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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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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杨管事中饱私囊,可做的如此明显,难道我院子里的丫鬟婆子,还有其他院子的丫鬟婆子都是瞎子不成?看到不会说吗?”

    老夫人阴沉着脸质问三夫人。

    三夫人佯装一脸无奈的摇摇头,眼底却是划过一丝凄厉恨意。

    面对老夫人的质问,三夫人自然是有备而来。

    “回老夫人,杨管事此番中饱私囊原本也可以做到滴水不漏,单凭账册上看来,只是进出食材有些差别,但如果不是媳妇今儿一早亲自查看送去各院子的食材,也不会发现问题所在。”

    三夫人顿了顿,继续道,

    “今天一早我就去厨房检查,却发现杨管事鬼鬼祟祟,其中有一盒子食材是提前装好的,杨管事说是送去蒹葭阁的,因为蒹葭阁人手不够,所以这几天都是他亲自送去蒹葭阁。我瞧见了,便提醒杨管事,蒹葭阁若人手不够,自然有侯爷或是老夫人拨人过去,如此天天送,自然也不合适,于是就打算安排人手重新分配食材,谁知——下人分配好了,却说食材有问题,我看过之后才发现——就是现在这样,原本——杨管事是将所有不好的食材都分去了蒹葭阁,自然不敢将不好的食材分给老夫人和侯爷的院子。真是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管事竟是如此大胆欺负刚刚回来的大小姐,妾身实在忍无可忍,这才跑来侯爷这边叨扰了。”

    三夫人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想来,她也已经做足了万全准备,如今杨管事不能开口说话也听不到,完全就是个废人,老夫人又不敢承认自己才见过杨管事,更加不敢说杨管事才送了食材到满月的蒹葭阁,只能是听着三夫人在这里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

    令狐鸿熹也瞧出事情有诡异,但说打底,似乎还是因为对满月的不公才造成如此后果。

    一个小小的厨房管事都敢明目张胆的欺负她,还不是因为老夫人和二夫人的缘故,这些个奴才才如此任意妄为!

    想到这里,令狐鸿熹脸色更加难看。

    “母亲,若儿子没记错,这杨管事可是你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后来三房掌管厨房,曾经想调走杨管事,你一直不让,现在看看——若是提前调走了还会出今天的事吗?”

    令狐鸿熹很少有如此严肃对待老夫人的时候。

    老夫人性情他这个做儿子的自然是了解的,也明白老夫人有多么不待见满月,今儿这一出,只怕是老夫人手下的人有意怠慢满月,三房的见了为了自保,所以才——

    归根结底,还是老夫人纵容所致。

    老夫人脸色此刻比令狐鸿熹还难看。

    “鸿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一个奴才犯了错,还是我的错了?难道三房的没有义务管教好奴才吗?厨房交给她管,就是她的奴才,在我手下好好地,到了她手下就做出这等丑事,孰是孰非,还要我给你说明白吗?”

    老夫人现在一肚子火,没能挑起令狐满月和三房的斗争,反倒让三房在令狐满月面前做了一次好人!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自然是将所有罪责都推在三房身上了。

    三夫人今儿是有备而来,老夫人会说什么她心中有数。

    “老夫人,话不能如此说,您忘了吗?当时媳妇刚刚掌管厨房的时候,杨管事也曾在账目上出过错误,当时是老夫人极力护他,说谁人不犯错,当时媳妇的意思是将他赶走,可老夫人开口了,媳妇自然要给老夫人这个面子,如果今儿一定要说是媳妇的错,那媳妇真的不服气。”

    三夫人此话一出,老夫人眼睛瞪的大大的,后面的话全都堵在了嘴边。

    满月静静听着,始终不发表任何言论。

    三夫人为了令狐长安的事情,如今是恨死了老夫人和二夫人,所以今儿三夫人也是豁出去了,才会有如此效果。

    三夫人转而看向令狐鸿熹,一脸的委屈和无奈。

    “侯爷,上次杨管事犯错的事情您也是知道的,可您当时一直劝着妾身,说妾身才刚过掌管厨房,还是给老夫人的人留一点面子,当时不管是老夫人那边,还是侯爷这边,妾身可都是听你们的话,可是如今——妾身实在不想让大小姐以为妾身仗势欺人致使手下的人换了食材怠慢了她啊。”

    三夫人说到这里,一脸无辜的表情看向满月。

    唯独老夫人和二夫人这会子哑口无言。

    老夫人如何能忘了三房刚过掌管厨房的时候,杨管事出的那件事。

    其实那一次完全是三夫人一手操办。

    三夫人刚过掌管厨房,为了获得主权,所以故意设计陷害杨管事在账目上动手脚,但三夫人那时候终究是太过年轻,又有些操之过急,最后老夫人出面,那件事就不了了之了,三夫人从那以后更加谨慎小心,厨房的事情一直都派亲信紧盯着杨管事,直到最近满月回来了,三夫人常常等着看热闹,这才对厨房有所松懈,给了老夫人机会从中作梗。

    如今三夫人旧事重提,无疑是说当初若不是老夫人极力偏袒杨管事,也就不会有今天这一出。

    如此一来,不但杨管事和老夫人留在厨房的其他人都会借此机会被三夫人除掉,三夫人的地位还不会受到丝毫威胁!

    这对二夫人来说自然是个最坏的消息!

    原本她是想利用这次机会在厨房的管理上分一杯羹,现金看来,反倒是成全了三房的!

    原本是来看令狐满月这个扫把星和三房的吵个不可开交,怎么现在有种被人当猴子耍了的感觉?

    二夫人憋了一肚子的话说不出来,老夫人脸色又铁青阴沉,唯独三夫人红光满面,暗暗得意。

    令狐鸿熹沉着脸,看了眼跪在地上已经晕厥过去的杨管事,再看看站在一旁不言不语的满月,令狐鸿熹轻叹口气,摆摆手,沉声道,

    “你们是一天不闹出点动静来,都不得安生!先是金骏叶和金骏茶!后是进宫险些毁了侯府百年声誉,现在连厨房都出了问题!还跟我说什么孰是孰非?这眼前的黑白若我还看不明白,我这侯爷的位子就真的白当了这么多年!”

    语毕,令狐鸿熹拍案而起。

    就算是当着老夫人的面,有些话他也不想再忍下去了!

    纵使是母亲,也不能如此过分!

    毕竟是亲孙女,又是没娘的可怜孩子,已经送出去七年了,在外寄养不曾享受过亲情呵护,如今回来了,还如此怠慢欺凌!从满月回来第一天,二夫人就给了她带裂纹的桌子诅咒她,现如今——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觉察到令狐鸿熹脸色愈发的难看,二夫人缩了缩身子,没来由的紧张。

    见此情景,满月明白自己出场的时候到了。

    满月从书桌后面绕出去,走到那堆食材面前蹲下,幽幽道,

    “父亲,其实这些食材有一些还是可以食用的,侯府虽然家大业大,却也不能忘了勤俭持家之道,满月一贯是知足常乐的人,之前送去的香菇蔬菜挑挑拣拣,做几道小菜也没问题。”

    满月一边说着,一边将挑选出来的蔬菜装在一个单独的食盒里面提了起来。令狐鸿熹本是随意的瞥了一眼那食盒,下一刻,目光瞬间凝结成霜。

    “那是什么?”令狐鸿熹指着食盒顶端的一种蔬菜。

    “父亲,这是苏紫菜花。”满月将苏紫菜花拿出来放到令狐鸿熹面前,二夫人脸色微微一僵。

    令狐鸿熹定睛一看那苏紫菜花,脸色顿时比刚才还要难看数倍。

    二夫人则是战战兢兢的看向令狐鸿熹,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侯府的厨房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令狐鸿熹勃然大怒。

    三夫人在一旁佯装惊讶的说道,“侯爷,这苏紫菜花是二夫人让杨管事定的,只有二夫人院子里才会过来领这种蔬菜。”

    “侯爷!我没有!我知道侯爷最不喜欢这种蔬菜,怎么还会让杨管事买呢,是有人冤枉我啊!”二夫人脸色煞白,看看令狐鸿熹,再看看老夫人,见老夫人此刻光剩下生气了,根本无暇搭理她,二夫人急的都要跳脚了。

    “二夫人,您定了就定了吧,这不还有杨管事写的记录吗?您是三天前定的苏紫菜花,而且还让杨管事单独送去给您,要不是我今儿到厨房检查发现了问题,其实这苏紫菜花早就送到你院子里了。”

    三夫人一番话,说的二夫人面无血色。

    二夫人愿意吃苏紫菜花的事情,三夫人是知道的。令狐鸿熹自然也知道。

    但苏紫菜花对令狐鸿熹来说却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噩梦!

    几年前,令狐鸿熹与皇上一同微服出巡,晚膳的时候,试菜的小太监出门办事还未回来,令狐鸿熹主动请缨为皇上试菜,当时试的就是一道紫苏菜花,但那道菜却是被乱党下了毒药,令狐鸿熹因此中毒,在家休养了大半年的时光才得康复,从那以后,整个侯府都见不到一丝紫苏菜花的影子。就连最喜欢这道菜的二夫人也不敢在侯府享用。

    紫苏菜花险些令令狐鸿熹丢命,如今他看到这种蔬菜,自然是心有余悸。

    可偏偏三夫人是知道二夫人最喜欢吃这道菜了。

    “侯爷!我——我真的没有!”三夫人激动的辩解着,额头鼻尖冒出豆大的汗珠。

    “侯爷!您相信我啊!我真的早就戒了这道菜!是有人冤枉我啊!侯爷!!”二夫人一脸委屈的表情的看向令狐鸿熹,急的快要哭出来。

    可令狐鸿熹这会子还在气头上,任由二夫人说什么都不会消火,反倒是越看二夫人越来气。

    满月这时候眨眨眼睛,一脸清白无奈的表情看向二夫人,

    “二夫人如此说,难道是满月对二夫人栽赃嫁祸不成?不过是一棵紫苏菜花罢了,就当是满月从外面带回来的好了,二夫人何必如此大惊小怪。”

    满月越是这么说,令狐鸿熹越是不会怀疑满月。

    因为令狐鸿熹中毒的时候满月还没回来,后来这事一直是侯府的禁忌,丫鬟下人更是没人有胆子提起来。所以满月整理蔬菜的时候将紫苏菜花拿起来的话,不会有人怀疑她是故意的。

    因为那时候她根本就不在侯府!

    现在满月故意如此说,更加证明她对此事一无所知!要不然,谁敢这样故意往刀口上撞呢!

    二夫人见满月如此说,更加不知道如何解释了。

    三夫人这会子装好心的提醒着满月,“大小姐,有些事情你不知道还是不要傻乎乎的往身上揽,小心热火上身。”

    “三夫人,我行的端坐得正,问心无愧,不过就是一棵菜,还能要了人命不成?”

