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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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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令狐鸿熹对老夫人也是万分相信!

    早已经过了那个村了!

    “父亲!女儿——我——”

    令狐平雪一脸的委屈痛苦。

    她被关在秀雅苑好几个月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竟然还要给令狐满月这个扫把星道歉?

    “二小姐,请您按照侯爷的话做,也别让老奴为难。”

    说话的是唐管家。

    令狐平雪不道歉,他就不能将令狐平雪带回去。

    “你——什么时候我在侯府的地位是一个奴才也可以呵斥命令的?你给我滚开!”

    令狐平雪骂着,抬脚就去踢唐管家。

    且不说她女儿家的身份如此做是一万个不合适,单单就是唐管家的身份,也不是她说打就打的!

    唐管家祖上也不乏入朝做官的,进入侯府伴令狐鸿熹左右,一是因为令狐鸿熹一代儒臣的身份,另外一个原因也是因为令狐鸿熹是他的救命恩人!可就是令狐鸿熹平时对唐管家也不会出手打骂。

    令狐平雪今晚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

    先是口不择言被令狐鸿熹听到,若她此刻懂得适可而止,尚且还有一丝希望!可她偏偏搬出老夫人来压制令狐鸿熹,到了最后,竟然还要打唐管家!

    唐管家跟在令狐鸿熹身边二十多年,从普通的下人做起到如今,令狐鸿熹对唐管家信任有加,并且唐管家为人处世谨慎小心,也不曾犯过大错!

    可令狐平雪竟然想踢他?这丢的可都是令狐鸿熹的脸!

    “孽畜!不知悔改!混账东西!”

    令狐鸿熹再也忍不住,抬手啪啪给了令狐平雪两巴掌!

    清脆响亮的巴掌落在令狐平雪脸上,她两边面颊都跟着红肿了起来。

    “啊!父亲——你——你又打我?”令狐平雪被令狐鸿熹的巴掌甩在地上,捂着连放声大哭。

    她现在也顾不上形象了,只要能把老夫人哭来最好了。

    了令狐鸿熹是谁?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岂能让她得逞?

    “堵住嘴!拖回秀雅苑!”

    令狐鸿熹一声令下,唐管家带人堵住了令狐平雪的嘴巴,就要将她往秀雅苑带去。

    见此,满月有些担忧的小声咕哝了一句,

    “但愿二妹回去之后能好好反思一下,可别再任性胡闹了。这秀雅苑距离谦雲阁可置一墙之隔,别因为哭闹的声音惊扰了二殿下。”

    满月看似无意的几句话却是点到了令狐鸿熹担心的点上。

    “等一下!”

    令狐鸿熹突然抬手阻止唐管家。

    而被三四个婆子摁着还堵了嘴巴的令狐平雪见令狐鸿熹突然出声,还以为他要改变主意,谁知,下一刻——

    “带去后院柴房锁起来!什么时候本侯下令再放她出来!让她在柴房呆着好好反思!”

    令狐鸿熹此话一出,令狐平雪拼命摇着头,红着眼睛看向他,继而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狠狠地瞪着满月。

    可她现在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令狐鸿熹也不会再改变主意了。

    尽管令狐平雪剧烈挣扎,可她也不是那四个身材壮硕的婆子的对手,她眼睛死死地盯着满月,却没有任何办法。

    很快,令狐平雪就被关进了后院的柴房。

    原本她今天不跑过来闹这一出,后天的花灯会若是老夫人开口了,令狐鸿熹也不好在这方面拒绝,况且老夫人还会安排邱季璇跟令狐平雪一起,有处事稳重的邱季璇看着,令狐鸿熹自然也放心。

    可刚才这么一闹,不用老夫人开口,令狐鸿熹也会告诉老夫人刚才发生了什么!令狐平雪好不容易等来的希望,就这么被她亲手断送了!对待令狐平雪这种敌人,压根就不是满月的对手!

    不用满月出手,她自己就能砸了锅。

    可满月此刻面上还要继续装出一副无辜无奈的表情。

    “父亲,二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真是让人心寒。”

    说完了,还不忘安慰下脸色尴尬的唐管家。

    “唐管家,刚才的事情,我代二妹给你赔个不是,二妹才失去母亲,难免有些情绪失控,唐管家不要放在心上了。”

    满月如此说,唐管家有些意外。

    虽然满月没了娘亲,可身份却是皇上和太后亲封的女官,而且满月现在开口赔礼道歉,肯定要比让令狐鸿熹开口来的好。

    这就等于在无形之中化解了令狐鸿熹的尴尬,要不然令狐鸿熹还要开口安慰唐管家几句。

    令狐鸿熹对满月的信任和满意,在心底就是如此一点一滴的累积起来的。

    唐管家这边也跟满月客气了几句,依旧的沉稳得体。可他对满月也有了全新的认识。

    能在刚才的变故当中如此波澜不惊且反应敏捷的,只怕侯爷也做不到。

    这个大小姐,日后必成大器。

    满月化解了令狐鸿熹的尴尬,令狐鸿熹脸上的表情也轻松了不少,

    “满月,二殿下还在谦雲阁,不能让他久等了,你随我一起过去。”

    令狐鸿熹是来找满月的,要不然也不会在刚才那么好的时机出现在谦雲阁。

    满月心一沉,面上却一脸懵懂,

    “父亲,我与二殿下也不熟,我去作何?有大哥不就行了吗?”

    满月实在不想见到林一东合,刚刚才看了林一东合演了一出情深意重的大戏,难道又要看他演戏?

    “是这样的,皇后不是在狩猎的时候受了伤吗?所以这次的花灯会,太后全权交给了瑾妃,而邀请朝臣的名单都是二殿下负责,侯府不但要参加,按照二殿下说的,还要有人出一个节目助助兴,侯府的节目自然是重中之重,所以二殿下想叫着你一起商议一下。”

    令狐鸿熹如此说,满月听了心中满是不屑和冷笑。

    这根本就是林一东合的借口!

    “父亲,不是女儿不给二殿下面子,只是明天庞锐要上门,后天又是花灯会,女儿这也是应接不暇,太后安排女儿将来在庞侯做事,女儿也实在不适合在这节骨眼上跟二殿下见面。若二殿下需要侯府的节目,其实赵姑娘和其他人都可以,女儿是女官身份,就是朝廷命官了,如果在花灯会上又唱又跳,或是弹琴奏乐的,让外人见了,这还有身为朝廷命官的严谨和认真吗?倒不是不可以表演节目,只是这事儿开了头之后,以后也不好拒绝了不是?这以后若是皇后负责举办其他节日,女儿若不出场,就是对皇后不敬,若是出场了,女儿已经是女官的身份,实在不适合如此抛头露面!父亲,您说呢?”

    满月一番话,说的都在情在理,没有任何推卸的感觉。

    令狐鸿熹认真听着,也是觉得不太合适。

    尤其庞锐明天要来,自己这个女儿虽然是女官身份,但也是待字闺中的大家闺秀,总不能谁想见都可以见吧!

    “既然如此,你先回去休息吧,二殿下那边有为父。”

    闻听此言,满月轻轻点头,既不表现的迫不及待,也不露出任何轻松的表情,总之就是自始至终的从容不迫。

    令狐鸿熹转身走了,满月摇摇头,这才回到屋内。

    房门关上,凝静和惜梦同时松了口气。

    “二小姐今天这样,完全是她自己造成的。如果不是她故意挑衅大小姐,又岂会被关在柴房。”

    惜梦一边摇头,一边小声嘀咕着。

    连丫鬟都能看懂的形势,令狐平雪却看不懂!只能说她蠢钝到无药可救了。

    满月垂眸品着香茗,想着即将到来的几场硬仗,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明天对庞锐,后天对宫里头其他人。

    而今天晚上就看着林一东合和令狐平雪上蹿下跳的胡闹了一把,看来以后她的日子都少不了鸡飞狗跳了!

    离开侯府的日子不会比现在还太平!

    到那时候,令狐泉和令狐鸿熹都不在身边,庞锐是敌是友短期难以明示,至于林简和林一东曜,只怕也会遭受到来自宫里头的压力,想见一面都很难,更何况在关键时刻帮她一把了。

    可不论如何,进入庞侯府对她来说,都是一个全新的机会。

    靠山看似离得远了,可有些事做起来就不会束手束脚了!凡事两难全,都会有两面性,无法兼顾,也就有另外的机会。

    ——

    入夜,满月入睡之后,谦雲阁那边都没有消息传来。

    看来令狐鸿熹是说服了林一东合。毕竟是一代儒臣,令狐鸿熹的嘴皮子功夫还是不错的,况且林一东合也不好坚持的太明显,若是被令狐鸿熹怀疑了什么,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林一东合晚上这一出,说白了是为了他自己的目的,若是能令满月相信他说的话,哪怕是将信将疑,林一东合就有机会再接再厉的游说满月相信他的真心。

    一旦获取了满月的信任,林一东合想对付林简或是林一东曜就容易多了。

    所以晚上林一东合才会提议让令狐鸿熹带满月到谦雲阁,估计就是在找机会继续给满月灌迷汤。

    满月已经明白了他的动机,也就没必要继续看他演戏,更加没有必要把时间浪费在他身上。

    这一夜,老夫人的院子倒是挺热闹的,灯火通明。

    不用去看满月也知道,老夫人现在是何等气急败坏的状态。她这边好歹给令狐平雪找到了出头的法子,谁知却被令狐平雪自己一手破坏了!不过以老夫人这护犊的性情,是不会责怪令狐平雪的,只会将罪名都扣在满月头上。

    不过这一次不论老夫人说什么,令狐鸿熹都不会同意让令狐平雪参加花灯会的。

    令狐鸿熹要面子,如今的令狐平雪无疑就是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引爆了,在皇宫重地出个什么事的话,令狐鸿熹说话的机会都未必有!别看皇上器重他,可伴君如伴虎,他越是了解皇上的脾气性情,就越加要小心翼翼。

    这一夜,老夫人倒是没有来找满月的晦气。估计又是在枫兰苑气了个半死,不吐血也差不多了。

    虽然老夫人不找她,可是不代表满月不会去看看她被气到了什么程度。

    如此精彩的场面,不亲自看一看,岂不是可惜?

    接下来两场重头戏,开始狠虐渣配。

    次日一早,满月先去了令狐泉那边,简单的说了昨晚的事情。

    令狐泉对令狐平雪一直就不待见,对于昨晚的事情知道一些,却没有详细打听,如今听到满月如此说,令狐泉就说了四个字,

    “自作自受!”

    满月却说担心老夫人误会自己,想拉着令狐泉一块去看看老夫人,别让她老人家因为令狐平雪的事情闹心。

    其实满月只要在侯府住着,晨昏定省都会去老夫人那里请安问好,最近几个月因为住在未央宫,很少进入老夫人的枫兰苑,今儿要去的话,因为昨晚的事情,老夫人未必会见她,因为老夫人本来可能气已经消了一大半,可一旦满月出现,老夫人肯定是更加生气。

    所以满月叫上了令狐泉。

    表面看是关心老夫人,其实是想看看老夫人气到了什么程度,瞬间再火上浇油一次。

    往枫兰苑走的时候,满月还懂事的劝着令狐泉,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老夫人毕竟是长辈,年纪大了,难免有反应慢的时候,若是偏袒了谁的,一笑而过就是了,都是一家人,哪里还有隔夜仇。

    满月越是如此说,令狐泉越替她觉得不值,她对老夫人如此掏心掏肺关心有加,只可惜自己那个娘却是恨不得将她置于死地。

    就算一会满月什么也不说,令狐泉也要为她出头,不许任何人说她半个不字。

    满月故意选的这么早前来请安,因为昨儿这个院子折腾了大半夜都是灯火通明的,满月知道自己这会子来老夫人肯定还没睡醒,就算醒了也是迷迷糊糊的。

    反正她睡醒了,管别人做什么?!

