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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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眠宮的结界外, 已经满是修士。
前后两世相加，黎风兰都没有见过如此壮观的场景。
看到脚下密密麻麻的凶兽，以及身边数不清多少的同门。黎风兰忽然觉得, 上一世的一切，都离自己非常遥远。
曾经的黎扶月，永远都站在人群最前方，是所有人的依靠。
但是现在，重生一世, 他却从最前方的位置, 回到了人群之中。
此时除了掌门蒋意昶外, 天眠宮所有仙尊都镇守在主峰, 用灵力支撑宗门护山结界。这里虽然没有几个老熟人, 可是“黎扶月”这张脸, 修真界认识的人还是太多。
在离开密光山后，陵不厌又给了黎风兰一顶新的帷帽，
有了熟悉的帷帽遮挡, 黎风兰感觉也自在了许多。
“当心，一会不要走散。”陵不厌轻声说道。
“好的。”黎风兰慢慢地握紧了手中长剑。
天眠宮外, 无数只凶兽将空地挤满。它们仰头朝着修士所在的位置咆哮，神情无比狰狞。那声声巨响，宛若惊雷响彻于众人耳畔。
黎风兰看到——在这个时候, 为首的凶兽终于开始冲击天眠宮的结界！而已经准备多时的修士们，也纷纷持剑从这里冲了出去。
天眠宮是一个剑修门派, 此时这么多的修士一齐动用灵力, 空中霎时间生出了滔天剑意。
各色剑光一道向凶兽袭去, 将白日的光芒, 都掩盖了起来。
黎风兰本打算尽可能地斩杀凶兽, 阻止莫憎羽的计划。
然而就在他出结界的那一刻，事情忽然变得有些不对劲。
……
上一刻大部分凶兽在攻击天眠宮的结界，而小部分凶兽则在对付那些修士。
可就在黎风兰出结界后，附近那些凶兽竟然一齐抬头，向他注视而来。不过几息后，最前方的几只凶兽忽然张大了嘴，朝黎风兰所在的位置扑咬而来。
他一下子竟变成了附近凶兽攻击的重点。
黎风兰：等等？这是什么情况？
就在黎风兰愣住的时候，站在他身边的陵不厌忽然皱眉靠近说：“你身上的灵气太精纯了。”
什么？灵气太精纯了？
黎风兰一开始觉得这句话很莫名其妙，但是不过一会，他就想通了陵不厌的意思。
自己身上的灵力，并不像其它修士那样，是通过打坐、修炼得来，而是直接“拿”回来的。
那些灵力，已经在他的道心里沉淀了上千年，可不是极其精纯吗？再加上不久前的两次九九天雷劫……那简直是纯的不能再纯了。
黎风兰忽然明白了，现在的自己，在这群以灵气为食的凶兽面前，简直像是一个甜点。
甜点·黎风兰默默向后退了一下。
果不其然，这些凶兽也跟着向前而来。
黎风兰已经拿回道心，应付这些凶兽还是没有问题的。只不过要是真的动手杀了它们，自己的修为也一定会暴露。
就在他思考着，自己要不要御剑将这些凶兽引开的时候，结界边上忽然发生了变化。
——黎风兰远远听到，天眠宮内忽然传来了一声长啸。
那声音发出的地方，离他们所处位置尚有一段距离。但是听到这声长啸，不但是天眠宮的修士们，甚至就连外面的凶兽，都在同一时间停了下来。
“嗷……”站在黎风兰正对面的凶兽，喉间挤出了一点点沙哑的吼叫。
它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伴，下一刻居然一点点的向后退去。
“小心，”这个时候，陵不厌也过来将黎风兰挡在了自己的身后，“向后一点。”接着两人便正对着凶兽，慢慢朝着后方退去。
此时众人的背后，又传来一阵和刚才一样的长啸。
这声音极大，众人手中的长剑，都受其影响轻颤起来。而不远处的高山，也有巨石因此崩裂。
方才那些冲在最前方，准备攻击黎风兰的凶兽，竟然被那一声长啸所震，全部重重跌倒在地，看上去像是受了内伤。
……黎风兰确定，他之前从来都没有听过这样的声音。
在黎风兰所处位置不远处，有修士忍不住露出了异常惊恐的表情，他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人，轻声问道：“……这，这声音听起来，怎么比外面那些凶兽都恐怖呢？”
黎风兰虽然没有说，但他也有同样的感觉。
背后那声巨响传来的同时，黎风兰的心脏居然也随之抽痛了一下。
看周围人的反应，自己应该不是特例。
黎风兰看到，前方的凶兽，居然一点点地向后退去。尽管后退幅度不大，可是因其数量极多，从他所处的位置向下看，简直壮观到了极点。
站在最前方的蒋意昶挥手让修士后退，但还不等众人回到结界内，他们的头顶处，忽然投下了一道巨大的阴影。
“啊！！！”
黎风兰的耳边，传来了一阵尖叫。
同时他看到，自己面前有至少三分之一的凶兽，眼中都露出了畏惧的表情。甚至有看上去弱小一点、位于边缘的凶兽，居然开始逆着凶兽潮，向着天眠宮相反的方向而去。
这样的情况，实在太过异常。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修士，黎风兰确定只有一个更加恐怖的东西出现，才能够让那群凶兽，露出这样的表情。
黎风兰的余光看到，自己身边已经有人面色苍白，紧张的连剑都握不紧了。
躲避不是办法。
黎风兰在心中默数几声，接着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抬头朝着天上看去。
下一刻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只同山川般巨大的生物。由于离的太近，黎风兰甚至看不清它究竟长什么样。
他只能看到一丛丛白色的毛发，以及……背后那隐隐约约露出的两只长角。
什么？背后的长角。
“……乘黄？”黎风兰试探性地小声叫到。
“呜~”下一刻，那巨大的白色生物，忽然低下头朝看了黎风兰一眼。
单单它那双眼眸，竟和密光山后山的小湖一样大。
……果然是它！
卧槽，乘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要是乘黄当年就这么大，自己绝对不可能打败它，并将它收做灵兽。
乘黄虽然已经出世很久，但是整个天眠宮，也只有那个别几个人见过它的样子。
在大多数眼里，此时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只是一只从未见过的巨大凶兽。这只凶兽单单是一只前爪，稍稍用力就足够将这座山头劈碎。
此时看到乘黄的人心中，满是恐惧与好奇。但是立在这只巨大凶兽身边的他们，却不敢出声讨论，甚至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是乘黄，”只有站在黎风兰身边的陵不厌抬头看了它一眼，接着轻声说，“它成年了。”