    “好了!不要说了!满月,你先回去。”

    令狐鸿熹不能对满月发火,毕竟无知者无罪。满月还不满十四岁,又离开侯府七年,这七年间发生的事情都与她无关。

    这把火,满月算是烧到位了,如今自然是点到为止。

    眼睁睁的看着满月离开,老夫人气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冷着脸不吭声。

    二夫人则是咬牙切齿的瞪着离去的满月。

    如今杨管事不能说不能听,连字都写不了,问什么也没用了,二夫人这边是死无对证了!原本今天就是来看戏的,还以为总算是等到令狐满月和三房的人拼个你死我活了,谁知道——竟然——

    三夫人见此,急忙将桌上的紫苏菜花收起来,小心绕到令狐鸿熹身后劝着他。

    “侯爷,今儿的事情自家人关起门来解决了就好了,满月丫头也是个明白人,想来不会不懂事的胡闹的,您还是消消气吧。”

    看着三夫人冤枉了自己现在还在那里扮好人安慰令狐鸿熹,二夫人实在是忍不住了,指着三夫人大声斥责。

    “三房的!你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紫苏菜花是谁带进来的你会不知道?!你——”

    “李心瑾!你疯够了没有?!”

    砰的一声,令狐鸿熹一掌重重的拍在酸枝木的桌面上,打断了二夫人后面的指责。

    三夫人站在令狐鸿熹身侧,看着气急败坏的二夫人,嘴角勾起一抹仇恨的冷笑。

    二夫人也有今天吗?

    她李心瑾也有让令狐鸿熹彻底失望的时候吗?是不是!

    “侯爷——我——”二夫人还想开口,却被令狐鸿熹再次打断。

    “你连女儿都教不好,儿子更是直接开口要抢满月的赏赐,现在连紫苏菜花都进了你的厨房!你喜欢是不是?好!你拿去!从今往后就好好守在你的秀雅苑,不准踏入谦雲阁一步!滚回去!”

    令狐鸿熹真的发怒了。

    怒火更多来源于前些日子二夫人对满月的所作所为。

    令狐鸿熹一直给老夫人面子,给镇远将军李景田面子!可她却是变本加厉不知收敛!满月毕竟是他的骨肉,她一定要逼死她才甘心吗?

    不重重的处罚她一次,如何一正侯府门风!

    “鸿禧!你这火气是发给我看的吗?!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亲吗?”忍无可忍的老夫人也加入战局。

    二夫人是老夫人一颗重要的棋子,如今二夫人出了事,老夫人自然要力保她,如此才能在以后继续使用这颗棋子。

    在二夫人这颗棋子还有作用的前提下,老夫人不会轻易放弃。

    令狐鸿熹失望的看了眼老夫人,沉声开口,

    “母亲,是非黑白天理对错,这一屋子的人谁不是看一个清楚明白!满月还只是个孩子,她与平雪,与子璐年纪相仿,母亲又何必要咄咄逼人的对她下手呢?”

    事已至此,令狐鸿熹忍不住与老夫人摊牌。

    今儿正好二夫人和三夫人也在,这会子摊牌,自然也是说话给二夫人和三夫人听。

    原本作为侯府的侯爷,这些事都该是老夫人站出来主持公道的,可老夫人现在却明显的偏袒二房,而令狐泉又是嫁出去的女儿,就算住在侯府,有些话也不能代替他说。

    如今朝中局势瞬息万变,侯府内部却斗的如此不可开交,令狐鸿熹哪里还有心情处理这堆积如山的卷宗?

    ——

    满月回到蒹葭阁,即刻进了房间。

    就算令狐鸿熹没有当着她的面处罚二夫人,二夫人以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而三夫人今儿也是豁出去了要跟二夫人撕破脸。

    三夫人很清楚,老夫人那个人是谁有利用价值就对谁好,一旦二夫人失势,老夫人肯定不会直接与令狐鸿熹作对,势必要拉拢一下三夫人,多获取一些令狐鸿熹的消息,而二夫人暂时会被打压一阵子。

    看来,令狐长安真的是三夫人最大的软肋。

    满月回来后,屋内就留了凝静和惜梦二人。

    凝静捧着一个锦盒到了满月身前,小声道,“小姐,这锦盒是刚刚太子殿下送去王妃院子,托王妃转交过来的。”

    凝静说着,小心将锦盒打开。

    锦盒一开,满室华彩,光耀夺目。

    “大小姐,这是——”凝静和惜梦面面相觑,不明白为何太子要送一套衣服过来。

    “十里织锦的衣裳,三年一件,十年成套。这一套耗费十年时光才能织造而成,轻薄如无物,贴心柔软却韧性绝佳,自然也是价值不菲。”

    满月准确的说出衣裳的来历,惜梦和凝静听的敬佩不已。

    自家小姐哪里像是从小县城回来的,简直就是上知天文下通地理,无所不知啊。

    看着躺在锦盒内的蓝衣长裙,满月眼前闪过的却是上一世,林东合送给她第一间衣裳时的场景。

    那时,十里织锦已经名声在外。多少名门闺秀亲自登门,只为获取一件独一无二的织锦新衣。林东合也送过满月一件,满月当时自然是欣喜幸福,可是后来却发现,就在令狐平雪身上却是穿了一套十里织锦,而林东合送给她的不过是单独的一件。

    三年一件,十年成套。足可见当时的她和令狐平雪在林东合心目中的地位。

    她陪他十年征战沙场出生入死,却不过是三年新衣,而令狐平雪什么都没做,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就得了他十年等待的宠爱。

    孰轻孰重,早已不重要。既然她已重生,那所有一切是非黑白都要她来定夺!

    满月面无表情的将锦盒合上,满室华彩缓缓淡去。

    “小姐,太子为何送您新衣?”凝静不解的问着满月。

    满月冷笑一声,将锦盒丢在一边,冷声道,“为何?为了他自己呗。你只要记住,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就够了。送的礼物越重,稍后你付出的代价就越大,天下没有平白无故的好。”

    “知道了,小姐。”

    “知道了,小姐。”

    凝静和惜梦虽然没有完全听懂满月的话,可还是认真的点点头。

    对她们来说,年纪轻轻的大小姐完全是个谜一样的人物,却有着坚韧不拔聪慧沉稳的性情,跟在这样的主子身边,自然是死心塌地,忠心护主。

    “我今儿去谦雲阁之后,宝烟有出现过吗?”满月起身,一边说着,一边推开窗户。

    一丝冷风扑面而来,让她的思绪更加清晰。

    “回小姐,宝烟鬼鬼祟祟的在后院看了几眼就走了,没再来过。”凝静沉声开口。

    “嗯。不过今晚所有人都不要睡了,盯紧了蒹葭阁每一个角落,适当的时候——关门打狗!”

    满月最后一句话,说的凝静和惜梦同时一愣。

    今儿她和三夫人演的这出戏算是坏了老夫人和二夫人的计划,而宝烟是令狐子璐的人,若是令狐子璐派宝烟过来的话,那么以令狐子璐的性子,等了七天还没找到机会的话,如今又眼见自己母亲受罚,自然是忍不下去了。

    所以宝烟今晚十之八九会有动作。

    ——

    三更时分,一直紧盯着院子四周动静的凝静发现了一抹娇小身影鬼鬼祟祟的溜进了蒹葭阁,才接近书房,就被凝静用棍子打晕了过去。

    下一刻,惜梦带着几个婆子一拥而上,将宝烟堵住嘴巴绑住双手套进了麻袋里面,四个人抬着宝烟悄无声息的进了满月房间。

    蒹葭阁所有人都没休息,也包括满月。

    看着躺在地上被打晕的宝烟,满月轻皱眉头吩咐凝静,

    “搜身。”

    “是,小姐。”凝静小声应了,蹲下来在宝烟身上仔细的搜着。

    很快,就从宝烟身上搜出了一封书信,还有一块小巧玲珑的玉佩。

    “小姐,有封信,还有一块玉佩。”凝静将东西递到满月眼前。

    满月展开那封信,看着看着,唇角不由勾起一抹嗜寒如霜的弧度。

    从宝烟身上搜出来的玉佩小巧精致,玉佩正面刻了一个“薛”字,背面则是一个“其”字。

    薛其?

    不就是薛雅梅的哥哥吗?薛家那个十六岁的傻子。

    至于那封信,通篇chanmian肉麻之语,称呼是满月小妹,落款是薛其。

    满月将信收好,瞳仁在暗夜之中闪烁清冷寒光。

    “凝静,冷水泼醒。”

    宝烟还在昏迷,满月冷声吩咐凝静。

    凝静即刻去院子打了一盆冷水,哗啦一声全都泼在了宝烟身上。

    宝烟身子哆嗦一下,猛地惊醒。

    睁开眼睛看到满月坐在面前,宝烟吓了一跳,双眼满是恐惧震惊。

    宝烟想要大声呼喊,可嘴巴被堵住了,手脚也被绑了起来,现在的她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醒了是吗?醒了就好好想想这书信和玉佩是怎么回事,想清楚了就告诉我答案,想不起来也没关系——”

    满月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向宝烟的眼神倏忽冰冷。

    “想不起来我就当你是孤魂野鬼处理了,没人知晓,一了百了。”

    “唔唔!”宝烟眼睛瞪大,吓得直摇头。

    “你是令狐子璐的人,最近一段时间却常常在我院子附近鬼鬼祟祟,如今还带了这些东西想要栽赃嫁祸,不过就算你不说也没关系,今晚会有好戏看,是吗?那就一起看吧!”

    语毕,满月低声在凝静耳边而语了几句,凝静领命退了下去。

    宝烟拼命的摇着头,嘴巴里唔唔的喊着,似乎是有话要对满月说。

    “让她说。”满月吩咐惜梦拿走宝烟嘴里的布条。

    布条一拿开,宝烟大口的呼吸着空气,一张小脸早已是煞白无光。

    “说吧。”满月不紧不慢的开口,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带着难以捉摸的高深莫测。

    “大——大小姐,奴婢今儿过来三小姐是知道的,不光三小姐知道,还有其他主子也知道,如果奴婢没回去的话,不光三小姐会知道,其他院子也会知道。大小姐是聪明人,您已经拿走了书信和玉佩,现在再抓了奴婢没有一点好处。”

    宝烟跟在令狐子璐身边多年,说话习性也跟令狐子璐有点相似,都那么的自以为是。

    满月冷笑一声,放下手中玉佩,歪头打量着宝烟。

    都死到临头了,还跟她谈条件!

    “宝烟,你说的都有理,既然抓了你没有一点好处——”满月顿了顿,缓缓起身走到宝烟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宝烟还以为满月想通了要放了她,正在心底暗暗庆幸,却是被满月后面的话吓了个半死。

    “没好处的事情我不会做,我只知道,死人不会说话,不会跟我谈条件。”

    语毕,满月挥手让惜梦重新堵住了宝烟的嘴巴。

    宝烟还没来得及呼喊出声,就被惜梦带着两个婆子摁在了地上。

    “大小姐,怎么处置她?”惜梦担心夜长梦多,一旦三小姐那边等不到宝烟回去,很可能找借口过来寻人。

    宝烟此刻深知自己被满月抓了的后果,如果跟满月说了实话,以后也未必有好果子吃,三小姐更加不会放过自己,可是如果不说的话——

    “我说了,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说话,拖到后院,淹死。”满月话音落下,惜梦的手不由得抖了一下。

    杀人?

