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5.第三十章：中考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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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冥冥之中的考神公平，也许是二姐每天对村口的土地公公烧香管用了，总之，顾桐领试卷入场是波折了些，但拿到考题的瞬间，突然被这个乐呵的“鸟”治愈了。
顾桐穿越来才一个月，原身记忆中有科举书籍c八股文写法，他还勤奋地亲自搞定了毛笔字——考前二十天的各种强行练习，必须是针对性解决问题滴。正因为这些底气，加上欧阳必进短短几天却提纲挈领教导文章关键和科举诀窍，他才敢来考这场决定命运的道试。
——大明看重神童，官场追捧年少，每提前一年拿到秀才身份，对未来的影响，绝对能上升到命运级别。
原身会绝望到自挂东南枝，是因为没有通过去年的道试，也就是说，原身的水平，能通过县试和府试两道关卡，却倒在了道试考场上。从考试内容看，县试府试都只考四书，《大学》c《中庸》c《论语》短，只《孟子》长，但也不难，从头到尾背一字不漏是基本功，所有朱熹的注释都背下来也是必须的。到了道试阶段，就加上了五经文一题，而五经里哪怕是最简单的《诗经》，也是305篇c小四万字，其中《大雅》等篇章，早就不是现代人连蒙带猜都能读的文句了。
顾桐原来的专业是金融，是高数c语文c会计学c政治经济学c统计学c货币学等等都要修学分的超级坑货，也算文科，但不客气地说，比高中语文水平强得有限。
总而言之，原身的经书底子足够来考试却不足以拿下考试，面对这个无比重要的考场，顾桐也只有指望充分掌握原身的记忆之后来个发挥，他更倚重的，反而是自己前世的高考应试经验c现代人更丰富的知识体系，来博一下可能性。
定一定神，顾桐抛开一切多余思绪，再次认真审视最关键的第一道四书题：可以人而不如鸟乎诗云穆穆文王。
在《大学》正文中，这两句是连在一起的，但截取了上句的后半和下句的前半，意思跳跃，可算是科场流行的“截搭题”之一种。
“人不如鸟”是半训斥半感慨，而“穆穆文王”则是眷眷称颂，各自都很有理，放在一起，则完全无厘头。
绝大多数童生都恨截搭题，你看像这样风马牛不相关的两句文章，还要对着它发议论，一旦衔接不好，或者意思有所偏颇，这场考试就算是白瞎了。
顾桐却根本没有对经书c对圣人之言的庄严神圣感，乐呵呵找两句鸟话的关联性：人不如鸟很可耻，但文王这么高尚，可以学习之，来让自己不再可耻，么么哒~~
于是，承题就有了！
先来一句非常就事论事地议论“夫人不如鸟，则真可耻矣”，然后把这怼人的话继续延伸，扭转成学习文王好榜样：“如耻之，莫若师文王。”
八股文章的“眼”，就是承题两句，是精华所在，也是所有人学习写八股时，最重点的训练关窍。有了承题，给出一篇文章的论点，后面再组织语句，就是精巧的体力活了。
轻轻嘘一口气，顾桐知道自己文字功底很难华彩纷呈，只努力照高考作文的路数，论点清晰c论证严密c论据扣题，同时努力调动原身记忆，按照八股结构一笔一笔写下来，说不上文思泉涌，倒也言之有物。
可能是开局不错，顾桐的心情也挺好，中午胡乱吃点东西，下午继续写五经文。两篇文都搞定之后，深呼吸做一套眼保健操，然后重新磨墨抄写在红线横直格子的正式考卷上。等他抄写一半，午后阳光已经开始昏黄，已经陆续有人交卷出场。
顾桐努力回忆师父提点的诸多考试要诀，尽量按捺住心情，还是不紧不慢抄写试卷，保证不要错字：卷面分也很重要的。抄完后抬头看，偌大的考场里，只剩下不到一半人了。他再次检查一遍卷子上没有错格式c错字，连草稿纸分别收到，起身出场。
道试的规矩，大宗师可以现场审看考卷，并当面考问交卷的童生，如果很满意，当场就能点名通过。但这个优惠，往往是交卷早的考生享受的。
顾桐这样的速度，还是不要抱什么期望了，他也不心大，交卷后老老实实去龙门排队。清早折腾到现在，全靠顾桐每天早晨绕着山村跑一小时c加上年轻，才保持了体力。但此刻，早饿得前心贴后背，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凑齐人好出门，赶紧找个干净的小饭铺，喝一碗蝉衣点肉面片清汤
排队的人已经有三个，顾桐刚跟着站好，就见一人走过来，笑吟吟道：“尔等上来，王提学要考问。”
意外惊喜！
正在排队的四个人都不由自主露出傻笑。
咦好熟的声音？顾桐抬头看，面前穿公吏服色的家伙，笑眯眯一张山羊胡子脸，居然是之前当街替他解围过的计笇，叶知府的心腹师爷！
叶知府会笼络人，请计笇不仅仅做师爷，还帮他在知府衙门里弄了个正式公吏差使的编制，今天计笇才能跟着做监场的知府一起，来考场里面当差。
见计笇神情带着隐约的表功味道，顾桐福至心灵，瞬间领悟了：有好事！
