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一章 倾城之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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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钺直等卓牧云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才想起自己还一直端着那碗汤药，一边愣愣地把汤药放到桌子上，一边喃喃自语道，“帝师也急糊涂了，一会儿说不让我离开听雨轩半步，一会儿又说离开牧云宫才罚我后山面壁。这牧云宫可不只听雨轩，这是让我出了听雨轩还是不出呢？”
卓牧云当然不知道夏侯钺在他身后都在自语些啥，一门心思想着要快点赶到天枢皇城，最好能在半路上截住安若泰。他深知安若泰重伤未愈灵力大损，不要说他现在是关心则乱，而且以他目前的实力，就算天枢国真的有什么事他也帮不上忙，恐怕还会被人所趁。
但想到夏侯钺那比安若泰只动不静的性子，他又有些不安，想了想还是去找了洛缤纷，并交待她自己要去天枢国救急，让她看着夏侯钺，千万别再出什么岔子。
洛缤纷却不愿意枯守在牧云宫中，央求着带她一起去。
卓牧云的回复却是斩钉截铁，“不行！在你的仙灵魄和妖灵魄没有彻底融合之前，你哪里也不能去。”
洛缤纷有些委屈，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卓牧云，看起来就像马上要哭出来了，卓牧云却完全不为所动。
洛缤纷和卓牧云相处日久，对他的脾气也越发了解，一见他脸上神色，就知道求情也无用，索性笑着拉住了卓牧云的袖子，“那你快点回来。”
卓牧云眼见洛缤纷的眼泪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知道自己差点被这小丫头给糊弄过去，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无奈道，“知道了。”
唇角却不由微微弯了起来。
也就是这么一番耽误，等他赶到天枢皇城的时候，正好看到颜倾城如愿地抓住了安若泰。若是他再晚来半步，只怕安若泰就被颜倾城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卓牧云，你说你怎么就这么粘人呢，简直阴魂不散！”颜倾城薄唇微启，好不妖娆。
“我再说一遍，放下人来。”卓牧云才不会跟他做这无谓的口舌之争，只在暗中凝息，反正一会儿也必有一场恶战。
颜倾城无限暧昧地一笑，眼角斜挑，看着说不出的妩媚妖艳，“他已经是我的人了，你说我会不会让给你？”
“胡说八道！”卓牧云明知颜倾城是有意激怒于他，却还是忍不住怒斥一声。
颜倾城见他发怒更是开心，故意一手伸出轻轻抚着安若泰的脸颊，“你快点亲口告诉他，你现在是我的人了，让他不要妨碍我们。”
“你……简直无耻！”卓牧云再懒得跟他废话，从腰间抽出清音玉笛，一道凄厉风声便向颜倾城射了过来。
颜倾城自说话时就在时时防备着卓牧云突然发难，他和卓牧云又不知已交手过几次，自然不会就这样被他伤到。卓牧云玉笛刚抽出来，他已轻轻一个转身，将安若泰挡在了自己身前。
卓牧云大惊，眼见这招如果用实了，颜倾城不会有事，重伤的安若泰恐怕就要一命呜呼了。
他硬生生将已经使用的灵力收回，自己胸中却如遭重锤，后退了一步。
颜倾城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一边继续用安若泰当挡箭牌，一边抽空发几个阴招，还不忘了继续挑衅卓牧云，“你说谁无耻？和一个你能当他父亲的小姑娘谈情说爱算不算无耻？洛缤纷和我家风儿明明是郎有心妾有意两厢情愿，你这么个老人家凭什么挡在前面，对年轻人横挑鼻子竖挑眼？要说无耻，我看是你更无耻吧？”
卓牧云素来不惯于和人争口，也知道颜倾城口齿伶俐，在第一次被他激怒了之后本已打定主意无论他说什么都不接口，谁知道颜倾城竟然扯出了洛缤纷！
想到叶撷风宁愿冒着生命危险也试图带着洛缤纷和他一起离开牧云宫，若不是自己及时赶到，洛缤纷说不定真的会被他说服……卓牧云心里不由得一酸。和颜倾城过招的动作也不免显得有些僵硬。
颜倾城察颜观色之功何等厉害，一见卓牧云面色微变就知道自己说中了要害，心中大是得意。当下，更是洛缤纷长、洛缤纷短地不离口，但卓牧云却冷着脸，只当没听到，动作也渐渐流畅起来。
这边卓牧云和颜倾城在半空中苦战，那边被颜倾城唠叨的洛缤纷却连打了几个喷嚏，不由暗自皱眉，“是谁在背后骂我呢？”
夏侯钺无精打采地坐在她对面，想着师父和师兄现在不知怎样了，听了这话随口说，“你怎么知道人家是骂你，说不定是在背后偷偷想你呢。”
不料洛缤纷听到这话，眼睛一转，竟然乐得眉眼弯弯，“你说得对，你真聪明。”
夏侯钺一愣，不意自己随口一句话，竟惹得她如此开心，再一想自己刚才说的“有人想她”，不免心里一阵酸酸的，他故意忍着那种不适问，“那你说，现在是谁在想你？”
“当然是卓大哥！”洛缤纷一扬眉，想也不想地答。
夏侯钺神色一滞。那个一直让他想问，又一直不敢问的问题，现在终于忍不住了，“洛落，你是不是喜欢帝师？”
洛缤纷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当然喜欢啊，你不知道吗？”
她眉眼弯弯，眼底全是笑意，让夏侯钺看得一阵发呆，一阵欢喜，却又一阵心痛。
“那帝师，喜欢你吗？”夏侯钺觉得自己现在就像那拈酸吃醋的女子，明知道情人喜欢了别人，却偏偏要问个明白，好让自己可以彻底死心。却又怀着一线希望，希望得到个否定的答案，那么自己还有一丝机会。
洛缤纷却像看傻瓜一样地看着他，笑着说，“当然喜欢啊！我这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姑娘，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啊？卓大哥又不是傻瓜。”
