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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2章君臣同行

    回程的旅途因为多添了咸宜公主这样一个，经不起颠簸的宝贝疙瘩，萧珪等人走得挺慢。&lt;/p&gt;

    每逢停下休息的时候，咸宜公主总能找到各种各样的奇葩借口，把萧珪叫到身边去陪她。&lt;/p&gt;

    或者摘几朵路边野花，或者捧一掬溪边的清泉捉一两只无辜的小螃蟹，再或者坐在夜风凉凉的篝火堆边，看着满天星半聊一些无关痛痒的闲话。&lt;/p&gt;

    这些穷极无聊的事情，在咸宜公主看来却像是有着神奇的魔力一样，能够带给她无穷无尽的快乐。&lt;/p&gt;

    萧珪有理由相信，如果不是因为咸宜公主还惦记着武惠妃的病情，她能把这一趟八百里的旅程，走到天荒地老。&lt;/p&gt;

    张果老、虎牙和严文胜等人把他们两个的点点滴滴全看在眼里，虽未议论也未置疑，但大家心中大约都已达成了一个共识：他们两个的关系，已经变得不一样了。&lt;/p&gt;

    十天过后，大家总算是抵达的东都洛阳。&lt;/p&gt;

    萧珪这一来一回花了大半个月，关中的天气都已发生了明显的变化。&lt;/p&gt;

    去时天寒地冻，鹅雪纷飞。&lt;/p&gt;

    来时东君拂柳，春意盎然。&lt;/p&gt;

    进入洛阳城的时候，张嘴吸入的空气，都不再阴冷得呛人肺腑了。萧珪脱下了厚实的皮裘，改穿了一件轻爽干练的圆领团衫。天津桥与洛水江畔，已经有了不少出游踏青的人们。&lt;/p&gt;

    真正的春天，已经驾临了大唐的帝都。&lt;/p&gt;

    终于抵达了目的地，大家的情绪似乎都比较放松。只有咸宜公主，神情变得分外的凝重，甚至有些哀伤起来。&lt;/p&gt;

    因为她马上就要见到，她病重的母亲了。&lt;/p&gt;

    在入城之前，咸宜公主叫简之来与萧珪商量，是否提前入宫通报，好叫宫中派出仪仗队伍，正式的迎接张果老进宫。&lt;/p&gt;

    张果老却说，老道最不愿意的事情，就是被人扛在肩上，满城游街。还是悄悄入宫，拜见圣人就好。&lt;/p&gt;

    于是咸宜公主遵从了张果老的意愿，一行人悄无声息的进入了洛阳城，往皇城而去。&lt;/p&gt;

    进城之后，萧珪叫虎牙与严文胜等人不必跟随，自去重阳阁便好。他自己仍与张果老同乘一车，来到了皇城长乐门外。&lt;/p&gt;

    得知是咸宜公主与张果老同时驾到，守城军士立刻派人紧急入内通报。&lt;/p&gt;

    大家都在长乐门下了马车，在城门郎安排的客室里略作休息。过了不到片刻，内廷就传出了旨意，宣请张果老、咸宜公主与萧珪一行三人，去往迎仙宫集仙殿与圣人相会。&lt;/p&gt;

    传令的宦官措词非常准确，说的是“相会”而不是“见驾”。并且他还说，圣人已经先行一步去了集仙殿，要亲自去为张果老安排饮食起居。&lt;/p&gt;

    在这位传令宦官的引领之下，萧珪一行三人来到了迎仙宫，集仙殿。&lt;/p&gt;

    皇帝李隆基，亲自在集仙殿的龙尾道之下迎接张果老，并且主动稽首而拜，施行弟子之礼。&lt;/p&gt;

    咸宜公主第一眼见到她的父亲，就有些情难自仰的流起了眼泪。待他与张果老叙礼完毕，咸宜公主连忙上前双膝下跪拜倒在李隆基的面前，泣不成声。&lt;/p&gt;

    李隆基伸出双臂，几乎是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低下头在她耳边小声道：“堂堂的公主，当着这么多的人面哭鼻子，羞也不羞？”&lt;/p&gt;

