究竟是在考验他?还是借着这次的事情除掉他,也顺道除掉靖亲王和其他阻碍的人,好为太子腾地方!

    心下莫名不安。

    她不该有这种情绪!因为林东曜即将面临的危机!

    她回到太子府后,林简还未回来。

    满月原本是想一头扎进成堆的奏折中打发时间,可无论如何都不能集中经历,脑海中闪过的都是林东曜即将面临的危险和困难。

    她从未有过如此烦躁且不安的时候,奏折摆在眼前,她却一份都看不进去。

    书房的门吱嘎一声推开,苏康推着林简进来。

    满月立刻起身站在一旁。

    “苏康,你出去吧。”

    林简挥挥手,苏康表情凝重的退出了房间。

    书房内,只剩下满月和林简两个人。

    “殿下用过晚膳吗?”满月率先开口,语气平和自然,就像是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林简的心瞬间一沉,却是强挤出一抹笑容,柔声回道,

    “没有,我们一起吧?”

    “好,臣吩咐膳房准备一下。”

    说着,她转身就要离开书房。

    “不用了,让苏康去吩咐。你陪我坐会。”林简不能让她离开,他会有一种,她这一刻离开他视线,下一刻就再也见不到她的感觉。

    “好,殿下稍等。”

    满月笑着点点头,走到门口吩咐了苏康几句,旋即重新回到他面前,自始至终,她的表现都与平常无异,如果不是断裂的轮椅扶手提醒他之前究竟都发生了什么,而他又是何等暴怒,那么他真的要怀疑自己的记忆,要坠入她营造的太平景象之中!

    “又送来这么多奏折?”林简轻声逸出,是他从未有过的轻柔语气,甚至还带着一丝心虚。

    纵然今日之事与他无关,可最后——保住母后性命的人却是他!

    母后要将她置于死地!而他却救了母后——

    这其中一切,并不错综复杂,可带给他的后果却是没有任何理由去解释的!

    “是,不过我今天有些累,奏折都还没看,殿下也累了,不如明天再看吧。”

    “也好。”

    “殿下,我将前些天整理好的奏折先送到隔壁屋子,殿下稍等片刻。”

    话音落下,满月抱着一捆奏折起身就要离开。

    “满月,别走!对不起!”

    “对不起!满月!”

    他倏忽抬手,紧紧抓住了她的手,就像之前母后紧紧抓着他的手不许他离开一样。

    满月手中奏折悉数落在地上。

    “殿下,你怎么了?”满月低头,静静看着他,任由他眼底暴风凝聚泥浆翻涌,她的却是如一汪清泉,波澜不起。

    “满月,我只对你一个人说对不起。”他望着她,瞳仁酸涩湿润。

    满月却是无所谓的摇摇头,清眸安然回望他。

    “不是殿下的错。”

    入夜,太子府内,看似宁静。

    实则,满月与太子的关系,已经起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林简倒宁可满月恨他骂她,也好过她一句轻飘飘的,不是殿下的错!

    他仿佛看到,未来他们的关系将止步于这一刻。

    书房内,林简从轮椅上缓缓起身,负手而立,神情黯然萧瑟。

    “殿下,那面具人到现在还没出现,今天在慈宁宫的侍卫也都重新调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有可疑人员。”

    苏康在他身前,沉声道。

    “他拿着软金令,自然是本事让我们找不到。”林简似乎早就料到这样的结果。

    “殿下,属下无能。”苏康却是说不出的惭愧。

    “殿下,您真的觉得那人今儿是隐藏在侍卫之中?”苏康小声问道。

    “第一次见他,是因为他暗中与满月见面,第二次,原本我也不确定,可当李轩被年辉生擒,我就不得不信了!以李轩的能力,又是在暗处,不必亲自出手就能灭口那俩个宫女,可最后却演变成了李轩被发现,并且与年辉交手,在年辉没发现的前提下,只能是他身边有人提醒!”

    “殿下英明。”苏康恍然大悟。

    “父皇回来之前,这人还会现身,静观其变吧。”林简语气淡淡的,面容却说不出的严肃冷酷。

    “满月今天回来之前都去了哪里?”林简突然想到了什么,冷不丁的发问。

    “殿下,今天——令狐女官是一个人回来的,您在宫里头不是让她先走的吗?”苏康愣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

    “你——你们这些废物!我是如此说,但你就真的没在暗处跟着她?”

    林简话一出口,苏康和隐在暗处的隐卫悉数跪在地上。

    他知道自己错过了一个机会!

    从她离开皇宫到回到太子府,这段时间,她应该是去见了那个人!

    如果那个人在暗中帮她的话,那一定会跟她会合!

    可现在这个机会已经错过了,错过就是错过!不论是满月还是那个人,都不会再给他第二次机会!

    “殿下,属下罪该万死!”苏康隐隐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懊悔之情溢于言表。

    “你的确是罪该万死!但现在你死了,又能如何?”

    林简冷声逸出,挥手让苏康等人全都退下。

    他需要一个人冷静一下!

