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04.第十七章：千顷无价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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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桐上来就用优厚条件砸：“唐千户，想不想去梧州当差？”
这是被网络世界各种反转剧情荼毒了二十年，“看似蠢才却把所有人玩弄掌心”之类都算俗套，顾桐绝不肯小看任何一人，哪怕是满脸写着“我没啥见识，我很好骗”的胖乎乎乡下小武官，也并不随意糊弄。
一年最多去一回南宁卫参见指挥使，这一猛子，扎去梧州？
唐敦激动得一哆嗦，捂着脑袋，打量这半大少年——小孩子说话，管用不？
那可是千里外，十年也不得去一回的繁华大城！去梧州顺流而下，不必换船就到了，但回来往往采买得船满载，手划断不顶事，一路拉纤，奇贵无比！
见他犹豫，老姜沈希仪自然知道他是担心顾桐说话的分量，依旧板着官样脸，对柳珽虚拱手，拖曳着官腔，道：“这位柳三爷，乃是镇守我两广安远侯柳总兵之亲弟。”
高门勋贵！难怪连翻白眼都透着贵气！
唐敦赶紧恭恭敬敬重又行礼，用跌跌撞撞的官腔赔笑道：“老安远侯在时，亲来南宁卫点兵，卑职也曾随大拨儿参见过。”
柳珽收到沈希仪的暗示了，高傲道：“这位顾秀才是吾师弟——我们师尊，乃新到任两广提督，欧阳军门。”
唐敦浑身一哆嗦，笑容顿时堆满，对顾桐又亲切许多，问道：“莫非尊师在梧州点兵？”
这位真喜欢看人搭架子。顾桐暗暗啧一声，实力扮演电影里上位者睥睨的气派，傲然道：“恩师行事如神龙，做徒弟的怎么敢随意揣测？命你去梧州办差，做甚么，你报到后自知。这防御千户所的屯田现在就全部交割清楚，提督练兵要暂用。”
虽然很乐意去梧州当城里的官，唐敦可一点不傻，唐家的根基是千户世职，也是这些地。
——哪怕是提督要用，地也不能借!
千户所田地原本只一千顷，偏远贫瘠，不缺水；唐家百年来不停逼勒开荒，如今超过两千顷。跟南宁c梧州甚至广州都有水路相通，可种不出值钱的细粮，赚不出多少银钱来，还要养活老弱妇孺许多张嘴。但凡搜刮得努力些，除去全家数十口嚼用，一年出息几百两银子，还是不难的。
不等这黑矮胖子期期艾艾想借口推搪，顾桐冷冷地继续道：“提督行事自有章法，但凡用此地，每年把千户所五千两官银养活众人，每续一年，便在五千两上再加五百两。”
幸福来得如此突然，唐敦差点被砸晕，激动得结巴了都：“五千？每年还加，加五百？”
若用十年，岂不是变成一年一万两银子？
同情地打量忙于做数学题的这位，柳珽忍不住嗤道：“提督是流官，不定哪年就高升回京了，还当你家的地能用百八十年？”
失望涌上心头，唐敦终于找回了理智，赔笑道：“空口无凭”
顾桐索性砸结实，痛快道：“我恩师乃高官，哪能跟你烦这等琐屑事体？若你不放心，我同你立一个用地的书契，银钱书写明白，请柳三爷做保人。”
沈希仪这么大的官儿戳在这里，唐敦自然是相信的，此刻，眼睛里全是白晃晃银子了，但还挣扎着保持理智，问道：“不知银钱何时能到手？”
顾桐飞一个眼色，李柏会意，冷不丁插一句：“这官儿跑去梧州快活，提督排布新阵法，外头遮掩耳目用的甘蔗地，却让谁来种？”
顾桐就当没听见这些疑问，还傲岸地用鼻子哼出话来：“你带着我书契去梧州提督宅邸，记住，不是去衙门。提督府见契即付——每年都先把你用地银子，起效的这一年，均不得回来窥视，不得留下你家人亲戚。否则地就还你了。”