    二人一同到了枫兰苑外面,守门的是新提拔上来的田妈妈,也是老夫人身边三十年的亲信。

    自从白妈妈和牛妈妈去了之后,老夫人身边可信的人越来越少,这新提拔上来的田妈妈原本是白妈妈手下,见多了白妈妈和老夫人的狠毒手段,自然是尽心尽力的伺候老夫人,不敢有丝毫松懈和二心。

    见了满月和令狐泉,一面吩咐手下的丫鬟进去汇报,另一方面对满月和令狐泉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来。

    “王妃,大小姐,你们来了。老夫人还在休息呢。您二位是不是——”

    田妈妈自然是想阻拦满月和令狐泉进去了。

    昨晚因为令狐平雪的时候,老夫人跟侯爷理论了一晚上,到最后也没有一个满意的答案,气的老夫人连睡觉的玉枕都给摔了。

    老夫人是天亮的时候才眯了一会,这会子过去打扰她简直就是找死。

    可令狐泉每次来都不需要通禀,都是直接进来的。所以看到满月跟在令狐泉身边的时候,田妈妈最初的反应是如临大敌。

    “母亲一向起的都很早,这都过了她平时起床半个时辰了,该不会是不舒服吧!”

    令狐泉这会子也是真的关心老夫人的身体。

    自从二夫人死了之后,老夫人一直留在枫兰苑养病,怎么说是自己母亲,令狐泉再看不惯老夫人的为人处世,老夫人生病这段日子,令狐泉是几乎每天都来。

    也是因为如此,令狐泉与邱季璇相处的倒是不错。

    原本令狐泉也是担心邱季璇会是第二个李心瑾,甚至比李心瑾还要过分,可几个月的接触下来,邱季璇为人温柔细腻,言谈举止得体大方,在令狐泉面前从不议论和打探侯府的事情。

    私下里,令狐泉也曾试探过邱季璇几次,邱季璇也是恪守本分,不曾逾越分毫。

    这一点让令狐泉对她刮目相看。

    连带着对老夫人的态度也改变了不少。

    田妈妈见令狐泉要往里走,不觉轻咳了一声,身子看似不经意的拦在了满月身前。

    满月故意吃惊的看着田妈妈,讶异开口,

    “田妈妈,你拦着我作何?”

    满月脸上的表情震惊而疑惑,田妈妈也是见识了不少满月的本事,因此对满月是十分小心翼翼,听到满月如此说,连连摇头否认,

    “大小姐误会了,老奴没有啊,老奴哪里敢阻拦大小姐呢。只是——”

    “——哦,我就说嘛,田妈妈怎么会拦我,看来是我误会了。既然不是拦我,田妈妈就让开吧。”

    满月三言两语的就将田妈妈后面的话堵了回去。

    从一开始她就挖了一个坑给田妈妈跳,知道田妈妈忌惮她,故意开口先放了一个□□,等田妈妈否认的时候再把她彻底拉到陷阱里面。

    田妈妈现在有苦难言,是她自己说的不是阻拦令狐满月,若是现在否认了,欺主的罪名也不小的!

    “既然不是就让开!”

    令狐泉冷冷出声,一方面是因为担心老夫人的身体,另一方面也因为她一向看不惯老夫人院子里一众势利下作的丫鬟婆子。

    见田妈妈一直拦着满月,令狐泉不耐的看着她。

    “这——王妃,其实——”

    “其实什么!你是主子还是本王妃是主子!让开!”

    令狐泉说着抬脚就往里走,田妈妈哪里敢阻拦,只能用眼角的余光恶狠狠地瞪着满月,还要低着头不敢让满月和令狐泉发现。

    以前就听说这个大小姐是个狠角色,她还以为那些人危言耸听,一个十五岁的丫头而已,心眼还能多国她们这些老人!今天被狠狠地摆了一道,田妈妈此刻只觉得莫名后怕的感觉。

    这还没怎么接触呢,就被惊出一身冷汗,以后这个令狐大小姐若是常来老夫人这边,她岂不是要倒霉了?

    偏偏这时候,满月的声音还温柔轻缓的在田妈妈头顶响起,

    “田妈妈,有劳你带王妃和本小姐进去见老夫人了。”

    满月此话一出,田妈妈额头冷汗直冒。

    别人说话是话,这令狐满月说话简直要人命!

    老夫人才睡下没多久,还让她带着令狐满月进去见老夫人?这不是作死吗?老夫人昨儿就是因为眼前这个大小姐才被气的闹腾了一夜,如果她现在还带着她进去见老夫人,老夫人第一个不会绕过的就是她!

    田妈妈还没反应过来,满月和令狐泉已经朝院子里走去。

    老夫人这会子一定是还在休息,若是就这么进去了,田妈妈这个枫兰苑的管事也就别想当了。

    可一个是王妃,一个是侯府的大小姐,还是太后和皇上亲封的女官,田妈妈掂量着自己的分量也不敢上前。

    “王妃,大小姐,要不你们先去偏厅——”

    “田妈妈,你如此吞吞吐吐,该不会祖母有什么事吧?姑姑?”

    满月冷声打断田妈妈的话,见田妈妈脸色煞白如纸,满月脸上的表情反倒是更加放松。

    令狐泉一听老夫人可能不舒服,再看田妈妈如此模样,令狐泉原本走的还算是文稳当,这会子却是加快了脚步急匆匆的往正厅走去。

    田妈妈吓得就快要给满月和令狐泉跪下了。

    就在这时,一道温婉轻柔的声音在院子一角响起,

    “王妃,大小姐,二位莫怪田妈妈了,还是我带你们进去吧。”

    在如今的侯府,还能保持如此得体大方除了满月,也就只有一个邱季璇了。

    自从二夫人自杀死了,三夫人原本是装病不出房门,可谁知装着装着竟成了真的生病,连日来都不踏出房门一步。

    赵虞儿原本最有希望坐正,可随着邱季璇的出现,在令狐鸿熹面前有了比较,一边是身世坎坷楚楚可怜的赵虞儿,另一边是举止得体江南大户的邱季璇,虽说令狐鸿熹念旧,可邱季璇的表现却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就连对拉夫人排斥有加的令狐泉也是对邱季璇另眼相看。

    邱季璇朝二人走来,一身清雅鹅黄色长裙,简单自然,脸上略施粉黛,相貌清秀之中不乏妩媚动人。

    这样的女子对于见多识广的令狐鸿熹来说也是不容易移开视线的。

    楚楚可怜如赵虞儿,却是少了妩媚优雅的气质,至于艳丽夺目的三夫人,就少了几分稳重和清秀。

    令狐鸿熹这个年纪的男子,看女人更多是看一个感觉和味道。

    有时候,楚楚可怜过了,反倒是厌恶的越快。

    邱季璇不知是被老夫人□□的还是邱家□□的,在把握人心上,绝对要胜出昔日八面玲珑的二夫人。

    令狐泉见了邱季璇,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不少。

    这几个月,都是邱季璇照顾老夫人起居,江南第一大户的千金小姐也算是锦衣玉食的娇小姐,可对待老夫人却比自己亲生母亲还要细心体贴,亲自熬药不说,连老夫人一日三餐都是亲力亲为,不管是令狐鸿熹还是令狐泉,几乎每次来看老夫人,都能看到邱季璇忙前忙后的忙碌身影。

    “邱姑娘,老夫人怎么了?这田妈妈支支吾吾的,该不会老夫人不舒服吧?”

    令狐泉说话的功夫冷冷的瞪了田妈妈一眼。

    田妈妈虽然有些害怕的低下头,可在邱季璇出现的瞬间,明显是松了一口气。

    田妈妈如此神情,在满月看来,自然是因为等到了邱季璇这根救命稻草了。

    邱季璇收买人心的本事倒是让满月刮目相看!

    其实她应该早就知道满月和令狐泉来了,只不过如果她早些时候出来,田妈妈也就不需要阻拦她们,剩下的事情都会有邱季璇处理。

    可邱季璇故意等田妈妈要撑不住的时候才出现,如此大的一个人情卖给田妈妈,田妈妈还不对她感激不尽。

    邱季璇的心思足够细腻,凡是沉得住气的人都会走的更远。

    “王妃莫要担心,老夫人只是昨儿因为二小姐的事情生了一肚子气,休息的晚了。所以没有起来。,老夫人是怒其不争,生气是自然的。二位先到偏厅休息一下,老夫人也该醒了,我去瞧瞧。”

    邱季璇一番话说得恳切认真,完全不像是敷衍满月和令狐泉的样子。

    尤其她在提到令狐平雪的时候,是站在中立的立场上评价的,令狐泉对令狐平雪不满是自然的,邱季璇如此说,自然入令狐泉的心。

    “行,我跟满月丫头先等着,你别着急,我们也没什么别的事情。”

    令狐泉说着,朝邱季璇点点头,带着满月朝偏厅走去。

    邱季璇还有礼的对满月点头示意,满月神情是一贯的清冷自然,邱季璇却并不在意,始终对满月保持微笑。

    等看着满月和令狐泉走远了,田妈妈上前一步感激的看向邱季璇,

    “多亏了邱姑娘及时出现,否则老奴这一次必定是要受罚了了,这个大小姐真是太可怕了——不是邱姑娘出言帮助,老奴这一次真就——唉——”

    田妈妈重重的叹了口气,看向邱季璇的眼神更加感激。

    邱季璇摇摇头,温柔一笑,

    “田妈妈哪里话,大小姐也是担心老夫人,你这话对我说说也就罢了,要是被旁人听到了,大小姐找你算账的时候,我可不好帮你了。是不是,田妈妈?”

    邱季璇的语气淡淡的,柔柔的,不像是曾经趾高气昂的二夫人,这让田妈妈对她更加信任和支持。

    “对对对!邱姑娘说的是,老奴大意了。”

    “田妈妈,你去忙吧,老夫人那边有我就行了。”

    邱季璇如此说,田妈妈自然又是长舒一口气。

    看院子可比伺候老夫人要轻松多了。

    自从二夫人去了,二小姐失宠,老夫人的脾气就喜怒不定,这枫兰苑的丫鬟婆子隔三差五的就要挨板子淋冷水,就是田妈妈都罚跪过一夜。

    看着田妈妈离开的背影,邱季璇眼底却是一抹不屑的冷嘲。

    古往今来,奴才就是用来伺候主子的,如果奴才的工作都让主子做了,还要奴才做什么?这个田妈妈注定是个被利用完了就一脚踹开的角色!

    ——

    满月和令狐泉在偏厅等了一会,邱季璇扶着老夫人走了进来。

    因为有令狐泉在,老夫人自然不会磨叽太长时间,以令狐泉的脾气,只怕会强行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老夫人一大早竟是化了妆,虽然曾经保养甚好,比同龄人看上去年轻不少,可这几个月来却是苍老憔悴的不少,就算今天化了妆,也遮盖不了苍白的气色。

    满月眨眨眼,请安之后坐了下来。

    估计老夫人昨儿一夜没睡,今早的气色已经没法见人了,所以才要化妆遮挡一下。

    以老夫人如此要强的性子,在谁面前丢面子都不能在满月面前丢脸。

    令狐泉跟老夫人关系,因为邱季璇倒是缓和了不少。

    “母亲,平雪丫头的事情你也不必自责,如今也都是她咎由自取,反正父亲已经处罚了她,如此德行就让她自生自灭行了。”

    令狐泉这脾气,坐下之后自然要提到令狐平雪的。

    她如此说,就是先断了老夫人要替令狐平雪说好话的念头。偏偏连老夫人也捎带上了,如果老夫人这会子还说令狐平雪好的话,那岂不是连老夫人也德行欠缺了?

