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晋文公恕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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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堂！”</p>
昌平州府大堂之外，围观的百姓和书生都挤满了，那些被大户人家骗来的百姓，都伸头看着。不升堂，他们胆子还大点，可大门一开，升堂之后，他们便有些怵了，这是一种小民百姓天生的对官府的恐惧。</p>
倒是那些书生，看模样都穿着长衫，但这里面一个秀才也没有，全是一群童生，等于是没有功名的。那些秀才虽然也十分气愤，但毕竟功名在身，不敢闹事。</p>
昌平这个地方，不比江南。江南士子与官府对抗，那都是有传统更是有后台的。自太祖朝以来，江南的进士就比北方多，弄不好，那些闹事的士子里面，就有一位是哪个朝中大官家里的。</p>
我朝里有人，一个小小的县令敢管吗？倒是在北方，朝里有人的读书人就少见了，但凡有一点功名的，也不愿做这个出头鸟。都是那些老童生，左右考不上秀才，便喝口黄酒，满嘴酸溜溜地跑到这门口闹事。</p>
一个个义愤填膺，愤恨道：“你们可知道，这军户在外面，与贼寇无二，烧杀淫掠无恶不作。果不其然，偷偷摸摸开一个小店，居然还吃死人了。这等祸国殃民之人，官府若是坐视不管，道将焉存？”</p>
“不错，他们毒死人之后，居然还污蔑朱家。朱一平可是考中了孝廉的人，若是这等孝廉也会毒死人，那圣贤岂非无用？是可忍，孰不可忍也。我等饱读圣贤之书，深明圣贤之道，若是不挺身而出，则乾坤将覆，社稷有危，百姓有难！”</p>
“为天下百姓计，为读书人计，我等就是拼了头颅不要，也要告倒杜家，给那些军户一个颜色瞧瞧！”</p>
这个时候，若是拿几箱两块钱一瓶的啤酒，再烤几串韭菜、几块豆腐，这群童生肯定能在这里吹出大天。但大堂之上，原告被告陆续就位。贾家早已经无所谓了，贾永良和杜修明早已经谈妥了。</p>
表面上，杜家摆脱下毒的嫌疑之后，对贾义之死表示同情。虽然没有半点责任，但仍然给予一定的人道关怀，到时候贾义花几个五毛钱，让几个百姓起哄，将节奏带过去。</p>
实际上，扳倒朱家之后，贾家吞没朱家的商铺，才是要紧的事情。贾义之死，为贾家换来了一次千载难逢的壮大的机会。</p>
大堂中间，莫胜平虽然坐在那里，看似手握重权，整个昌平是他一个人说了算，可只有莫胜平才知道，他的周围处处都是陷阱，稍一不小心，就要落个身首异处。</p>
升堂之前，本地的大户相约拜访过他了，说当年那件事情，若是被查出来了，那全都吃不了兜着走。别说是那些大户人家了，就是莫胜平自己也不敢往深了查，真查出那些事情，不兴大狱，是平息不了的。</p>
可俞谏又站在旁边，若是重判了杜修明，今后在昌平的日子，可有他受的。一半的百姓闹起事来，谁能受得了呢？可若是轻判了，外头那些童生，又会到处造谣生事。</p>
难啊，难啊，莫胜平一着急，用手抓掉了好几根头发，忙是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有罪，有罪。”</p>
底下的师爷，提醒道：“东翁，该让原告被告各自将自己的状词和辩词说一遍，再各自将人证物证带上来。”</p>
莫胜平咳嗽了一下，心里话道，管他呢，左右为难，那就左右都不管了，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就看你们原告被告谁说得有理，我据实判就行了，唯有这样，才能挺直腰杆说话。</p>
莫胜平苦笑了一声，没想到，这据实判案，竟然还成了唯一的路。有气无力地拍了一下惊堂木，吩咐底下杜家、贾家申辩。贾家说完了之后，门外的那些童生，皆是点点头。这状词写得，那叫一个切中要义，句句话听来，都令人忍不住同情贾家。</p>
而众人看向杜修明，别的时候，状词不重要，可现在有这些童生在场，状词要是说得不好，肯定就弱了一头。杜修明上次来闹，虽然说得有理，但没拿出状词，众人都有些怀疑，这小子根本没有状词。</p>
童生们指指点点：“谁会给草菅人命的凶徒写状词？哼，要是被我知道谁干这种事情，各位年兄，下次赶集，咱们都不待他一起去喝豆腐脑了！”</p>
“对，豆腐脑多好喝，再也不带他去了，馋死他！”</p>
大堂之上，俞谏以为杜修明紧张，便开口道：“修明，你若是没用状词，便据实申辩，想说什么就说什么。”</p>
那些童生更加看不起了，一个个撇着大嘴交流着豆腐脑该吃咸的还是该吃甜的。却不料，杜修明拱了拱手，一本正经回到：“禀莫大人、俞大人，小民上告申辩贾义之死无干杜家事，大明律法有云……”</p>
古时的状子要求十分多，为的就是阻止老百姓告状，甚至状纸超过二百字，官府就不再受理。而在这二百字里，要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还要向官府诉说苦情博取同情，还要说清楚大明律法，有何依据，更有许多必须用的礼貌语。</p>
这要是让杜修明来写，别说两百字，两千字都写不清楚。可从这里，就看得出来孙祖寿的功底了，说清楚了事情之后，杜修明道：“岂不见晋文公恕庖之事乎？”</p>
莫胜平闻言，眼里都放出了光芒，晋文公恕庖的事情，他当然知道。庖就是厨师，晋文公吃烤肉，发现上面有头发丝，便要治厨师的罪。</p>
厨师忙是请罪，说自己罪有三，洗肉没把头发丝洗掉，切肉没把头发丝切断，烤肉没有把头发丝烧了。晋文公一听，知道自己肯定是错怪了，一根头发丝，不可能经过这么多道程序，还能留在这里，肯定是有人在陷害。</p>