柳珽笑着帮腔：“广西最多就是偏远山区，也未必一定要给你好处。”
五千两银子！
再不管道士作甚么妖，唐敦赶紧答道：“这就立书契只是安远侯家门太高，小的实在不敢打搅，不知这保人，能不能请沈总兵？”
沈希仪同样被五千两官银c每年加五百的开价吓死了：重金买这边疆地皮来使，也太抛费了吧？
但这是提督的事，沈希仪是来帮忙的，不好当着人插嘴，只能硬挺着架势，冷冷道：“老夫甚穷，保不住赔你银子，却能担保，若年初没了银子把你，征用的地便交接还来。”
唐敦要的就是这个保障，顿时眉开眼笑，忙忙大声叫家里准备酒菜，又撇一眼曾有异议的李柏，对柳珽赔笑解释道：“小侯爷再不必担心人手——我这里有小一万人，都是军户和亲属繁衍出来，吃得少，能受苦，不就是种些俍人的蔗草？只管使唤他们就是！”
柳珽冷笑：“千户打得好主意！莫非我恩师还要替你养活这些贼军户？”
这主意确实有些不厚道，等于租出去的地还要划出许多，种这些人的口粮。唐敦实在没别的办法，这些人又带不走，他绝不肯拿拨付给千户所的钱出来，赶紧换一张可怜兮兮的面孔，道：“下官去梧州上任，这些军户也不能同去罢？只消给一口吃的，饿不死就随便使唤，倒也省了雇人的钱粮。”
不等大人物们开口，李柏已经有了主意：“一个人一年一石粮，便勉强饿不死。替你养活一万人，便是一万石。最粗的豆一石半两银，便是五千两银。搭上这些人自种自吃，只收你十之二的赔偿银，你的五千两官银便剩四千啦。”
唐敦心痛欲死，找各种理由解说，怎么也不肯松口，再不能出银子养活这些二千左右贼军户，和他们家老弱妇孺。
顾桐一挥手，道：“罢了，不用你出粮，但恩师办的事，不准窥视。不管你唐家戚属有没有带走，我就当都走了。留下的通通归提督府调配，每日是犁地还是烧火c挨鞭子还是吃肉，一律与你无关。知晓么？”
唐敦立刻下定决心，拼着每年破费一百两，把亲戚和亲兵都送到南宁卫，再不能坏了这天上掉下来的好生意！
心里拿定主意，口中又招呼喝酒，这下是沈希仪等不及了，冷冷提点道：“赶紧签约，这边上船速走罢——到了梧州提督府，才有官银领。”
唐敦就像被抽了一鞭，告罪之后，光速消失。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并肩站在丽江边，看着唐家一串大大小小的船顺流远去，柳珽一撸袖子，笑道：“搞定偌大一块地，赶紧大干一番！”
船上一路聊过来，柳帅哥已经很清楚种蔗与练兵之间的因果关系，难免热血沸腾。
沈希仪却摇头苦笑：“眼见得入秋了，田地总要荒废些时，却不是亏杀？”
无视众人大惊失色的眼神，顾桐胸有成竹，道：“虽然我没有具体种过甘蔗，好歹也知道，原来这些田地种甚么的都有，改种蔗，春天之前需提前打好田垄c埋下底肥。若不先准备起来，到时候却种甚么？”
柳珽笑道：“着啊！提前准备就如剿匪之前，人家是校场点兵就出发，阿桐却要照着匪徒习性，事先操练些应对法门，真打起仗来，只消平推过去，着实痛快！”
沈希仪眼中神采涟涟，不由点头。
顾桐却笑道：“正好有时间，趁冬闲先编伍人手，分好班次c划出田地界限，才好打田垄，能做口粮兼绿肥的豆苗先套种，开春预估出所需甘蔗种苗，提前命人去种甘蔗的俍人处采办。”
顾桐小小年纪，不只一张面皮养眼，说话行事章法明晰c皆暗合兵法。沈希仪这下才真正明白，为何柳珽出身高贵，却肯低头服从一少年书生。
上岸时顾桐说人少更好谈，眼看唐千户急慌慌走了，方南c朱载垕也都从小号官船下来，望着眼前深秋却还一片浓绿的田地山丘，都心情大好。
见大人物议事已毕，方南问道：“秀才何时回梧州？我也好回去缴令。”
顾桐摇头，道：“怎么也还要日动身，不过我去见师父领窗课，还要回来的。”
