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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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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狐平雪话音落下,满月清冷之音凉凉响起,“所以臣女与薛雅梅在大殿之外实乃薛雅梅出言挑衅臣女,并非所谓的拌嘴,还请太后明见。”

    满月此话一出,令狐平雪和瑾妃脸色同时一僵。

    这等于是各自甩在她们脸上一巴掌,刚刚瑾妃和令狐平雪可都是有意无意的提及满月跟薛雅梅拌嘴,但满月之前话里有话的给令狐平雪下了一个套,令狐平雪只顾维持她在众人心目中温柔善良的形象,不知不觉,落入满月陷阱当中。

    林简这时候满意的勾了勾唇角,眼底一抹笑意阳光明朗,不加掩饰。

    这丫头——真有她的。每一句话都暗藏玄机,甚至是一个字都不能掉以轻心。

    林简脸上的表情,皇后尽收眼底。对于这个跟自己不是一条心的儿子有如此反应,皇后心底隐隐不安。究竟令狐满月跟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有如此反应?

    同样将林简一举一动尽收眼底的人还有某位爷——

    年郑此刻已经是一身冷汗,后背的衣襟都被冷汗浸湿。原本自家主子的心思就让人捉摸不透,也不敢妄自揣测,可今天的主子还是让年郑有种一触即发的危险感觉。

    林东曜眸光之中闪过丝丝清冷寒气,修长冰润的手指看似在把玩着手中瓷白无瑕大的白玉杯子,可那双寒瞳透出的丝丝煞气,却几乎可以看穿手中杯子。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林东曜的眼神此刻足以让手中把玩的白玉杯子碎尸万段。

    “令狐平雪,哀家信你是薛雅梅挑衅你在先,但不论如何,你现在是最大嫌疑人,哀家都不能轻易放过你,来人!移驾后院!”

    太后凤眸一凛,冷然出声。

    赵公公不敢耽误,即刻上前搀扶,众人纷纷起身跪地恭送太后。

    说是恭送,其实是一起陪同太后前往后院。

    太后今日亲自审理薛雅梅一案,众人都想知道,究竟是谁如此大胆子敢在未央宫行凶。

    随着太后移驾后院,满月身边已经多了四名侍卫,其中一名侍卫正欲上前押着满月,林简眉头一皱上前一步,

    “令狐满月涉嫌在未央宫杀人,如此重要的嫌疑人,自然应该由本太子亲自押送她得到后院,退下!”最后两个字,林简说的咬牙切齿。与其说是他要亲自押满月如此“重要”的嫌疑人,不如说堂堂太子殿下这会子恨不得将四名侍卫一脚全都踢飞出去。

    这后宫之中就是有如此多的规矩!若没有这些规矩,他现在何必让令狐满月被当做嫌疑人一般押送,他早就带着她大摇大摆的离开这里了。

    太后这会子已经出了大殿,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的朝后院走去,林简突然来这么一出,皇后面上仍旧挂着和蔼慈祥的神情,心底却已积聚满腔怒火。

    “太子,莫要胡闹了。今日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就不要掺合了,一会自有太皇太后亲自调查。”皇后说这番话的语气虽轻言轻语,可不代表她此刻恨不得跳到满月面前甩给她几巴掌。

    一个回到侯府不过一个多月的扫把星,竟是把她的儿子you惑的如此不分场合胡言乱语!简直就是该死!

    满月这会子皱了下眉头,自然是听出皇后话里的意思。

    前一世,皇后可是宫里有名的笑面虎,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日子也算过得顺风顺水。可直到林东合撅起,皇后几次策划暗中对付林东合都不成功,最后终是露出了她隐藏至深的真面目,公然下令剿灭在外征战的林东合,到最后却是被人检举告发,功亏一篑,落得个满门抄斩的结果。

    上一世的满月在嫁给林东合之后,进宫的时候没少遭到皇后的暗中陷害。那时候,皇后完全将令狐平雪当做是未来儿媳的人选,自然是想尽一切办法打击满月,因为打击满月就等于打击羽翼渐丰的林东合。

    所以这一世,皇后对满月如此态度,不足为。

    侯府有个人精一样步步算计的老夫人,这后宫也有一个精打细算到一根头发丝上的皇后。

    满月此刻忽然想到了一点,若是日后皇后跟老夫人在各自利益争夺上面有了矛盾冲突的话,呵——这两个人互相算计起来的话,该是多么热闹?

    满月视线始终冷淡如水,眸光从众人身上移开,并不看身后视线追随的林简,薄唇轻启,清冷之音,毫无温度。

    “太子殿下大可不必亲自押送,这未央宫守备森严,臣女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跑不了的,太子何必多此一举呢?”

    就算皇后对她满意,满月此刻对待林简也是这个态度。

    她跟林简是在林东合遇刺一事上打成了默契,但不代表林简可以在任何场合随心所欲的挑战她的底线。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某位爷却是狠狠地抽了下嘴角,虽然这表情一闪而过,却是被身侧的年政敏锐的捕捉到,年政愣了愣,下一刻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他还是头一次看到五殿下有如此表情。

    某位爷抬起头来,绝世容颜在这一刻若平静无波的湖面,虽是静止,却不减丝毫俊逸绝代,清傲风华,举世无双。

    令狐平雪看向抬起头来的林东曜时,目光有一瞬停滞。纵然林东合对她表露很明显的好感,但令狐平雪的心又如何会满足?林东合虽然也是相貌堂堂器宇轩昂,但比起风华绝世的林东曜来说,的确是有差距的。

    可林东曜对她实在是太冷淡了,之前对她的求助置之不理,任由她被林冉占便宜,也太过自负自大了!她令狐平雪可是京都第一美人,就算林东曜集万千chong爱于一身,身份地位比之太子都要崇高,就要如此冷冰冰的吗?

    林东曜目光看似随意的扫过人群,却是准确无误的落在满月脸上。他这个角度正好看到她的侧脸,清幽靓丽,不施粉黛,看似无辜单纯,可那眼底却是常年不化的万古寒冰。

    她是弱女子?那这天底下还有谁不是弱女子?

    她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那贺家的火是鬼放的?

    她手无缚鸡之力吗?伶牙俐齿照样能咬死人!不知道是谁之前在未央宫门口气的薛雅梅差点吐血!

    她最会的就是睁眼说瞎话!

    满月此刻隐隐感觉到身旁一侧有两道审视揶揄的目光朝自己看过来,不用转头也知道这两道目光从何而来。她重生至今,唯一能在目光当中给她造成压力的就只有林东曜!

    上一世他们斗了十年!她却从来不曾关注过他的目光是如何的!那时她整个人眼中心中就只有林东合的存在!这一世,转世为人,她的视野重新开阔,见识了曾经忽略的一切——

    满月顶住林东曜咄咄目光,抬脚朝前走去。

    在她身后,令狐平雪看向她背影的眼神裹着浓浓杀气。下一瞬却被若水温柔覆盖。

    “不知大姐这次能否逢凶化吉,我这个做妹妹这会子却帮不上什么忙,干着急却没有法子,该如何是好?”令狐平雪又开始演戏,看的一旁林东合却是心疼不已。

    “平雪姑娘不必着急,若令狐满月真有做过,那也是咎由自取,若她是清白的,自有太后论断,现在谁也帮不了她。”林东合轻声劝着令狐平雪,一旁的林冉见了也有些着急,不由得上前几步凑到令狐平雪跟前套着近乎。

    “平雪妹妹,看你如此着急,真是让人心疼不已,令狐满月能有你这个好妹妹,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满月在踏出大殿之前听到了林冉的这句话,脚步猛地停下,清眸定格,却是一瞬如刀似箭一般。那清冷眼底,清晰且凄厉的划过一抹嗜杀的血色。

    这抹血色凝着浓浓杀气,仿佛一瞬间要覆灭世间万物一般,带着令人胆寒的浓浓戾气。

    押着满月的四个侍卫俱是同时一愣,原本要开口催着满月,却在目睹她眸中这般寒气时,同时停下脚步,面面相觑,后背隐隐有冷汗冒出,冷风拂过,齐齐的打了个寒战。

    原本是带着愠怒表情的林简,隐隐看到满月眼底一瞬流淌出来的血色寒气,眸子闪了闪,心底某处像是突然被针尖刺了一下一般,心脏一瞬收缩疼痛。

    究竟是怎样的过往,会带给她眼底如此可怕的寒芒?

    她之前经历了什么旁人不知道的可怕过往吗?

    一直以来,林简对满月最大的好奇就是来自于她超乎常人的冷静和漠然。在侯府西院,他蒙着面巾浑身是血的站在她身后,手起刀落杀了丫鬟红霞,她自始至终眼底未曾流露出一丝一毫大的惧怕,安静的就像是一幅画一样。

    可是在给他包扎伤口的时候却是带给他鲜活灵动的感觉,当得知他的身份之后,更是毫不犹豫的跟他做起了交易!这丫头——她要不是铁石心肠就是绝情绝爱!

    可她为何要如此决绝不留余地呢?

    林简猜不透,心中就更加纠结撕扯的难受。

    同样目睹满月眼底血色寒芒的还有林东曜。

    相似的目光,林东曜此生是第二次见到。第一次来自他的母妃安妃!那是他七岁那一年,病重醒来的母妃在看到父皇的一瞬间,眼底流淌出来的就是这般骇人决绝的目光!林东曜至今记忆犹新!

    他之前调查过令狐满月,可送回来的消息却明显与现在的她有着天差地别的出入。

    究竟她之前遭受过什么?

    ——

    满月被侍卫带到后院。

    太后端坐当中其他人都是规规矩矩的站在两旁。隔壁院子还在干赶工期吊起神石,若是神石顺利吊起安置妥当,太后稍后必定还会奖赏令狐平雪。可倘若神石——

    满月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冷笑。

    那看似天衣无缝的图纸,却是存在一个致命的缺憾!

    很快这缺憾就会带给令狐平雪致命一击!

    “太后,令狐满月带到了。”赵公公小声在太后耳边说道。

    太后扭头看了眼隔壁院子正在如火如荼的吊着神石,再看看眼前一幕,眉头不知该皱起还是松开。

    见令狐平雪站在瑾妃身侧,太后挥手让赵公公给令狐平雪赐坐。

    “令狐平雪,不论令狐满月今日是否有罪,图纸一事你都是功臣,赵公公,赐坐。”太后话音落下,令狐平雪眸子微微一颤,旋即跪地谢恩。

    之前在大殿之上,众人都是坐着的显不出来,可是现在到了后院,除了太后皇后瑾妃,以及太子和几位皇子有座,其他人可都是站着的,太后这会子赐坐自然是天大的恩赐。

    纵使令狐平雪平日是稳重轻柔的表现,这会子眼底也难掩激动和得意。

    赵公公带人搬了一把梨花椅子在瑾妃身后一点的位子,令狐满月在其他世家千金羡慕的目光中稳稳落座,此刻看向满月的眼神更加是得意不已。

    早就知道一旦进了宫,令狐满月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来人,将尸体抬上来。”随着太后话音落下,院子拱门下突然响起一道凄厉刺耳的哭声。

    “我的女儿啊——雅梅——雅梅!我的女儿!呜呜呜呜呜——”

    这哭喊的不是别人,正是薛雅梅的母亲,礼部侍郎的夫人李氏。

    李氏不到四十岁的年纪,是礼部侍郎薛钊的原配夫人李氏、李氏是二夫人的远房亲戚,跟二夫人家里也算是沾亲带故的,所以经常带着薛雅梅去侯府串门。薛雅梅跟令狐子璐臭味相投关系处的甚好。李氏原本希望自己女儿跟侯府的千金走的近一点,将来自然是有好处的,却是不知道,二夫人早就将算盘打到了薛雅梅头上!