    老夫人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下一刻却是叹口气,低声道,

    “这孩子如今这样子,都是二房管教无方,所以等过几天我身体好点了,我得要亲自管教才行!既然是我们侯府的子孙,就不能置之不理!”

    老夫人此话一出,满月和令狐泉瞬间都明白她的意思。

    老夫人这是要将令狐平雪带在身边了。

    满月心底冷笑迭起,老夫人现在倒是将全部责任都推给了二房的了,令狐平雪还不是一直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什么德行还不都是跟她学的?

    说什么既然是侯府子孙,不能置之不理!当初将她扔在外面七年的时候怎么不说这种话?真要管的话不还有一个瞎眼的令狐子璐吗?也一块接回来就是了!

    对于老夫人这些话有不满的不光是满月,令狐泉也有话说。

    “母亲,您现在的身体还是多加休息的好,哪还有精力和力气再管令狐平雪的事情,如果母亲实在不放心,就把她交给我吧,我来管教!”

    令狐泉此话一出,满月能看到老夫人眼角嘴角一块抽搐的愤恨模样。

    老夫人这会子心里一定在想,交给你还不如关柴房!起码她还容易掌控。

    老夫人眼神飞快的看了邱季璇一眼,邱季璇聘婷上前,主动为令狐泉和满月添茶。

    这些活理应都是下人做的,可自从邱季璇来了之后,但凡老夫人贴身的活计她没少费心,主动帮满月和令狐泉添茶这种事也是不在话下。

    令狐泉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她,轻声道,

    “邱姑娘,你也是江南第一大户的大家闺秀,这几个月却是委屈你了。”

    “王妃哪里话,佛说众生平等,璇儿从来不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不过是普通凡人,如今能得到老夫人信任和喜爱,也是璇儿的造化。老夫人德高望重,又曾经是邱家的恩人,老夫人看重璇儿,璇儿自然要尽心尽力了。”

    邱季璇一言一语都恰到好处,因为她曾经在相国寺住了一年,讲解佛理也是滔滔不绝,这一点就与令狐鸿熹和令狐泉多了很多话题,不知不觉就将赵虞儿甩出了十条街。

    “王妃,其实璇儿倒是觉得,如今令狐二小姐也挺可怜的,母亲去世了,她的情绪难免会有较大的波动,若是王妃信得过,璇儿倒是很有心以佛法感化二小姐,将二小姐引入征途,并且带着二小姐一同前往相国寺,听主持开坛讲法。只是不知——老夫人和王妃意下如何?”

    邱季璇话到此,一脸认真恳切的表情看向令狐泉。

    说出的话也是自然流畅,没有一丝刻意的感觉。

    老夫人眼底一闪而过满意的神采,满月的心这会咯噔了一下。

    原来老夫人是在这里等着令狐泉的!

    先是故意说出她要将令狐平雪留在身边,令狐泉听了一定会想办法阻止,这时候邱季璇再开口的话,因着之前邱季璇对令狐泉的尊重态度,令狐泉就算不想答应,也不会立刻拒绝了。

    只能说,姜还是老的辣!

    在经历了二夫人的事情之后,一贯以飞扬跋扈霸道强势态度示人的老夫人,这会子也学会示弱婉转了!

    令狐泉听了邱季璇的话低着头沉思了片刻,脸上的表情却有些松动。

    虽说令狐泉明白邱季璇是老夫人的人,但邱季璇这五个月来的表现的确是无懈可击,让令狐泉挑不出任何不对来。

    如果说邱季璇能真心教诲令狐平雪的话,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见令狐泉似乎要松口答应了,满月挑了下眉毛,微微一笑,轻柔出声,

    “姑姑,邱姑娘一番好意,只是姑姑您也有无奈之处呀。”

    满月一开口,邱季璇和老夫人同时在心底暗叫不好,看着她笑着开口的样子,老夫人就觉得后背冷风嗖嗖的刮过,总觉得这个孙女不应该是当初被送出去七年的那个扫把星!完全是换了另外一个人!

    可老夫人调查了这么久,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是同一个人!

    纵使她不信,也得拿出证据来才行。

    令狐泉此刻是有些疑惑的看着满月,猜不透她要说什么。

    “大小姐,您有话不妨直说,是不是璇儿哪里考虑的不周到了?”邱季璇讪讪然开口,看向满月的眼神尽量保持刚才的平和自然,可那眼底还是隐隐的透出一丝阴郁。

    满月保持微笑,淡淡道,

    “原本邱姑娘也是一片好意,满月实在不好说什么,可邱姑娘的身份以后要如何跟二妹相处呢?你们年龄相仿,是以姐妹相称吗?”

    满月说到这里,老夫人眉头一皱,沉声道,

    “璇儿比平雪大了两三岁,姐妹相称又如何?”

    “祖母,您忘了吗?邱姑娘可是您的义女!二妹是您孙女!这辈分岂不是乱了?”

    满月一脸疑惑的表情看向老夫人。

    令狐泉也觉得有些乱,沉思不语。

    老夫人却是无所谓的哼了一声,阴沉沉的望着满月,冷冷道,

    “那就是长辈和晚辈!这总没问题了吧!”

    满月点点头,等的就是老夫人这句话。

    “长辈自然是没问题的,可二妹是二房的,二夫人去世还不到一个月,先是邱姑娘做了祖母的义女,现在又收了二房的女儿在身边管教,这知道的是当邱姑娘一片好心,不明就里的人就会说,邱姑娘还没进门就已经把持了这个家,这样传出去,邱姑娘还用做人吗?谣言最是伤人啊!侯府已经有一个没有身份却住在白露院的找姑娘了,再加一个邱姑娘,外人怎么看侯府?若是因为此事再影响了父亲的声誉,那岂不是——”

    满月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为难的看着老夫人和令狐泉。

    老夫人脸色挂满了寒霜,想反驳,一时却又组织不出合适的话来。

    令狐泉则是郑重点头,很赞成满月说的话。

    邱季璇有些傻眼的站在当中,嘴巴张了张,不知说什么。

    令狐满月这话说的实在是太直接!太明白了!

    谁都知道老夫人的心思是想她将来坐侯府正房的,可谁都没有点破!这话就等着老夫人和令狐鸿熹正式商议,令狐鸿熹跟邱家提亲了,可偏偏由令狐满月说了出来!

    如今老夫人自然不能否认邱季璇未来的身份!那样正好让令狐满月抓住了把柄!以后老夫人如果要迎邱季璇进门,就等于自打了嘴巴。

    可老夫人现在不反驳的话,等于就是认定了令狐满月的话。

    满月这会子一脸无辜无奈的表情环视众人,心底却漫过满满的冷嘲。

    老夫人刚才那一招,分明是想曲线救令狐平雪!

    可老夫人却忽视了邱季璇是她的棋子也会成为制约!

    因为邱季璇现在的身份还不是侯府正房!没有进一步说话的权利!

    “邱姑娘,你的心意是好的,只是侯府的事情暂时来说还是侯府的人解决吧。其实将令狐平雪关在柴房,让她冷静一下也挺好。你说呢,是不是?”

    令狐泉这会子也聪明的将话题丢给了邱季璇。

    邱季璇的脸色说不出的别扭尴尬,却又不能不给令狐泉面子,只能是轻轻点头,赞同了令狐泉的话。

    如此一来,老夫人的脸色再也撑不住,彻底拉了下来。

    见此,令狐泉朝满月使了个眼色,满月跟着令狐泉一块起身。

    “母亲,既然你昨儿没休息好,那女儿跟满月就不耽误你了,母亲好好休息吧,我们先走了。”

    令狐泉看老夫人刚才的脸色就知道,老夫人算计了这么多,又是为了令狐平雪。一想到这,令狐泉就觉得失望。

    她原本以为经过这几个月的修养,老夫人能对过去的错误有新的认识,谁知却依旧执迷不悔。

    这让令狐泉心底是说不出的失望和不满。

    所以她对满月使了个眼色,就是觉得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必要了。

    二人走的时候,邱季璇脸色已经恢复如常,还送她们到了枫兰苑门口。

    看着邱季璇低调返回的身影,满月若有所思的说了句,

    “只可惜,她是祖母早早选中的人,要不然——”

    满月声音很轻,却足够令狐泉听到。

    满月很少在令狐泉面前议论任何人,此番也是破了例。

    她看出令狐泉对邱季璇的态度已经证明了她不会反对邱季璇成为侯府主母,可老夫人一直不死心一定要让令狐平雪出头,令狐泉既然看透了这一点,满月再提到邱季璇和老夫人的关系,也是起了一个提醒的作用。

    “要不然倒是能成为咱俩的朋友。”令狐泉挑了下眉梢,笑着看向满月。

    刚才如果不是满月开口,或许她一个心软就答应了老夫人,现在想反悔也不可能了!像令狐平雪那德行的关起来就对了!一定不能轻易答应让她出来!

    满月也回给令狐泉一个清然浅笑,

    “姑姑,您可是满月的长辈,看您说话这语气,这不是折煞满月吗?”

    “是你这个女官折煞我这个姑姑才是!”

    令狐泉打趣满月。

    “满月在姑姑面前永远都是刚回到侯府的那个满月,并不是什么女官。”

    满月此刻的表情真诚而认真。

    回到侯府这快一年的时间,她是真心实意的感激令狐泉对她的信任和支持。

    “还说不是?这今晚庞锐都要上门了!也不知道跟太子和五殿下比起来如何!你说呢?”令狐泉依旧是打趣满月的语气,可脸上的表情却比之前凝重了一分。

    满月沉默了下来。

    对于这个即将出场的庞锐,满月说不头疼是假的。

    所谓知己知彼,可她对这个庞锐的了解实在是有限!对于他在大漠的这几年,外界传说的都是颓然度过无所事事,可具体到怎么个颓然,怎么个无所事事了,又一点具体的消息都没有。

    起码连几个例子都没有,如此庞锐,如何让满月放心他是个一踢就倒的角色?就怕是个不倒翁,任由你踢踢打打,转身的功夫他就重新站起来一脸嘲笑的看着你!

    让你无计可施!

    除此想象,满月实在没有能说服自己的解释,让她去相信一个在大漠戈壁生活了八年的侯爷会一点异动都没有!

    表面越是平静,内里越加波涛汹涌。

    ——

    入夜,侯府今晚注定是个热闹却又不太平的夜晚。

    按照规矩,令狐鸿熹爵位比庞锐高一级,不必亲自迎接,可侯府的人也不能一个不出现,令狐泉是王妃身份,自然也不合适。

    令狐鸿熹就安排满月和令狐捷在侯府门口迎接。

    因为庞锐要来,令狐捷也从林一东合那边赶了回来,其实不过是为了回来打探消息的。

    令狐捷没有品阶,所以要站在满月身后。

    满月也不跟他客气,昂首挺胸的站在最前面,如此一来,更是气得令狐捷够呛,一想到自己母亲莫名其妙的自杀,小妹瞎了一只眼,大妹就被关在柴房不能出来,他在侯府现在一点说话的地位都没有,令狐捷就生了一肚子怨气!