说完，她还神气地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鼻孔朝天，摆出了一副谁都不屑的样子。
夏侯钺想笑，却笑不出来，勉强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说的喜欢，不是，不是那种喜欢，是，是像你喜欢他那样的喜欢。”
洛缤纷的笑容顿了一下。
夏侯钺的眼睛却亮了，追问说，“他像你喜欢他一样喜欢你吗？”
洛缤纷扬起的眉毛慢慢收了回来，笑容也一点点消失，最后，她终于连头也低了下来，像只委屈的小兔子般坐在竹椅上，闷闷地说，“应该没有吧。”
夏侯钺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胸腔了，亦喜亦忧，患得患失地看着难过的洛缤纷，“我看帝师对你很好。”
洛缤纷有气无力地点点头，“我也知道卓大哥对我很好。可是他对谁都很好啊，对桑柔姐姐也很好。”她咬了咬唇，“他也从来没有说过，他像我喜欢他那样喜欢我，我，我可真的是很喜欢他的，若是没有他，我宁可不要活了。”
夏侯钺听到如此直白的告白，看着洛缤纷如蒙了一层水雾却仍然清澈的明眸，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何滋味了。
看着洛缤纷难过的样子，夏侯钺觉得好像比他自己受伤还要难过，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鬼使神差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你别难过，帝师他生性冷毅，就算心里很喜欢你，也不会说出来的。”
“真的？”洛缤纷闻言抬起头来，就像阳光突然洒在了她身上，她整个人都显得容光焕发起来，那种飞扬喜悦的神采，看得夏侯钺也不禁嘴角微翘，对着洛缤纷探询的目光重重点了点头。
洛缤纷突然跳了起来，上前两步，用力抱住了夏侯钺，笑着说，“我就知道，你最讲义气了！”
这和义气有什么关系？
夏侯钺哭笑不得，揉了揉自己被洛缤纷挤痛的鼻子。有些尴尬地轻轻推了推她。
洛缤纷却忽然放开了他，“不行，我得去找卓大哥。”
夏侯钺有点傻眼，这思维跳跃得也太快了吧？他期期艾艾地问，“你去找帝师做什么？他不是吩咐过，让我们在这里等他？”
洛缤纷瞪大了眼睛，“那怎么行？你刚刚也说了，卓大哥现在正在想我，他肯定是在天枢国遇到了什么难事，想让我过去帮忙。我得马上过去找他才行。万一卓大哥有危险……”
她跳起来就要往外跑，夏侯钺一把拉住了她，“等，等一下！”
洛缤纷不解地站住，看着他，“等什么？难道你不怕卓大哥有危险？”
夏侯钺急得直抓头。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从几个喷嚏聊起来的话题居然迅速歪楼到了卓牧云遇险，洛缤纷要赶去救人这上面来。可是，他也不能说，刚刚他不过是随口这么一说吧？要是洛缤纷知道了他是在忽悠她，还不得吃了他？
要不说人情急生智呢，夏侯钺灵机一动，“帝师临走时不是嘱咐你，让你在这里保护我吗？万一你走了，有坏人冲了进来，没人保护我怎么办？”
洛缤纷歪着头，还真的认真思考起了这个问题，是啊，夏侯钺现在重伤初愈，还不能自保，而卓大哥又确实说过让自己留在这里保护他……
夏侯钺见洛缤纷动了心，不由得大大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这口气还没出来，就见洛缤纷眼神一亮，“那你跟我一起去！”
啊？！夏侯钺又傻了。
洛缤纷却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兴奋地过去拉起了夏侯钺的手，“对，你跟我一起去！这样，如果卓大哥有事，也能多个帮手。你跟我一起，如果有人欺负你，我也可以帮你。就这么定了，走吧！”
夏侯钺只觉自己手中多了一只柔软嫩滑的小手，心跳加速中，还没想明白要想个怎么样的说辞来拒绝洛缤纷，就发现自己已经和她共骑一只灵骑在路上了。
算了！就这样吧！
身前，洛缤纷那飘扬的长发不时拂过他的脸，让他觉得脸上痒痒的，最后，好像心里也痒了起来。夏侯钺忽然觉得，就算这番回去，自己要去后山面壁半年，也没什么了。
洛缤纷和夏侯钺赶到的时候，卓牧云和颜倾城已经且战且移，从天枢皇城脚下打到了郊外。洛缤纷和夏侯钺身在半空，只看到郊外的一片空地上烟尘四起，杀气冲天，飞沙走石中不时闪过卓牧云的一角青衫或是颜倾城魅惑的脸，却看不清两人胜负如何。
双方都是灵力强大的人，他们交手的地方自然形成了一个阻力强大的气场，灵骑没办法靠近，洛缤纷把灵骑停在了附近的树林前，然后牵着夏侯钺的手跳了下来。
她把灵骑的缰绳交到了夏侯钺手中，一本正经地嘱咐说，“你重伤初愈，别让他们误伤了你，你在这里等我，如果发生什么意外，你就坐着灵骑先躲起来知道吗？”
夏侯钺望着明明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的洛缤纷，现在却一脸大人叮嘱小孩子似的郑重其事，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却又觉得心里有一阵暖流涌过。望着洛缤纷晶晶亮的眸子，不由自主地说，“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又说，“颜倾城诡计多端，你千万要小心，如果不敌，就赶快回来，帝师自然是有办法对付他的。”
洛缤纷眼望着那边的战场，胡乱点点头，就飞了过去，也不知道把夏侯钺的话听进去了没有。
卓牧云和颜倾城如今已过了上百招不止，衣衫已经破了几处。脸上也颇见尘土，看起来有些狼狈，颜倾城却一如既往地游刃有余，脸上带着悠然自得的笑意。
