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梦里人可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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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温月起了个大早，跑去楚双宜门口将人家小姑娘堵了个正着。
楚双宜开门走了几步，一抬眼才注意到自己刻意躲着的温月居然就站在院子里。她秀眉微蹙，下一瞬间立马转身要往回走。温月眼尖，早就看到了她，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扣住了楚双宜纤瘦的手腕。
“楚双宜，你是双子座的吧？双重人格耍我呢是吧？”温月扯着楚双宜的手腕，却没有敢十分用力。
“什么座？我听不懂。”楚双宜本想装个糊涂，将昨日刻意避开温月的事给掩过去，不想温月一上来就真说了一堆她听也听不懂的话来。
温月作无奈脸，心想你要是能听得懂才是奇怪了。转念又一想，现在天刚亮，楚双宜的那位室友定是和自己的那位室友一样还在睡着。虽然楚双宜从未将自己不怎么受人待见的艰难处境与温月透露一二，可凭她昨日来寻楚双宜时碰见的那位，也是能感觉出一二来的。于是她拉着一脸想逃的楚双宜，快步走出院子。
“温月，你拽疼我了。”
“少来，别搞得我好像对你这个良家子另有企图一样。我的力量，我自有分寸。”温月松开了手，顺道扯了楚双宜的衣袖。
楚双宜看了一眼自己根本没被弄出红痕的手腕，再抬眼怯怯地看了一眼温月，软软怯怯地说：“你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温月笑，“我？明明是你像变了一个人才是。若是你对我先前的印象与今日不同，那么我郑重地通知你，现在的我才是真正的温月该有的样子。”
楚双宜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好像着迷一般羡慕地看着对面洒脱自在的女子。不管是从前温和大方，还是如今的恣意洒脱，都是令她羡慕不已却无法企及的高度。没有出生在钟鸣鼎食之家，她无法从骨子里去平静地接受这世间的百态，没有受到过完全平等的对待，她更是无法在言谈举止间恣意洒脱。她楚双宜，总是那么怯懦。怯懦地讨厌如今经历着的一切，怯懦地憎恨着出生定未来的规则，怯懦地期待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哪怕对方一穷二白。
“现在轮到我来问你。双宜，你昨日为何总是避开我？”温月问。
楚双宜回神，表情十分不自然道：“没有啊，只是昨天比较忙而已，所以没有顾得上去找你。”
“不是因为聂同心的原因？”没有想到，楚双宜居然脸红了起来。看着脸红得像多擦了两层胭脂的楚双宜，温月在心里摇了摇头。这傻丫头，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说谎会脸红的事啊。
“聂同心，是谁？”
“没谁。就是新搬来和我住一个院子的小女子而已。我在想，你会不会是因为她的出现，所以心中介意才避开我的。”
“你在说什么，我根本没有注意到你身边还有一个小女子。”楚双宜扯回自己的袖子，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道：“还有，你那种表述奇奇怪怪的。我不喜欢。”
温月点头，轻笑道：“的确，我对你没有非分之想，你对我也一样。既然大家都是纯洁的人，既然大家的取向也都很大众化，既然你解释的这么天衣无缝……早饭过来，大家一起吃。”