乘黄成年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黎风兰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多日前渡九九天雷劫的时候。
——简单的说，他感觉自己被雷劈了。
乘黄虽然有一千多岁，但是在上古凶兽界，依旧只能算是一个小孩子。
按照普通人类的年龄计算法，乘黄也就十岁左右的样子。作为它的主人，黎风兰一直都将乘黄当做孩子看待。
然而现在，忽然有人告诉他，自己当做小朋友养着的灵宠忽然成年了！
黎风兰觉得，这个世界都变得不好了。
巨大的凶兽腾空而起，正是此时黎风兰看到：乘黄背后的那两根长角，也在此刻燃起了幽蓝色的火焰。它长啸一声，飞到了前方那些凶兽的头顶。
——当初黎风兰收乘黄为灵兽的时候，给它下了禁言咒，令它无法攻击与伤害人类。
但是眼前那些低等级的同类，却并不在禁言咒的保护范围之内。
巨大的雪色凶兽，就这么立于虚空之中，单单看上一眼就足够令人胆颤。它那双冰蓝色的眼眸缓缓转动，将地上的凶兽扫过一遍。
乘黄的眼神极其凌厉，一点也不像从前那只只会撒娇卖萌的小灵兽……
黎风兰一时间竟然有些伤心。
收乘黄为灵兽的时候，看过它部分传承记忆的黎风兰知道——其实凶兽和修士一样，也是有类似“威压”一般的东西存在。
乘黄这种上古天生凶兽的“威压”，自然是其它凶兽无法相比的。
作为修士的他们感觉不到，可是那些凶兽，却显然已经受到了威压的影响。
此时天眠宮结界外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想要看看那只巨大的白色凶兽究竟要做什么。
“师兄……那个白色的凶兽，不会加入它们？”
“我也不知道……但愿不要。”
“说不准，还是提防着凶兽。”
不远处响起了这样一阵低声谈话——显然，哪怕一千多年的时间过去了，人们依旧觉得乘黄是一个危险份子。
生来就是天生凶兽的它，连存在都是错的。
若是在千年之前，听到这番话黎风兰或许会生气，但是现在他完全没有兴趣去理会其他人是怎么想的。
身为乘黄主人的黎风兰，或许是这里最紧张的一个人。
乘黄不会受伤？
它能够敌过那些凶兽吗？
看着乘黄的巨大的背影，黎风兰忍不住攥紧了双手。
然而下一刻，令黎风兰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乘黄就那么立于云端，它的喉咙中发出了极有威胁意义的低吼，同时爪下也生出了幽蓝色的火焰。
乘□□蓝色的双眸，缓缓从刚才企图袭击黎风兰的凶兽身上扫过。只等下一刻，它便一爪子劈了下去，将那些凶兽劈了个粉碎。
而看到那些化为灰烬的同类，地上的许多凶兽犹豫了一下，居然慢慢转身离开了这里。
陵不厌对黎风兰说：“这是血脉压制，他们畏惧像乘黄这样的上古天生凶兽。”
那是刻在凶兽血脉之中的本能。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只见原本聚集在这里的凶兽，没有用多长时间，竟然散去了一半。
接着原本立在半空的乘黄，忽然落了下去，与它正对的那一只，应该就是眼前凶兽潮中最有实力的一个了。
那只凶兽虽然体型要比乘黄小很多，但是一看就身经百战。它棕黑色的皮肤上满是伤疤，一双赤瞳更是将主人嗜血的本能展示的淋漓尽致。
然而就在那只凶兽张嘴，打算嘶吼威胁乘黄的时候。眼前白色的凶兽，就已经伸出利爪，朝它挥去。
接下来的画面，完全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乘黄虽然从前只会卖萌，还有给主人“呜呜”叫。
但是它作为上古凶兽的好战本能却没有丢。
“天呐……”看着乘黄的动作，身为主人的黎风兰都忍不住感叹了一下，“乘黄居然这么凶的吗？”
平常真的一点也看不出来。
此时黎风兰与陵不厌正和大部分修士一样，慢慢地朝着天眠宮内部退去。
听到黎风兰的话，陵不厌忽然摇头说：“其实凶兽本身就对同类格外不友好。”
“什么意思？”黎风兰有点没明白陵不厌的话。
陵不厌轻声解释道：“凶兽领地意识极强，并且本能排斥同类。当年上古凶兽，大多就是因为自相残杀而亡。所以对于乘黄而言，攻击同类，就是它的本能。它身上那幽蓝焰火，对修士只能造成一般伤害，可是却能轻易将同类神魂灼伤。”
就像陵不厌说的一样，天眠宮结界之外的空地上，乘黄本能的厮杀着。而它背后长角上的火焰，则越来越旺盛……
焰火之下，满是其它凶兽走上绝路的悲鸣。
上古凶兽之名，每一位修士都听过。然而此时正面面对它的力量，众人的心中却只惊诧与恐惧。
不过半刻，原本会给天眠宮带来一场浩劫的凶兽潮，居然就这样结束了。
——实力最为强大的凶兽，全被乘黄所杀，而剩下的那些，则遵从本能从这里逃走。
见敌人消失，刚才杀的畅快的乘黄终于缓缓转身，向着天眠宮方向而来。
它的利爪上，还带着血迹。
看到乘黄转身，所有修士都拿起了武器，一脸戒备。
刚才已经见识过乘黄有多强大的他们，此时只能咬牙这么应对了。
然而令人吃惊的是，乘黄慢慢靠近天眠宮人群。它冷冷地瞥过众人，然后慢慢地俯下了身躯。
看到那颗巨大的脑袋，还有唇边的利齿，所有人都生出了一种死到临头的感觉。
可是他们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只见就在大庭广众之下，乘黄慢慢低头，接着用巨大的脑袋轻轻地蹭了一下黎风兰。
“呜呜？”它的呜呜声中，满是小心翼翼与窃喜。
此时的乘黄，竟完全是一幅求表扬的样子！
黎风兰默默地将头转过去，他想要装作不认识乘黄，或是它找错了人。
……眼前的景象，真是让人感到似曾相识。
然而眼前这一只成年凶兽，再来一次似乎依旧没有明白它主人的意思。
见黎风兰没有理自己，乘黄忽然歪着脑袋“嗯？”了一声，然后便打算伸出舌头去舔舔自己的主人。
这可不行！
意识到乘黄想做什么后，黎风兰立刻轻咳了一声，接着小声叫了一句“乘黄”。
而听到黎风兰的声音，乘黄不但没有低调，相反居然更加激动了。它一边激动地“呜呜”叫着，一边将巨大的爪子伸了出来，习惯性地想要与黎风兰握手。
不过这次不等黎风兰做什么，不远处居然有一个修士，看到乘黄这不设防的样子之后，拿起长剑向它刺来。
一道剑光，于刹那间划过天空。
“呜？”
“小心！”
还没等乘黄反应过来，站在他对面的黎风兰便立刻转身，出剑挡了过去。
两把长剑碰到一起，剑气向四处震荡开来。而一直关注着这里的天眠宮修士，也忍不住惊呼了起来。
只有乘黄，好像并不明白刚刚那个瞬间发生了什么，它方才抬起来的那只爪子，还没有来得及落下。