这倒不是说卓牧云的实力不如颜倾城，而是两人交手之初，颜倾城频频拿着安若泰当扫箭牌，让卓牧云束手束脚，投鼠忌器，他又借机偷袭，大占上风。卓牧云因此很吃了几次亏。
安若泰知道自己陷在颜倾城手中，成了颜倾城的棋子，眼见卓牧云因为自己处处受制，不禁大急。但他如今全身灵力动用不得，人几乎已经是奄奄一息，又能有什么作为？
眼见卓牧云又一次因为躲避颜倾城利用自己挡招而后退，安若泰的眼睛都红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一股强大力量将散居身体各处的游离灵力聚合起来，那股一直被压抑的气息忽然贯通，他能开口说话了！
安若泰知道这恐怕是自己最后一次说话的机会了，当下更不犹豫，对着卓牧云大喊道，“帝师！颜倾城制造七国之乱的阴谋已被揭穿，七国之乱自会慢慢平息，那个董襄是颜倾城的内应，请帝师勿必除去！弟子无能，不能帮帝师降妖除魔，只等来世再报答师恩报效百姓了！”
卓牧云大惊。安若泰明明伤重不得妄动灵力，他又是在颜倾城的制下，根本不可能自如运用灵力。此刻却不但能开口说话，而且语气中灵力充沛，必定是运用了两败俱伤之术，这种法术一用，就算自己是新帝，想救安若泰的性命也是回天乏力了！
“若泰，不可！”卓牧云大喊。
颜倾城也早已发现了安若泰的异常，一手伸出便欲再次封住安若泰的灵脉，却不料安若泰动作更快，他说那番话本就是强弩之末，话一说完，一口极烈极赤的鲜血就随着那句话的最后一个字狂喷而出，若不是颜倾城见机得快，就要射到他脸上！饶是如此，颜倾城的前襟上也是一片血红。
颜倾城一向有洁僻，见此不由皱眉。又见安若泰吐完这口血后，头就软软地搭了下来，知道他已气绝身亡。当下厌恶地把安若泰的尸首抛到了一边，不悦地说，“真是讨厌，死了也不让人安生。”
卓牧云又痛又怒，面色一整，手中玉笛横出，攻势比先前凌厉了更止一倍。
颜倾城却也不在意，冷冷一笑，信手一挥，三支淬毒蛇镖便向卓牧云当胸飞去。
“卓大哥小心！”洛缤纷飞入战团，便见到这一幕，人在半空已叫出了声。
她不叫还好，卓牧云虽心伤安若泰之死，但却也一直在密切注意着颜倾城的动向，这三枚毒镖未必躲不过去。但骤然听到洛缤纷的声音，意外之余不免分心，眼神刚一向空中射去，毒镖已到了胸前。
他急忙转身，避过了三枚毒镖中的两枚，却有一枚将他的衣襟擦破了一道裂痕。
“卓大哥，你没事吧？”洛缤纷匆匆跑到他身边，想要查看他的伤势。
卓牧云避了过去，淡淡道，“我没事，你怎么来了？”
一边说，一边注意着对面的颜倾城，防止他趁机发难。
洛缤纷有些不敢看他，低声说，“我担心你。”
颜倾城看着他们，倒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只是暧味地笑着，“卓牧云，你的小情人来了，你是要接着打，还是让我等你们叙完寒暖再打？”
“你胡说什么？”卓牧云有点尴尬。
洛缤纷却一阵脸红，但随即她看着颜倾城的目光就变得冰冷如霜。
“颜倾城，你说什么风凉话，我和你之前的账，还没算清呢。”
颜倾城眼珠一转，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危险。上次在莲宫，洛缤纷展现出来的强大实力给他带来的震惊记忆迅速闪过，如今还加上了一个卓牧云……他的脸色迅速变白。
但颜倾城也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示弱，当下故作不屑地说，“卓牧云，你不是一向自视甚高吗？这会儿打不过我，就想叫一个小姑娘帮忙，你羞不羞？”
卓牧云闻言微微皱了皱眉，他伸手轻轻将洛缤纷推到一旁，淡然道，“你如果不用我的弟子挡招，现在还能不能好好地站在这里还不知道，现在也不必再说这种话，我们两个就好好地了了这段恩怨。”
“一言为定！”颜倾城生怕卓牧云反悔，马上接口。
“卓大哥，颜倾城一向狡诈，你怎么能答应他？”洛缤纷急了。
卓牧云其实倒并非如她想的那样迂腐不化，也并非不知道颜倾城的激将之意，只是，他担心洛缤纷妄动灵力，会再次刺激到体内妖灵魄出现异常。更重要的是，卓牧云担心颜倾城看出这点，反而逼着洛缤纷出手，这才故意装作被颜倾城言辞迫住的样子。
见洛缤纷着急，卓牧云安慰地对她轻轻点了点头，“不用担心，他不是我的对手。”
洛缤纷心中再急，也没办法当着颜倾城的面让卓牧云丢了面子，只好万般不愿的退后两步，心中想着，如果颜倾城暗中使坏，自己可就顾不得了，当然要上去帮卓大哥。
卓牧云和颜倾城见洛缤纷退后，不约而同地暗暗松了一口气。两人心中都想尽早结束这场决斗，当下重次战到一起，更是打得如火如荼。
但这次却与上次大不一样。不过几招，卓牧云就感觉到自己的灵力有些周转不灵。他不禁心中骇然。虽然颜倾城这番所用的招式更为毒辣，但自己也不该这样不济才是。他知道颜倾城擅于用毒，难道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中了他的暗算不成？
场外，洛缤纷紧张地看着卓牧云和颜倾城的一来一往。她如今灵力大增，眼力也非同寻常。卓牧云觉得不对之时，洛缤纷更是已经发现了他的异样。
眼见颜倾城一指点去，卓牧云明明可以闪身避开，却生生慢了半拍，被他的指风扫了个正着，胳膊上已经出现了一道血痕。
洛缤纷望着卓牧云此前被那枚毒镖划开的衣襟，突然恍然大悟，二话不说上前就替卓牧云挡开了颜倾城紧跟着来的一招。
颜倾城又惊又怒，“卓牧云，你说话不算话！亏你还是新帝，说了不要人帮忙居然还是以二对一！”
洛缤纷不等卓牧云开口，已经俏脸含霜，挡在了卓牧云面前，指着颜倾城说，“你还好意思说！刚刚你发出的蛇镖明明是淬了毒的！如此暗箭伤人的无耻小人，我们用得着跟你讲什么道义吗？”
卓牧云听到这句话，才醒悟到原来刚刚自己已经中了毒。
颜倾城的毒有多厉害，没人比他更清楚。
他伸手在胸前轻轻按了按，只觉得被毒镖划过的地方已经是一片麻木。好在他发现及时，毒镖又只是擦身而过，并未深及皮肉，试着用灵力将那处伤口用力逼去，便能感觉到那股麻木的感觉在缓缓外移。
