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章 皇子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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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洛缤纷体内的灵魄合一后，这还是第一次妖力如此明显的爆发出来。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若非她运气好，这次早就是有死无生。
卓牧云看着洛缤纷在床上沉沉睡去，心里却在想着让洛缤纷去千寒山之事已经刻不容缓。可是现在颜倾城对安若泰和夏侯钺正虎视眈眈，他若是带着洛缤纷离开，这两个徒弟再有什么闪失，又要如何是好？
在卓牧云左右为难之际，颜倾城也没闲着。不过，他的日子过得并不如卓牧云想得那么如意。
此刻的莲宫，在一间潮湿的暗房里，炼魄炉发出噼啪的响声，炉中五颗颜色各异的晶石一样的物体发着五彩的光芒，分明是五颗灵魄。
炉火映照得颜倾城的脸忽明忽暗，让妖媚的脸显出几分诡异。也让他唇边挂着的一丝笑意变得格外让人不舒服。
他已经搜集到了五个皇子的灵魄，再有两个，就可以修出七星阵，那时再对付卓牧云，可谓易如反掌。想到这里，颜倾城就有些得意。不过，再想到卓牧云已有了戒备，剩下的两颗灵魄必定得来不易，他又不禁皱眉。看来，得想个万全之策才行。
若是炬木已还在就好了。
颜倾城想着，目光又瞟向了另一边的一个水盆。水盆中静静伏着一颗黑色鹅卵石，正微微发着光。
颜倾城走了过去，喃喃自语，“想不到你对我倒是忠心，不过，我用这玉泉无根之水救了你的灵魄，也算是待你不薄，算算时间，你也该重回人身了，怎么还没有动静，难道还真被那个玄阴彻底打散了魂魄不成……”
颜倾城又沉思了半晌，忽扬声问守在门外的侍卫，“撷风回来了吗？”
有人在门外恭声应道，“他让属下带着希凌寒先行赶回，说要留在牧云宫善后，现在刚刚回来。”
颜倾城露出一个笑容，转身匆匆走了出去。
还在小径之上，颜倾城就看到了水阁之中的叶撷风。他随意地倚着水阁亭柱，正懒洋洋地举着一只酒壶往自己嘴里倒酒，看上去既懒散又不羁。
颜倾城稍稍站了一会儿，以欣赏的眼色看着叶撷风，不过随后，他的眼睛就微微眯了起来，露出了一个含义未明的笑容。
颜倾城也以一种随意的步伐走进了水阁，微笑着调侃道，“怎么在这里喝起闷酒来？”
叶撷风看也没看他一眼，只是一味地往嘴里倒酒，倒得太猛，不少酒洒到了他雪白的衣襟上，一向喜好整洁的叶撷风却理也没理。
颜倾城也不恼，只是挨着他坐在了亭中的美人靠上，身体向后稍稍倾倚着，双臂随意地搭在美人靠背上，晨光里看上去，他全身如镀金光般，散发着惊心动魄的妖艳，直让人不敢直视。
“看样子是见到了什么不痛快的事了，怎么，连我都不想说？”他慵懒地仰头看着天空。
叶撷风顿了一顿，将最后一滴酒倒入喉中，然后，将酒壶狠狠抛向一边，这边斜睨了他一眼，“和你说？和你说有用吗？我若告诉你，我喜欢洛落，我想带着她远走高飞，你会同意吗？”
颜倾城面色一变，就要发作，但旋即眼珠一转，又笑了起来，“我有什么不同意的？你摆出这种情圣的样子来，难道是为了我不成？”
叶撷风颓然地低下头去。
是啊，洛落不肯跟他走，洛落爱上了卓牧云，这一切，与颜倾城又有何相干？他不过是无能之下迁怒于他人罢了。
颜倾城是何等聪明之人，察颜观色就明白自己说中了要害，眼底不禁掠过一丝得意笑意，笑得越发欢畅了，“你若是忌惮那卓牧云，不如和我抓紧时间冲破异共修的九重天。只要我们过了一个关口，别说是一个洛落，就是天下，又何愁不能落在你我的手中？”
“别说了！”叶撷风忽然嘶声大喊，“我已经变成现在这样子了，你还不打算放过我？”
颜倾城放软语气：“像我不好么，美艳无双，拥有这无上的容貌？”
“好？哪里好？不男不女那叫好么？洛落会喜欢那样的我吗？你别再当我是当初那个什么也不懂的毛头小子了！我早知道，我和她之间，已经没有可能了！”叶撷风额头青筋直冒，嘶声大吼。