赶紧乐颠颠尾随，跟着走到考场大门旁边，王舜渔正一脸庄重，端坐长桌后，翻阅着刚刚交上来的考卷们。
王舜渔划两个叉简单挥走两个童生，又提问“府试考取在哪里c题目是甚么”，搞定第三个童生，当场点取了。
顾桐目送三人，眼睁睁看大家一起渡劫c却成败不同的，不由也紧张起来。
如果说顾桐没认出位列仙班王舜渔，那是笑话——拜师大礼上，最重要的贺客就是王提学和叶知府，他又不脸盲。但只要还有一点情商，就知道不能感叹“这位学台老爷我认得”，顾桐当然是低调又低调。
王舜渔特特提前了广信府的道试时间，当然是考虑到两广提督欧阳必进的需求，决心早早把他徒弟顾桐取中了生员，送去梧州服侍，岂不是一份上好的同年情谊？
只要顾桐写得八股文没有必须黜落的硬伤c文章不至于狗屁不通，贴出来不会被考生们□□示威，王舜渔是铁了心，必定取中顾桐的：广信府取中的生员少则数十c多则百余，只要不占有国家钱粮可以领的廪生名额，低低取中一个平庸分子，绝对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
这几天人在考试院里，王舜渔的心早就火炭一般：次辅严嵩只有一个老婆，而他老婆家出息的只有欧阳必进这一个小舅子。宦海沉浮
定睛看手中两篇八股文章，王舜渔眼睛一亮：“人不如鸟”的承题异常新颖，两篇文章也理义清通，送一个廪生妥妥的！
闭眼细细想，已经过目的诸多文章，文采华美c对仗精警胜过顾桐这篇的颇多，但把无理截搭题诠释得这般符合圣人之道c且言之有理的，还真没有。
王舜渔不由微笑：若此子文理不通，送他一个秀才已经是给同年面子。但顾桐能写出这样一篇，只给个廪生，也显不出人情来。何不
心思已定，抬眼看着顾桐，庄严道：“道试唯察书经之学，乡试则考较宽泛，需知不可拘泥于万卷，体师长所传，山川地理书经人文皆入策问。”
顾桐一愣：听起来是指点学问，但王提学您说得都是常识啊，或许，这算是明着告知，你已经被录取了，赶紧出门逛逛？或者，是这位学台大人也感受到压力，希望自己不要留在这里，赶紧滚去师父那里抱大腿？
他只犹豫片刻，就庄容躬身，答道：“子曰，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学生惕励行之，以求精警学问。”
——念书时，顾桐故意把“游必有方”四个字念得比较重，当然是当面回答主考官王提学，“您的警示我收到了，肯定走，很快就走”
王舜渔捋须点头，依旧庄严道：“明日即出榜，去罢。”
直到恍恍惚惚出考试院大门，顾桐才反应过来，王提学说话的重点，是“体师长”三个字！这是在委婉让他向师父转达致意！
如果顾桐只是一乡野草民，真正无依无靠的小书生，别说他是童生了，就算已经是秀才了，被勋贵安远侯家怼上，王提学也好c叶知府也好，都不会伸出援手的。但如果另一方换成“两榜进士之徒弟”，性质就变了文武殊途，只要触及文官的周边利益，所有文官都会本能抱团c互相支持，根本不不在乎神马勋贵——只要你不敢带兵来抡我，侯爷神马的，能吃吗？
官官相护的真正内涵，就是文官本能的彼此回护，且荫及家人眷属，必须包括徒弟。
考棚外，霍兴继已经交卷出场了，正等在龙门外。他家有船队c书坊，出考场有老管家来接，却一直逡巡着，不肯上车。
柳珽早晨没截住顾桐，出去舒舒服服吃了个饭，已经准备回贵溪，同柳元君商量一下行止，但不知怎地，许是心有不甘，又遛跶回考棚来。
正听见霍家的老管家操心少爷考试后疲惫，苦劝先回去休息，霍兴继却摇头，坚持再等等看：“阿伯说得甚是，不好让家中父母悬望只是我互结的同窗顾桐还在里头，早晨他入场被拦阻，到底有同窗之谊，总要等到他人出来，我看一眼其情形如何，就好放心归家。”
随意听得一耳朵，柳珽不禁嗤笑道：“上次道试不成，顾桐回家上吊了，痴傻了一年。这回不知是投水呢，还是又自挂东南枝？”
霍兴继脸色一沉，但这里是龙门，哪里好吵架斗气？只板着脸，冷冷鄙视一眼，退开去。
柳珽才不鸟甚么学官，呵呵一笑道：“这种寻死觅活的乳臭小儿要是都能进学，还有天理么？哼哼若是他这次能考上秀才，我”
霍兴继维护同窗，怒道：“背后信口污人，岂是君子行径？”
柳珽冷笑，正要骂回去，只听得琅琅少年声气，喝道：“这位如此了解我的仁兄，若我这次道试又黜落，你能如何？若我有幸在榜上，你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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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桐穿越来才一个月，原身记忆中有科举书籍c八股文写法，他还勤奋地亲自搞定了毛笔字——考前二十天的各种强行练习，必须是针对性解决问题滴。正因为这些底气，加上欧阳必进短短几天却提纲挈领教导文章关键和科举诀窍，他才敢来考这场决定命运的道试。
——大明看重神童，官场追捧年少，每提前一年拿到秀才身份，对未来的影响，绝对能上升到命运级别。
