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妥协的艺术

    同一时间漠家。“我是怎么叮嘱你的？看看你做的好事！”书房中，漠尘拍着桌面，在大发雷霆。漠颜就站在这个老人的对面，低着脑袋，眼眸中流露出既吃惊又愤怒的感情。她也是刚刚知道这个消息，阿大居然被梦凡尘杀了！那个十六岁的少年，居然有这样的手段和心志。阿大可是我们漠家的家奴，梦凡尘杀了他，简直是不把漠家看在眼中！“爷爷，您不用发火。阿大不过是个家奴，死了也就算了，反正他又不姓漠。倒是那个梦凡尘，胆子太大了，打狗也得看主人。他不仅打了我们漠家的狗，还一下子把狗打死了！”漠颜愤愤不平地道。漠尘怒喝起来：“你还好意思说！你是翅膀硬了，不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了，是不是？我告诫过你什么，你都忘了一干二净了！”“孙女不敢。”漠颜悚然一惊，这才知道爷爷是真的发怒，连忙跪了下来。漠尘手指着窗外，训斥道：“哼，那个什么家奴死了也就算了，但你现在还盯着梦凡尘不放，真是鼠目寸光，不知轻重！你知道你此举的意义吗？小辈争斗，是他们的事情。我们做长辈的，不要去插手。这是规矩！现在你找梦凡尘的麻烦，就是坏了规矩。如今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外面，冷眼看我们漠家的笑话呢！”“爷爷请息怒，怒气伤身。是漠颜不好，拖累了漠家。爷爷让漠颜怎么做，漠颜就怎么做！只是孙女实在咽不下这口气，那个梦凡尘实在太可恶了，太无耻了。他先是诓骗我，进入武殿。后来又躲在宿舍里，任凭我万般叫骂，都不出来。我一走，他就杀了阿大。实在是阴险无耻至极！”漠颜禀告道。“哦，是这样？”漠尘眉头皱了一下，他还是首次听到这个信息，眼中不禁闪过一抹精光。他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抚须沉吟起来：“这个梦凡尘我也听说过一些，早些年做过诗歌，有早智。不想资质却是中品，难堪大用，因此放弃了对他的招揽。现在看来，倒是有些意思。”顿了一顿，漠尘用手指敲敲桌面：“来人，把那个箱子拿过来。”门外自有人伺候着。很快就抬进来一个箱子。箱子不大不小，但有些沉，下人用手抬着，把箱子放在了书桌旁。“爷爷，这是什么？”漠颜看到这木箱，疑惑地问道。“你何不打开看看？”漠尘眯着双眼，语气有些复杂。漠颜站起来，掀开木盖，往里面一看。顿时，她面色骤变，瞳孔猛地缩成针尖大小，忍不住倒退一大步，口中发出一声难以抑制的惊呼。手中的木盖也失手掉在了地上。没有了木盖，木箱里装的东西便呈现在众人面前。竟是一具尸体！这具尸体，一看就是阿大的，被人装在了箱子里。猩红的血液积蓄在里面。漠颜花容失色，再次倒退了一大步，肚腹一阵沸腾，差点当场就吐出来。她虽然是二转蛊师，历练过一番，也杀过人，但还是首次看到如此恶心的一幕。这箱子里的尸体，显然是被人放进去的。一股冲天的血腥气息，顿时弥漫开来，充斥整个书房。抬着箱子的家奴，双手都在抖，脸色一片惨白。虽然先前已经看过这个箱子，也吐过了，但是现在看着它，仍旧感到一阵阵的惊悸和恶心。书房中四人，唯有长老漠尘面色不变，他淡淡地扫了一眼这箱子里的尸体，对漠颜缓缓地道：“这个箱子，就是梦凡尘今早摆放在我家的后门处。”“什么，真的是他？！”漠颜大为震惊，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出梦凡尘的形象。她第一次看到梦凡尘，还是在客栈。那时候，梦凡尘坐在窗边，静静地吃着饭菜。他面容普通，双目黑沉，身型消瘦，肤色带着一种少年特有的苍白。明明是一个如此普通安静的少年，竟然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惊恐之后就是狂怒，漠颜大叫道：“这个梦凡尘太猖狂了，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居然敢如此做，这是对我们漠家的挑衅啊！