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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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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瞒二妹,我看书极快,不说是过目不忘也差不多。以前贺老爷府里书籍甚多,没事的时候我就会翻看一二。不过这次白妈妈送来的几本书我还是第一次看。”满月不动声色,平静淡然的语气看在万事都要胜过旁人的令狐平雪眼中,隐隐有一分嫉妒。

    令狐平雪看了自己母亲一眼,二夫人心领神会,用帕子掩着嘴,满脸惊讶的表情,

    “那满月可否给我们背一背书上的内容,比如那本——”

    “可以。白妈妈送来的三本书满月都背过了。”不等二夫人说完,满月清了清嗓子,朗声开口。

    晦涩难懂的文字自满月口中清晰背出,口齿伶俐滴水不漏。

    当满月背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令狐泉忍不住拍手称赞。

    “满月丫头好样的,短短一天工夫就能熟背这三本书,让我这个做姑姑的也有种与有荣焉的骄傲。”

    令狐泉曾是当朝才女,爱才惜才,这会子见满月有如此本事,自然是欢喜有加。

    满月有些局促的笑了笑,眸子垂下,看起来很是不好意思。

    看来她这一局棋的开头赌对了!她要想在侯府站稳脚跟,就必须现在令狐泉这里得到认可。

    令狐泉从未给过令狐平雪如此高的评价,今儿毫不保留的夸赞令狐满月,令狐平雪的脸色瞬间一沉,面上不变,眼底却闪过一丝不耐。

    白妈妈给满月的三本书都是侯府自己家的家书,是侯府女儿家必看的三本书,外面根本买不到也看不到,所以满月如果是提前看的话也不可能。

    而前世满月是在成为林东合的皇后之后,才偶尔看到了那三本书。

    “哈哈——这满月丫头看不出来,比平雪的记忆力还好呢。想当初平雪还是用了一个月才记牢三本书,老夫人为此还赏了平雪一对琉璃恋飞凤的臂钏,今儿王妃是不是也要赏满月丫头点什么啊?”三夫人干笑两声,说出口的话却是唯恐天下不乱。

    三夫人进府时间短,女儿十一岁,儿子才四岁,加之上面还有一个令狐满月七岁的弟弟跟随府中大管家云游在外,还有一个二夫人生的大公子在宫中伴读,三夫人的一双儿子暂时自然没什么大的指望。

    看着二房两个女儿出尽风头,三夫人自然看不惯。

    三夫人此话一出,老夫人脸色一沉,不满的瞪了三夫人一眼,三夫人视而不见,二夫人的眼神和身体却都有些僵硬。

    “母亲,满月丫头是可造之材呢,这么快就——”

    “咕噜!咕噜!”正在这时,满月的肚子很合适宜的叫了几声。

    满月立刻捂着肚子窘迫的低下头,小脸涨得通红,其实心底却暗暗高兴,肚子叫的正是时候。她故意饿着肚子来的!

    “呀。满月丫头,你该不会还没吃早膳吧?”三夫人故意一脸惊讶,掩着嘴偷偷一笑。

    “——这,满月急着来见姑姑,等不到惜梦丫头去取早膳,所以先来姑姑这里讨教一二,让祖母和姑姑二夫人三夫人二妹妹见笑了。”满月垂下眸子,语气尽是局促和惭愧。

    三夫人听了顿时来了精神,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夸张的喊着,

    “什么?!你侯府大小姐的早膳还要自个儿取?难道二夫人没有安排人每天三顿的给你送去吗?姐姐,你这个管事的是怎么安排的?”三夫人杏眸一瞪,挑衅的看向二夫人。

    二夫人今天原本就憋了一肚子火,自个儿引以为傲的女儿被满月比了下去,如今冷不丁被三夫人质问,二夫人语调也变得冷冷的,“什么怎么安排的?”

    “呀,姐姐,满月丫头的事情侯爷可都交给你了,你不是应该提前安排好的吗?怎么到现在都没人送膳去蒹葭阁呢?还要丫鬟自己取,这要是传出去,外面的人该说我们堂堂侯府虐待嫡出长女了。”三夫人说话的时候,眸子里明显是兴奋得意的神采。

    再看满月,却是局促的低垂着眉眼,有些无措和尴尬。

    就算老夫人怎么不待见自己,但老夫人将侯府的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而且因为自己被送出府七年,老夫人心知肚明令狐鸿熹心中芥蒂颇深,如今老夫人又是为了令狐平雪才接自己回府的,令狐鸿熹虽不露面,与老夫人的关系却大不如前,再加上有令狐泉这个姑姑从中传话,一旦令狐鸿熹知道满月院子里连个送膳的都没有,与老夫人的关系难免会陷入僵局。

    老夫人性格虽然霸道偏袒,但还不至于想跟自己的儿子闹僵。

    三夫人见大夫人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好不精彩,当即火上浇油的问道,

    “满月丫头,你院里不会就惜梦一个丫头吧?”

    此话一出,二夫人脸色顿时涨成了酱紫色。

    “大姐,红霞丫头的事情还未曾尘埃落定,你才刚回来就遇上这么多的事情,若是前几天还好,府中还算清静,昨儿的乱子闹得,莫说是你这边,就是我和三妹院子里的丫鬟婆子昨儿也是人心惶惶。不过大姐大可到我的院子借几个丫鬟婆子先用一用,大姐跟三妹不对付,可是我这个做二妹可是拿姐姐当自家人,大姐以后可不要这样了,就带着惜梦一个丫头出来,哪里像嫡出的大小姐呢。”

    令狐平雪一边说着一边起身,看似熟络的拉起满月的手,一脸为满月着想的表情。

    满月顺势被她拉着,却是一脸从容平和,“二妹不是说了吗?你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也是人心惶惶的,我跑去借用的话,她们本就心思混沌,再不顺我心意的话,岂不是辜负了二妹一片心意,借的终究是借的,再说这侯府深宅,不都是各司其职吗?这要是哪个院子的丫鬟婆子都能任意调动,这以后——谁是谁的人,是主子能分清,还是丫鬟婆子能分清?”

    满月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字字句句都堵在令狐平雪的心口窝上,令狐平雪还是头一次在侯府遭受这种呛声。

    令狐平雪只字不提满月饿着肚子来请安的事情,想要将话题转移到别的地方,又是说侯府出事,侧面就是在说满月是扫把星,她一回来就出事。

    满月就偏不如她的意!

    令狐平雪心底火气上涌,可当着老夫人和姑姑的面却不好发作,况且还有一个跟她们二房不对付的三夫人在一旁看着呢。三夫人可是时时刻刻都等着看她们二房笑话。

    二夫人也没料到,陌舞会如此呛声令狐平雪,在这个家里,令狐平雪一贯有老夫人护着宠着,哪个敢给她难看!可今天守着令狐泉,又是二夫人面上做的不对,老夫人也不好开口,一旦开口,就算令狐泉不说话,过后也多多少少会透给令狐鸿熹。

    所以老夫人这会子并不言语,神色阴沉沉的从满月身上移开,看了令狐泉一眼。

    “平雪,你大姐说的对,你院子里丫鬟婆子各司其职,哪能调来调去。”令狐泉一张口,令狐平雪握着满月袖子的手倏忽一松,暗暗咬牙,姑姑替令狐满月说话了?

    “二房的,你办事一贯干脆利索,这昨儿府上出了事,你也不能只顾侯爷和我这边,就算多忙,大的小的老的少的都得顾上才是。现在赶紧安排吧,省的再出什么饿着肚子闹笑话的事。”老夫人说话的功夫,还不忘白了满月一眼。

    老夫人疼令狐平雪那是疼在心尖上,如何能看到令狐平雪吃瘪,怎么得也得给令狐平雪和二房找回来,但这件事确实是二房做错了,老夫人不舍得责备自己的孙女,对待儿媳妇却没什么好客气的。

    二夫人成了箭靶子,脸色异常难看,双手紧紧攥着帕子,讪讪道,

    “其实这事早就安排好了,就差一句话就说到了,没想到满月丫头等不及了。”

    “二夫人有心了,满月并不着急,二夫人可以慢慢安排。”满月顺着二夫人的话说下来,登时堵了二夫人一个大红脸。

    二夫人脸色比刚才还要精彩。

    二夫人先前一直当满月在小县城待了七年,大字不识几个,也没什么见识,凡事都糊弄一下就过去了,没想到竟是大清早的饿着肚子来了令狐泉的院子,给她这么大一个哑巴亏吃。二夫人在侯府一贯都是母凭子贵呼风唤雨,如今当着众人面被一个扫把星堵了回来,二夫人脸色如何能好看。

    老夫人则是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刚才都给她找台阶下了,她就老老实实地下来就行了,非要多嘴!

    “好了好了,满月丫头先吃点茶点垫一垫,你院子里缺的丫鬟婆子,除了二夫人安排的,侯爷和我这边也有不错的人选,各自安排一半去你的院子,再也不会缺了人手了。”

    令狐泉说着招呼满月到自己身边坐下,说出口的话却是让二夫人恨恨得要咬碎了银牙。原本令狐满月院子里面安排的自然都是她的人,如今令狐泉插上一脚安排了一半的人过去,二夫人日后想在蒹葭阁做点什么自然困难。而且还是侯爷安排的,这让二夫人心里隐隐不安。

    三夫人此刻是最喜笑颜开的一个,她对今天的结果很满意,凡事只要二房不痛快,她心里就无限痛快。

    老夫人始终阴沉着脸不怎么说话,整个侯府,除了她的大孙子令狐捷和孙女令狐平雪之外,其他人都不入她的眼,尤其是满月,无疑就是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立刻拔掉。若不是为了给平雪铺路坐垫脚石,老夫人是绝对不会容许满月在她眼前出现的!

    满月走过老夫人跟前,在令狐泉另一侧坐下。将老夫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在侯府,不管是谁,在老夫人眼里都是为了给令狐平雪铺路的!可是用不了多久,老夫人就会亲眼看着她给令狐平雪铺了怎样一条黄泉路!

    “秀青,看茶。”

    满月落座,令狐泉吩咐丫头秀青给满月上茶。

    “姑姑,这可是上等的金骏茶啊!茶汤潋滟若琥珀柔润生辉,闻之甘怡沁肺滋养周身,品之齿颊丰润口感滑泽。若满月没看错,这是采自眉山的顶级金骏茶。”

    满月话音落下,二夫人脸色再次突变。而令狐平雪更是明显的坐不住了,探着身子朝满月这边看来,她简直不敢相信,一个小县城待了七年的乡下丫头竟然认识金骏茶,连她都没喝过几次,令狐满月凭什么说的头头是道?

    “这金骏茶可是老夫人的心头好,王妃真是心疼满月丫头,都——”二夫人这时候讪讪然插嘴,看似是顺着满月说的,其实却想快速转移话题,因为这金骏茶——

    “谢谢姑姑,这金骏茶满月有幸在贺家邻居年家夫人那里品尝过这一次,还以为此生都无缘得见,没想到还能再次品尝。”

    “怎么你院子里没有金骏茶吗?”令狐泉狐疑的看了满月一眼,继而目光冷冷的看向二夫人。

    金骏茶是前些日子才送到侯府的,令狐鸿熹自留了一些,大部分都给了老夫人,剩下的让二夫人每个院子分上一些,二夫人显然是没有留给满月。

    二夫人就是担心令狐泉问到这一茬,所以刚才急忙打断了满月的话。

    而满月故意抢在二夫人说下去之前开口,只因她清楚记得,上一世,因为这金骏茶她接连被老夫人嫌弃,被令狐子璐讽刺,被二夫人责备!