    书房内,林简重新坐回到轮椅上,瞳仁深处一抹寒气直冲而出。

    她的秘密他必须参与到底!不管那个人是谁!都不能在他眼皮子底下与她见面。

    ——

    接下来的一个月,满月都没见过林东曜。

    而她与林简之间,也是维持着太子和属下的关系,不曾逾越半步。

    京都的局势,在这一个月之中,表面看似一切如常。只不过,却给她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的感觉。

    越是接近皇上回来的日子,满月心下越是不安,夜晚入睡也是和衣而睡。

    一天夜里,三更天刚过,满月还没有睡意。

    突然之间,就听到窗外人声鼎沸,嘈杂声不绝于耳。

    她几乎是从床上跳起来的,迅速下床来到门口。

    院子里,苏康推着林简的轮椅正朝这边快速过来。

    “满月,走水了!随我一起离开!”

    林简不由分说,抓起满月的手就往后院而去。

    满月抬头一看,这才发现太子府前厅,不知何时火光冲天!这货什么时候起的,她竟然都不知道?

    这段日子因为太子府内外都戒备森严,所以隐秀都在太子府外等候她的吩咐。

    看着冲天火光,满月心瞬间一沉。

    “殿下,那边不是皇宫的方向吗?是不是也走水了?”满月指着不远处皇宫方向冒起的烟火。

    “是狼烟信号。皇奶奶有危险!”

    林简瞳仁一瞬凝结。

    他恨恨的拍了一下轮椅的扶手,偏偏这时候他还要继续扮演下去,不能飞奔而起!

    “苏康,现在什么情况?”林简一手抓着轮椅扶手,另一只手紧紧握着满月的手,生怕她会消失了一般。

    “回殿下,隐卫送来消息,有大批不明身份的黑衣侍卫已经包围了临国公府,府中铁卫军正与黑衣侍卫殊死搏斗,黑衣侍卫还放火烧了令狐侯府,太子府,还有丞相府,现在已经杀进皇宫了!”

    苏康说的话,字字句句都令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叛军身份为何?”

    林简咬着牙,一字一顿的开口。

    “叛军一身黑衣,行动迅猛!暂时还不知道具体身份。”苏康如是说。

    “要想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就要进宫一趟!”

    林简话一出口,苏康脸色巨变。

    “殿下,您不能进宫!”苏康一边说着,一边朝满月使脸色。

    “殿下,臣知道您关心太后安危,但现在您进宫也于事无补,反倒还中了对方的圈套!为今之计,殿下要死守太子府!外面的人攻不进来,必定会想办法要跟太子见面谈条件!就算是逼宫,也要摸清对方身份才能行动!”

    满月反手握住林简的手,事到如今,她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没想到,林东曜担心的事真的应验了!

    现在不止是太子府陷入重重危机之中,就是林东曜也——

    见满月突然出神,林简更紧的握住了她的手。

    “满月,你是不是想到什么?”

    “——没有。殿下,我跟苏康先推你到安全地方。”

    几乎是满月话音刚落,破空之音蓦然响起。

    “是羽箭!”

    满月低呼一声,苏康推着林简就朝房间跑去。

    三人身后,及时赶到的隐卫已经手持盾牌挡在了院中。

    羽箭之声破空而起,成千上万的羽箭从远处投射进来落在院中。

    部分羽箭还带着火光。

    屋内,林简看着院中冲天火光,咬牙道,

    “这是射不死我,也要烧死我!”

    “殿下,隐卫已经出动大半,是否要增派人手。”见此情景,苏康担心的看向林简。

    “不用!”

    “不用!”

    下一刻,满月和林简异口同声道。

    苏康一愣,“是,殿下。”

    “现在双方还在试探之中,他们巴不得太子府亮出所有底牌!这么多军队不可能一夜之间冒出来!他们的底牌比我们浅,所以我们现在静观其变!暂时不要有进一步的行动。”

    满月沉声解释。

    林简点点头,赞成满月的话。

    院内,隐卫一面要阻挡羽箭,一面还要调度灭火,情形虽然危机,但院内还算是井井有条,没有乱作一团的样子。

    “不知宫中现在情况如何?”林简闭了闭眼睛,太后最疼他,他自然明白!现在有叛军逼宫,他却不能进宫相救!

    他真恨自己现在还要坐在轮椅上!如果不是满月在跟前!这出戏他真的不想继续演下去了!但目前来说,这似乎是维系他们关系的唯一枢纽!

    苏康看着林简纠结的表情,也替他着急!

    但殿下实在是太看重令狐女官了!

    “殿下,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利用有限的消息,尽可能多的掌握外面的情况!叛军之所以双管齐下,同时在多个院子放火,就是为了让我们自乱阵脚,如此也就没有闲暇进宫!”

    满月此刻保持应有的冷静,或许是她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现在能迅速冷静下来。

    林简点点头,沉声逸出,

    “父皇不在京都,李景田上个月随父皇一同离开京都,已经回到边关。现在宫中是林冉掌控。”

    “林冉的实力殿下很清楚,不过是个小丑而已!”