    她们可从来没有过。

    可这是大小姐吩咐的,而宝烟又实在该死。

    “唔唔!”见满月动真格的了,宝烟吓得拼命摇头。

    满月眼底冰冷无情的嗜杀气息吓住了宝烟,她此刻绝对相信满月会杀了她。

    “是,小姐。”惜梦领命,吩咐两个战战兢兢的婆子就要拖走宝烟。

    宝烟发了疯一样的滚到满月身前,激动地摇着头。

    满月看都不看她一眼,挥手让惜梦带她下去。

    “唔唔!”宝烟更加激动的喊着,但只能从喉咙里面发出一些呜咽声。眼见满月表情决绝,宝烟更加担心满月这是来真格的。

    就在宝烟快要被惜梦等人拖出去的时候,宝烟发了疯一样摇着头,发髻都散开了,眼泪扑簌扑簌的落下。

    惜梦见此,回头看着满月,

    “大小姐——”

    “唔唔!”宝烟以为惜梦要为她求情,当即拼命冲满月点头,意思是她有话要说。

    哪知惜梦却愣愣的来了一句,“大小姐,要不先把她打晕了再淹死?”

    “唔!!”

    一听惜梦这么说,宝烟吓得都快晕过去了。

    宝烟绝望的眼神看向满月,那眼神分明在高速满月,满月这会子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惜梦,把她带过来。”满月最后一刻开口,薄唇轻启,声音清冷无波。

    惜梦和两个婆子拖着瘫倒在地的宝烟到了满月跟前,惜梦拿走宝烟嘴巴里的布条,宝烟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

    满月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人都是不到最后一刻不知道生命的重要!

    当意外来临,人们才会明白明天才是最重要的!

    “说吧。”满月缓缓坐下,一手把玩着桌上的白玉杯子,瞳仁冷冷的盯着宝烟双眼,一瞬犹如两片薄薄的刀片飞快刺入宝烟眼底,让她在满月注视下,不敢有丝毫隐瞒。

    “大小姐,三小姐派奴婢这几天一直盯着大小姐这里,其实是想找机会将书信和玉佩藏在大小姐房间,稍后三小姐会安排薛家的薛其少爷来侯府,后面的事情奴婢就不是很清楚了,奴婢也是奉命行事——大小姐放过奴婢吧。”

    宝烟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她也不想做这些,但三小姐吩咐了,她不敢不听。

    宝烟的话似乎是验证了满月心中猜测。让一个傻子出现在蒹葭阁,最好是被后附的人都看到了,到时候再从她这里搜出书信和玉佩,她就真的百口莫辩了,一旦传出去,她的名声比令狐子璐还不堪!

    之前就冤枉她跟下人有关系,现在又弄回来一个傻子——呵——看来令狐子璐是真的要报当日下药之仇!令狐子璐自己的日子不好过,自然也看不到满月风光!

    “大小姐,如何处置她?”惜梦听了宝烟的话,气愤不已。

    大小姐行的正坐得端,怎么这些人偏偏就是不可放过她呢!

    “惜梦,给她松绑。”满月冲惜梦挥挥手,此时此刻,一点也不担心宝烟会逃跑。

    “——是。”惜梦迟疑了一下,却是听话的给宝烟松开了绳子。

    宝烟仍是跪在地上,浑身发抖。

    “宝烟,你且回去吧,就告诉令狐子璐我什么都知道了,让她看着处置你吧。”满月不冷不热的语气,刺激的宝烟更加害怕和紧张。

    宝烟快要哭出来了,不住的求着满月,

    “大——大小姐求求你救救奴婢吧!奴婢知道听命三小姐的话做出对大小姐不利的事情是奴婢的错,但奴婢也是逼不得已,如果奴婢现在回去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三小姐,奴婢也没命了!奴婢真的不敢回去了!求大小姐给奴婢一条活路吧!”

    宝烟现在宁可被满月抓起来,也不敢回去。

    按照满月的做法,今天的事情一旦败露了,三小姐是打死也不会承认让她来放书信和玉佩栽赃嫁祸大小姐,到时候死的人还是她!

    宝烟也算有点小聪明,关键时刻还能转过弯来。

    “我不懂得给你什么活路,你毕竟是三妹的人,如今还是要害我的人,我只给你一条活路,岂不是断了自己的退路。”

    “不是的大小姐!大小姐!求求你教教宝烟怎么做吧!宝烟给您磕头了!”宝烟深知,现在能救她的只有令狐满月!

    一旦她做的事情败露了,令狐子璐绝对不会保她。

    满月眸光闪了闪,见时机成熟,眉梢挑高,冷冷道,

    “既然如此,那你就怎么来的,还是怎么回去,就当书信和玉佩都送到了,而我也没有发现你,往后的事情你就什么都不准说,更加不用管,东西在我这里了,你的任务不也就完成了?”

    满月的话听得宝烟眼睛一瞬发亮。

    如今看来,这算是对她来说最好的法子了。回去就告诉三小姐一切照旧,至于将来的事情,三小姐就是问起她来,她也可以说是大小姐诡计多端,在她走后发现了书信和玉佩也不一定,顶多被三小姐责骂一顿,不会丢命。

    宝烟踉踉跄跄的离开蒹葭阁,惜梦看着宝烟离去的背影,始终有些担心。

    “小姐,这个宝烟靠得住吗?”

    “放心,就目前的厉害关系来看,她只要不是个傻子,今儿的事情就不会说出去半句。”满月笃信自己这一次放走宝烟是最好的办法。

    留下宝烟若真的杀了,这一院子的丫鬟婆子都要担上沉重的心理负担,若是带着宝烟上门兴师问罪,到时候宝烟矢口否认说是满月的人抓了她,令狐子璐也反咬一口的话,自然不是满月想要的结果。

    将宝烟推回去,人都是怕死的,宝烟自然有办法过了令狐子璐那一关。

    就在这时,凝静脚步匆匆的赶回来。

    “小姐,您吩咐的事情都办妥了。”凝静一进屋子,小声在满月耳边说道。

    宝烟回到令狐子璐的院子,一夜相安无事。

    满月这一天都在院子里呆着,不曾去过别的地方。到了傍晚,凝静从外面回来,满月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吩咐惜梦和凝静带着其他几个丫鬟婆子在指定的地方等着她,独自一人离开了蒹葭阁。

    既然令狐子璐要利用薛其对她下手,那么东西都已经放在她这里了,令狐子璐自然是担心夜长梦多,想要尽快行动了。

    次日一早,天还未亮,满月独自一人朝蒹葭阁后院最偏僻的院子走去。

    她回来侯府之后,每隔七天都会去后院采摘露水泡茶的时候用,以往都会带着凝静和惜梦,今儿她独自一人出来。

    如果令狐子璐会在暗中对她不利,那么带上惜梦和凝静反倒是害了她们,现在让她们在暗处看着,反倒是神不知鬼不觉。

    从离开蒹葭阁,满月就感觉有人在背后盯着她,到了最偏僻的后院,满月没有直接进去,而是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满月脚步越走越快,身后跟踪她的人脚步也越走越快,下一刻,满月转身进了令狐子璐的院子。

    当跟踪满月的人也跟了进了令狐子璐的院子之后,却是遍寻不到满月的身影。那抹黑影显然有些迷失了方向,在令狐子璐的院子里晃来晃去,不知所措。

    正在这时,院子外面宫灯通明,伴随着丫鬟婆子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正在三夫人院子休息的令狐鸿熹正准备起床,忽然听到隔壁令狐子璐院子里传来的嘈杂声,令狐鸿熹眉头一皱,一边穿着衣服,一边朝令狐子璐院子走去。三夫人也飞快的穿好衣服,紧紧跟在令狐鸿熹身后。

    令狐子璐院子里此刻已经是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令狐子璐胡乱的套了件衣裳,一脸茫然的站在院子里面,看着七八个丫鬟婆子在打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男人嘴里时不时发出痛苦的闷哼声,令狐子璐越听这个声音越耳熟,脸色也跟着变了。

    这时,令狐鸿熹和三夫人赶了过来。二夫人也带着睡眼惺忪的令狐平雪朝这边走来。老夫人的院子离这里太远,加上老夫人昨儿睡得不好,所以令狐鸿熹吩咐任何人都不准去打扰老夫人。

    最后一个赶过来的是令狐泉。

    “怎么回事?”令狐鸿熹问院子里累的气喘吁吁地一众丫鬟婆子。

    惜梦抬起头看到是令狐鸿熹,急忙让众人住了手。

    “回侯爷,奴婢等人今儿一早陪大小姐到后院采摘露水为侯爷泡茶,谁知才走到院子外面就看到这个小贼鬼鬼祟祟的在三小姐的院子里,这小贼正要开三小姐房门的时候,被奴婢等人发现,就将他抓住打了一顿。侯爷请看,就是这个小贼。”

    惜梦说着指着躺在地上哼哼着的黑影。

    “什——什么小贼?他——”令狐子璐眼神一颤。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院子里的不是什么小贼,而是薛家那个傻子薛其。

    二夫人和令狐平雪相视一眼,见令狐平雪眼神闪烁了一下,二夫人心下一惊,难不成这一出是平雪和子璐做的好事?该不会是又着了令狐满月的道吧!

    二夫人又气又恨,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令狐平雪一眼,令狐平雪理亏,只能低下头,暗暗责骂令狐子璐无能。

    不是将薛其引到蒹葭阁的吗?怎么到了她的院子?

    侯府平时戒备森严,很少有小贼闯进来,还如此明目张胆的闯进小姐的闺房,这让令狐鸿熹颜面尽失,堂堂侯府竟然出了这种事,定要严惩。

    “将那小贼带过来!”令狐鸿熹一声令下,唐管家立刻带了人上前,将那黑衣小贼带到了面前,等那小贼的面容出现在面前时,三夫人不由低呼出声,

    “这哪里是什么小贼,这不是薛府的薛其少爷吗?侯爷,大家都误会了,薛其少爷跟子璐可是青梅竹马早就认识的,估计今儿是来侯府做客的。”

    三夫人话音刚落,立刻被令狐鸿熹冷声打断,

    “天不亮就做客?你会这么做?”令狐鸿熹也知道三夫人故意这么说,但令狐鸿熹真的是对二房的人说不出的失望,看着出现在令狐子璐院子里的薛其,令狐鸿熹不用想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薛其是被侯府的丫鬟婆子发现的,府里这么多张嘴,又都不是瞎子,如果他今天不将此事处理妥当,众人你一张嘴我一张嘴,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

    还不如他当断则断封住众人的口。

    三夫人没想到令狐鸿熹会如此配合自己,可是看到令狐鸿熹那铁青的脸色,三夫人又无趣的闭了嘴。

    二夫人见这情景急了,今儿的事情都是两个孩子的主意,她完全被蒙在鼓里,现在想说什么都插不上话。二夫人对身边的贴身丫鬟使了个眼色,想让那丫鬟去通知老夫人,就算被老夫人责骂也好过连累平雪被令狐鸿熹责骂的好。

    可那丫鬟刚要走,就被令狐鸿熹瞧见了。

    “又想去找老夫人?有本侯在此!今儿谁也休想叨扰老夫人休息!”令狐鸿熹一声冷喝,那丫鬟吓得腿都软了,差点跪在地上。

    二夫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三夫人见了,痛快的哼了一声。

    “子璐!这怎么回事?”令狐鸿熹看着脸色煞白的令狐子璐,对这个女儿已经是彻底失望。

    令狐子璐确认了院子里的黑衣人就是薛其,更是一脸茫然和惊讶。

    “父——父亲大人,女儿也不知道啊。女儿还没睡醒就听到院子里有喊叫的声音这才起来的——”令狐子璐眨巴着眼睛,不敢看薛其。

    薛其这时候却捂着嘴巴,一边哭着一边喊着,

    “不是说这里有漂亮妹妹陪我玩嘛?还说是侯府的千金,放我进来了,却打我——呜呜,我要回去告诉父亲大人去。”薛其只是有点傻乎乎的,但智力也想当时十岁左右的孩童,眼下被打了,自然也懂得为自己辩解。

    令狐子璐一听薛其的话,嘴角抽搐着,紧张开口,“父亲,你可别听这个傻子胡说八道,分明是他胆大包天私自潜入侯府,现在还想逃脱干系,父亲,这事可与女儿无关啊。”

    “三小姐,这侯府的人谁不知道你跟薛家的关系是最好的,而且薛其别人的院子不去,偏偏就轻车熟路的到了你的院子,天不亮就来了,这也就罢了,怎么一个傻子还能躲过看门的眼睛不成?这不是有人存心放人进来吗?”