    那时,她在令狐泉房里喝到了金骏茶,却说不出是何品种,还当是普通的中山茶,二夫人却说早就给她院子里送了去一盒,其实二夫人当时送去的是府中最次品的普通茶叶,欺的就是那时的满月什么也不懂。

    为此,老夫人还狠狠地责备满月暴殄天物!如此珍贵的茶叶都喝了半盒还尝不出个所以然。好长一段时间,令狐子璐都借着这件事嘲笑满月。

    所以这一世,满月权当给二夫人讨要一点利息了。

    最重要的,也看看令狐泉态度如何。因为在侯府后院,令狐泉的态度可以影响令狐鸿熹。

    “林妈妈,你怎么办事的?昨儿娘亲让你包好的金骏茶你送哪儿去了?晚膳前就见你朝蒹葭阁的方向去了,又去偷懒了是不是?”

    令狐平雪优雅出声,哪怕是责备的声音,却也表现的落落大方优雅得体。

    二夫人院里管事的林妈妈惨白着一张脸跪了下来,小声嗫嚅道,

    “回老夫人,王妃,二夫人,二小姐。奴婢昨儿都快走到蒹葭阁了,突然记起老夫人院里还有要事,就先绕去老夫人院子了,一时忘了,请大小姐赎罪。”林妈妈一边给满月磕着头,一边却将责任推了出去。

    若满月此刻还计较林妈妈的话,这林妈妈可是为了给老夫人办事才忘记的,那满月岂不是跟老夫人叫板。

    令狐平雪满意的看了林妈妈一眼,二夫人的脸色也有所缓和。

    满月心知肚明,自然不能点破。

    “姑姑,这事不能怪林妈妈,祖母院子里有要紧事,自然以祖母为主,满月的事情其实交给其他丫鬟也是一样的。”满月看起来是在给林妈妈求情,却是将责任全都推给了二夫人。

    二夫人明知林妈妈要去给老夫人办事,还让林妈妈给自己送东西,分明就是二夫人的安排上出了问题,这侯府后院可是二夫人在管家,加上之前二夫人没有及时给满月院子配备丫鬟婆子,二夫人这已经是接连错了两次。就是老夫人看她的脸色都带着不耐和冷淡。

    二夫人顿时有种打碎了牙齿还要合着血咽到肚子里的感觉。

    “林妈妈,你还不将母亲给大姐配好的金骏茶拿来?”令狐平雪一脸公正,二夫人神色也恢复常态,掩着帕子叹口气,听似温和的语气说道,

    “看看我这事办的,这几日真是忙得够呛,越想万无一失,却偏偏被个婆子耽误了。满月丫头,你这以后缺了什么赶紧告诉母亲,母亲这里拿你当亲生女儿看待,绝不会少了你的。”

    “是啊满月丫头,昨儿二皇子过府还带了很多好东西呢,老夫人已经分给各个院子了,你院子里的都在二夫人那里放着呢,稍后可别忘了去二夫人院里取回来。”三夫人幸灾乐祸的插话,今天不但见了二房的笑话,还能从中作梗惹得二房不痛快,三夫人如何能不高兴。

    听了三夫人的话,二夫人已经快气死了,强忍着堵在心口窝的一口恶气,勉强挤出一丝笑来,淡淡道,“满月丫头的东西我早就差人打包好了,今儿是要一块给她送到院子里的,不劳三妹提醒了。是不是,满月丫头?”

    三夫人看似温和的冲满月笑笑,满月垂眸不语,一脸局促单纯的微笑。

    心底却是冷笑迭起。

    侯府有好东西大夫人会给她?还打包好了?!

    大夫人恨不得给她吃糠咽菜才是!

    ——

    满月离开令狐泉的院子之前,对膳房的秀青轻言了几句,秀青眸子瞪大,愣愣的的看着满月。

    第二天,秀青给令狐泉泡过茶,令狐泉喝了以后眉头缓缓舒展,若有所思的看向秀青,

    “秀青,今儿的茶味道不太一样。”

    秀青如何能不了解自家王妃可是出了名嘴刁,尤其是品茶,茶水味道变了,自然能尝出来。

    “回王妃,是大小姐昨儿离开之前告诉秀青,金骏茶以露水冲泡,与露水中的甘霖相互争宠,味道虽然醇厚却少了清冽爽利,不如换成雪山泉水为主搭配露水,雪山泉水清爽却又不失滑顺,比之露水更上一层。所以今儿的茶用了三成露水七成雪山泉水冲泡。王妃还请赎罪,秀青自作主张。”

    秀青跪在地上,恭敬回答。

    “好一个令狐满月,呵——”

    令狐泉挑眉,淡淡一笑。

    想她令狐泉贵为王妃,常年与宫中太后妃嫔打交道,宫中波谲云诡尔虞我诈见得太多,她昨儿已经看出满月故意饿着肚子来自己这边,她却没有点破,就想看看这丫头做事的分寸,如今看来,倒是完全出乎她的预料。

    “秀青,你去蒹葭阁传话,让满月丫头明儿一早去谦雲阁给侯爷泡茶,就说是我吩咐的,暂时先别告诉侯爷,剩下的我去解释。”

    “是。”秀青领命,无声退下。

    令狐泉捧着香茗,眸光一瞬深沉如夜。

    ——

    侯府西院宁香阁

    老夫人看着前来请安的二夫人和令狐平雪、令狐子璐,抬手还不等开口,令狐平雪已经甜甜一笑,婀娜聘婷的走到了老夫人身边坐下。

    “祖母,你今儿气色不太好,是平雪哪里惹您生气了吗?”令狐平雪一脸乖巧无辜的笑容,看的一旁站着的令狐子璐眼中嫉妒迭起。

    老夫人亲昵拉着令狐平雪的手,眼神扫了令狐子璐一眼,难得头一次招呼令狐子璐坐在自己身边。

    “子璐也坐吧。”

    “谢祖母。”令狐子璐喜上眉梢,立刻毫不客气的坐在了老夫人身边,还学着令狐平雪的样子朝老夫人身上贴过去。

    老夫人面上微笑,心底对她却是疏离的。

    “祖母,您气色不好肯定是被令狐满月那个扫把星给气的,那个扫把星一回来侯府就出事,祖母气色如何能好?那个扫把星专门克长辈,祖母,子璐真的很担心您老人家。”令狐子璐恨恨开口,听说昨儿令狐满月在姑姑房里出尽风头,令狐子璐想想就嫉妒不甘。

    “子璐,那是大姐,毕竟也是祖母的孙女,别这么说,祖母会为难的。”令狐平雪当着老夫人的面,自然是乖巧懂事识大体。

    令狐子璐却不当一回事,蛮横的开口,“什么大姐,她是扫把星是事实啊,克完了她外公一家还有脸回来侯府,而且她这才刚回来就惹了这么多不痛快,以后还了得,不趁现在教训教训她,很快她就连祖母都不放在眼里了要。”

    令狐子璐的话说的老夫人眉梢一挑,不动声色的将面前的糕点推到令狐子璐跟前,令狐子璐受宠若金的看着老夫人,当自己是说到了老夫人心坎里,面上不觉更加得意。

    “子璐丫头,这事你母亲会有法子的,是不是?”老夫人说着看向二夫人。

    “老夫人说的是,其实媳妇已经有了主意。”二夫人现在心里头就是没有主意,也得说自己有主意,老夫人这鸿门宴摆的,二夫人如何看不明白。老夫人摆明了是不想出马,全都交给二夫人处理,出了问题,也跟她老人家没有任何关系。

    老夫人难得的对二夫人露出笑意,“如此我就放心了。”

    “这是宫里刚赏赐的茶果点心,你们都尝尝。白妈妈,再把我的宝匣子取来。”老夫人话音一出,白妈妈早有准备的将老夫人的紫檀木宝匣子抱了出来。

    “这里有三条新串的珍珠项链,也是宫里刚刚赏赐的,这各个珠子都是蚕豆大小,昨儿才让白妈妈串好了,你们娘仨一人一条。”老夫人说话的功夫,已经将最上面的一条项链拿起戴在了令狐平雪颈间。

    令狐平雪娇羞一笑,温柔的依偎着老夫人。

    珍珠配佳人,的确是蓬荜生辉,光彩夺目。而令狐平雪戴的这条明显要比剩下的两条的色泽成分都好。

    老夫人说到底还是偏袒令狐平雪的。

    “谢祖母。”令狐子璐平时得老夫人的赏赐不多,老夫人都是嘴上护着她,真正的宝贝大都给了令狐捷和令狐平雪。

    令狐子璐兴奋的将项链戴在脖子上,回头得意的看向母亲,一脸邀功的表情。

    二夫人的脸色却淡淡的,这珍珠项链当然好。可老夫人那是掉个豆子就当金子看,掉根毛都能幻化成猴的人精。绝没有白白付出的道理。

    这三条项链换的可是令狐满月在这个家里永无立足之地!

    二夫人对令狐满月自然也是恨到了骨子里,但被老夫人如此当箭头使,二夫人心里还是不痛快的。

    ——

    光阴荏苒,转瞬即逝。

    满月回到侯府已经十天时间。

    这期间,她都是静静的待在蒹葭阁,一次都没去过后山岩洞看望林简。

    林简贵为当朝太子,身边隐卫众多,相信不用到天黑就会有人找到他,满月事后再去也是扑个空,如今身边丫鬟婆子一堆,耳目众多,能避则避。

    其实她与林简之间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无需言语关照,已经彼此明了。

    晚膳刚过,满月正在屋里看书,丫鬟敏秀端着茶水探头探脑的走进来。

    “大小姐,请用茶。”

    敏秀是二夫人派来的丫鬟,平时陌舞都不用她进屋奉茶。

    “凝静和惜梦呢?”满月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句。

    凝静是姑姑那边送来的丫鬟,文静秀气办事认真谨慎,满月对她颇为满意,对于二夫人送来的敏秀自然是存了戒心。

    敏秀眸子转了转,笑着道,“大小姐,我见凝静姐姐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所以就主动帮她端茶进来,茶水是凝静姐姐冲泡的,大小姐请用。”

    “好,放下吧。”满月冲敏秀点点头,看样子没有任何不满和怀疑。

    “敏秀,这以后没事的话你也常来我这边陪我说说话,你看凝静和惜梦话都少,有时候难免闷坏了我,而你倒是个活泼可人的丫头。”满月从敏秀眼中看出她有话要说,故意笑眯眯的望着她,先打消敏秀的戒心再慢慢套话。

    敏秀见满月有意亲络自己,立刻讨好的点点头,“是的大小姐,大小姐开口了,敏秀自然尽力而为。”

    “可是——大小姐,敏秀有些话真是不吐不快,您看您都回来十天了,也不去其他院子串一串,就是每天早上去谦雲阁泡茶,却连侯爷的面都见不上,您可不能总是呆在屋里,会闷坏的。奴婢听说侯爷刚刚回府,正在院子里转呢,咱们去凑凑热闹吧,说不定正赶上侯爷呢!侯爷指不定还会夸您泡的茶好,留您一起晚膳呢。”

    敏秀说话的时候,眼珠子提溜转,看似是为满月着想的语气,其实却是试探加怂恿。

    秀敏的话就是二夫人的心思。而二夫人这一次将宝押在令狐鸿熹身上,其意图再明显不过了,这个家,若是令狐鸿熹对她彻底失望,那么无论如何她都休想在侯府站稳脚跟!再加上老夫人的嫌弃——

    呵——好毒的一招!