    “林东合?”林简皱眉,总觉得以林东合的行事作风不会如此冒险。林东合擅长收买人心,以攻心取胜。

    “京都兵力不足五万,两万禁卫军,两万在靖亲王手中,其余一万分布在世家后附之中,京郊兵力五万,皇上走后,这五万兵力自然是林冉掌管,只是,林冉若要调动这五万兵力,必须是林冉和太后同时下令!现在看来,京郊这五万军队还未进宫!如今引起京郊骚乱的军队只是京都五万军队之中。”

    满月一番分析,令局势豁然开朗。

    “是靖亲王!”

    “殿下,满月也只是猜测!”满月如是说。

    虽然之前林东曜透露了一些,但现在具体情况究竟如何,满月也无法准确得知。

    这是逼宫的大事,在进行之前必定还会有新的变化!

    太子府外,喊杀声震天响起。似乎是叛军开始攻打太子府了。

    “殿下放心,太子府侍卫定能顶住叛军!”

    苏康抱拳沉声保证。

    “不!不需要保住!留存实力!”

    林简突然摇摇头,看他的态度似乎是要放弃太子府了。

    “只要他们逼宫失败,太子府就永远是我的!传令下去,全线撤退!”

    林简此话一出,苏康咬牙领命。

    这意味着是将太子府拱手让出!而林简退出太子府之后,就只能暂时退到后山。

    苏康离开房间,院内可见中箭的隐卫尸体被其他隐卫拖走,新建成不足三个月的太子府,此刻完全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空气中弥漫着木头房梁被烧毁的声音,到处都是倒塌的房梁。整个太子府大半陷入火海之中。

    目睹此景,林简却是表情平静。

    只有在危险来临之际,更加能看出心底最在意的那个人。

    “满月,不管今天发生什么,你都不会离开我,是不是?”他定定的看着她,眼神明亮充满期望。

    满月点点头。

    “满月,我是不是很自私?如果我真的爱你,我应该放你离开!而不是让你陪我一起陷入危险之中!”

    此刻的林简,是矛盾而纠结的。

    “殿下,现在就是你让我跑,我能跑去哪里?还是静观其变吧!其实殿下的太子府不说是固若金汤,却也是铜墙铁壁一时半会难以逾越,殿下,这段时间对我们来说是最宝贵的时间,殿下有何打算?”

    满月岔开话题,不想林简继续在刚才的问题上纠结。

    “我现在最担心的是皇奶奶安危。我想进宫。”林简脱口而出。

    “殿下,这不现实。”满月没有时间说的委婉,只能直接挑明要害。

    “其实现在损失最少的反倒是皇宫!皇宫难攻,除非是里应外合,否则叛军没有任何办法!叛军现在大多数兵力都在宫外,因为要先控制世家和侯府,相反宫内因为有叛军的人里应外合,暂时反倒是最平静的!”

    “你的意思是,如果世家侯府大败,反倒会加剧叛军尽快的露出真面目?”林简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殿下,不论是令狐侯府还是临国公府,或是丞相府,都不会在这会子就拿出全部实力!但叛军似乎忘记了一个地方!”

    “你说庞侯府!”林简恍然大悟。

    庞侯府因是传说中的鬼宅阴宅,所以常年不会有人在那里出入,而且庞锐此次回来,也没带回一兵一卒,叛军自然会直接略过庞侯府!再加上庞侯府的鬼怪传说,叛军也不愿触霉头,自然而然的就避过了庞侯府。

    “这庞锐——”林简也担心,庞锐会不会跟叛军是一伙的,如果是的话,那就真是自投罗网了。

    “殿下,之前我与庞锐接触过几次,他与皇上之间的关系的确值得怀疑,但庞锐宫中无任何根基,只有皇上的话,他此次逼宫没有任何胜算!他目的未名,却不会在此刻轻举妄动!况且,殿下和太后的人可是日夜盯着他!庞锐若要行动,也不会是逼宫!他手中必定是有一张我们现在还看不清的王牌!”

    满月的分析,虽然在理,却还是有冒险的成分。

    “好,去庞侯府!”

    林简毫不犹豫的点头。

    与其退到后山,不如先去庞侯府一探究竟!

    事已至此,即便是闹鬼的庞侯府也跟危险重重的后山没什么区别了!

    ——

    与此同时,令狐侯府

    令狐鸿熹带着令狐泉等人迅速退到了侯府的后山。

    令狐泉面色苍白,几乎要站立不稳。

    “大哥,怎么会这样?这些叛军都是谁的人?刚才侍卫不是说太子府也被放火了吗?满月会不会有事?”令狐泉惊魂未定,最关心的还是满月安危。

    令狐鸿熹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此刻也在勉强保持镇定。

    “满月丫头一向冷静稳重,又是在太子身边,暂时不会有事。”令狐鸿熹沉声开口。

    令狐泉却摇摇头,颤声道,

    “大哥!叛军逼宫对我们都如此狠,更何况是对太子了!太子还行动不便,自保都难,满月不会功夫,我实在不敢想象她会陷入怎样的危险之中。”

    令狐泉的担忧,令狐鸿熹都想到了。

    但现在再多担忧也没用,他们今天能不能离开后山都成问题!