    而且还是致命的算计!

    李氏原本是在承乾宫陪着礼部侍郎参加皇上的晚宴,太后派人去通知她的时候,并没有告诉皇上未央宫的事情,李氏是到了未央宫门口才得知详情,看到躺在地上身体冰凉的女儿,李氏当即趴在地上痛苦不已。

    太后不由得皱了下眉头,眼神示意赵公公将李氏带上来。

    李氏是被四个宫女七手八脚的抬上来的,而四个侍卫则抬上了盖着厚布的薛雅梅的尸体。

    尸体只露出两只脚,却也引得现场一众世家千金惊呼不已。

    令狐平雪急忙把头别过去。

    薛雅梅如何死的,令狐平雪心知肚明,此刻瞥见那冷冰冰的的尸体,想着前几日还活蹦乱跳在侯府出现的薛雅梅,如今竟成了一具尸体,令狐平雪心头也是掠过一阵寒意。可是不如此,如何能在未央宫将令狐满月置于死地?

    母亲说过,成大事者,任何人都不能放过!

    一个薛雅梅而已!不足挂齿!就算是自己的亲妹妹令狐子璐不照样成了牺牲品?

    想到这里,令狐平雪脸上的表情放松了一点。

    哭喊的李氏身后,二夫人的身影不期而至。

    “臣妾见过太后。”二夫人跪地叩见太后。

    “你是——侯府——”太后见过二夫人,不过印象不怎么深。

    “太后,这便是令狐平雪的母亲,李将军的妹妹。”皇后轻声在太后耳边低语,故意提到了驻守边关即将回朝的镇远大将军李景田。

    李景田常年征战在外,李家人丁萧条,所以太后对李家并不熟悉。

    “那今日便是代表侯府了,平身吧。”太后挥手让二夫人起身,却没有赐坐。

    二夫人站在一边看着令狐平雪坐在瑾妃身侧,再看看皇后不阴不阳的脸色,二夫人不由朝令狐平雪使了个眼色。

    二夫人不想让令狐平雪跟瑾妃走的太近,这会惹来皇后不满,别看皇后表面一脸仁义道德,可暗地里却是比谁都心狠手辣。但令狐平雪此刻正在云端踩着呢,浑身上下yu望膨胀,轻飘飘的,哪里顾得上理会二夫人的眼神。

    原本今天只想将令狐满月置于死地,谁知还有意外的收获,因为一张图纸得到太后的赏赐和厚爱,令狐平雪觉得这一切来的太轻松了,自然是放松了警惕。

    见平雪完全没心思理会自己的眼神,二夫人脸色不由得沉了沉,这种场合自然不好靠近令狐平雪身旁嘱咐她,只能是尴尬的站在一边,既不敢看向瑾妃,也不敢看皇后的脸色。

    “我的女儿——我养了十五年的女儿啊——你怎么就——怎么就丢下娘不管了呢?!”

    李氏还在哭天喊地的嚎着,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今年就要出嫁了,如今没了,李氏自然难以接受。

    原本像是薛雅梅这个年纪,去年的时候就该出嫁,但李氏有所贪心,一心想要攀龙附凤为女儿谋个侧妃的位子,眼看这一年来不管薛钊未有机会升职,就是侯府这边也没给李氏什么好处,李氏心想着若是开春之后实在没有希望,就只好找门当户对的人家将女儿嫁出去。

    谁知主意都定了,却是——

    “李氏,太后在此,你且收敛一点!太后知你心疼女儿,可不论如何也要先查清真相才行。”赵公公开口打断李氏的哭声,李氏这才战战兢兢的抬起头来看向太后,却还是抽抽搭搭,止不住哭泣。

    “太后!太后哇!您可要为臣妾的女儿做主哇!臣妾女儿今早走的时候还是好端端的!怎么这会就——”李氏一边哭着一边颤抖着手掀开盖在薛雅梅身上的厚布,厚布下面,薛雅梅的衣袖挽了上去,露出胳膊上密密麻麻的伤口。

    “啊!!我苦命的女儿啊!”

    李氏在看到薛雅梅手臂上的伤口时,尖叫一声,晕厥了过去。

    其他人在目睹薛雅梅手臂上密密麻麻的伤口时,也不由得惊呼出声。

    “赵公公,救人。”太后挥手令赵公公派人先将李氏扶起来,旋即沉着眸光看向薛雅梅惨不忍睹的尸体。

    太后虽为女流之辈,却是陪同先皇征战沙场伴随左右的女中豪杰,眼前这场面虽然血腥,但太后却是见怪不怪。只不过,有人竟是在她的未央宫下如此狠手杀人,简直是挑衅她的威严!

    “年辉,调查如何?”太后沉稳出声,叫来了延禧宫的侍卫长年辉。

    年辉一身墨绿长衫,上前一步,跪地开口,“回太后,赵公公等人是在此院子发现了薛小姐的尸体,尸体吊在树上已经咽气,臣等将薛小姐尸体抬下之后发现薛小姐身上布满伤痕。”

    “伤口都是如何造成?”太后看向薛雅梅手臂上密密麻麻的伤口,第一猜测像是尖细锐利的器物造成。

    “回太后,目前目及之伤痕都在手臂,伤口细小密集,且在吊着薛小姐的树下发现一支发簪,经查验,伤口与发簪大小一致。”年辉说着呈上一只白玉簪子。

    发簪呈上的一刻,满月眸光微微闪烁一下,而林简则是抬手摸向怀里的位置。

    怎么这支簪子与他拿了满月的那一支一模一样。

    满月的簪子还在他身上放着,那么这一支——显然是有人陷害了!

    可如果林简此刻拿出满月的簪子为满月证明清白,满月更加不会有好果子吃!女子的发簪赠予男子,在京都可是定情信物一说,并且仅限于成亲之后的男女,若是没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擅自赠予,在民间都是犯了忌讳,在宫里头就更加不用说了。到时候令狐满月的名声也就毁了。

    林简暗暗握拳,明知她会遭受冤枉,此时此刻,他却不能拿出证据!

    “这簪子——”明知是怎么一回事的二夫人,此刻却是一脸震惊骇然的表情,指着发簪,再指指满月。

    “母亲,这发簪怎么如此像您送给大姐的——”令狐平雪也倏忽一下站了起来,眼底俱是震惊和不可思议的情绪。

    “什么?!那这发簪不就是令狐满月的了?”瑾妃对于今天的事情是不知情的,纯粹是顺着令狐平雪的话说下来。

    “年辉!看看簪子上面都有什么!”太后眸光瞬间一凛,冷声开口。

    “回太后,簪子是白玉打造,簪头有一个月字。”年辉话音落下,二夫人立刻一脸愕然失措的表情,

    “这——这怎么可能?簪子是臣妾送给满月丫头的,簪子上面的月字是特意为她刻上的——太后——臣妾完全不知啊——”二夫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这会子倒是跪的痛快了,不像是在侯府的时候,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

    令狐平雪也跟着走出来跪在地上。

    唯独满月还好生生的站着,面如止水,静静的看着二夫人和令狐平雪演戏。

    她们现在戏份演的越足,稍后下场越惨。

    “回太后,这簪子并不是满月的,二夫人送给满月的簪子的确是白玉打造,不过上面却没有刻字。那簪子现在就在侯府,并不在满月身上。”满月从容作答。

    二夫人提到的白玉簪子是前阵子跟那雪蚕丝一块送到蒹葭阁的,既然当初满月对雪蚕丝有所戒备,对二夫人送来的白玉簪子自然也不会佩戴,她之前簪发的白玉簪子上面没有任何记好,后来就被林简拿走了。

    如今簪子出现在未央宫,只能是她蒹葭阁出了内鬼。

    白玉簪子被林简拿走之后,给满月梳头的除了凝静和惜梦,就剩下丫鬟翠云。但翠云在蒹葭阁的这段日子一直是规规矩矩,惜梦和凝静不允许的话,翠云从来不会进入她的房间半步。

    翠云是令狐泉院子里面匀给满月的丫鬟,对于令狐泉的为人满月一直是信任的,如今看来,如问题真的出在翠云身上,那么翠云该是有什么把柄握在二夫人手里。

    不过二夫人当日给满月的白玉簪子的确是刻了字的,满月之所以如此说,完全是为了一会从林简那里调包方便。

    满月看了林简一眼,眼底深意只有林简能看懂。

    虽然舍不得,可现在是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发簪林简是一定要还给满月的,但是林简不懂的是,就算还给她,她又如何自证清白?

    “令狐满月,你说发簪不是你的,那么可有证据?”太后沉声发问。

    “回太后,二夫人送给满月的簪子如今就在满月房间放着,满月随身丫鬟就在宫外候着,还请她进来我吩咐一二。”满月话音落下,二夫人心底冷冷一笑。

    令狐满月还当发簪还在呢是吗?早就被翠云偷出来了!得亏令狐满月平日不好打扮,所以不必重新打造一个一模一样的簪子,只需偷走即可。

    令狐平雪这会子也是信心满满的看向自己母亲。

    这下子令狐满月还不死?

    “年辉,带令狐满月的丫鬟进宫。”太后不会轻易相信眼前看到的证据,也不会放过任何可能性。

    不一会,在宫外等候的惜梦和凝静就被年辉带了进来。

    惜梦和凝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原本是好端端的在宫外等着,谁知道被面无表情的年辉带人押进宫,一路上,惜梦和凝静暗暗猜测该是跟自家小姐有关,可年辉石头人一般,问什么都不说,惜梦和凝静也不敢多言,乖乖的跟着进了未央宫。见满月完好的站在院子当中,二人明显松了口气。

    满月对二人点点头,眼神示意她们不必慌张。

    看到威严雍容的太后,惜梦和凝静急忙跪地请安,脑袋垂下,大气不敢出一声。

    “太后,请容臣女在此嘱咐二人几句。”满月话音落下,太后无声点点头。

    满月看向跪在地上一脸茫然地惜梦和凝静,薄唇轻启,语出清冷。

    “惜梦,还记得二夫人送给我的白玉簪子吗?我将它放在翠色锦盒里面,你尽管取来,其他不必多言多看。”满月在最后两个字上加重了力道,惜梦一怔,旋即乖乖点头。

    “凝静,一直以来我的首饰都是你跟翠云保管,你却回去将蒹葭阁出入账单等物一并拿来,若账册繁多,差使翠云丫鬟与你一同前来。”满月此话一出,惜梦和凝静都明显愣住了。

    下一刻,见满月眼神坚定不移,二人同时点点头。

    蒹葭阁的账目一贯是凝静记账满月过目,翠云不曾插手分毫,而且不过是几册账目,如何会繁多?凝静被满月的哑谜说的一头雾水!

