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1.第六章：抖后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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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顾陆，小小村子的族长，在做公人的眼里，又算得了什么？正被周七利害交织挤兑得头大，无数次想过，顾二姐不过就是个无依无靠的寡妇，周七家境不错，又不是典妻c买妾那种小家子做派，就算非要趁热孝做亲省三书六礼和一笔聘礼叫人看不上，好歹也是亲自上门来迎娶正头娘子，真嫁过去也不错。
争奈这几日，顾二姐天光流泪到天黑，呜呜咽咽却只是哭诉：“阿父还在广信府，也肯定不会叫我改嫁，周七竟敢咬定我阿父死了，多半就是他找人下毒手害我阿父和阿弟”
想到周七的亲姨父就是刑房书办，顾陆总觉得心底凉凉的，不肯得罪了周七，更不肯拿出族长气派威逼二姐。再加上儿子顾全日夜相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们何必着急”，也就咬紧牙关，只管悬磨推托，心里却已经惶恐到极点。猝然听见儿子喊一嗓子“天大的好消息”，还有些懵懵的，只下意识问：“甚么消息？”
到底人爱听喜信，顾陆还不知甚么好事临头，嘴角已经弯起来。
顾全笑吟吟拉着顾桐的手，堂兄弟并肩走近堂屋，不等顾桐行礼，已抢着道：“广信府这次水灾厉害，我们还都悬心九叔如何，方才却带着桐兄弟回来了——我们顾家骨肉一家子都好好的，岂非天大的好消息？”
周七脸色顿时黑了，失声道：“顾九不是死在府衙班房里了么？天师府的张十七爷亲自交代的！”
这下子，张永继的脸也黑了，扭头森森瞧着紧随身后的张守，意在询问。
张守凑到自家小公子耳边，低声道：“天师府中，您这一辈的十七公子还没生出来呢，上一辈行十七的爷们早夭，子女都快出孝了。只怕这乡人说的不是张家的爷们，是管家下人中话事的。”
张永继瞄一眼周七的座位，森森明白了这屋没有配他落座的地方，于是鼻孔里哼一声，道：“阿桐你的书房在哪里？”
勉强交代场面话，拗身就作势要往外走。
顾全早猜到这位贵客身份不凡，哪里肯得罪？可眼前顾九父子谁都不适合抽身待客，赶紧赔笑凑过来，小声再三赔礼，才小心问道：“桐兄弟还有几句话要说，在下领您去他书房小坐？”
张永继一点头。这是顾桐也听见他的话了，百忙中对他一拱手，算是彼此打过招呼，就由顾全陪着他们主仆二人，径自出堂屋，投顾桐家的祖屋去了。
见傲娇小公子有靠谱堂哥招呼了，顾桐已经看清了八仙桌旁坐着的周七，刚想开怼，听见身后顾九重重咳嗽一声，顿时想起金大腿师父关于礼数的种种灌输，于是站直，深呼吸，待神（zhuang）情（bi）从（da一）容（ei），才作势略整衣衫，上前对顾陆举手作揖，口称“见过六伯”。
见顾家唯一的读书种子不再糊涂痴呆，顾陆喜得甚么都忘记了，只会连连点头道：“好，好好”
——这可是顾家祖祖辈辈努力几代人，翻身转换门楣的希望！
原以为板上钉钉的死人父子，居然活蹦乱跳出现在眼前，周七只惊吓了不多时，转为愤怒。到底对书生长衫有着入骨髓的敬畏，他也不肯搭理顾桐，只对顾九恨恨道：“死囚牢里垫底的，你道一日回家来了，就一世无事了？若肯好生做我丈人，还能彼此帮衬一二！”
猛然吃这么一吓，想起府衙班房里种种绝望c腌臜，顾九脸色顿时煞白。
顾桐哪里肯当面见自家老爸被威胁？dia一丝正面刚劲头“噌”地冒出来，想当年顾桐也是键盘侠一枚，二次元的世界h一怕h一？必须死了鸭子嘴还硬！哪怕周七再腻害，不就是有县处级公检法任职的姨父撑腰嘛？呸！劳资抱上的大腿比你家的腰还粗呢！谁还怕互怼啊？
热血涌上头，顾桐找到了在线对喷的气氛，反而冷笑起来，假装周七透明，拉足了架子，扭头问顾九：“阿父，儿子去县城考棚拈香拜祭，对我至圣先师叩首，果然诗书不负人，过往那些病全好了。”
顾九当然知道儿子已经全好了，但听见这话，还是高兴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道：“好啦，这真是再好不过回头我们再多买香烛祭品，去考棚还愿！”
顾桐哆嗦，赶紧暴力打消老爸的虔诚：“这读书人还愿，不能用香烛三牲，要用文章的。”
顾九搓着手，赶紧表示儿子聪明，说的都是真理。连顾陆都信了，笑眯眯跟着表示：“不知怎么用文章还愿？若是用得到族里的人手钱财，只管开口！”
顾桐严肃脸，点头答道：“我师父已经交代过，其他闲杂法子统统不能用，只待我江南西路的学政许大宗师来广信府提考院试，三篇文章虔诚写好，便是最上等的还愿。”
师父？能教导考试过两场的童生的师父，身份多半不一般，最起码也是个秀才！默默旁听的王喜眼神顿时犀利了起来：他一位事业成功c关系盘根错节的县衙老公吏，当然敢往死了得罪一乡村族长，还敢欺负傻了的童生。但真正有了正式功名的秀才，就有资格直接递帖子求见县官老爷了，书办不必怕他，却也不好如蝼蚁般碾死。
