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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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最高的瑾华居屋顶, 黑衣人脚尖轻点，落地无声。长夷脚踩着砖瓦, 回头望了一眼，无一人追上来。
黑衣人掀开帽子，露出一头白发，略微苍老的面容让长夷蓦地一惊，她笑了笑, “孩子, 吓着你了？”
四十上下的女人, 容颜枯槁, 显然是常年吃苦之人, 可这满头白发，未免也过于
长夷略有沉默, 却还是退后一步, 弯腰朝她道谢道：“多谢夫人救命之恩。”
“夫人？”黑袍人似笑非笑，走近一步，右手按上长夷的肩，她下意识避让，那手却稳稳地拍了上去，黑袍人语气讥讽, “我区区一介老奴，当不起‘夫人’之称。不过看你如此反应, 孩子, 古俞之这些年, 什么都没有告诉你吗？”
长夷微不可闻地皱了一下眉，不动声色道：“威武侯”
“你是古将玉。”黑袍人打断她，眸光锐利，凌厉如剑，语气不由得微沉，“我既然来救你，便是已弄清了你的身世，何必遮遮掩掩？”
长夷眼皮一跳，扬睫与她对视。
良久，长夷勾了勾红唇，奇怪地重复道：“我的身世？”
黑袍人唤道：“公孙长夷。”
长夷心中一跳。
黑袍人盯死了她，不紧不慢道：“你是先帝亲封的羽嘉郡主，先帝亲诺，待你及笄，必择堪任大统者迎你为正妃，他日必为皇后。”
长夷眉梢一挑，慢慢道：“虚名和假话，何必再提？”
黑袍人温和地笑笑，转身抬头，展眼一望，巍峨帝京、庄严皇城俱服于一人脚下。
俯瞰天下，将权力踩于脚下，大抵如是滋味。
晚风寒凉，却吹不开心头酸涩热烫。
黑袍人抬手，衣袖在风中猎猎作响，她嗓音低沉粗嘎，却十分沉重。
“你屈身为宫女，留在太子左右，以公孙后人之身，侍奉姜家的后人，公孙千余族人泉下若知，该如何死不瞑目？”
“姜氏的江山，是从公孙手中活生生夺去的，先祖开国时伏地为臣，是姜氏违约在先。”
“你看看！你脚下的这块地方，倘若没有十几年前那桩事，这一切都是你的！你不恨吗？”
长夷面上渐渐没了笑意，神色微暗，冷道：“生死有命，盛衰无定数，您特地将我带走，就是为了让我回忆一下父母当初的荣耀吗？”
黑袍人微微抬眼，紧盯着她，慢声道:“你喜欢太子对吗？”
她话音一落，便觑见长夷的脸色慢慢变了，像山巅上凝了雪雾的花，美而幽冷。
红唇轻抿，寒锋自成。
黑袍人心中暗惊，依旧道：“你喜欢他，终使他选择迁就你，化干戈为玉帛，可是你想过没有？以你如今的地位，日后他若登基，你便是他后宫三千中一人，三日为宠，宣多了便是狐媚惑主，便是该杀！你的骄傲，允许你这样吗？”
长夷道：“说到底，你究竟想让我如何？”
黑袍人笑了一下，退后一步，弯腰唤道：“少主。”
长夷漠然回视。
黑袍人微笑道：“老奴是旧时你母亲身边的人，随她一道嫁来了北邺，叛国无归，在十二年前的大乱中侥幸苟活于世，当初你母亲与古俞之约好，从今以后，古俞之便会将你交给我。”
长夷听到母亲，微微一震，不由得泄声道：“我娘她”
“你娘已死。”黑袍人站直了身子，语气加重，道：“你娘，死于当今太子姜玘之手，几年前，尚是少年的姜玘一杯毒酒，葬送了你娘的性命！”
长夷霍然抬眼，狠狠盯着她。
她在袖中握了握拳头，指尖发凉，无数念头电闪而过，脑中却是一团乱麻。
黑袍人继续道：“你还护着杀母仇人吗？还护着灭族仇人的儿子吗？”