    三夫人牙尖嘴利,刻薄开口。

    “三房的,没有证据的事情你不要在那里血口喷人!薛其出现在子璐院子就是跟子璐有关吗?我看今儿的事情就是有人存心陷害!”二夫人护女心切,岂容三夫人如此说。

    三夫人冷笑一声,挑眉看着二夫人,

    “好吧,既然二夫人不让我这个妹妹说话,那就让侯爷定夺吧,二夫人也省事不用开口了,反正今儿老夫人不会过来了,二夫人就等着看侯爷如何发落吧。”

    三夫人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三言两语堵住了二夫人后面的话,反正不让她开口说话,二夫人也休想开口。有胆子害她的长安,就等着看她的亲生女儿一个个没有好下场吧!

    这时,满月采了一些露水朝这边走来,看到令狐泉,福身问好。

    “姑姑,你与父亲为何都在此?”满月一脸懵懂的表情,令狐泉摇摇头,扬起下巴,示意满月看向院中。

    “惜梦?我刚还说你们一个个都跑去哪里偷懒了,怎么会在这里?”满月看到惜梦眉头一皱,将手中的露水瓶交给惜梦,先给令狐鸿熹行了礼。

    “大小姐,你可别责怪你的丫鬟,要不是你每七天都有早起收集露水的习惯,恐怕有些人做了什么苟且之事这侯府上上下下还都蒙在鼓里呢!这次呀,多亏了你的丫鬟婆子眼明手快啊!”

    三夫人笑的不怀好意,看向满月的眼神却是默契了然。

    满月不动声色的走到令狐鸿熹身侧,佯装毫无知情。

    被打的薛其看到满月,想要咧嘴一笑,却是扯痛了脸上的伤口,薛其嗷嗷叫着,

    “不是说让我来看大美女的吗?怎么给我看那个丑八怪!这个美女好看,嘿嘿——跟画像上的一模一样。”

    薛其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副画像,连带画像一块被掏出来的还有一封信。

    “唐管家,拿上来!”

    画像打开,众人凑过去一看,却是大吃一惊。

    怎么画像上的女子竟然是满月?

    二夫人得意的咬咬牙,这下看令狐满月还怎么脱身!

    令狐平雪则是冷冷的瞪了满月一眼,见满月无动于衷,令狐平雪眼底的恨意更加浓重。

    “好你个令狐平雪!明明是你约了薛其半夜私会,现在私会完了你就让这个傻子到我的院子里来闹事,想要冤枉我!你这个扫把星自己倒霉就算了,你还——呜呜,你好冤枉我!”

    令狐子璐一见那画像瞬间炸了毛,刚才的害怕荡然无存。

    画像正是满月本人,眉目清秀,栩栩如生。

    二夫人这会子也来了劲,冷哼了一声,咬牙切齿的看向满月。

    “令狐满月,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薛其怀里的是你的画像,不是子璐的!难不成还是薛其想去你的院子结果走错了来到了子璐这里,偏巧被你的丫鬟婆子看到了,这还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要不就是子璐说的,你跟薛其幽会之后想要冤枉子璐!你这心肠何其歹毒阴险!”

    二夫人逮住任何一个机会都不会放弃打击满月。

    “母亲,先别说了,还是让大姐自己解释清楚吧。如果大姐真的跟薛其关系匪浅,那只要大姐跟父亲解释清楚了,父亲会想办法的。”令狐平雪每次都是如此,表面装好心装大度,实则却是恶毒的落井下石,不留余地。

    “二妹这话说的,不过就是一副画像,那如果这幅画像上画的是人二妹的话,那岂不是还跟二妹有关系了?二妹又要如何解释呢?”满月反唇相讥,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令狐平雪眼底闪过一抹恶毒冷光,一脸无辜的表情看向满月。

    “大姐怎么如此说,这画像上的人确实是你不是我啊,如果画像上的人真的是我,那我绝不会对父亲隐瞒任何,一定如实禀报,只可惜——”

    令狐平雪说到这里,令狐鸿熹已经打开了另一封书信。

    令狐平雪眼底划过一丝阴冷嘲笑,就等着看满月如何被令狐鸿熹责罚了。

    令狐鸿熹看到那书信,脸色更加难看,比之刚才还要难看数倍。

    令狐平雪正在洋洋得意之际,那封书信不偏不移的甩在了她的脸上。

    “啊——父亲——”令狐平雪低呼一声,不明白好端端的父亲冲自己发火做什么。

    “侯爷,是令狐满月惹了你,你冲平雪发火做什么?你看把平雪吓的。”二夫人急忙护着令狐平雪,仔细查看令狐平雪脸上有没有伤痕。

    令狐平雪委屈的看着令狐鸿熹。

    “你还有脸开口?瞧瞧你做的好事!!看看这封信上写了什么吧!”令狐鸿熹指着甩在地上的信压抑着怒火道。

    二夫人不明就里,弯腰捡起了书信。

    令狐平雪也跟着凑过去一起看。

    原本书信上的内容该是薛其写给令狐满月的书信,而且那封信昨儿就让宝烟晚上偷偷地放在令狐满月的房间,今儿就可以利用薛其出现,名正言顺的的搜查令狐满月的房间了,可怎么薛其身上还有一封?

    而且这笔迹——

    见母女二人不说话,令狐鸿熹深呼吸一口气,压抑着怒火说道,

    “是不是没话说了?!平雪,这明明是你的笔迹,难道这书信不是你写的?”

    “父亲,这确实不是女儿写的啊!”令狐平雪瞪大了眼睛,拼命摇着头。

    她什么时候写过这封信来?就算她有事让薛其办,也是让令狐子璐开口!她是什么身份?薛其那个傻子又是什么身份!她岂会跟一个傻子搅合在一起!

    “乔青,拿过来我瞧瞧。”一直沉默的令狐泉冷声开口。

    二夫人攥紧了那封信,看看一脸委屈无辜的令狐平雪,再看看表情冷淡的满月,这会子如果还看不出是怎么回事,那她过去几十年真是白活了!她这两个不听话的女儿,只怕又是被令狐满月那个扫把星给耍了!

    见二夫人攥着信不肯叫出来,令狐泉眉头一皱,冷声道,“二夫人如此紧张那封信,看来真是心中有鬼,刚才平雪怎么说满月丫头的来?不是说了,若画像上的人是她的话,她就对侯爷说实话,那么现在呢?怎么你们母女二人都成了哑巴了?”

    令狐泉素来就不喜欢二房的,但二夫人终归是生了一个儿子两个女儿,这又是哥哥家的家事,令狐泉一贯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二夫人千不该万不该一次次的伤害令狐满月!曾经,令狐泉与满月的娘亲也是经常走动,无话不说。后来满月娘亲去世了,没过多久,安平王也去世了,令狐泉就更加无心去管侯府的事情了。

    直到最近,满月回来了,令狐泉每每看到满月,都会想起她的娘亲。

    二夫人被令狐泉堵得说不出话来,不情愿的将书信给了乔青。令狐平雪却是一脸紧张的看着母亲。

    “父亲,那封信根本就不是女儿写的啊,是有人冤枉女儿!父亲您可要明察啊!”令狐平雪现在比谁都紧张害怕。从薛其身上搜出来的那封信,笔迹简直跟她写的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尤其是她的名字,就连她自己第一眼看了都分不出来究竟是不是她写的。

    书信到了令狐泉手里,令狐泉一看书信的内容,忍不住冷哼一声。

    “好一个寂寞春闺无人相伴!好一个郎情妾意此生相守!二夫人!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这都写了些什么□□不堪的文字!如果说刚才满月只是一幅字画就被你们说成是不知廉耻苟且之事!那平雪这封书信又如何解释?你可别说这不是她的笔迹!你倒是告诉我有谁能模仿她的笔迹模仿的如此像?平雪可是在二夫人的tiaojiao下甚少出门,这字迹更加不可能传到外面去,如此想象的字迹,不是她的又是谁的?亏你们母女二人刚才还有脸指责满月!满月不过是一副画像,但凡见过她的人都可以画出,但是这封书信呢?可是出自平雪之手啊!”

    令狐泉扬着手中书信,面带冰冷嘲讽。

    二夫人此刻明知书信跟满月有关,却没有丝毫证据反驳令狐泉的话。

    令狐平雪看向早就吓傻了的令狐子璐,眼珠子一转,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泪流满面的看向令狐鸿熹。

    “父亲大人,女儿真的是冤枉的!既然有这么一封来历不明的书信,那么为了证明女儿的青白,就请父亲大人派人搜查女儿和大姐的房间吧!女儿问心无愧不怕搜查,想来若大姐也是无辜的,自然也不怕搜查!”

    令狐平雪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薛其的玉佩和书信还在满月房里。

    如果还在的话,一旦被搜出来,指证令狐满月的证据自然就多了!到时候她就有机会翻身了。

    见令狐平雪如此说,满月有些迟疑。

    “父亲,满月那里简简单单一目了然,实在是没什么好搜的。”满月越是如此说,令狐平雪越认为她心里有鬼。

    “大姐,如今你我二人都有嫌疑,我都不怕搜查,你怕什么?难道你心里有鬼?”令狐平雪看到满月仍是迟疑的表情,内心更加笃定,令狐满月肯定是没发现那块玉佩和书信,如果发现了,她这会子一定是毫不犹豫的让令狐鸿熹派人搜查,既然她有所迟疑,就是她本身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大小姐,这可是证明清白的好机会啊,不就是搜查房间吗?又不会少了什么,你还在顾虑什么?”见此,三夫人看似语重心长的劝着满月,二人眼神交换了一下,满月别过脸去,一脸的不情愿。

    “那就查吧。别弄坏了我屋里的东西。”

    满月松了口,二夫人和令狐平雪这边,心底就升腾起了最后一丝希望。

    令狐鸿熹和令狐泉都派了人分别去满月和令狐平雪房间搜查。

    不一会,去令狐平雪房间的人率先回来,自然是没什么发现。令狐平雪心中冷笑,接下来就看令狐满月的了。

    又等了一会,天已经完全亮了。就见负责搜查满月房间的唐管家和乔青脚步匆匆的赶过来,手里还都拿着什么东西。

    令狐平雪见此,暗暗松了口气。

    “是什么?”令狐鸿熹疑惑的问着唐管家。

    唐管家欲言又止看向乔青。

    乔青上前一步,沉声开口,“回侯爷,在大小姐房里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除了这几件前几天才送去的新衣有问题——”

    “拿来我瞧瞧。”令狐泉眉头皱起,挥手叫来了乔青。

    乔青捧着的几件衣服并不是她送给满月那几件,倒像是前几天府里统一做给几位小姐少爷的衣服。

    令狐平雪一听没什么特别的发现,只有衣服有问题,顿时如泄了气一般,不甘的瞪着那几件衣服,恨不得将衣服看成是书信或是薛其的玉佩。

    “王妃,这几件衣服应该是之前泡了药水,刚开始看不出来,可等着放上几天,衣服上的花纹图案就会发生变化,变成现在这样。”乔青指着衣服上一块块晕染的不像样子的地方小声开口。

    令狐泉拿着衣服,手指收紧,瞳仁一瞬冰寒如霜。

    上一会见到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还是在七年前,令狐满月的母亲去世前几个月!没想到,七年后,有人故伎重演了!