    “唐管家,人都齐了吗?”令狐鸿熹环顾四周,总觉得少了什么人。

    唐管家看了一圈,顿时一惊。

    “侯爷,四小姐——四小姐和吴姨娘不见了。”

    “快派人去找!”令狐鸿熹焦急下令。

    唐管家带着一众侍卫重新折回到侯府去找令狐秋雨和吴姨娘。

    邱季璇和赵虞儿都在令狐鸿熹身后,邱季璇还好,面上还能保持冷静,赵虞儿一惊吓的站立不稳,双腿直哆嗦。

    而令狐泉则是紧紧抓着令狐长安的手,自从三夫人去了,令狐长安一直都在令狐泉这边。

    而在众人之中,最为刺眼的要数用斗篷裹着全身的令狐平雪了。

    遇到此种为难的情况,令狐鸿熹终究是一个父亲,他不可能将令狐平雪扔给叛军,所以也将她带了出来。

    令狐平雪吓得浑身发抖,原本离开那间屋子应该是激动兴奋才是,谁知才离开不久就要性命不保了,令狐平雪又气又恨,蒙着脸偷偷落泪。

    唐管家带着十几个侍卫冲回侯府,回来的时候就剩下唐管家一人。

    “侯爷,没找到。”

    看到唐管家也受了伤,令狐鸿熹咬咬牙,沉声道,

    “唐管家,你带他们先去后山!”

    “侯爷!”

    “大哥!你不能回去!”

    令狐泉和众人同时惊呼出声。

    只有令狐平雪依旧蒙着脸一言不发。

    令狐鸿熹要回去找令狐秋雨吗?

    哈哈!去吧!让他去!

    被叛军杀死才好!她就当自己从来没有过这个父亲!将她关在秀雅苑不闻不问,还封死了所有门窗,这就是要逼死她!她还对这个所谓的父亲眷恋什么?

    “侯爷!您是一家之主!如果您回去了,万一被叛军捉住,只怕还会用您威胁整个侯府的人!璇儿知道您心疼女儿,不想对不起四小姐,但侯爷,现在已经不是您回去就能解决问题的了!您也看到了,侯府侍卫死伤无数!侯爷,若您执意回去,那璇儿陪您!”

    邱季璇上前一步拦在了令狐鸿熹身前。

    此刻,赵虞儿和令狐平雪都吓坏了,只有她还能完整的说话。

    令狐泉看了眼邱季璇,这一刻,对她最后的怀疑也没有了。

    “大哥,听邱姑娘的!派侍卫回去找,我们现在去后山!”令狐泉握紧了令狐长安的手,令狐长安很疼却懂事的不吭声,只是眼泪在眼眶内打转。

    令狐鸿熹看看令狐长安,再看看拦在身前的邱季璇,沉默的点点头。

    旋即转身,带领众人朝后山走去。

    只那背影,此刻千金沉重。

    ——

    庞侯府

    庞锐端坐院中竹林环绕之中,任由府外喊杀声震天响起,他自岿然不动。

    须臾,郑管家脚步匆匆走了过来。

    “侯爷,像是太子和令狐女官来了。”郑管家沉声禀报。

    “让令狐满月进来。”庞锐语气平淡,似乎一切早在预料之中。

    “那太子呢?”郑管家一愣,试探的问着自家侯爷。

    “将那一对如花似玉的双生花送到府外伺候他,谁送来的,谁收回去,谁的人,谁回收。”

    庞锐此话一出,郑管家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侯爷,只怕令狐女官也不会进来。”

    “那就让林简在院子里等着,带令狐满月到后院,我有话单独跟她说。”

    郑管家知道这是自家侯爷最大的让步了。

    太子以太后的名义送来一对双生花,看似绝色妖娆,却根本不是庞锐要的!那一对双生花才进府不过一个多月,就已经被粉妆玉琢戏耍的不成人样了!

    侯爷摆明了是要给太子一个下马威!

    郑管家倒不是偏袒太子,而是太子都找上门了!侯爷做的太明显了,日后得罪的是太后。

    “是,侯爷。”

    郑管家松口气,转身离开。

    ——

    庞侯府院中竹林,林简面无表情的看着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双生花姐妹,旋即却是勾唇笑的肆意。

    一个月的时间而已——

    庞锐还未曾亲自出手!

    看来大漠戈壁磨练出来的,不论男女,都是狼一样的性格!

    这倒是一个值得的对手!

    “苏康,送她们一程!”

    林简挥手,话音落,苏康手起刀落!

    一刀贯穿双生花咽喉。

    鲜血飞溅而出,雪雾弥散。

    “扔出去。”林简冷冷道。

    无用的留着作何?

    没想到他精心挑选而出,是以太后名义送来的,庞锐都能打探到他才是幕后的人!庞锐跟父皇的关系,又岂是一点点的亲近?

    庞锐这是故意给他下马威!

    无妨!

    送来的人没有了,他还可以再训练!不过今天他倒是来对了地方!

    庞锐与父皇关系越密切,他在这里反倒是越安全!叛军作乱,为的是推翻林家皇朝!至于庞锐,暂时看来,他不会动自己分毫。

    ——

    庞侯府,前厅

    满月和庞锐四目交织,彼此都不说话。

    最后是庞锐先忍不住,笑了一声,悠然逸出,

    “你平时不是牙尖嘴利吗?难道也被叛军吓住了?”