    既然二夫人主动出招,这便是她反击和站稳脚跟最好的时机。

    下定决心的满月,面上却有些羞涩和胆怯,迟疑的征询着秀敏的意见,“我自然是想去见见爹爹的,可是前些日子东院才出了事,爹爹还说不许任何人擅自前往东院,我若这时候过去,万一爹爹心情不好的话——”

    “大小姐你不用担心,奴婢可以带你走后院的小路,从那里穿过去就不会跟侯爷走个照面,要是到时候瞧着侯爷脸色不好,那奴婢就带着小姐原路绕回,神不知鬼不觉,不会有人看到的。小姐不说,奴婢不说,谁会知道?”

    “——这”

    见满月还有些迟疑,敏秀继续撺掇满月,“大小姐,您回来之后可还没见过侯爷一面呢,如今这么好的机会,大小姐不抓住了,这深宅大院的,日后想再寻如此合适的机会,可比登天还难了。”

    “你说得对,我真的不能再等下去了。那你先出去等等我,我准备一下,今儿可是回府第一次见爹爹,我得好好打扮一番。”满月眸子里跳动跃跃欲试的光芒,心底却是冷嘲满溢。

    “是,大小姐。”秀敏完成了开头的任务,心满意足的福身离开。

    在她背后,满月眸中星辉凝固,一瞬如冰如霜。

    敏秀离开之后,满月叫来了凝静和惜梦,在她们耳边各自低语几句,二人虽然担心满月,但还是认认真真的听着。

    既然二夫人要开始行动了,那她就分头行动,最后再来一招关门打狗!

    天边风云暗涌,雾霾沉沉,傍晚降临前,侯府注定不会太平。

    满月临出发前,秀敏一定要带着泡好的热茶,说是担心满月路上渴了。满月直觉感觉出那茶水有问题,趁着秀敏转身的功夫,将那茶水换了,原本的茶水满月倒在了装着点心的食盒底部。

    秀敏果真带着满月走在一条偏僻的小路上。

    才走了没多久,秀敏就催着满月喝茶,说是过一会天黑了不方便。

    满月顺着秀敏的意思,喝了好几杯茶水,这茶水是满月换过的,没有任何问题。可敏秀不知道,见满月听话的喝了茶水,秀敏抿着嘴,眼底闪过一抹偷笑。

    等快到了谦雲阁,敏秀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慢,还时不时扭头狐疑的看一眼满月。

    “敏秀,还不到?”满月故意主动发问,敏秀停下脚步,佯装一脸关切的表情看着满月,

    “大小姐,走了这么多路,你累不累?有没有感觉特别热,或者不舒服什么的。”

    “热?”

    满月眸子闪了闪,夜幕降临,一瞬冷风扫过后背,凉慎无情的感觉。

    “是啊,我这一阵突然觉得好热,尤其是后背,滚烫滚烫的感觉,还止不住的冒汗。敏秀,你说我是不是着凉了?”满月顺着敏秀的话说下来,敏秀明显松了口气的感觉,面上却是笑着安慰满月,

    “大小姐,今儿天气好得很,您平时在院子里也不运动,再加上您马上要见到侯爷难免会紧张。无妨的,谦雲阁就在前面,我们快走吧。”听到满月的话,敏秀顿时来了精神,不再是磨磨蹭蹭,而是脚步飞快的朝谦雲阁的方向走去。

    满月佯装脚步有些跟不上秀敏,侧眸之际,隐约感觉到身后冷风一扫而过,有人影飞快闪过。

    那人影似乎是朝着后院大门的方向而去。那个位置——好像是惊烈的院子。

    满月心底咯噔一下,面上不动分毫。

    二夫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她很快就会知道!

    至少她已经了解二夫人第一步想干什么。

    那茶水里面一定下了下三滥的迷药!

    曾经,惊烈不就是中了这种下三滥的□□而被令狐平雪借机告状害死了吗?她如何能不知道迷药发作的症状?二夫人如此做,无非是想让她在令狐鸿熹面前丢丑,简直是下三滥的招数!

    满月不动声色继续跟在敏秀身后,二人刚刚来到谦雲阁门口,秀敏就故作惊讶的开口,“咦,大小姐,今儿侯爷不是不见客吗?可是你看,怎么老夫人二夫人都在?还有二小姐和三小姐。”

    秀敏一开口,老夫人扭头朝这边看过来,眼底闪过一丝嫌弃。

    二夫人见秀敏朝自己点点头,不觉一脸亲切的招呼满月,

    “满月丫头,听说这几日早上你都为你父亲泡茶,怎么今儿晚上也来了,来来来,正好老夫人想过来这边坐坐,既然都赶上了就一起吧。”

    二夫人见时辰掌握的刚刚好,心想着接下来就等着看戏了。

    “是。母亲。”满月乖顺的点点头,顺手将秀敏手中的食盒拿到了手中,而秀敏之前带着的白玉茶壶已经不知去向。

    既然满月已经喝了热茶,秀敏自然是将茶壶丢弃毁灭证据了。

    一行人依着身份依序进入屋内,满月走在最后,先去膳房放下食盒,见秀青早就泡好了茶水,满月不动声色的将食盒倾倒了一些,盒中茶水不动声色的流淌出一些,不偏不移的落进了第七杯茶碗一些。

    按照长幼顺序,这第七杯茶碗的茶水应该是给——

    “这食盒先放这里吧,我走的时候再取。”满月轻声叮嘱秀青,旋即将食盒内的点心取出来,就势歪倒了食盒,将食盒的茶水全都洒在了一旁还未刷洗干净的盘子里,旋即转身离开膳房。

    刚刚走出膳房,就见惜梦有些紧张的站在谦雲阁门口,满月三两步走过去,从惜梦手中接过一个巴掌大的锦盒,在惜梦耳边耳语了几句。

    惜梦点头答应,不敢耽误,转身退出了谦雲阁。

    满月将惜梦带来的锦盒小心揣在怀中,看着惜梦身影消失在后院的方向,旋即转身朝院子走去。

    谦雲阁内不似老夫人和姑姑的院子一般热闹嬉笑,只有低沉的谈话声,显得凝重庄严。

    门口的丫鬟见到满月恭敬的挑了帘子,满月抬脚进入屋内。

    屋子正中,令狐鸿熹和老夫人端坐其中。

    令狐鸿熹一身烟青色锦缎长袍,领口袖口挑金丝绣着祥云暗纹,身躯挺拔修长,眸光迥然严肃,看起来沉稳儒雅,相貌堂堂。

    陌舞在看到令狐鸿熹的一瞬间,心中顿时百感交集。

    这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除了去世的娘亲之外,最亲的人了。可前一世,因为老夫人的关系,她与父亲一年到头也见不上一面。老夫人说她八字命硬专克长辈,不许她与令狐鸿熹过多接触,那时的满月自卑胆小,就算是见了令狐鸿熹也担心说错话做错事,惹老夫人不开心,也是害怕万一令狐鸿熹有个头疼脑热的,老夫人也会怪罪自己头上,所以上一世的满月在令狐鸿熹面前极少说话。

    现在想来,却是老夫人下了一盘极大的棋。疏离他们父女的关系,让她在侯府陷入无援之地,之后就任由老夫人搓圆揉扁了。

    “满月见过父亲,祖母,二夫人,三夫人。二妹三妹好。”满月大方行礼,举止从容有度。

    老夫人依旧是视若无睹。

    三夫人表面挂着夸张的笑,呵呵笑着跟她打招呼。

    令狐鸿熹点点头,见秀青端着香茗进门,令狐鸿熹若有所思的开口道,

    “你刚回来那天,你姑姑在我面前将你的奉茶之道夸的天花乱坠,这几日早茶又都是你奉好之后,秀青端来。为父一直想跟你聊聊,奈何府中杂事太多,今儿都是自家人,坐吧,孩子。”

    令狐鸿熹一声孩子,莫名的,让满月眼眶有些发红。

    “大姐,我刚才看你在院子里的时候面色红润,还以为你走路走的很热呢,怎么现在倒是正常了?”令狐子璐等不及满月坐下,狐疑的发问。她今天可是等着看令狐满月出丑丢人的呢,怎么令狐满月看起来好端端的!

    满月眨巴着眼睛,笑了笑,“三妹真是关心我这个姐姐,我很好,无妨。”

    满月面上笑的温和优雅,心底却冷笑蔓延。她没喝敏秀的茶水,当然没事了。

    令狐子璐眨巴着眼睛看向二夫人,二夫人眼底也飞快的闪过一抹疑惑。

    众人都是低头品茶,第七杯茶正好端给了令狐子璐。

    令狐子璐低头品了一口,没觉出有什么不对。

    令狐子璐事事都为老夫人和二夫人出头,挡在最前面,既然如此,满月就没理由不第一个对付她!先踢开令狐子璐这个绊脚石,下一个就轮到二夫人和老夫人了。

    正在这时,院子里有凌乱的脚步声响起。

    “谁在外面?”老夫人不悦出声。其他人也都看向门口。

    二夫人不由得给令狐子璐使了个眼色,令狐平雪则是安心的坐在老夫人身边等着看戏。

    “侯爷!老夫人!不好了!惊烈少爷在后院走丢了,找不到了!”院里说话的是令狐惊烈的奶娘刘妈妈。

    “什么?惊烈不见了?!”一听令狐惊烈出事,令狐鸿熹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同一时刻,满月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令狐鸿熹与满月娘亲想当年伉俪情深,奈何伊人已去,大女儿又不在身边,令狐鸿熹对令狐惊烈自然是疼爱有加。

    “刘妈妈,好好地二少爷怎么会不见了?他之前见过谁吗?许是别的院子的人带他去玩了。”二夫人一脸关心的表情,眼神却时不时的看向敏秀。

    这□□明明给了敏秀,可到现在都没在令狐满月身上管用,二夫人已经憋了一肚子火了,若是这件事情敏秀再办砸了,二夫人就活剥了她的皮。

    “侯爷,老夫人,之前大小姐让她的丫鬟敏秀来过院子,说是侯爷的命令,让二少爷跟着敏秀丫鬟回去见一见大小姐,奴婢——奴婢没有侯爷的命令不敢放人,敏秀丫鬟就说,大小姐稍后会亲自过来。没想到,奴婢就是转身给二少爷拿件衣服的功夫,就——”

    刘妈妈跪在当中,一脸焦灼紧张的表情。

    “怎么又是你!”砰!老夫人一拍桌子,横眉冷对满月。

    敏秀这时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脸无辜的辩解道,

    “侯爷,老夫人明察。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都是按照大小姐的吩咐去传话的。其实奴婢也觉得奇怪,侯爷和老夫人的人都不曾进过蒹葭阁,大小姐这十天也不曾出过院子,怎么会有侯爷传话让人带二少爷见大小姐一说,奴婢为此还问了大小姐,却被大小姐责骂奴婢多嘴,还说奴婢再多问一句就将奴婢的嘴巴缝起来,奴婢不敢多言,只好听命前去二少爷的院子要人,奶妈自然不放人了。之后奴婢就再也没去过二少爷的院子。”

    秀敏的话完全都是按照二夫人吩咐说的。

    “对对对,侯爷,老夫人,敏秀来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令狐惊烈的奶妈忙不迭的点头。

    这件事,令狐惊烈的奶妈自然也被利用了。

    令狐鸿熹闻言脸色跟着一变,二夫人见时机成熟,一手抚着额头,一手攥着帕子,一脸揪心紧张的表情看向满月,

    “满月丫头,你倒是说句话啊!事已至此,老夫人和你爹爹都已经知道了,你就不要瞒着掖着了,快告诉老夫人和你父亲,你究竟把你弟弟带去哪儿了?我知道你想见弟弟,你大可找我这个母亲来说说,我会帮你求侯爷和老夫人的,你可不能偷偷把他藏起来啊。”

    “母亲,你说什么呢?现在只是敏秀一人之言,我还没开口呢,母亲就说是我藏起了弟弟,如此草率的判断,还给我说话的机会吗?况且就算我让敏秀去叫惊烈,这又跟惊烈失踪有什么关系?有谁能证明我去过惊烈的院子吗?更何况我根本就没让敏秀去过惊烈院子,根本就是敏秀自作主张陷害主子!”