“少主若是不信，当年之事，老奴今夜可悉数告知，然后再带您去见一个人。”
宁遇赶回去看太子时，姜玘已昏迷不醒，手腕搭在床沿上，双眸紧阖，卫太医惶恐地站在床边。
宁遇急急冲上前，喉间一滚，双眼猩红，竟忽然拔剑转身，指着和素怒道：“你便是这么保护殿下的？”
和素面上已彻底失色，浑身已被冷汗浸湿，脑中还在回荡先前长夷的音容行为。
她与殿下耳鬓厮磨，多日温情款款，一个小鸟依人，一个千依百顺，谁曾想，这一切皆是表象？
她伪装至此，心机之深让人细思极恐。
宁遇手腕一动，剑身一阵嗡鸣，直切向和素手臂。
和素不敢避让，生生受了一剑，皮肉绽开，触目惊心，顷刻染红了衣衫。
夙羽卫刘零见此景劝慰道：“宁大人息怒，如今置气无济于事，还是想办法叫醒殿下。”
卫陵闻言，已出动开口道：“我方才为殿下诊脉，殿下中的迷药剂量有些重，却不伤元气，最早明日便会自然醒来。”
“最迟呢？”和素问道。
“最迟三日，皆看殿下身体如何。”
“不行。”宁遇不假思索道：“三日太迟了，殿下明日一早若不醒来，缺席早朝，陛下问起，必然徒惹事端。”
卫陵暗暗思索了一下，道：“我有办法让殿下早些醒来，只是于殿下身体有害，私以为不可。”
宁遇皱眉问道：“什么办法？”
“针灸大穴，迫使经脉逆流，内力闭塞，将殿下逼醒。”
窗外夜凉如水，万叶千声，晋王府繁华过后，只剩下死一般的沉静。
月华如练，满月被阻隔在纱窗之外，室内只有一星烛光，将孤零零站立的人影拉得极长。
宁遇将唇抿得死紧，一言不发。
刘零也从未见此情景，急得蹲在门口生闷气。
和素沉默地站了许久，忽然拿剑冲了出去。
“你做什么？”刘零抬头惊喝道。
和素道：“抓人！”
宁遇并未出声阻止，刘零也觉得守在这不是办法，也跟着出去了，宁遇问卫陵道：“具体有何害处？”
卫陵道：“殿下之前身体本就不好，内伤尚可调理，但是短期内断不可动用武功。”
宁遇闭了闭眼，最终拂袖道：“烦请太医助殿下醒来。”
卫陵错愕地看过来，宁遇咬牙道：“我了解殿下，此时非要他自己处理才行，不能有个了断，将来后患无穷。殿下会理解我的决定。”说完便转身，背对着姜玘。
卫陵只好抽出银针，拿小火烘烤片刻，替姜玘施诊。
宁遇只听见衣料摩挲之声，只觉心乱如麻，浑身僵硬，鲜血逆涌，连带着手腕也开始发痒，只想杀人泄愤。一旦有了杀人的念头，宁遇便想起了还有一笔没有算完的账，他拿起剑和一盒银针，一言不发地走出屋子，李扶襄正被人捆着跪在地上，浑身狼狈，宁遇拿剑尖挑起他的下巴，淡淡道：“我不能理解，你是文族的人，殿下的亲表兄。”
李扶襄垂着头，一言不发。
宁遇说：“我知道你的价值，我不能在你身上留下一处多余的伤口。”他抬手，几名夙羽卫上前摁住他，宁遇打开盒子，拿了三根银针，道：“宫里的女人喜欢用这种手段，我同沈良媛学来的这一招，居然有用在你身上的这一日。”
李扶襄奋力挣扎，额上青筋迸出，嘶声道：“你敢背着殿下动用私刑”
宁遇偏头，居高临下地觑着他，冷笑不已，“我宁遇这辈子，没有什么不敢的。你若不是投胎到了文族，早就死了千万遍。”他手轻轻一挥，三根银针入体，李扶襄疼地一阵抽搐。
宁遇继续施针，直到十根银针尽数入体，他抬掌催动内力，让银针被逼着游走，李扶襄疼痛难捱，惨叫出声，宁遇冷眼看着，让人堵上李扶襄的嘴，慢条斯理道：“你有二心，于殿下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你偏偏要和长夷勾结。”
李扶襄双眼猩红，急促地喘着气。