我这就过去，把他押过来问罪！！”说着就要往外走。“混账东西，你给我站住！”漠尘比她更怒，随手抓住书桌上的一块砚台，就甩手扔了出去。坚硬沉重的砚台打在漠颜的肩膀上，又砰的一声，掉在地上。“爷爷！”漠颜捂住肩膀，惊呼一声。漠尘站起来，手指着自家孙女，语气很激动：“看来这些年你是白白历练了，你真是令我太失望了！对付一个小小的一转初阶的蛊师，你劳师动众不说，还一直被对方牵着鼻子走。现在又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到现在你还不明白梦凡尘此举的含义吗？”“什么含义？”漠颜大惑不解。漠尘哼了一声：“梦凡尘若是一心想要挑衅，把此事闹大，何不将这箱子放在人来人往的正门，反而放在了人迹罕至的后门？”“难道他是想要和解？不对，既然和解，当面赔罪不是更好，为什么要送这个箱子。这根本就是挑衅！”漠颜道。漠尘摇摇头，又点点头：“他是想和解，又的确在挑衅。他将箱子放在后门，是想和解。在箱子里放尸体，是在挑衅。”“你看。”老人指着箱子，“他把尸体放在箱子里，谁也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就是想告诉我们，他不愿意闹大此事，想要息事宁人。但是若我们漠家还要抓住这事不放，他就会将箱子的事公开，彻底闹大此事。到那时，就是两败俱伤。全门派都会知道，我们漠家先破坏了规矩，我们漠家未来的掌权人，居然孱弱到需要长辈如此的溺爱和维护。”漠颜听了这番话，一时间都有些目瞪口呆。她从未料到，梦凡尘此举竟然有如此深意。“这手段真是高明啊。”漠尘感慨道，“只是一个举动，就刚柔并济，进退有据。这个简简单单的箱子，既表示了梦凡尘的妥协之意，又是他针对我们漠家的威胁。偏偏我们漠家，还真的被他捏住了软肋。漠家的名誉若是因此受损，紧接而来的，就是赤家的发难，掌门一脉的打击。”漠颜不信邪地道：“爷爷，你是否太高看他了？就凭他，他不过才十六岁而已。”“高看？”漠尘不悦地看了孙女一眼，“看来你这些年顺风顺水惯了，养成了自大的毛病，有些看不清现实。这梦凡尘先是临危不乱，诓骗你进入武殿。而后急中生智，在宿舍避祸。接着任你辱骂却不逞强，这是隐忍冷静。你走后他立刻杀了阿大，是坚毅勇敢。现在又送来这箱子，分明是智计谋算。你说我是不是高看他？”漠颜听得目瞪口呆，她实在没有料到爷爷居然如此欣赏梦凡尘，当即不服气地道：“爷爷，他不过只是个中品资质罢了。”漠尘抚须长叹：“是啊，他只有中品资质。拥有如此心智，却只是中品资质，实在是可惜。只要资质再高一层，是个上品，他必将是我青城派未来的风云弄潮儿。可惜只是中品资质啊。”老人的叹息中，充满了感慨。似在遗憾，又似在庆幸。漠颜沉默不语，她的脑海中不禁再次浮现出梦凡尘的形象。在她的心理作用下，梦凡尘那原先文弱的面孔，此时却笼罩了一层诡秘凶险的阴影。“这件事情，是你一手造成的。你觉得怎么处理？”漠尘忽然打破沉默，开始考较漠颜。漠颜沉思了一会儿，方才带着冷漠的语气道：“阿大一个奴才，死了就算了。梦凡尘不过是个中品资质，也只是小事。关键是要维护我漠家的名誉。为了平息此事，不妨将阿大全家老小都赶走，向门派表明我们维护规矩的态度。”“嗯，你能以大局出发，暂时抛开个人感情，维护漠家的利益，这点很好。不过这个处理手段还是欠妥。”漠尘抚须点评道。“还请爷爷训下。”漠颜行礼。漠尘沉吟道：“此事由你而起，爷爷就罚你禁闭七天，从此以后不要再找梦凡尘的麻烦。阿大以下犯上，一介奴仆冒犯主子，该死，其罪当诛！因为他是漠家的家奴，漠家也有管教不严的责任，就赔偿那梦凡尘三十块元石吧。至于阿大的家人，给予他们五十块元石的补贴，再把他们都逐出府去。”顿了一顿，他又道：“七天之内，你好好在家休息，不要出去了。同时也好好想想，爷爷如此处置的深意。”“是，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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