    满月一脸平静坦然,令狐鸿熹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二夫人眼底却是飞快的闪过一抹恶毒的神采。

    一旁的令狐子璐等不及走出来,眉梢挑高了,急忙问着敏秀,

    “敏秀,我刚才看你带着大姐是从后院的方向走来的,你们放着好好的大路不走,走僻静的后院做什么?”

    “回三小姐,奴婢的确是跟大小姐从后院来的这里。只因大小姐说要非要走后院的小路,可是到了惊烈少爷院子附近,大小姐就支走了奴婢,让奴婢回去给她取茶喝,奴婢去了之后,回来半天等不到大小姐,就四下寻找,看到大小姐从——从惊烈少爷的院子里面走出来了。奴婢其他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请侯爷老夫人明见。”

    敏秀说着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戏份倒是做足了。

    “满月!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你身边的丫鬟一直跟着你,难不成你还是从前院来的这谦雲阁不成?你未经你父亲允许,擅自派遣丫鬟假传你父亲和本祖母的旨意想要带走惊烈,诱骗不成就偷偷把人藏起来!你才回来几天就如此大胆!这个家还真是容不下你了!!”

    老夫人最后开口,语气严苛无情,俨然是将正在发生的事情盖棺定论。

    “祖母,您怎么知道满月就是从前院来的而非后院!满月今儿本想一个人出来散散步,敏秀丫头一开始非要跟着,满月并不喜欢有人打扰,就让她忙去了,自己一个人散步到了这边却正好碰上敏秀丫头,于是就跟她走在了一起。满月自始至终都没去过后院!”

    满月此话一出,老夫人脸色微微一变,旋即却是一丝嘲讽爬上眼角,没想到这丫头嘴还挺硬,可今儿这出戏证据确凿,这丫头还能再次翻天不成?

    她不信!

    “大姐,你空口说白话的本事还真大!我跟祖母、母亲、三夫人还有二姐可都亲眼所见,你是跟敏秀站在一块的,你说你一个人在前院散步,有谁跟你一起?你有证人吗?”令狐子璐一直冲在最前面表现自己对老夫人的忠心。

    而令狐平雪则始终是一副善良温和的表情关切的看向满月。

    “我都说了我一个人散步的,哪来的人跟我一起。”满月此话一出,就是令狐平雪眼底都闪过一丝得意。

    但这得意显然来的太早了!

    “不过——我在前院一路走来,分别路过老夫人、二夫人、三夫人还有平雪妹妹的院子,我倒是看到了几个丫鬟婆子,像是了小青、晓玲、月静,兰儿,张妈妈,王妈妈。而且她们也看到我了,如果大家实在不相信我的话,而非要相信一个丫鬟的话,那就只好她们过来当面对峙。”

    满月看似无奈的摇摇头,眸子垂下,一脸委屈无辜。

    “来人!传大小姐刚才提到的六个丫鬟婆子到谦雲阁。”众人还在震惊疑惑当中,令狐鸿熹已经沉声发令。

    原本是十拿九稳的老夫人不由瞪了二夫人一眼。

    怎么连她院子里的王妈妈也有份!

    二夫人则是一脸宽慰的神情看向老夫人,二夫人此刻还是稳操胜券的心思,心想满月这不过是信口胡邹,她明明就是跟敏秀在一起,怎么可能出现在前院!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发生在令狐满月身上的事情!

    不一会,满月提到的六个丫鬟婆子就被带进了谦雲阁,令狐鸿熹亲自审问。

    “你们六个人,刚才在前院看到过大小姐吗?”

    “回侯爷,奴婢刚才看到大小姐脚步匆匆的朝三夫人院子走去。”率先开口的是二夫人院里的小青。

    “回侯爷,奴婢刚才也看到大小姐朝老夫人院子的方向走去。是大小姐没错,就在刚才。”紧跟着是三夫人院子里的晓玲。

    “回侯爷,老奴之前也看到大小姐朝谦雲阁的方向走来,大约就是一炷香的功夫之前。”这会子说话的是令狐泉院里的张妈妈。

    然后二夫人院里的月静和兰儿也都证明了大约一炷香之前,满月的确从她们院子前走过。而一炷香的功夫前令狐惊烈还没失踪,也就是说满月那时候还在前院,根本不够时间去到令狐惊烈的院子。

    二夫人原本胜券在握的一张脸,此刻不由得煞白一片。一旁的令狐平雪轻轻扯了扯母亲的衣袖,眼神询问着母亲,怎么会有如此多的人见过令狐满月。

    二夫人有些傻眼的看着令狐平雪。她怎么知道突然一下子蹦出来这么多人刚才见过令狐满月!还有自己院子里的丫鬟婆子,真是见鬼了!

    “王妈妈!你也看到大小姐了吗?”老夫人脸色已经有些变了。

    王妈妈抬起头,一脸迷茫的表情看着老夫人,今天老夫人脸色似乎跟平常不太一样,说阴沉不阴沉,说生气不生气。

    “回老夫人,老奴出门给二小姐送东西的时候,恰好看到大小姐走过老夫人的院子门口,是大小姐没错。”

    王妈妈话音落下,满月看到老夫人嘴角很快的抽搐了一下。

    而二夫人则彻底变了脸色。

    “这不可能!王妈妈,你眼瞎了是不是?她明明是从后院偷偷溜过来的,怎么可能出现在前院?”令狐子璐受了刺激一般,噌的一下跳到满月身前。

    满月看到她眸子通红,涨红了脖子,额头鼻尖都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虽然平时的令狐子璐也是冲动易怒的性子,但是今晚明显还夹杂了烦躁焦灼在其中。

    看来药效要发作了!

    “三妹怎么就不相信这么多人说的话呢?难不成我还能一个个的收买她们不成?这又是二夫人院子里的人,又是三夫人和老夫人的人,满月我才回来十天,何德何能啊!”

    满月摇摇头颇为无奈的神情,所有的话都中规中矩合情合理。

    令狐子璐嘴巴张了张,回头看向自己母亲,二夫人则是责怪的瞪了她一眼,转而看向别处。

    子璐这时候看自己,不是告诉侯爷这是她们娘俩演的一出戏吗?

    可令狐满月明明就跟敏秀在一起,怎么可能出现在前院!但是这么多丫鬟婆子都看见了,还能有假?

    真见鬼了不成?

    满月的确不可能出现在前院!

    但是惜梦可以!

    惜梦跟满月身量差不多,满月就让惜梦穿了与她今晚所穿衣服差不多款式颜色的一套衣裙,还做了与她一模一样的发髻,并且让惜梦始终用丝帕掩着脸故意在各个院子有人进出的时候走过。

    因为是傍晚,加之惜梦按照满月要求行色匆匆,所以那些丫鬟婆子看到的大多是惜梦的背影和侧影,也只是一晃而过,并没有看的仔细,却是根据衣装打扮认定就是满月。

    在敏秀执意游说满月非要走后院那条僻静小路时,满月就猜到了二夫人会在人证上面动手脚,到时候若是没有人证明她在前院出现过,那么后院一旦发生了什么事情,二夫人自然会扣在她的头上了!因为敏秀又是二夫人的人,到时候连个证人都没有,满月就真的无从争辩了。

    如今来来,二夫人蛇蝎心肠,陷害她藏起了惊烈也就罢了!还在她茶水中下药!若不是满月提前换了茶水,还将茶水洒在令狐子璐茶中,现在她不但要在众人面前丢丑,对于惊烈失踪一事还百口莫辩。

    “三妹,如今连祖母院子里的婆子可都是看到我了!难道你是怀疑祖母身边的人被我收买了不成?你这是说祖母用人不善?你的意思是整个侯府每个院子都有被我收买的人吗?我知道三妹妹不喜欢我,可我才刚回来十天,这十天时间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安分规矩的留在我的蒹葭阁,我做错了什么?让三妹如此待我怀疑我?为今之计,既然证明了我的清白,难道不该是找敏秀丫头问清楚,她为何要冤枉我?又将惊烈藏到哪里去了吗?为何还要质疑我呢?这敏秀才跟着我不过十天时间,没想到呵——人心隔肚皮!”

    满月担心惊烈安全,眸子里不由喷射出冰冷决绝的寒光,一瞬让令狐子璐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老夫人打量着满月,被她刚才的话说的有些震惊。

    原本以为这个令狐满月在小县城长大,一不懂礼义廉耻,二不懂深宅争斗。在今天这种情况之下,肯定早就吓傻了,没想到还能如此伶牙俐齿的翻盘!之前调查到的那些消息都是假的吗?

    这边令狐子璐如何能甘心再次输给满月?上次已经被她出尽了风头,这次可是祖母的嘱托,若是失败了,祖母对她可不像对令狐平雪那般宠溺呵护,她就难再出头了!

    想到这里,令狐子璐更加着急冲动,再加上迷药发作的关系,令狐子璐说话愈发的口无遮拦。

    “令狐满月!你明明就是扫把星!你一回来东院就出事!二皇子好不容易来一趟侯府就遇到刺杀!红霞丫头跟着你还不到一天就尸首分离!姐姐才跟你说了没几句话,就险些被柜子砸倒!都是因为你!现在你亲弟弟又突然失踪了!就算不是你干的!也跟你这个扫把星脱不了干系!你留在侯府,但凡跟你接触的人都不会有好日子过!你还有脸说你是无辜的!”

    令狐子璐的最后一招就是将满月回来之后侯府发生的事情串联起来,最后加注在满月身上。

    “子璐!这是你大姐!轮得到你如此长幼无序!目无尊长!!闭嘴!”令狐鸿熹一声冷喝打断了令狐子璐的话。

    眼前这出戏,令狐鸿熹算是看的明白透彻。

    敏秀丫头是二夫人院子里送过去的,刚才这一出,跟二夫人脱不了关系。而二夫人敢这么做,必定是老夫人在背后撑腰!

    真没想到啊,满月丫头才回来十天而已,这些人就如此不想看到她的存在!联想到之前二夫人送给满月那个带着三道裂纹的墨玉镯子,令狐鸿熹更加认定今天的事情跟二夫人脱不了干系。

    而令狐子璐却像是完全没听到令狐鸿熹的话,一边扯着自己的衣领,一边挠着涨红的有些发紫的脸,跳着脚的喊着,

    “爹爹,你快将这个扫把星赶走!有她在的一天,整个侯府上上下下都不会有好日子过!我们都会被她害死的!我——热死我了!我要脱衣服!我要去院子里!”