    尤其他现在还站在满月身后,就像个跟班一样!这在一年前,怎么可能会有的事情!一年前她令狐满月还在县城当野丫头呢!

    都是祖母,一时想不开才把这个祸害扫把星接了回来!

    令狐捷正盯着满月后背气的七窍生烟的时候,就见前方有一队队伍朝这边行进而来。

    天已经黑了,行进的队伍是直到跟前才看的清楚一些。

    清一色的深紫色和藏蓝色两种颜色搭配在一起,远远地根本看不清楚。

    藏蓝色的马车,整辆车子不见任何琉璃珠宝的装饰,说是简朴,可马车通体的紫檀木结构,走近了,还有一股子清幽香气。

    所有的仆人也都是一身藏蓝戎装,面目严肃,神情萧寒,透着说不出的凝重感觉。

    马车缓缓地到了跟前儿,众人停下。

    隔着厚厚的车帘,马车内一丝动静也没有。

    满月抬眼看向车内,似乎感觉到车帘后面有一双炯炯有神的墨色瞳仁正一瞬不瞬的看向自己,仿佛是具备了穿透厚厚车帘的力量,直直的落在她脸上。

    满月眯着眸子,这一刻,按兵不动。

    可她身后的令狐捷却沉不住气了,原本站在一个女人身后就够丢人了,何况这个女人还是他最恨的令狐满月!

    令狐捷咬咬牙,抬脚越过满月走到了车队前面。

    “侯府令狐捷恭迎庞侯!庞侯请下车!”

    令狐捷的声音高亢嘹亮,故意要引起所有人注意。

    他要让其人都看到,侯府最风光的还是他这个二少爷!令狐满月再厉害也是个女子!成不了大器!

    其实令狐捷此刻心里头还有自己的算盘。

    庞侯府虽然衰败了,但庞侯的名声说出来还是管点用的,确切的说,是有利用价值的。

    所以令狐捷急于打探庞锐的虚实,心有所图。

    只是,马车内却迟迟没有任何动静。

    不得已,令狐捷红着脸又喊了一声,这一声比刚才还要高亢响亮。

    “令狐后附令狐捷恭迎庞侯!请庞侯下车!”

    直到令狐捷喊到第三遍,马车一侧的一个管家才慢吞吞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继而慢吞吞的开口,

    “侯爷,就不,下车,了。请,令狐,大小,姐,上车,一坐。”

    年逾古稀的庞侯府管家满头白发,眉毛和胡子也都是雪白的颜色,身形瘦削行动迟缓,说话的时候更是两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蹦,间或还有一个字一句话的时候。

    众人都在等他把话说完了,然后再在脑海里重新串联起来一遍才能明白他说了什么。

    “你——什么意思?”令狐捷有些发蒙。

    “老,夫,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侯爷,现在,不,下车。”

    古稀老者再次开口,却是让人等得头上都要长草了,才慢慢吞吞的说完一句话。而且他不仅是说话慢,行动慢,就连反应都很慢。

    “你,是,谁?”

    都这功夫了,他才指着令狐捷慢吞吞的发问。

    满月看着眼前如此奇怪诡异的老头,不觉摇摇头。

    用如此奇葩老奴的主子,该是多么的另类怪异?

    虽是不经意的动作,却是落入车内一直沉默不语的人眼中。而那双墨色瞳仁看向她的眼神也愈发专注而犀利,虽是矛盾的两种神情,但此刻在他脸上却是完美的结合在一起。

    一瞬凝视,穿透厚厚的帘子,再次让满月有种浑身一凛的感觉,仿佛再一次被一双无形中看过来的眼神定住了身体的感觉。

    令狐捷此刻已经是面红耳赤了,早知道他就不多嘴了!让令狐满月这个扫把星跟这个老头对话了。

    尽管如此,在这么多下人面前,令狐捷也不能让自己丢脸,还是硬着头皮回应道,

    “我乃,令狐侯府二少爷,令狐捷。”

    不知是不是被老头的话影响了,令狐捷一句话竟然不由自主的停顿了两次,就跟配合老头的语气一样。

    满月低下头,冷冷一笑。

    身侧也响起低低的抽笑声。

    如今站在侯府门口的可不仅是侯府的人,还有围观看热闹的百姓,令狐捷刚才那说话的语气,自然是引来不少的笑话声。

    围观的百姓又不是侯府的下人,笑话他也就笑话了,令狐捷也不可能当街打人。

    只是那脸色却更加难看了,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

    这时候,正当所有人都在期待老头开口再说什么的时候,只见那慈眉善目的古稀老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光是点头的动作就足够满月这边深呼吸一口吐出去,再深呼吸一口的时间了。

    古稀老者就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长长的,

    “哦”了一声。

    令狐捷脸色瞬间铁青。

    满月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

    “你——你哦什么?还不快请庞侯下车?哪有——哪有人到了我侯府门口不下车还要请人上车的道理?”

    令狐捷已经被这老头气的不行了,说话都磕磕巴巴的。

    不知道这说话慢吞吞是不是传染人,反正他现在就觉得开口说话的感觉都不是自己的嘴巴了一样。

    那老头再次在众人伸长了脖子等他开口的时候,不紧不慢,呼吸一口,吐出来,再呼吸一口,转动脖子慢吞吞的扫视众人一眼,然后缓慢的眨了眨眼睛,才道,

    “侯爷,就不,下车,了。请,令狐,大小,姐,上车,一坐。刚才,老夫,就,说,过了。”

    老人家在万众瞩目之下,再次狠狠的涮了令狐捷一把。

    不过现在在满月看来,也不算是涮,谁知这个庞锐将来是敌是友呢!只不过现在看来,顶多算是一个奇葩罢了。

    “你——庞侯呢?可否,出来,一见!”

    令狐捷是气得够呛,说话的语气再次被老头传染。

    老头这时候不愿意了,吹胡子瞪眼睛的看着他,咬牙道,

    “你,学,我,说话?”

    咳咳!

    满月没忍住,笑出声来。

    其实估计现在就是她开口,也会被这老头的语气影响,不自觉的放慢了语速吧。

    满月一声笑,其他的不管是下人还是围观的百姓,瞬间轻松了不少,嗤笑声渐渐多了起来。

    令狐捷脸色青白不定,五颜六色。

    “令狐满月,你,你笑什么?”令狐捷压根就没想过学那个老头说话,可他越想好好说话,脑子里面回荡的一遍遍的都是那老头慢吞吞的语气和说话方式,就像是魔咒一样,他不想学,却不由自主的入了大脑。

    “我是笑了,但不是笑你。谁说我笑的话就跟你有关?”

    满月当着众人的面一点面子也不给令狐捷留,她这一开口,围观百姓的笑声就更大了。

    令狐捷总不能揪着每个人都质问一遍。

    偏偏那白胡子老头现在也跟着凑热闹。

    “老夫,也,笑了。但,是,跟你,也,无关。”

    老头的话彻底的激怒了令狐捷,但是碍于庞锐侯爷的身份,令狐捷当着众人的面也不敢对庞锐出言不逊,只能恶狠狠地瞪了满月一眼,继而转身朝侯府走去。

    一开始令狐鸿熹也没让他在门口迎接,是他自己非要自讨没趣。

    侯府大门一侧,唐管家目睹此景,无奈的摇摇头。

    二房的真是每一个出息的。

    不过他终究只是个下人,不会在侯爷面前发表自己的看法,只会如实禀报。

    其实唐管家只要将看到的一幕如实禀报,也足够令狐捷挨训的了。

    令狐捷一走,庞锐倒不纠结要满月上马车了。

    马车的帘子缓缓掀开,看似朴素简单的的蓝布马车,其实内里却极致精致高贵。单是那蓝色锦缎就不是普通的蓝布,而是印着暗纹的宝蓝色丝织缎子,只不过织造的时候仿制了普通的蓝布眼色,所以远远看去,就是朴素的蓝布。

    第一层帘子掀开,第二层是轻纱的银色车帘,第三层是白色珍珠串成的珍珠帘子,每一颗珍珠都是蚕豆大小,密密麻麻泛出柔和高雅的光芒。

    珍珠帘子里面还有一层轻纱的帘子,随着这最后一层帘子掀开,一直在马车内紧盯着满月一举一动的某位爷终是露出了真面目。

    一抹紫衣,玄金水袖衣领,惬意慵懒的坐在车内,低垂着眉眼,遮挡了眸中潋滟光华,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沉静而优雅。

    冰润修长的手指轻捏着瓷白无暇的玉骨扇子,折扇打开,高雅气质若流水傲云,长长的睫毛掩映在眼睑上,却是一抹诱人性感的淡淡的阴影。

    随着他抬头看向满月,继而起身走出马车,周遭的声音都随着他一举一动,在此刻响起阵阵抽气声,赞叹声,唏嘘声。

    很多年很多年以后,满月对于今天他们的初次见面都记忆犹新。

    翩若惊鸿的一张绝世容颜。清眸如皓月,眼底却又沉着一抹转瞬即逝的致命吸引力,明明抓不住碰不到,却偏偏在心底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被他的视线,被他的一举一动不自觉的吸引了目光,随他沉沦也好,沉醉也好,总之就是令人不知不觉,恍惚如梦。

    纵使满月见多识广,在见到庞锐第一眼的时候,不可否认的是,她心底也生了异样的触动,不知是被他的绝世风采所震撼,还是被他此刻微笑嘴角扬起的弧度所触动,总之庞锐给她的第一感觉,莫名触动。

    比林一东曜多了一分潇洒自然,比林简多了一分宁静安然。

    如此庞锐,满月更加不会相信,他会是一个无所事事的废物侯爷。

    这一眼芳华凝视,第一眼,彼此却都有种刹那即永恒的感觉。

    就在这一刻,满月心中便有种将来的日子,会跟这个庞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庞锐微笑着走下马车,脚步从容到了满月面前。

    “令狐大小姐。”

    他开口,声音温润而充满磁性,令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侯爷,请。”

    满月淡淡出声,清眸垂下,将之前眼底的震撼和感触悉数隐藏。

    庞锐依旧微笑着看向满月,一身紫衣,表面端的是优雅夺目,可一旦接近了之后,带给满月的感觉却是神秘而尊贵的。

    他周身流动的气息是与林一东曜、林简,不相上下的高雅尊崇。

    二人一同走进侯府,一抹水蓝,一抹紫衣,却是说不出的相得益彰的感觉。

    刚刚从庞锐令人窒息的优雅气质中回过神来的围观百姓,不觉窃窃私语起来。

    “庞侯跟令狐大小姐站在一起可真是般配!男的风度翩翩,女的秀丽聪明,以前只觉得侯府大小姐面无表情,原来是要分站在什么人身边!你们瞅瞅,站在庞侯身边的令狐大小姐说不出的光彩夺目!”

    “真是越看这两人越是般配,庞侯虽然好看,可也没夺了令狐大小姐的光彩,反倒是相互映衬的感觉!要不然连太后和皇上都看好他们一对!原来如此啊!”

    “怪不得皇上和太后一直不给令狐大小姐安排女官的职位,原来就是为了等庞侯,这说不定还真是一段才子佳人的好姻缘呢!”

    众人议论的话也都入了满月的耳朵。

    她眨眨眼,始终低垂着眸子朝大厅走去,外面议论纷纷,她就当没听到。

    这才跟庞锐走了个并肩,就被说成是才子佳人天生一对了?

