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7.第二二章：谋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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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周七如何在姨父的震怒之下瑟瑟发抖，正派侯府公子柳珽也对自己两只随从怒道：“蠢材！谁让你们去放火的？咹？”
侯府的贴身随从都是世仆，这柳荣和柳如意一个自七八岁起就做书童个是原先牵马的提拔上来，都伺候了小二十年，哪里不知道三老爷的震怒，不是因为干了放火这种简单粗暴的坏事，而是因为都自降身份干坏事了，居然还没弄成。
柳荣垂头，捂着自家肿得有些可疑的脸，小声嘟哝道：“本来也没想把事情闹大，更没想烧死人，我们只想点着一些柴草堆之类的，吓唬吓唬那些乡下人，好从中行事。”
柳珽继续怒斥：“老爷我刚命人去说要买田，叫你盯着点，就去放火，是生怕玉山县不知道我安远侯府跋扈吗？啊？”
刘如意赔笑道：“若在京城，只怕还有御史像苍蝇般喜好闲话，这地方谁来管我们侯府的闲事？谁不知道我们科侯府跟那些混吃等死的勋贵家门不同，先侯爷赫赫战功”
想到去世的大哥镇两广c征安南c讨黎贼，何等风光，自家却还只靠着安远侯府的牌子c领一个小武官衔胡混，如今安远侯爷已经是侄儿，当叔叔的却连出嫁姐姐的一点事都办不好，柳珽更愤怒了，一拍桌子，吼道：“我大哥的战功，就是让你们用来放火的？”
两个做下人的都不敢吱声了，一起垂头挨骂。
骂人分流怒火的效果不错，柳珽胸口气闷略松快点了，才回复贵族风度，淡淡问：“细讲讲，怎么就鼻青脸肿回来了？”
这种不讨好的差使，必须是柳如意站出来顶雷。他踌躇着小声道：“我们原想着，大姑奶奶的意思，最好干掉那个乡下童生，但这种事，三老爷如果沾手了，只怕日后有手尾。我两人商量许久，老爷说买地多半也只是威慑，那村子都是些坡地，当不得用。不若点些柴草堆吓人，惊住这些人，穷童生吓得跑到县城，我等就好趁乱下手，把人活的绑回去，交给大姑奶奶处置，何等干净？”
柳珽嗤道：“干净？就干净得一脸肿了？”
柳如意疼得脸抽搐一下，硬着头皮絮絮道：“没料想这南边的柴草煞是怪异，怎么也点不着！我二人用火折子点许久，又捡了些松针了，熏出好大一股烟，柴草还是略点着些火头，转瞬又熄灭。”
柳珽呆着脸，已经被养尊处优c没在厨房做过事的两只下人蠢哭，都没力气骂人了，只懒懒嗤道：“南边地气湿，哪里像帝都那般，沾火就着？”
柳荣恍然大悟：“是啊端午前后雨水也多怪道不好办事，那柴草都湿漉漉的！我还想着，烧起来只怕会呛人，却没料想许久都弄不着火头！”
自家主人的冷眼中，柳如意的头垂得更低些，续道：“我两人折腾得满脸烟火，正好路过一破衣烂衫的丑道士，就命他来做事，点着了给赏钱”
柳珽眉头一轩，喝问：“三更半夜的路过一道士，也不问问来历？”
柳荣挠头，小心翼翼答道：“寒碜得紧，看着像是四处要饭的野道士。再说，我们小姑奶奶嫁入天师府，如今也有了嫡子，在这江南西路，轮到道士的事，哪有天师府搞不定的？”
柳珽似乎觉得有理，又暗暗感到不妥，只哼了一声。
柳如意赶紧接着交代道：“没想那野道士胆子肥，哄我们去看火星子起来了，抡起硬柴棒，就是两下子。待我们迷迷糊糊醒来，就被扔在航船上了倒是那个划船的周七还算地道，连夜送我们回县城来。”
柳珽皱眉道：“这等小事，赏些钱也就是了。”
柳荣一向的重要职责就是为老爷出主意，因为三老爷不喜欢动脑子——勋贵家的爷们，动刀射箭都很积极，最恨思考这种讨厌的事。见此刻三老爷不再震怒，陷入苦苦思索下一步状态。自然也努力琢磨事态。想久了，灵机一动，憋出一些废话：“当初老爷听了周七的谋划，乡下一村人都是血亲，又看重读书人，直接捉拿顾桐，怕是全村泥腿子都来拼命，才出主意逼顾家卖地。我二人觉得，用这法子逼顾家撵顾桐出族，只怕不容易。”
柳珽奇道：“扔出一个半大毛孩子，就能全族毋忧，为甚不易？”