    “你二人离宫速速回府准备吧,账册我都锁在姑姑上次送来的那几件新衣下面压着呢,让翠云留意一下即可。”满月又补充了几句,凝静眸子一亮,了然于心。

    二夫人此刻微微昂起下巴,竖起了耳朵听着满月吩咐凝静和惜梦的话,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嘱咐,实在是听不出什么不对的地方,除了提到了几次翠云,其他的并没有不妥。

    她手里握了翠云的把柄,所以翠云自然不敢倒戈,就算令狐满月这丫头有所怀疑,让翠云进宫只会自掘坟墓!

    因为翠云只会说出对令狐满月不利的话语!

    年辉带着凝静和惜梦回了侯府。

    一直沉默的林东曜放下手中白玉杯子,看了年政一眼。年郑不着痕迹走上前,俯身在林东曜身边。

    “跟着年辉。”清冷无波的四个字,却是毋庸置疑的语气。

    “是,殿下。”年郑不敢耽误,领命之后悄悄退了下去。

    目睹这一幕,林简眸光飞快闪过一抹精芒,旋即看向身后隐卫苏康。

    “苏康。”林简低沉出声。

    “殿下。”苏康沉声开口,上前一步。

    “跟着年辉和年郑,若有人暗中对那两个丫鬟下手,立刻出手阻拦。”

    “是,太子殿下。”苏康领命也闪身悄无声息的离开。

    虽然感觉林东曜不会派人对两个丫鬟下手,但既然林东曜动了,林简自然也要有所行动。

    一时间,一股暗涌在二人之间涌动。

    林简察觉了年政的离开,林东曜自然也察觉到了苏康的离开。

    下一刻,林东合也觉察出有些不妙,总觉得现场似乎是少了几个人,可何时离开的却不那么确定。

    ——

    众人在等待凝静和惜梦回来的时候,先前晕厥过去的李氏苏醒过来,跌跌撞撞的跪在太后面前,要太后为她女儿讨回公道。太后这会子比任何人都着急上火,她策划的晚宴闹出人命,且不说现场如何棘手她都要当断则断的调查清楚,就是后宫这一众嫔妃都眼巴巴的瞅着她这个太后会不会闹出笑话!

    后宫一众嫔妃平日对她是又敬又怕,如今出了事,自然是想看看她这个太后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是威信扫地还是果断决绝!

    太后凤眸一瞬落在满月身上。

    之所以从开始到现在都没对令狐满月动刑,也不曾对她过多质疑,实在是太后觉得这丫头身上有着她看不懂的冷静淡漠,眼底的寒冽更是像极了安妃!太后此刻对满月好奇多过质疑。

    太后也是阅历丰富的人,但如令狐满月这般小小年纪却能如此冷静沉着的面对现况从容不迫吩咐丫鬟准备,着实罕见!

    不管如何,太后还是之前的想法,若令狐满月真的是凶手的话,那么这丫头此刻所表现出来的冷静该是何等可怕骇人!

    需要心机深沉到什么地步才能办到?

    李氏在一旁嚎叫了一会,见太后阴沉着脸,李氏声音渐渐转小,眸光却死死地看向满月。

    “令狐满月!!究竟是不是你杀了我女儿?是不是你?我女儿在大殿之外跟你起了冲突,你就含恨在心杀了她?是不是?在太后面前你休想抵赖!”

    李氏刚才虽然昏迷着,但也迷迷糊糊的听了一些。李氏本就对满月印象不好,加上薛雅梅今儿会找令狐满月晦气这件事,李氏是事先知道的,但李氏始料不及的是,自己女儿竟然死了!

    所以李氏此刻自然是一口咬定满月是凶手了。

    “夫人失去女儿着实令人难过,但也不可为此血口喷人!凶案发生,必定会有蛛丝马迹留下为死者伸冤。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凶手欲盖弥彰的在令千金身上留下数道伤口,窃以为是天衣无缝,殊不知,天底下,没有什么比死者更加能证明凶手是谁了!”

    面对历史的嚎叫,满月沉着以对,李氏却不甘心被满月三言两语堵回去,一边抹着泪,一边指着满月控诉。

    “你少在这里说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我女儿素来与人无冤无仇,平时也甚少出门,只有跟你有过节,而且你的簪子还留在了我女儿尸体旁边,不是你还有谁?!我迟早要你为我女儿偿命!”李氏越说越激动,若不是碍于太后再次,李氏现在就跳起来跟满月拼命了。

    满月视线从李氏脸上移开,淡淡的落在薛雅梅的尸体上。

    旁人都不敢看浑身伤痕累累的薛雅梅,满月却是静静看着,脸上的表情出奇的冷静。

    目睹此景,林简看向她的眼神有一瞬迷离,她究竟是怎样性情的少女?此种情况下还能保持沉稳静观其变?

    满月看累了,抬起头的时候,视线正好撞上林简探寻的目光。

    明显看到林简眼底闪过一丝清晰的疑问,分明是在怀疑她如何能看的下去如此恐怖骇人的尸体。

    满月视线闪烁一下,回给林简一个无所谓的淡漠眼神,那眼神所表达的情绪分明是在回击林简,

    “你快死的时候我都见过,有何可怕?再说你那时候一身是血重伤在身,未必比她好看几分?”

    二人之间没有一丝言语对白,唯有眼神在空中火热厮杀。

    某太子殿下此刻唇角狠狠地抽了抽。

    这小女人的眼神分明是在告诉他,此刻她正拿薛雅梅的尸体跟当日重伤的他相比!这——能相提并论吗?在她的人生中,真是没有什么是她想不到的!

    他知道自己当日身受重伤狼狈不堪,可——可也不能跟尸体相提并论啊!林简此刻有种吐血的感觉。

    满月却是淡漠的扫过林简嘴角抽搐的英俊面庞,眼底此刻闪过的是刚才在薛雅梅尸体上看到的一点。

    首先,薛雅梅脖颈上有两道明显的勒痕,一深一浅,相信一条是薛雅梅死后被人吊在树上留下的,因为那时候薛雅梅已经死了,不曾挣扎,所以那一道痕迹浅一些也平滑一些。而另一道则是呈现黑紫色,狰狞蔓延,如果满月没猜错,这条痕迹应该是被人掐着脖子掐死造成的。

    至于薛雅梅身上的细密伤口,完全是为了制造是白玉簪子造成的伤痕后期补上去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陷害满月。

    薛雅梅之死,必定是二夫人指使。但二夫人不会亲自动手,能在这未央宫动手而不被侍卫觉察之人,必定是熟知未央宫环境的人。满月在脑海之中过滤二夫人与未央宫的关系。

    纵使前一世带给她的都是血泪记忆,但是在这一刻,有些信息却至关重要。

    上一世,满月进宫之后,有几次二夫人曾让未央宫的玉白丫鬟给她送信,玉白是未央宫的一等丫鬟,那时满月对二夫人没有丝毫怀疑,自然也不会多问二夫人与玉白的关系,既然今天出了事,那么——

    满月视线迅速在太后身侧扫过,目光定定落在站在瑾妃身侧的玉白身上。

    玉白虽说是未央宫的一等丫鬟,但围在太后身边的都是延禧宫的姑姑、大丫鬟,大太监。自然轮不到玉白。

    玉白视线与满月甫一接触,立刻逃也似的躲开了。满月见玉白眼白赤红,要不是哭过,要不就是刚刚受过不小的刺激!加上玉白躲避满月视线的举动,满月心底依然有数!

    没想到一个十几岁的丫鬟,竟然下得了如此狠手?

    一条人命——呵,就如此消失了!

    满月眸子垂下,不再看玉白。事已至此,她心如明镜!若是再继续留意玉白,只怕会打草惊蛇,若是玉白这时候有所察觉悄无声息的溜走了,满月会失去很多线索。玉白这会子还留下来,自然是想看一个尘埃落定的结果,毕竟她才是真凶,一刻不定案,玉白心里都不会安生。

    满月猜测的并没有错,玉白刚才跟满月视线接触的时候,着实慌了一下,下意识差点就想要逃走,可是下一刻见满月若无其事的低下头了,并且不再看她,而且玉白印象中,自然是从未跟满月接触过,所以今儿这里站着这么多人,令狐满月如何也不会怀疑自己的。

    玉白定了定神,看向二夫人的方向。

    二夫人眸光一寒,甩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玉白立刻乖乖低下头,不敢四处乱看。

    二夫人视线复又朝满月看去,见满月并没有留意到玉白,二夫人不由得咬牙冷笑。她令狐满月再2厉害也不过是在侯府逞威风,这里可是皇宫!她头一次进宫,人生地不熟,想要对付她太容易了!

    她在整个京都都是遍布棋子傀儡,令狐满月一个不到十四岁的臭丫头想要翻天?做梦!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她悉心栽培的这些棋子,现在就是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二夫人自认满月不可能有任何根基,今儿这一仗她必定是赢家!这会子就等着稍后回去跟老夫人邀功了!

    就算外面传出去是侯府千金杀人又如何?到时候她派人在外面散布点谣言,就说令狐满月是天生的扫把星,命主孤煞,到了哪儿都会带去灾难,如此一来反倒是侯府的幸事,没了扫把星,侯府自然是人丁茂盛家业兴旺了。

    二夫人还在打着她的如意算盘的时候,满月心底已经盘算出了应对的法子。

    从她回到侯府的第一天开始,她时时刻刻都在提防老夫人和二夫人的暗中陷害,所以之前在蒹葭阁也是暗中做足了功夫,不但时常训练惜梦和凝静的反应能力,更是早早的预估出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做好准备,以备将来。

    ——

    半个时辰后,年辉带着惜梦和凝静赶回了未央宫。

    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数十盏琉璃宫灯在院中亮起,将院子照亮如白昼,可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并不轻松。

    惜梦和凝静来到院子的时候,脸色都有些发白。满月算算时辰,相比年辉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要不然半个时辰从皇宫到侯府一个来回,还要加上拿东西的时辰根本就不够。

    估计年辉的马车就跟飞起来差不多,这才吓坏了惜梦和凝静。

    惜梦和凝静身后,站着一脸平静的翠云。翠云的反应此刻比惜梦凝静轻松多了,说不上是释然还是静默。她已经弯成了二夫人交代的事情,并且是神不知鬼不觉,就算满月问起来,她什么都不说就可以了。

    可是当满月清冷目光一瞬如针尖一般落在翠云身上的时候,翠云原本平静的心湖倏忽一下泛起了涟漪,脸上的表情也跟着变得不自然。翠云避开满月目光,虽然心虚,却也是不得已为之。

    她有把柄落在二夫人手里,不得已才会如此!

    满月的目光冰冷如霜,刺的翠玉浑身不舒服,纵使视线移开不看满月,却也是敌不过满月目光如刀似箭一般渗透到她体内,将她剖析在光天化日之下。

    翠云紧咬着唇瓣,头埋得低低的,大气不敢出一声。

    “小姐,东西都带到了。”惜梦将翠色锦盒递给满月,满月只是看了那盒子一眼,并不接过来,旋即转身看向太后。

    “回太后,臣女的白玉簪子一直都在锦盒里面,想必惜梦回去取簪子的时候,年辉侍卫也在场,这锦盒惜梦从拿到开始就不曾打开过,年辉侍卫应该可以证明。”

    满月话锋一转,似有暗示。

    林东曜眸子眯起,看向满月那张清丽无暇的面庞,如此纯净,如此无辜。可在贺家放火的是她,睁着眼说瞎话的也是她!林东曜揣摩满月说的每一个字,却感觉都是暗藏玄机。之前她让丫鬟不言不看,就是给丫鬟暗示什么,而丫鬟果真是没有打开锦盒,并且年辉也可以作证!可她若只是暗示丫鬟的话,现在大可不必说出来,直接打开锦盒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呢?