温月的话总是要楚双宜来挑拣着听，努力地消化。有时她说的话楚双宜都听得懂，有时却又很是费劲。比如，双子座这种从来没有听过的词。
楚双宜不想因为自己的怯懦而失去一个愿意亲近自己的朋友，何况还是个愿意将自己作为桥梁，为她和同心公主搭建友谊的这样讲义气的朋友。楚双宜不贪图能从聂同心那里得到什么，或许聂同心根本就不喜欢不搭理自己。而且很大程度上，她能得到的只会是更多的误会与白眼。但她只是不想因为突然冒出来一个聂同心，而就此失去了愿意和自己说话，从不以出生贵贱而做出评判的温月。仿佛驻贤院里，只要还有温月在，这里就不算那么绝望。由偏见与流言蜚语筑造的石洞顶上就会有水滴从阳光透过的缝隙中滴下来，延缓着她不太有意义的生命。
即使她明白，她们的结局终将延续天壤之别的释义。
就这样，三个人因为一个人的桥梁作用成了驻贤院里最最引人注目的三剑客。然则这三位的行事风格被楚双宜影响得算是低调，可三个人偏偏又都是那茶余饭后风口浪尖上的弄潮儿。移不开的瞩目，躲不去的事端。误会与算计，体谅与决裂。终将彼此与彼此之间，这段婚前待嫁的日子，渲染得极致精彩。极致的悲欢离合，极致的人情冷暖。
女子与女子之间，可以因为分享了彼此的秘密朝夕之间便摇身变成无话不说的闺中密友，亦可以因为旁人一两句话的挑拨反手之间便可以沦为带着仇恨的陌生人。这些事情，温月后来才有体会。包括，她从不曾期许过会发生的爱情，也在不曾期许之间，以有生之年能看到一场盛大的感人泪下的流星雨一般的机率，发生了。
一个多月后的某日，恰逢聂同心十八岁生辰。天公作美，在这皇家公主生辰日恩赏了今年第一场雪。
因为大部分官家小姐都受邀入宫参加此次的宴会，于是驻贤院干脆又放了个假。温月乐呵呵，想着这学上的还是挺惬意的，小假日还挺多。恰在此时，她得知，这一场生日宴其实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为远在边关的十皇子物色物色侧妃的人选。这么无聊的宴会，她当然不想去。一来，聂同心是不会让她溜走，二来，或许可以将家里这贤良淑德的双宜小姐姐给推销出去，也未可知。
嘿嘿，那就去看看吧。
当初她那大头爹伤了温月的心，于是她也铁了心，不要回府去看他。婵婵时不时在探询日子，会送来几件当季的衣裙过来，不过都是些寻常在府里穿的，虽然华美，比起出席公主生日宴那种场合，必定还是要逊色她人许多。温月将裙子翻出来，左右纠结了一阵子。想想回去免不了要看她大头爹的臭脸，和那个三妹妹的假脸，真是不痛快。于是从里面选了件看得过眼的，换上，直接从驻贤院出发。
大门口，已经有马车在等候了。婵婵站在马车前，左右张望着。小小的丫头已经穿上了绒袄，搓手跺脚，似乎等得冷了。温月走过去，大笑道：“婵婵妹子，专门来接我吗？”
“哎呀，我的小姐。你可算是出来了，再不出来我都冻成冰糖葫芦了。”
“倒是有自知之明。”温月看着一身红袄的婵婵，笑。
然后突然反应过来，不愿上马车了，“你要带我回丞相府是不是？我可不去啊！不去！”
婵婵使了大力，费劲将温月塞进马车。自己也跳进来，道：“知道小姐不愿回府，所以咱们直接入宫。”
“真的？”温月眯眼。
“真的。敏妃娘娘给小姐准备了衣裙，咱们先去玉时宫。”
温月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姐姐？她还没有见过这位传奇的姐姐。她不是失踪了，自己又回来了吗？
若是放在从前，她还是那个初来乍到艰难讨生活的温月，得着今日这样面见绯闻女主角的机会，那心里定是窃窃暗喜，窃窃激动着的。可是今日的她，虽然胸膛里揣着颗渴望一念之间穿越回去的心，可身体确实扎扎实实地在这里生活着，存在着。她今日，要去见的不是别的人，而是为数不多的，和她有着血缘关系却还肯关心着她的人。矛盾句。矛盾的是生活本身。