    觉察到令狐泉脸色不对劲,二夫人紧张的看向令狐泉手里的衣服,却在瞬间变了脸色,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七年前,令狐平雪还小,自然不明白令狐泉此刻怒火从何而来,她不知道,满月知道就够了!

    上一世,满月的娘亲还在世的时候,府里统一给各房添置过年的新衣,可等到新年那天,满月母亲命人将新衣拿出来的时候,新衣却仿佛染了色一般,根本没法穿在身上。

    当时,令狐泉恰巧经过,自然是知晓的。为此,令狐泉还曾下令彻查一番,最后自然是不了了之,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衣服是被二夫人动了手脚。但令狐泉却查到了衣服是在送来之前被药水浸泡过,所以才会出现染色的情况。

    那一晚,二夫人穿着新衣大出风头,满月娘亲这边只好推脱身体不适没有出席,自那以后,二夫人就更加变本加厉。

    今时今日,令狐泉看到二夫人将同样的招数用在满月身上,如何能不生气!

    “姑姑,这几件衣服——可能是我保存不当吧。”满月垂眸轻声开口,脸上带着欲言又止的尴尬和谨慎。

    令狐泉叹口气,唏嘘不已。

    “这就是你不想让人搜查房间的原因?”

    “是。”满月乖乖点头。

    令狐鸿熹看着那几件衣服也是频频皱眉。

    “唐管家,怎么回事?”

    “回侯爷,衣服应该是前几日由二夫人统一送到大小姐房里的,但是老奴刚才跟乔青搜查的时候看到这几天变成这个样子,担心有什么问题,所以就一并拿来了。”唐管家实话实说。

    二夫人一看那衣服染了色,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那也只是七年前的事情,她可没将这一招用在令狐满月身上!现在令狐满月正在风头上,二夫人怎么可能在衣服上动这么明显的手脚。厨房的事情才解决没几天,二夫人正在想别的办法呢,根本无暇在衣服上做动作!

    令狐平雪眼见众人注意力都在衣服上,不觉有些着急。

    “唐管家,你仔细搜查过了没有?除了这几件衣服没有别的信物或者书信什么的吗?”

    “二妹!你以为还会有什么信物?!还是你知道会有什么信物!不妨说出来,也好让大家都开开眼界,好让唐管家和乔青再搜查一遍的时候有个目标和方向。”满月清冷出声,眼神冰冷如霜,整个人仿佛凝结了一层又一层的冰棱霜华,连带四周的温度都跟着降低了很多。

    “这——这不可能!”令狐平雪不相信在满月那里什么都搜不出来,如此一来,单凭那一副画像,令狐满月可以说画像只要见过她的人就能画出来,可是她的书信却不容易过关!

    令狐平雪如何也想不通,怎么会有一封书信的笔迹跟她写字的笔迹一模一样呢?

    “你还想说什么?!她是你大姐,不是你的仇人!”令狐鸿熹冷声打断令狐平雪,看向她的眼神更是溢满愤怒和失望。

    “平雪,你太让为父失望了!你小小年纪却如此咄咄逼人,对待自己的亲姐姐没有丝毫的包容敬爱之心,现在证据确凿,你却还不知悔改!我看——这个侯府是容不下你了!”

    令狐鸿熹别过脸去不看令狐平雪,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令狐平雪和三夫人大惊失色。

    这时,薛其还在一旁傻乎乎的喊着疼。

    “喂!你们一个个的有完没完了,不是说来看美人的吗?美人倒是有了,就是我不知道选哪个,我都喜欢,都喜欢!子璐妹妹,你快帮我选一个吧!那天你不是说了嘛?只要我乖乖配合你,你就给我选一个侯府的大小姐玩玩!你快高无我是哪一个?”

    薛其一张脸都被达成了猪头,却还不忘美人。

    令狐子璐急忙后退了几步,结结巴巴的冲薛其喊着,“你这个傻子别过来!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这些话?你少在这里冤枉我!明明就是你认识我大姐,这是你们俩之间的事情与我无关!”

    令狐子璐吓得都不敢看令狐鸿熹和令狐泉的眼神,这个薛其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之前不是对他千叮咛万嘱咐吗?让他拿着画像等在蒹葭阁外面,一旦画像上的女人出来了就悄悄跟在她身后,至于令狐满月的丫鬟,子璐这边都带人安排好了,会想办法绊住她们的。

    可谁知,今儿一早,令狐满月竟是没带丫鬟婆子出来,还带着薛其绕起了圈子。

    令狐子璐哪里知道,这侯府的一草一木,满月比任何人都清楚!令狐子璐院墙一侧有个花坛的缝隙,正好可以从那里钻出来到隔壁三夫人的院子,所以她故意引薛其到了令狐子璐的院子,又从那个花坛钻了出去,外面自然有三夫人的人接应。

    通过上一次厨房的事情,她跟三夫人的第二次合作自然要模切很多。

    就连那封书信,也是三夫人派人连夜将临摹书信的老先生从京郊追了回来,又重新模仿令狐平雪的笔迹写了一封信,现在那老先生是真的不会回来了。

    因为满月并不知道薛其身上会不会有其他对自己不利的东西,所以在抓到薛其的时候,趁着其他人都在对薛其拳打脚踢的时候,就让机灵的惜梦趁人不备将那封书信放在薛其身上。

    薛其本身就傻乎乎的,对这种事情并不敏感。

    令狐子璐想利用薛其傻乎乎的性子陷害满月,却反倒被满月利用了一遭。

    如今,有薛其的话证明令狐子璐心怀不轨,又有那封书信让令狐平雪百口莫辩,相较于这二人,那副画像就实在算不了什么了。

    至于那衣服,是前几日送来的,二夫人的确是没用药水泡过那衣服,可那几件衣裙明显都是翻新过的,若是以前的令狐满月绝对看不出来。

    衣服的里子都是旧的,乍一看只是颜色有些深,但新的旧的仔细观察之后还是能看出细微的差别。很明显,二夫人故意偷工减料欺负她不懂,而且在民间百姓当中还有个讲法,就算是外面的衣服是旧的,里面的里子也必须要是新的。衣服的里子是贴身穿着,新的代表新的气象,如果只是外新内旧,则寓意日子换汤不换药,继续走老路。

    在民间算是大的忌讳,等于诅咒他人一辈子走老路。

    二夫人一定是前些日子在满月这里吃了亏,眼下这功夫又不敢跟满月起正面冲突,所以就在衣服的里子上动手脚。原本满月是准备过阵子再将这事翻出来,可令狐平雪和令狐子璐太过于着急了,那就只好都在今早一锅端了!

    令狐鸿熹虽然看不懂那衣服是怎么回事,但他很少看到令狐泉有如此激动生气的时候,再看看那衣服上染色的图案,令狐鸿熹心底的怒火一瞬间达到顶峰。

    “唐管家!将薛其送回薛家!”

    “是。侯爷。”唐管家领命,带人将薛其拉了下去。虽然令狐鸿熹没吩咐如何处置薛其,但唐管家跟在令狐鸿熹身边,这会子,既要顾及侯府声誉,又不能直接得罪了薛府。薛其还是要送回去的,只不过要找另一个借口,只能说侯府的人看到薛其在街上晕倒,将其带回侯府好生照顾,醒了才送回薛府。

    如此,既挽回了侯府声誉,也堵住了薛家人的嘴。想来,薛家也不敢追究下去,为何薛其会大清早天还没亮就跑去侯府三小姐的院子里面。

    打发了薛其,令狐鸿熹冷冷看向二夫人和令狐平雪、令狐子璐。

    “全都给我跪下!”

    令狐鸿熹冷声下令。

    二夫人虽然不甘,可今儿老夫人不在,令狐泉摆明了是相信令狐满月的。

    “你教出来的好女儿!!接二连三的闹出如此大的动静!不闹的侯府上上下下不得安宁你们母女三人是不准备收手是不是?!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令狐鸿熹还是第一次对二夫人如此严厉愤怒的语气。

    二夫人跪在地上眼含热泪,想要辩解,却见令狐鸿熹不耐的挥挥手,示意她不必说话了。

    “从今往后,你们母女三人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各自院子半步!你手里掌管的侯府事项今日全都交出来,连女儿都管教不好,还如何能管好侯府上下?又有谁服你这个侯府二夫人!”

    令狐鸿熹现在说的话才是重中之重。

    二夫人一听此话,震惊的快要晕厥过去。

    三夫人则是挑高了眉梢,窃喜的表情差点隐藏不住。三夫人抿着唇才能忍住不笑出声来。

    在侯府被二夫人打压了这么多年,终于也等到二夫人吃瘪倒霉的时候了!看来这个令狐满月就是二房的克星!

    令狐泉在一旁静静看着,目光冷漠如霜!

    是时候给二房的人一个教训了!否则,这以后还不知道她们还会做出什么缺德事出来。

    “侯爷!妾身真的是冤枉的啊!您不能就凭今天的事情就不相信妾身啊!妾身在侯爷身边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恪尽职守尽心侍奉,妾身为侯爷生了一儿靓女,却从不抱怨一句,妾身对侯爷一心一意啊!侯爷!!”

    二夫人见令狐鸿熹动真格的了,急忙拽住了令狐鸿熹袍角,声泪俱下的哭诉自己的委屈和冤枉。

    令狐鸿熹冷着脸扯出自己的袍角,现在无论二夫人说什么,他都不会听了。

    “你还冤枉了?今儿没有老夫人在这里,没人替你颠倒黑白,你就没辙了是不是?自从满月回来,你有哪一天是消停了?连带着几个女儿也跟着你上蹿下跳没有安生的时候!以前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现在我不能再任由你如此胡闹下去!你给我滚回你的房间反省去!还有,交出账房钥匙!”

    令狐鸿熹最后一句话才是重中之重。

    账房钥匙原本老夫人拿着,后来老夫人为了做样子就给了二夫人,三夫人一直觊觎账房钥匙,奈何不论是人丁还是靠山都不如二夫人,如今一听令狐鸿熹如此说,三夫人眼睛顿时一亮,充满期待的看向二夫人。

    二夫人暗暗咬牙,今儿说什么也不能把账房钥匙交出去!交出去了以后想再拿回来就比登天都难了!况且老夫人那里知道了也不会轻饶了她。

    “父亲,今儿的事究竟孰是孰非还没有个结果呢,凭什么让母亲交出账房钥匙?父亲,你想把钥匙给谁?令狐满月吗?!”令狐子璐性情就是比令狐平雪冲动,一听说账房钥匙就激动的跳了起来。

    “孽畜!跪下!!”

    令狐鸿熹堂堂侯爷,就算是亲生女儿也不能如此顶撞他!

    以前或许还觉得令狐子璐只是性子着急思想单纯,现在看来,简直就是目中无人!

    如果再不给她教训,就她这张嘴,日后必定给侯府带来灭顶之灾!