    难道她还在暗示别人吗?

    林东曜眸光不由狠狠闪烁一下。

    “令狐满月,你想说什么?”太后凤眸一瞪,愈发的觉得眼前这个丫头的不同凡响了!

    “满月不想亲自打开这个锦盒,以免有人说满月动了什么手脚,还请——”满月说到这里微微顿了一下。

    “让本殿下给你打开,证明你的清白!”林简恰到好处的接上了满月的话,听起来是毫无破绽,可林东曜却瞬间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

    好你个令狐满月!

    竟是在这里等着林简!

    这时候,年政已经回来,轻轻朝林东曜摇摇头,自然是没有异样的意思。而苏康也回来了,站在不起眼的角落不说话。

    皇后见林简为了令狐满月的事情再次出头,脸色一僵,却是勉强挤出一抹慈祥善良面对林简,

    “太子,太皇太后审案,你若有何想法,稍后再说,等太皇太后定夺之后再议。你如此动不动打断太皇太后断案,成何体统?”皇后看似一副苦口婆心的表情,却是恨得牙痒痒。

    今儿林简太反常了!为了一个令狐满月还不算完了是不是?

    二夫人没想到林简会为满月出头,自然也是面露不悦!这太子妃的位子非平雪莫属,可平雪这孩子现在怎么看都是对林东合有意思,林东合虽然懂得讨好令狐平雪,可瑾妃娘家那点势力早就打磨的差不多了,哪能跟如日中天的皇后相提并论?林简可是将来最有可能继承大统君临天下,如何是现在小心翼翼的林东合能比的?

    瑾妃这会子却是乐的满意!林简跟令狐满月走得越近,她的儿子就越有机会跟令狐平雪一块!瑾妃虽然好出风头,但在后宫待了这么多年也不傻!二夫人什么心思她心知肚明,不就是想攀太子或是林东曜的高枝儿!只不过,有她在,二夫人就休想得逞!

    众人心思各异时,林简已经走了出来。

    林东合看向今儿有些反常的林简,眸光忽明忽暗闪烁不定。

    林东合是疑心甚重的人,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如今见着林简和林东曜明显都对令狐满月态度不同,而对令狐平雪却是置之不理,这究竟是为了什么,林东合如何也想不通?

    虽然令狐满月的胆识和能力比天下很多男儿都要强上数倍,可是论容貌真的不如令狐平雪。

    冷冰冰的,周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寒冽气息,为何就能吸引林简和林东曜的注意呢?难不成这其中还有别的原因?是令狐满月本身更加特殊的能够为林简和林东曜带来好处吗?

    想到这里,林东合不由得探身想要起来。

    虽是下意识的小动作,可是他所在的位置本身就是坐着且惹人注目的焦点,如此细小的动作还是没能瞒过其他人的眼睛。

    “东合,你做什么?”瑾妃一愣,抬手就去摁着林东合肩膀。

    令狐平雪则是一脸讶异的表情看向林东合。

    林东合回过神来,眸中闪过一丝懊恼,旋即尴尬的坐回去,脸色却明显带着几分不自然。

    目睹此景,令狐平雪唇角动了动,眉头皱起,说不上是委屈还是什么,总之,心里很不是滋味。林东合刚才的动作难道也是跟太子一样?想到这里,令狐平雪眼底不由闪过一抹阴鸷寒光。

    令狐满月凭什么得到太子的关注?扫把星!她凭什么?!

    “母后,太后的事情不就是儿臣的事情吗?为太后分忧有何不可?这锦盒我当着众人的面打开足够证明一切了吧!”林简此话一出,皇后脸色微微一白,隐在宽大衣袖下的大手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假指甲在掌心砰然折断。

    语毕,林简眸光凉凉的扫过刚才准备起身的林东合,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冷嘲。正是因为这细微的分神,下一刻,当林简准备打开锦盒的时候,身侧一抹玄金色身影一闪而过,电光火石之间,掌心一轻,锦盒不翼而飞!

    当满月和林简目光同时看向林东曜的时候,二人眼中流露出的惊讶如出一辙,此情此景,看的拿到锦盒的某位爷唇角不由勾起一抹冷嘲。

    令狐满月跟林简这会子的表情倒是很像!

    莫名的,林东曜心底泛着酸酸的感觉。此刻的他并不知道,这种感觉代表了什么!

    林东曜将锦盒稳稳地拿在手中,锦盒冲着他的方向打开了一条缝隙,林简想要出手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透过缝隙,林东曜看到锦盒里面根本就是空的!

    果然!

    这锦盒里面根本就什么都没有!令狐满月一开始之所以提醒丫鬟,就是为了做戏给年辉看,只要锦盒不打开,年辉就会相信锦盒不曾动过手脚,而年辉必定也不会在路上轻易打开,必定是留着当着太后的面才会打开。

    而林简竟然也知道这锦盒是空的?而真正的白玉簪子应该就在林简身上!

    他是如何知道的?

    他们想在众人面前上演一出偷天换日?

    如此私密的事情,令狐满月竟然让林简知道!

    锦盒还稳稳地放在林东曜手中,其他人都是伸长了脖子等着林东曜打开锦盒!

    林东曜深知,锦盒一旦打开,令狐满月后面的戏就全都演不下去了!虽然今天她也是被冤枉的!

    从林东曜将锦盒从林简手中拿走,满月和林简的呼吸就出奇的一致,都是在瞬间停止了呼吸一般。

    谁会想到,一贯以冷酷无情惜字如金示人的林东曜竟会出手?

    空气仿佛在此刻凝结!

    都凝结在林东曜的一举一动当中!

    他动,满月前功尽弃!他不动,如此拖着,也不是办法。

    林简对林东曜使了个眼神,眼神所传达的意思分明是,只要林东曜不打开锦盒,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林东曜眸光微冷,看了眼表情冷凝的满月,旋即丢给林简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东曜,你拿着锦盒还不打开做什么?”太后也被眼前的场景迷惑住了,这兄弟二人在那里你看我,我看你的打什么哑谜。一个锦盒而已,又不是他们的,怎么感觉他们比任何人都紧张这个锦盒呢?

    林东曜眸光沉了沉,打开锦盒?令狐满月这个最会演戏的丫头还如何能演下去?

    不打开的话——

    “皇奶奶,打开锦盒还是由年辉来吧。”林东曜说着,看似是要将锦盒递给年辉。

    年辉抬手正要接过来,林东曜等了许久的声音终于响起,“五殿下,年辉之前惜梦一块回侯府取的锦盒,为了满月的清白,年辉还是避避嫌,不如就让五殿下亲自打开!”

    语毕,满月微微闭了闭眼睛。

    林东曜等的就是满月开口,而且就是她刚刚说的那句话。

    腹黑冷酷如林东曜,不会按照常理对待满月。他不会轻易打开锦盒,更加不会还给林简,将锦盒佯装交给年辉,只是对满月的试探。

    满月在赌,他也如此。

    至此,林简也看出林东曜的心思。

    林东曜猜出白玉簪子就在他身上,所以故意将锦盒引给年辉,目的就是为了让林简将白玉簪子给他!

    为了满月,林简都不得不这么做!

    “五弟真是有趣,锦盒都拿到了,还让年辉打开作何?普天之下,谁人不知五弟素来是独来独往,若是你来打开,最公平不过!”林简说着,抬手看似随意的拍了拍林东曜胳膊,袖子底下的手指却是飞快弹出满月的白玉簪子,不偏不倚落入林东曜秀中国。

    满月虽然没有没看清林简的动作,可是见林简转身走回了自己位子,满月知道,林简已经将簪子给了林东曜。

    下一刻,当林东曜打开锦盒的一瞬,袖子里的白玉簪子巧妙的落在锦盒尚未完全开启的缝隙当中,当锦盒彻底打开,白玉簪子已经好好的放在锦盒之中。

    落座的林简,眸光一瞬寒冽如冰。

    而林东合隐隐觉察出有些问题,可林简和林东曜手法都很快,林东合有所怀疑却无证据。

    “皇奶奶,这里面确实有一支簪子。”语毕,林东曜转身将锦盒递给满月,甫一开口,语出萧瑟,

    “拿好了你的发簪,虽是不值钱的小玩意却也不能随便乱放。”林东曜这话等于一下子说给满月和林简两个人听。

    满月面无表情的接过锦盒,心底没有丝毫庆幸,反倒是有种说不出的沉重感觉。

    上一世,怎就没看到这样的林东曜?

    见白玉簪子好端端的在锦盒里面,二夫人脸色微微一变,旋即却是咬牙冷笑。就算簪子在又如何?只要翠玉按照她吩咐的说,令狐满月照样没有活路!

    就在二夫人准备跟翠玉使眼色的时候,却见满月拿出簪子看了一眼,忽然转身怒视翠玉,一瞬寒冽冷光,看的翠玉狠狠地打了个寒战。

    “惜梦!凝静!怎么回事?这锦盒里面放着的紫色琉璃珠呢?”满月此话一出,凝静和惜梦虽说一愣,却没有乱了分寸,齐齐的跪在地上。

    “回小姐,这锦盒一直是翠玉看管的。”

    “是啊,小姐,这锦盒您早就交给翠玉看管了,还有账目也是。”

    惜梦和凝静将问题全都引到翠玉身上。翠玉还没来记得看满月的眼神,就被凝静和惜梦的话给说懵了。

    “大小姐,奴婢——”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满月眸光一凛,看向翠玉。

    翠玉愣愣的捧着账本。

    “这是账本啊?”

    “不是问你这个!你腰间那是什么?”满月指着翠玉腰间鼓起来的地方。

    翠玉诧异的看向凝静,却见凝静低头不语。翠玉只得自己掏出来给满月看,“回大小姐,这不是你让凝静拿出来放在我身上保管的一百五十两银子吗?”

    翠玉话音落下,后院响起不小的抽气声。

    一百五十两虽说不是什么大数目,可也能派不少用场。

    满月冲着翠玉冷冷一笑,“我什么时候让凝静拿了一百五十两银子给你?我吩咐凝静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场听着,我只让凝静拿账册出来,我说凝静若是拿不了交给你就可以了。我的锦盒一直都是交给你保管,现在少了一枚紫色琉璃珠!好你个翠玉丫鬟,竟是监守自盗!”

    满月此话一出,翠玉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手上捧着的银子哗啦全都掉在了地上。

    “紫色琉璃珠一颗差不多得一百五十两银子啊。”

    “是啊,这个小丫鬟真大胆,竟是换了主子的琉璃珠,还将银子戴在身上,看样是准备随时溜走。”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底下众人议论纷纷,满月要的就是那句一颗紫色琉璃珠差不多得一百五十两银子。

    眼见翠玉即将成为第二个紫琪,二夫人迟疑了一下,咬牙开口,面上却又不能做的太过。

    “满月丫头,你怎么就能一口咬定翠云身上的银子是偷了你的紫色琉璃珠换来的呢?凡事都要讲究个证据,谁能证明你的紫色琉璃珠在锦盒里面?”