听说这里有上万人，原来的百户c总旗一律命唐千户带走了，这些人一盘散沙，正好全新管理。顾桐计划，赶紧召集军户与家小，编伍整顿，哪怕是让他们自己先选几个头目出来，有了组织，才可能把要做的农活分配下去。而进最要紧就是重新打田垄，除了少数高产稻田，其他统统整成甘蔗地。
柳珽一心要赶紧练兵，听着还有许多琐事，难免急眼，嚷嚷道：“阿桐你若常淹留在这荒山野岭，远隔梧州千里，我如何跟你商议练兵？”
纳闷地看着柳珽，顾桐奇道：“这里有两千顷地c诸多汉家百姓，有需要看守的甘蔗我们不在这里操练，回梧州弄些无本之木c无根之水，能练出什么花头来？”
沈希仪若有所思，脱口问道：“敢问练兵需要的根，是甚么呢？”
顾桐不敢对这位智慧的病退高官呛呛，恭声笑道：“强兵的根本，自然是民！想我汉人智慧c勇气c吃苦耐劳都举世第一。只要有数万操练好的良家子，在哪个朝代不都纵横天下？”
这个道理沈希仪并不完全理解，但顾桐说得太理所当然，也不好意思追问，只囫囵点头。
柳珽眉一轩，正要追问，忽听船里有哭声响。一枚着锦佩玉的半大孩子摇摇晃晃出船舱，鼓包子脸坐在甲板上，眼泪汪汪：“再不回梧州，要饿杀我了。”
见阿厚委屈，顾桐忍不住哈哈大笑：“李煮石去寻人炊饭，莫急！”
勇敢拿出大人的款，朱阿厚朗声教育顾桐：“得意甚么！这些人不肯提钱，怕俗。我实诚，便教你个乖——许了那千户一年五千两官银，莫说穷乡僻壤的荒地，只怕在梧州城外，都能弄这么大一块地了！何苦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这鬼地方离梧州一千里，比广州到梧州可远得多。翻过山就是交趾，连脚边这条河，都是从交界的山里流出来。旁有恶邻，谁敢在这里弄值钱东西？一旦交趾闹事，又打起来，且不是玩的！
不好说出口的责难终于有人捅破，众人暗暗点头。都觉得朱阿厚虽然年纪小，却有眼光，心地也厚道。
顾桐哈哈大笑。
鸟不拉屎？开玩笑，上过初中地理课就知道，这太平后所，另一个名字可是叫崇左，后世我国的糖都！
广西一地的白糖产量，占全国十分之六，而崇左一个市的产量，就是广西的三分之一！一年出厂的成品白糖就一百八十万吨。
而皇明时代的此刻，全世界一年的白糖产量，恐怕还不到一百八十吨吧？
——只一市之地实力吊打全球一万倍~
还有哪里比此地更合适种蔗？简直是种金银的节奏
顾桐没法解释为什么他知道这里水土尤其合适，只笑道：“甘蔗喜欢湿热和阳光，这里一亩地能出三千斤甘蔗。榨糖工艺就算再糟糕，一千斤至少出红糖五十斤。时价一百斤红糖二两银子，也就是一亩地出息三两银子。两千顷是一万亩地。”
这还只是计算了红糖产出，没有把神迹一样低成本c高产出的黄泥水淋白糖法计算进去。
加上改良种植c优化榨糖法提升出糖率的前景，两千顷地每年出息十几万银子跟玩儿似的，给唐千户的钱不过是用来买效率，绝对值得。
朱阿厚秒呆：“就这贫地，一年能出息三万银子？”
所有人的呼吸顿时变得粗重起来。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注：
当代甘蔗平均亩产约四吨，就,8000斤。考虑到良种与化肥因素，勉强预计明朝一亩出湿甘蔗3000，应该差不多。
另，当代甘蔗出糖大概是20左右，品种不同浮动也厉害。也就是一吨甘蔗能出糖150一250斤糖，取一个平均数就是1000斤甘蔗出100斤糖。