而自家外甥周七处事颇有头脑，只说要娶一个车无依无靠的寡妇，怎么招惹了这么麻烦一桩事体？
周七已经察觉姨父的眼神有些闪烁了，顿时有些心虚，但之前的话说得太瓷实，抵赖反而容易出事。一转念，换了一脸“我来上门做亲，木已成舟”的诚恳表情，笑嘻嘻道：“原来桐兄弟今年就能下场去考秀才了，可喜可贺！若我与你二姐得了儿子，能有桐兄弟半分灵性，我周家就感恩不尽！”
小人报仇从早到晚，所以面对小人，决不能给他留念想，务必摁死！
秉着键盘战经验，顾桐一咬牙，决定放大招！
顾桐回想傲娇师妹和更傲娇张小公子的神态，学着做出浮夸而没啥说服力的吃惊表情，让人都看出这是一张明明白白的嫌弃脸，语气装着诚恳却傲慢，只道：“六伯，定是有甚么误会！想我过一两个月就要下场考试，这一次多半就是秀才了。俗话说得好，秀才便是宰相的根苗，我顾家终有一日要做书香门第，就算要接亲，也该是乡里守着贫穷的诗书耕读之家，怎好同做生意的c做公吏的人家做亲？万万使不得！”
话语之中，不仅酸气冲天，还傲气熏人。
王喜为冷静应变，正低头喝茶，听到这几句话，被气得差点呛住：县令好歹是两榜出身的同进士，瞧不起公吏也就罢了，什么时候轮到一个野童生来眉高眼低！
一拍桌子，刚要说话，周七已经冲锋在前，叱道：“狂妄书生！你家那个穷寡妇，我便是典了来做妾，也不委屈她！如今她命大，我肯娶荒亲，亲自来抬回家去做正头娘子，不知是你老顾家哪堆祖坟冒了青烟，天上掉下来那么大造化，你还敢胡言乱语！”
这句话说出来，别说顾家那些种田人颇有认同的表情，连顾九都觉得，如果不是为了守住顾桐，以顾家目前的实力，守寡的二姐要是能嫁给周七，还是真是一头好姻缘。
见顾九的神情有些迟疑，这下子，连顾桐自己都犹豫了：万一自家二姐其实只是不想被典妾，万一她不介意再嫁，可不能胡吹大气，把老姐改嫁的路堵死了！
想了想，顾桐扭头问一直在现场的顾陆：“能否请我二姐来当面抉择？”
怕了读书郎侄儿的战斗力，想门楣兴旺，更怕得罪了王喜与周七，顾陆松一口气，忙道：“这话有理！初嫁由父再嫁由身，也该二姐自己说句话才是。”
便忙忙命族里小儿传话，赶紧去厨下唤盯着烧茶的老妻，命她去接二姐过来。
顾桐这才得了空，跟王喜见礼，也拿捏着读书人身份，只随意一拱手，道“童生顾桐有礼”，就算看在村里不敢得罪衙门的份上，很给王喜面子了——要知道，几天前在广信府，参见从三品的学政徐大老爷，和四品正堂知府，顾桐也是这样行礼的。
顾陆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满心的不安，却也不好当着客人的面，催逼自家读书儿郎的礼仪，只好尬笑，叫换茶，再绞尽脑汁尬聊。
周七到底城府不够，捡过话头，装作庆幸欢喜的样子，探问顾九道：“小婿听得岳父大人身陷府衙班房，吓得不轻，却不识得府衙的人，只想着好生照拂二姐，也算尽力一二。万幸只不知是否有贵人相助？”
几天来见到诸多做梦都不敢想的事，顾九早就认定家里一切都是天才儿子做主，再不肯乱说一个字，只嘿然笑笑，瞧着顾桐。
顾桐却高高搭起架子，让人相信“偶高贵读书人，才不搭理死划船的苦力商人”，假装看不见老爸的眼神，听不见周七的探问，只对自家六伯客客气气道：“阿父去当铺典当自家在北地跑船赚的物事，却被小人污蔑偷盗，押进了班房，那里头比牢狱还无法无天，那小人实在是可恨！幸亏我师父念我孝心，写信四处拜托人相帮寻人，多亏广信叶太守明察秋毫，知晓我阿父无辜，亲命人放了出来。”
轻描淡写一句话，如同晴空霹雳，把王喜震慑得浑身发冷——高高在上的四品正堂知府老爷，都肯给顾桐师父的面子，亲自命人放出顾九？这死小子顾桐前几天还疯疯傻傻，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拜了个这么厉害的师父？
周七嘴唇都有些哆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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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奈这几日，顾二姐天光流泪到天黑，呜呜咽咽却只是哭诉：“阿父还在广信府，也肯定不会叫我改嫁，周七竟敢咬定我阿父死了，多半就是他找人下毒手害我阿父和阿弟”
想到周七的亲姨父就是刑房书办，顾陆总觉得心底凉凉的，不肯得罪了周七，更不肯拿出族长气派威逼二姐。再加上儿子顾全日夜相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们何必着急”，也就咬紧牙关，只管悬磨推托，心里却已经惶恐到极点。猝然听见儿子喊一嗓子“天大的好消息”，还有些懵懵的，只下意识问：“甚么消息？”
到底人爱听喜信，顾陆还不知甚么好事临头，嘴角已经弯起来。