“你……你居然向着那只凶兽！”站在黎风兰对面的修士，拿剑的那只手都在抖。
他的双目赤红，显然是激动到了极点。
——黎风兰认得，这是天眠宮一位渡劫期仙君。上一世那人便曾追杀过自己。
凭借黎风兰的力量，他大可以直接用剑气将对面的人弹开。
然而黎风兰并没有这么做，他咬牙说：“它刚才逼退了凶兽潮！”
站在一边的陵不厌忍不住皱眉，他似乎从来没有见过黎风兰这样愤怒过。
甚至与对面那个人一样，黎风兰的双目，同样变得通红通红……
“它也是凶兽！若是哪一天，它也和那些凶兽一样！你来收场吗？”此时，黎风兰对面那人已经不再紧张，他满脸的大义凛然，显然觉得自己所做所为都是对的。
黎风兰的心情，好像回到了许多年之前。
那个时候站在乘黄这个位置上的人是自己，而与他拔剑的，则是整个修真界……
一千多年过去，他们连理由都没有变。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墨光闪过，刚才与黎风兰拔剑相对的那位渡劫期大能，口中瞬间喷出一股鲜血，人也猛地向后倒去。
“陵仙君！你这是做什么！”那位修士的徒弟大声喊道。
不等黎风兰反应过来，陵不厌已经站在了他的身边，并慢慢地握着他的手，将那把剑收了回来。
过了一会，他这才轻笑了一下沉声说：“没做什么，只不过是震断他的灵脉而已。”
刚才那些事情，只发生在转眼之间，而乘黄实在太大，他压根就没有看到有人想要攻击自己。
直到现在乘黄才意识到，自己的主人状况不太对。
“你！你欺人太甚！”那仙君的徒弟大声说道。
陵不厌没有理会他，只见一身墨裳的修士抬手摸了摸乘黄，接着说：“自不量力。就凭你，能伤的了上古凶兽？”
语毕，陵不厌看了一眼远处的蒋意昶，接着便轻轻地抓住黎风兰的手，小声说道：“我们回密光山。”
两道剑光从天空划过，而下一刻乘黄竟然也跟着他们一道，向密光山而去。
见此情景，这里再无一人敢阻拦。
而明明是天眠宮的掌门，可是被陵不厌漫不经心的一瞥，蒋意昶却莫名生出了极大的压力。
站在远处的他终于过来，重新主持大局。
……
回到密光山后，乘黄似乎终于想明白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它长大了，也感受到了人对自己的恶意，和当年那懵懵懂懂的样子完全不同。
然而和黎风兰不一样，乘黄本来对人族就没有多大感情，它只会因为主人的心情不好而难过。
变大的乘黄只遗憾无法再和以前一样，被主人抱着回去。
因此在回密光山的路上，看着不远处黎风兰和陵不厌的背影，刚才才耍过帅的乘黄，忽然觉得变大貌似不是很好……
此时黎风兰正与陵不厌并肩而行，陵不厌看到黎风兰情绪低落，几次想要开口，却第一回不知道自己应该从何说起。
他默默地陪伴着黎风兰，直到回到熟悉的地方。
不过在回到密光山后，黎风兰好像已经从刚才的情绪里走了出来。
两把飞剑先后落到了地上，乘黄也紧跟着挤进了密光山的空地上。
而在这个时候，黎风兰还没来得及搞清楚乘黄是怎样忽然成年的，便遇到了一个此时最需要尽快解决的问题……
“师尊，乘黄怎么才能变小啊？”
黎风兰看着眼前这一只巨大的凶兽，很是纠结的向陵不厌问道。
而见黎风兰语气正常，陵不厌也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密光山本身就不大，而位于半山腰的这一片广场，更是与宗门主峰的空地完全不能比。此时乘黄小心翼翼地蹲在这里，看上去稍不留神就会从这里的山崖跌下去。
当初黎风兰收乘黄为灵兽的时候，在它的传承记忆里面看到了定言咒不假。可是作为主人的他，也只能看到乘黄很小一部分记忆，像是如何叫成年凶兽缩小，这一点只有乘黄自己才能想起来。
最重要的是……密光山广场，已经完全被乘黄占满了。而从前能化为金网困住它，让它变小的定言咒，似乎也不再起效果。
听到黎风兰的问题后，陵不厌忽然抬头看了一眼乘黄说：“按理来说，它的传承记忆里面应当有方法才对。”
“这样啊……”黎风兰点了点头。
不等他说什么，就见陵不厌竟再次抬头向乘黄问道：“你能自己变小吗？”
黎风兰：？？？
陵不厌怎么直接问乘黄？难不成要它自己回答这个问题么？
陵不厌不像是会开这种无聊玩笑的人啊。
果然就像黎风兰想的一样，听到陵不厌问题之后，变大无数倍的乘黄底下脑袋，委委屈屈地与他：“呜呜～”了一下。
说来尽管乘黄忽然变成了成年凶兽，并且体型也随之变大无数倍。可是除了方才刚刚出现，和恐吓其它凶兽的时候，在别的时间，它的声音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那既软又黏糊的声音，完全不像是眼前这个巨大无比的凶兽发出来的……尤其是乘黄背后长角上的蓝色火焰，现在还没有一点熄灭的意思。
乘黄：“呜呜呜！嗷～”
黎风兰：“……”
陵不厌：“……”
乘黄现在这样子，真是有点蠢。
陵不厌叹了一口气，他走上前对乘黄说：“按理来说，乘黄现在已经成年了，而成年的天生凶兽，是可以口吐人言的。”
闻言，黎风兰也点了点头。
虽然他上一世出生的时候，上古凶兽就已经绝迹。可是黎风兰看得那些书里，却明确写过这一点。成年的天生凶兽，真的能够听懂人言，更能开口说话。
这也是方才陵不厌和乘黄对话之后，黎风兰才想起来的事情。
毕竟除了乘黄外，上古凶兽都已绝迹多年。这一特征，早就成为了修真界并不重要的“冷知识”之一。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听懂了陵不厌的话，乘黄居然有点心虚的将视线移到了另外一边去。
“乘黄，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对吗？”这一次，换黎风兰提问了。
——他看到，自己话音刚一落下，乘黄那两只巨大的耳朵，也随之抖了一抖。
它的动作幅度虽然不大，可是谁叫乘黄体型过于巨大，那两只耳朵的不自然抖动，是个人都能看到……
好了，乘黄的确能够完全听懂自己在说什么。
这一次不等乘黄继续尝试，陵不厌忽然说：“乘黄以灵气为食，但是也可以吃品级足够高的仙草、灵药……”
说到后面，陵不厌稍稍降低了语速。
黎风兰看到，听见“仙草、灵药”这几个词的时候，乘黄的耳朵明显又跟着动了一下。
“所以乘黄是不是因为吃那些东西，吃的有些多，这才忽然成年的。”黎风兰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凡间有一个词叫做“揠苗助长”，现在看来，乘黄这是“揠苗助长”成功了？
“是的，”陵不厌看了一眼乘黄又说，“但是我们之前喂它的量，不足以产生这样的效果，乘黄能够忽然变大，十有八九是自己偷吃了。”