颜倾城的脸色一点点冷了下来，忽然甩手一个巴掌打到了叶撷风的脸上，本来情绪激动的叶撷风被他打得一愣，大喊大叫的话嘎然而止，人也似乎忽然从大醉中醒来一样，他愣愣地轻抚了一下自己的脸颊，脸颊上一片火辣辣的疼痛，已高高肿了起来。
颜倾城眼神冰冷地看着他，全无半分怜悯，只是冷冷地说，“当年你亲眼看着全家惨死，是我救了你一命。在我面前发誓，只要能给家人报仇，不论付出任何代价也在所不惜的人是你，心甘情愿和我一起异共修的也是你。怎么那个时候，你没有嫌弃我不男不女，没有为一个女人要死要活？怎么，现在你练好了功夫，有了自保的本事，有了报仇的本钱，你却想为了一个洛落放弃一切？你爹娘的血仇你不要报了？你姐姐受的侮辱你也忘了？我们之间的情份，在你看来也一文不值了？”
叶撷风愣住。
爹爹、娘亲、哥哥被乱刀砍死，最喜欢的姐姐叶水阁被几个杀手侮辱，再被砍死……那时候幼小的他，在杀手们走后，从亲人的尸体下爬出来，面对满庭满院的噩梦般的景象，脑中只有一片空白，连哭泣也忘记了。若不是颜倾城那时刚巧路过，他只怕会一直这样呆呆地坐下去，不是饿死，就是成为饿狼们的腹中餐。
那时候，他看着一身彩衣的颜倾城，笑容温和，唇角弯弯地出现在他面前，第一个印象就是这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来救他了。明明是那样地狱般的景象，颜倾城却像视若无睹，只是微笑着站在他面前，问他要不要跟他走。
叶撷风只会点头，那一刻，他觉得，就算这漂亮得像神仙一样的男子让他即刻去死，他也会甘之如饴。
颜倾城当然没有让他死。他把叶撷风带回了央玉阁，供他锦衣玉食，教他高明武功，对他几乎是百依百顺，却从不要求他做什么事情回报。
就是叶撷风在以后跟着颜倾城的这么多年里，也从没有见他对任何一个人，像对自己这样好过。
所以，纵使颜倾城在世人眼中是如何的无恶不作，他却从未动摇过。
就算是今时今日，让他和洛落之间再无可能的异共修，也不是颜倾城逼着他学的。颜倾城说的不错，这是他心甘情愿的。
叶撷风现在还记得，自己当时找到颜倾城，求他教他最厉害的功夫。颜倾城那时暖昧的笑容。他看着他，手指轻绕自己的一缕长发，笑微微地说，“你可想清楚了，想练最厉害的功夫，就得变得和我一样。”
叶撷风隐隐知道，颜倾城说的“像我一样”是什么意思，可是，亲人的血仇像一根深深扎进心底的刺，刺得他的心一片血肉模糊，别说不过是变得和颜倾城一样雌雄莫辨，就算是变成丑陋无比，叶撷风也不在乎。
“我愿意。”他直直地盯着颜倾城美得妖异的双眸，重重许下了自己的决心。
颜倾城没有答话，只是仰卧在了那张宝座上，笑得格外欢畅。
事隔多年，叶撷风偶尔也会闪过“他是不是故意安排了这一切，只为了这一天”的念头，可是，他更知道，就算他明知颜倾城救他，就是为了有一天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异共修的人选，如果让他重新选择一遍的话，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点头。
颜倾城不欠他什么。只有他欠他。
叶撷风的血一点点冷下来，他没有再看美人靠上的颜倾城，只是慢慢坐了下去。
颜倾城的脸色也渐渐缓下来，知道叶撷风已不再钻这个牛角尖，遂适时转移了话题，“那几个蠢国家打得怎么样了？”
叶撷风沉默半晌，方道，“一切都按你的计策进行。天璇国内夏侯崇兵的弟弟起兵内乱，夏侯崇兵被软禁，自顾且不暇，现在只剩下天枢一国独自面对五国联兵，天枢一灭，天璇也就独木难支，待这两个实力最强的国家一倒，剩下的五个就很容易对付了。”
“那我们就要庆祝一下了，”颜倾城笑吟吟地说，“下盘棋如何？”
此时，天枢国主安道慈正在皇宫之中团团乱转。
原本以为与天璇联手，对付的不过是天权一国，是个必胜之局，谁知局面演变到现在，竟是一场混战，而始作俑者却因国内内乱撤兵而回，独留下他面对来势汹汹的五国联兵。
“紧急军情！快让开！”全身束甲的亲卫将军在皇城大街上一路纵马疾驰，直到皇宫大门前，才一勒马缰，神骏的紫骝马前蹄竖起，“希律律”一声长嘶。马上的将军却没等马匹停稳就急急跃下马来，一把推开了想要拦住他问个仔细的内侍，直接闯进了大殿。