    满月就知道二夫人该跳出来了。

    这就更加证明了翠玉是她的人!否则满月这场戏演到这里,就算翠云有问题,若不是二夫人的人,二夫人绝不会擅自开口,只有当影响了二夫人的利益,她才会站出来开口。

    至此满月已经完全肯定翠云是二夫人的人无疑!

    只是没想到,翠云跟在令狐泉身边这么多年,也会被二夫人收买!

    “二夫人,你有所不知,那紫色琉璃珠是我母亲当年留给我的唯一信物,再无其他信物给我。我一直好生保留着,但是没想到翠云丫鬟竟是监守自盗!想我才回来侯府不过一个多月,老夫人虽说给我做了新衣,可月银只发了一个月的十五两,我之前又是一直待在县城身无分文,如何能一下子冒出一百五十两来?二夫人且说说,这一百五十两既然不是我的,那么不是翠云偷换的又是从哪儿来的?难道还是我自己变出来的不成?我可不想某些人,可以在尸体下面变出一根白玉簪子还冤枉是我的!”

    满月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字字珠玑。

    翠云现在已经完全懵了,趴在地上连声喊着冤枉。

    “奴婢——奴婢冤枉啊——奴婢——”

    “放肆!这里是未央宫,不是让你们在此处理家务的地方!将这个监守自盗的丫鬟拖下去送回侯府,交给令狐泉处置!”太后此刻勃然大怒,这审着命案呢,怎么不知不觉被带着走了,到成了侯府自断家事的地方。

    太后与令狐泉熟稔,所以自然是将翠云的事情交给令狐泉,总不能是交给令狐鸿兮这个侯爷去处理吧,这点面子太后还是会给令狐鸿兮的。

    满月一听太后的话,自然是见好就收!将翠云交给令狐泉再合适不过了,虽然太后并不知道翠云是令狐泉的人,但翠云跟了令狐泉多年,令狐泉自然了解翠云性情才会将翠云送到蒹葭阁,如今翠云偷了老夫人曾经给她的白玉簪子,不管她是有苦衷还是有把柄在二夫人手里,都是令狐泉来审问了。

    “这——这——”二夫人一听太后的话,脸色不由狠狠变了变。可发话的人是太后,二夫人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忤逆太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翠云这颗棋子被满月痛快的干掉!

    令狐平雪也有些发懵,翠云可是至关重要的一颗棋子,可是还没等开口呢,就被令狐满月先入为主给解决掉了!这个令狐满月简直太可怕了!远比她和母亲想象当中还要难对付!

    满月此刻转身看向太后,眸光清亮通透。

    “回太后,满月的白玉簪子在此,至于刻了月字的簪子从何而来,想必只有真正的凶手一清二楚了,为了证明清白,满月想从这个刻了月字的白玉簪子上面找寻线索!”

    如今铲除了翠云,就等于没了后顾之忧。她这一步走的看似惊险,却也在意料之中。若说之前对翠云的怀疑只有五成的话,那么随着二夫人出面为翠云说话,则是彻底落实了她对翠云的怀疑。铲除了翠云,她就可以一心对付白玉。

    太后凤眸定定的落在满月身上,倒是更加好奇她会如何断案。

    “令狐满月,你且说说如何查找凶手?”太后威严发声。

    满月看着呈在太后面前那个刻了月字的白玉簪子,再看看躺在地上的薛雅梅,眸光闪烁一下,之前想好的计策在心底成型完善。

    而她的这一神情波动看在林东曜眼中,则是她又在用表面的无辜实施害人之心了!虽然这害人是建立在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基础上的。

    林东曜很想知道,她小小年纪哪来的这么多旁门左道的主意,说得好听点是奇思妙想,说的难听点就是阴招!那个叫翠云的丫鬟一句还没开口呢,就被她利索的干掉了,只怕现在二夫人都想不通那一百五十两银子是怎么回事。或许现在跪在那里的两个小丫鬟心知肚明,但忠于主子的丫鬟又岂会轻易开口?

    满月在众人注视之下,沉着出声。

    “回太后,满月一直有个习惯,出门的时候会在身上带一些蓝叶薄荷,这种蓝叶薄荷不同于绿叶薄荷,味道更加清淡,而且放在掌心揉搓之后,掌心过水之后,水是咸涩的,可以在不知不觉当中排出体内毒素,满月之前跟薛小姐有过近距离的接触,所以满月身上的蓝叶薄荷粉必定沾到了薛小姐身上,如果凶手就在未央宫的话,那她在杀害薛小姐的时候,身上必定也会沾染这种蓝叶薄荷粉,还请太后给满月机会证明清白!”

    满月早些时候不提这个主意,在解决了翠云之后提及,这时候她的嫌疑已经很轻了,并且,众人注意力多多少少会转移到刚才的翠云身上,如今她说的话,众人好奇探寻多过验证挑刺。

    “蓝叶薄荷?哀家从未听说。”太后此刻也是好奇多过验证。毕竟满月说的头头是道,哪里像是在撒谎的样子。

    太后虽然有怀疑,却更想看看满月接下来的验证。

    “是,的确是蓝叶薄荷。”满月说着拿出随身携带的小瓶子,瓶子里面倒出的粉末果真是蓝色的。

    林东曜抬头看了眼那蓝色粉末,唇角别扭的抽了抽。

    蓝叶薄荷?

    她真会胡诌?!

    这明明就是蓝苏,虽然也是罕见的一种提神醒脑的香粉,却是跟蓝叶薄荷扯不上任何关系!搞不好这什么蓝叶薄荷牙根就不存在,是她信口胡走的!她胆子还真大!在太后面前撒下这弥天大谎,就算一会证明了清白,她又如何跟太后解释根本没有蓝叶薄荷这件事?

    林东曜此刻很想知道,满月一会如何解释蓝叶薄荷这个弥天大谎!

    太后思索了一下,沉声道,

    “你令狐满月是头一次进宫,这未央宫的大门朝哪儿开都未必知道,说你一个弱女子在这里杀了人,哀家也是不信的,这未央宫后院三岗哨林立,若不是熟悉这里的人又岂会杀人之后还将尸体吊在树上?你且起来吧,哀家给你一次机会自证清白!”

    太后也是明白人,这么多年在后宫见惯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虽然一开始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满月,但细细梳理之后却又存在漏洞。

    二夫人这会子着急的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难道还真有什么蓝叶薄荷不成?

    二夫人紧张的看了白玉一眼,白玉瑟缩着身子,这会子想跑显然是来不及了,一旦有所行动就太扎眼了。白玉开始后悔自己刚才怎么不悄悄溜走,在这里看什么?

    “回太后,满月现在想找一个帮手协助一下。”满月语气淡淡的,看似随意轻松。

    李氏听了,既然是查证杀害女儿的真凶,而且太后都说了凶手不像令狐满月,李氏自然要为自己的女儿讨回公道了。李氏正要自告奋勇,却是被满月拒绝了。

    “夫人,您是后来才赶过来的,满月要找的人必须是之前也跟满月有过接触,身上多多少少也接触过蓝叶薄荷粉的人,若是身上不曾接触过的话,那么一旦沾染上,难说究竟是之前染上的还是之后才染上的,就连满月也会自证清白不碰薛小姐的尸体,所以满月要找的必定是跟满月一同前来的人,最好——就是也跟薛小姐有过密切接触的人。”

    满月说着,目光看似有些迷惑的在众人身上游移。

    目光到了令狐满月身上的时候,令狐满月一个机灵,恨不得现在地上有道地缝她赶紧钻进去躲着令狐满月!令狐满月看她的眼神——难道——

    “之前跟你有过密切接触,又跟薛雅梅有过接触的不就是令狐平雪吗?让她出来帮你。”林简看似冷淡随意的语气,却等同于狠狠地甩了令狐平雪一巴掌。

    “这——太后,臣女不合适,这还是让其他人来吧。”令狐平雪原本艳丽多姿的面容此刻煞白无光,失了最后一丝血色。

    二夫人也赶紧站出来替她说话,“是啊太后,平雪可是弱女子啊,这尸体——怎么能碰?”

    “令狐满月都能碰,令狐平雪为何不能碰?之前不是说了她这个做妹妹的想为姐姐分忧解难吗?这不——机会来了。”林简自然不打算放过令狐平雪。

    既然二夫人有胆子暗中陷害他的满月,就要为此付出代价。

    之前在侯府的时候,林简目睹令狐子璐发疯的过程,还救了险些被害死的令狐劲烈,对于二夫人的心思和想法自然明白,想动他林简看好的女人!必定要付出终生难忘的代价!

    令狐平雪见太后不说话,吓得不成样子,眼神充满请求的看向林东合。

    林东合心下怜惜,正准备开口,却听到林东曜的声音冷冷响起,

    “若是此刻遭受不白之冤的是太子或二哥,我这个做弟弟的也会义不容辞出手相助!”林东曜恰到好处的一句话,狠狠地堵住了林东合的嘴巴。林东合脸色一僵,想说的话都被堵在了嘴巴里。

    他只能阴着脸看一眼林东曜,再看一眼林简,却见二人此刻表情是出奇一致的冷嘲,林东合心底怒火翻腾,都顾不上去安慰令狐平雪了。

    令狐平雪对面的林冉倒是很想开口帮助令狐平雪,可太后在一众皇子当中最不待见的就是他了,他没这个胆子在今天这种场合插嘴,尤其是在太子和老五都开口之后,林冉掂量自己那点分量,更是没了开口的勇气。

    令狐平雪骑虎难下,现在所有人都看着她。

    太后自然不好逼她什么,但不管是林简还是林东曜所说的那些话都是足够阴险毒辣,时刻都将令狐平雪往绝路上逼。

    都说最毒妇人心,可太子和林东曜此刻却上演了一出无毒不丈夫给众人看。

    满月眨着眼睛,一脸无辜的表情看向令狐平雪,说出来的话却是险些气哭了令狐平雪。

    “那就有劳妹妹了。妹妹请吧。”满月才没功夫询问她的意见呢,直接板上钉钉丢给她一个请字,这跟把刀子架在令狐平雪脖子上逼她没什么两样。

    就连太后都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不知该说满月什么好了。

    林简挠挠头,无语的低头品茶。

    林东曜此刻还在纠结满月一会究竟如何跟太后解释蓝叶薄荷这个弥天大谎!

    “我——我——你、”令狐平雪一贯端的是高贵优雅大气艳丽,这会竟然让她碰尸体?这——

    可偏偏林简和林东曜明里暗里都向着令狐满月!就拿刚才锦盒的事情来说,为什么他们两个都碰了那个锦盒!之前翠云送来的消息是,令狐满月的白玉簪子丢了,所以她跟母亲才会放心的让翠云偷出老夫人赏赐的那根白玉簪子加以陷害,否则就直接连那一支白玉簪子一并让翠云偷出来了,也不会出现今天这局面!

    “妹妹放心好了,我在旁边看着,告诉你怎么做。”满月继续眨着眼睛,一脸无辜无害的表情,可那眼底,却是寒霜凝结。

    令狐平雪这就怕了吗?真正令她害怕的还在后头呢!