原来如此！
乘黄：！！！
黎风兰立刻向自己的灵兽看去，而乘黄则缩了缩爪子，看上去极其心虚。
它向后挪了一点，差一点点就要从密光山上掉下去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黎风兰的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极其稚嫩的童音。
“……我，我没有！”
这个声音……好陌生。
听到的同时，黎风兰与陵不厌就一起抬头朝上方看去。
而似乎是刚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注意到黎风兰和陵不厌都看自己之后，乘黄忽然伸出两只前爪，害羞似的捂住了自己的脸。
“乘黄说话了！”这一瞬间，黎风兰简直比自己重生那一刻都要开心。
而陵不厌的脸上，也出现了一幅颇感兴趣的表情，“嗯，它开口了。”
在天眠宮别处，所有人都在紧张复盘者刚才的那一场凶兽潮，以及乘黄的出现。
只有密光山不同。
黎风兰和陵不厌将乘黄带到了密光山的后山，这里本是一片密林，但是眼见着乘黄一时半会难以变小，陵不厌就直接将林子推平了一块，让身躯过于庞大的乘黄蹲了进去。
此时这一只凶兽，和两个人正面面相觑。
“乘黄你尝试着在识海里面，找找自己的传承记忆，”陵不厌按了按眉心说，“应当是有变小方法的。”
上一刻黎风兰还在愁，要是乘黄真的不记得怎么变小要怎么办。但是下一刻看到陵不厌头痛的样子，他的心情居然莫名好了起来。
“原来这世上还有师尊也觉得难搞的事情！”黎风兰真情实感的说了一句。
听到他的话，陵不厌也笑道：“你整天都在想什么。”
黎风兰看了一眼乘黄说：“我真的以为，你什么都懂。”
陵不厌摇头道：“不懂才是常态……”接着他话锋忽然一转，“就像我能感觉到，你也一直有事情瞒着我。”
话题怎么又抛到了自己这里。
黎风兰当然有秘密没有告诉陵不厌了，其中关于《天眠道生》这本书的存在与内容，就是最大的一个秘密。
……
说起来上一世的时候，黎扶月的人生那叫一个精彩。抛去十七年的凡尘生涯不说，黎风兰前半生轰轰烈烈，是修真界无人能比的顺利与风光。
而后半生也足够落魄，落魄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可且不说下场如何，黎风兰那一世，都是结结实实有笑有泪的活过去的。
而他死后骤然间知道，自己生活的世界，不过是一本小说。黎风兰一开始的时候，也是真的不能接受。
黎风兰之所以后来又适应了这个现实，还是因为他作为“黎扶月”的下半辈子，过的太过莫名其妙、太过憋屈。在追杀之下过了几年之后，黎风兰的心态早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天之骄子了。
他似乎已经习惯并且适应了，命运正在玩弄自己的事实。
可是陵不厌不一样……
“你在想什么呢？不会真的在想自己的秘密。”看到黎风兰半天不说话，陵不厌忽然这么问道。
语毕，他转身走到了一旁的林边，坐到了树下的一块巨大青石上。
“坐这里休息一下。”陵不厌对黎风兰说。
“嗯。”
而见主人和陵不厌终于不再逼自己回忆，乘黄也不由松了一口气。它慢慢地趴下来，委屈巴巴的缩成了小小一团——对它自己而言的小小一团。
黎风兰坐下之后说：“我是在想自己那个秘密……而且我忽然觉得，我和师尊有点像。”
“哪里像了？”看样子相比于黎风兰的秘密，陵不厌好像对这件事更有兴趣。
“准确的说，我觉得上一世的自己，也就是黎扶月和师尊像。”
听到黎风兰说出这句话，陵不厌脸上的笑意，也慢慢地收了起来。这一次，他是真的好奇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上一世没出事之前的我，虽然不会表现出来，但是实际上自己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一个非常自信的人……我习惯了周围的一切，都在神识控制之中，也习惯了拥有……无人能够相比的强大力量。”
陵不厌慢慢地点了点头。
是天才都是有傲气的。
曾经的黎扶月虽然不曾明显的表现出来，可是陵不厌知道越是像他这样的人，心中的傲气便越盛。
黎扶月走火入魔后硬抗五年，或许就是因为他的傲气。
“的确。”陵不厌忽然这么应了一声。
黎风兰看着陵不厌说：“我觉得，你也是一个这样的人。”
陵不厌笑着点头道：“你说对了一半，我或许没有你那么的低调。”
“也是！”黎风兰忽然坐直身子说，“师尊都已经将‘神秘’这两个字写到脸上了。”
闻言陵不厌也笑了起来。
陵不厌和上一世的黎扶月很像，他们都因为自己的实力而自信。
尽管陵不厌一直待在密光山里，他在修真界的名气，也远远无法和上一世的自己相比。可是黎风兰却莫名觉得，对方身上那种“天之骄子”的气息，要比上一世的自己还重。
他有一种凌驾这世间万物之上的优越感。
——正是因此，黎风兰才不愿意让陵不厌知道，他们生活的这个世界，不过是一本名叫《天眠道生》的小说。
这对一个天之骄子而言，实在是太残忍了。
就在黎风兰胡思乱想的时候，陵不厌忽然又轻声说了一句：“其实我年轻的时候，比现在还要高调、有傲气，你若是认识那个时候的我，恐怕不会愿意与我打交道。”
“嗯？”黎风兰顿了一下笑道，“我有点想象不出来。”
在此时的黎风兰的心里，陵不厌可是这世上最好的做朋友的人选。
不过……陵不厌刚才那句话里的另一个重点，突然勾起了黎风兰的好奇心。
“等等！师尊你今年究竟多少岁！”黎风兰忽然有些激动地转身朝陵不厌问去。
而听到主人这猛地拔高的语调，就连趴在那里差点就要彻底睡着的乘黄，都一下子来了精神。
刚才还在打盹的它，忽然睁开自己那冰蓝色的眼眸，朝着黎风兰与陵不厌看了过去。
“咳咳……”这明明不是一个重要问题，可是陵不厌居然露出了一幅不太想回答的表情。
在黎风兰亮晶晶的眼眸的注视下，陵不厌沉默了一会说道：“……三四千岁？”
“？”
“嗯。”陵不厌一脸认真地点头。
完了！完了完了。
黎风兰忽然觉得，师尊这样好像有点可爱……
不行不行，陵不厌明明是在敷衍回答，自己这种奇怪的念头究竟是哪里来的。
黎风兰仔细想想，不依不饶道：“师尊你实话实说，真的只有三四千岁吗？若是三四千岁，那我们应当是同龄人，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你？”