    令狐子璐一边喊着,一边拔腿就朝院子里跑去,一边跑还一边扔掉了最外面的一件褂子,然后是褂子下面的长裙也脱了,还没跑到院子里,就零零散散的扔了一地。

    “这、快!快拦着三小姐!!”二夫人目睹此景瞬间傻眼,迈开腿想跟在令狐子璐身后,这时候满月故意装作也跟着众人一齐朝院子里跑去的样子,却是在裙子下面抬脚狠狠地绊倒了二夫人。

    紧跟着,跟在二夫人身后的三夫人,跟在三夫人身后的令狐平雪,跟在令狐平雪身后的老夫人,以及一众丫鬟婆子全都尖叫着倒在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满月也顺势坐在地上,却是一点都没受伤。

    没有人拦着的令狐子璐,撒丫子的在院子里狂奔,一边跑一边脱衣服,很快就脱得就剩下月白色的肚兜和亵裤了。

    令狐鸿熹院子里倒是有七八个守卫,可守卫都是男的,看到令狐子璐发疯一样的脱衣服,身为奴才,他们哪个敢上前,就是看都不敢看一眼。其他院子的丫鬟婆子守卫听到动静纷纷跑过来看,却是看到令狐子璐脱的就剩下月白色肚兜和亵裤在院子里绕圈跑着的场景。

    而屋内则是人仰马翻。

    “老夫人!老夫人你怎么样了?!”

    “祖母!祖母您怎么摔倒了!平雪扶您起来。”令狐平雪声音柔弱动人,明明是她摔倒了绊倒了老夫人,却装作一副无辜的表情将责任推给别人。

    令狐平雪好歹才从三夫人身上爬起来搀扶着老夫人,令狐鸿熹也急忙走过去搀扶老夫人。

    三夫人这边,等反应过来自己压在了二夫人身上,哪肯如此便宜了二夫人。

    “哎哟!我的腿!平雪丫头,你刚才压到我的腿了,我站不起来了!”三夫人一边佯装痛苦的喊叫,一边死死地压在二夫人的腰上,三夫人自然知道腰对一个女人的重要性,这下子二夫人顿时爆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声,平时的端庄大气荡然无存,惨叫声整个谦雲阁都能听到。

    “三夫人,平雪刚才没有压到你的腿啊,平雪只是不小心碰了你一下。”令狐平雪一贯重视自己的名声和别人对自己的看法,这会子肯定是极力撇清,因为争辩脸色也有些涨红。

    “你——哎呦——你怎么没有啊?不是你压在我身上,我早就起来了!算了算了,也不是你的错,刚才大家伙都走的着急,要不是姐姐先摔到了,我也不会摔倒,我不摔倒你也不会压着我,也就不会绊倒老夫人了。姐姐是明理的人,也不会怪我这个做妹妹的。”

    三夫人一边说着,这才由丫鬟搀扶着怏怏的起身,被压在最下面的二夫人已经疼得脸色煞白,好半天动弹不得。

    三夫人以帕子掩着嘴,眼角眉梢却尽是得意的神采。被这个假惺惺的虚伪女人压在她头顶做了十多年的姐姐,终于轮到她压她一次了!

    就在这时,院子里突然传来啊的一声大叫。

    “子璐!!”二夫人顾不上腰部传来的疼痛,挣扎着爬起来就朝院子里跑去。

    满月也不动声色的从地上起来,跟在二夫人身后出了房间。

    令狐平雪搀扶着老夫人也跌跌撞撞的朝院子里走去。

    众人才刚刚站定,却惊觉院中多了二人。

    一抹星辉璀璨而现,灿烂耀目,瞬间有种星光皓然万物皆黯淡的感觉。

    走在二夫人身后的满月眸子微微一闪,定定的看着出现在院中一身暗黄色修身锦袍的林简。

    林简正领着一个七岁左右的小男孩,见到满月,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却是如玉如佛,清雅俊朗的一抹迷人笑容。

    墨色双瞳,灿烂夺目,一瞬夺走了院中所有光亮,瞬间点亮暗夜迷离。

    “惊烈?”满月看到林简领着的小男孩,眸子一热,抬脚跑了过去,想要紧紧地抱着令狐惊烈,可惊烈眸子里却是对她莫名的好奇和陌生。

    她认得这剑眉明眸、唇红齿白的七岁小男孩就是她的亲弟弟令狐惊烈,可是——他却不认识她。

    他刚刚出生,母亲难产去世,她就被老夫人送走了。七年未曾见过自己的亲弟弟!

    “太子——殿下?”走出院子的令狐鸿熹看到太子林简出现在院子里,神情明显一震,这大晚上的,林简突然出现在侯府,未必是荣光,很有可能成难以招架的焦点

    “太子殿下有礼了。”老夫人也倒吸一口凉气,拉着令狐平雪上前,福身请安。很明显是在给令狐平雪铺路,老夫人有理由相信,以令狐平雪的绝色之姿,将来必定是母仪天下,就算林简身份再高高在上,看到平雪的容貌也会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了目光。

    令狐平雪急忙整理着自己的仪容,刚才在屋内摔倒的时候,衣服发饰难免会有褶皱歪斜。令狐平雪此刻不觉有些懊恼,她第一次见林简,竟然是在这种人仰马翻的场面,万一给林简留下不好的印象怎么办。

    令狐平雪以为自己整理仪容的动作不着痕迹,其实她想多了,因为林简压根都没看她一眼。

    林简眸子从满月脸上移开,淡淡的落在令狐鸿熹脸上,与刚才看向满月时,眸中流光溢彩相比,看到令狐鸿熹,乃至他身后光艳照人的令狐平雪时,林简的眸光安静的如同星芒洒在光滑的冰面上,一望无垠。

    “本太子今日路过侯府后院,看到侯府的一个丫鬟用麻袋罩住了府上二公子封住嘴巴,扔在了院外,于是下车将二公子救了出来。那丫鬟还对侯府的二公子说,谁叫他有一个不讨人喜欢的姐姐呢,所以只能牺牲他了,要找就找他姐姐。幸亏本太子发现及时,否则——二公子就要被闷死在麻袋里面了。”林简清朗出声,眉目如画星辉耀目。

    老夫人一听他如此说,根本顾不上去看还在发癫的令狐子璐。二夫人拼命抱着还在脱着肚兜的令狐子璐,一脸错愕。

    “那个丫鬟——就是她。”林简抬手指向刚刚被守卫带出来的敏秀。

    敏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脸色煞白如纸。事到如今,看到她指证她的可是当今太子,她就是一百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果真是你这个贱奴!”老夫人第一个站了出来,义正言辞的呵斥敏秀。

    当着太子林简的面,侯府的声誉何其重要?今天的事情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再加上前几天林东合遇刺的事情,难保皇上还能再相信侯府!皇上必定会想,一个小小的丫鬟都可以任意冤枉嫡出长女,这侯府究竟要乱成什么样子!~

    纵然老夫人一千个一万个不想开口,却也毫无办法。

    敏秀跪在地上,本是将目光投向二夫人的,但见二夫人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眼神示意她看向令狐满月,敏秀知道事已至此,二夫人绝对不会帮自己了,若是开口咬定是二夫人指使自己的,她根本就没有证人!所以现在只能——

    “大小姐!大小姐你原谅奴婢吧!奴婢只是一时动了歪念才会冤枉大小姐的!大小姐平时脾气不好,对奴婢又打又骂,奴婢小肚鸡肠怀恨在心,所以才——呜呜——”敏秀从刚才二夫人的眼神当中看出,就算死,也得让她拉着令狐满月一起死。

    敏秀一边说着,一边朝满月爬过去,抬起头看向满月的眼神却是闪过与二夫人看她时一样的恶毒眼神。

    满月低头,眸光冷冷的看着敏秀,一瞬犹如刀刃划破冰面的犀利感觉,让敏秀不觉打了个寒战。

    “你说我对你又打又骂?好,现在就找人带你去屋里脱衣检查,看看你身上有多少伤痕?你可别拿来我院子之前的旧伤糊弄旁人!这伤口是十天一个样,一个月又一个样,一年另外一个样!你敢吗?”

    满月此话一出,敏秀登时呆愣当场。

    二夫人嘴角抽了抽,眼神与令狐平雪交换了一下,母女二人都是没料到,到了这时候,令狐满月还能如此伶牙俐齿!原本还想让敏秀死的有价值一点,现在看来,什么都白费!

    一直默默看着满月的林简,唇角勾了勾,隐在宽大衣袖下的大手悄悄竖起了大拇指,这一动作,只有他正前方的满月看了个正着。

    满月对林简的动作视若无睹,她正忙着呢,没空跟林简互动。

    见敏秀已经瘫坐在地上,令狐鸿熹下令将敏秀暂时关起来,遂上前一步对林简恭敬开口,

    “有劳太子殿下还小女清白,家事处理不当,还望太子殿下海涵。”

    “侯爷哪里话,本太子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林简说话间抱拳开口,袖子上却突现一抹狰狞血印。

    “呀,太子殿下,您的手?”令狐平雪眼见的发现,随即捂着胸口一副紧张关切的架势。

    令狐鸿熹身子一震,心底莫名紧张。

    这怎么太子在侯府也受伤了?

    几天前才有一个遇刺的三殿下,现在太子才刚刚踏入侯府没几步,这就——

    “太子殿下是刚刚搭救惊烈的时候不小心蹭伤了是不是?”正在这时,满月沉稳的声音悠悠响起。林简这伤还是十天前刺杀林东合时的旧伤口,那伤口的位置满月一看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这是林简刚才拉着惊烈的时候扯开了伤口。

    “不可能的,大姐不要妄下结论。”令狐平雪不甘满月这会子开口抢了她的风头,所以也有些着急的打断满月的话。

    有她令狐平雪在的一天,这侯府,乃至是整个京都,所有男人目光追逐的只能是她令狐平雪!这时候哪里轮得上令狐满月开口!

    满月对此并不介意,其实凡事都要争第一,就是令狐平雪的致命伤!

    “令狐姑娘说的对,本太子这伤——”林简开口,说到一半顿了顿,轻轻挽了一下袖子,将那血印挡了起来。

    令狐平雪不觉用帕子掩了嘴,看似是端庄优雅,其实帕子后面的唇角早就偷偷勾了起来!

    有她在,林简眼里怎么会看到令狐满月!就算令狐满月这一次侥幸混了过去,将来她也只能是给自己铺路的垫脚石!她挑剩下的都轮不到她!

    林简这时候不紧不慢的接了后面的话,“本太子这伤的确是刚才搭救令狐惊烈时弄伤的。令狐大小姐观察细致入微,那么稍后这包扎伤口可就有劳你了。”

    林简此话一出,令狐平雪手中的帕子缓缓飘落在地上,脸上的表情更是汇聚了错愕、怀疑、震惊、不甘等各种精彩纷呈的表情。

    就连老夫人也是怀疑震惊的眼神看向林简,再看看满月,如何都不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话。

    “满月,既然太子如此说了,那就委屈太子先去你的院子暂时包扎一下伤口。”令狐惊烈素来是沉稳老练的性子,见林简如此说,自然是顺水推舟将话延续下去。

    可他的话却是在旁人心中一石激起千层浪。

    老夫人自然是对满月恨得牙痒痒,太子来了,怎么着也轮不到扫把星令狐满月跟太子接触!