这杜修明的状子，写得比贾家的还要好，好就好在说清楚了事情之后，还给出了本案最大的疑点。状子念完之后，外面的那些童生，也都低着头想了起来。怎么可能，就毒死了这一个人呢？</p>
杜修明紧着又道：“大人，我与贾家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要毒害贾义？大人已经派人去怀柔查案，不知已经回来没有？”</p>
莫胜平刚要说还没有，就听得门外有人高声道：“不成，这杜家与怀柔知县狼狈为奸，杜家酒楼开张的时候，怀柔知县还去道喜了，这谁都知道。去怀柔查案，还不是什么都查不到？不行，在怀柔查的不能信！”</p>
杜修明回头看了一圈，可也找不出是谁在说话，便对着众人道：“案子发在怀柔，不去怀柔查证据，那怎么判案？”</p>
底下的人一并起哄道：“管你怎么查案，反正在怀柔查的就不能信。更何况这根本不用查了，就算是别人下的毒，你杜家酒楼就一点错都没有？”</p>
俞谏见外头人都在起哄，便站起身斥道：“谁要是伸冤，就到堂上来，正大光明的说，躲在下面说算什么本事。谁要是再吵，就以咆哮公堂之罪论处！”</p>
百姓不说话了，那些童生一个个不怕死，反而冲了进来，大声骂道：“军户欺负百姓，是可忍，孰不可忍！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p>
朱一平在暗中看着，堂上从俞谏到杜修明，全都束手无策，他便高兴了起来。而在这时，在他肩膀之上，落下了两只手，回头一看，朱一平皱着眉问道：“你们是什么人？”</p>
贾永良冷笑一声道：“在下正是贾义的弟弟，朱一平，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下毒害我兄长，他与你有什么恩怨？”</p>
朱一平一愣，随即笑道：“你说什么，贾义的死，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带着人来，不会是想在这里替他报仇吧？呵呵，贾永良，我听说过你，你在昌平的年轻一辈之中，也有些声望。奈何不走正道，你要是靠中了举人，该多好啊。”</p>
“你看这个人，你可认识？”贾永良并不辩驳，往背后指了指，那边五花大绑绑着几个人，嘴里塞着东西，但看得出来，那些人都是朱一平派回去办事的人，当然还有一个熟人，那就是崔明通。</p>
“崔，崔明通，你，那你们怎么来了？”朱一平一脸惊恐道。</p>
“不用问，崔明通是来自首的，剩下那些人，都是半路上被我们抓住的。朱一平，你手底下的人可一点也不经问，他们全招了，你等着吃苦头吧，来人，看住朱一平，别让他走了。”贾永良挥手道。</p>
昌平派人去查案，查案的人，并未走远，而是在半途之中等着朱一平的人过来，一举擒获。拷打之下，那些人将朱一平嘱咐他们回去要遮盖的罪行，都招了出来，于是查案的人不费吹灰之力，便查到了朱一平下毒的证据。</p>
这崔明通原本被县衙王班头带人抓住了，眼下只是一并押送过来。当然，在这里面还有余家那管家老马的功劳。</p>
朱一平恶狠狠道：“贾永良，你别忘了，我可是有功名在身。你敢诬陷我，让你贾家吃不了兜着走。”</p>
面对气急败坏的朱一平，贾永良丝毫不以为然，轻飘飘地道：“不着急，你的那狗屁功名，很快也会没了的。”</p>
大堂外，那些百姓和童生还在闹事，只见几个兵丁推开人群，从外面走进来，在地上丢下一堆铠甲道：“启禀大人，我等去怀柔查案，在朱家不仅查到了贾义的那种毒，而且还查到了这些甲衣，那朱家私藏铠甲，似有谋反之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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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平州府大堂之外，围观的百姓和书生都挤满了，那些被大户人家骗来的百姓，都伸头看着。不升堂，他们胆子还大点，可大门一开，升堂之后，他们便有些怵了，这是一种小民百姓天生的对官府的恐惧。</p>
倒是那些书生，看模样都穿着长衫，但这里面一个秀才也没有，全是一群童生，等于是没有功名的。那些秀才虽然也十分气愤，但毕竟功名在身，不敢闹事。</p>
昌平这个地方，不比江南。江南士子与官府对抗，那都是有传统更是有后台的。自太祖朝以来，江南的进士就比北方多，弄不好，那些闹事的士子里面，就有一位是哪个朝中大官家里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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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若是拿几箱两块钱一瓶的啤酒，再烤几串韭菜、几块豆腐，这群童生肯定能在这里吹出大天。但大堂之上，原告被告陆续就位。贾家早已经无所谓了，贾永良和杜修明早已经谈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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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中间，莫胜平虽然坐在那里，看似手握重权，整个昌平是他一个人说了算，可只有莫胜平才知道，他的周围处处都是陷阱，稍一不小心，就要落个身首异处。</p>
升堂之前，本地的大户相约拜访过他了，说当年那件事情，若是被查出来了，那全都吃不了兜着走。别说是那些大户人家了，就是莫胜平自己也不敢往深了查，真查出那些事情，不兴大狱，是平息不了的。</p>