    很快,且等等!不着急——

    马上令狐平雪就会尝到什么叫做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令狐满月——”令狐平雪走到满月身边,咬着牙小声开口,眼眶红红的,说不上是吓得还是被气得,总之就跟杀红了眼似的。

    “你不跟我一起吗?”令狐平雪已经认了,林东合帮不上忙,林冉又没说话的地位,太后不吭声,皇后就不会吭声,瑾妃若是多话就等于挑起林东合与林简、林东曜之间的矛盾。林东合正是韬光养晦的时候,瑾妃自然懂得这个道理。

    “我要避嫌的,妹妹。”满月后退一步,让出足够的空间给令狐平雪。

    二夫人这会子已经气得掉泪了。

    她捧在手掌心小心翼翼呵护着的女儿,如今竟是被令狐满月如此玩弄!等着过了这一关,她一定亲手掐死令狐满月!以泄私愤!

    二夫人这会子似乎是忘了,一直以来,都是她先对满月不好处处针对满月陷害满月,满月如此不过是自保,顺带收点利息罢了!

    “你、”令狐平雪碍于所有人都在场不能如泼妇一般跳脚,只能颤抖着身体站在那里。

    “我令狐满月能有一个如此为我着想不惜触碰尸体的好妹妹,真是——三十修来的福气!妹妹辛苦了,请吧。”满月一边说着好听的话,一边朝令狐平雪挥挥手,脸上的表情偏偏是无辜单纯的。

    令狐平雪哪里受过这样的打击,手臂都抬起一半了,可是看到对面二夫人朝她使眼色,又生生的放下了。

    如果不是看到二夫人,她刚才差点就打了令狐满月!如此,是不是正好中了令狐满月的诡计来了?

    到时候外人就会说她表面仁义道德假仁假义,到了关键时刻却是不肯出手帮助姐姐,不过是徒有虚表!令狐平雪此生最在乎别人对她的看法,而满月正是抓住了她这致命的弱点,这会子令狐平雪是打掉牙往肚子里咽,也不会翻脸的。

    令狐平雪战战兢兢的来到薛雅梅的尸体边上,一看到薛雅梅那种狰狞铁青的面容,令狐平雪终是没忍住,啊的尖叫了一声,哭着跳进了二夫人的怀里。

    “孩子——呜呜呜呜呜,你受委屈了——”二夫人絮絮叨叨的念着,却是招来太后的白眼。

    这母女二人怎看着如此矫情做作?

    满月也不拦着令狐平雪,冷笑一声,俯下身亲自动手解开薛雅梅的外衣。

    “既然妹妹不肯帮忙,我不强求。凡事都顺其自然好过磕磕绊绊。”满月话中嘲讽犀利尖锐,直让令狐平雪觉得如芒在背,时时刺着她的后背。

    可她是真的害怕死了的薛雅梅那张脸!单是看一眼都受不了,更何况是给薛雅梅换衣服了!那可是尸体啊!没气了的!

    令狐平雪此刻似乎忘了是谁害的薛雅梅断气,不还是她和她的母亲吗?

    令狐平雪因为满月的话顿时觉得自己所有的脸都被丢光了,前一刻还对她羡慕仰望的众人,这会子都是在她背后指指点点。京都世家当中,最看重长女为尊,庶出为辅。庶出的女儿除了要尊敬嫡出的姐姐,更要尽心尽力,如今令狐平雪等于是自己打了自己的嘴巴了,给了旁人在背后议论她的机会,若不是因为太后和皇后还在场,令狐平雪真的想一走了之。

    目睹眼前一幕,林东合眸光不觉一凛。

    这个令狐满月真够过分的!明明是才回来不过一个月不受chong的女儿,就算是嫡出长女,无根无基,凭什么如此嚣张如此目中无人?而真正让林东合心中不甘的是,为何林简和林东曜都是为了她不惜搭上令狐平雪?

    难道他们都看不到令狐平雪拥有的倾城倾国的容貌和艳丽姿色吗?

    林东合一直是自信且步步为营的人。他相信自己的眼光,令狐平雪才配得上他林东合!

    只是,他原本以为要得到令狐平雪必定要经过一番争夺算计!因为顶着天下第一美人称号的令狐平雪必定会是皇室中人争夺的焦点,可如今看来,除了一个不成威胁的林冉对令狐平雪痴迷不已,他最大的敌人林简和林东曜完全不将令狐平雪放在眼里,相反的,都是关注令狐满月!

    她令狐满月凭什么?

    林东合不肯相信自己的眼光出了问题!更加不甘心自己挑中的女子在其他对手眼里一文不值!

    如此自负,倒是跟令狐平雪天生一对!

    满月在众人面前亲自动手解开薛雅梅的衣服。虽然之前薛雅梅主动挑衅她,但薛雅梅不过是受人指使的牺牲品罢了,可怜的跳梁小丑,最后还落得个被过河拆桥的下场!

    满月将薛雅梅的外衣装在一个干净的木盆当中,又让年辉带她去了一趟山房,选了几个干净的陶罐,趁着年辉不留神的时候,满月抓了一把盐放在其中一个罐子里面,薄薄的铺了一层在罐底。因为罐子有些深,满月挑选的罐子也故意找了白底儿的罐子,所以白色盐洒在上面不用手试一试,单凭肉眼很难察觉。

    一切准备就绪,满月让年辉叫出未央宫当值的所有丫鬟,这其中就包括白玉。

    白玉之前杀薛雅梅的时候就吓得够呛,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来,虽说她从小受过训练,刀枪棍棒都会点,但杀人终究还是第一次,如今又被挑了出来,白玉很想表现的自然一点,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白玉根本不知道怎么做,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

    如果一会真的被令狐满月揪出来的话,她该怎么办?

    说是令狐满月指使她杀的人?有谁会信?若令狐满月是凶手,谁能相信令狐满月会给自己找不痛快!

    可是说出二夫人的话,二夫人手里有她的弟弟,她宁肯自己死上几百次,也不想连累无辜的弟弟。

    白玉此刻还存着一丝侥幸。

    当十个罐子装满了水摆在各人面前,白玉最后一个才将手放在罐子里面。一刻钟后,满月让众人将手从罐子里面拿出来,找了三个小太监检验罐子里面的水是否有满月提到的咸味。

    三个小太监在白玉的罐子面前,不由自主的齐齐点头。

    “这个罐子里面有咸味!”

    “对!这个有咸味!咸味很明显!”

    “回太后,白玉的罐子里面的水是咸的。”

    随着第三个小太监话音落下,白玉面孔一白,正要开口辩解,满月上前一步猛的掀开她的袖子,只见白玉手臂上有三道明显的抓痕,抓痕还在往外渗着血水,一看就是刚刚弄上的。

    “太后请看白玉的手臂,再看薛雅梅的指甲!白玉手臂上又三道抓痕,而薛雅梅右手的食指中指和无名指的指甲里面分别都有皮肤痕迹,而且在薛雅梅的指甲缝里还有一些翠色的丝线,这与白玉xie衣的眼色一模一样,白玉xie衣的袖子也正好被勾破了几缕丝线。”

    满月话音落下,太后竟是直接站了起来,抬脚朝这边走来。

    四个侍卫立刻上前将白玉摁住,白玉呆呆的跪在地上,一时间,连反抗都忘了。

    正如满月所说,白玉xie衣的袖子的确勾破了好几处,而且白玉手臂上也有三道新鲜的抓痕。在白玉脖子下面也有几道指甲刮上的痕迹。

    满月之前经过仔细观察发现,白玉和薛雅梅身高差不多,就算白玉会两下功夫,可薛雅梅在生死关头做的是保命的挣扎,自然是最为激烈的挣扎,正因为如此,白玉身上就不可能一点伤痕都没有。满月提出的蓝叶薄荷不过是一个引子,摆在白玉面前的罐子里面也早就撒上了盐,白玉怎么洗手水都是咸的。

    之前众人注意力都在令狐平雪身上,满月准备这一切都是一气呵成,根本不给任何人一丝多余的考虑机会,打的就是这么一个时间差!因为机会稍纵即逝,满月必须抓住众人好奇求知的心理,故弄玄虚演了这么一出大戏!

    其中每一个环节都是环环相扣,一节脱节都会出现问题。

    “白玉!你可知罪?”太后凤眸眯起,威严霸气。

    白玉握紧了拳头,下一刻,一缕鲜血从她唇角溢出。

    “太后!白玉咬舌自尽了!!”年辉第一个发现不对劲,以最快的速度封了白玉的穴道,白玉这时候已经晕死了过去,就算救活了,只怕也不会说话了。

    目睹此景,二夫人暗暗咬碎了银牙。

    为了对付令狐满月,她不惜将隐藏在令狐泉身边这么多年的翠云和隐藏在未央宫多年的白玉都给搭上了,却是没能撼动令狐满月分毫,还给了她机会羞辱平雪,并且在太后面前大出风头!

    二夫人这一出,输的连肚兜都不剩了!

    林简一笑,其他人原本还有所顾忌的,也跟着低声笑出声来。

    皇后面上仍是挂着一贯的和蔼慈善,心底却不知如何说林简了。放着令狐平雪不要,为何偏偏对一个小县城刚刚回来的扫把星献殷勤?

    那个令狐满月一看那双眼睛就透着一股子寒气,不像令狐平雪这般明媚夺目。

    虽然有人跟着林偷笑,却不敢太过明显,毕竟太后的脸色难看到令人胆战心惊。

    令狐平雪脑袋此刻是懵的。她前一刻还在做着风光无限的美梦,这一刻却要跪在这里被太后责备。令狐平雪一脸的委屈和无辜,今儿算是丢尽颜面了!这让她以后如何面对众人?

    而前一刻还是众人羡慕仰慕焦点的令狐平雪,这一刻却成了不折不扣的笑柄。

    “太子!你如此轻浮,成何体统?”皇后不说林简,不代表太后还能忍下去。

    太后虽然也宠爱太子,但也得看看今天是什么场合!

    林简止住笑,清亮瞳仁闪烁一下,看似垂眸不语,眼底却溢满笑意。

    太后铁青着脸,转而看向跪在地上脸色煞白的令狐平雪。

    “你说用锁链加固神石?令狐平雪!你觉得这未央宫景色太平淡了是不是?需要加点锁链改善一下景色吗?”太后语出威严,字字句句都如同针尖麦芒一般刺在令狐平雪心头。

    她知道太后是在讽刺她,可那图纸都不是她画的,现在她能有什么主意?

    “你们有谁有主意?嗯?!”太后威严目光扫视众人,众人纷纷低下头。

    如何吊起神石都是一项浩大艰难的工程,更何况是现在了?神石就在两座假山中间摇摇欲坠,仿佛风稍微大一点,神石都会从上面掉下来。

    “这么多人难道就没有一个有主意的?”太后失望开口。

    满满一院子的人,都是世家千金和贵族公子,还有一众后宫嫔妃太子皇子,此刻却都闭了嘴。

    林简此刻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确切的说是事不关令狐满月,他就没有任何兴趣。

    而林东曜虽然心中有了主意,却懒得开口。他此刻最想知道的是令狐满月一会如何解释蓝叶薄荷的弥天大谎!