    “大姐,今儿真是要辛苦你了,敏秀丫头的事情才刚解决,太子又为了惊烈弟弟受伤,我这个做妹妹的想要为你分担却无从下手,大姐莫要见怪啊。”令狐平雪这会子自然是将她的优雅得体发挥的淋漓尽致了。

    在林简面前,令狐平雪自然要表现的落落大方。

    本来林简没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就够让令狐平雪颜面尽失的了,所以在仪态上,令狐平雪说什么也不能输给满月。

    “妹妹哪里话,你我意见不合,还能如此相处融洽,便是我这个做姐姐的福气,这个家里自然是父亲做主,我们姐妹都要听从父亲之言,没有什么无从下手之说。”

    满月语气平和,听起来更甚令狐平雪懂事乖巧。令狐平雪最想表现什么,满月就偏不如她愿。满月说这些话是有潜台词的,侯府有父亲在,还轮不到她这个庶出的女儿指挥一二。

    令狐平雪的脸色刷的一下落了下来,尽管很快就恢复过来,可是跟之前的千娇百媚相比,自然是显得僵硬难看。

    令狐鸿熹冷冷的看了令狐平雪一眼,对于这个女儿,侯府上下所有人都宠着护着,不舍得让她受一点委屈,可越是如此,她就越加容不下其他兄弟姐妹。

    令狐平雪原本还勉强挂在脸上的一丝笑意,此刻悉数凝结在脸上,一旁的老夫人看了心疼不已,紧紧握着令狐平雪的手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却突然听到二夫人的一声惨叫。

    原来是二夫人没抱住令狐子璐,被令狐子璐胳膊锤在了下巴上。

    这会子,二夫人正捂着下巴蹲在地上疼的站不起来。

    “母亲,这——”令狐平雪经过老夫人同意,快步走到二夫人身边查看伤情。

    令狐鸿熹脸色一凉,沉声道,

    “来人,带二夫人和三小姐回房休息。扶老夫人回房!”

    话虽这么说,要压制住令狐子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令狐子璐脱的就剩下一件月白色的肚兜,一条半透明的蚕丝亵裤,头发披散着,脸上的妆全都花了。有人靠近就嘻嘻笑着往上扑,府里的守卫小厮哪敢上前,都是避的远远地,一众丫鬟婆子又没有那个胆子下狠手摁着她。

    最后还是老夫人咬牙下令,“打晕了拖回去!”

    “子璐!”二夫人一听老夫人的话,顿时哀嚎一声,哭倒在令狐平雪怀里。

    此刻二夫人很清楚,子璐的前程这就彻底结束了!

    一个在侯府院子里脱衣发疯的未婚少女,可是被满满一院子守卫小厮都看到了,这以后但凡有点声望的大户人家都不会要的。况且今日太子还在场,这事想保密也不可能了!

    原本想将满月置于死地的,却莫名其妙的赔上了一个女儿!二夫人现在悔青了肠子,恨死了满月。

    随着老夫人一声令下,白妈妈一棍子敲在令狐子璐劲后,令狐子璐来不及惨叫一声就晕倒在地上。白妈妈迅速给她身上盖上一件斗篷,指挥一众丫鬟婆子将她抬了下去。

    二夫人忍着下巴的痛也要追过去看个究竟。可身边的令狐平雪目光还在林简身上,二夫人正想拉着令狐平雪先去看令狐子璐,却被老夫人狠狠地瞪了一眼。

    如今林简在此,正是令狐平雪表现一番的机会!那个子璐已经不成器了,还看她做什么?

    二夫人被老夫人一眼瞪的乖乖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心中虽然挂牵令狐子璐,却不敢得罪老夫人。

    令狐平雪这会子已经走到老夫人身边扶着老夫人。看到她如此懂事,老夫人不觉冲她点点头,眸中的深意分明是在高速令狐平雪,有她在!不管是太子还是三皇子,都任由平雪挑选!永远也绝对轮不上令狐满月!如果令狐满月胆敢跟她抢,那就是死路一条!下场连垫脚石都不如!

    令狐平雪此刻虽然不说话,眼底却闪着委屈的光芒,看的老夫人愈加心疼生气,看向满月的眼神恨不得将她拆骨入腹。

    “满月,你先带太子殿下回蒹葭阁,稍后为父会派人送去金疮药。”既然刚才林简都开口了,就算心里觉得不太合适,可林简救了令狐惊烈的命,又是高高在上的太子,令狐鸿熹都不能不给林简面子。

    “有劳侯爷。”林简勾唇淡淡一笑,举止高贵有度,尤其是一双灿若星辉的墨瞳,令人有种莫名移不开视线的感觉。

    林简的心满意足相对应的却是满月的冷脸皱眉。她又不是林简的属下丫鬟,十天前已经救过他一命了!现在还要找她?

    多事!

    老夫人则是埋怨的眼神看着令狐鸿熹,这么难得的机会,只要他多说一句话让令狐满月带上平雪就行了。以平雪的资质和容貌,林简眼中不会再有别人。可令狐鸿熹却完全将林简推给了令狐满月,这让老夫人如何能接受!看着令狐平雪眼中堆积的委屈泪光,老夫人拉起令狐平雪的手气哼哼的朝自己院子走去。

    二夫人离开之前,眸光小心翼翼的看向令狐鸿禧,见他也正好看着自己,眸中漫过满满的冷嘲和警告,二夫人身子一凛,狠狠地打了个寒战,头也不回的追上老夫人的脚步,再也不敢回头看令狐鸿熹。

    所谓做贼心虚,就是二夫人现在这样。

    而整晚最高兴的就是三夫人!不但狠狠地踢了三夫人好几脚,还亲眼目睹平时最为张牙舞爪的令狐子璐出丑,这下子令狐子璐能不能嫁出去都是问题!只要她再在外面散步点谣言,令狐子璐这辈子想爬起来都不可能了!

    令狐鸿熹让众人悉数退下,不一会就见令狐泉匆匆走来,人还未进屋,清亮的声音已经悠然响起,

    “大哥,这出戏二夫人演的并不拙劣,怪只怪满月那丫头反击的干脆利索滴水不漏。”

    语毕,令狐泉稳稳坐下,看向令狐鸿熹的眸子亮晶晶的。

    “你也看出来了?”令狐鸿熹沉沉出声。

    他之所以赞成令狐泉住在侯府,就是因为这个妹妹是个心思通透的人。侯府因为老夫人有些人有些事简直是乌烟瘴气,有令狐泉在,形势就不会是一片倒的都在老夫人那边。

    “从满月派了凝静丫头到我的院子请我,说是她遇到了难事,我就一直在暗处观察着。就算今儿林简不出现没有带来令狐惊烈,那丫头也早就准备好了后招!足够二房那边永无翻身之日的!林简的出现表面看是帮了满月,但满月未必领情。”

    令狐泉一开口,令狐鸿熹微微一怔。

    满月还提前派人去请令狐泉了?

    蒹葭阁院外,满月和林简互相瞪着,见满月迟迟没有让自己进院的意思,林简不觉双手环胸,一脸无辜的表情看向满月。

    满月原本还想埋怨他救了惊烈不第一时间通知自己,擅作主张的跑去谦雲阁,可是一看他这样子,到了嘴边的话也跟着咽了回去。

    “谢谢你救了惊烈。”

    如果不是林简,今儿这一出,就算她顺利脱险了,惊烈恐怕也——

    没想到她重生之后,还没见一眼亲弟弟就差点连累他命丧黄泉!

    老夫人这是有多么的不待见她们姐弟,竟是默许二夫人如此做?这次只是废了令狐子璐,下一个就轮到二夫人和老夫人!

    “我救他只是举手之劳,你刚才那几招却是漂亮精彩!”林简淡淡开口,星辉璀璨耀目。仿佛这暗夜之中除了他的明亮星眸,再无其他闪亮之物。

    “太子殿下,有些话还是不要说的太过明白的好。”满月轻声开口,此刻站在林简面前的她,不再是之前谦雲阁内一脸无辜委屈的令狐满月。

    “那好,都听你的。月儿说不要说的太过明白,那我就不提了。可是你看我这伤口——”林简说着上前一步,露出袖子上的大片血迹。

    满月不觉后退一大步,眸子冷冷的望着他,带着丝丝疏离凉薄,如一望无垠的冰封湖面,冰冷坚硬。

    林简的一声月儿让满月不由自主想到前一世,林东合唤出的“月儿”。如今再听,却是无比的讽刺和凄凉。

    林简一愣,没想到自己的主动竟会换来满月如此大的抗拒,不觉抬手摸了摸鼻子,勾唇露出一抹人畜无害的优雅浅笑,“怎么?害羞了?可你之前给我包扎伤口的时候,我赤诚相对与你都不见你害羞?呵呵——今儿是怎么了?”

    如此暧昧的话语,林简却偏偏一副阳光单纯的表情看向满月,墨瞳闪烁澄澈星辉,不带一丝一毫的利欲目的。

    前一世的时候,满月跟林简接触不多,满月才回侯府几个月之后,林简就因江西水患治理不力导致民间暴动频发而被贬为庶民。满月从不知道林简竟是如此一副人畜无害的单纯模样。

    只是,真正无害的人怎么会行刺林东合呢?

    这个林简演技不比她差!

    既然他如此愿意演戏,她就奉陪到底!这一世,他是人,她是鬼!不会有人比她会演!

    想到这里,满月紧跟着上前一步,距离林简不过半步的距离。

    眸对眸,鼻对鼻。她眼底笑意坦然明亮,薄唇勾起优美从容的弧度,娇俏容颜一瞬如清莲绽放,不卑不亢,清幽洒脱。

    林简有记忆以后,还从未与任何少女有过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满月清新靓丽的一张小脸近在眼前,林简面颊不觉惹上两抹可疑的红晕,身体的温度也跟着莫名上升。

    “太子殿下,在我令狐满月人生当中,还不曾考虑过害羞二字是何意思和感觉。莫不成是太子殿下现在这样?”满月微微昂起下巴,笑着开口。

    林简眸子微微眯起,一丝危险的冷光在眼底飞闪而过,可他脸上的红晕却未消退。

    “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要是我刚才不出来的话,你也有办法对付那些人,是不是?”林简低头看着满月,眸光闪耀明净。

    满月视线从他身上移开看向别处。

    看到林简就会想到林东合!同父异母的兄弟,都有着林家皇朝子嗣与生俱来的威严和高贵。但这一世,她曾发誓,除了报仇,其他要离林家的人远远地!越远越好!

    “不论如何,惊烈的性命是太子殿下救的。这个恩情我令狐满月记下了。”满月对待林简的时候一码归一码,帮了就是帮了,至于林简将来能帮上她多大的忙,也得看侯府和林东合将来合作到什么地步。

    老夫人现在拿捏着令狐平雪,又想在林简面前展现令狐平雪的优势,又顾念林东合母妃这么多年来对侯府的帮助,而朝中还有一个当今圣上最喜欢的五皇子林东曜,在形势未完全明朗之前,老奸巨猾如老夫人是不会轻易打出令狐平雪这张王牌。所以,到目前为止,不管是林东合还是林简,令狐平雪都未曾见过。

    老夫人想用满月和令狐子璐给令狐平雪铺路,如今子璐丢了丑,再无法利用,而满月这边——只怕老夫人只能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林简看着眼前不过十四岁的令狐满月,这一刻却觉得她身上的故事比自己还要多的多。明明是只有十四岁的年纪,又是刚刚从县城回来,却在刚才表现的沉稳老练。那份从容不迫清晰的击中林简的心,让他有一种不受控制的想要保护她不受任何伤害的感觉。

    这份感觉清晰的出现在心底,不像是一时的错觉。

    “看来我今天没有救错人,令狐惊烈对你如此重要,那以后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林简轻松地笑笑,看向满月的眼神清澈明亮。

    “什么意思?”满月眸光一暗,可别让她听到林简想利用令狐惊烈逼她做什么!她会让他下场比令狐子璐还惨!

    管他是什么当今太子,这一世,但凡触碰她的逆鳞,下场不用多说。

    满月眼底的寒光让林简有些心凉,旋即无辜的摇摇头,可怜兮兮的望着她,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想获得你的好感和在意,以后我可要搞好与令狐惊烈的关系,这叫收买小舅子,是不是?”