可俞谏又站在旁边，若是重判了杜修明，今后在昌平的日子，可有他受的。一半的百姓闹起事来，谁能受得了呢？可若是轻判了，外头那些童生，又会到处造谣生事。</p>
难啊，难啊，莫胜平一着急，用手抓掉了好几根头发，忙是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有罪，有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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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之上，俞谏以为杜修明紧张，便开口道：“修明，你若是没用状词，便据实申辩，想说什么就说什么。”</p>
那些童生更加看不起了，一个个撇着大嘴交流着豆腐脑该吃咸的还是该吃甜的。却不料，杜修明拱了拱手，一本正经回到：“禀莫大人、俞大人，小民上告申辩贾义之死无干杜家事，大明律法有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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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要是让杜修明来写，别说两百字，两千字都写不清楚。可从这里，就看得出来孙祖寿的功底了，说清楚了事情之后，杜修明道：“岂不见晋文公恕庖之事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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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杜修明的状子，写得比贾家的还要好，好就好在说清楚了事情之后，还给出了本案最大的疑点。状子念完之后，外面的那些童生，也都低着头想了起来。怎么可能，就毒死了这一个人呢？</p>
杜修明紧着又道：“大人，我与贾家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要毒害贾义？大人已经派人去怀柔查案，不知已经回来没有？”</p>
莫胜平刚要说还没有，就听得门外有人高声道：“不成，这杜家与怀柔知县狼狈为奸，杜家酒楼开张的时候，怀柔知县还去道喜了，这谁都知道。去怀柔查案，还不是什么都查不到？不行，在怀柔查的不能信！”</p>
杜修明回头看了一圈，可也找不出是谁在说话，便对着众人道：“案子发在怀柔，不去怀柔查证据，那怎么判案？”</p>
底下的人一并起哄道：“管你怎么查案，反正在怀柔查的就不能信。更何况这根本不用查了，就算是别人下的毒，你杜家酒楼就一点错都没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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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不说话了，那些童生一个个不怕死，反而冲了进来，大声骂道：“军户欺负百姓，是可忍，孰不可忍！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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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一平一愣，随即笑道：“你说什么，贾义的死，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带着人来，不会是想在这里替他报仇吧？呵呵，贾永良，我听说过你，你在昌平的年轻一辈之中，也有些声望。奈何不走正道，你要是靠中了举人，该多好啊。”</p>
“你看这个人，你可认识？”贾永良并不辩驳，往背后指了指，那边五花大绑绑着几个人，嘴里塞着东西，但看得出来，那些人都是朱一平派回去办事的人，当然还有一个熟人，那就是崔明通。</p>
“崔，崔明通，你，那你们怎么来了？”朱一平一脸惊恐道。</p>
“不用问，崔明通是来自首的，剩下那些人，都是半路上被我们抓住的。朱一平，你手底下的人可一点也不经问，他们全招了，你等着吃苦头吧，来人，看住朱一平，别让他走了。”贾永良挥手道。</p>
昌平派人去查案，查案的人，并未走远，而是在半途之中等着朱一平的人过来，一举擒获。拷打之下，那些人将朱一平嘱咐他们回去要遮盖的罪行，都招了出来，于是查案的人不费吹灰之力，便查到了朱一平下毒的证据。</p>
这崔明通原本被县衙王班头带人抓住了，眼下只是一并押送过来。当然，在这里面还有余家那管家老马的功劳。</p>
朱一平恶狠狠道：“贾永良，你别忘了，我可是有功名在身。你敢诬陷我，让你贾家吃不了兜着走。”</p>
面对气急败坏的朱一平，贾永良丝毫不以为然，轻飘飘地道：“不着急，你的那狗屁功名，很快也会没了的。”</p>
大堂外，那些百姓和童生还在闹事，只见几个兵丁推开人群，从外面走进来，在地上丢下一堆铠甲道：“启禀大人，我等去怀柔查案，在朱家不仅查到了贾义的那种毒，而且还查到了这些甲衣，那朱家私藏铠甲，似有谋反之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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