    咸宜公主背对着萧珪与张果老，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小声说道：“怕什么，他们又不是外人……”&lt;/p&gt;

    李隆基情不自禁的扭头看了萧珪一眼，小声道：“你们，真有这么熟吗？”&lt;/p&gt;

    咸宜公主微微一怔，连忙说道：“阿爷，我想去拜见母亲。”&lt;/p&gt;

    李隆基微然一笑，说道：“好孩子，不要着急。待我与仙翁和萧珪说些事情，便亲自带你一起去。”&lt;/p&gt;

    “好。”&lt;/p&gt;

    稍后大家一起进入了集仙殿内殿，李隆基已经在这里备好了宴席，专为张果老接风洗尘。&lt;/p&gt;

    萧珪敬过了酒，随意吃了一些东西之后，便起身而拜，对李隆基说道：“陛下，臣使命已达，特向陛下交旨。”&lt;/p&gt;

    李隆基说道：“怎么，你有急事，这就要走吗？”&lt;/p&gt;

    萧珪说道：“陛下，臣倒是没有什么急事。只是皇宫内廷，臣不便久留。”&lt;/p&gt;

    “既然没有急事，那你就多留片刻。”李隆基说道，“稍后我们要一起去往上阳宫探望武惠妃。你也去。”&lt;/p&gt;

    萧珪只好应喏。&lt;/p&gt;

    咸宜公主小声的嘀咕了一句，“着什么急嘛……”&lt;/p&gt;

    大家都听到了。&lt;/p&gt;

    但是大家，全都装作没有听到。&lt;/p&gt;

    宴罢之后，高力士安排好了仪仗队伍，送皇帝等人去往上阳宫。&lt;/p&gt;

    众人走下龙尾道一看，只有三辆马车。&lt;/p&gt;

    李隆基看见后，对高力士说道：“力士，你打算让萧珪与仙翁，挤在一辆马车里面吗？”&lt;/p&gt;

    高力士连忙弯腰上拜，说道：“老奴失察，立刻加派一辆马车。”&lt;/p&gt;

    “不用麻烦了，高公公。”萧珪说道，“陛下，臣就和那些军士们一起步行走过去就是了。”&lt;/p&gt;

    “你刚刚赶了上千里路，朕哪能让你步行？”李隆基说道，“不耽误时间了，你上朕的马车吧，它宽敞。”&lt;/p&gt;

    “臣万万不敢！”萧珪叉手下拜，说道：“陛下，那可是圣人御辇！”&lt;/p&gt;

    李隆基皱了皱眉仿佛有些不耐烦，说道：“少说废话，朕命你侍辇！”&lt;/p&gt;

    萧珪只好应喏，“臣遵旨。”&lt;/p&gt;

    高力士和在场的军士人等，无不暗暗惊愕。可不是谁都有机会得以与圣人同车而行。这样的殊荣，一般只属于圣人的宠妃和至亲。&lt;/p&gt;

    稍后，大家都登上了马车，仪仗队伍朝上阳宫而去。&lt;/p&gt;

    皇帝的座驾，果然不大一样。&lt;/p&gt;

    除了够豪华，够宽敞，里面还有一些精致华丽的日常用具和文案书架。书架上摆了厚厚的一叠奏章条陈，李隆基上车之后拿起一本开始翻阅，非常的认真和专注。&lt;/p&gt;

    萧珪一声不吭，未作打扰。&lt;/p&gt;

    “废物！”李隆基突然低喝了一声，然后将手中的奏章重重一合，扔到书案木几之上。&lt;/p&gt;

    他扔得有点重，奏章从木几上滑了下来。&lt;/p&gt;

    萧珪弯腰将它捡起，端端正正的摆回到了木几之上。&lt;/p&gt;

    “萧珪，你把这份奏章看一眼。”李隆基随口这么一说，然后又拿起了另一本奏章来看。&lt;/p&gt;