除非你比三四千岁还大，我叱咤修真界的时候，你正好在闭关——这是黎风兰没有说出的后半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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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后两世相加，黎风兰都没有见过如此壮观的场景。
看到脚下密密麻麻的凶兽，以及身边数不清多少的同门。黎风兰忽然觉得, 上一世的一切，都离自己非常遥远。
曾经的黎扶月，永远都站在人群最前方，是所有人的依靠。
但是现在，重生一世, 他却从最前方的位置, 回到了人群之中。
此时除了掌门蒋意昶外, 天眠宮所有仙尊都镇守在主峰, 用灵力支撑宗门护山结界。这里虽然没有几个老熟人, 可是“黎扶月”这张脸, 修真界认识的人还是太多。
在离开密光山后，陵不厌又给了黎风兰一顶新的帷帽，
有了熟悉的帷帽遮挡, 黎风兰感觉也自在了许多。
“当心，一会不要走散。”陵不厌轻声说道。
“好的。”黎风兰慢慢地握紧了手中长剑。
天眠宮外, 无数只凶兽将空地挤满。它们仰头朝着修士所在的位置咆哮，神情无比狰狞。那声声巨响，宛若惊雷响彻于众人耳畔。
黎风兰看到——在这个时候, 为首的凶兽终于开始冲击天眠宮的结界！而已经准备多时的修士们，也纷纷持剑从这里冲了出去。
天眠宮是一个剑修门派, 此时这么多的修士一齐动用灵力, 空中霎时间生出了滔天剑意。
各色剑光一道向凶兽袭去, 将白日的光芒, 都掩盖了起来。
黎风兰本打算尽可能地斩杀凶兽, 阻止莫憎羽的计划。
然而就在他出结界的那一刻，事情忽然变得有些不对劲。
……
上一刻大部分凶兽在攻击天眠宮的结界，而小部分凶兽则在对付那些修士。
可就在黎风兰出结界后，附近那些凶兽竟然一齐抬头，向他注视而来。不过几息后，最前方的几只凶兽忽然张大了嘴，朝黎风兰所在的位置扑咬而来。
他一下子竟变成了附近凶兽攻击的重点。
黎风兰：等等？这是什么情况？
就在黎风兰愣住的时候，站在他身边的陵不厌忽然皱眉靠近说：“你身上的灵气太精纯了。”
什么？灵气太精纯了？
黎风兰一开始觉得这句话很莫名其妙，但是不过一会，他就想通了陵不厌的意思。
自己身上的灵力，并不像其它修士那样，是通过打坐、修炼得来，而是直接“拿”回来的。
那些灵力，已经在他的道心里沉淀了上千年，可不是极其精纯吗？再加上不久前的两次九九天雷劫……那简直是纯的不能再纯了。
黎风兰忽然明白了，现在的自己，在这群以灵气为食的凶兽面前，简直像是一个甜点。
甜点·黎风兰默默向后退了一下。
果不其然，这些凶兽也跟着向前而来。
黎风兰已经拿回道心，应付这些凶兽还是没有问题的。只不过要是真的动手杀了它们，自己的修为也一定会暴露。
就在他思考着，自己要不要御剑将这些凶兽引开的时候，结界边上忽然发生了变化。
——黎风兰远远听到，天眠宮内忽然传来了一声长啸。
那声音发出的地方，离他们所处位置尚有一段距离。但是听到这声长啸，不但是天眠宮的修士们，甚至就连外面的凶兽，都在同一时间停了下来。
“嗷……”站在黎风兰正对面的凶兽，喉间挤出了一点点沙哑的吼叫。
它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伴，下一刻居然一点点的向后退去。
“小心，”这个时候，陵不厌也过来将黎风兰挡在了自己的身后，“向后一点。”接着两人便正对着凶兽，慢慢朝着后方退去。
此时众人的背后，又传来一阵和刚才一样的长啸。
这声音极大，众人手中的长剑，都受其影响轻颤起来。而不远处的高山，也有巨石因此崩裂。
方才那些冲在最前方，准备攻击黎风兰的凶兽，竟然被那一声长啸所震，全部重重跌倒在地，看上去像是受了内伤。
……黎风兰确定，他之前从来都没有听过这样的声音。
在黎风兰所处位置不远处，有修士忍不住露出了异常惊恐的表情，他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人，轻声问道：“……这，这声音听起来，怎么比外面那些凶兽都恐怖呢？”
黎风兰虽然没有说，但他也有同样的感觉。
背后那声巨响传来的同时，黎风兰的心脏居然也随之抽痛了一下。
看周围人的反应，自己应该不是特例。
黎风兰看到，前方的凶兽，居然一点点地向后退去。尽管后退幅度不大，可是因其数量极多，从他所处的位置向下看，简直壮观到了极点。
站在最前方的蒋意昶挥手让修士后退，但还不等众人回到结界内，他们的头顶处，忽然投下了一道巨大的阴影。
“啊！！！”
黎风兰的耳边，传来了一阵尖叫。
同时他看到，自己面前有至少三分之一的凶兽，眼中都露出了畏惧的表情。甚至有看上去弱小一点、位于边缘的凶兽，居然开始逆着凶兽潮，向着天眠宮相反的方向而去。
这样的情况，实在太过异常。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修士，黎风兰确定只有一个更加恐怖的东西出现，才能够让那群凶兽，露出这样的表情。
黎风兰的余光看到，自己身边已经有人面色苍白，紧张的连剑都握不紧了。
躲避不是办法。
黎风兰在心中默数几声，接着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抬头朝着天上看去。
下一刻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只同山川般巨大的生物。由于离的太近，黎风兰甚至看不清它究竟长什么样。
他只能看到一丛丛白色的毛发，以及……背后那隐隐约约露出的两只长角。
什么？背后的长角。
“……乘黄？”黎风兰试探性地小声叫到。
“呜~”下一刻，那巨大的白色生物，忽然低下头朝看了黎风兰一眼。
单单它那双眼眸，竟和密光山后山的小湖一样大。
……果然是它！
卧槽，乘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要是乘黄当年就这么大，自己绝对不可能打败它，并将它收做灵兽。
乘黄虽然已经出世很久，但是整个天眠宮，也只有那个别几个人见过它的样子。
在大多数眼里，此时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只是一只从未见过的巨大凶兽。这只凶兽单单是一只前爪，稍稍用力就足够将这座山头劈碎。
此时看到乘黄的人心中，满是恐惧与好奇。但是立在这只巨大凶兽身边的他们，却不敢出声讨论，甚至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是乘黄，”只有站在黎风兰身边的陵不厌抬头看了它一眼，接着轻声说，“它成年了。”