    “叛军自然可怕,要不然也不会躲到这里来。”满月如是说。

    “你这不叫躲,分明就是光明正大的冲进来,完全是不收留也得收留的架势。”庞锐指着满月手中暗器。

    他也是刚刚才听郑管家说,眼前这个小女人根本不是郑管家请进来的,就在郑管家跟他禀报的同时,她已经带着手上的暗器护送着太子闯了进来。

    生怕他真的不让他们进来似的!

    在进入侯府之前,她的暗器已经发射过一次,庞侯府不过几十个侍卫,乍一看到这个暗器都是吓懵了,纷纷后退!

    直到退到了院子里见了郑管家,这才纷纷回过神来。

    庞锐这会想到之前的场景还是有种哑然失笑的感觉。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是只凭想象也觉得有趣。

    这才是她!

    不会按照常理出牌!即便是从太子府退出来的,也要表现的凌然正气。

    好!的确是比他还有一套!

    “侯爷多虑了,这暗器是为了对付叛军的,万一叛军攻打进来,满月也好保护侯爷,一举两得,互不耽误。”

    她神情异常平静,庞锐听了,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哈哈——令狐满月。本侯爷想对你说一声——甘拜下风!”

    “侯爷,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我想请侯爷帮忙。”满月开门见山,没时间耽误在试探上面。

    “说来听听。”庞锐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殿下可否收留侯府众人。”现在这情况,自然都是自家人顾着自家人了!侯府之中,令狐泉是她最敬重的人,令狐鸿熹是她父亲,她不希望他们有事。

    “收留可以!只要他们没有你手里拿着的这个暗器就没问题。”如此关头,庞锐还不忘揶揄她。

    “侯爷,你答应了?”庞锐答应的如此痛快,倒是满月有些意外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庞锐像是言而无信的人吗?”庞锐对满月怀疑他人品,脸上的表情是只见无奈不见怒气。

    “谢侯爷。”满月长舒口气,接下来就要找苏康安排人将令狐鸿熹和令狐泉接过来。

    “不用去找太子了,一个半个的高手我这里还是有的。”

    庞锐说着,轻拍三下手掌。

    四道身影从暗处走出,暗香袭来,属于女子的香粉味道分外明显。

    可奇怪的是,之前她竟然没有闻到。

    显然这四个妙龄女子前一刻并不在前厅,只是庞锐拍手之后才进来,可动作却如此迅速麻利。

    就是这香粉味道她实在不敢恭维,该是西域的特色吧,与京都的花香截然不同。

    满月看着庞锐,眼神似乎在说,这就是你说的高手?

    庞锐无声点点头。

    “粉、妆、玉、琢,立刻前往令狐侯府将侯府众人接来这里。”庞锐说着,抬起胳膊在满月面前摊开一只手。

    满月一愣,继而明白过来,飞快摘下头上发簪。

    “这簪子是在侯府的时候姑姑给我的,我再写几句话,姑姑看了就会相信。”

    满月明白过来,庞锐是在问她要信物,否则令狐鸿熹和令狐泉不会轻易相信陌生人的。

    大厅就有笔墨纸砚,满月埋头写字,庞锐却是皱眉看向四个丫鬟。

    “明儿起,香粉都不许用了。”

    “是,主子。”

    四个丫鬟异口同声,没人敢废话半句。

    这与之前她们四个与庞锐开玩笑时候的态度截然不同。

    因为郑管家之前提醒过她们,虽然只是一句话,但足以令她们四个在令狐满月面前老老实实规规矩矩。

    郑管家说,侯爷对令狐满月是认真的,不同以往。

    只是一句话,四个丫鬟虽然羡慕,却不敢有任何怠慢,主子是大漠之狼,她们在大漠戈壁长大,狼性如何,不会有人比她们更加清楚!

    满月写字的手停顿了一下,继而飞快书写后面的内容。

    书信写好,满月交给庞锐。

    四个丫鬟拿了书信闪身离开。

    “我去看看太子。”见此,满月准备起身离开前厅。

    庞锐抬手示意她,“太子在竹林很安全,现在倒是有一个人很危险。”庞锐话里有话。

    “侯爷想说什么?”她眉头轻皱,警惕的望着他。

    “林东曜,手里五千精兵,就想抵御京都内外十万大军!若是突袭,势必损伤惨重,若要方方面面都俱到,兵力一分散,也是必败无疑!就像我现在给他摆出的这盘棋!”

    庞锐道出心中所想。

    满月瞳仁一瞬寒冽冰封。

    “侯爷跟皇上究竟什么关系?”

    她也没空跟他废话,索性开门见山,点中要害。

    “这个我无法回答你,我只能说,你知道的,我都知道!”

    “是我不知道的,侯爷也知道吧!”

    “彼此彼此。”

    庞锐始终是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侯爷会帮他吗?”

    “你要开口吗?”他反问她。

    皇上这一次的安排,也属无奈。既要逼得靖亲王交出五万大军,又要安插信任的人在京都!还要找能力过人之人!其实皇上这一次也是两难的选择!

    “我不明白侯爷什么意思。如果侯爷是皇上的人,那就不会对五殿下见死不救!”