一路上又在婵婵处套了几句话，得到的正是当年的温月告诉婵婵的后宫中鼎力之情况。如今皇帝最宠爱的，正是敏妃。敏妃这恩宠也有了五六年的光景。初初进宫的第一年不甚点眼，后一年敏妃就如同一只盛开的花儿，突然开到了皇帝的眼中。
或许是计谋，或许只是她死了心而已。
敏妃之外，六宫中地位最不可撼动的当属出生庆王府的丽妃娘娘。至于皇后，生下太子之后身体常年虚弱，在宫斗这种戏码中并非什么十分重要的角色。
丽妃是刘语述的姐姐，敏妃是温月的姐姐。这门亲说是敏妃求来的，谁晓得到底是如何来的？前朝后宫，永远都分不开。
“小姐，我们到啦！”跟着婵婵在皇宫里穿行，终于走到了玉时宫。守着宫门的婢女是敏妃的陪嫁婢女，一眼就将温月认了出来，踏着快步下了楼梯，笑道：“二小姐来了！快进去吧，娘娘在暖阁等着二小姐呢！”
接过婢女手里递过来的汤婆子，温月这才注意到灰蒙蒙的空中居然飘下了小片的雪来。地表温度不够低，于是雪花沾地立即化去，将地面弄得潮湿。她笑着往前走，对那婢女道：“这才落了第一场雪，姐姐就住进暖阁里去了？”
“娘娘也这么说。可是皇上心疼咱们娘娘，早早的就让奴才们把暖阁给准备起来了。”
温月点头，做对姐姐宠冠六宫、艳压群芳的状况十分了然且自豪状。转手将汤婆子塞到了婵婵怀里，“你也暖暖。”
婵婵捧着汤婆子，做好随时温月再一个转身抢回去的准备。
入暖阁，一阵沁人心脾的梅花香铺面而来，仿佛闯入了《甄嬛传》里的倚梅园中。温月一眼扫去，便见屋子中央方形小桌上，一长颈素瓷瓶里，正插着一红一白两支新折下来的梅枝。绽放的花朵上还有晶莹的水珠，十分的鲜活。
所谓的暖阁，也不过就是多了几个模样好看的炭盆而已。大周朝的人普遍爱干净，越是上层社会越是如此。大概是不喜欢炭火烧着产生的烟味，于是只在一个屋子里集中用炭盆。
这时，屏风后，一位窈窕淑女缓步而出，手里拿着一套华丽讲究的碧蓝色衣裙。她的身上，穿着一件差不多模样的藕荷色宫装，整个人称得甚是雍容尊贵。
“你来了。”女子抬头，看见呆站着的温月。本来神色淡淡的，看见温月的瞬间，眼睛都亮了亮，笑也就自然跟着来。
“温月见过敏妃娘娘。”温月恭恭敬敬行礼。婵婵说过，温月喜欢且敬重这位姐姐。
“好。快过来把这裙子换了。”敏妃笑弯了眉眼。
婵婵帮着温月在屏风后换裙子，暖阁里的只剩下婵婵、温月和敏妃。敏妃端立在温月身侧，温柔地看着她换裙子。左右是冬天，换的也就是外穿的裙子，温月才没有觉得被人换衣且被人全程围观是特别令她跳脚的事情。
敏妃看着她，温柔道：“你的那些荒唐事，本宫多少也听说了些。如今在驻贤院，住得舒服不舒服？”
“还行。”温月抬起胳膊，好让婵婵帮她整理。
“月儿，你总是这样嘴硬。”敏妃摇头，继续说：“不舒服也没有办法，你啊，真是要收收心了。好好准备准备，嫁入庆王府。”
“可惜我并不喜欢那个刘语述。”提起这一门大头婚，温月就只觉得头无比疼。
“喜欢？”敏妃琢磨了片刻，似乎要将这两个字掰开来品味品味。最终不过换来苦涩一笑，丢到一边去，耐心劝道：“你是懂事的孩子，也看得出咱们右相府如今的处境尴尬。皇上虽然忌惮庆王府势力庞大，毕竟还没有到功高盖主，非要铲除的那一步。况且，皇上依旧要倚仗庆王府来压住左相那帮人……所以，”
“所以，我就要嫁给刘语述？”温月耸肩，“姐姐，这可说不大通。”
敏妃叹气，又不舍得对温月发脾气，只好耐着性子与她解释，“本宫知道，你是在怨这门亲事是在你外出游历时，本宫与父亲私自定下来的，没来得及与你商量。可哪里是我们不想与你商量，偏偏那几日，就是找不到你人在哪里。事急从权，本宫想你总会明白。”
“那几日？大概什么时候？”
“大概……半年前。”敏妃疑惑，“怎么，你想起来那几日自己疯到哪里去了？”
“大概是去山林里玩，或者追着兔子跑。”她哪里想得起来，只是觉得这半年前几个字有些敏感而已。她穿过来，就是半年前的事。