    林东合凝眉沉思,一心想要想出一个合适的注意缓解令狐平雪这会的尴尬。

    “皇奶奶,孙儿有一主意,可以一试。”林东合心底合算出了一个补救的法子,算是目前这种情况来说,最为稳妥可靠法子。

    众人目光齐齐的朝林东合看去,令狐平雪抬起头来,煞白的小脸恢复了一些血色。她知道若是林东合的法子管用,稍后太后的奖赏林东合并不会要,而是会为她求情。

    令狐平雪此刻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林东合身上。

    令狐满月害她又如何?关键时刻有林东合保她!

    令狐平雪此刻还没看明白一个道理,在这波谲云诡的后宫想要生存下去,最可靠的人只有自己!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等于将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去掌握。

    皇后见林东合站出来说话,而林简仍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皇后眼底飞快上过一抹阴鸷的寒光,奈何林简与她这个母后并不亲近,有时候,皇后觉得自己不像林简的母后,而是毫无关系的两个人。这个儿子究竟是什么心思,皇后一直都猜不透。

    瑾妃则是一脸希翼的看向自己儿子,只要林东合的法子管用,她跟令狐平雪今儿还有机会翻身。

    众人后面不起眼的角落里,谁都没有看到满月唇角勾起的一抹冷蔑笑意。

    林东合的法子早在她预料之中了——

    上一世,遇到这种情况,林东合会采取什么样的法子,满月心知肚明。林东合自认完美无缺的法子,其实也存在着致命的弱点,只不过在今天这种场合,林东合的这个法子会暂时奏效。

    “皇奶奶,令狐小姐的图纸的确是个绝妙的点子,只是出现了一丝细微的瑕疵,稍加改善即可,问题就出在吊起神石的轴承的方向,若是方向调转——”

    “回太后,臣女认为二殿下所言差矣。调转方向乃下下之策。”

    不等林东合说完,人群最后,满月的声音淡淡响起,在这狂躁夜色,她清冷淡然的声音如同一股涓涓清泉,潺潺划过众人心头。

    而满月在林东合信心满满之际开口,无疑是当面给了林东合一巴掌。

    林东合对自己的法子充满信心,且是稳妥取胜最好的法子,可令狐满月竟是如此不给他面子打断他的话!她凭什么说他的法子是下下之策?

    跪在地上的瑾妃抬起头不满的瞪了满月一眼,继而冷笑开口,

    “别以为刚才破了案子就能在太后面前胡言乱语了,吊起神石既靠头脑也靠学识,如果外面的传言没错的话,你令狐满月应该是连大字都不认识几个的,你知道神石的寓意吗?你知道何为轴承何为借力吗?”瑾妃自认为抓住了满月的短处,越说越来劲。

    今天已经让令狐满月出尽了风头,瑾妃这性子,哪能看得下去。

    满月从角落里走出来,并没有因为瑾妃的话而有丝毫难堪,唇角反倒是挂着一丝似有似无的浅笑,垂眸看向跪在地上的瑾妃,薄唇轻启,淡淡道,

    “瑾妃娘娘,臣女不太了解神石的寓意,但知道太后看重神石足矣,臣女不知道轴承为何物,但知道轴承断了的后果足矣!臣女不知道何为借力,但臣女知道借力不当还不如任何力量都不使用!至于臣女认识几个字——我只想说,中原文化博大精深,有谁敢说,能认全所有汉字呢?瑾妃为二殿下不平,臣女明白瑾妃爱子心切,而臣女不过是就事论事,说出心中想法,并不针对任何人任何事!”

    满月一番话说的瑾妃哑口无言,到最后还不忘揶揄瑾妃几句。在揶揄瑾妃的同时,还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她说的清楚明白,她之所以站出来说话都是为了太后,不会针对任何人任何事,相较于满月的懂事和识大体,瑾妃就显得太小家子气了,这对于素来以大气高贵示人的太后来说,自然是最为瞧不上的。

    瑾妃面容红一阵白一阵,好不精彩。

    令狐平雪没想到又让满月出了风头,当即恨得牙痒痒。若不是令狐满月故意将图纸留在后院石桌上,她现在还用跪在这里吗?

    哼!扫把星竟然大胆到跟林东合叫板!真是不知死活!

    令狐平雪恨不得跳起来掐死满月,可面上却还是一副善良柔弱的表情,眼含期待无辜委屈的看向林东合。

    林东合被满月打断刚才的话,面上挂着层层寒霜,微眯着瞳仁看向满月。

    “令狐满月,本殿下倒想知道你有什么好主意!说来听听?”林东合平时算是谨慎小心步步为营的性子,所以在太后面前并没有爆发出明显的不满,只是看向满月的眼神却明显带着压迫冷嘲的气场。

    满月眸光纯净莹然,却是看也不看林东合一眼。

    在上一世,她早就看够看吐了林东合的嘴脸!

    目睹此景,皇后这会子脸上的表情好看了一分,毕竟只要不让林东合出风头,谁出来对抗都可以!

    “满月丫头,你有什么想法?”太后甫一开口,竟是一句满月丫头,听的众人微微一怔,脸上表情各有不同。

    皇后一脸慈祥善良,心底却暗暗打着小算盘。

    瑾妃刚才被满月抢白那一顿,到现在脸色还没变回来,一听太后如此称呼满月,瑾妃更是不甘。

    令狐平雪刚刚恢复点血色的面庞,这会子再次变回煞白无光。隐在袖子下的手不由的握紧了拳头,刺的掌心生疼。

    一旁的二夫人也是恨得咬牙切齿,可她现在却明显失了话语权,只有跪在地上等候转机出现。

    满月没想到一贯威严霸气的太后会如此称呼自己,眸光垂下,恭敬开口,

    “回太后,若是按照二殿下所言,将轴承调转,那横杆的位置正好冲着九重宫阙正中央,横杆如一柄锋利的长剑直插九重宫阙的中心位置,将九重宫阙从中间一分为二,直入到底。”

    “令狐满月!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满月话音刚落,皇后此刻也难保持沉默。这等触犯禁忌的话令狐满月怎么有胆子说出来?

    皇后真正担心的自然不是满月,而是侯府!若满月的话因此触怒了太后,这等敏感禁忌的话语一旦定罪,便是死罪一条!届时整个侯府都会遭殃!那皇后一心选好的太子妃人选岂不也一场空了?

    其他人也是隐隐变了脸色。

    林东合眼底寒光一闪而过,这个令狐满月真的是不知好歹!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原本以为她有胆有谋,现在看来,不过是不知深浅罢了。

    满月身前不远处,林简抬起头悠悠看向满月,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温暖如昔。

    能说出刚才那番话的,普天之下,也只有一个令狐满月有这个胆子!

    林简对面,某位爷脸色冷若寒霜,显然——还在纠结那蓝叶薄荷。

    一贯是说一不二的林东曜,只觉得此时此刻,他内心对于令狐满月的关注显然超过了一切。看着她孤军作战的样子,他就会有一种冲动,忍不住想要起身站在她的身旁与她并肩作战。

    今儿她所走的每一步都漂亮干脆,完美精妙,不管是临场的应变还是用那两个丫鬟设好的布局,都堪称毫无瑕疵!

    如她的胆识和谋略,绝不会栽在一个蓝叶薄荷上面,更加不会栽在林东合的问题上。

    可唯独她刚才那些话,字字句句都听着刺耳异常,有种让人心惊胆战的感觉。

    “如果太后不信臣女的话,尽管可以试一下二殿下的法子。”满月垂眸轻声开口,脸上的表情谨慎恭敬。

    林东曜见了,唇角勾了勾,这个令狐满月——又开始演戏了!明明就是阴险腹黑的心肠,可面上却常常是平静淡然的表情,好像全天下都是骗子,她令狐满月也不可能骗人。

    “令狐满月,你不必危言耸听,太后心中自有公断。”皇后娘娘轻言出声,表面看是不赞成满月的话,其实心底巴不得林东合捅下天大的篓子才好。

    如今所有人都在等着太后定夺。按理说,不论是身份地位还是亲疏程度,太后都不可能相信满月的话。可是——

    如今的情况,已经不能按照正常场景来思忖考量。太后对于神石的看重,完全超过了林东合的地位背景。天降神石本是庇佑□□,可令狐平雪的图纸却让神石险些坠下,还砸伤了人,太后现在首要考虑的是神石若安置不好会带来的灾难不测,而不是首要考虑林东合的地位是否赢过令狐满月。

    满月此刻赌的就是太后对于神石的看重。

    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所谓富贵险中求,满月将所有利害关系在心中梳理得当,才有刚才那一番惊世骇俗的言论。

    太后凤眸犀利落在满月身上,一时沉默不语。

    院中众人只觉得此刻呼吸都变得稀薄,不知太后会如何处置口不择言的令狐满月!

    “令狐满月,你——有何良方?”太后话锋一转,眸光锐利依旧,语气却起了变化。

    “皇奶奶——”林东合眸光一冷,不可思议的看着太后。

    林简微微一笑,仿若一切在他意料之中。

    林东曜始终面沉如水。

    “回太后,二妹的图纸其实存在着一个致命的漏洞,并非二殿下所说的小瑕疵,若真是小问题,那无非是瑕不掩瑜,但致命的问却往往就出在看似细微的地方。众所周知,吊起神石必须用到轴承和锁链,通常情况下,轴承和锁链必须需是同一型号,但因为神石的重要性,所以此次吊起神石的轴承和锁链都比普通的大上三倍,如此一来,看似是万全之策,却也存在着致命的缺点。”

    满月声如银铃,悦耳清脆。一瞬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锁链和轴承都改了,但脚架未动,如此一来,自然会造成头重脚轻的结果,可如果要改造脚架最少需要十天左右的时间,那又错过了奉上神石的时辰。”

    满月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令狐满月,你说了半天不过是在挑刺,你的法子呢?”瑾妃不甘的呛着满月。

    太后正听的专注认真,瑾妃冷不丁的插句嘴进来,太后凤眸一凛,寒光迸射,瑾妃顿时乖乖闭了嘴,可心底却如何也不甘心不服气。

    令狐平雪和二夫人对望一眼,二人眼底俱是漫过满满的震惊和嫉妒。

    “瑾妃娘娘不必着急,听我慢慢道来。”满月不急不慢,清冷面庞,不动分毫。

    “如果要按照太皇太后规定的时辰完工,那么改造脚架是绝对来不及的,但现在的脚架并不足以满足吊起神石,可现场却有两副脚架,其中一幅自然是备用脚架,既然有备用脚架,只需在两副脚架上方加以固定,将两副脚架合二为一,如此一来,底下承重加大,就不会出现头重脚轻的感觉,只不过用到的锁链和轴承多一些而已,既然脚架有两副,那么锁链和轴承想必也是配套的,如此法子,自然不必转动轴承方向,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满月话音落下,现场一瞬静谧无声。仿佛此刻掉一根针在地上都能听到。

    之前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正在使用的脚架上,从没有人留意到另一幅备用脚架,有时候,看问题的角度不同,结果大不相同。

    太后深呼吸一口,凤眸眯起,半晌不做声。

    太后不说话,其他人都不出声,静静等着太后下令。

    林东合目光从刚才的震惊当中回过神来,脸色微微一寒,阴冷目光此刻不知该望向何处。

    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亲耳听到了令狐满月的法子胜过他说的方法,就算太后最后不采纳,但令狐满月的话已经说出来了,就等于是软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

    林东合此刻有一瞬是无处安放的感觉。

    皇后神情此刻也带着震惊和疑惑。

    眼前的这个令狐满月真的是从小县城回来的那个令狐满月吗?如果真的是她————那,确实是可惜了。没有强有力的背景和靠山,令狐满月孤身一人如何能带动整个侯府?没有侯府老夫人的支持,令狐满月注定是孤军作战。

    太后抬眼看了眼墨色天际,凤眸倒影出暗夜星光。

    院子里的空气再次变得稀薄起来,因为太后此刻阴晴不定的面容。

    满月说完所有要说的,垂眸等候太后发落。

    这一盘她赌的的确有点大!但既然已经进宫了,已经在未央宫彻底坏了二夫人的毒计,倘若就这么平静的回到侯府,以二夫人的性子来说,她在未央宫输掉了全局,难保不会孤注一掷的对她痛下杀手!与其回到侯府与二夫人斗个你死我活,不如在今晚给二夫人和令狐平雪致命一击!