    人言可畏啊!

    满月这边轻轻地摇了摇头,庞锐一边走,一边表情无辜的看着她道,

    “令狐大小姐,庞锐不才,其实大小姐更衬得上才女称号,而在下倒是勉强腹黑佳人!”

    庞锐此话一出,满月脚步倏忽停下,愣愣的盯着他看了好一会。

    “侯爷,你——”

    满月语塞。

    这时候,那白胡子老管家再次慢吞吞的开口解释,

    “大小,姐,侯爷的意思,就是,他主内,你主外,这样更合适。”

    老人家说话总算了多了连贯性,可这话满月听起来却觉得头皮发麻,后背也冷飕飕的感觉,怎样都觉得一脸无辜淡定表情的庞锐此刻正张开了一张无形的巨网,在他优雅微笑背后,是天罗地网,将她网罗其中。

    “侯爷,自古都是男主外,女主内。侯爷莫要开玩笑了。”

    满月说这话的时候,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因为庞锐脸上淡定无辜的表情完美到没有一丝破绽和恶意,就算心性冷淡如满月,这一刻也摆不出冷脸给他看。

    白胡子老管家正要开口,庞锐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手中玉骨扇子散发优雅瓷白的光芒,就如同他此刻完美立体的五官。

    “要不要本侯发誓?”

    “——发什么誓?”满月看着庞锐,这一刻有点头疼的感觉。

    这个庞锐——不是说难对付好对付的问题,而是你根本就不知道他究竟想要什么!或者说,这世上其他人追求的渴望的,在他眼中心底压根就没出现过,他就像是只活在自己的世界当中。

    “我发誓,你入庞侯府,你主外,我主内。”

    庞锐的声音轻轻浅浅,充满磁性,令人动容。

    满月却有种想逃的感觉。

    她还是头一次因为旁人过分的热情想要逃避。

    “侯爷开玩笑了,此事满月说了不算,侯爷请吧。”

    语毕,满月也不敢再跟这个妖性十足的庞锐并肩走了,索性她走她的,让庞锐跟在身后。

    好在庞锐也没提出异议。

    其实庞锐并没有任何为难满月的地方,但就是他的观念令满月不知如何面对。

    说他妖性十足并不是贬义,而是对他另类性格的诠释。

    庞锐给满月第一眼是震撼触动的感觉,可接下来的对话,却有种他仿佛是天外来客的感觉。

    侯府大厅,令狐鸿熹已经等候多时。

    唐管家将令狐捷在门口丢脸的事情告诉了令狐鸿熹,令狐鸿熹虽然生气,可在客人面前自然要压着火气,却是将令狐捷安排在偏僻的位子,省的他多嘴再丢人。

    因为今天来的还有朝中其他大臣家眷,今儿就等于是在令狐侯府给庞锐接风洗尘了。

    如果庞锐是李景田的身份的话,接风洗尘就是皇上和太后在宫里头举行了,可因为庞锐既占着侯爷的身份享受着爵位,却没有任何功劳建树,对皇上和太后来说还是一个隐形的负担和威胁,所以皇上和太后都不愿意给庞锐这个面子,足可见皇上和太后对庞锐的轻视。

    只怕皇上和太后现在还在打着算盘寻一个机会剥夺了庞锐的侯爷身份才是真的!

    如此说来,庞锐这次回来是福是祸还不一定。

    令狐鸿熹在朝中既不是安解的一呼百应,也不是李景田的我行我素,他与一众大臣都保持着一定距离的交好,既不会让皇上和太后太过注意和小心,也不会得罪太多人。

    朝堂之上,如今斗的最厉害的三派分别是安解内阁一派,靖亲王皇亲国戚一派,再就是皇后娘家尉迟一派,因为各自掌管职务不同,暂时看来是相互制约,却也互不相让。

    令狐鸿熹夹在当中,一直是皇上忠心不二的臣子。

    皇上最放心是令狐鸿熹,最欣赏却是耿直敢言的尚敬平。

    令狐鸿熹心中明白,皇上信任的人都可以牺牲利用,更何况是欣赏的人!尚敬平为人耿直不阿没错,可他多次直言也频繁的得罪了皇上,若不是看在欣妃救过皇上,又是皇上当下的宠妃,只怕尚敬平早就被发配边关充军塞外了!

    令狐鸿熹今儿请来的都是朝堂之上相熟的大臣家眷,却也是掌握好了分寸,不过都是三品四品的普通官员,像是安解和靖亲王这般身份特殊敏感的,令狐鸿熹并没有请。

    庞锐落座后,满月正要到另一张桌子上坐下,却是被令狐泉叫到了身边。

    令狐泉是一番好意,担心满月一个人孤单,只是,如此一来,满月就要跟庞锐坐在一张桌子上,不但有庞锐还有表情阴沉的老夫人。

    而令狐捷则是被令狐鸿熹安排在了最偏僻的一桌,这也是老夫人表情阴沉的原因。

    “今日为庞侯接风洗尘,也是家宴,诸位请便,若有照顾不周,还望海涵谅解。”

    随着令狐鸿熹率先开口,这场接风宴不冷不热的进行着。

    庞锐的身份摆在那里,虽是顶着一品侯爷的品阶,可手里头是半点权利没有,连个四品的侍郎都不如,表面看只比令狐鸿熹低了一级,实际上却是天差地别。

    不过表面上谁都不会点破,皇上和太后不动,其他人自然都是等着看戏的心态。

    只是,庞锐的风采却是令众人倍感意外。

    还以为大漠风沙催人颓废萧索,谁知庞锐的气度风华丝毫不逊于当年的老侯爷,并且还超越了老侯爷的风华绝代。

    其他朝臣千金都是一脸娇羞的看着庞锐,羞涩视线落在他的脸上,却是如何也移不开,一边唏嘘一边专注的看着。

    都在心下暗暗可惜,庞锐这容貌生在哪怕是个四品官员家里,她们也会义无返顾的投奔而来,只是他带待那地儿,大漠戈壁的,去了受苦不说,只怕连吃饱都难了。

    晚宴开始,庞锐说话不多,倒是正常的很。

    就是满月不放心,生怕他一会一个不正常就说出比女主外男主内更加惊世骇俗的话来。

    就连令狐泉跟她说话,满月也走神了。

    “丫头,想什么呢?”

    令狐泉轻轻拍下满月手背,还是头一次见她有走神的时候,令狐泉视线不由得在满月和庞锐身上游弋,继而无奈的笑了笑。

    满月回过神来,见令狐泉如此笑着,急忙解释道,

    “姑姑,不是你想的那样。姑姑不要误会。”

    “我想的是哪样?”令狐泉眸中笑意更浓。

    “我可什么都没说,你自己倒是紧张了。丫头,你以前可从来不会如此。”

    令狐泉的话像是在提醒满月,又像是在试探她的心。

    满月摇摇头,轻声道,

    “姑姑,这个庞锐并不是表面看到的如此——正常。”

    满月知道自己要不跟令狐泉实话实说,不知道她还会怎么想。虽说令狐泉是为了她好,担心她,但对于庞锐的事情,侯府上上下下都十分在意且敏感。

    令狐泉哦了一声,眯起眼睛看了庞锐一眼,而庞锐的视线这会正好看过来,落在满月脸上的是清幽高洁的一抹视线,纵使满月现在有千言万语来解释庞锐究竟是怎么个不正常,令狐泉也难以相信。

    因为不管是神情举止视线,庞锐给其他人的感觉都是再正常不过了!可偏偏刚才他说的那些话——

    “姑姑,可能是我多心了。”

    满月挑了下眉毛,为了不让令狐泉担心下去,满月索性转换了策略。

    既然庞锐能在人前一个样,在她面前一个样,那她就将自己看做是其他人,完全无视他的怪异思维。

    “没事就好,这皇上到现在还没下旨,其实也是等着看今天的结果,你且安心坐在这里,若真有事姑姑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令狐泉说着,轻轻拍着满月的手背。

    她虽然是满月的姑姑,但此时此刻,担当的却是母亲的角色。

    她像对待自己的女儿一样照顾满月。

    在令狐泉看来,满月七岁就被老夫人送了出去,从出生就担上了初一生辰扫把星的名声,到头来却是被二夫人故意算错了时辰。

    过去七年,没有母亲在身边,侯府又不许其他人插手,她在外面吃得苦可想而知。可令狐泉却从未听满月在她面前抱怨过一句,越是如此,令狐泉心中对她的懂事和坚韧越是喜欢欣赏。

    自然而然的看重她,也不忍心她受到任何委屈和不公。

    满月眼眶有一瞬酸涩的感觉,旋即快速的眨眨眼睛,冲令狐泉感激一笑,

    “谢谢姑姑,有劳姑姑还要为满月费心费力。”

    令狐泉却是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开口,

    “这个家,你父亲贵为侯爷身份,总要给老夫人几分面子,话不能说的太重太明,也只有我在关键时刻可以豁出去,如果我都不用心的话,你的终身大事就真的要被人操控利用殆尽了。”

    令狐泉此话一出,满月眼神闪烁一下,对于令狐泉是感激,可对于老夫人以及令狐鸿熹背后的太后和皇上,却是说不出的嘲讽和恨意。

    令狐泉已经将话说的很明白了。

    现在不论是太后皇上还是老夫人,都想利用她的终身大事做一做文章。

    或许一开始太后和皇上还是想让她以女官身份留在庞锐身边监视他的一举一动的,可如今,眼看着庞锐似乎是有意要与侯府结亲家,太后和皇上已经动了另外的心思!

    与其让庞锐这个什么都不做的人占着侯爷的身份,还不如利用满月的渗透,达到彻底瓦解庞侯府的心思。

    这般招数,太后之前不是没有用过。

    三十年前,太后为了辅佐皇上登基,曾经就将自己的亲生女儿瑶兮公主下嫁给为辅佐皇上登基立下汗马功劳的大将军闵天赐。

    闵天赐出身布衣,独来独往,只懂得征战沙场却不懂为官之道。见太后都舍得将公主嫁给他,自然是感恩戴德。

    可太后却是牺牲瑶兮公主暗中监视闵天赐的一举一动,并且给瑶兮公主下了死命令,必须在两年之内收集到闵天赐谋反的确实证据,将闵天赐扳倒!

    可公主嫁过去之后,却是无法自拔的喜欢上了性格敦厚却重情重义的闵天赐,两年期限到了,公主交不出证据,太后就会责罚公主。

    后来发生的一切令人唏嘘感叹。

    公主最终向闵天赐坦白自己嫁过来的目的,闵天赐并不责怪公主,他不忍看着公主受罚幽禁深宫,自己做出了谋反的证据,因为他孑然一身,了无牵挂,除了公主再无亲人,太后就将他斩首示众了。

    公主也是后来才知道闵天赐做的一切。

    而公主之所以跟闵天赐没有孩子,也是因为太后暗中在给公主常年供应的香料中加入了含有避孕成分的香粉。

    太后自然不希望闵天赐留下后人有机会报仇了。

    后来,瑶兮公主心灰意冷上山出家。

    自此,再也不理会朝中任何事情,一心为闵天赐超度亡灵。

    这深宫秘闻,满月也是上一世帮林一东合收集情报的时候得到的。林一东合做了皇帝之后,一心要对皇室能威胁到他的人赶尽杀绝,就连出家在外的瑶兮公主也不放过。这瑶兮公主算是林一东合的姑姑,可林一东合一心只想着稳固自己的帝位,但凡是有可能威胁到他帝位的,统统不放过。

    满月后来找到了瑶兮公主,瑶兮公主早早料到林一东合会派人找上门来,在满月去之前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心思,却是将过往一一说出。

    这段故事,满月回来后并没有告诉林一东合。

    对那时的林一东合来说,他要的只是瑶兮公主不在人世的消息。

    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

    不管是林一东合,还是太后,为了稳固皇朝权位,至亲亦可出卖利用!