见到国主正神情焦急地在殿中踱步，将军抢上前去跪倒在地，“陛下！”
安道慈一见到他，神色顿时一紧，“柳将军！前线战事如何？”
“启禀陛下，五国联兵已经打到了镇北关，离皇城已不足四十里。”柳如风气息粗重，不敢抬头。
安道慈情不自禁后退几步，被身后的龙椅挡住了脚步，他脚下一软，便跌在了椅上。
“已经打到了镇北关……”安道慈失神地扶着龙椅，喃喃道，“镇北关一破，皇城无险可守，难道天枢国，竟要亡在我的手中……”
当初若是不答允夏侯崇兵之请就好了……后悔的念头闪过，安道慈随即苦笑，现今后悔还有何用？
“国不可一日无君。只要保全了陛下，天枢国就有复兴之望。恳请陛下先行退避，以免贼子攻破皇城。”柳如风说。
安道慈一时没有说话。
他当然在意自己的安危。可若是国中将士知道，在他们在前方血战之时，国主却弃城而去，还会坚持到底吗？更何况，他是天枢国主，天枢国亡了，他又能躲到哪里去？天下之大，又有何处是他栖身之所？
“我，不走。”安道慈缓缓说。
柳如风一惊抬头，便看到安道慈正望着殿角一尊香炉，香炉上雕着天枢国的国标，安道慈看着那香炉出神，一边重复道，“我哪里也不去，就呆在这里。若那些贼子想要我的命，就让他们来拿好了。”
柳如风的眼色中渐渐带上了一丝敬意。他一直觉得这个国主有些软弱，想不到生死关头，他到有这番胆量。
“臣就算万死，也必护了陛下安全。若是贼子们能攻进皇城，臣必定已经殉国。”柳如风重重一个头磕下去，“陛下保重，臣这就去了。”
安道慈轻轻挥挥手，“将军多保重。”
柳如风二话不出，站起身就大踏步出了大殿。
安道慈慢慢软瘫在龙椅上。
黑棋在中腹占据了大半江山，执白棋的两根修长手指夹着一枚棋子，有些犹疑不定，最后还是放在了边角。
执黑的颜倾城不由抬起眉眼，带笑看了对面的叶撷风，“你这是要弃城而逃，中原这么大一片土地，都不打算要了吗？”
叶撷风皱着眉，有些心浮气躁地将手中的几枚棋子扔进了棋盒。围棋是颜倾城擅长的喜好，和他对弈了这么久，叶撷风从来就没有占过上风。
刚刚两个人因为他没能从牧云宫带走洛落迁怒于颜倾城而大吵了一场，之后却都有些后悔，颜倾城说要下棋，叶撷风也就顺着他了。
原以为下棋可以让他心绪平静，没想到到底是静不下来。
颜倾城知道他心里有事，也不勉强，把玩着手里的一枚黑子说，“上次若不是你出其不意地闯进了牧云宫，那个叫希凌寒的也不会这样容易被我们得手。现在卓牧云把剩下的两个徒弟放到自己眼皮底下，看得牢牢的，牧云宫围得如铁桶一般，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再想抓人恐怕得费点心思了。”
叶撷风冷冷一笑，“这有什么难的？我们进不去牧云宫就让他们自己出来好了。”
颜倾城笑吟吟地看着他，“你有什么好办法？”
叶撷风看着颜倾城不紧不慢在盘中再落下一子，眼睛看着棋盘说，“那安若泰是天枢国皇储，天枢国现在马上就要亡了，他要是知道了这个消息，还不得马上飞回去？”说着，也在盘中下了一子。
颜倾城轻轻一笑，突然伸手在叶撷风的脸上轻轻触了一下，“还是我的风儿最聪明。”
叶撷风的脸上泛起羞恼的红色，他一偏头，避过了颜倾城白皙的手掌，语气生硬地说，“你不用故意往我脸上贴金。就算我不说，你也未必想不到。”
颜倾城哈哈大笑，往棋盘中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然后站起身来，“这盘棋不必下了，你输了。”
说着，他也不顾叶撷风发青的脸色，自顾自扬长而去。
此时的牧云宫听雨轩中，安若泰正怔怔地看着自己手中的一张纸条发呆。
纸条上以零乱的笔触写着一行字，“镇北关破，皇城危矣，国亡在即，勿离苍山。”
来人分明是在向他示警，告诉他天枢国国破只在顷刻之间，让他躲在新帝的庇护下不要离开牧云宫。
安若泰不知道这封信是谁送来的。只知道清晨醒来，纸条已经夹在了窗棂之上。开始他还以为是谁在和他恶作剧，没想到打开却是这样的内容。
天枢国要亡了？！
这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他又该何去何从？让自己像个懦夫一样躲在这里他是绝对做不到的。可是现在他重伤在身，就算想要回国，只怕也不是力挽狂澜，而是给父王添乱。而且，帝师恐怕也不会答应。