乘黄成年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黎风兰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多日前渡九九天雷劫的时候。
——简单的说，他感觉自己被雷劈了。
乘黄虽然有一千多岁，但是在上古凶兽界，依旧只能算是一个小孩子。
按照普通人类的年龄计算法，乘黄也就十岁左右的样子。作为它的主人，黎风兰一直都将乘黄当做孩子看待。
然而现在，忽然有人告诉他，自己当做小朋友养着的灵宠忽然成年了！
黎风兰觉得，这个世界都变得不好了。
巨大的凶兽腾空而起，正是此时黎风兰看到：乘黄背后的那两根长角，也在此刻燃起了幽蓝色的火焰。它长啸一声，飞到了前方那些凶兽的头顶。
——当初黎风兰收乘黄为灵兽的时候，给它下了禁言咒，令它无法攻击与伤害人类。
但是眼前那些低等级的同类，却并不在禁言咒的保护范围之内。
巨大的雪色凶兽，就这么立于虚空之中，单单看上一眼就足够令人胆颤。它那双冰蓝色的眼眸缓缓转动，将地上的凶兽扫过一遍。
乘黄的眼神极其凌厉，一点也不像从前那只只会撒娇卖萌的小灵兽……
黎风兰一时间竟然有些伤心。
收乘黄为灵兽的时候，看过它部分传承记忆的黎风兰知道——其实凶兽和修士一样，也是有类似“威压”一般的东西存在。
乘黄这种上古天生凶兽的“威压”，自然是其它凶兽无法相比的。
作为修士的他们感觉不到，可是那些凶兽，却显然已经受到了威压的影响。
此时天眠宮结界外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想要看看那只巨大的白色凶兽究竟要做什么。
“师兄……那个白色的凶兽，不会加入它们？”
“我也不知道……但愿不要。”
“说不准，还是提防着凶兽。”
不远处响起了这样一阵低声谈话——显然，哪怕一千多年的时间过去了，人们依旧觉得乘黄是一个危险份子。
生来就是天生凶兽的它，连存在都是错的。
若是在千年之前，听到这番话黎风兰或许会生气，但是现在他完全没有兴趣去理会其他人是怎么想的。
身为乘黄主人的黎风兰，或许是这里最紧张的一个人。
乘黄不会受伤？
它能够敌过那些凶兽吗？
看着乘黄的巨大的背影，黎风兰忍不住攥紧了双手。
然而下一刻，令黎风兰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乘黄就那么立于云端，它的喉咙中发出了极有威胁意义的低吼，同时爪下也生出了幽蓝色的火焰。
乘□□蓝色的双眸，缓缓从刚才企图袭击黎风兰的凶兽身上扫过。只等下一刻，它便一爪子劈了下去，将那些凶兽劈了个粉碎。
而看到那些化为灰烬的同类，地上的许多凶兽犹豫了一下，居然慢慢转身离开了这里。
陵不厌对黎风兰说：“这是血脉压制，他们畏惧像乘黄这样的上古天生凶兽。”
那是刻在凶兽血脉之中的本能。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只见原本聚集在这里的凶兽，没有用多长时间，竟然散去了一半。
接着原本立在半空的乘黄，忽然落了下去，与它正对的那一只，应该就是眼前凶兽潮中最有实力的一个了。
那只凶兽虽然体型要比乘黄小很多，但是一看就身经百战。它棕黑色的皮肤上满是伤疤，一双赤瞳更是将主人嗜血的本能展示的淋漓尽致。
然而就在那只凶兽张嘴，打算嘶吼威胁乘黄的时候。眼前白色的凶兽，就已经伸出利爪，朝它挥去。
接下来的画面，完全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乘黄虽然从前只会卖萌，还有给主人“呜呜”叫。
但是它作为上古凶兽的好战本能却没有丢。
“天呐……”看着乘黄的动作，身为主人的黎风兰都忍不住感叹了一下，“乘黄居然这么凶的吗？”
平常真的一点也看不出来。
此时黎风兰与陵不厌正和大部分修士一样，慢慢地朝着天眠宮内部退去。
听到黎风兰的话，陵不厌忽然摇头说：“其实凶兽本身就对同类格外不友好。”
“什么意思？”黎风兰有点没明白陵不厌的话。
陵不厌轻声解释道：“凶兽领地意识极强，并且本能排斥同类。当年上古凶兽，大多就是因为自相残杀而亡。所以对于乘黄而言，攻击同类，就是它的本能。它身上那幽蓝焰火，对修士只能造成一般伤害，可是却能轻易将同类神魂灼伤。”
就像陵不厌说的一样，天眠宮结界之外的空地上，乘黄本能的厮杀着。而它背后长角上的火焰，则越来越旺盛……
焰火之下，满是其它凶兽走上绝路的悲鸣。
上古凶兽之名，每一位修士都听过。然而此时正面面对它的力量，众人的心中却只惊诧与恐惧。
不过半刻，原本会给天眠宮带来一场浩劫的凶兽潮，居然就这样结束了。
——实力最为强大的凶兽，全被乘黄所杀，而剩下的那些，则遵从本能从这里逃走。
见敌人消失，刚才杀的畅快的乘黄终于缓缓转身，向着天眠宮方向而来。
它的利爪上，还带着血迹。
看到乘黄转身，所有修士都拿起了武器，一脸戒备。
刚才已经见识过乘黄有多强大的他们，此时只能咬牙这么应对了。
然而令人吃惊的是，乘黄慢慢靠近天眠宮人群。它冷冷地瞥过众人，然后慢慢地俯下了身躯。
看到那颗巨大的脑袋，还有唇边的利齿，所有人都生出了一种死到临头的感觉。
可是他们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只见就在大庭广众之下，乘黄慢慢低头，接着用巨大的脑袋轻轻地蹭了一下黎风兰。
“呜呜？”它的呜呜声中，满是小心翼翼与窃喜。
此时的乘黄，竟完全是一幅求表扬的样子！
黎风兰默默地将头转过去，他想要装作不认识乘黄，或是它找错了人。
……眼前的景象，真是让人感到似曾相识。
然而眼前这一只成年凶兽，再来一次似乎依旧没有明白它主人的意思。
见黎风兰没有理自己，乘黄忽然歪着脑袋“嗯？”了一声，然后便打算伸出舌头去舔舔自己的主人。
这可不行！
意识到乘黄想做什么后，黎风兰立刻轻咳了一声，接着小声叫了一句“乘黄”。
而听到黎风兰的声音，乘黄不但没有低调，相反居然更加激动了。它一边激动地“呜呜”叫着，一边将巨大的爪子伸了出来，习惯性地想要与黎风兰握手。
不过这次不等黎风兰做什么，不远处居然有一个修士，看到乘黄这不设防的样子之后，拿起长剑向它刺来。
一道剑光，于刹那间划过天空。
“呜？”
“小心！”
还没等乘黄反应过来，站在他对面的黎风兰便立刻转身，出剑挡了过去。
两把长剑碰到一起，剑气向四处震荡开来。而一直关注着这里的天眠宮修士，也忍不住惊呼了起来。
只有乘黄，好像并不明白刚刚那个瞬间发生了什么，它方才抬起来的那只爪子，还没有来得及落下。
“你……你居然向着那只凶兽！”站在黎风兰对面的修士，拿剑的那只手都在抖。
他的双目赤红，显然是激动到了极点。