宁遇很满意看他痛不欲生的模样，摸着下巴笑了笑，又道：“你最好祈祷殿下早些醒来，早些抓回长夷，让她跟你分着点儿，这些苦让你一个人受了，实在是没有道理。”
一个时辰之后，姜玘醒了。
天色快亮，早朝也将近了，宁遇扶着姜玘，让婢女伺候他换上朝服，预备提早入宫上朝。
宁遇担心不已，道：“迷药下得过重，殿下现在头晕么？”
姜玘敛着广袖，端坐于椅上，金丝银线纹成的华贵衣衫却遮不住一身苍白，他揉了揉眉心，淡淡道：“无碍。”
烛火跳跃在桌面上，映着他晶莹的眸底皆是火光。
姜玘抚了抚衣袖，冷淡道：“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
“是。”
宁遇将自己所知，包括长夷反抗，黑袍人救走，一一详细地说了，却用春秋笔法将自己险些掐死长夷之事略略带过，姜玘至始至终没有说话，连眉梢的弧度都未曾变化分毫，一派高贵冷淡，对得起储君的风度。
宁遇提议道：“属下觉得，殿下这回一定要严惩长夷，万万不可再姑息养奸，她生性狡诈，不可能驯服。”
姜玘垂眸，看着右臂，有些失神。
几个时辰之前，她搀着自己的右臂，低声关切询问。
他头脑昏沉，竭力维持清醒，她一如既往地守着他，可温柔背后，喂下的醒酒汤里有。
他深知她和他一样，都擅于伪装，却不曾想风水轮流转，他在利用她伤害她之后，也被她反过来欺骗了一遭。
姜玘敛下神情，道：“黑袍人是女人？”
宁遇道：“是李嬷嬷。”
姜玘抬头，桃花眸如沉了一层冰水，凉得浸人。
他道：“孤知道她在哪了。”
宁遇忙道：“请殿下示下。”
姜玘端坐着，抬手喝茶，道：“你带人秘密包围国庙太后居所，万万不可惊动他人，李嬷嬷自会出现。届时，你便向她索要长夷，无论她说什么，都要把人带回来。”
宁遇多嘴地问了一句：“殿下打算怎么处置长夷？”
姜玘忽然一笑。
他分明是在笑，眉宇间却是透骨的冷，连着向来温柔潋滟的桃花眼，也跟着冰冻三尺。
他含恨道：“睚眦必报，这才是太子。”
黑衣人掀开帽子，露出一头白发，略微苍老的面容让长夷蓦地一惊，她笑了笑, “孩子, 吓着你了？”
四十上下的女人, 容颜枯槁, 显然是常年吃苦之人, 可这满头白发，未免也过于
长夷略有沉默, 却还是退后一步, 弯腰朝她道谢道：“多谢夫人救命之恩。”
“夫人？”黑袍人似笑非笑，走近一步，右手按上长夷的肩，她下意识避让，那手却稳稳地拍了上去，黑袍人语气讥讽, “我区区一介老奴，当不起‘夫人’之称。不过看你如此反应, 孩子, 古俞之这些年, 什么都没有告诉你吗？”
长夷微不可闻地皱了一下眉，不动声色道：“威武侯”
“你是古将玉。”黑袍人打断她，眸光锐利，凌厉如剑，语气不由得微沉，“我既然来救你，便是已弄清了你的身世，何必遮遮掩掩？”
长夷眼皮一跳，扬睫与她对视。
良久，长夷勾了勾红唇，奇怪地重复道：“我的身世？”
黑袍人唤道：“公孙长夷。”
长夷心中一跳。
黑袍人盯死了她，不紧不慢道：“你是先帝亲封的羽嘉郡主，先帝亲诺，待你及笄，必择堪任大统者迎你为正妃，他日必为皇后。”
长夷眉梢一挑，慢慢道：“虚名和假话，何必再提？”
黑袍人温和地笑笑，转身抬头，展眼一望，巍峨帝京、庄严皇城俱服于一人脚下。
俯瞰天下，将权力踩于脚下，大抵如是滋味。
晚风寒凉，却吹不开心头酸涩热烫。
黑袍人抬手，衣袖在风中猎猎作响，她嗓音低沉粗嘎，却十分沉重。
“你屈身为宫女，留在太子左右，以公孙后人之身，侍奉姜家的后人，公孙千余族人泉下若知，该如何死不瞑目？”
“姜氏的江山，是从公孙手中活生生夺去的，先祖开国时伏地为臣，是姜氏违约在先。”