颜倾城见他的计谋已被看破，倒也并不否认，只是冷笑道，“用刀杀人是杀，用毒伤人也不是杀，难道还分谁杀得光明正大，谁杀得卑鄙无耻不成？”
洛缤纷根本懒得听他废话，她早就想杀了颜倾城以报父母血仇，前次是为了卓牧云强行忍下，如今卓牧云又中了毒，她更是断然不会让他冒险与颜倾城决斗。当下冷冷道，“和你这种人，没什么好讲的。反正我们之间早晚要算一算总账，不如就是今天吧。”
说完，她也不管颜倾城作何反应，双手捏指成诀，纤指飞舞中，两团小小火苗就已出现，随即，那两团小火苗就在空中急剧爆开，化成了两只全身冒着火焰的火鸟，连凶狠的火眼中也向外喷着灼人的火焰，向着颜倾城凶猛扑去。
颜倾城早在洛缤纷幻化火凤的时候就知道不好，想要避开，却已来不及了。
那两只火凤虽是虚化之物，但那种灼人凶焰却是实实在在地烤得人眉目发焦。而且它们经过洛缤纷之手，好像被赋予了灵性一般，还懂得一前一后，互相配合前后夹击，让颜倾城分身乏术，而又因为火凤本是虚化之物，颜倾城对火凤的各种攻击都全无效果，这种只能守不能攻，而且守也守得很吃力的局面令颜倾城一时之间颇有手忙脚乱之感。
洛缤纷却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在火凤扑向颜倾城之时，她也纵身上前，以一条白绫为舞器，专门对颜倾城应接不暇之处进行攻击。让颜倾城感到恼火的是，那白绫明明是易燃之物，但在洛缤纷的灵力护持之下，那让他感到焦头烂额的烈火却对这白绫毫无损伤。
就在他一分神之际，只觉腰间一痛，那条柔软的白绫已化为软剑，刺在了他身上。颜倾城大怒，转身便向洛缤纷拍出重重一掌。洛缤纷还未及招架，旁边斜伸出了一只玉笛，替她架开了这一招。
卓牧云竟在这时候逼出了体内毒素，及时赶了过来。
颜倾城一惊，一个洛缤纷自己尚且应接不暇，再加上一个卓牧云哪里还能讨得了好去？现在再讲什么道义恐怕也不能拿捏得住他们了。颜倾城想到此处，猛地向前再击一掌，眼光却开始向周围瞄去，寻找出逃之路。
但卓牧云和颜倾城作了那么多年对头，对手的这点小心思哪能逃得过他的眼睛？他马上意识到，颜倾城要逃。谁知洛缤纷竟也看出来了，“卓大哥，千万别让他跑了。”
随着她手指的加快动作，那两只火凤也加快了攻击的速度。卓牧云见事已至此，还是速战速决，让颜倾城快点就擒才能减小洛缤纷再次走火入魔的风险，不由得也使出了绝招。
卓牧云的玉笛化为漫天笛影，两只火凤的身形也突然涨大，洛缤纷瞅准空隙，对准颜倾城受伤之处再次刺去。
这一次，颜倾城发出了一声惨叫。他本是蛇身成形，那种腰伤正在他七寸附近。两次受伤，痛得让他几欲昏倒。而就在他身形一慢之际，卓牧云的玉笛已经到了，在漫天笛影中，颜倾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断成了数截。他再也支撑不住，自半空中重重地跌落下来，在地面溅起了丈余高的尘埃。
一条巨大的灵蛇缓缓现出原形，再艰难地变回了颜倾城的模样，再渐渐变回巨蛇，最后，奄奄一息的颜倾城竟成了人身蛇尾、半人半蛇的样子。看起来说不出的诡异可怖。
洛缤纷红着眼睛，手持白绫软剑，上前两步，就要对准颜倾城刺下。
“住手！”一条人影闪电般自远处奔来。
只在转瞬间，那人已到了眼前，抢先一步挡在了颜倾城面前，面对洛缤纷又说了一遍，“住手！你不能伤他！”
洛缤纷看着面前的叶撷风，不禁怔了一下。
叶撷风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儿狼狈，一身宝蓝衣衫沾满了尘土，一向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也跑得散开了，显见是一路风尘赶过来的。
但她很快就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冷冷道，“我为什么不能伤他？他是杀我父母、杀了我全家的主使人，我为什么不能伤他？”
叶撷风语塞，他当然知道洛缤纷说的都是实情，换了是他，站在她的角度，也必然要杀了颜倾城以后快。但，他却绝不可能让任何人当着自己的面杀了颜倾城。
他不禁回头看去。
颜倾城也正在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见他回头，颜倾城竟然还微微笑了笑，并对他轻轻招了招手。叶撷风向他靠近了些，轻轻把他扶了起来。
颜倾城的气息已经很微弱，叶撷风小心地渡了一点真气给他。颜倾城这才有力气说话，“风儿，你来了。”
叶撷风只觉得心里像被人挖去一块般地痛。不但是心理，身体也同样痛不可抑。他和颜倾城是异共修之身，两人不但可以心有灵犀，而且一人受伤，另一人也会感同身受。此次颜倾城被人打回原形，行将魂飞魄散，对于叶撷风也不亚于是一次重创。
“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叶撷风能感觉到颜倾城的气息正逐渐消失，心下大痛。
颜倾城只是微微地笑，轻轻摇了摇头，“这世上，终究还是你待我最好。你不用骗我，我被他们打散了元魄，活不了了。但是我很开心，最后还能见你一面，你，你要小心他们……”
话未说完，他已一口气吸不上来，就此死去。
叶撷风抱着颜倾城，一时想要大喊，一时想要大哭，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只有两行清泪，顺着他的眼角，缓缓滑下。
洛缤纷看着他们，手里拿着的那柄软剑，终于慢慢变成了白绫，她放下手，想要对叶撷风说什么，但张了几次口，却终是不知道是怎么说，最后只是黯然退开了。
他的恩人是她杀的。他的恩人是她的仇人。她和他，还有何话可说？
倒是卓牧云始终冷眼看着这一切。他能敏感地察觉到，叶撷风身上有着和颜倾城非常相似的气息。两人的关系绝非师徒那么简单。但到底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呢？
卓牧云还没想明白，叶撷风已经抱着颜倾城的尸身站了起来，他望着卓牧云和洛缤纷，眼神冷得像千年寒冰，“卓牧云，洛缤纷，今天之仇来日我必将双倍奉还！你们好自为之！”说完，他便带着颜倾城飞走了。