——黎风兰认得，这是天眠宮一位渡劫期仙君。上一世那人便曾追杀过自己。
凭借黎风兰的力量，他大可以直接用剑气将对面的人弹开。
然而黎风兰并没有这么做，他咬牙说：“它刚才逼退了凶兽潮！”
站在一边的陵不厌忍不住皱眉，他似乎从来没有见过黎风兰这样愤怒过。
甚至与对面那个人一样，黎风兰的双目，同样变得通红通红……
“它也是凶兽！若是哪一天，它也和那些凶兽一样！你来收场吗？”此时，黎风兰对面那人已经不再紧张，他满脸的大义凛然，显然觉得自己所做所为都是对的。
黎风兰的心情，好像回到了许多年之前。
那个时候站在乘黄这个位置上的人是自己，而与他拔剑的，则是整个修真界……
一千多年过去，他们连理由都没有变。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墨光闪过，刚才与黎风兰拔剑相对的那位渡劫期大能，口中瞬间喷出一股鲜血，人也猛地向后倒去。
“陵仙君！你这是做什么！”那位修士的徒弟大声喊道。
不等黎风兰反应过来，陵不厌已经站在了他的身边，并慢慢地握着他的手，将那把剑收了回来。
过了一会，他这才轻笑了一下沉声说：“没做什么，只不过是震断他的灵脉而已。”
刚才那些事情，只发生在转眼之间，而乘黄实在太大，他压根就没有看到有人想要攻击自己。
直到现在乘黄才意识到，自己的主人状况不太对。
“你！你欺人太甚！”那仙君的徒弟大声说道。
陵不厌没有理会他，只见一身墨裳的修士抬手摸了摸乘黄，接着说：“自不量力。就凭你，能伤的了上古凶兽？”
语毕，陵不厌看了一眼远处的蒋意昶，接着便轻轻地抓住黎风兰的手，小声说道：“我们回密光山。”
两道剑光从天空划过，而下一刻乘黄竟然也跟着他们一道，向密光山而去。
见此情景，这里再无一人敢阻拦。
而明明是天眠宮的掌门，可是被陵不厌漫不经心的一瞥，蒋意昶却莫名生出了极大的压力。
站在远处的他终于过来，重新主持大局。
……
回到密光山后，乘黄似乎终于想明白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它长大了，也感受到了人对自己的恶意，和当年那懵懵懂懂的样子完全不同。
然而和黎风兰不一样，乘黄本来对人族就没有多大感情，它只会因为主人的心情不好而难过。
变大的乘黄只遗憾无法再和以前一样，被主人抱着回去。
因此在回密光山的路上，看着不远处黎风兰和陵不厌的背影，刚才才耍过帅的乘黄，忽然觉得变大貌似不是很好……
此时黎风兰正与陵不厌并肩而行，陵不厌看到黎风兰情绪低落，几次想要开口，却第一回不知道自己应该从何说起。
他默默地陪伴着黎风兰，直到回到熟悉的地方。
不过在回到密光山后，黎风兰好像已经从刚才的情绪里走了出来。
两把飞剑先后落到了地上，乘黄也紧跟着挤进了密光山的空地上。
而在这个时候，黎风兰还没来得及搞清楚乘黄是怎样忽然成年的，便遇到了一个此时最需要尽快解决的问题……
“师尊，乘黄怎么才能变小啊？”
黎风兰看着眼前这一只巨大的凶兽，很是纠结的向陵不厌问道。
而见黎风兰语气正常，陵不厌也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密光山本身就不大，而位于半山腰的这一片广场，更是与宗门主峰的空地完全不能比。此时乘黄小心翼翼地蹲在这里，看上去稍不留神就会从这里的山崖跌下去。
当初黎风兰收乘黄为灵兽的时候，在它的传承记忆里面看到了定言咒不假。可是作为主人的他，也只能看到乘黄很小一部分记忆，像是如何叫成年凶兽缩小，这一点只有乘黄自己才能想起来。
最重要的是……密光山广场，已经完全被乘黄占满了。而从前能化为金网困住它，让它变小的定言咒，似乎也不再起效果。
听到黎风兰的问题后，陵不厌忽然抬头看了一眼乘黄说：“按理来说，它的传承记忆里面应当有方法才对。”
“这样啊……”黎风兰点了点头。
不等他说什么，就见陵不厌竟再次抬头向乘黄问道：“你能自己变小吗？”
黎风兰：？？？
陵不厌怎么直接问乘黄？难不成要它自己回答这个问题么？
陵不厌不像是会开这种无聊玩笑的人啊。
果然就像黎风兰想的一样，听到陵不厌问题之后，变大无数倍的乘黄底下脑袋，委委屈屈地与他：“呜呜～”了一下。
说来尽管乘黄忽然变成了成年凶兽，并且体型也随之变大无数倍。可是除了方才刚刚出现，和恐吓其它凶兽的时候，在别的时间，它的声音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那既软又黏糊的声音，完全不像是眼前这个巨大无比的凶兽发出来的……尤其是乘黄背后长角上的蓝色火焰，现在还没有一点熄灭的意思。
乘黄：“呜呜呜！嗷～”
黎风兰：“……”
陵不厌：“……”
乘黄现在这样子，真是有点蠢。
陵不厌叹了一口气，他走上前对乘黄说：“按理来说，乘黄现在已经成年了，而成年的天生凶兽，是可以口吐人言的。”
闻言，黎风兰也点了点头。
虽然他上一世出生的时候，上古凶兽就已经绝迹。可是黎风兰看得那些书里，却明确写过这一点。成年的天生凶兽，真的能够听懂人言，更能开口说话。
这也是方才陵不厌和乘黄对话之后，黎风兰才想起来的事情。
毕竟除了乘黄外，上古凶兽都已绝迹多年。这一特征，早就成为了修真界并不重要的“冷知识”之一。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听懂了陵不厌的话，乘黄居然有点心虚的将视线移到了另外一边去。
“乘黄，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对吗？”这一次，换黎风兰提问了。
——他看到，自己话音刚一落下，乘黄那两只巨大的耳朵，也随之抖了一抖。
它的动作幅度虽然不大，可是谁叫乘黄体型过于巨大，那两只耳朵的不自然抖动，是个人都能看到……
好了，乘黄的确能够完全听懂自己在说什么。
这一次不等乘黄继续尝试，陵不厌忽然说：“乘黄以灵气为食，但是也可以吃品级足够高的仙草、灵药……”
说到后面，陵不厌稍稍降低了语速。
黎风兰看到，听见“仙草、灵药”这几个词的时候，乘黄的耳朵明显又跟着动了一下。
“所以乘黄是不是因为吃那些东西，吃的有些多，这才忽然成年的。”黎风兰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凡间有一个词叫做“揠苗助长”，现在看来，乘黄这是“揠苗助长”成功了？
“是的，”陵不厌看了一眼乘黄又说，“但是我们之前喂它的量，不足以产生这样的效果，乘黄能够忽然变大，十有八九是自己偷吃了。”
原来如此！
乘黄：！！！
黎风兰立刻向自己的灵兽看去，而乘黄则缩了缩爪子，看上去极其心虚。