“几时说话才能正经一点，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见温月还是一副气着的样子，敏妃的心情也好不起来。这小丫头虽然顽劣，可到底是个懂事孩子，如今这般，莫不是还在惦念这那个人？
“温月。”
“嗯？”此刻温月坐在梳妆台前，婵婵正在给她梳一头与新裙子搭配的发式。
“今日之筵席既是给同心公主庆生，也是给十皇子选侧妃。你千万给本宫沉住气，别弄出什么乱子来。”
“哦。”温月瞅着镜子里的自己有几分出神，一时间没有察觉出这句话里的另一层意思，只是顺口，问道：“那十皇子有正妃了吗？那十皇子是不是十分显赫啊，侧妃也要从众多良家子中海选。”
“你又在想什么，你现在可是刘世子的准世子妃。”
“我没想什么，我是在替我一个姐妹儿物色呢。”温月来了兴致，对着镜子眉飞色舞道：“那十皇子是怎样一个人物？英武否？俊朗否？娶妻否？”
许是问到了尴尬处，本就安静的屋子里忽然间没有人说话了。通过镜子，温月只能看见梳发的婵婵脸色苍白，而那雍容大气的姐姐，更是苍白的脸色中带着几分遗憾。
半晌，敏妃走过来轻轻拍了拍温月肩头，温声道：“弄好了就先过去，不必等着本宫了。”
说完，敏妃就走出了暖阁。
等到听不到她的脚步声，温月一口气终于呼出。她转头，用一种想要亡羊补牢的眼神将婵婵望着，问：“我是不是说错什么？十皇子，难道是姐姐的旧相好？”
“不是。”
“那是？”
婵婵放下梳子，趴在温月肩头，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和温月谈起心来。“小姐，十皇子如今选的是侧妃，就说明正妃的位置，他还是给小姐你留着的。即使是知道了小姐你与刘世子有了婚约，十皇子还是不放弃。他这是，在等小姐你原谅他当初执意要去西北戍边。只要小姐能想法子将婚期拖一拖，定是能等到十皇子回来摆平这一切，嫁给真正的心上人。”
“你的意思是？”温月一手托腮，做不可思议状。
“小姐不喜欢刘世子，是因为心里一直没有放下十皇子。虽然做奴婢的不该劝着主子冒险，但婵婵更不想看小姐将就着过一生。”
“那么我今日应该？”
“按兵不动、暗中观察、压住嫉妒、保持微笑！”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楚双宜开门走了几步，一抬眼才注意到自己刻意躲着的温月居然就站在院子里。她秀眉微蹙，下一瞬间立马转身要往回走。温月眼尖，早就看到了她，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扣住了楚双宜纤瘦的手腕。
“楚双宜，你是双子座的吧？双重人格耍我呢是吧？”温月扯着楚双宜的手腕，却没有敢十分用力。
“什么座？我听不懂。”楚双宜本想装个糊涂，将昨日刻意避开温月的事给掩过去，不想温月一上来就真说了一堆她听也听不懂的话来。
温月作无奈脸，心想你要是能听得懂才是奇怪了。转念又一想，现在天刚亮，楚双宜的那位室友定是和自己的那位室友一样还在睡着。虽然楚双宜从未将自己不怎么受人待见的艰难处境与温月透露一二，可凭她昨日来寻楚双宜时碰见的那位，也是能感觉出一二来的。于是她拉着一脸想逃的楚双宜，快步走出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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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来，别搞得我好像对你这个良家子另有企图一样。我的力量，我自有分寸。”温月松开了手，顺道扯了楚双宜的衣袖。