柳如意小声回答：“乡下人土里刨食，到处受欺负。出了事，连求见知县的人都拔拉不出来一个。若顾桐考上秀才，他顾家就不必怕田租局c航船买卖c县衙门公吏c巡检司这等人欺上门，极实惠的，自然不舍得。”
抬脚轻轻一踹，柳珽怒道：“有这时候说得振振有词，当初商量计策时，你死了？”
柳如意赶紧认错：“我等只是纳闷，骂那周七无能，怎么跑一趟下来，顾家半点反应皆无。他委屈辩解，我们才知道。”
柳荣才委屈呢：“帝都官老爷满地走，六品以下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官儿。我想着，考上进士的，除了一甲那三个，初封的官儿不过是正七品从七品，这小童生连个秀才都不是，有甚要矜贵的？”
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柳珽光火归光火，始终很重视他们的意见和传递的讯息。梗着脑袋想了许久，柳珽也喃喃自语出声道：“皇朝头一百年，说是满朝官儿半江西。我想着，此地功名挺盛的，那一个小小童生，根本就不算有正式功名，应当不算瓣蒜。”
柳如意试图分析道：“只怕他们村子太穷，以往没有出过秀才，就格外在意些？”
一直默默积攒坏水的柳荣有了灵感，一拍大腿道：“有了！根本不用麻烦催逼甚么卖地，只消往主考官那里一递信，说这顾桐是冒籍的，其实乃隆平侯府庶子，没有考试资格，不就完事了么？正好顺手把人抓回去，县里都不能拦着了！”
柳珽到底是跟哥哥混过一阵子的，揉揉鼻子，对这种异想天开直接嗤之以鼻：“你当院试主考官想见就见的？那也是一路正三品大员，需得进士出身不说，还要做过监察御史或各部郎中。”
说不出来的辛酸是如果可以直接找学台办事，何必这么麻烦？
真正的原因，是大明朝文武殊途。勋贵们固然瞧不起文官，进士啥稀奇，状元不过芝麻正六品，穷酸还瞎清高；文官也瞧不起勋贵，觉得他们都是国家的肿瘤c跋扈的废物。而且文武官员之间，从来都不互相给面子——就算表面没有打起来，事实上也绝对不帮忙的。
别说只是安远侯家没袭爵的三老爷，就是现任安远侯亲自送帖子，学台也根本不必给面子——读书人不怒斥几个勋贵，还能算清流吗？有资格做一省选拔秀才主考官的身份，能不是清流吗？
柳荣持续开脑洞：“就算不直接找学台，让他考不成那个劳什子的院试，不就行了？”
一拍大腿，柳如意道：“既然我们不知道童生有啥了不起，那划船的却知晓，不若去问问他，搅黄了考试，能怎么办？”
能被侯府爷们叫出来问话，周七原来是会诚惶诚恐的。被姨父教训了一通“人家勋贵府邸，自家是富贵熏天了，干你屁事”之后，难免有些打不起精神来。
每日里要走的航船生意结束后，也快晚饭了。被柳家两位做长随的叫出来吃饭，周七深深觉得有面子。
听这两个说，关键是要让顾桐考不成试，周七倒是千肯万肯，毕竟谁都知道，功名不是开玩笑的，哪怕只是秀才，就可以递帖子求见知县了，也是国家录名的，谁也不敢随随便便抓走——除非你上下真正打点好了。但周七弄死了不生蛋的婆娘，求娶二姐却被顾桐当面打脸，每日里回家冷冷清清，恨意越酿越浓。巴不得柳家厉害，最好老爷们把这惹祸精抓走，留下顾二姐卖把他做老妈子，万事大吉。但他到底是每日里划着航船做买卖c说合生意的，知晓每件事不是你想得好就可以的，关键永远是能实际做到哪一步。
考秀才这么高大上的事
拧眉想半天，只能乖乖自认不行，却又不舍得的放弃这么好的翻盘机会，便出主意道：“我只是粗人，并不懂考试这些。只怕我姨父也不知道。”
柳家两位在三老爷面子是下人，任打任骂，可出门办事一样浑身绸缎c车马辉煌，怎么能忍请乡下人吃饭，事情还办不成？顿时横眉竖目起来。
周七不敢大喘气，赶紧交代：“我不太明白，但考试都是礼房的事，礼房的人必定是明白的！要搅黄了一个童生的事，想必不难。”
柳荣总算找回一些勋贵家门的良好感觉，笑道：“既然你知晓门道，赶紧去请礼房懂事的人来，我要问话！”
周七苦笑：“我一乡下人，县城里米铺油铺质铺肯给些面子，就顶了天了，哪里敢这么大脸，去传礼房的公吏差役来问话？那些人，我姨父见了，也要客客气气行礼吃茶的。再说了，县里人眼孔浅窄，只怕也不知道侯府的赫赫声名。”
柳如意狞笑：“你消遣爷们？”