    “臣不敢。”萧珪说道，“陛下，这可是当朝重臣直递圣人御览的奏章，臣一介布衣……”&lt;/p&gt;

    “哪来许多的废话？”李隆基双眼盯着奏章，说道：“你这是抗旨不遵，知道吗？”&lt;/p&gt;

    萧珪无奈的笑了一笑，“臣遵旨就是。”&lt;/p&gt;

    于是，他将自己捡来的那一份奏章，打开看了一眼。&lt;/p&gt;

    原来，这是一份从遥远安西送来的军情奏报。&lt;/p&gt;

    不久前，西域胡人突骑施部的苏禄可汗，出兵侵扰大唐的北庭与安西各处，大肆劫掠与烧杀。大唐边境守捉城的驻军，要么是来不及反应，要么是交战不利死伤惨重，任由突骑施的强盗们扬长而去。&lt;/p&gt;

    萧珪看完之后，将奏章合上，放回到了木几上。&lt;/p&gt;

    过了片刻，李隆基也看完了自己手中的奏章，看向萧珪，说道：“看完了？”&lt;/p&gt;

    “是，臣看完了。”萧珪答道。&lt;/p&gt;

    李隆基说道：“有何感想？”&lt;/p&gt;

    萧珪说道：“陛下，臣不懂军事。”&lt;/p&gt;

    李隆基说道：“朕问的是，作为一名大唐子民，你有何感想？”&lt;/p&gt;

    萧珪眨了眨眼睛，说道：“陛下，那些强盗杀害我们无辜的同胞，抢夺我们的财富与牲畜，公然蔑视和亵渎大唐帝国与天可汗的威严。臣一己之见，对于这种强盗，没有什么道理可讲。就一个字，干！”&lt;/p&gt;

    李隆基听到这个“干”字忍不住笑了一声，说道：“你说得轻巧！”&lt;/p&gt;

    萧珪也笑了一笑，说道：“陛下，臣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唐子民，不用高瞻远瞩也没有别的顾虑，自然就是，说得比较轻巧了。”&lt;/p&gt;

    李隆基面带微笑，说道：“这倒也是实情。我大唐子民，无不胸怀热血，奋勇敢战。这便是大唐，能够蒸蒸日上的一切基本。”&lt;/p&gt;

    萧珪说道：“大唐尚武，子民奋勇。陛下所言甚是。”&lt;/p&gt;

    李隆基看着萧珪，说道：“但是萧珪，朕为何感觉，你这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却一点都不奋勇好战呢？”&lt;/p&gt;

    萧珪眨了眨眼睛，说道：“陛下，臣也好战。但却是在别的地方。”&lt;/p&gt;

    李隆基不由得笑了一笑，凑上前了一些，小声道：“是在女人的香闺之中吗？”&lt;/p&gt;

    “咳……”&lt;/p&gt;

    萧珪干咳了一声，忍不住嘿嘿的笑了几声。&lt;/p&gt;

    李隆基坐了回去，眼神颇有一些玩味的看着他，说道：“萧珪，知道为什么兰陵萧氏能在我朝，如此兴盛吗？”&lt;/p&gt;

    萧珪想了一想，说道：“陛下，臣觉得，这与萧老相公在沙场之上斩获了无数军功，颇有关联。”&lt;/p&gt;

    “原来，你也是知道的。”李隆基淡然一笑，说道：“有空，你可以多了解一下本朝的历史。从大唐开国之初算起，每朝每代都会有一些出类拔萃的大世家，他们都有一些共同点。那就是奋勇敢战，能为大唐护国安民，开疆拓土。”&lt;/p&gt;

    萧珪点了点头，说道：“大唐最重军功，臣也算略知一二。”&lt;/p&gt;

    李隆基说道：“但是近年来，朕也听到了不少反对的声音。说朕好大喜功，穷兵窦武，终有一日会像汉武帝一样，将大唐挥霍殆尽。萧珪，对此，你如此看？”&lt;/p&gt;