顾桐计算时减半，算考虑了工艺落后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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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被网络世界各种反转剧情荼毒了二十年，“看似蠢才却把所有人玩弄掌心”之类都算俗套，顾桐绝不肯小看任何一人，哪怕是满脸写着“我没啥见识，我很好骗”的胖乎乎乡下小武官，也并不随意糊弄。
一年最多去一回南宁卫参见指挥使，这一猛子，扎去梧州？
唐敦激动得一哆嗦，捂着脑袋，打量这半大少年——小孩子说话，管用不？
那可是千里外，十年也不得去一回的繁华大城！去梧州顺流而下，不必换船就到了，但回来往往采买得船满载，手划断不顶事，一路拉纤，奇贵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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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门勋贵！难怪连翻白眼都透着贵气！
唐敦赶紧恭恭敬敬重又行礼，用跌跌撞撞的官腔赔笑道：“老安远侯在时，亲来南宁卫点兵，卑职也曾随大拨儿参见过。”
柳珽收到沈希仪的暗示了，高傲道：“这位顾秀才是吾师弟——我们师尊，乃新到任两广提督，欧阳军门。”
唐敦浑身一哆嗦，笑容顿时堆满，对顾桐又亲切许多，问道：“莫非尊师在梧州点兵？”
这位真喜欢看人搭架子。顾桐暗暗啧一声，实力扮演电影里上位者睥睨的气派，傲然道：“恩师行事如神龙，做徒弟的怎么敢随意揣测？命你去梧州办差，做甚么，你报到后自知。这防御千户所的屯田现在就全部交割清楚，提督练兵要暂用。”
虽然很乐意去梧州当城里的官，唐敦可一点不傻，唐家的根基是千户世职，也是这些地。
——哪怕是提督要用，地也不能借!
千户所田地原本只一千顷，偏远贫瘠，不缺水；唐家百年来不停逼勒开荒，如今超过两千顷。跟南宁c梧州甚至广州都有水路相通，可种不出值钱的细粮，赚不出多少银钱来，还要养活老弱妇孺许多张嘴。但凡搜刮得努力些，除去全家数十口嚼用，一年出息几百两银子，还是不难的。
不等这黑矮胖子期期艾艾想借口推搪，顾桐冷冷地继续道：“提督行事自有章法，但凡用此地，每年把千户所五千两官银养活众人，每续一年，便在五千两上再加五百两。”
幸福来得如此突然，唐敦差点被砸晕，激动得结巴了都：“五千？每年还加，加五百？”
若用十年，岂不是变成一年一万两银子？
同情地打量忙于做数学题的这位，柳珽忍不住嗤道：“提督是流官，不定哪年就高升回京了，还当你家的地能用百八十年？”
失望涌上心头，唐敦终于找回了理智，赔笑道：“空口无凭”
顾桐索性砸结实，痛快道：“我恩师乃高官，哪能跟你烦这等琐屑事体？若你不放心，我同你立一个用地的书契，银钱书写明白，请柳三爷做保人。”
沈希仪这么大的官儿戳在这里，唐敦自然是相信的，此刻，眼睛里全是白晃晃银子了，但还挣扎着保持理智，问道：“不知银钱何时能到手？”
顾桐飞一个眼色，李柏会意，冷不丁插一句：“这官儿跑去梧州快活，提督排布新阵法，外头遮掩耳目用的甘蔗地，却让谁来种？”
顾桐就当没听见这些疑问，还傲岸地用鼻子哼出话来：“你带着我书契去梧州提督宅邸，记住，不是去衙门。提督府见契即付——每年都先把你用地银子，起效的这一年，均不得回来窥视，不得留下你家人亲戚。否则地就还你了。”
柳珽笑着帮腔：“广西最多就是偏远山区，也未必一定要给你好处。”
五千两银子！
再不管道士作甚么妖，唐敦赶紧答道：“这就立书契只是安远侯家门太高，小的实在不敢打搅，不知这保人，能不能请沈总兵？”