    “我只为自己和在意的人而活。”庞锐笑着看向她,他所说,在意的人似乎指的是她。

    “这么说,侯爷很确定,五殿下危在旦夕了?”满月语气沉沉的,心底也莫名被堵住了一般,说不出的郁结感觉。

    “林东曜的能力我不会抹杀,的确是卓越超群,但在短短两三个月时间要摸清一切,还要以少胜多!这本就是一盘两败俱伤的棋局!皇上要铲除靖亲王和他的党羽,就不能打草惊蛇,一切都在暗处进行!林东曜能做到现在这般,已经很不错了,只是,接下来的一场血战,究竟谁赢谁输,就很难说了。”

    庞锐语气平缓,他不想对满月隐瞒当下的局势。

    “那侯爷应该知道,五殿下是如何分布的这五万兵力?”

    “分散而战。”庞锐此话一出,满月只觉得后背冷汗倏忽冒起。

    分散而战是对他最为不利的,却是对保全大局最有利战术。可如此一来,留在他身边的兵力就少了,对他的安全极为不利。

    “林东曜的确是个正人君子,虽然平时沉默无情,但在顾全大局上,的确是没有任何私心。现在这个时候,令狐侯府太子府还有丞相府,以及朝中其他大臣的府邸都会将损失降到最低,剩下的就看他的造化了。”

    庞锐的话,这一刻像是千斤重锤砸在满月胸口的感觉。

    “这才是皇上选中他的原因!”过了一会,满月才沉沉出声,面上却是说不出的一抹黯然神情。

    “是啊,皇上的几个儿子中,林冉乃墙头草两边倒,林东合看久了不过是个卑鄙小人,又自私小心,而太子——太过任意太过随性了,皇上最终选定的只有林东曜。”

    “选他——是因为他骨子里正直冷静,能担此大任,但以后呢?”

    满月突然闭了闭眼睛,不想继续再想下去。

    她的眼前,此刻闪过的仿佛是林东曜浴血奋战,血染战袍的场景。

    他分散兵力保护朝中大臣府邸,率领剩下的士兵冲杀突围,入宫解救太后,而皇上最后的底牌始终要等到靖亲王的党羽和余孽损失惨重的时候才会出场。

    皇上要的是一个万无一失!

    而这个失,此刻就完完全全扛在了林东曜身上。

    “令狐姑娘,你想去找他?”

    庞锐试探的问着她。

    满月不说话,垂首不知道在想什么。

    “如果你想去的话,我可以帮你拖住太子。”庞锐的话让满月猛地抬起头,疑惑的看着他。

    “侯爷想要什么回报?”她跟庞锐之间,说话似乎一直都是如此直接。

    “我喜欢你这个人,不图什么回报。”庞锐一脸无辜的表情看向她。

    “我也不想欠侯爷这个人情。”她皱眉道。

    “令狐姑娘,我不知道你曾经经历过什么,你心底对于其他人的看法又是如何。但是对于我来说,我经历过亲眼目睹整个侯府一百多口人在我面前死去的可怕场景,我还在大漠戈壁眼睁睁的看着野狼吃掉整个部落的人,我还曾经在悬崖边抓着一块石头等了一天一夜才等来救兵。

    经过了这么多,我看淡生死,却看重情感,人生在世,是否真的有重来,只有死过一次的人才知道,其实我才是那个真正随性洒脱的人,至于太子——他背负了太多,越想放下,那些东西反倒是如影随形的跟着他。”

    庞锐说着,视线飞快的看了一眼竹林的方向。

    满月视线落在他脸上,没想到的是,他对太子的分析比她还要深入。

    这样一张颠倒众生完美无瑕的面孔,真的是从大漠戈壁那般凶险地带一步步走出来的吗?

    或许,真的如他自己说的,经历的多了,也就看淡了生死。

    “既然你不需要我欠你一个人情,那我自然是感激不尽。”满月长舒口气,轻声道。

    “我派人送你去。”庞锐语气虽然轻松,但她现在是要去找林东曜,外面究竟是什么情况,他们谁都不知道。

    “不用,我身边有人可以保护我。劳烦侯爷——拖住太子了。”

    语毕,满月毫无留恋的转身。

    庞锐看着她离去背影,这一瞬,心底有种莫名失落的感觉。

    他对她,正是应了那一句,有的人,看一眼,一辈子。

    ——

    赶往京郊的小路上,满月和隐秀并肩而行。

    她去京郊别院不是为了躲藏,而是要搞清楚林东曜的近况。

    至于为何她会如此紧张,她现在也不想多想。

    隐秀跟在她身旁保护她,在她身边这段日子,还是头一次看到她如此紧张着急的样子,在她以往的印象中,令狐女官是天塌下来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的人。

    主仆二人朝别院狂奔。

    就在距离别院不远的距离,前方草丛传来异动声响,隐秀警惕的护在她身前。

    “隐秀,是我。”说话的竟是年政。

    “年政?你怎么在这里?你不该是在五殿下身边的吗?”满月看到年政心下一寒,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年政眼圈瞬间一红,却还是强忍着开口,

    “令狐女官,殿下受了重伤,人在宫里安妃娘娘那里,叛军余孽还在宫里肆意杀戮,殿下命属下无论如何都要等在这里!接令狐女官去安全的地方!”