“你看看！你脚下的这块地方，倘若没有十几年前那桩事，这一切都是你的！你不恨吗？”
长夷面上渐渐没了笑意，神色微暗，冷道：“生死有命，盛衰无定数，您特地将我带走，就是为了让我回忆一下父母当初的荣耀吗？”
黑袍人微微抬眼，紧盯着她，慢声道:“你喜欢太子对吗？”
她话音一落，便觑见长夷的脸色慢慢变了，像山巅上凝了雪雾的花，美而幽冷。
红唇轻抿，寒锋自成。
黑袍人心中暗惊，依旧道：“你喜欢他，终使他选择迁就你，化干戈为玉帛，可是你想过没有？以你如今的地位，日后他若登基，你便是他后宫三千中一人，三日为宠，宣多了便是狐媚惑主，便是该杀！你的骄傲，允许你这样吗？”
长夷道：“说到底，你究竟想让我如何？”
黑袍人笑了一下，退后一步，弯腰唤道：“少主。”
长夷漠然回视。
黑袍人微笑道：“老奴是旧时你母亲身边的人，随她一道嫁来了北邺，叛国无归，在十二年前的大乱中侥幸苟活于世，当初你母亲与古俞之约好，从今以后，古俞之便会将你交给我。”
长夷听到母亲，微微一震，不由得泄声道：“我娘她”
“你娘已死。”黑袍人站直了身子，语气加重，道：“你娘，死于当今太子姜玘之手，几年前，尚是少年的姜玘一杯毒酒，葬送了你娘的性命！”
长夷霍然抬眼，狠狠盯着她。
她在袖中握了握拳头，指尖发凉，无数念头电闪而过，脑中却是一团乱麻。
黑袍人继续道：“你还护着杀母仇人吗？还护着灭族仇人的儿子吗？”
“少主若是不信，当年之事，老奴今夜可悉数告知，然后再带您去见一个人。”
宁遇赶回去看太子时，姜玘已昏迷不醒，手腕搭在床沿上，双眸紧阖，卫太医惶恐地站在床边。
宁遇急急冲上前，喉间一滚，双眼猩红，竟忽然拔剑转身，指着和素怒道：“你便是这么保护殿下的？”
和素面上已彻底失色，浑身已被冷汗浸湿，脑中还在回荡先前长夷的音容行为。
她与殿下耳鬓厮磨，多日温情款款，一个小鸟依人，一个千依百顺，谁曾想，这一切皆是表象？
她伪装至此，心机之深让人细思极恐。
宁遇手腕一动，剑身一阵嗡鸣，直切向和素手臂。
和素不敢避让，生生受了一剑，皮肉绽开，触目惊心，顷刻染红了衣衫。
夙羽卫刘零见此景劝慰道：“宁大人息怒，如今置气无济于事，还是想办法叫醒殿下。”
卫陵闻言，已出动开口道：“我方才为殿下诊脉，殿下中的迷药剂量有些重，却不伤元气，最早明日便会自然醒来。”
“最迟呢？”和素问道。
“最迟三日，皆看殿下身体如何。”
“不行。”宁遇不假思索道：“三日太迟了，殿下明日一早若不醒来，缺席早朝，陛下问起，必然徒惹事端。”
卫陵暗暗思索了一下，道：“我有办法让殿下早些醒来，只是于殿下身体有害，私以为不可。”
宁遇皱眉问道：“什么办法？”
“针灸大穴，迫使经脉逆流，内力闭塞，将殿下逼醒。”
窗外夜凉如水，万叶千声，晋王府繁华过后，只剩下死一般的沉静。
月华如练，满月被阻隔在纱窗之外，室内只有一星烛光，将孤零零站立的人影拉得极长。
宁遇将唇抿得死紧，一言不发。
刘零也从未见此情景，急得蹲在门口生闷气。
和素沉默地站了许久，忽然拿剑冲了出去。
“你做什么？”刘零抬头惊喝道。
和素道：“抓人！”
宁遇并未出声阻止，刘零也觉得守在这不是办法，也跟着出去了，宁遇问卫陵道：“具体有何害处？”
卫陵道：“殿下之前身体本就不好，内伤尚可调理，但是短期内断不可动用武功。”
宁遇闭了闭眼，最终拂袖道：“烦请太医助殿下醒来。”
卫陵错愕地看过来，宁遇咬牙道：“我了解殿下，此时非要他自己处理才行，不能有个了断，将来后患无穷。殿下会理解我的决定。”说完便转身，背对着姜玘。