    萧珪想了一想，说道：“陛下，臣虽然不懂军事。但是臣觉得，一个国家或一个民族，如果没有了开拓进取之雄心与奋勇敢战之热血，迟早也要走向闭塞与落后，最终变得老气横秋、暮气沉沉，只等他人前来收尸。”&lt;/p&gt;

    李隆基不动声色，但眼中似有精光闪闪。他淡然道：“说下去。”&lt;/p&gt;

    萧珪便继续说道：“陛下，其实这都是萧老相公教授给臣的一些道理。他老人家说，人生在世与野兽在林，并无本质之区别。野兽若不拼命厮杀，便只能沦为他人之口粮；人若不奋发进取，便也和俎上鱼肉没甚区别。臣顺着他老人家的这番道理联想到邦国，想必也是同样的道理。在食肉与被食之间，臣觉得，还是食肉比较好。”&lt;/p&gt;

    李隆基哈哈的大笑了几声。&lt;/p&gt;

    马车外的高力士等人听到了，纷纷错愕，扭头看来。&lt;/p&gt;

    萧珪连忙叉手而拜，“陛下，臣满口胡言。若有说得不对的地方，还请陛下恕罪。”&lt;/p&gt;

    “不，你说得很好。”李隆基面带微笑的说道，“几年前，朝中就已经有不少人议论，说萧相公拜相这么多年一直唯唯诺诺，无有建树，早该退位让贤。但你知道，朕为何让萧嵩当了这么多年的宰相吗？”&lt;/p&gt;

    萧珪说道：“回陛下，臣不知道。”&lt;/p&gt;

    李隆基淡然一笑，说道：“因为大唐不仅需要那些，博学又高尚的儒士们来治理国家、安抚百姓，还需要一个想吃肉、并且能吃肉的宰相，来帮这个国家保持奋勇好战的血性！”&lt;/p&gt;

    萧珪微微一怔，叉手一拜，“陛下英明！”&lt;/p&gt;

    李隆基摇了摇头，“但是现在，朕的朝堂之上，已经没有这样的人了。朕听得越来越多的，就是又有人在数落朕，好大喜功、穷兵窦武。”&lt;/p&gt;

    萧珪点了点头，“陛下高瞻远瞩，用心良苦，却不是所有人都能懂。”&lt;/p&gt;

    李隆基说道：“他们的书，读得太多了。有些时候，这反而不是什么好事！”&lt;/p&gt;

    萧珪想了一想，说道：“陛下就不能，再提拔一两个像萧老相公这样的人，站在朝堂之上吗？”&lt;/p&gt;

    “谈何容易啊！”李隆基轻叹了一声，说道：“萧嵩立功无数，回朝当了这么多年的宰相，才在朝堂之上把脚跟站稳。尽管如此，不服他的人也仍旧大有人在。要让那些儒生们接受并尊重，一个才华学识远不如他的武夫，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lt;/p&gt;

    萧珪点了点头，“臣，仿佛是有些明白了。”&lt;/p&gt;

    “你明白了什么？”李隆基问道。&lt;/p&gt;

    萧珪笑了一笑，“臣不敢说。”&lt;/p&gt;

    “闲聊而已，随便说。朕又不会拿你问罪。”李隆基面带笑容，语气轻松。&lt;/p&gt;

    萧珪说道：“就算陛下宽宏大量，不治臣之罪。但臣这话一说出口来，得罪的人可就太多了。”&lt;/p&gt;

    李隆基露出一些好奇的神采，“那朕更得听一听了。你总不会怀疑朕会出卖你，将它说出去吧？”&lt;/p&gt;

    萧珪笑了一笑，小声道：“臣想说的是，文人相亲，党同伐异，古来如此啊！”&lt;/p&gt;

    李隆基又哈哈的大笑了两声。&lt;/p&gt;

    马车外的高力士等人，又惊奇的看向了皇帝的马车。&lt;/p&gt;

    这一次，就连咸宜公主都撩开车帘探出了脑袋，好奇的嘟嚷道：“他们在聊什么呢，圣人竟然笑得如此开怀？”&lt;/p&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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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2章 君臣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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