楚双宜看了一眼自己根本没被弄出红痕的手腕，再抬眼怯怯地看了一眼温月，软软怯怯地说：“你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温月笑，“我？明明是你像变了一个人才是。若是你对我先前的印象与今日不同，那么我郑重地通知你，现在的我才是真正的温月该有的样子。”
楚双宜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好像着迷一般羡慕地看着对面洒脱自在的女子。不管是从前温和大方，还是如今的恣意洒脱，都是令她羡慕不已却无法企及的高度。没有出生在钟鸣鼎食之家，她无法从骨子里去平静地接受这世间的百态，没有受到过完全平等的对待，她更是无法在言谈举止间恣意洒脱。她楚双宜，总是那么怯懦。怯懦地讨厌如今经历着的一切，怯懦地憎恨着出生定未来的规则，怯懦地期待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哪怕对方一穷二白。
“现在轮到我来问你。双宜，你昨日为何总是避开我？”温月问。
楚双宜回神，表情十分不自然道：“没有啊，只是昨天比较忙而已，所以没有顾得上去找你。”
“不是因为聂同心的原因？”没有想到，楚双宜居然脸红了起来。看着脸红得像多擦了两层胭脂的楚双宜，温月在心里摇了摇头。这傻丫头，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说谎会脸红的事啊。
“聂同心，是谁？”
“没谁。就是新搬来和我住一个院子的小女子而已。我在想，你会不会是因为她的出现，所以心中介意才避开我的。”
“你在说什么，我根本没有注意到你身边还有一个小女子。”楚双宜扯回自己的袖子，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道：“还有，你那种表述奇奇怪怪的。我不喜欢。”
温月点头，轻笑道：“的确，我对你没有非分之想，你对我也一样。既然大家都是纯洁的人，既然大家的取向也都很大众化，既然你解释的这么天衣无缝……早饭过来，大家一起吃。”
温月的话总是要楚双宜来挑拣着听，努力地消化。有时她说的话楚双宜都听得懂，有时却又很是费劲。比如，双子座这种从来没有听过的词。
楚双宜不想因为自己的怯懦而失去一个愿意亲近自己的朋友，何况还是个愿意将自己作为桥梁，为她和同心公主搭建友谊的这样讲义气的朋友。楚双宜不贪图能从聂同心那里得到什么，或许聂同心根本就不喜欢不搭理自己。而且很大程度上，她能得到的只会是更多的误会与白眼。但她只是不想因为突然冒出来一个聂同心，而就此失去了愿意和自己说话，从不以出生贵贱而做出评判的温月。仿佛驻贤院里，只要还有温月在，这里就不算那么绝望。由偏见与流言蜚语筑造的石洞顶上就会有水滴从阳光透过的缝隙中滴下来，延缓着她不太有意义的生命。
即使她明白，她们的结局终将延续天壤之别的释义。
就这样，三个人因为一个人的桥梁作用成了驻贤院里最最引人注目的三剑客。然则这三位的行事风格被楚双宜影响得算是低调，可三个人偏偏又都是那茶余饭后风口浪尖上的弄潮儿。移不开的瞩目，躲不去的事端。误会与算计，体谅与决裂。终将彼此与彼此之间，这段婚前待嫁的日子，渲染得极致精彩。极致的悲欢离合，极致的人情冷暖。
女子与女子之间，可以因为分享了彼此的秘密朝夕之间便摇身变成无话不说的闺中密友，亦可以因为旁人一两句话的挑拨反手之间便可以沦为带着仇恨的陌生人。这些事情，温月后来才有体会。包括，她从不曾期许过会发生的爱情，也在不曾期许之间，以有生之年能看到一场盛大的感人泪下的流星雨一般的机率，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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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门口，已经有马车在等候了。婵婵站在马车前，左右张望着。小小的丫头已经穿上了绒袄，搓手跺脚，似乎等得冷了。温月走过去，大笑道：“婵婵妹子，专门来接我吗？”