沈希仪同样被五千两官银c每年加五百的开价吓死了：重金买这边疆地皮来使，也太抛费了吧？
但这是提督的事，沈希仪是来帮忙的，不好当着人插嘴，只能硬挺着架势，冷冷道：“老夫甚穷，保不住赔你银子，却能担保，若年初没了银子把你，征用的地便交接还来。”
唐敦要的就是这个保障，顿时眉开眼笑，忙忙大声叫家里准备酒菜，又撇一眼曾有异议的李柏，对柳珽赔笑解释道：“小侯爷再不必担心人手——我这里有小一万人，都是军户和亲属繁衍出来，吃得少，能受苦，不就是种些俍人的蔗草？只管使唤他们就是！”
柳珽冷笑：“千户打得好主意！莫非我恩师还要替你养活这些贼军户？”
这主意确实有些不厚道，等于租出去的地还要划出许多，种这些人的口粮。唐敦实在没别的办法，这些人又带不走，他绝不肯拿拨付给千户所的钱出来，赶紧换一张可怜兮兮的面孔，道：“下官去梧州上任，这些军户也不能同去罢？只消给一口吃的，饿不死就随便使唤，倒也省了雇人的钱粮。”
不等大人物们开口，李柏已经有了主意：“一个人一年一石粮，便勉强饿不死。替你养活一万人，便是一万石。最粗的豆一石半两银，便是五千两银。搭上这些人自种自吃，只收你十之二的赔偿银，你的五千两官银便剩四千啦。”
唐敦心痛欲死，找各种理由解说，怎么也不肯松口，再不能出银子养活这些二千左右贼军户，和他们家老弱妇孺。
顾桐一挥手，道：“罢了，不用你出粮，但恩师办的事，不准窥视。不管你唐家戚属有没有带走，我就当都走了。留下的通通归提督府调配，每日是犁地还是烧火c挨鞭子还是吃肉，一律与你无关。知晓么？”
唐敦立刻下定决心，拼着每年破费一百两，把亲戚和亲兵都送到南宁卫，再不能坏了这天上掉下来的好生意！
心里拿定主意，口中又招呼喝酒，这下是沈希仪等不及了，冷冷提点道：“赶紧签约，这边上船速走罢——到了梧州提督府，才有官银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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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希仪却摇头苦笑：“眼见得入秋了，田地总要荒废些时，却不是亏杀？”
无视众人大惊失色的眼神，顾桐胸有成竹，道：“虽然我没有具体种过甘蔗，好歹也知道，原来这些田地种甚么的都有，改种蔗，春天之前需提前打好田垄c埋下底肥。若不先准备起来，到时候却种甚么？”
柳珽笑道：“着啊！提前准备就如剿匪之前，人家是校场点兵就出发，阿桐却要照着匪徒习性，事先操练些应对法门，真打起仗来，只消平推过去，着实痛快！”
沈希仪眼中神采涟涟，不由点头。
顾桐却笑道：“正好有时间，趁冬闲先编伍人手，分好班次c划出田地界限，才好打田垄，能做口粮兼绿肥的豆苗先套种，开春预估出所需甘蔗种苗，提前命人去种甘蔗的俍人处采办。”
顾桐小小年纪，不只一张面皮养眼，说话行事章法明晰c皆暗合兵法。沈希仪这下才真正明白，为何柳珽出身高贵，却肯低头服从一少年书生。
上岸时顾桐说人少更好谈，眼看唐千户急慌慌走了，方南c朱载垕也都从小号官船下来，望着眼前深秋却还一片浓绿的田地山丘，都心情大好。
见大人物议事已毕，方南问道：“秀才何时回梧州？我也好回去缴令。”
顾桐摇头，道：“怎么也还要日动身，不过我去见师父领窗课，还要回来的。”
听说这里有上万人，原来的百户c总旗一律命唐千户带走了，这些人一盘散沙，正好全新管理。顾桐计划，赶紧召集军户与家小，编伍整顿，哪怕是让他们自己先选几个头目出来，有了组织，才可能把要做的农活分配下去。而进最要紧就是重新打田垄，除了少数高产稻田，其他统统整成甘蔗地。