    年政话一出口,满月明白她最不想看到的一幕已经发生了!

    “带我进宫!”她沉声命令年政。

    “可殿下让属下——”

    “如果他死了,你就再也没有殿下和主子了,还听话要什么用?!”

    满月冷喝一声,年政不由一怔。

    “带路!是死是活都要看一眼!”

    满月的话让年政心中很不是滋味,这会子,他也豁出去了,就算被殿下责罚,也要守在殿下身边。

    “令狐女官,叛军攻入皇宫的时候遗漏了一个缺口,我就是从那里出来的,现在殿下的人正跟叛军激战,不过叛军也已经是笼中困鸟,叛军在别处的队伍都被打散了,侯府、丞相府还有临国公府已经将叛军镇压,现在正准备休整入宫。只是殿下他——”

    年政说到林东曜的时候,语气哽咽。

    满月闭了闭眼睛,整个人像是浸入了冷水里面。

    ——

    皇宫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满月也无法想象到,前几天看到的还是恢弘瑰丽的皇宫,此刻已经俨然人间炼狱。

    锦繁鎏金的皇宫只在昔日影像之中,现实所见却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叛军劫持了太后躲进了承乾宫,安妃留在璇玑宫照顾受伤的林东曜。

    林东合因为住在皇宫,所以第一时间带人包围了承乾宫。

    承乾宫内,靖亲王劫持了太后,还有林冉正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但他们有太后在手,林东合就不可能带人强行闯入,一旦伤了太后,皇上回来定不会放过他。

    从林东曜率军剿杀叛军,再到宫外有人协助朝中官员度过劫难,种种种种,都在提醒林东合,林东曜是父皇暗中派回清剿叛军!

    林东合暂时围住了承乾宫,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璇玑宫内,见年政带满月进来,安妃先是一愣,继而什么都没说,拉着她朝寝室走去。

    “安妃,殿下——伤在哪里?”满月看到趴在床上双眸紧闭的林东曜,语气也跟着低沉了下来。

    “他骑马进宫想要赶在叛军之前将太后救出来,暗中有人放冷箭,他推开太后的时候,箭伤在腰上。”

    安妃说着掀开被子,林东曜后背的羽箭已经拔下,伤口处缠着厚厚的纱布,白色纱布渗出殷红血迹。

    “箭上有毒,又是伤在那里,现在先是要保住性命,但是箭伤在脊椎,只怕——”

    安妃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眼里强忍着泪水。

    她是个坚强聪明的女人,她宁可自己偷偷一个人哭,也不会在此刻好放声大哭,她要让儿子看到一个坚强的母妃。

    安妃不说,满月也明白。

    腰上中箭,势必会影响他以后的行动能力,而且箭上还有毒——

    “娘娘,叛军已经是强弩之末,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会转危为安的。”

    “只要他能好起来,我这个做娘亲的做什么都可以!”

    安妃哑声开口,此刻,谁也无法体会她这个做娘亲的心情!

    正在这时,林东曜身边四大隐卫之一的杨晓黎快步走了进来。

    “娘娘,皇上飞鸽传书,三天后即可回到京都。现在京都叛军已经剿灭大半,宫中叛军全都躲进了承乾宫!”

    “暗中放冷箭的人找到没有?”安妃厉声开口。

    “回娘娘,还没有。”杨晓黎面带惭愧。

    “再去找!今天之内找不到,你们全都提头来见!”安妃厉声下令。

    杨晓黎领命退下,安妃站在林东曜床边,长久未动。

    满月此刻也不适合出现在承乾宫,她是偷偷进宫的。只能暂时陪着安妃站在床边。

    这一刻,哪怕外面是天翻地覆了,也与她们无关。

    时间就像是静止了一般。

    床上的人突然动了动,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一下,眉头却紧跟着皱起。

    “醒了醒了!”

    御医激动的喊着。

    安妃快速冲到床边。

    “东曜——东曜——”

    “满月——”

    回答安妃的不是一声母妃,而是满月——

    安妃一愣,虽然担忧,但还是狠狠地白了林东曜一眼。

    “令狐满月,你过来。”安妃转身看向满月,语气还算和善。

    满月点点头,走到床边。

    趴在床上的某位爷,眼眸睁开看向她,哑声道,

    “不是让你在别院吗?”

    现在这情形了,他还有力气责备她。

    “我是等到皇宫安全了才进宫的。”

    “你会这么听话?”气虚虽弱,但底气十足。

    “殿下,你受伤了,还是先安心养伤吧。”满月本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劝说,林东曜却是撑着胳膊要起来。

    “你要走吗?嘶——”

    他才起身,就是一阵钻心的剧痛,疼得他倒吸凉气。

    “殿下,箭伤在腰上,余毒未清,您切勿乱动。”见此,御医忙上前紧张的提醒林东曜。

    “殿下,还是听御医的吧。”满月语气淡淡的,看向他的眼神却有一丝异样的情绪。

    “我不是听御医的,而是听你的。”林东曜看了她一眼,重新趴回到床上。

    安妃站在一旁看了很久,林东曜都没发现她,安妃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的看着。

    ——

    承乾宫大殿

    靖亲王命人将太后五花大绑起来,剩下的一百多个黑衣侍卫死死地顶住了承乾宫的大门,靖亲王在大殿来回踱步,太后身旁,林冉瘫坐在地上面色煞白。

    “王爷,王爷——现在怎么办?如果让父皇知道是我给你做内应抓了太后,我——我必死无疑了!”