原身会绝望到自挂东南枝，是因为没有通过去年的道试，也就是说，原身的水平，能通过县试和府试两道关卡，却倒在了道试考场上。从考试内容看，县试府试都只考四书，《大学》c《中庸》c《论语》短，只《孟子》长，但也不难，从头到尾背一字不漏是基本功，所有朱熹的注释都背下来也是必须的。到了道试阶段，就加上了五经文一题，而五经里哪怕是最简单的《诗经》，也是305篇c小四万字，其中《大雅》等篇章，早就不是现代人连蒙带猜都能读的文句了。
顾桐原来的专业是金融，是高数c语文c会计学c政治经济学c统计学c货币学等等都要修学分的超级坑货，也算文科，但不客气地说，比高中语文水平强得有限。
总而言之，原身的经书底子足够来考试却不足以拿下考试，面对这个无比重要的考场，顾桐也只有指望充分掌握原身的记忆之后来个发挥，他更倚重的，反而是自己前世的高考应试经验c现代人更丰富的知识体系，来博一下可能性。
定一定神，顾桐抛开一切多余思绪，再次认真审视最关键的第一道四书题：可以人而不如鸟乎诗云穆穆文王。
在《大学》正文中，这两句是连在一起的，但截取了上句的后半和下句的前半，意思跳跃，可算是科场流行的“截搭题”之一种。
“人不如鸟”是半训斥半感慨，而“穆穆文王”则是眷眷称颂，各自都很有理，放在一起，则完全无厘头。
绝大多数童生都恨截搭题，你看像这样风马牛不相关的两句文章，还要对着它发议论，一旦衔接不好，或者意思有所偏颇，这场考试就算是白瞎了。
顾桐却根本没有对经书c对圣人之言的庄严神圣感，乐呵呵找两句鸟话的关联性：人不如鸟很可耻，但文王这么高尚，可以学习之，来让自己不再可耻，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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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来一句非常就事论事地议论“夫人不如鸟，则真可耻矣”，然后把这怼人的话继续延伸，扭转成学习文王好榜样：“如耻之，莫若师文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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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人在考试院里，王舜渔的心早就火炭一般：次辅严嵩只有一个老婆，而他老婆家出息的只有欧阳必进这一个小舅子。宦海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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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恍恍惚惚出考试院大门，顾桐才反应过来，王提学说话的重点，是“体师长”三个字！这是在委婉让他向师父转达致意！
如果顾桐只是一乡野草民，真正无依无靠的小书生，别说他是童生了，就算已经是秀才了，被勋贵安远侯家怼上，王提学也好c叶知府也好，都不会伸出援手的。但如果另一方换成“两榜进士之徒弟”，性质就变了文武殊途，只要触及文官的周边利益，所有文官都会本能抱团c互相支持，根本不不在乎神马勋贵——只要你不敢带兵来抡我，侯爷神马的，能吃吗？
官官相护的真正内涵，就是文官本能的彼此回护，且荫及家人眷属，必须包括徒弟。
考棚外，霍兴继已经交卷出场了，正等在龙门外。他家有船队c书坊，出考场有老管家来接，却一直逡巡着，不肯上车。
柳珽早晨没截住顾桐，出去舒舒服服吃了个饭，已经准备回贵溪，同柳元君商量一下行止，但不知怎地，许是心有不甘，又遛跶回考棚来。
正听见霍家的老管家操心少爷考试后疲惫，苦劝先回去休息，霍兴继却摇头，坚持再等等看：“阿伯说得甚是，不好让家中父母悬望只是我互结的同窗顾桐还在里头，早晨他入场被拦阻，到底有同窗之谊，总要等到他人出来，我看一眼其情形如何，就好放心归家。”
随意听得一耳朵，柳珽不禁嗤笑道：“上次道试不成，顾桐回家上吊了，痴傻了一年。这回不知是投水呢，还是又自挂东南枝？”
霍兴继脸色一沉，但这里是龙门，哪里好吵架斗气？只板着脸，冷冷鄙视一眼，退开去。
柳珽才不鸟甚么学官，呵呵一笑道：“这种寻死觅活的乳臭小儿要是都能进学，还有天理么？哼哼若是他这次能考上秀才，我”
霍兴继维护同窗，怒道：“背后信口污人，岂是君子行径？”
柳珽冷笑，正要骂回去，只听得琅琅少年声气，喝道：“这位如此了解我的仁兄，若我这次道试又黜落，你能如何？若我有幸在榜上，你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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