柳珽一心要赶紧练兵，听着还有许多琐事，难免急眼，嚷嚷道：“阿桐你若常淹留在这荒山野岭，远隔梧州千里，我如何跟你商议练兵？”
纳闷地看着柳珽，顾桐奇道：“这里有两千顷地c诸多汉家百姓，有需要看守的甘蔗我们不在这里操练，回梧州弄些无本之木c无根之水，能练出什么花头来？”
沈希仪若有所思，脱口问道：“敢问练兵需要的根，是甚么呢？”
顾桐不敢对这位智慧的病退高官呛呛，恭声笑道：“强兵的根本，自然是民！想我汉人智慧c勇气c吃苦耐劳都举世第一。只要有数万操练好的良家子，在哪个朝代不都纵横天下？”
这个道理沈希仪并不完全理解，但顾桐说得太理所当然，也不好意思追问，只囫囵点头。
柳珽眉一轩，正要追问，忽听船里有哭声响。一枚着锦佩玉的半大孩子摇摇晃晃出船舱，鼓包子脸坐在甲板上，眼泪汪汪：“再不回梧州，要饿杀我了。”
见阿厚委屈，顾桐忍不住哈哈大笑：“李煮石去寻人炊饭，莫急！”
勇敢拿出大人的款，朱阿厚朗声教育顾桐：“得意甚么！这些人不肯提钱，怕俗。我实诚，便教你个乖——许了那千户一年五千两官银，莫说穷乡僻壤的荒地，只怕在梧州城外，都能弄这么大一块地了！何苦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这鬼地方离梧州一千里，比广州到梧州可远得多。翻过山就是交趾，连脚边这条河，都是从交界的山里流出来。旁有恶邻，谁敢在这里弄值钱东西？一旦交趾闹事，又打起来，且不是玩的！
不好说出口的责难终于有人捅破，众人暗暗点头。都觉得朱阿厚虽然年纪小，却有眼光，心地也厚道。
顾桐哈哈大笑。
鸟不拉屎？开玩笑，上过初中地理课就知道，这太平后所，另一个名字可是叫崇左，后世我国的糖都！
广西一地的白糖产量，占全国十分之六，而崇左一个市的产量，就是广西的三分之一！一年出厂的成品白糖就一百八十万吨。
而皇明时代的此刻，全世界一年的白糖产量，恐怕还不到一百八十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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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桐没法解释为什么他知道这里水土尤其合适，只笑道：“甘蔗喜欢湿热和阳光，这里一亩地能出三千斤甘蔗。榨糖工艺就算再糟糕，一千斤至少出红糖五十斤。时价一百斤红糖二两银子，也就是一亩地出息三两银子。两千顷是一万亩地。”
这还只是计算了红糖产出，没有把神迹一样低成本c高产出的黄泥水淋白糖法计算进去。
加上改良种植c优化榨糖法提升出糖率的前景，两千顷地每年出息十几万银子跟玩儿似的，给唐千户的钱不过是用来买效率，绝对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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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当代甘蔗出糖大概是20左右，品种不同浮动也厉害。也就是一吨甘蔗能出糖150一250斤糖，取一个平均数就是1000斤甘蔗出100斤糖。
顾桐计算时减半，算考虑了工艺落后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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