“哎呀，我的小姐。你可算是出来了，再不出来我都冻成冰糖葫芦了。”
“倒是有自知之明。”温月看着一身红袄的婵婵，笑。
然后突然反应过来，不愿上马车了，“你要带我回丞相府是不是？我可不去啊！不去！”
婵婵使了大力，费劲将温月塞进马车。自己也跳进来，道：“知道小姐不愿回府，所以咱们直接入宫。”
“真的？”温月眯眼。
“真的。敏妃娘娘给小姐准备了衣裙，咱们先去玉时宫。”
温月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姐姐？她还没有见过这位传奇的姐姐。她不是失踪了，自己又回来了吗？
若是放在从前，她还是那个初来乍到艰难讨生活的温月，得着今日这样面见绯闻女主角的机会，那心里定是窃窃暗喜，窃窃激动着的。可是今日的她，虽然胸膛里揣着颗渴望一念之间穿越回去的心，可身体确实扎扎实实地在这里生活着，存在着。她今日，要去见的不是别的人，而是为数不多的，和她有着血缘关系却还肯关心着她的人。矛盾句。矛盾的是生活本身。
一路上又在婵婵处套了几句话，得到的正是当年的温月告诉婵婵的后宫中鼎力之情况。如今皇帝最宠爱的，正是敏妃。敏妃这恩宠也有了五六年的光景。初初进宫的第一年不甚点眼，后一年敏妃就如同一只盛开的花儿，突然开到了皇帝的眼中。
或许是计谋，或许只是她死了心而已。
敏妃之外，六宫中地位最不可撼动的当属出生庆王府的丽妃娘娘。至于皇后，生下太子之后身体常年虚弱，在宫斗这种戏码中并非什么十分重要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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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我们到啦！”跟着婵婵在皇宫里穿行，终于走到了玉时宫。守着宫门的婢女是敏妃的陪嫁婢女，一眼就将温月认了出来，踏着快步下了楼梯，笑道：“二小姐来了！快进去吧，娘娘在暖阁等着二小姐呢！”
接过婢女手里递过来的汤婆子，温月这才注意到灰蒙蒙的空中居然飘下了小片的雪来。地表温度不够低，于是雪花沾地立即化去，将地面弄得潮湿。她笑着往前走，对那婢女道：“这才落了第一场雪，姐姐就住进暖阁里去了？”
“娘娘也这么说。可是皇上心疼咱们娘娘，早早的就让奴才们把暖阁给准备起来了。”
温月点头，做对姐姐宠冠六宫、艳压群芳的状况十分了然且自豪状。转手将汤婆子塞到了婵婵怀里，“你也暖暖。”
婵婵捧着汤婆子，做好随时温月再一个转身抢回去的准备。
入暖阁，一阵沁人心脾的梅花香铺面而来，仿佛闯入了《甄嬛传》里的倚梅园中。温月一眼扫去，便见屋子中央方形小桌上，一长颈素瓷瓶里，正插着一红一白两支新折下来的梅枝。绽放的花朵上还有晶莹的水珠，十分的鲜活。
所谓的暖阁，也不过就是多了几个模样好看的炭盆而已。大周朝的人普遍爱干净，越是上层社会越是如此。大概是不喜欢炭火烧着产生的烟味，于是只在一个屋子里集中用炭盆。
这时，屏风后，一位窈窕淑女缓步而出，手里拿着一套华丽讲究的碧蓝色衣裙。她的身上，穿着一件差不多模样的藕荷色宫装，整个人称得甚是雍容尊贵。
“你来了。”女子抬头，看见呆站着的温月。本来神色淡淡的，看见温月的瞬间，眼睛都亮了亮，笑也就自然跟着来。
“温月见过敏妃娘娘。”温月恭恭敬敬行礼。婵婵说过，温月喜欢且敬重这位姐姐。
“好。快过来把这裙子换了。”敏妃笑弯了眉眼。
婵婵帮着温月在屏风后换裙子，暖阁里的只剩下婵婵、温月和敏妃。敏妃端立在温月身侧，温柔地看着她换裙子。左右是冬天，换的也就是外穿的裙子，温月才没有觉得被人换衣且被人全程围观是特别令她跳脚的事情。