卓牧云还在沉思，洛缤纷一时之间也没有说话。
她望着叶撷风离开的方向，心头一阵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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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牧云当然不知道夏侯钺在他身后都在自语些啥，一门心思想着要快点赶到天枢皇城，最好能在半路上截住安若泰。他深知安若泰重伤未愈灵力大损，不要说他现在是关心则乱，而且以他目前的实力，就算天枢国真的有什么事他也帮不上忙，恐怕还会被人所趁。
但想到夏侯钺那比安若泰只动不静的性子，他又有些不安，想了想还是去找了洛缤纷，并交待她自己要去天枢国救急，让她看着夏侯钺，千万别再出什么岔子。
洛缤纷却不愿意枯守在牧云宫中，央求着带她一起去。
卓牧云的回复却是斩钉截铁，“不行！在你的仙灵魄和妖灵魄没有彻底融合之前，你哪里也不能去。”
洛缤纷有些委屈，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卓牧云，看起来就像马上要哭出来了，卓牧云却完全不为所动。
洛缤纷和卓牧云相处日久，对他的脾气也越发了解，一见他脸上神色，就知道求情也无用，索性笑着拉住了卓牧云的袖子，“那你快点回来。”
卓牧云眼见洛缤纷的眼泪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知道自己差点被这小丫头给糊弄过去，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无奈道，“知道了。”
唇角却不由微微弯了起来。
也就是这么一番耽误，等他赶到天枢皇城的时候，正好看到颜倾城如愿地抓住了安若泰。若是他再晚来半步，只怕安若泰就被颜倾城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卓牧云，你说你怎么就这么粘人呢，简直阴魂不散！”颜倾城薄唇微启，好不妖娆。
“我再说一遍，放下人来。”卓牧云才不会跟他做这无谓的口舌之争，只在暗中凝息，反正一会儿也必有一场恶战。
颜倾城无限暧昧地一笑，眼角斜挑，看着说不出的妩媚妖艳，“他已经是我的人了，你说我会不会让给你？”
“胡说八道！”卓牧云明知颜倾城是有意激怒于他，却还是忍不住怒斥一声。
颜倾城见他发怒更是开心，故意一手伸出轻轻抚着安若泰的脸颊，“你快点亲口告诉他，你现在是我的人了，让他不要妨碍我们。”
“你……简直无耻！”卓牧云再懒得跟他废话，从腰间抽出清音玉笛，一道凄厉风声便向颜倾城射了过来。
颜倾城自说话时就在时时防备着卓牧云突然发难，他和卓牧云又不知已交手过几次，自然不会就这样被他伤到。卓牧云玉笛刚抽出来，他已轻轻一个转身，将安若泰挡在了自己身前。
卓牧云大惊，眼见这招如果用实了，颜倾城不会有事，重伤的安若泰恐怕就要一命呜呼了。
他硬生生将已经使用的灵力收回，自己胸中却如遭重锤，后退了一步。
颜倾城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一边继续用安若泰当挡箭牌，一边抽空发几个阴招，还不忘了继续挑衅卓牧云，“你说谁无耻？和一个你能当他父亲的小姑娘谈情说爱算不算无耻？洛缤纷和我家风儿明明是郎有心妾有意两厢情愿，你这么个老人家凭什么挡在前面，对年轻人横挑鼻子竖挑眼？要说无耻，我看是你更无耻吧？”
卓牧云素来不惯于和人争口，也知道颜倾城口齿伶俐，在第一次被他激怒了之后本已打定主意无论他说什么都不接口，谁知道颜倾城竟然扯出了洛缤纷！
想到叶撷风宁愿冒着生命危险也试图带着洛缤纷和他一起离开牧云宫，若不是自己及时赶到，洛缤纷说不定真的会被他说服……卓牧云心里不由得一酸。和颜倾城过招的动作也不免显得有些僵硬。
颜倾城察颜观色之功何等厉害，一见卓牧云面色微变就知道自己说中了要害，心中大是得意。当下，更是洛缤纷长、洛缤纷短地不离口，但卓牧云却冷着脸，只当没听到，动作也渐渐流畅起来。
这边卓牧云和颜倾城在半空中苦战，那边被颜倾城唠叨的洛缤纷却连打了几个喷嚏，不由暗自皱眉，“是谁在背后骂我呢？”
夏侯钺无精打采地坐在她对面，想着师父和师兄现在不知怎样了，听了这话随口说，“你怎么知道人家是骂你，说不定是在背后偷偷想你呢。”
不料洛缤纷听到这话，眼睛一转，竟然乐得眉眼弯弯，“你说得对，你真聪明。”
夏侯钺一愣，不意自己随口一句话，竟惹得她如此开心，再一想自己刚才说的“有人想她”，不免心里一阵酸酸的，他故意忍着那种不适问，“那你说，现在是谁在想你？”
“当然是卓大哥！”洛缤纷一扬眉，想也不想地答。
夏侯钺神色一滞。那个一直让他想问，又一直不敢问的问题，现在终于忍不住了，“洛落，你是不是喜欢帝师？”
洛缤纷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当然喜欢啊，你不知道吗？”
她眉眼弯弯，眼底全是笑意，让夏侯钺看得一阵发呆，一阵欢喜，却又一阵心痛。
“那帝师，喜欢你吗？”夏侯钺觉得自己现在就像那拈酸吃醋的女子，明知道情人喜欢了别人，却偏偏要问个明白，好让自己可以彻底死心。却又怀着一线希望，希望得到个否定的答案，那么自己还有一丝机会。
洛缤纷却像看傻瓜一样地看着他，笑着说，“当然喜欢啊！我这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姑娘，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啊？卓大哥又不是傻瓜。”
说完，她还神气地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鼻孔朝天，摆出了一副谁都不屑的样子。