    太后对亲生女儿都如此狠心,不让其怀孕,杀其夫君,更何况是对她这个臣子的女儿了!

    从太后动了要除掉庞锐这个挂名侯爷开始,太后就是一门心思要将满月利用到底了。

    所以对于庞锐提出要来侯府相与,太后和皇上都没有任何阻拦。

    同样欢迎庞锐的还有老夫人!

    对老夫人来说,一旦满月嫁进了庞侯府,必定要在一定期限内完成太后交代的任务,完成了之后,太后为了顾及令狐侯府不受连带,纵使要将满月从庞锐的连带当中摘出来,可满月一个出嫁了的女子,夫君被处死了,她是回不到侯府的!也难再享受任何品阶待遇!

    那时的她与现在的令狐泉不同!

    安平王是为了替皇上挡刀死的,是朝廷的诰命夫人!终身享有王妃称号!令狐泉回到侯府也算是一种荣耀!

    而满月到时候就完全不同了!

    到时候老夫人只要在皇后和太后面前用点下三滥的招数,满月这个曾经为太后立下汗马功劳的女官,下场未必就比庞锐好到哪里去。

    她知道的秘密越多,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就是比庞锐还要该死的人!

    所以今晚的晚宴,老夫人必定要出招!

    令狐泉也会为了满月想尽办法的阻拦老夫人的计谋!

    当然,今晚还有一个人的反应很重要!

    那就是庞锐!

    听说他是准备了厚重的聘礼来侯府的,只是这聘礼到现在还不曾露面,若是庞锐看不上满月自然是最好的,可庞锐既然开口来侯府相与,就不是要跟满月两情相悦如此简单!

    庞锐目的究竟为何,满月现在还猜不出来!

    庞锐与令狐鸿熹上一次见面要追朔到八年前,十二岁的庞锐离开京都之前。

    令狐鸿熹拿出了千两银子送给庞锐,自然是私下赠予。

    不论令狐鸿熹与庞府老侯爷关系如何,庞侯府一百多口均遭毙命,就只剩下庞锐和一个管家,庞锐要去的又是大漠戈壁,令狐鸿熹都不忍见他凄凉度日。

    令狐鸿熹当年的这个恩情,庞锐自然记在心里。

    二人言谈不多,却气氛融洽。

    见此,一直沉默的老夫人清了清嗓子,看向庞锐的眼神面上虽然带着笑意,可眼底却是不屑和冷嘲。

    老夫人出身名门,又在侯府耀武扬威了这么多年,除了宫里头的皇上太后皇后,老夫人还真没怕的人。

    如今老夫人眼中,庞锐不过是生了一副好皮囊,除此之外,一无是处。

    但她却看到了通过庞锐能除掉令狐满月的方便。

    “庞侯此番回来,太后和皇上都是欢喜万分,这满月丫头究竟是侯府的管事还是其他,也是庞侯一番心意的事情啊。”

    老夫人搬出皇上和太后,颇有几分急切的意思。

    令狐鸿熹的脸色微微一变,虽然不说话,但内心却是明白老夫人话里意思的。他现在就这么一个省心懂事的女儿,老夫人都如此迫不及待的要给他送出去吗?

    皇上和太后有想法那怎么说对于侯府也是外人!这可是自己的亲孙女!老夫真是狠心!

    令狐鸿熹都有所不满,更何况是令狐泉了。

    只是满月突然在桌子下面拽住了令狐泉的袖子,不让她开口。

    她现在很想看一看庞锐是装痴卖傻还是另辟蹊径?

    庞锐看了老夫人一眼,点点头,继而看向令狐鸿熹,性感薄唇微微开启,不紧不慢的吐出一句话,

    “侯爷,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

    这一刻,满月都能看到老夫人脸上的肌肉狠狠地跳动了好几下。

    令狐鸿熹也愣住了,一时都忘了刚才说道哪里了。

    而到了这时候,自然少不了白胡子管家插上一腿。

    “侯爷,您,刚才,说,说到,庞侯府,老宅,修葺的,事情。”

    白胡子老管家慢吞吞的话语一出,原本都在小声议论的众人,一时之间好像都受到了他的影响,就连议论的声音都跟着放低放慢。

    庞锐却在这时候冲满月飞快的挑了下眉梢。

    明明是宽慰的眼神,却给满月深深tiaoxi的感觉。

    满月视线移开,一只手不由得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

    这个庞锐,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真的是大漠戈壁回来的吗?

    确定不是天外飞仙?

    自然,满月心中的这个仙字是相反的含义。

    令狐鸿熹被这主仆二人诡异的谈话方式带的有些发蒙,木木的点点头,

    “哦,是,刚才说到庞侯府老宅修葺的事情。”

    “其实老宅修葺——”

    庞锐收回视线,微笑看向令狐鸿熹,继续二人刚才的话题。

    仿佛压根就没发生过老夫人开口说话这件事!

    其对待老夫人淡定冷漠的态度连满月都佩服!

    老夫人气场是天生的强势霸道,一般人见了都是礼让三分,尤其是年轻晚辈见了她,都是恭恭敬敬的。老夫人把持侯府这么多年,气势自然是练就的没有任何问题!

    可刚刚在庞锐面前,却瞬间泄了气一般。偏偏一肚子火气,就是发不出来!

    满月想到自己以前反驳老夫人的时候,场面十之八九都是激烈严肃的,可庞锐却是四两拨千斤的令老夫人的火力全都打在了棉花上!

    但看老夫人的脸色,比曾经被满月气到的时候还要难看一倍!

    曾经她是据理力争,气的老夫人没有理可说!

    而碰上了庞锐,老夫人是不是也领教了什么叫做更加不讲理!

    令狐泉这时候意味深长的看了满月一眼,那眼神分明是在说,她终于明白满月刚才说庞锐不太正常的原因了!

    令狐泉跟老夫人做了三十多年的母女,也是直到今天才从庞锐身上学到如此致命的一招。

    老夫人此刻气的脸色发青,手在桌子下面抖成了筛糠。

    “庞侯,不知你前些日子进宫,皇上和太后是否提到过满月丫头?太后和皇上对她可否满意?”

    老夫人不甘心啊,反正已经丢了一次脸,她就不信庞锐还有胆子再忽视她第二次。

    庞锐这一次依旧是看了老夫人一眼,脸上的表情淡淡的,惊世风华在此刻更添绝代风姿,莫说是举手投足之间,就是烟波流转的刹那,也是引得一众千金闺秀赞叹连连,唏嘘连连。

    老夫人此话问的,不论庞锐说什么,接下来老夫人都会有话说。

    他说满意,老夫人就会问庞锐对满月满意与否,话题自然就提到了相与上。

    庞锐视线落在满月脸上,温柔一笑,笑容光彩耀目,静静落在满月脸上身上,就如同瞬间放大的光圈,他的笑容能在此刻将满月笼罩其中。

    再一次让满月感觉到,他的一举一动都像是在钩织一张巨网,要将她网罗其中。

    庞锐在满月警惕的眼神中,优雅出声,

    “提到,满意。”

    他的话虽然简答,却是老夫人期待的。

    可还不等老夫人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庞锐又补充了一句,

    “老夫人,你究竟想问什么?”

    “——我——”

    谁也没想到,前一刻还不搭理老夫人的庞锐,这一刻竟然主动反问。

    偏偏他笑眯眯的看着老夫人,明明是不耐的一句质问,可是从他口中说出来,却是融化春风的一声寻常问句。

    在满月看来,是不是皮相好的人,即便是发火生气,也看起来分外赏心悦目,使人容易产生错觉。

    老夫人此刻不是铁青的脸色,而是被庞锐问成了大红脸。

    她的确是有话要说,但她自己说就罢了,庞锐如此不留情面的揭穿她,这让老夫人说还是不说?

    说不说都没面子了!还不是一次没有面子,是连着两次被庞锐狠狠地下了面子!

    老夫人这会都不敢轻易开口了,谁知道庞锐下一句等着她的又是什么!

    老夫人接连吃了庞锐的亏,脸色发青,不由得看了眼身后的田妈妈。

    田妈妈心领神会,闪身离开了大厅。

    满月瞧见田妈妈离开,不动声色继续品茶,身旁令狐泉看了眼庞锐,再看看满月,这一刻也觉得二人竟有种说不出的相配感觉。

    纵然是之前毫无交集的二人,可是在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会让人有种在他们身上会发生很多事情的感觉。

    只不过,令狐泉也是见多识广的性子,不会因为一面之缘就下定论的,还要往后观察一段时间才成。

    庞锐此刻依旧是众人眼中的焦点,虽然身份尴尬,但他的一举一动都能恰到好处的吸引每个人的目光。

    而他是不是看过来的视线,也是温润轻柔,不带任何试探和侵略性。

    在满月看来,如果庞锐是在演戏的话,那他的演技绝对要比自己高出好几倍!

    如今出现在她面前的庞锐,与众人印象中大漠戈壁的落魄侯爷完全不同。

    所以这八年来,庞锐绝不会是碌碌无为,至于他的底子究竟有多厚,还需要时间验证一下。

    这时,田妈妈从外面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身鹅黄色叠彩长裙的邱季璇。

    求继续一出现,顿时成功吸引了很多视线在她身上,就连一直跟庞锐聊着的令狐鸿熹,视线也不由自主的落在邱季璇身上。

    一向以素雅装扮示人的邱季璇,今儿却是一身夺目的叠彩长裙,仿若徜徉花丛的七彩蝴蝶,轻盈靓丽。

    邱季璇虽然是以老夫人义女的身份出现,可老夫人的心思众人多少都看的明白,说是义女,再过几个月可就是侯府的主母了。

    而同样是没有名分住在侯府,赵虞儿的待遇与邱季璇完全是天差地别。

    一旦邱季璇成为侯府主母,以老夫人对赵虞儿的不满,只怕是姨娘的身份都未必会给她,如此一来,赵虞儿可谓连三夫人身份都不如!

    自古以来,在□□京都,大户人家的姨娘往往连院子里受宠的丫鬟婆子身份都不如!很多姨娘都是生不如死的活在府中一众主子和丫鬟婆子的阴影当中。

    赵虞儿此刻坐在最偏僻的地方,抬眼小心翼翼的看向赵虞儿,咬着唇沉默不语,眼底却写满了嫉妒和不甘。

    但她又能如何?

    邱季璇出身江南第一大户,有老夫人撑腰,每天都住在枫兰苑,赵虞儿不敢对她下手!就连令狐鸿熹对待邱季璇也是欣赏有加!