敏妃看着她，温柔道：“你的那些荒唐事，本宫多少也听说了些。如今在驻贤院，住得舒服不舒服？”
“还行。”温月抬起胳膊，好让婵婵帮她整理。
“月儿，你总是这样嘴硬。”敏妃摇头，继续说：“不舒服也没有办法，你啊，真是要收收心了。好好准备准备，嫁入庆王府。”
“可惜我并不喜欢那个刘语述。”提起这一门大头婚，温月就只觉得头无比疼。
“喜欢？”敏妃琢磨了片刻，似乎要将这两个字掰开来品味品味。最终不过换来苦涩一笑，丢到一边去，耐心劝道：“你是懂事的孩子，也看得出咱们右相府如今的处境尴尬。皇上虽然忌惮庆王府势力庞大，毕竟还没有到功高盖主，非要铲除的那一步。况且，皇上依旧要倚仗庆王府来压住左相那帮人……所以，”
“所以，我就要嫁给刘语述？”温月耸肩，“姐姐，这可说不大通。”
敏妃叹气，又不舍得对温月发脾气，只好耐着性子与她解释，“本宫知道，你是在怨这门亲事是在你外出游历时，本宫与父亲私自定下来的，没来得及与你商量。可哪里是我们不想与你商量，偏偏那几日，就是找不到你人在哪里。事急从权，本宫想你总会明白。”
“那几日？大概什么时候？”
“大概……半年前。”敏妃疑惑，“怎么，你想起来那几日自己疯到哪里去了？”
“大概是去山林里玩，或者追着兔子跑。”她哪里想得起来，只是觉得这半年前几个字有些敏感而已。她穿过来，就是半年前的事。
“几时说话才能正经一点，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见温月还是一副气着的样子，敏妃的心情也好不起来。这小丫头虽然顽劣，可到底是个懂事孩子，如今这般，莫不是还在惦念这那个人？
“温月。”
“嗯？”此刻温月坐在梳妆台前，婵婵正在给她梳一头与新裙子搭配的发式。
“今日之筵席既是给同心公主庆生，也是给十皇子选侧妃。你千万给本宫沉住气，别弄出什么乱子来。”
“哦。”温月瞅着镜子里的自己有几分出神，一时间没有察觉出这句话里的另一层意思，只是顺口，问道：“那十皇子有正妃了吗？那十皇子是不是十分显赫啊，侧妃也要从众多良家子中海选。”
“你又在想什么，你现在可是刘世子的准世子妃。”
“我没想什么，我是在替我一个姐妹儿物色呢。”温月来了兴致，对着镜子眉飞色舞道：“那十皇子是怎样一个人物？英武否？俊朗否？娶妻否？”
许是问到了尴尬处，本就安静的屋子里忽然间没有人说话了。通过镜子，温月只能看见梳发的婵婵脸色苍白，而那雍容大气的姐姐，更是苍白的脸色中带着几分遗憾。
半晌，敏妃走过来轻轻拍了拍温月肩头，温声道：“弄好了就先过去，不必等着本宫了。”
说完，敏妃就走出了暖阁。
等到听不到她的脚步声，温月一口气终于呼出。她转头，用一种想要亡羊补牢的眼神将婵婵望着，问：“我是不是说错什么？十皇子，难道是姐姐的旧相好？”
“不是。”
“那是？”
婵婵放下梳子，趴在温月肩头，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和温月谈起心来。“小姐，十皇子如今选的是侧妃，就说明正妃的位置，他还是给小姐你留着的。即使是知道了小姐你与刘世子有了婚约，十皇子还是不放弃。他这是，在等小姐你原谅他当初执意要去西北戍边。只要小姐能想法子将婚期拖一拖，定是能等到十皇子回来摆平这一切，嫁给真正的心上人。”
“你的意思是？”温月一手托腮，做不可思议状。
“小姐不喜欢刘世子，是因为心里一直没有放下十皇子。虽然做奴婢的不该劝着主子冒险，但婵婵更不想看小姐将就着过一生。”
“那么我今日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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