顾全笑吟吟拉着顾桐的手，堂兄弟并肩走近堂屋，不等顾桐行礼，已抢着道：“广信府这次水灾厉害，我们还都悬心九叔如何，方才却带着桐兄弟回来了——我们顾家骨肉一家子都好好的，岂非天大的好消息？”
周七脸色顿时黑了，失声道：“顾九不是死在府衙班房里了么？天师府的张十七爷亲自交代的！”
这下子，张永继的脸也黑了，扭头森森瞧着紧随身后的张守，意在询问。
张守凑到自家小公子耳边，低声道：“天师府中，您这一辈的十七公子还没生出来呢，上一辈行十七的爷们早夭，子女都快出孝了。只怕这乡人说的不是张家的爷们，是管家下人中话事的。”
张永继瞄一眼周七的座位，森森明白了这屋没有配他落座的地方，于是鼻孔里哼一声，道：“阿桐你的书房在哪里？”
勉强交代场面话，拗身就作势要往外走。
顾全早猜到这位贵客身份不凡，哪里肯得罪？可眼前顾九父子谁都不适合抽身待客，赶紧赔笑凑过来，小声再三赔礼，才小心问道：“桐兄弟还有几句话要说，在下领您去他书房小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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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傲娇小公子有靠谱堂哥招呼了，顾桐已经看清了八仙桌旁坐着的周七，刚想开怼，听见身后顾九重重咳嗽一声，顿时想起金大腿师父关于礼数的种种灌输，于是站直，深呼吸，待神（zhuang）情（bi）从（da一）容（ei），才作势略整衣衫，上前对顾陆举手作揖，口称“见过六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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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是顾家祖祖辈辈努力几代人，翻身转换门楣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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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七已经察觉姨父的眼神有些闪烁了，顿时有些心虚，但之前的话说得太瓷实，抵赖反而容易出事。一转念，换了一脸“我来上门做亲，木已成舟”的诚恳表情，笑嘻嘻道：“原来桐兄弟今年就能下场去考秀才了，可喜可贺！若我与你二姐得了儿子，能有桐兄弟半分灵性，我周家就感恩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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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桐这才得了空，跟王喜见礼，也拿捏着读书人身份，只随意一拱手，道“童生顾桐有礼”，就算看在村里不敢得罪衙门的份上，很给王喜面子了——要知道，几天前在广信府，参见从三品的学政徐大老爷，和四品正堂知府，顾桐也是这样行礼的。
顾陆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满心的不安，却也不好当着客人的面，催逼自家读书儿郎的礼仪，只好尬笑，叫换茶，再绞尽脑汁尬聊。
周七到底城府不够，捡过话头，装作庆幸欢喜的样子，探问顾九道：“小婿听得岳父大人身陷府衙班房，吓得不轻，却不识得府衙的人，只想着好生照拂二姐，也算尽力一二。万幸只不知是否有贵人相助？”
几天来见到诸多做梦都不敢想的事，顾九早就认定家里一切都是天才儿子做主，再不肯乱说一个字，只嘿然笑笑，瞧着顾桐。
顾桐却高高搭起架子，让人相信“偶高贵读书人，才不搭理死划船的苦力商人”，假装看不见老爸的眼神，听不见周七的探问，只对自家六伯客客气气道：“阿父去当铺典当自家在北地跑船赚的物事，却被小人污蔑偷盗，押进了班房，那里头比牢狱还无法无天，那小人实在是可恨！幸亏我师父念我孝心，写信四处拜托人相帮寻人，多亏广信叶太守明察秋毫，知晓我阿父无辜，亲命人放了出来。”
轻描淡写一句话，如同晴空霹雳，把王喜震慑得浑身发冷——高高在上的四品正堂知府老爷，都肯给顾桐师父的面子，亲自命人放出顾九？这死小子顾桐前几天还疯疯傻傻，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拜了个这么厉害的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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