    目前来说,赵虞儿能保住不被老夫人赶走就是万幸了。

    邱季璇一步步走到老夫人身边,视线自然温婉,当她的目光落在庞锐身上的时候,眼底一瞬划过一丝异样凄厉的神采,紧跟着下一刻,邱季璇就快步走到老夫人身后。

    只是,她走快的那几步,步伐凌乱不说,双腿似乎还有些颤抖的感觉。

    满月瞧着,垂眸不语。

    心下却多了疑惑。

    邱季璇若是第一次见到庞锐的话,眼中不会是那种仇恨的杀气,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以邱季璇的性格处事来看,若不是深到刻骨的恨意,邱季璇无论如何也能掩饰一番的。

    邱季璇是知道庞锐在这里的。也就是说,邱季璇心中对于庞锐的恨意,在这之前是建立在她根本不知道庞锐身份的基础上。

    原本是老夫人找邱季璇来帮忙圆场子,不经意之间,却是被满月瞧出了另外的端倪。

    而庞锐脸上则是自始至终的云淡风轻,不见丝毫异样。

    庞锐如此反应,在满月看来,一是他演技实在太好,就连她都瞧不出任何破绽,二是庞锐知道邱季璇在此,只是邱季璇一直蒙在鼓里罢了。

    随着庞锐出现,满月愈发有种头顶一张巨网缓缓降下的感觉。

    如果说这是一盘棋的话,那庞锐这盘棋下的的确很大。

    只不过短时间内,还看不出更多端倪。

    孰是孰非,还需时间一一论断。

    老夫人瞧着打扮的光彩照人的邱季璇,抿着嘴满意的笑着、

    “璇儿,你坐吧。”

    老夫人拍拍邱季璇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侧,却是紧挨着令狐鸿熹。

    邱季璇坐下后,视线看似无意的瞥了庞锐一眼,平静的只是表面,却无法掩饰她一瞬惨白的脸色。

    下一刻她飞快地低下头,掩盖住眼底一切情绪波动。

    看起来像是因为坐在令狐鸿熹身边害羞,实际上——

    满月越看越觉得不太对劲。

    不起眼的暗处,赵虞儿瞧着坐在主桌的令狐鸿熹和邱季璇,脸色苍白神情黯然,放在腿上的双手握紧了拳头,整个人都是僵硬紧绷的。

    令狐捷就坐在赵虞儿隔壁的一桌,也是偏僻的犄角旮旯,此时此刻,看着赵虞儿失落黯然的表情,令狐捷眼底蓦然闪过一抹阴沉的算计。

    主桌这边,老夫人飞快的对邱季璇使了个眼色,大意是让她稳住令狐鸿熹的同时,将话题引到令狐满月与庞锐的事情上。

    可一贯让老夫人满意的邱季璇,这一次却没有任何反应给老夫人,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听令狐鸿熹和庞锐说话。

    庞锐举止洒脱谈笑风生,既不会抢了令狐鸿熹的风头,也是恰到好处的吸引了大多数好奇探寻的目光。

    而邱季璇则是从开始就一言不发。

    老夫人脸上闪过疑惑之后,是强忍的不满。

    明天就是元宵灯会了,若是今天没有从庞锐口中得到确切答案的话,明天的灯会上太子和五殿下一出现,老夫人根本无法把控局势。

    毕竟侯府是她的地盘!

    可邱季璇今儿的表现让老夫人大失所望。

    随着晚宴进行过半,令狐鸿熹还安排了歌舞助兴。

    歌舞节目都是赵虞儿彩排准备的,只不过,此刻赵虞儿也没有心情欣赏。可她没有心情不代表老夫人也没有。

    歌舞结束后,老夫人主动开口,

    “这次的节目还是虞儿你准备的吗?”老夫人突然对赵虞儿笑着问道,赵虞儿有些受宠若惊的站起身,点头称是。

    老夫人当着众人面,继续道,

    “不愧曾是江南名舞姬的女儿,遗传了你母亲的天分。同样是来自江南,璇儿对此就毫不在行,只懂得琴棋书画。呵呵——”

    老夫人很少笑,更何况是对着赵虞儿。

    此刻老夫人脸上的微笑看在赵虞儿眼中,只怕是等同于魔鬼的笑容,令人生厌却又害怕。

    众家眷纷纷捂着嘴偷笑,老夫人若是不提,大多数也不知道赵虞儿的母亲曾经的身份,这一点,其实连令狐鸿熹都不太清楚。

    令狐鸿熹只知道赵虞儿也算是名门大户,虽然比不上江南第一大户的邱季璇,家族也曾出过三品官员。

    老夫人看了眼表情有些诧异的令狐鸿熹,继续道,

    “田妈妈,赏赵虞儿白银五十两。”

    老夫人依旧是笑眯眯的神情。

    这五十两白银到了赵虞儿跟前,却让她有种吞了苍蝇的感觉。

    五十两在普通的上次来说,不多不少,倒也不是多么难堪。可一般深宅大院的主子若要赏赐给家人,大都是奇珍异宝,最起码也是一对翡翠镯子或是戒指之类,这等于是一种信物,让得到赏赐的人日后看到这信物就想到曾经是谁给予的。

    可银子这回事放起来就与其他银子混在了一起,体现不出任何特殊的作用,总不能随时随地的将这五十两银子呆在身上,逢人就说这是老夫人赏赐的吧。

    可如果是首饰之类就不同了。

    赵虞儿红着脸接下田妈妈递到跟前的赏赐,却还要承受众人异样探寻的眼神。

    她的母亲的确曾经江南第一舞姬,但却不是出身青楼的舞姬,而是官家从大户人家挑选的十二名千金闺秀在一起为了进宫而选定的舞姬。

    当时是为了太后的寿诞而准备了一支舞蹈,后来寿诞结束,也就解散了。

    老夫人却是避重就轻,只为了让赵虞儿难堪。

    令狐鸿熹飞快的皱了下眉头,对于自己母亲所为心中自然有不满。

    赵虞儿又没招惹她,这个老夫人就是不肯放过不跟她一条心的人。

    “唐管家,赏赵虞儿玉如意一支。”

    令狐鸿熹对赵虞儿毕竟是有感情的,如此一来,起码缓和了尴尬的气氛。

    赵虞儿脸上勉强挤出一抹笑来,接下之后,讪讪然坐下。

    老夫人轻声哼了一声,心底说不出的不满。

    这时,刚刚退到大厅外的唐管家再次急匆匆的小跑进来,看向令狐鸿熹的眼神带着浓浓的不可思议。

    “侯爷,太子殿下来了。”

    尽管唐管家在令狐鸿熹耳边开口,满月这桌的人几乎都听到了。

    令狐泉看向满月,眼底满是震惊。

    满月眉头皱了起来,林简来做什么?还不够添乱的吗?

    令狐鸿熹则是飞快的看了满月一眼,表情深沉复杂。

    这太子都到了门口了,自然要迎接了!

    原本这接风宴到现在就差不多结束了,庞锐没表态,起码今晚就相安无事了,可太子突然出现,今晚的变数就大了。

    “请!”

    令狐鸿熹说着起身整理衣领,准备出门迎接。

    随着令狐鸿熹起身,其他人也都跟着起身。

    只是还不等令狐鸿熹走出大厅,一抹暗黄色身影已经到了门口。

    待众人看清进来的人是林简时,都是慌忙的跪地迎接。

    林简一抹暗黄锦袍,紫玉发冠,清眸含笑,伸手扶住了要行礼的令狐鸿熹。

    旋即示意众人平身。

    “本太子今儿刚刚为父皇办完事,路过侯府,见里面灯火通明甚是热闹,这才想到今儿是给庞侯接风洗尘的日子,所以本太子也来凑个热闹。诸位都不必拘谨,今儿不是在朝堂,就当是普通的家宴了。”

    林简一番话打消了众人心头对于他突然出现的疑惑。

    而一众千金闺秀没想到会在侯府见到太子,个个面带微笑含羞带怯。

    林简也不多寒暄,迈开步子走到了主桌,随着他坐下,其他人才缓缓落座。

    林简坐下后,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满月脸上,见她一脸平静,林简心下莫名沉了沉。

    虽然早就明白她的性子,但每每见到她在自己面前都鲜有特别的反应,永远都是一张波澜不惊的面孔,林简心底就说不出的低落。

    可就是这样一张波澜不惊的面孔却能紧紧抓住他的心。

    林简坐下之后,视线却没有与庞锐有丝毫交际。

    一众千金闺秀此刻却是有种大饱眼福的感觉。单单只是一个庞侯就令她们唏嘘感叹了一晚上,现在太子也来了,论身份尊贵,庞锐自然不能跟太子相比了,可在气度风采上,二人却是不相上下,都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只不过林简多的是尊贵的气场,而庞锐多的则是洒脱的风采。

    满月看着底下一众花痴的千金闺秀,低头淡定的品茶吃东西。

    感情这回事,没经历过的时候,多得是憧憬幻想,一旦受过伤害,大多数人都会自我封闭,随之而来的就是怀疑、否定、怨恨、放弃。

    所以这一世,满月不想再触碰任何感情。

    感情二字,远不如站稳脚跟来的实在且有用。

    一场晚宴,因为林简出现,便没了结束的时辰。

    一众千金闺秀倒是很满足,巴不得不结束一直看着林简,而令狐鸿熹心下却难免七上八下。

    太子能来,绝非表面说的是顺道路过,十之八九是跟满月和庞锐有关。偏偏庞锐一直沉住气不做声,明明是来相与的,却迟迟不肯表态。

    庞锐不开口,林简就稳稳坐镇,也不开口。

    目睹此景,老夫人也不好再多言其他,只能沉着脸静观其变。

    林简不开口提出离开,这晚宴就要一直进行下去。

    满月看似不经意的揉了揉眼睛,似乎是有些累了。

    庞锐视线落在她脸上,眼底笑意阑珊温暖。

    “侯爷,其实今天过来,还有一件事情是要与侯爷商议。在这之前,我也曾在宫里头与皇上和太后提过。”

    庞锐在众人都有点打瞌睡的时候突然丢出了重磅话题,一时间,众人脸上表情各异。

    满月沉着听着,令狐泉皱眉深思。

    老夫人伸长了脖子等待有利自己的好消息。

    林简唇角挂着一抹冷笑,端坐主位,眼神看向满月,专注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和表情。

    令狐鸿熹的心跟着沉了一下,该来的始终要来,对他来说,且听着,并非毫无转机。

    而表情最为奇怪的当属邱季璇。

    邱季璇的身体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僵硬笔直,眸光垂直看着面前,如同定格在面前。

    “请说。”

    令狐鸿熹也不逃避,面容温和。

    他对庞锐倒不反感,只是满月一旦进入庞侯府,不论身份如何,都将成为太后和皇上的棋子,如此一来,也就别想什么大好姻缘了。

    令狐鸿熹对于满月一直是心存愧疚的,可皇上和太后一旦打定了主意,身为臣子的就难以改变!

    伴君如伴虎,令狐鸿熹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他了解皇上和太后,正因为了解,对于未来的局势也看的明白透彻!

    他能做的就是在将来,皇上和太后要对庞锐动手的时候,想办法化解危机,令皇上和太后将注意力转移到别处。虽然困难,但他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满月出事。

    事已至此,更多的则是走一步,看一步。

    庞锐视线落在满月脸上,声音低沉充满磁性,瞬间将所有目光吸引到他身上,

    “相与的事情,但凭皇上和太后做主,我此番回来也不会停留太久,皇上与太后如何安排,都是与我的恩赐。”

    庞锐此话一出,令狐鸿熹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皇上和太后全权接手了此事?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他竟然都不知道!

    震惊的不仅是令狐鸿熹!

    林简眼底也迅速划过一抹惊诧。

    如此一来,他若要阻止的话,就不可能在庞锐这边动手了,而是要在父皇和皇奶奶那边想法子了。事情怎么会演变成如此?

    若真如庞锐所说,他今天出现在侯府还有什么意义?还不如把这时间留在宫里头!这个庞锐!他故意的吗?