夏侯钺想笑，却笑不出来，勉强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说的喜欢，不是，不是那种喜欢，是，是像你喜欢他那样的喜欢。”
洛缤纷的笑容顿了一下。
夏侯钺的眼睛却亮了，追问说，“他像你喜欢他一样喜欢你吗？”
洛缤纷扬起的眉毛慢慢收了回来，笑容也一点点消失，最后，她终于连头也低了下来，像只委屈的小兔子般坐在竹椅上，闷闷地说，“应该没有吧。”
夏侯钺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胸腔了，亦喜亦忧，患得患失地看着难过的洛缤纷，“我看帝师对你很好。”
洛缤纷有气无力地点点头，“我也知道卓大哥对我很好。可是他对谁都很好啊，对桑柔姐姐也很好。”她咬了咬唇，“他也从来没有说过，他像我喜欢他那样喜欢我，我，我可真的是很喜欢他的，若是没有他，我宁可不要活了。”
夏侯钺听到如此直白的告白，看着洛缤纷如蒙了一层水雾却仍然清澈的明眸，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何滋味了。
看着洛缤纷难过的样子，夏侯钺觉得好像比他自己受伤还要难过，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鬼使神差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你别难过，帝师他生性冷毅，就算心里很喜欢你，也不会说出来的。”
“真的？”洛缤纷闻言抬起头来，就像阳光突然洒在了她身上，她整个人都显得容光焕发起来，那种飞扬喜悦的神采，看得夏侯钺也不禁嘴角微翘，对着洛缤纷探询的目光重重点了点头。
洛缤纷突然跳了起来，上前两步，用力抱住了夏侯钺，笑着说，“我就知道，你最讲义气了！”
这和义气有什么关系？
夏侯钺哭笑不得，揉了揉自己被洛缤纷挤痛的鼻子。有些尴尬地轻轻推了推她。
洛缤纷却忽然放开了他，“不行，我得去找卓大哥。”
夏侯钺有点傻眼，这思维跳跃得也太快了吧？他期期艾艾地问，“你去找帝师做什么？他不是吩咐过，让我们在这里等他？”
洛缤纷瞪大了眼睛，“那怎么行？你刚刚也说了，卓大哥现在正在想我，他肯定是在天枢国遇到了什么难事，想让我过去帮忙。我得马上过去找他才行。万一卓大哥有危险……”
她跳起来就要往外跑，夏侯钺一把拉住了她，“等，等一下！”
洛缤纷不解地站住，看着他，“等什么？难道你不怕卓大哥有危险？”
夏侯钺急得直抓头。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从几个喷嚏聊起来的话题居然迅速歪楼到了卓牧云遇险，洛缤纷要赶去救人这上面来。可是，他也不能说，刚刚他不过是随口这么一说吧？要是洛缤纷知道了他是在忽悠她，还不得吃了他？
要不说人情急生智呢，夏侯钺灵机一动，“帝师临走时不是嘱咐你，让你在这里保护我吗？万一你走了，有坏人冲了进来，没人保护我怎么办？”
洛缤纷歪着头，还真的认真思考起了这个问题，是啊，夏侯钺现在重伤初愈，还不能自保，而卓大哥又确实说过让自己留在这里保护他……
夏侯钺见洛缤纷动了心，不由得大大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这口气还没出来，就见洛缤纷眼神一亮，“那你跟我一起去！”
啊？！夏侯钺又傻了。
洛缤纷却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兴奋地过去拉起了夏侯钺的手，“对，你跟我一起去！这样，如果卓大哥有事，也能多个帮手。你跟我一起，如果有人欺负你，我也可以帮你。就这么定了，走吧！”
夏侯钺只觉自己手中多了一只柔软嫩滑的小手，心跳加速中，还没想明白要想个怎么样的说辞来拒绝洛缤纷，就发现自己已经和她共骑一只灵骑在路上了。
算了！就这样吧！
身前，洛缤纷那飘扬的长发不时拂过他的脸，让他觉得脸上痒痒的，最后，好像心里也痒了起来。夏侯钺忽然觉得，就算这番回去，自己要去后山面壁半年，也没什么了。
洛缤纷和夏侯钺赶到的时候，卓牧云和颜倾城已经且战且移，从天枢皇城脚下打到了郊外。洛缤纷和夏侯钺身在半空，只看到郊外的一片空地上烟尘四起，杀气冲天，飞沙走石中不时闪过卓牧云的一角青衫或是颜倾城魅惑的脸，却看不清两人胜负如何。
双方都是灵力强大的人，他们交手的地方自然形成了一个阻力强大的气场，灵骑没办法靠近，洛缤纷把灵骑停在了附近的树林前，然后牵着夏侯钺的手跳了下来。
她把灵骑的缰绳交到了夏侯钺手中，一本正经地嘱咐说，“你重伤初愈，别让他们误伤了你，你在这里等我，如果发生什么意外，你就坐着灵骑先躲起来知道吗？”
夏侯钺望着明明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的洛缤纷，现在却一脸大人叮嘱小孩子似的郑重其事，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却又觉得心里有一阵暖流涌过。望着洛缤纷晶晶亮的眸子，不由自主地说，“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又说，“颜倾城诡计多端，你千万要小心，如果不敌，就赶快回来，帝师自然是有办法对付他的。”
洛缤纷眼望着那边的战场，胡乱点点头，就飞了过去，也不知道把夏侯钺的话听进去了没有。
卓牧云和颜倾城如今已过了上百招不止，衣衫已经破了几处。脸上也颇见尘土，看起来有些狼狈，颜倾城却一如既往地游刃有余，脸上带着悠然自得的笑意。
这倒不是说卓牧云的实力不如颜倾城，而是两人交手之初，颜倾城频频拿着安若泰当扫箭牌，让卓牧云束手束脚，投鼠忌器，他又借机偷袭，大占上风。卓牧云因此很吃了几次亏。
安若泰知道自己陷在颜倾城手中，成了颜倾城的棋子，眼见卓牧云因为自己处处受制，不禁大急。但他如今全身灵力动用不得，人几乎已经是奄奄一息，又能有什么作为？