    只有在太后面前站稳了脚跟,回到侯府,她才能更加方便的占据主动,而不是被动挨打!

    “来人!”太后沉思片刻,威严出身。

    满月垂眸不语,拳头握起,眸光如霜。

    “移驾延禧宫。”太后唇瓣只是威严的吐出五个字,在场众人俱是一愣,继而纷纷看向满月。

    眼神之中有疑惑,有同情,有不屑,种种种种。

    太后并不在此刻发落或处置满月,如此模棱两可的态度,更加让人摸不清太后心思。

    众人跪地恭送太后。

    满月则是被赵公公带着一同回了延禧宫。

    等众人都离开之后,瑾妃和令狐平雪还有二夫人才敢站起来,令狐平雪忍了很久的眼泪终是扑簌扑簌的落下来。

    “你还哭?我现在都不知道找谁哭去?之前在侯府跟你说的好好的,一切听从我的安排不要轻举妄动,你看看你惹下的这个祸端!”二夫人一看令狐平雪就气不打一处来。

    本来今天满盘皆输,二夫人就懊恼到了极致,偏偏令狐平雪还不让她省心,给她捅出这么大的篓子,还不知道太后稍后如何处罚平雪。虽说太后现在不说什么,那是神石还未安奉妥当,一旦事情解释了,太后必定会跟平雪来一场秋后算账!

    令狐平雪今儿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脸面,如今还被母亲如此斥责,令狐平雪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剩下哭了。

    “还哭还哭!今天你惹得麻烦还不够吗?哭能解决什么问题?”二夫人平时对令狐平雪的宠爱和呵护到了这会子只剩下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瑾妃在一旁见了,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林东合去了延禧宫,等在宫外等太后那边的消息。瑾妃现在自然不能去延禧宫讨太后的晦气。

    令狐平雪的图纸可是她拿出来呈给太后的,令狐平雪没有好果子吃的话,瑾妃同样要受连带。况且还有一个皇后跟着太后一同回了延禧宫,皇后那个笑面虎岂能说出对她有利的话来?

    “瑾妃娘娘,这——我这一时气糊涂了,娘娘还在这里,我就忍不住责骂平雪,娘娘海涵。”二夫人回过神来看到瑾妃脸色甚是难看,面上说着赔礼道歉的话,其实心里并没有将瑾妃看的多么重要。

    现在是瑾妃和林东合求着巴结他们侯府,是林东合看上了平雪,而不是她们要巴结瑾妃,再加上二夫人有一个将军哥哥,对于瑾妃这种出身普通只有一个儿子作为依靠的妃子,二夫人并不当回事,不过是面上要说的过去罢了。

    瑾妃勉强扯出一抹笑,劝着二夫人。

    “二夫人不必客气,平雪这孩子聪慧懂事,我看着甚是喜欢,今天的事不过是个意外,谁也不想有这么个结果,本宫想太后那边不会太多不满,等事情过一阵子了,淡了,也就不妨碍了。”

    瑾妃的话听的二夫人心中冷笑不已。

    说的倒是轻松了!这又是人命又是神石坠下,若是太后将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难保不会认为是平雪的图纸带来的灾难。

    到那时候,可真就捅下天大的篓子了。

    延禧宫

    太后和皇后端坐在上,满月垂首而立,静默不语。

    一个时辰后,赵公公脚步匆匆进入大厅。

    “回太后,神石已经奉好。”赵公公话音落下,太后面上明显一松,皇后也跟着一脸欣慰的笑容安慰太后。

    “太后您瞧,如今神石安奉妥当,您也去了一大心事了。”

    太后点点头,虽未曾露出笑容,可之前紧绷的表情明显缓和了许多。

    看着还站在正中的满月,太后挥手让赵公公赐坐满月。

    满月站的腿都有点麻了,好在这一出大戏演到现在马上就要落幕了。

    “令狐满月,你的法子的确管用,哀家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如此有心有才,谋略心思不输男儿。哀家还想听听你对今日之事的看法。”太后终是出声,只不过说出的话明显让皇后一愣。

    一个黄毛丫头而已,何必还要听她的想法?难道太后不知道这个令狐满月是个扫把星?

    满月抬头迎上太后威严目光,面带恭敬谨慎。

    “太后过奖了。臣女只是有心为太后分忧解难。至于今日未央宫的事情,若太后问的是关于神石的事情,满月已经说了,是想多为太分忧解难,至于薛雅梅的事情,臣女只能实话实说,臣女在此事过程中用了一些非常手段,虽是为了自保,却也有欺瞒太后的成分,还请太后赎罪。”

    “欺瞒?”太后挑眉看向满月。

    皇后也愣了一下。

    “究竟怎么个欺瞒?”太后此刻倒不见得有多气愤,反倒是好奇占据了上风。、

    满月起身跪在地上,实话实说。

    “回太后,满月今日被人冤枉险些命丧未央宫,后来得太后明见还满月公道。满月对太后救命之恩感激不尽。”

    满月先是一番感恩的话,后面要说的才是重中之重。

    “臣女当时比任何人都急于知道杀人凶手究竟是何人,因为这关系臣女将来的个人安危,有人既然在暗中下手要对臣女不利,那么这一次不曾成功,难保不会再有第二次第三次,其实蓝叶薄荷是臣女胡诌的,只不过是臣女随身携带的提神香包而已,臣女猜测凶手就在未央宫,并且是熟悉未央宫侍卫交接时辰的人,如此一来,范围便缩小很多。不得不说,此次能查证清楚还臣女清白,一是太后威严在此,二是臣女的侥幸!因为在此之前,臣女心中并没有十足把握能够查证清楚。”

    满月除了隐瞒知晓白玉是二夫人的人,其他都是如实告知太后。

    太后始终专注听着,看向满月的目光时而明亮,时而深沉。

    皇后在一旁仔细观察太后脸上的反应,对于满月的话更是不知道该相信几分。

    “令狐满月,你欺瞒哀家还有胆子说出来,你可知哀家会如何罚你?”太后沉沉发声。

    “臣女只知太后会赏罚分明,具体是何等奖赏何等处罚,臣女不知。”满月一脸无辜单纯的表情。

    太后凤眸眨了眨,看向满月的眼神明灭不定,更加令皇后猜测不透。

    “奖罚分明?这么说,对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哀家最好的处理结果就是你已经将功折罪,可以不予处罚了?”

    太后不愧是太后,一语道破满月心思。

    “臣女惭愧。”满月轻声开口。

    一时间,原本缓和下来的气氛再次变得紧张起来。

    皇后始终在一旁看满月和太后对话,可不管是满月的心思还是太后的心思,皇后都看的云里雾里,这会子自然也不方便多嘴。

    “你还知道惭愧?难道你不知道死为何意吗?!”太后声音倏忽冷了下来,凤眸之中,犀利光芒冷冷的定格在满月头顶。

    满月抬头迎上太后锐利眸光,坚毅开口,

    “臣女知道,死为失去一切,但对有些人来说,死却是解脱。反过来也可以说,活着的人并不意味着拥有一切,也许活着的时候失去一切才是最令人难以接受的。若之前臣女不貌似以善意谎言蓝叶薄荷自救,只怕臣女就会成为虽然活着却失去一切的那种人。臣女不过是普通女子,自然害怕失去,所以斗胆欺瞒太后,臣女不敢说自己是迫不得已,却也是为了所有普通人一个简单的心愿——活下去。仅此而已。”

    满月字字句句,掷地有声,每一句话都透着独属于她的清冷气质。

    不卑不亢却又滴水不漏。

    太后刚才问她知道死为何意的时候,她内心最深处,在那一刻掀起的滔天巨浪又有谁知?

    还有谁比她更清楚死亡的感觉?

    还有谁比她更清楚活着仅剩下一口气却失去了所有的感觉?

    满月一番话显然说的太后也是微微一愣。在后宫活了这么大把年纪,像是这种话,太后还是头一次听到。说不出是刺耳或是尖锐的感觉,却偏偏落入心底让你不得不服。

    挑不出任何瑕疵,可偏偏又让听者有种无形的压迫感觉。

    “你要活还有胆子隐瞒哀家,这不是自相矛盾吗?”太后再次出声,看似是质问满月,可语气却比刚才缓和了很多。

    此刻没人看到满月紧绷的神经悄悄松弛,暗暗松了口气。

    太后行事作风一贯是雷厉风行,若是此刻太后真的怪罪她,不会再给她说话的机会,早就将她拉下去了。

    这一出大戏赌到前一刻还是步步惊心危机重重,直到此时此刻才算是落下帷幕。

    满月声音语气不变,依旧是恭敬谦和的态度,“回太后,保命和诚实面前,臣女选择对太后诚实,在保命和欺瞒面前,臣女选择的欺瞒也只是暂时为止,活着是希望,却也需要感恩正直。”

    满月的话一时令太后陷入沉默当中。

    皇后在一旁细心观察着,却有种绕进去了的感觉,这个令狐满月在说话的时候,完全不像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女应有的神情和语气,反倒是与林东曜的母妃安妃给她的感觉很像,心思深沉难以捉摸,一旦想要深入了解,便会不知不觉的坠入其中,有种浸入无边黑暗的感觉。

    皇后收回思绪回过神来,再看满月的时候,却发现她脸上有的只是恭敬谦顺的神情,可前一刻她给自己的感觉明明就是深不可测!

    “令狐满月,你可知——哀家今日罚你亦可,赏你亦可。可你却是头一个让哀家左右为难的存在。罢了,既然哀家已经决定不怪你了,赏你又如何。”

    太后话锋一转,满月眸光闪烁一下,面上仍是平静如水。

    太后表面看是雷厉风行的人,实则却很深谙人情世故,虽说满月可以将功折罪,但那等于是告诉所有人,满月用蓝叶薄荷欺瞒了太后,倒不如光明正大的奖赏她一番,将众人注意力吸引到神石上面,自然就少人关注蓝叶薄荷。

    这蓝叶薄荷到头来还不是太后一句话,她说没有就会消失在众人视野当中。

    “臣女谢太后恩典。”

    既然太后发话了,满月自然也顺着说下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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