    林冉颤抖着出声。

    靖亲王此刻一身是血,也不知道是他杀的人的血,还是他自己受的伤,头盔都不知道去了哪里,脸上伤痕累累,手中长剑的鲜血已经干涸,变成了触目惊心的乌黑色。

    靖亲王扭头看向地上的林冉和太后,瞳仁嗜血残忍。

    “闭嘴!你这个废物!你以为你还能活着出去吗?!你现在跟我是坐在一条船上!你这个窝囊废!”

    “你凭什么说我窝囊废!不是我提前打开宫门,你的人能进来吗?现在外面的人都当是你劫持了我!你放我出去吧!放我走吧!”

    林冉苦苦哀求着,他不想死!

    “放你走?你做梦吧!今天我死了!你和这个老太婆谁也别想活!”靖亲王已经杀红了眼,他死也要拉上几个垫背的。

    “不是的!你现在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就没人知道我跟你是一伙的了!然后你再劫持我!等父皇回来他会救我的!”

    林冉此话一出,一旁的太后凤眸狠狠地瞪着他。

    “孽畜!你以为杀了我你就能逃脱吗?皇上和其他人会看不出你是何货色?”太后虽说是落难了,但气势还摆在这里。

    林冉被太后一瞪,顿时吓了一跳。

    下一刻却是恶狠狠地朝太后喊着,

    “我不杀你,我就要死!你都活了这么多年了!我还年轻!你这么大年纪多活那么几年做什么?!我——我现在就杀了你!”

    林冉说着,抬手就要掐太后的脖子,却被靖亲王一脚踢开。

    “住手!本王在这里你敢放肆?!杀不杀是本王说了算的!惹火了本王先杀了你!”

    靖亲王手中长剑指到了林冉脖子上。

    见此,林冉捂着脸嚎啕大哭。

    “我活着还有什么用?!你不杀她,死的就是我!这个老太婆她早就该死了啊自小到大,她疼的都是太子和老五!在她眼里,我这个三皇孙根本就是可有可无的,是可以为了太子牺牲的角色!我算什么?!”

    林冉此话一出,太后咬牙发出一声冷笑,

    “不只是你!只要临时皇朝有危险,要牺牲我这个老太婆,也在所不惜!”

    “你少在这里说好听的!我眼睛没瞎!我看的清清楚楚!你明明就是偏袒太子和老五!你什么时候正眼看过我?在你眼里,我和母妃都是跳梁小丑!只有你那个太子和老五才是你的心头肉!我不杀你,你也恨不得我死!”

    林冉指着太后破口大骂。

    事已至此,如果太后真的见到了父皇,一定会说出他是靖亲王的内应!

    “你心胸狭窄,嫉妒易怒,你又有什么能超过太子和东曜?如果你安守本分,太子和东曜都不会针对你!你现在有如此下场,都是你咎由自取!”

    太后对林冉是彻底失望!连她都敢杀,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不过是三个月的时间而已,就让他如此膨胀变化!

    这□□的皇位岂是如此轻易就能坐上的?

    “都给本王闭嘴!你们一个老奸巨猾,一个是窝囊废,如果不是林东曜突然杀回来,我岂会失败?这□□的江山早就改朝换代了!”

    靖亲王眼底满是不甘和恨意。

    他为此等了很多年,在太后和皇上身边做牛做马,终是等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谁知林东曜突然杀了回来!

    完全是有准备的回来!

    如果不是有人在暗中突放冷箭伤了林东曜,他也没机会提前一步进宫抓了太后!他现在很想知道这暗中的人是谁?

    会不会在最后关头再帮他一把!

    外面还没有任何动静,靖亲王的心七上八下,虽然现在是困兽之斗,但他还是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可以杀出去!只要有太后在手,不管是谁都不敢动他!

    ——

    靖亲王的困兽之斗,一等就是三天。

    这三天时间,林东合按兵不动。

    因为里面是太后,稍有差池,他都会性命不保,所以现在按兵不动等父皇回来是最好的法子,至于太后能不能撑住他不管!

    他跟林冉一样,都怨恨太后的偏心。

    这三天时间,京都局势经过混沌之后,逐渐恢复正常,尤其是在皇上回宫之前,叛军余孽已被剿清,只剩下靖亲王和他躲在承乾宫内的一百多人。

    ——

    太子府

    林简坐在轮椅上,看着一众侍卫在休整太子府,满月回了侯府,出事那天,令狐秋雨失踪了,到现在还没有着落,往后山走的时候,令狐平雪又不知去向!侯府现在都忙找人,令狐满月和令狐惊烈也赶回了侯府。

    “殿下,庞侯府那边没有任何动静。”苏康在林简身边低声开口。

    “璇玑宫呢?”他继续问道,面无表情。

    “五殿下伤势严重,余毒未清,这几天都卧床不起。”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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