眼见卓牧云又一次因为躲避颜倾城利用自己挡招而后退，安若泰的眼睛都红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一股强大力量将散居身体各处的游离灵力聚合起来，那股一直被压抑的气息忽然贯通，他能开口说话了！
安若泰知道这恐怕是自己最后一次说话的机会了，当下更不犹豫，对着卓牧云大喊道，“帝师！颜倾城制造七国之乱的阴谋已被揭穿，七国之乱自会慢慢平息，那个董襄是颜倾城的内应，请帝师勿必除去！弟子无能，不能帮帝师降妖除魔，只等来世再报答师恩报效百姓了！”
卓牧云大惊。安若泰明明伤重不得妄动灵力，他又是在颜倾城的制下，根本不可能自如运用灵力。此刻却不但能开口说话，而且语气中灵力充沛，必定是运用了两败俱伤之术，这种法术一用，就算自己是新帝，想救安若泰的性命也是回天乏力了！
“若泰，不可！”卓牧云大喊。
颜倾城也早已发现了安若泰的异常，一手伸出便欲再次封住安若泰的灵脉，却不料安若泰动作更快，他说那番话本就是强弩之末，话一说完，一口极烈极赤的鲜血就随着那句话的最后一个字狂喷而出，若不是颜倾城见机得快，就要射到他脸上！饶是如此，颜倾城的前襟上也是一片血红。
颜倾城一向有洁僻，见此不由皱眉。又见安若泰吐完这口血后，头就软软地搭了下来，知道他已气绝身亡。当下厌恶地把安若泰的尸首抛到了一边，不悦地说，“真是讨厌，死了也不让人安生。”
卓牧云又痛又怒，面色一整，手中玉笛横出，攻势比先前凌厉了更止一倍。
颜倾城却也不在意，冷冷一笑，信手一挥，三支淬毒蛇镖便向卓牧云当胸飞去。
“卓大哥小心！”洛缤纷飞入战团，便见到这一幕，人在半空已叫出了声。
她不叫还好，卓牧云虽心伤安若泰之死，但却也一直在密切注意着颜倾城的动向，这三枚毒镖未必躲不过去。但骤然听到洛缤纷的声音，意外之余不免分心，眼神刚一向空中射去，毒镖已到了胸前。
他急忙转身，避过了三枚毒镖中的两枚，却有一枚将他的衣襟擦破了一道裂痕。
“卓大哥，你没事吧？”洛缤纷匆匆跑到他身边，想要查看他的伤势。
卓牧云避了过去，淡淡道，“我没事，你怎么来了？”
一边说，一边注意着对面的颜倾城，防止他趁机发难。
洛缤纷有些不敢看他，低声说，“我担心你。”
颜倾城看着他们，倒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只是暧味地笑着，“卓牧云，你的小情人来了，你是要接着打，还是让我等你们叙完寒暖再打？”
“你胡说什么？”卓牧云有点尴尬。
洛缤纷却一阵脸红，但随即她看着颜倾城的目光就变得冰冷如霜。
“颜倾城，你说什么风凉话，我和你之前的账，还没算清呢。”
颜倾城眼珠一转，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危险。上次在莲宫，洛缤纷展现出来的强大实力给他带来的震惊记忆迅速闪过，如今还加上了一个卓牧云……他的脸色迅速变白。
但颜倾城也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示弱，当下故作不屑地说，“卓牧云，你不是一向自视甚高吗？这会儿打不过我，就想叫一个小姑娘帮忙，你羞不羞？”
卓牧云闻言微微皱了皱眉，他伸手轻轻将洛缤纷推到一旁，淡然道，“你如果不用我的弟子挡招，现在还能不能好好地站在这里还不知道，现在也不必再说这种话，我们两个就好好地了了这段恩怨。”
“一言为定！”颜倾城生怕卓牧云反悔，马上接口。
“卓大哥，颜倾城一向狡诈，你怎么能答应他？”洛缤纷急了。
卓牧云其实倒并非如她想的那样迂腐不化，也并非不知道颜倾城的激将之意，只是，他担心洛缤纷妄动灵力，会再次刺激到体内妖灵魄出现异常。更重要的是，卓牧云担心颜倾城看出这点，反而逼着洛缤纷出手，这才故意装作被颜倾城言辞迫住的样子。
见洛缤纷着急，卓牧云安慰地对她轻轻点了点头，“不用担心，他不是我的对手。”
洛缤纷心中再急，也没办法当着颜倾城的面让卓牧云丢了面子，只好万般不愿的退后两步，心中想着，如果颜倾城暗中使坏，自己可就顾不得了，当然要上去帮卓大哥。
卓牧云和颜倾城见洛缤纷退后，不约而同地暗暗松了一口气。两人心中都想尽早结束这场决斗，当下重次战到一起，更是打得如火如荼。
但这次却与上次大不一样。不过几招，卓牧云就感觉到自己的灵力有些周转不灵。他不禁心中骇然。虽然颜倾城这番所用的招式更为毒辣，但自己也不该这样不济才是。他知道颜倾城擅于用毒，难道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中了他的暗算不成？
场外，洛缤纷紧张地看着卓牧云和颜倾城的一来一往。她如今灵力大增，眼力也非同寻常。卓牧云觉得不对之时，洛缤纷更是已经发现了他的异样。
眼见颜倾城一指点去，卓牧云明明可以闪身避开，却生生慢了半拍，被他的指风扫了个正着，胳膊上已经出现了一道血痕。
洛缤纷望着卓牧云此前被那枚毒镖划开的衣襟，突然恍然大悟，二话不说上前就替卓牧云挡开了颜倾城紧跟着来的一招。
颜倾城又惊又怒，“卓牧云，你说话不算话！亏你还是新帝，说了不要人帮忙居然还是以二对一！”
洛缤纷不等卓牧云开口，已经俏脸含霜，挡在了卓牧云面前，指着颜倾城说，“你还好意思说！刚刚你发出的蛇镖明明是淬了毒的！如此暗箭伤人的无耻小人，我们用得着跟你讲什么道义吗？”
卓牧云听到这句话，才醒悟到原来刚刚自己已经中了毒。
颜倾城的毒有多厉害，没人比他更清楚。
他伸手在胸前轻轻按了按，只觉得被毒镖划过的地方已经是一片麻木。好在他发现及时，毒镖又只是擦身而过，并未深及皮肉，试着用灵力将那处伤口用力逼去，便能感觉到那股麻木的感觉在缓缓外移。
颜倾城见他的计谋已被看破，倒也并不否认，只是冷笑道，“用刀杀人是杀，用毒伤人也不是杀，难道还分谁杀得光明正大，谁杀得卑鄙无耻不成？”
洛缤纷根本懒得听他废话，她早就想杀了颜倾城以报父母血仇，前次是为了卓牧云强行忍下，如今卓牧云又中了毒，她更是断然不会让他冒险与颜倾城决斗。当下冷冷道，“和你这种人，没什么好讲的。反正我们之间早晚要算一算总账，不如就是今天吧。”