周七并不惧这个，亲热地笑道：“我不行，可谁不知道天师府啊？”
柳家二人彼此对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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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的贴身随从都是世仆，这柳荣和柳如意一个自七八岁起就做书童个是原先牵马的提拔上来，都伺候了小二十年，哪里不知道三老爷的震怒，不是因为干了放火这种简单粗暴的坏事，而是因为都自降身份干坏事了，居然还没弄成。
柳荣垂头，捂着自家肿得有些可疑的脸，小声嘟哝道：“本来也没想把事情闹大，更没想烧死人，我们只想点着一些柴草堆之类的，吓唬吓唬那些乡下人，好从中行事。”
柳珽继续怒斥：“老爷我刚命人去说要买田，叫你盯着点，就去放火，是生怕玉山县不知道我安远侯府跋扈吗？啊？”
刘如意赔笑道：“若在京城，只怕还有御史像苍蝇般喜好闲话，这地方谁来管我们侯府的闲事？谁不知道我们科侯府跟那些混吃等死的勋贵家门不同，先侯爷赫赫战功”
想到去世的大哥镇两广c征安南c讨黎贼，何等风光，自家却还只靠着安远侯府的牌子c领一个小武官衔胡混，如今安远侯爷已经是侄儿，当叔叔的却连出嫁姐姐的一点事都办不好，柳珽更愤怒了，一拍桌子，吼道：“我大哥的战功，就是让你们用来放火的？”
两个做下人的都不敢吱声了，一起垂头挨骂。
骂人分流怒火的效果不错，柳珽胸口气闷略松快点了，才回复贵族风度，淡淡问：“细讲讲，怎么就鼻青脸肿回来了？”
这种不讨好的差使，必须是柳如意站出来顶雷。他踌躇着小声道：“我们原想着，大姑奶奶的意思，最好干掉那个乡下童生，但这种事，三老爷如果沾手了，只怕日后有手尾。我两人商量许久，老爷说买地多半也只是威慑，那村子都是些坡地，当不得用。不若点些柴草堆吓人，惊住这些人，穷童生吓得跑到县城，我等就好趁乱下手，把人活的绑回去，交给大姑奶奶处置，何等干净？”
柳珽嗤道：“干净？就干净得一脸肿了？”
柳如意疼得脸抽搐一下，硬着头皮絮絮道：“没料想这南边的柴草煞是怪异，怎么也点不着！我二人用火折子点许久，又捡了些松针了，熏出好大一股烟，柴草还是略点着些火头，转瞬又熄灭。”
柳珽呆着脸，已经被养尊处优c没在厨房做过事的两只下人蠢哭，都没力气骂人了，只懒懒嗤道：“南边地气湿，哪里像帝都那般，沾火就着？”
柳荣恍然大悟：“是啊端午前后雨水也多怪道不好办事，那柴草都湿漉漉的！我还想着，烧起来只怕会呛人，却没料想许久都弄不着火头！”
自家主人的冷眼中，柳如意的头垂得更低些，续道：“我两人折腾得满脸烟火，正好路过一破衣烂衫的丑道士，就命他来做事，点着了给赏钱”
柳珽眉头一轩，喝问：“三更半夜的路过一道士，也不问问来历？”
柳荣挠头，小心翼翼答道：“寒碜得紧，看着像是四处要饭的野道士。再说，我们小姑奶奶嫁入天师府，如今也有了嫡子，在这江南西路，轮到道士的事，哪有天师府搞不定的？”
柳珽似乎觉得有理，又暗暗感到不妥，只哼了一声。
柳如意赶紧接着交代道：“没想那野道士胆子肥，哄我们去看火星子起来了，抡起硬柴棒，就是两下子。待我们迷迷糊糊醒来，就被扔在航船上了倒是那个划船的周七还算地道，连夜送我们回县城来。”
柳珽皱眉道：“这等小事，赏些钱也就是了。”
柳荣一向的重要职责就是为老爷出主意，因为三老爷不喜欢动脑子——勋贵家的爷们，动刀射箭都很积极，最恨思考这种讨厌的事。见此刻三老爷不再震怒，陷入苦苦思索下一步状态。自然也努力琢磨事态。想久了，灵机一动，憋出一些废话：“当初老爷听了周七的谋划，乡下一村人都是血亲，又看重读书人，直接捉拿顾桐，怕是全村泥腿子都来拼命，才出主意逼顾家卖地。我二人觉得，用这法子逼顾家撵顾桐出族，只怕不容易。”
柳珽奇道：“扔出一个半大毛孩子，就能全族毋忧，为甚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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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脚轻轻一踹，柳珽怒道：“有这时候说得振振有词，当初商量计策时，你死了？”