卫陵只好抽出银针，拿小火烘烤片刻，替姜玘施诊。
宁遇只听见衣料摩挲之声，只觉心乱如麻，浑身僵硬，鲜血逆涌，连带着手腕也开始发痒，只想杀人泄愤。一旦有了杀人的念头，宁遇便想起了还有一笔没有算完的账，他拿起剑和一盒银针，一言不发地走出屋子，李扶襄正被人捆着跪在地上，浑身狼狈，宁遇拿剑尖挑起他的下巴，淡淡道：“我不能理解，你是文族的人，殿下的亲表兄。”
李扶襄垂着头，一言不发。
宁遇说：“我知道你的价值，我不能在你身上留下一处多余的伤口。”他抬手，几名夙羽卫上前摁住他，宁遇打开盒子，拿了三根银针，道：“宫里的女人喜欢用这种手段，我同沈良媛学来的这一招，居然有用在你身上的这一日。”
李扶襄奋力挣扎，额上青筋迸出，嘶声道：“你敢背着殿下动用私刑”
宁遇偏头，居高临下地觑着他，冷笑不已，“我宁遇这辈子，没有什么不敢的。你若不是投胎到了文族，早就死了千万遍。”他手轻轻一挥，三根银针入体，李扶襄疼地一阵抽搐。
宁遇继续施针，直到十根银针尽数入体，他抬掌催动内力，让银针被逼着游走，李扶襄疼痛难捱，惨叫出声，宁遇冷眼看着，让人堵上李扶襄的嘴，慢条斯理道：“你有二心，于殿下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你偏偏要和长夷勾结。”
李扶襄双眼猩红，急促地喘着气。
宁遇很满意看他痛不欲生的模样，摸着下巴笑了笑，又道：“你最好祈祷殿下早些醒来，早些抓回长夷，让她跟你分着点儿，这些苦让你一个人受了，实在是没有道理。”
一个时辰之后，姜玘醒了。
天色快亮，早朝也将近了，宁遇扶着姜玘，让婢女伺候他换上朝服，预备提早入宫上朝。
宁遇担心不已，道：“迷药下得过重，殿下现在头晕么？”
姜玘敛着广袖，端坐于椅上，金丝银线纹成的华贵衣衫却遮不住一身苍白，他揉了揉眉心，淡淡道：“无碍。”
烛火跳跃在桌面上，映着他晶莹的眸底皆是火光。
姜玘抚了抚衣袖，冷淡道：“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
“是。”
宁遇将自己所知，包括长夷反抗，黑袍人救走，一一详细地说了，却用春秋笔法将自己险些掐死长夷之事略略带过，姜玘至始至终没有说话，连眉梢的弧度都未曾变化分毫，一派高贵冷淡，对得起储君的风度。
宁遇提议道：“属下觉得，殿下这回一定要严惩长夷，万万不可再姑息养奸，她生性狡诈，不可能驯服。”
姜玘垂眸，看着右臂，有些失神。
几个时辰之前，她搀着自己的右臂，低声关切询问。
他头脑昏沉，竭力维持清醒，她一如既往地守着他，可温柔背后，喂下的醒酒汤里有。
他深知她和他一样，都擅于伪装，却不曾想风水轮流转，他在利用她伤害她之后，也被她反过来欺骗了一遭。
姜玘敛下神情，道：“黑袍人是女人？”
宁遇道：“是李嬷嬷。”
姜玘抬头，桃花眸如沉了一层冰水，凉得浸人。
他道：“孤知道她在哪了。”
宁遇忙道：“请殿下示下。”
姜玘端坐着，抬手喝茶，道：“你带人秘密包围国庙太后居所，万万不可惊动他人，李嬷嬷自会出现。届时，你便向她索要长夷，无论她说什么，都要把人带回来。”
宁遇多嘴地问了一句：“殿下打算怎么处置长夷？”
姜玘忽然一笑。
他分明是在笑，眉宇间却是透骨的冷，连着向来温柔潋滟的桃花眼，也跟着冰冻三尺。
他含恨道：“睚眦必报，这才是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