    令狐子璐还从未见过令狐鸿熹发如此大的火,虽然跪下了,可面上仍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以前父亲哪会如此对她们,都是这个令狐满月害的!自从她回来侯府,父亲对她们母女三人的态度就变了。

    令狐子璐此刻似乎忘了,自始至终都是她们咄咄逼人暗中陷害!

    二夫人眼见令狐鸿熹今儿是铁了心要她交出账房钥匙,二夫人咬咬牙,对身旁的令狐平雪暗暗使了个眼色。

    下一刻,二夫人猛地拔下头上的簪子,声泪俱下的喊道,

    “既然老爷不信我,那我就以死明志!!”

    语毕,二夫人攥着发簪,嗤的一声刺入胸膛的位置。

    却又刚刚好偏离了心脏一寸。

    “啊!!母亲!!”

    “母亲!”

    令狐平雪和令狐子璐同时惊呼出声,令狐平雪还故意撞了一下二夫人的手,看似是她及时发现二夫人的动作将二夫人的手撞偏了一分,事实却是二夫人根本就不会真的寻死!

    那发簪偏了心脏一分,自然不会造成致命的威胁。

    令狐鸿熹瞳仁一颤,深呼吸一口。

    一日夫妻百日恩,二夫人跟了他快二十年,如今看到她这般模样,令狐鸿熹并非无情无义的人,原本还是坚定的要二夫人交出账房钥匙的决心,此刻也悄无声息的动摇了。

    “乔青,去找大夫。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扶你们主子回去休息?”令狐泉沉声开口。

    如今她也是有些自叹不如了。二夫人这一招真是豁出去了,以死相威胁,还弄了个以死明志证明清白!虽然没死成,但整出戏又演的毫无破绽!看着你昂三这会子哭成一团的样子,令狐泉就算有怀疑,也得先救人。

    令狐鸿熹也于心不忍,毕竟是这么多年夫妻。

    “平雪,子璐,带你们母亲回房休息包扎。唐管家,你跟着一起。”令狐鸿熹连唐管家都支走了,也是担心二夫人万一有什么事。

    令狐平雪和令狐子璐都哭成了泪人,尤其令狐平雪,原本就是光彩照人的倾城容貌,此刻一张小脸梨花带雨,凄凄惨惨,只怕是一般男人看了都会生出我见犹怜的感觉,恨不得将她拥入怀里好好地安慰一番。

    令狐鸿熹此刻就是不看二夫人,也得看看令狐平雪这个曾经他最喜欢的女儿。

    眼见二夫人上演了一场苦肉计,账房钥匙打了水漂,最郁闷的当属三夫人。到了嘴边的肉飞了,三夫人瞪着二夫人背影,目赤欲裂。

    令狐鸿熹此刻还阴沉着脸色,看到满月神情平静的看着自己,不知怎的,这一瞬,令狐鸿熹心底有种说不出的苦涩和愧疚感觉。曾经为了老夫人的心思就将她送去了小县城,也是因为那时她母亲刚刚去世,他心情不好,总觉得看到这个女儿就会想起死去的妻子,为此耽误了七年时光。

    这个女儿再回来,却给他完全陌生的感觉。

    “父亲,满月可以回去休息了吗?”满月声音冷冷的,不像是她一贯在令狐鸿熹面前乖巧懂事的感觉。

    原本今日,满月也是使尽浑身解数,为的就是给二夫人致命一击!二夫人这边已经试探了她太多次,若是这一次还不能将其彻底的压制住,那么以后二夫人势必会做出更加疯狂地反扑,到时候就不是陷害逼迫如此简单了,一旦二夫人狗急了跳墙的话,那可能就是面对面的硬碰硬了!

    今儿如此好的机会,没想到二夫人最后来了这么一出!

    不得不说,二夫人在令狐鸿熹心目中的地位超过了满月的预估。也许令狐鸿熹此刻顾忌的除了夫妻之情,还有一个即将还朝的李景田!

    “满月,为父知你委屈,可你也看到了,她——”令狐鸿熹越是解释,越加觉得自己此刻在满月面前,很多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满月此刻眸光如水,看向令狐鸿熹的眼神无波无澜。这种眼神根本不像是一个女儿看向父亲的感觉,反倒是带着一丝审视冷漠的神情。

    “父亲,满月没有委屈,只是心有余悸!如果今日换做是满月刚才跪在那里,不管是不是被人冤枉,二夫人和令狐平雪还有令狐子璐会放过我吗?只怕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父亲早就认定我的错误了!我不会以死明志,因为我知道死过一次究竟是什么味道!我不怕死,却怕我死了之后,害我的人依旧逍遥快活!

    父亲,如果今儿没有那封书信,有没有薛其是在三妹的院子里被抓到的话,那么百口莫辩的人岂不成了我?我才回府里一个月,弟弟还年幼,难道就因为如此,我侥幸逃过陷害就应该一声不吭的回去继而小心翼翼的等着下一次陷害逼迫吗?!究竟父亲接我回来是为了什么?为了给二夫人她们做茶余饭后的调剂品消遣欺凌吗?还是这根本就不是父亲的意思,我这个女儿回来与否对父亲来说一直是可有可无的?!”

    满月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侯府众人,有谁敢对堂堂侯爷说这种话!

    但偏偏满月就敢!

    她为什么不能说?!

    令狐鸿熹一来在七年前抛弃了她这个孤苦无依的女儿,害得她在小县城过了七年生不如死的日子!

    二来,如果他在满月回来之后,足够担得起一个父亲的责任,最近这一段时间也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侯府最近看似鸡飞狗跳,不还是令狐鸿熹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二夫人她们的骄纵和容忍吗?

    从令狐鸿熹七年前听了老夫人的话将她送走,那一刻开始,他就不是一个负责任的父亲!

    “满月!这是你父亲!身为□□的侯爷,他有他的无奈和苦衷!”令狐泉虽然也赞成满月说的话,但有些话女儿说给父亲听,的确是刺耳且大逆不道的。

    三夫人原本还在懊恼没能拿到账房钥匙,如今听满月如此说,三夫人目瞪口呆的听着,心里暗暗压抑,令狐满月是不是疯了?怎么什么话都敢说!

    令狐鸿熹的脸色此刻阴晴不定,瞳仁收缩,一瞬如同凝结成冰块一般,坚硬冰冷。

    “让、她、说!”

    令狐鸿熹一字一顿的开口。

    令狐泉神情愈发的严肃,朝满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说了,若是惹怒了令狐鸿熹,她这个做姑姑的说话也没用了。

    三夫人则是转过脸去,今儿配合令狐满月演的戏已经演完了,令狐满月还要说什么,她可管不着!

    满月看着令狐鸿熹炯炯目光,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冷笑,凉凉开口,

    “父亲让我说,那么有些憋了许久的话,我自然都想告诉父亲。

    父亲可否知道,我曾经在寒冬腊月被人绑住了双手吊起来毒打一天一夜!只因为我洗衣服的时候动作慢了一点,不小心将一件刚洗完的衣服掉在了地上!而我之所以拿不住那件衣服,不过是因为我干了一天的活,却只喝了一碗稀粥!

    父亲可否知道,大年初一,别人家都是热闹庆祝新衣新裤,而我却是天不亮起床烧火做饭,因为炉火不够旺,就被人摁着脑袋往石砌的灶台上狠狠地撞过去!别人新年新衣,而我却是新年新伤摞旧伤!至今我的额头还有一道清晰的疤痕!

    父亲又是否知道,这七年来,我胳膊一共脱臼了六次!脚踝扭伤了四次!最严重的一次肋骨断了三根!我都是怎么熬过来的,父亲知道吗?!”

    “父亲,你是否想过,一个七岁的小孩子被人扯着头发摁在水里,差点呛死是何等惊惧恐怖的事情?一个十岁的孩子被关在荒郊野外的破屋子里一夜没人经过,四周只有野兽的呜咽声,一天一夜滴水未进是何等滋味?!

    父亲,这些——我统统都知道!”

    满月一字一句,寸血寸泪的诉说,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如刀尖利刃分毫不差的扎在令狐鸿熹和令狐泉心尖上。

    就是三夫人听了之后也一脸震惊,唏嘘不已。

    令狐泉眼眶此刻有些湿湿的,她上前一步,紧紧握着满月的手,瞳仁发红,声音发涩。

    “满月——姑姑懂你的委屈,也知道你为何忍到现在才说,姑姑都懂。”令狐泉在此刻给予满月的是她能给她最大的支持和理解。

    满月这番听了让人目瞪口呆的话,若是搁在她刚回来的时候说,只怕不会有人相信,老夫人还会说她信口胡邹处罚了她也不一定,她能忍到现在,令狐泉听了之后,心底也在默默流泪。

    而令狐鸿熹此刻不是旁人以为的暴怒和发作,而是若有所思的看向别处,眼底隐藏的深沉和震撼,此刻只有他自己明白。

    “满月,今儿你也累了,一会不必去为父那里奉茶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是。”令狐鸿熹没有直接表明态度,虽说是不用满月奉茶了,却是不是责备满月的意思,而是他需要静一静,好好思考接下来侯府将要面对的一切。

    满月受到的委屈的确给他很大的震撼,但他现在若是直接找二房算账,老夫人必定会搀和进来,几个女儿的婚事现在正是朝野众人议论纷纷的焦点,不论如何,往后的每一步都不容有失!

    满月福身之后,转身走了。

    令狐泉用丝帕擦了擦眼角,什么没说,也转身走了。

    三夫人见令狐鸿熹这样子,就知道没心情跟她说话,也悄悄离开了。

    令狐鸿熹在院子里站了一会,转身大步离去。

    ——

    薛其出现在侯府闹出的这个乱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原本老夫人是计划着暗中将薛其跟满月牵扯到一块,谁知还不等老夫人行动,令狐子璐就先沉不住气了,如此坏了老夫人的好事,薛老太太那里不依了,非要老夫人给薛家一个4人选。

    老夫人此刻再将满月推出去是不可能了,薛老太太的意思是要令狐子璐,老夫人虽说现在在气头上,但令狐子璐好歹留着以后也能给平雪铺铺路,就这么给了薛家,老夫人也不痛快。

    老夫人只好先拖着薛老太太,另外在想其他的法子。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最难熬的当属令狐子璐。原本是令狐平雪和令狐捷找到她,要她利用跟薛家关系好这一点,利用薛其对付令狐满月,可谁知出了事,令狐平雪埋怨她为何会出来一封书信,令狐捷干脆就躲起来不露面当缩头乌龟。

    二夫人还在床上躺着,令狐平雪一副孝顺女儿的架势衣不解带的伺候着,令狐子璐才出现在房里就被老夫人骂了回去,老夫人不知道这事令狐捷和令狐平雪也有份,当是令狐子璐一个人的主意,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令狐子璐。

    令狐子璐不敢多说话,一旦令狐平雪和令狐捷不承认的话,她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令狐子璐讨了个没趣,哪儿也不敢去了,就是乖乖留在房里,好不容易瞅着一天令狐鸿熹和老夫人都不在府里,二夫人还在床上休息,令狐子璐想去隔壁院子散散心,才一出门就看到正在花园凉亭下坐着的令狐惊烈。

    令狐子璐一看到令狐惊烈就来气,瞅瞅四下没人,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就要朝令狐惊烈扔过去,冷不丁,手腕被人从后紧紧抓住,令狐子璐一惊,以为被人发现了,正要扔下石头逃跑,却听到令狐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三妹,你疯了是不是?那小杂种的奶娘就在不远处看着呢!”令狐捷一边说着一边拉着令狐子璐到了假山后面。

    令狐子璐正要开口,却见令狐惊烈的奶娘从另一边拱门下走过来,将一件披风披在了令狐惊烈身上,旋即拉着令狐惊烈起身走了。

    令狐子璐惊出了一身冷汗,刚才要是扔过去石头的话,估计正好被奶娘看了个正着。

    等令狐惊烈和奶娘走了之后,令狐子璐回过神来,恨恨的瞪着令狐捷,咬牙切齿道,

    “大哥现在怎么舍得出来了?是不是看风声快过了,所以出来装好人了?你早干什么去了?我被老夫人误会责骂的时候你就躲得远远地了,主意明明是你跟二姐出的,现在倒好,黑锅都让我一个人在背!你们对得起我这个妹妹吗?”令狐子璐恨恨的瞪着令狐捷。

    令狐捷眸光闪了闪,一丝冷笑一闪而过。

    “三妹何必如此恶言相向呢!大哥自然明白你这次受尽了委屈,可你我兄妹一场,大哥会让你白白受委屈吗?之前不回来也是因为二殿下那边事务繁忙,这不一忙完就赶回来跟妹妹会合了,再说了,刚才若不是我,妹妹现在只怕要被父亲重罚了!”