柳如意赶紧认错：“我等只是纳闷，骂那周七无能，怎么跑一趟下来，顾家半点反应皆无。他委屈辩解，我们才知道。”
柳荣才委屈呢：“帝都官老爷满地走，六品以下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官儿。我想着，考上进士的，除了一甲那三个，初封的官儿不过是正七品从七品，这小童生连个秀才都不是，有甚要矜贵的？”
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柳珽光火归光火，始终很重视他们的意见和传递的讯息。梗着脑袋想了许久，柳珽也喃喃自语出声道：“皇朝头一百年，说是满朝官儿半江西。我想着，此地功名挺盛的，那一个小小童生，根本就不算有正式功名，应当不算瓣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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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只是安远侯家没袭爵的三老爷，就是现任安远侯亲自送帖子，学台也根本不必给面子——读书人不怒斥几个勋贵，还能算清流吗？有资格做一省选拔秀才主考官的身份，能不是清流吗？
柳荣持续开脑洞：“就算不直接找学台，让他考不成那个劳什子的院试，不就行了？”
一拍大腿，柳如意道：“既然我们不知道童生有啥了不起，那划船的却知晓，不若去问问他，搅黄了考试，能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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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里要走的航船生意结束后，也快晚饭了。被柳家两位做长随的叫出来吃饭，周七深深觉得有面子。
听这两个说，关键是要让顾桐考不成试，周七倒是千肯万肯，毕竟谁都知道，功名不是开玩笑的，哪怕只是秀才，就可以递帖子求见知县了，也是国家录名的，谁也不敢随随便便抓走——除非你上下真正打点好了。但周七弄死了不生蛋的婆娘，求娶二姐却被顾桐当面打脸，每日里回家冷冷清清，恨意越酿越浓。巴不得柳家厉害，最好老爷们把这惹祸精抓走，留下顾二姐卖把他做老妈子，万事大吉。但他到底是每日里划着航船做买卖c说合生意的，知晓每件事不是你想得好就可以的，关键永远是能实际做到哪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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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家两位在三老爷面子是下人，任打任骂，可出门办事一样浑身绸缎c车马辉煌，怎么能忍请乡下人吃饭，事情还办不成？顿时横眉竖目起来。
周七不敢大喘气，赶紧交代：“我不太明白，但考试都是礼房的事，礼房的人必定是明白的！要搅黄了一个童生的事，想必不难。”
柳荣总算找回一些勋贵家门的良好感觉，笑道：“既然你知晓门道，赶紧去请礼房懂事的人来，我要问话！”
周七苦笑：“我一乡下人，县城里米铺油铺质铺肯给些面子，就顶了天了，哪里敢这么大脸，去传礼房的公吏差役来问话？那些人，我姨父见了，也要客客气气行礼吃茶的。再说了，县里人眼孔浅窄，只怕也不知道侯府的赫赫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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