    如果是父皇和皇奶奶来决定,自然是对他不利的!

    而庞锐沉着气到现在,却等于什么话都没说!还是将所有问题都留在了明天!

    林简皱了下眉头,从进来开始,第一次正眼瞧着庞锐。

    庞锐含笑的眼神也正好看过来,四目交织,前一刻还都是春意盎然的眼神,在这一刻却是火热厮杀在半空中!

    庞锐眼底,温润尽褪,寒冽徒升。

    林简的心,咯噔一下。

    他知道自己之前小看庞锐了!他以为庞锐会大张旗鼓的达到目的,谁知庞锐一直不显山不露水,当众人都在猜测他心思的时候,他却将问日带到了起点!而这个起点对于林简来说,却是困难重重。

    也就是说,庞茹今天出现,并不是为了一个结果,而单纯是见令狐满月来的!

    当所有人都将庞锐出现在令狐侯府的目的复杂化时,其实他就只是想在明天之前,见一见令狐满月,仅此而已!

    庞锐以他的不动声色绕晕了所有人!

    包括林简!

    与其说是林简到现在才看明白庞锐的心思,倒不如说庞锐也在今晚看到了林简的心思!

    庞锐早就用他自己的方式令皇上和太后全权接手了此事,表面看这件事情是皇上和太后占了全部主动,可这也正是庞锐真实的想法!

    他是因为令狐满月才提前回来的!

    一步步都是按照他既定的计划进行!

    皇上和太后所认为掌握的主动,在庞锐眼中不过是按部就班的计划而已。

    他直到现在才说出来,就是等林简出场!

    他要看到林简对令狐满月究竟是欣赏还是在意!也要确定令狐满月的心是否落在别人身上!

    只是等林简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庞锐目的不动声色的达到,至于下一步,就看明天了!

    现场气氛瞬间陷入诡异的尴尬之中。

    连令狐鸿熹此刻都无言以对!

    下一刻,林简缓缓起身,进来的时候是温润从容的眼神,走的时候却是冰冷深沉的面部表情。

    林简走之前只看了满月一眼,见她脸上表情如初,林简一言不发,抬脚就走。

    晚宴因为林简的突然起身离开而结束。

    太子的离开就如他的出现,同样带给众人淬不及防的感觉。

    令狐鸿熹眼神复杂的看向满月,下一刻沉沉道。

    “满月,送一下庞侯。”

    令狐鸿熹很清楚,自己若是送庞锐,庞锐对自己不会有太多话说,即便说了,也都是无关痛痒的应酬话,可满月就不同了!

    若说令狐鸿熹对庞锐心中真实想法如何并不在意,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正因为令狐鸿熹信任满月,所以才放心让她送庞锐。

    满月点点头,垂眸走在庞锐身侧,一同走出了大厅。

    令狐鸿熹的脸上的表情却愈发凝重。

    令狐泉上前一步来到他身侧,轻声道,

    “大哥,我有事要单独跟你说。”

    “到谦雲阁等我。”

    令狐鸿熹点点头,沉声道。

    令狐泉起身告辞。

    晚宴进行到现在,其他人也都纷纷起身,令狐鸿熹忙着招呼离开的官员,老夫人皱着眉头正想找邱季璇询问的时候,不过是眨眼的功夫,邱季璇竟然不见了!

    老夫人又气又惊,这邱季璇在她身边半年来,一直是稳重懂事,从未出现过如今天这般怪异的举动!

    难道是因为庞锐?

    不可能啊!看庞锐的表情不像是认识邱季璇的!那是因为什么?

    老夫人急着找邱季璇问清楚!可邱季璇却不见了踪影!老夫人只得派出田妈妈四下找着,邱季璇没找到,老夫人也无心应酬其他人,借口身体不适回到了枫兰苑。

    ——

    侯府门口,庞锐看着满月微微一笑,笑容依旧绝世洒脱,一如他的时候那般,不曾变过。

    “我还不想走。”

    满月都准备说慢走不送了,庞锐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满月嘴角抽了抽,眼神却是从容迎上庞锐悠然双眸,只是看着他,却不开口说话。

    “我有东西送你。”满月沉默,庞锐就自顾自的开口,看向满月的眼神未曾改变。

    满月眼中,庞锐完全是活在他自己的世界当中。

    他有自己完善全面的打算,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也不受外界的影响。

    见他从身后的白胡子老管家手里头拿过一个锦盒,满月摇摇头,清冷出声,

    “庞侯,无功不受禄。一切还是等明天再定夺吧。”

    满月这话很清楚明白,在太后和皇上没明确表态之前,她是不会私下接受庞锐的东西。

    “庞侯今天想看的都看到了,庞侯慢走,不送。”

    语毕,满月转身欲走。

    身后,是他波澜不惊却充满磁性的声音,

    “日后在庞侯府,我会给你最大限度的自由和权利,我不敢说这权利比起在其他人身边会有多么至高无上,但是在庞侯府,你就是所有人之上!”

    庞锐的声音轻柔低沉,不是那种亢奋状态的发誓,而是云淡风轻的给她一个承诺。

    满月没转身,清眸垂下,这一刻忽然发现自己遇到了一个比林一东曜或是林简更加聪明的对手!

    说是对手是因为,庞锐一上来就表现出要跟满月并肩作战的决心,甚至还将她捧在一个高位上!很多时候,站的越高,摔的越狠!

    不是满月此刻不识抬举,而是在这个争名夺利的□□京都,每个人走的每一步都注定要小心翼翼!庞锐能在大漠戈壁度过孤独清苦的八年,又以如此完美的姿势回来,让满月如何不疑惑?不小心?

    “臣女谢庞侯多心,其实一切位高权重不过是过眼云烟,臣女驾驭不了,也无心参与,只想平淡度日,仅此而已。”

    满月声音清冷淡然,她此刻背对着庞锐,彼此都看不到对方脸上的表情。

    庞锐看着她背影,露出一抹欣赏的微笑。

    “我知道你跟其他女子不同,其实这一次回来也只为了见你一面,解我心中疑惑。我无心争权夺利,但形势迫我,大多时候我跟你是一样的,为自保而已。”

    庞锐声音很轻,在侯府门口,只有近在咫尺的满月能清楚听到。

    他的坦诚完全超乎满月预料。

    正因为他太过于坦诚,才让满月难以相信。如此坦诚的庞锐,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你刚才说——大多数时候,那么例外的时候又是为了什么?”

    满月语气愈发低沉。

    不管庞锐是不是真的坦诚,她的试探会随着自己的心而走,不会被他掌控影响。

    哪怕她不能影响庞锐的自我意识,也不会让他影响自己。

    “我在大漠八年,一向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至今还未有破例,但我此次回来所面对的局势,令狐大小姐你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倘若日后有人对你不利,呵——也许那是我破例的时候。”

    庞锐的语气自始至终的平静无波。

    甚至是无懈可击。

    有一瞬间,连满月都有一种误解了他的错觉。

    他能在真诚之中融入令人信服的无辜!如此庞锐,犹如横空出世一般,完全出乎满月预想。

    “庞侯,一切还是等明晚定夺吧!”

    满月不会给他任何私下的答复,既然庞锐坚持他自己的处事风格一演到底,那么满月也还是按照自己之前的设想,一切以观察为主。

    就算庞锐真的相与了她,她也不会嫁进庞侯府!

    绝不会!

    满月抬脚往侯府走去,在她身后,庞锐眼底是一瞬如释重负的神情。

    令狐满月的确比他想象中难以相处,但至少她没有表现出厌恶。

    “郑管家,走吧。”

    庞锐看着满月背影,直到完全看不到了,才轻声开口。

    白胡子老管家却是站在原地不动,继而沉声道,

    “侯爷,有人上了您的马车。”

    “知道。”

    对于郑管家的话,庞锐并不意外。

    邱季璇是个什么性格的女人,庞锐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她既然看到了自己,就不会善罢甘休。

    “走吧。”

    庞锐气定神闲,丝毫不将邱季璇放在眼里,也就更加不会放在心里。

    马车内,庞锐和邱季璇一人坐着一边,马车缓缓前行,邱季璇双眸赤红,一直是握紧了拳头等着庞锐开口解释。

    而庞锐却是独自品着香茗,间或挑开马车的帘子看向窗外的夜景,对于邱季璇完全忽视,就好像马车里面只有他一个人。

    坐了一会,邱季璇愈发委屈,眼泪在眼眶内打转,终是忍不住爆发出来。

    “你从大漠回来为何不提前通知我一声?让我像个傻子一样的在这里等着你,你却逍遥快活的跟令狐满月相与!你当我是什么?!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邱季璇连珠炮似的发问,看向庞锐的眼神又是恨意又是复杂的情感。

    庞锐品了一口香茗,懒懒道,

    “通知你做什么?认识之初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要过问我的身份,更加不要插足我的生活,好聚好散!该给你的,我一样不会少你!你在京都不同样也是呼风唤雨的,我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你忘了我跟你说过吗?”

    庞锐的语气淡淡的,却异常冷漠。

    邱季璇在此刻的庞锐身上,完全找不到昔日那个笑颜灿烂的庞锐。

    “我哪有呼风唤雨!我跟令狐鸿熹之间是清清白白的!可你跟令狐满月呢!你当我是傻子是不是?!在我面前就跟她眉来眼去!你要跟她相与我可以不管!但你至少提前跟我知会一声,别让我今天像个傻子一样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老不死的对你们万分期待!而我就只是一个局外人!”

    邱季璇咬牙恨恨开口,她口中所提到的老不死的,自然是老夫人。

    有谁能想到,人前对老夫人照顾的比亲生女儿还周全,人后却是第一个巴不得老夫人早死的!

    庞锐皱了下眉头,对于邱季璇如此语气倒也不陌生。毕竟他们认识了十年时间。

    邱季璇究竟是怎样的性格,没有人比庞锐更清楚。

    “十年前我就跟你说过,认识我,你就要遵守我的规矩,其他的我可以不管你,但我的任何一件事情你都不能过问!能说的我自己会告诉你,不能说的除非你有本事自己从别的地方听到,否则休想从我口中得到任何信息!”

    庞锐此刻的决绝冷淡让邱季璇想到了他刚才对令狐满月的温柔耐心,完全是一个天一个地!

    “林泽锋!你凭什么如此对我?!我邱季璇哪里欠了你的?!你说!”

    邱季璇的声音不由自主的提高了八度,看向庞锐的眼神赤红如血。

    只有她知道他的另一个名字!林泽锋!

    确切的说,是在眼前的人以庞锐的身份出现之前,连邱季璇都不知道他的另一个身份是庞侯!

    邱季璇认识的就只是那个在她记忆中占据了重要十年的林泽锋!尽管她很清楚,他们二人之间的差距还有太多的不可能!但林泽锋在她心目中的重要性是无可取代的!

    只是这个男人——她却难以掌控!

    庞锐手中白玉杯子猛地放下,砰地一声不高不低,却足以让邱季璇心惊胆战。

    “那我欠了你的吗?!”

    他冷声反问,眼底的不耐和怒气与之前判若两人。

    马车缓缓停下,庞锐看了邱季璇一眼,冷冷道

    “下车。”

    “我不下!林泽锋!你把话跟我说清楚!你为什么要对令狐满月这么好?!天底下的女人都死绝了吗?你要找那个贱人!你这次回来还带了聘礼回来!你是不是要将祖上留给你的三件宝贝都给她?是不是?!”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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