    “哼!你少在这里说好听的!以为为了刚才的事情我就能感谢你!现在二姐有祖母护着,你又有二殿下做靠山,就我什么都没有!我现在反倒是可以豁出去了!今儿你要不给我一个交代,不给我出出令狐满月这口恶气,大不了我就去父亲那里把所有的事情都捅出去!”

    令狐子璐若是急了,现在真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凭什么她一个人背黑锅!令狐平雪和令狐捷一点事都没有!

    令狐捷眼底闪过一抹不快,面上却还在耐着性子安慰令狐子璐。

    “三妹,你先别着急。我这次回来不就是因为我想到办法所以来跟你商议一下的吗?你知不知道,太后要办一次正式的选妃宴?”令狐捷话音落下,令狐子璐倏忽瞪大了眼睛。

    “上次不就是选妃宴吗?怎么还有正式和不正式一说?”令狐子璐急切的问着令狐捷,上次的宫宴因为令狐满月的关系,她没能参加,还让令狐满月出尽了风头,这一次说什么她也要进宫。

    令狐捷冲令狐子璐神秘的眨眨眼睛,继而压低了声音道,

    “上一次只是太后为了试探太子和诸位皇子的心思打了个前站而已,加上那次的晚宴死了人,太后自然想再风风光光办一次冲冲上次的晦气了,所以这次的晚宴只要是四品以上未出嫁的官家千金都可以参加,而且太后还会当场宣布赐婚,三妹,如此好的机会,别说大哥没提前告诉你。”

    令狐捷说出如此诱人的信息,令狐子璐自然是听得双眼放光,恨不得今晚就是晚宴。就算不能当正妃,若是能当上二殿下的侧妃,也是不错的。

    令狐子璐还在做着美梦,丝毫不知自己再次成了令狐捷和令狐平雪利用的对象。

    “三妹,还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令狐捷再次神神秘秘的看向令狐子璐。

    “大哥,你有话一次说完,别一段一段的。”令狐子璐现在心思都在稍后的晚宴上,即便数落令狐捷也是数落的心不在焉的。

    令狐捷看着如此不成器的令狐子璐,心中之前还有的那点愧疚感此刻已经荡然无存。这个妹妹的确是付不起的阿斗,目光短浅,根本难成大事,所以就不要怪他这个做哥哥的利用她了!

    论容貌靠山,子璐远不及平雪,论心思城府,更加比不了那个扫把星,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令狐子璐自然只有被利用的份儿了。就算是他令狐捷的亲妹妹,这种情况下,为了他的仕途,该利用的时候也绝不会心软!

    “三妹,你不是很讨厌那个令狐惊烈吗?”令狐捷眨眨眼,话有所指。

    令狐子璐回过神来,不屑的嗤了一声,“难道大哥喜欢他?除掉了他,可就剩下令狐长安跟你争家产了!”

    令狐子璐说起话来一贯是口无遮拦。

    令狐捷脸色不由得僵了僵,事实虽然如此,但有些话宁可烂在肚子里也不能说出来!

    “三妹,你听我说,稍后的晚宴,姑姑会带着令狐惊烈一同进宫,你说如果一块铲除了这两个碍事的扫把星!从今往后我们兄妹在侯府的日子岂不是如鱼得水?!”令狐捷说出心中打算,令狐子璐却是微微一怔,

    “大哥,你又想在宫里下手?你忘了上次二姐——”

    “不是宫里,是回府的时候!”令狐捷低声打断令狐子璐的话,眼底一抹嗜杀的寒气一闪而过。

    ——

    与此同时,天空一道闪电凄厉如血划破夜幕,紧跟着雷声轰鸣响起。

    大雨哗哗落下,顺着屋檐滴落下来,很快在院中汇集成小河。

    满月看着窗外阴沉天际,眼神不由得也沉了沉,心情莫名烦乱低沉,有一股说不出的压抑感觉萦绕在心头,久久不散。

    似乎——真正的血腥日子将要到来了。

    太后的宫宴定在本月初八。因上次未央宫出了不吉利的事情,所以此番太后特意选了黄道吉日,连地点都选在坤宁宫,足见太后对此次晚宴的重视。

    上一次宫宴死了人,这次是正式选妃,更不容有失。

    天色还早着的时候,令狐泉就到了满月的蒹葭阁,见满月正在梳妆打扮,令狐泉不由微微一笑,淡淡道,

    “丫头,今儿可是选妃宴,旁的千金闺秀哪一个不是花枝招展环佩加身,怎么到了你这儿就如此素净清爽呢?”

    满月吩咐惜梦和凝静去准备别的,起身亲自为令狐泉续茶。

    “姑姑,上次的晚宴满月差点连命都没有了,人人都知道我是扫把星,而我也不是主角,本就是与我无关的晚宴,不过是增长见识罢了,多我一个,少我一个,都一样。”

    满月的话让令狐泉微微挑眉,这个侄女就是心思通透,较之常人多了冷静和透彻。只是——有时候令狐泉会觉得她太过于冷静了,完全不像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女该有的气魄和定力。

    她不像一般的少女,参加宫宴都会紧张的休息不好,到了当天更加不知道该穿那一套衣裳,该如何梳妆打扮。看她一身清雅蓝衣,素色珍珠腰链,简单的一个挑心发髻,清清爽爽,自然简单,这等心态和魄力,试问天下又有几人具备?

    可如此通透明理的丫头,老夫人却偏偏看不上!就喜欢二房那几个拜高踩低的孩子。

    “丫头,你该知世事难料,不过今儿有我在场,加上上次的事情,想来——二房的人不敢在宫里做手脚,今儿的晚宴,姑姑也很想看看你的本事。”令狐泉话里有话。

    若满月是珍宝,不该再埋没了。可她有时候又觉得太过于聪明透亮的她,反倒是找一户普通人家过日子更加安稳。只不过——世事难料,未必如愿!

    若她为珍宝,迟早会被发现。到那时,想藏也藏不住。

    “姑姑哪里话,满月在侯府的时候年纪尚小,能记住的始终很少,后来去了县城,更是没机会接触外面的生活,满月一定会循规蹈矩安稳度日。姑姑请放心。”满月冲着令狐泉微微一笑,笑容清冽明净。

    这话若是冲着旁人说的,例如老夫人或二房那些人,只怕又会是另外的理解,可令狐泉为人满月了解,与她对话,大可简单家常一些。

    令狐泉笑了笑,面上却并不轻松。

    今儿的晚宴面上将是一派祥和歌舞欢腾,可内里——必定是你争我夺血雨腥风!

    为了争选妃子而掀起的战场虽不见鲜血,却比血流成河更加狰狞危险。

    ——

    因为太后有旨,但凡四品以上朝廷命官家有女儿,不论嫡庶长幼都要参加晚宴,就是未成年的男丁也可一并参加。

    令狐泉这边带了满月和惊烈一辆马车,老夫人单独一辆马车,二夫人带着令狐平雪和令狐子璐一辆马车。原本三夫人也想带着长安进宫看个热闹,可老夫人只许长安进宫,不许三夫人同行,三夫人顾念长安安全,咬咬牙,虽然不甘,却是不敢将长安交给老夫人,上次的事情可是差点毁了长安一生,三夫人再不甘心,也不会拿长安的生命做赌注。

    三辆马车依次出了侯府大门。

    车上,满月看着眸光纯净如小鹿乱撞的令狐惊烈,不知怎的,瞳仁一阵阵酸胀发涩。七岁的惊烈究竟是否懂得,他在侯府的处境,还有她这个姐姐的身份?

    她记得上一世,七岁的惊烈已经很懂事了,那时候她刚回来,惊烈期初不知听了什么话,并不接受她,处处与她作对,出言顶撞,直到她嫁给了林东合,将惊烈留在林东合身边做副将,久而久之,惊烈才打开心结,与她这个姐姐熟络起来。

    满月正想着,冷不丁一只小手握住了她的手,满月身子微微一颤,低头就看到惊烈瞪着大大的眼睛,一脸渴望纯净的目光看着她。

    “姐姐。”惊烈张开嘴巴却不发出声音。

    满月看向令狐泉,令狐泉正在闭目休息,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所以惊烈此刻只有动作没有声音。

    满月冲他抿着嘴微微一笑,翻开他的小手,在他手掌写了几个字,

    “你不讨厌我吗?他们都叫我扫把星。”

    写完了,就见惊烈眉头很不认同的皱起,继而勾着可爱的食指在满月手心写着,

    “你是姐姐,不是扫把星。”惊烈微微嘟起嘴巴,亮晶晶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望着满月。

    接着,惊烈又在满月手心写到,

    “太子说姐姐天下第一聪明,是不是?”

    写完这句话,惊烈冲满月调皮一笑,满月却是不由自主的抽了抽唇角。

    原来是林简——

    怪不得惊烈对她的态度跟上一世不一样。

    “你见过太子几次?”满月在惊烈手写写道。

    “两次。”惊烈实话实写。

    满月恍然大悟,点点头。

    原来如此。

    惊烈第一次见林简,应该就是二夫人对她下□□并且派人掳走惊烈那一次,至于第二次——林简贵为堂堂太子,想神不知鬼不觉的见惊烈一次并不难。一定是林简从惊烈口中听到了惊烈对于满月不理解的话,所以林简就说了一些扭转惊烈对满月印象的话。

    惊烈还小,加上老夫人一直不待见他,唯一的大哥令狐捷又恨不得没有惊烈这个弟弟,惊烈从小就没尝到过兄弟姐妹之情,如今林简贵为太子,如长兄一般对他晓以大义,惊烈是机灵聪明的孩子,对她态度转变并不奇怪。

    只是没想到,林简竟是懂得从惊烈身上下手。

    只怕早在侯府那一晚,林简就看出了惊烈对于满月的重要性,既然二人要合作,林简取得了惊烈的信任,就等于在满月这里获得认同。惊烈是满月最亲的人了。

    林简这一步稳扎稳打,却是直击要害!

    所以说,表面上一脸春风和煦阳光无害的人,其心思之深沉岂是常人能够揣测的出?