    堂堂太子说出如此俗气的话来,满月嘴角不由得狠狠地抽了抽。

    “太子请自重!民女见太子伶牙俐齿精神抖擞,不用包扎也没有任何问题,太子还请早回皇宫!”

    满月别扭的瞪了林简一眼。

    若是早在前一世知道林简是这种粘人暧昧的性子,那天说什么也不救他了!在岩洞里面一刀捅死他永绝后患!

    若是林简此刻知道满月是后悔救他,甚至是恨不得当初捅了他的念想,不知会是何种表情?

    “我自然要回去,不过回去之前,你是不是要送我点东西让我好有个念想?”林简顺着满月的话说下来,身子却是向前一步,抬手到了满月发间。

    林简修长手指离开满月发间的时候,手中多了一根清幽别致的翠玉簪子。

    满月一头青丝如瀑滑下,绽放如暗夜蔷薇,看似娇弱柔美,却仿似带着犀利冷硬的毒刺包裹周身,抗拒任何人的接近。

    “太子殿下,自重!”满月看了眼林简手中的簪子,知道自己抢不过他,瞪了她一眼,转身进了院子。将林简一个人扔在了外面。

    屋内,惜梦和凝静见满月平安归来,都是长舒口气,惜梦的眼圈都红了,凝静正要开口跟满月说话,却被惜梦拉到了一边,惜梦朝凝静摇摇头,示意凝静,大小姐脸色不太好,还是一会再说吧。

    “我没事了。有什么话你们说吧。”满月深呼吸一口,抬头看向凝静和惜梦。

    可心底对于林简刚才暧昧轻佻的动作却是痛恨至极!堂堂太子,仗着救了惊烈就敢拔她的发簪!要知道在侯府深宅当中,未出嫁的少女被看到披散着头发可是大忌。

    该死的林简!

    林家没一个好东西!

    “大小姐,您让凝静通禀王妃,凝静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赶去王妃的院子,王妃并没直接回复奴婢。”凝静小声说着。

    “知道了。今天就到此为止,你们都去休息吧。”满月挥手,让凝静和惜梦都退下。

    以姑姑令狐泉的性子,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站出来的。想必已经在暗中看了个透彻明白。

    满月让凝静去通知令狐泉,本意也并非要令狐泉站出来替自己说话,要的就是令狐泉在暗中看清楚老夫人和二夫人对她的陷害和不容。只要令狐泉心中有数了,满月就等于获得了一股无形的支持。

    抬手摸了摸怀里的锦盒,这是之前让惜梦丫鬟给她送到谦雲阁的,若不是林简突然蹦出来,这东西就派上用场了!到时候不光是令狐子璐不能翻身,就是二夫人也会元气大伤!

    不过只要惊烈平平安安,这东西暂时没派上用场也罢。

    经过了这次之后,令狐子璐是再无翻身之日了,可她与二夫人老夫人还有令狐平雪等人的仇怨也即将趋于明朗化!就看谁先点了这把火!

    ——

    接下来的十天,各房均是陷入诡异的安静当中。

    一来,接连有皇子和太子在侯府受伤,虽然太子的事情并未对外张扬,可侯府上下早已是人心惶惶,提心吊胆,容不得半点风吹草动。

    二来,最能咋咋呼呼的令狐子璐清醒之后天天躲在屋内不敢出来见人,终日哭哭啼啼要死要活,后院少了她这个挑事精,顿时安生了不少。

    老夫人暗里将二夫人训斥了一顿,还取消了令狐子璐所有俸银,已经等于是将令狐子璐彻底放弃。二夫人这方吃了大亏,平白无故损失了一个女儿,连安插在满月身边的秀敏都被关了起来,二夫人知道自己日后想再从满月身边下手就难了!

    她急于在老夫人面前完美的表现一次扭转败局,另一方面,也再也容不下满月的存在!

    直到令狐捷与林东合再次出现在侯府,二夫人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将令狐满月置于死地!就算是未经老夫人同意,她也顾不上了!一旦先斩后奏了,漂漂亮亮的解决了令狐满月,老夫人也就不会埋怨她不事先告知了。

    侯府东院,满月刚刚从令狐泉中请安出来,带着惜梦和凝静朝前走去。

    前方不远处,一抹宝蓝一抹月白身影朝满月缓缓走来。

    满月抬头看向来人,脚下步子一瞬定住,眸中寒光嶙峋,如刀似箭。

    前面走来一身宝蓝锦缎器宇轩昂的年轻男子,头戴紫金发冠,一身修身宝蓝长衫腰佩紫玉苏绣腰带,身躯挺拔,冷傲高贵。

    立体分明的五官在晨曦光芒掩映下,透出丝丝执着霸气,高傲不凡。

    这个男人——就算他化成灰!满月也不会忘记他的模样!

    前一世!还有谁比她更熟悉他呢?

    他在前线病重昏迷,是她衣不解带茶饭不思照顾他十天十夜!他刚刚登基,各地混乱,等待批阅的奏折堆积如山,是她不眠不休将奏折分类标记,方便他在最短的时间内批阅所有奏折!

    前一世,她为他付出了全部!到最后,他却狠心无情夺走了她最后的尊严和生命!

    满月眸中一瞬如水银泻出,淬了剧毒,看似平静流淌,内里早已是剑拔弩张,煞气凝结。

    他没变样!还是如前一世那般高贵冷傲。

    可满月再也不是上一世那个可以为他付出一切的令狐满月了!无论林东合做什么、说什么,她都可以一眼看穿!

    侯府的长公子令狐捷与林东合一前一后朝满月走来。

    令狐捷从八岁开始就进宫做了林东合的伴读,与林东合私交甚好,更是林东合的左膀右臂。

    上一世,论起战功,令狐捷与惊烈根本无从比较,可令狐捷的官阶一直在惊烈之上。那时满月还相信林东合的话,是想给惊烈更多机会锻炼,如今看来,她令狐满月曾经是令狐平雪的铺路石,而惊烈又何尝不是令狐捷的铺路石!

    前一世,老夫人下了如此大的一盘棋,就是为了她最疼爱的孙女和孙子能够平步青云!其他人注定都是烂泥不如的牺牲品!

    令狐捷看到满月之后,明知道满月的身份,却是皱着眉头冷蔑开口,

    “哪个院子不懂规矩的丫鬟跑到这里来?见到皇子殿下还不快快回避!”令狐捷一上来就故意给满月一个下马威。

    二夫人已经将前阵子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令狐捷,令狐捷自然要为自己母亲和妹妹讨回面子。况且有林东合在一边,这令狐满月一旦听到皇子的名号,只怕吓破胆了都说不定!

    满月从容迎上令狐捷视线,并不看一旁好奇打量她的林东合,旋即侧头看了眼身后的惜梦。

    惜梦壮起胆子脆声开口,“回皇子殿下,回大少爷,是大小姐。”

    “什么大小姐?当本少爷不认识自己的亲妹妹平雪吗?”令狐捷故意刁难满月,脸上漫过满满的不屑和冷嘲。

    林东合自然看出令狐捷故意为难满月,但这是侯府的家事,又因为令狐捷与他交情匪浅,林东合自然不会为满月主持公道。

    “回大少爷,这确实是大小姐,平雪小姐如今是二小姐。”惜梦再次壮起胆子回话。

    “闭嘴!本少爷都说不认识了,你是哪来的贱婢敢顶撞本少爷,来人!”令狐捷自然是想狠狠地给满月一个下马威,冷喝一声就要叫来身后的侍卫。

    “惜梦,大少爷又不是聋子,你说一遍他就能听到了。况且事实就是事实,难不成我不是侯府的大小姐,不是大少爷的妹妹,还成了姐姐不成?这个姐姐的身份我还真是担不起。”

    满月笑着开口,从容不迫。

    清转晨曦落在她的脸上,若溢彩流光,清幽雅致。却在内里蕴藏无边的深沉内敛。

    满月甫一开口,林东合眉头一皱,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侯府刚回来不到一个月的令狐满月,脚跟还没站稳却是如此伶牙俐齿!只可惜,在侯府,老夫人真正宠爱的人才能代表侯府!令狐满月是老夫人最不满意的侯府子孙,这一辈子也别想在侯府出头。

    所以林东合这会子并不准备开口帮满月任何。

    任由令狐捷颠倒黑白为难满月。

    只是让林东合和令狐捷意外的是,满月非但没有被令狐捷吓到,反倒是从容不迫的反驳。

    “令狐满月、你!”当着林东合的面,令狐捷面子上下不来,抬手指着满月。

    满月却是莞尔一笑,淡淡道,“大少爷这不是认识妹妹我吗?连妹妹的名字都叫出来了。没错!我就是令狐满月!小妹在此见过大哥。”

    满月顺着令狐捷的话说下来,狠狠地堵住了令狐捷的嘴。

    就连林东合看向满月的眼神都有一瞬的震惊。

    他早就调查过了,这个令狐满月一直住在小县城,大字不识几个,更别说琴棋书画了,与侯府那个养在深闺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令狐平雪相比,根本就是云泥之别!可今日所见,竟与传闻大相径庭!

    可不管如何,令狐满月过不了老夫人那一关,都不值得他多加关注。

    令狐捷原本的设想是初见面就狠狠地羞辱满月一顿,谁知,却被满月反将一军,让他在林东合面前丢了面子却无从发作。令狐捷额头青筋迸射,气愤难平。

    正在这时,老夫人房里的白妈妈脚步匆匆朝这边走来,看到众人,急忙跪地请安。

    “三殿下,大少爷,大小姐。老夫人已经备好差点等候三殿下多时,三殿下请移驾枫兰苑。”

    白妈妈说完抬起头看向满月,道,“请大小姐带着丫鬟也一起。”

    “有劳白妈妈。”满月点点头,心里头却是咯噔一下。

    老夫人主动叫她,不会有什么好事!加上令狐捷和林东合在场,老夫人这出戏演的够大的!

    先是半路上让令狐捷拖住了她,现在又突然叫她去枫兰苑,今儿令狐鸿熹不在侯府,她又只带了惜梦一个人,白妈妈还特别说让她带着丫鬟一起,这分明是不让她差遣惜梦去令狐泉的院子报信!

    满月对惜梦使了个眼色,要惜梦跟紧她即可。就算有白妈妈盯着,也一定有机会离开。

    林东合和令狐捷走在最前面,令狐捷眼角的余光狠狠地割过满月面颊,眼底尽是对她的嫌恶和不屑。

    林东合一身宝蓝锦袍器宇轩昂的走在最前面,气质高贵冷傲,与前一世并无差别。满月笑自己前世竟是未能看出林东合虚伪冷酷的真面目!