说完，她也不管颜倾城作何反应，双手捏指成诀，纤指飞舞中，两团小小火苗就已出现，随即，那两团小火苗就在空中急剧爆开，化成了两只全身冒着火焰的火鸟，连凶狠的火眼中也向外喷着灼人的火焰，向着颜倾城凶猛扑去。
颜倾城早在洛缤纷幻化火凤的时候就知道不好，想要避开，却已来不及了。
那两只火凤虽是虚化之物，但那种灼人凶焰却是实实在在地烤得人眉目发焦。而且它们经过洛缤纷之手，好像被赋予了灵性一般，还懂得一前一后，互相配合前后夹击，让颜倾城分身乏术，而又因为火凤本是虚化之物，颜倾城对火凤的各种攻击都全无效果，这种只能守不能攻，而且守也守得很吃力的局面令颜倾城一时之间颇有手忙脚乱之感。
洛缤纷却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在火凤扑向颜倾城之时，她也纵身上前，以一条白绫为舞器，专门对颜倾城应接不暇之处进行攻击。让颜倾城感到恼火的是，那白绫明明是易燃之物，但在洛缤纷的灵力护持之下，那让他感到焦头烂额的烈火却对这白绫毫无损伤。
就在他一分神之际，只觉腰间一痛，那条柔软的白绫已化为软剑，刺在了他身上。颜倾城大怒，转身便向洛缤纷拍出重重一掌。洛缤纷还未及招架，旁边斜伸出了一只玉笛，替她架开了这一招。
卓牧云竟在这时候逼出了体内毒素，及时赶了过来。
颜倾城一惊，一个洛缤纷自己尚且应接不暇，再加上一个卓牧云哪里还能讨得了好去？现在再讲什么道义恐怕也不能拿捏得住他们了。颜倾城想到此处，猛地向前再击一掌，眼光却开始向周围瞄去，寻找出逃之路。
但卓牧云和颜倾城作了那么多年对头，对手的这点小心思哪能逃得过他的眼睛？他马上意识到，颜倾城要逃。谁知洛缤纷竟也看出来了，“卓大哥，千万别让他跑了。”
随着她手指的加快动作，那两只火凤也加快了攻击的速度。卓牧云见事已至此，还是速战速决，让颜倾城快点就擒才能减小洛缤纷再次走火入魔的风险，不由得也使出了绝招。
卓牧云的玉笛化为漫天笛影，两只火凤的身形也突然涨大，洛缤纷瞅准空隙，对准颜倾城受伤之处再次刺去。
这一次，颜倾城发出了一声惨叫。他本是蛇身成形，那种腰伤正在他七寸附近。两次受伤，痛得让他几欲昏倒。而就在他身形一慢之际，卓牧云的玉笛已经到了，在漫天笛影中，颜倾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断成了数截。他再也支撑不住，自半空中重重地跌落下来，在地面溅起了丈余高的尘埃。
一条巨大的灵蛇缓缓现出原形，再艰难地变回了颜倾城的模样，再渐渐变回巨蛇，最后，奄奄一息的颜倾城竟成了人身蛇尾、半人半蛇的样子。看起来说不出的诡异可怖。
洛缤纷红着眼睛，手持白绫软剑，上前两步，就要对准颜倾城刺下。
“住手！”一条人影闪电般自远处奔来。
只在转瞬间，那人已到了眼前，抢先一步挡在了颜倾城面前，面对洛缤纷又说了一遍，“住手！你不能伤他！”
洛缤纷看着面前的叶撷风，不禁怔了一下。
叶撷风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儿狼狈，一身宝蓝衣衫沾满了尘土，一向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也跑得散开了，显见是一路风尘赶过来的。
但她很快就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冷冷道，“我为什么不能伤他？他是杀我父母、杀了我全家的主使人，我为什么不能伤他？”
叶撷风语塞，他当然知道洛缤纷说的都是实情，换了是他，站在她的角度，也必然要杀了颜倾城以后快。但，他却绝不可能让任何人当着自己的面杀了颜倾城。
他不禁回头看去。
颜倾城也正在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见他回头，颜倾城竟然还微微笑了笑，并对他轻轻招了招手。叶撷风向他靠近了些，轻轻把他扶了起来。
颜倾城的气息已经很微弱，叶撷风小心地渡了一点真气给他。颜倾城这才有力气说话，“风儿，你来了。”
叶撷风只觉得心里像被人挖去一块般地痛。不但是心理，身体也同样痛不可抑。他和颜倾城是异共修之身，两人不但可以心有灵犀，而且一人受伤，另一人也会感同身受。此次颜倾城被人打回原形，行将魂飞魄散，对于叶撷风也不亚于是一次重创。
“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叶撷风能感觉到颜倾城的气息正逐渐消失，心下大痛。
颜倾城只是微微地笑，轻轻摇了摇头，“这世上，终究还是你待我最好。你不用骗我，我被他们打散了元魄，活不了了。但是我很开心，最后还能见你一面，你，你要小心他们……”
话未说完，他已一口气吸不上来，就此死去。
叶撷风抱着颜倾城，一时想要大喊，一时想要大哭，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只有两行清泪，顺着他的眼角，缓缓滑下。
洛缤纷看着他们，手里拿着的那柄软剑，终于慢慢变成了白绫，她放下手，想要对叶撷风说什么，但张了几次口，却终是不知道是怎么说，最后只是黯然退开了。
他的恩人是她杀的。他的恩人是她的仇人。她和他，还有何话可说？
倒是卓牧云始终冷眼看着这一切。他能敏感地察觉到，叶撷风身上有着和颜倾城非常相似的气息。两人的关系绝非师徒那么简单。但到底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呢？
卓牧云还没想明白，叶撷风已经抱着颜倾城的尸身站了起来，他望着卓牧云和洛缤纷，眼神冷得像千年寒冰，“卓牧云，洛缤纷，今天之仇来日我必将双倍奉还！你们好自为之！”说完，他便带着颜倾城飞走了。
卓牧云还在沉思，洛缤纷一时之间也没有说话。
她望着叶撷风离开的方向，心头一阵怅然。
她和他，再也回不去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