    满月轻轻拍一下惊烈手,瞳仁眨了眨,并不说话,只是紧紧握住了惊烈的手。

    惊烈是她弟弟,这一世,他的安危幸福由她来守护!她决不允许上一世的灾难降临惊烈身上!

    马车一路前行,到了宫门口,众人下车。

    满月跟在令狐泉身侧,一手牵着惊烈。

    前面老夫人的马车经过查验之后直接驶入宫中。太后顾念老夫人年纪大了,所以准许她坐车进入皇宫。

    身后是二夫人的马车。

    临近晚宴时辰,宫门外具是各家夫人千金的马车,众人本是鱼贯而入,看到侯府的马车停下来,纷纷驻足转身看过来。

    令狐子璐和二夫人先走下马车。

    令狐子璐一扫前几日颓废,一身桃红色长裙艳丽夺目,身上环佩叮咚作响,头发精心的梳了个十锦海棠花发髻,斜插着十二根桃红发簪,熠熠生辉,夺人眼球。

    令狐子璐原本不过是清秀明媚的容貌,今日一番装扮,遮掩了清秀突出了艳丽,虽不为过,却少了清丽姿色,未免有些刻意了。

    二夫人也是一番精心装扮,华彩长裙,叠翠发饰,端的是一番雍容高贵,华而不艳。

    最后走下马车的自然是令狐平雪。二夫人故意如此安排,就是让令狐平雪此刻成为众人眼中焦点。眼看马车的帘子缓缓掀起,一只纤纤玉手贪了出来,单是那莹白手指就给人呼吸一窒的感觉。

    令狐泉这时候扭过头看向满月,淡淡道,

    “走吧。”

    “是,姑姑。”满月不动声色随着令狐泉抬脚就走,根本不关心身后令狐平雪是何打扮如何的惊艳众人眼球。

    令狐平雪好出风头,在公众场合不输他人是一贯的作风,不用看也能猜到一会众人都会发出怎样的惊呼声。但——虽说今儿是太后举办的选妃宴,究竟谁胜谁负,看的可不是一番精心装扮。

    晚宴局势瞬息万变,只能挨到最后的才是赢家!笑到最后才是笑!令狐平雪一开始就如此出风头,招惹的嫉妒越多,后面的路越难走。

    果真——满月和令狐泉身后传来一阵阵抽气声和议论声,大都是对平湖平雪容貌的赞叹和羡慕嫉妒。

    令狐泉脸色一冷,表面不说什么,心底对于二夫人和令狐平雪的不满已经到了极致。今儿是选妃宴,稍后是要过五关斩六将的,此刻需要的是养精蓄锐低调谨慎,而不是在这会子就大出风头,生怕别人不知道侯府的二小姐如何倾城倾国!太后和皇后都不是傻子,不会只看容貌不看作为!

    满月牵着惊烈的手静静的跟在令狐泉身后,前方不远处,隐隐有两道视线朝她这边投射过来,一瞬间,乍暖还凉的气息扑面而来。

    满月抬头,就见一身暗黄色锦袍头戴紫金发冠的林简缓步走来。

    林简眸光越是靠近她,越是一寸寸收紧,仿佛跟她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似的。林简目光落在满月一身湖水蓝长裙上,愈发的冰冷凌厉。

    满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衣裙整洁发髻整齐,没什么不妥的地方。要说在林简眼中唯一不妥当的地方,不就是她没穿他送的衣服吗?

    想穿什么是她的自由?这也有错?

    令狐泉见林简朝这边走来,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了一下。林简上前对令狐泉行礼。

    “见过王妃。”

    林简淡淡出声。

    因为令狐泉是林简亲叔叔的妻子,而安平王又是当今圣上最敬爱的兄长,所以林简和一众皇子见了令狐泉都要行李请安。

    令狐泉急忙回礼。

    “太子客气了,如此大礼担待不起。”令狐泉说着客气话,瞳仁飞快的看了满月一眼,见满月垂眸行礼,并无异样。

    “王妃不必客气,本太子算是令狐惊烈的救命恩人,如此一来,其实真正应该感谢本太子该是令狐满月这个姐姐,是不是?”林简甫一开口,就将话题绕在了满月身上。

    令狐惊烈眨眨眼睛,看看林简再看看满月,却是聪明的紧闭着嘴巴不说话。

    满月仍旧垂眸,淡淡道,“上次的事情,多谢太子殿下抬爱。臣女代弟弟谢过太子殿下。”

    “只有嘴皮子的感谢就够了吗?令狐大小姐的诚心就如此吗?”林简似笑非笑的语气听不出究竟是揶揄满月还是认真的,令狐泉脸色微微一变,众目睽睽之下,这么多人都看着,林简别人不找,偏偏找满月说话,如此一来,岂不是又将满月推在了风口浪尖之巅吗?

    满月知道林简是什么意思。

    他是在变着法子的质问满月为何不穿他送的衣服。

    “太子殿下若觉得满月丫头口头上的感激不够,那么加上我这个姑姑的,不知够不够?”令狐泉一脸慈和善意的表情开口,不着痕迹的替满月挡了这一关。

    林简薄唇抿着,微微一笑,俊逸容颜阳光洒脱,已然不见之前的阴鸷冰冷。

    “王妃哪里话,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林简变脸比变天还快,翻脸比翻书还快!前一刻看到满月的时候,还一副跟她有不共戴天之仇的表情,这会子就露出一脸的和煦温暖,若不是知道他就是暗中刺杀林东合的真凶,满月绝对当前后的他是两个人!

    上一世她怎么就没发现林简有如此出众的演技呢?

    不过——上一世的她,连林东合和令狐平雪那般演技都没看透,更何况是腹黑无敌的林简了!

    林简突然出现在这里,又主动跟满月和令狐泉说话,原本注意力都在令狐平雪身上的众人,目光纷纷朝满月这边看来,看到林简一脸温暖笑意看向满月,众人又羡慕又渴望。

    太子殿下一贯是高高在上气度不凡,虽然外表阳光随和,但也不曾听说太子殿下与哪家的千金闺秀交谈,如今这么多人不找,偏偏就找了令狐满月,众人暗自揣测纷纷,一时之间,早就没人注意令狐平雪了。

    在这九重宫阙中,容貌永远只是最普通最没有杀伤力的武器,能对人造成致命一击的永远是财富和地位!以及无法企及的人心!

    令狐平雪自始至终用的就是最普通的一招,以貌示人!注定不长久!

    令狐平雪和二夫人看着林简在满月和令狐泉身旁停留了很长时间,脸色同时变了变,说不出的尴尬难看,偏偏这时候还有人不让她们安生。

    户部侍郎千金宋筱悠和兵部尚书千金丁菊茗齐齐的走过来,二人本就看令狐平雪爱出风头不顺眼了,这会子自然不会放过揶揄令狐平雪的机会了。

    “令狐二小姐,怎么你在京都这么多年,风头如此之盛,太子却不与你攀谈,反倒是刚回到侯府几个月的令狐满月如此入太子的眼,呵——令狐二小姐,这是不是很奇怪呢?”宋筱悠似笑非笑的开口,几句话说的令狐平雪脸色发白。

    “是啊,本小姐也觉得奇怪呢,太子殿下明明是朝这边走来的,可却完全当令狐二小姐是透明的一般,如果换做是我,不管是容貌还是学识都不输给自己的姐姐,却得不到青睐,唉——真是无颜再次停留了。”丁菊茗顺着宋筱悠的话说下来,唇角勾起浓浓的嘲讽,继而与宋筱悠相视一笑,眼底具是得意和痛快。

    令狐平雪憋着一肚子的火,面上勉强挤出一抹浅笑,看似随意的开口道,

    “两位姐姐哪里话,太子殿下其实是想与姑姑打招呼,正好大姐跟姑姑站在一起,才会让人误会了是与大姐打招呼的,况且大姐也是侯府的人,大姐与太子熟稔,也是侯府的福气,难道不是吗?”

    令狐平雪最好面子,自然是死也不肯承认林简是为了令狐满月才停下来的,只能将令狐泉推出来坐挡箭牌。令狐泉算是太子的婶婶,太子见了婶婶打招呼有什么不对?

    令狐满月不过是占了令狐泉的光而已!

    宋筱悠和丁菊茗听令狐平雪如此说,不觉撇撇嘴。

    “既然如此的话,那二小姐可否过去王妃那边,看看太子会不会跟二小姐说话呢?如果是的话,我们才信啊,如果不是的话——唉,还真是替二小姐不值啊,如此花容月貌,太子视而不见!难道太子殿下是看不中二小姐庶出的身份不成?”丁菊茗一番话,字字句句都毫不留情的揭着令狐平雪的伤疤。

    在令狐满月回来之前,外面的人都当她才是侯府的大小姐,而母亲扶正只是迟早的事情!她令狐平雪才是侯府的嫡出长女,可如今令狐满月回来了,一切都改变了!

    宋筱悠和丁菊茗仗着都是家中嫡出长女,既然容貌不及令狐平雪,唯一可以打压她的就是身份了!

    二夫人听了,顿时恨得咬牙切齿。但奈何二人一个是户部侍郎的千金,有个安妃姑姑,另一个是兵部尚书的千金,都是这次选妃宴的热门人选,二夫人若是开口难免得罪了她们,那平雪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二夫人能忍下这口气,令狐平雪却忍不下。

    “两位姐姐不过是想过去与太子打招呼罢了,所以才会试探我的,不如我先过去与太子打招呼,二位姐姐随后过来,可好?”令狐平雪骨子里是不服输的性子,尤其是宋筱悠和丁菊茗本就不入她的眼,如今连这两个货色都敢揶揄她,不就是因为太子跟令狐满月说话了吗?

    令狐平雪对满月的恨意,再一次在心底满溢升腾。

    二夫人一听令狐平雪的话,正欲出声阻止,却见林简与令狐满月和令狐泉说完话后,抬脚朝这边走来。二夫人本想阻止平雪的,可眼见太子朝这边走来了,二夫人挑了下眉梢,急忙朝令狐平雪使了个眼色。

    令狐平雪心领神会,微微抬起头,朝走来的林简露出一抹羞涩温柔的笑意。

    林简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大步朝令狐平雪走来。

    前一刻还站在满月和令狐泉身前有说有笑的林简,突然转移了目标,一时间,众人的目光再次齐刷刷的回到令狐平雪身上。

    从刚才的失落再到此刻的聚焦,令狐平雪眼底闪过一抹得意之色,面上却依旧是大气温柔的气质。倾城容貌端着温柔恬静的笑意,窈窕身姿静静站在原地,若弱柳扶风惹人疼爱怜惜。

    此刻,众人都当林简已经将注意力和目标转移到了令狐平雪身上,毕竟令狐平雪之绝色容貌,绝对担得起京都第一美人的称号。

    却只有满月一个人明白林简为何突然朝令狐平雪走过去!

    令狐平雪接下来不会出尽风头,只会倒大霉——

    林简走到令狐平雪身前停下脚步,等待令狐平雪的不是林简看向满月时如沐春风的眼神,而是冷蔑嘲讽的神情。

    “令狐二小姐,你这发簪——很特别?”林简语气冷淡疏离,令狐平雪微微一怔,绝对不会料到林简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令狐平雪摸了摸发间的芍药花白玉发簪,抿唇娇羞一笑,轻声道,

    “回太子殿下,这发簪乃芍药花白玉发簪,是——”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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