    白妈妈与满月和惜梦走在一排。

    走了一半的时候,满月看到令狐泉院子的乔青丫鬟捧着几件新衣朝这边走来,白妈妈也看到了乔青,正打算带着满月绕过乔青,满月已经提前开口,

    “乔青,这是裁缝才做好给姑姑的新衣吗?”满月一边说着一边朝乔青走去,白妈妈想阻拦已经晚了。惜梦也紧跟着走了过去。

    令狐捷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目光冷冷的移开,继续往前走。

    “回大小姐,正是。”乔青丫鬟一愣,却见满月的手已经拿起了最上面的一件衣服。

    “这件石榴叠翠还真是——”

    满月佯装欣赏新衣上的图案,下一刻,手指一松,那石榴红的鲜艳衣裙倏忽滑落到了地上。

    前几日下过细雨,地面湿滑泥泞,新衣落在上面顿时沾染了些许黑泥。

    “呀!是我失手了!对不住啊乔青。”满月急忙赔礼,身后的惜梦已经赶紧将衣服捡了起来。

    丫鬟乔青却是脸色煞白,无助的看着满月。

    “大小姐,这——这让奴婢如何跟王妃交代。”见那新衣上沾染了黑泥,乔青自然害怕。

    满月一脸愧疚的开口道,“乔青,都是我的错,没能拿好姑姑的衣服,你看——这我现在要去老夫人那里,三殿下和大少爷都回来了,老夫人等得着急,要不我就亲自跟你去姑姑那里赔罪了。你看这样不,让惜梦先陪你回姑姑的院子,等我从老夫人那里回来了,我再亲自给姑姑解释。”

    满月的话让一旁的白妈妈脸色不由一僵。

    这老夫人可是说了,今天的事情不许任何人对王妃泄露半句,可要是拦下了乔青,乔青长时间不回去的话,王妃那边也会有所怀疑,到时候必定出来找人。

    白妈妈没想到满月随机应变的能力如此强,现在不想让王妃知道都没办法了。

    “白妈妈,就让惜梦陪着乔青先回姑姑的院子,至于我身边的丫鬟,稍后让惜梦跟姑姑解释之后再来找我就是了。要不然我就只能亲自去一趟姑姑的院子,让老夫人等着我哪里能行呢?”

    满月故意将难题丢给了白妈妈,白妈妈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可没这个胆子替老夫人决定,也没胆子阻止令狐泉院里的人。

    满月见此,满意的笑笑,“既然白妈妈不说话那就是默许了。好了,惜梦,你跟乔青速速回一趟姑姑的院子吧。”满月朝惜梦挥挥手,惜梦心领神会的朝满月点点头,拉起还在发呆的乔青脚步飞快的朝令狐泉的院子走去。

    凤兰院

    老夫人已经站在院外迎接林东合,满眼的恭敬谨慎。反倒是令狐捷,仗着与林东合认识八年,一副随意轻松的表情。

    待看到随后走来的白妈妈和满月时,老夫人眸子不由沉了沉,不是让她带着丫鬟一块过来的吗?怎么就一个人?老夫人狠狠地瞪了白妈妈一眼。白妈妈一脸委屈,她怎么知道这大小姐如此多的阴谋诡计。

    一行人进了前厅缓缓落座,老夫人命人奉茶。

    可等了许久,茶水都未上来,老夫人眼珠转了转,沉声吩咐白妈妈,

    “去看看怎么回事。让三殿下久等了,岂不是怠慢了殿下。”

    “是。”白妈妈立刻下去查办。

    满月坐在距离老夫人最远的位子,林东合居中,老夫人和令狐捷一左一右。

    不一会,白妈妈带着奉茶的丫鬟紫琪脚步匆匆的进来,甫一进来,二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回老夫人,金骏茶出了问题。”紫琪眼里闪着泪光,满眼惧怕。

    老夫人眉头一皱,冷哼一声,“怎么回事?把话说清楚!”

    “回老夫人,因为您院子里的金骏茶都喝上了,所以您今儿一早吩咐奴婢前去侯爷的谦雲阁取茶,奴婢取茶的时候见锦盒是跟老夫人这边一样的,也就没打开看,谁知——里面的茶叶——”

    紫琪说着,将捧着的锦盒缓缓打开。

    “这不是金骏茶是什么?”锦盒里面的茶叶有些零散破碎,可也是金骏茶无疑,老夫人不觉凝眉看着紫琪。眼角的余光却是冷冷掠过满月。

    “祖母,这是金骏叶。金骏茶树的第二层,从色泽和体态上并无太大差别。只不过金骏叶较之金骏茶成熟晚了一个月,所以采摘的时候水分早已蒸发殆尽,所以才会零散破碎。”

    温柔若水的声音清脆响起,像是大珠小珠落玉盘般沁人心扉。

    令狐平雪温柔细腻的声音成功的吸引了众人注意。这当中也包括林东合。

    林东合朝门口看了一眼,只一眼,眸光便像是被什么定住了一般,深邃坚毅。

    令狐平雪一身湖水蓝三层海棠花长裙缓缓走进,婀娜身姿聘婷优雅,脸上带着高雅娇羞的浅笑,如墨青丝在耳后挽了一个莲花髻,斜斜的插着两根瓷白无暇的白玉发簪,淡粉色的流苏坠子坠在发间,随着她走动散发迷人优雅的光芒。

    绝美容颜不施粉黛,清爽秀丽,举手投足之间,挥洒万千诗情画意一般的柔情蜜意。

    林东合的视线许久才从令狐平雪身上移开。

    老夫人目的达到,不觉满意的点点头。

    她就知道疼爱平雪是没错的!以平雪的倾城之姿,皇室子嗣一个也跑不了!至于林简,那晚天色昏暗,看走眼了也不一定!

    满月视线缓缓垂下,清眸闪烁凄厉冰冷的寒芒。

    上一世没能看透林东合自始至终喜欢的都是令狐平雪,这一世再看,他们在明,她在暗!曾经血泪折磨,从今儿开始一一偿还!

    “平雪见过三殿下,大哥,祖母。大姐好。”令狐平雪有礼的阖首,手中攥着浅紫色的丝帕,一脸的温柔高雅。

    “平雪刚刚在后厨看到丫鬟紫琪说茶叶有些碎,遂过去看了一眼,刚才斗胆多嘴了,三殿下莫要见怪。”

    令狐平雪一副无辜单纯的模样,看的林东合眼中星辉闪烁。

    “哪里,令狐小姐博学渊源,这金骏茶与金骏叶的区别,本殿下也是今儿才知晓。姑娘好才情。”

    林东合毫不吝啬对令狐平雪的赞美,他多少看出老夫人今儿的意思。以老夫人如此精明的性子,一直将令狐平雪深藏侯府十四年,岂会让她白白出现?

    “三殿下多奖了,这真是平雪的荣幸。”二夫人自令狐平雪身后出现,冲林东合恭敬行礼,眼角的余光却是狠狠地瞪了满月一眼。

    满月一看这架势,侯府所有恨不得她死的人都到齐了!老夫人今儿这出大戏就要因为金骏茶拉开序幕了!

    二夫人面上终究不如老夫人沉得住气,看到满月孤零零一个人站在那里,不觉得意的笑了笑,旋即对跪在地上的丫鬟紫琪开口问道,

    “紫琪丫鬟,你在老夫人身边这么多年,办事一贯很有分寸,这次是怎么回事尽管放心大胆的说,有老夫人替你做主。可若是你从中偷梁换柱,可别怪老夫人严惩不贷!咱们侯府一贯门风清廉,何时出过这样的岔子?最近这是怎么了?”二夫人这话是对紫琪丫鬟说的,可眼神却是瞥向满月的。

    “母亲,还是让祖母主持此事吧,也不好说以前没有现在有了就怎么回事,这种事情始终不好说的。”令狐平雪温柔出声,一副站出来替满月圆场的感觉。

    二夫人刚才那话,只要不是傻子就能听出跟满月有关,令狐平雪此刻开口,极力扮演着公平大度,也为她稍后的落井下石做完美的铺垫。

    林东合自始至终都不开口,只有当令狐平雪开口说话的时候,林东合会静静注视着她。眸中掠过惊艳和欣赏。

    “回、老夫人,二夫人,二小姐。是、是大小姐换了茶叶。”紫琪看似一脸害怕紧张的表情,一开口,果然不出满月预料。

    “怎么回事?把话说清楚!”老夫人冷眸收缩,牙根紧咬。

    “回老夫人,奴婢今早去拿茶叶的时候,正好看到大小姐在侯爷书房取茶,奴婢就想等大小姐走了之后再进去,谁知却看到大小姐从怀里取出了一些零散的黑色茶叶,很快的调换了侯爷锦盒中的茶叶,奴婢不敢吭声,等大小姐离开侯爷书房,奴婢看到大小姐将换出来的茶叶递给了后院打杂的小厮赵四,赵四、还、还在大小姐脸上摸了一下,大小姐当时并未阻拦。”

    “什么?!紫琪!你看清楚没有?大姐才回来不到一个月,如何能——”紫琪话音刚落,令狐平雪惊讶出声,看向满月的眼神漫过满满的痛心。

    满月只是安静的听着,看着。

    “回二小姐,奴婢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冤枉大小姐啊,不信的话可以去赵四房间搜查,说不定那金骏茶现在还在赵四房间。”紫琪一口咬定她说的没错。

    “来人,立刻去赵四房间搜查!给我仔仔细细的检查清楚!”老夫人顺着紫琪的话说下来,旋即,眸子狠狠地看向满月。

    “孽畜!还不跪下!”老夫人咬牙开口。

    一屋子的人除了林东合冷漠以对,其他人都是暗暗得意的看向满月。

    满月轻舒口气,抬头从容迎上老夫人视线,轻启薄唇,语出淡然,

    “祖母让孙女跪下,这是证据确凿的意思吗?还是单纯的让孙女跟您老人请安?如果说证据确凿,那也不是只靠紫琪一方之言。我今天一早都在姑姑院子,不曾去过谦雲阁,紫琪纯粹是冤枉于我!”

    “是不是冤枉你,稍后你就会知道!我接你回来是不忍你在外吃苦受累,可是你呢?才回来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竟是跟后院的小厮暗中勾结偷换贡茶!你简直是丢尽侯府颜面!一经查实,我决不饶你!”

    老夫人一脸义正言辞的表情,满月看了,心底冷笑迭起。

    这是自己的亲祖母啊!为了给她最爱的孙女令狐平雪铺路,为了保全她的野心,竟是冤枉她与小厮有染,这分明是置她于死地的一招!

    对老夫人的所作所为,满月自始至终都不抱任何希望。可是没想到,才过了十天,老夫人就想出如此毒辣的一招!

    不一会,奉命搜查的家丁就将赵四带到了老夫人跟前。

    身材瘦小相貌猥琐的赵四何曾见过如此大的场面,还不等站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身子哆哆嗦嗦抖个不停。

    “回老夫人,这是在赵四房间搜出的金骏茶,还用了一方丝帕包裹着,这丝帕质地精良乃雪蚕丝,这后院有雪蚕丝的院子只有各位小姐那里有。至于大小姐那里,您前些日子才让奴婢送去一些料子给大小姐。”

    白妈妈将茶叶和丝帕捧都老夫人跟前,令狐平雪探身看了一眼,立刻一脸讶异的表情看向满月。

    “这——这丝帕的绣工与大姐身上戴着的荷包绣工一模一样,都是荷塘月色。大姐,这一会我这个做妹妹的也不能帮你了。”令狐平雪一开口,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满月腰间挂着的月白色荷包。

    满月自然也看到白妈妈手里的丝帕与自己腰间荷包一模一样。满月不急于出声,冷静面对。

    “大胆赵四!究竟是怎么回事?!”老夫人重重的一拍桌子,目露寒光。

    赵四早就收了二夫人的安家费,自然是有多狠就照着多狠的污蔑满月。

    “回、回老夫人,小的也不想的,实在是大小姐貌美如花,而且大小姐又主动够引小的,说欣赏小的身强体壮,还说小的体贴细心,而且因为小人又有机会经常出府采购,于是大小姐便经常将府内的东西偷换了给小的,让小的拿出去偷偷卖了,卖的银子还会分给小的一半。小的知错了!请老夫人赎罪啊!”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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