它向后挪了一点，差一点点就要从密光山上掉下去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黎风兰的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极其稚嫩的童音。
“……我，我没有！”
这个声音……好陌生。
听到的同时，黎风兰与陵不厌就一起抬头朝上方看去。
而似乎是刚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注意到黎风兰和陵不厌都看自己之后，乘黄忽然伸出两只前爪，害羞似的捂住了自己的脸。
“乘黄说话了！”这一瞬间，黎风兰简直比自己重生那一刻都要开心。
而陵不厌的脸上，也出现了一幅颇感兴趣的表情，“嗯，它开口了。”
在天眠宮别处，所有人都在紧张复盘者刚才的那一场凶兽潮，以及乘黄的出现。
只有密光山不同。
黎风兰和陵不厌将乘黄带到了密光山的后山，这里本是一片密林，但是眼见着乘黄一时半会难以变小，陵不厌就直接将林子推平了一块，让身躯过于庞大的乘黄蹲了进去。
此时这一只凶兽，和两个人正面面相觑。
“乘黄你尝试着在识海里面，找找自己的传承记忆，”陵不厌按了按眉心说，“应当是有变小方法的。”
上一刻黎风兰还在愁，要是乘黄真的不记得怎么变小要怎么办。但是下一刻看到陵不厌头痛的样子，他的心情居然莫名好了起来。
“原来这世上还有师尊也觉得难搞的事情！”黎风兰真情实感的说了一句。
听到他的话，陵不厌也笑道：“你整天都在想什么。”
黎风兰看了一眼乘黄说：“我真的以为，你什么都懂。”
陵不厌摇头道：“不懂才是常态……”接着他话锋忽然一转，“就像我能感觉到，你也一直有事情瞒着我。”
话题怎么又抛到了自己这里。
黎风兰当然有秘密没有告诉陵不厌了，其中关于《天眠道生》这本书的存在与内容，就是最大的一个秘密。
……
说起来上一世的时候，黎扶月的人生那叫一个精彩。抛去十七年的凡尘生涯不说，黎风兰前半生轰轰烈烈，是修真界无人能比的顺利与风光。
而后半生也足够落魄，落魄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可且不说下场如何，黎风兰那一世，都是结结实实有笑有泪的活过去的。
而他死后骤然间知道，自己生活的世界，不过是一本小说。黎风兰一开始的时候，也是真的不能接受。
黎风兰之所以后来又适应了这个现实，还是因为他作为“黎扶月”的下半辈子，过的太过莫名其妙、太过憋屈。在追杀之下过了几年之后，黎风兰的心态早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天之骄子了。
他似乎已经习惯并且适应了，命运正在玩弄自己的事实。
可是陵不厌不一样……
“你在想什么呢？不会真的在想自己的秘密。”看到黎风兰半天不说话，陵不厌忽然这么问道。
语毕，他转身走到了一旁的林边，坐到了树下的一块巨大青石上。
“坐这里休息一下。”陵不厌对黎风兰说。
“嗯。”
而见主人和陵不厌终于不再逼自己回忆，乘黄也不由松了一口气。它慢慢地趴下来，委屈巴巴的缩成了小小一团——对它自己而言的小小一团。
黎风兰坐下之后说：“我是在想自己那个秘密……而且我忽然觉得，我和师尊有点像。”
“哪里像了？”看样子相比于黎风兰的秘密，陵不厌好像对这件事更有兴趣。
“准确的说，我觉得上一世的自己，也就是黎扶月和师尊像。”
听到黎风兰说出这句话，陵不厌脸上的笑意，也慢慢地收了起来。这一次，他是真的好奇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上一世没出事之前的我，虽然不会表现出来，但是实际上自己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一个非常自信的人……我习惯了周围的一切，都在神识控制之中，也习惯了拥有……无人能够相比的强大力量。”
陵不厌慢慢地点了点头。
是天才都是有傲气的。
曾经的黎扶月虽然不曾明显的表现出来，可是陵不厌知道越是像他这样的人，心中的傲气便越盛。
黎扶月走火入魔后硬抗五年，或许就是因为他的傲气。
“的确。”陵不厌忽然这么应了一声。
黎风兰看着陵不厌说：“我觉得，你也是一个这样的人。”
陵不厌笑着点头道：“你说对了一半，我或许没有你那么的低调。”
“也是！”黎风兰忽然坐直身子说，“师尊都已经将‘神秘’这两个字写到脸上了。”
闻言陵不厌也笑了起来。
陵不厌和上一世的黎扶月很像，他们都因为自己的实力而自信。
尽管陵不厌一直待在密光山里，他在修真界的名气，也远远无法和上一世的自己相比。可是黎风兰却莫名觉得，对方身上那种“天之骄子”的气息，要比上一世的自己还重。
他有一种凌驾这世间万物之上的优越感。
——正是因此，黎风兰才不愿意让陵不厌知道，他们生活的这个世界，不过是一本名叫《天眠道生》的小说。
这对一个天之骄子而言，实在是太残忍了。
就在黎风兰胡思乱想的时候，陵不厌忽然又轻声说了一句：“其实我年轻的时候，比现在还要高调、有傲气，你若是认识那个时候的我，恐怕不会愿意与我打交道。”
“嗯？”黎风兰顿了一下笑道，“我有点想象不出来。”
在此时的黎风兰的心里，陵不厌可是这世上最好的做朋友的人选。
不过……陵不厌刚才那句话里的另一个重点，突然勾起了黎风兰的好奇心。
“等等！师尊你今年究竟多少岁！”黎风兰忽然有些激动地转身朝陵不厌问去。
而听到主人这猛地拔高的语调，就连趴在那里差点就要彻底睡着的乘黄，都一下子来了精神。
刚才还在打盹的它，忽然睁开自己那冰蓝色的眼眸，朝着黎风兰与陵不厌看了过去。
“咳咳……”这明明不是一个重要问题，可是陵不厌居然露出了一幅不太想回答的表情。
在黎风兰亮晶晶的眼眸的注视下，陵不厌沉默了一会说道：“……三四千岁？”
“？”
“嗯。”陵不厌一脸认真地点头。
完了！完了完了。
黎风兰忽然觉得，师尊这样好像有点可爱……
不行不行，陵不厌明明是在敷衍回答，自己这种奇怪的念头究竟是哪里来的。
黎风兰仔细想想，不依不饶道：“师尊你实话实说，真的只有三四千岁吗？若是三四千岁，那我们应当是同龄人，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你？”
除非你比三四千岁还大，我叱咤修真界的时候，你正好在闭关——这是黎风兰没有说出的后半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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