可若这消息不是真的呢？又是谁起了这样的心思想要设个圈套给他？背后又有什么目的呢？
安若泰一时拿不定主意，就听得房门吱呀响了一声，夏侯钺没敲门就走了进来。
安若泰下意识地把这张纸条藏了起来，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小师弟。”
“大师兄，你醒了？今天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也许是七个师兄弟已经只剩下他们两个，彼此间似乎一下子变得更加亲近，自安若泰清醒过来，夏侯钺几乎每天都会过来看看他。
见夏侯钺关心自己，安若泰心中一暖，笑着说，“已经好得多了，你不用那么紧张。帝师派了桑柔，几乎找遍了苍山灵药，我若是再不好，岂不是对不住他们？”
夏侯钺见他有心情开玩笑，觉得他应该也无大碍，遂放下心来。和他闲聊起别的来。安若泰心中有事，随意应付了他几句，便问，“帝师现在在做什么？”
夏侯钺微微皱眉，“帝师刚刚还来看过我的伤，见我大好，很是欣慰，正想着过来再看看你，原一亭来求见，看样子又出了什么事。”
安若泰心中一动，有点着急地问，“那你有没有听到他们谈什么？”
夏侯钺想了想，“他们没在我面前讲，不过我隐约听得他们说了什么天枢天璇的，不知道是不是国中有事。哦，对了，帝师还嘱咐原一亭让侍卫加强防范，看帝师的意思，他是要亲自赶去处理。”
夏侯钺有一句话没有说，那就是，卓牧云走之前曾亲自叮嘱他，让他一定要照顾好安若泰，最好是寸步不离地守着他。虽然卓牧云没有详细解释为什么，但夏侯钺本能地感到可能是天枢国内出了大事。
安若泰心中如冰水漫过，缓缓坐了回去，看来，纸条上所说的信息是真的。否则，卓牧云怎会轻易下山。从目前的情形看，帝师是绝不会允许他随行的。但国破家亡之际，他怎么能坐在这里袖手旁观？
安若泰想到这里，笑着对夏侯钺说，“小师弟，我还是觉得胸口有些痛，你能不能帮我去问桑柔要些止痛的药来？”
夏侯钺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安若泰从来没说过自己怕痛，他有些担心地问，“痛得可厉害吗？要不要请了帝师来？”
“不用不用！”安若泰连忙拒绝，“你刚刚也听一到了，帝师还有要紧事，怎么能因为这种小事打扰他老人家。你去帮我拿一点止痛药丸就好了。”
夏侯钺见安若泰额上已经密密地渗出了一层冷汗，哪里想得到他早已洞悉内情，还以为他是疼痛难忍，马上就站了起来说，“那你忍一下，我这就去给你找药。”说完匆匆出了门。
安若泰看着他的背影刚一消失在门口，马上就从床上坐起来，他极力凝聚灵力，慢慢的，他的人变得越来越透明，终于完全隐身了……
而守在门口的侍卫，只感到自己身边掠过了一阵微风，衣角拂起又落下，完全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卓牧云虽然比安若泰抢先一步知道消息，但他身为新帝，却不能像安若泰这样说走就走。谁也想不到的是，就在他在浮生殿中安排众人，要严密保护两位皇子，怎样防止颜倾城派人偷袭之时，安若泰却已悄悄下了山。
此时的天枢国，情形却有些诡异。天权等五国联兵攻下镇北关后，已将皇城团团围住，却迟迟没有发动最后的攻势。
不说五国将士大惑不解，就是四国国主也是莫名其妙，只有天权国主何明智还是显得一副胸中成竹。
“你到是说说，为什么要我们暂时围城，却迟迟不发兵攻城？”主帐之中，玉衡国主傅泗淇有些暴躁地走来走去，突然站定，指着一旁气定神贤的何明智。
何明智端坐在一张桌子后，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傅兄稍安勿躁。我且问你，我这一路上可有什么失误？”
傅泗淇一时有些语塞。
虽说是五国联兵，但事实上，他们多半采用的是何明智的计策。而这何明智也不知是得了何方高人帮忙，竟然高招妙计层出不穷，堪称算无遗策。
也有人曾起过疑心，觉得多半是他在天枢国内派了细作，所以才如此知己知彼，可不论旁人怎么旁敲侧击，何明智只是一脸高深莫测地微笑，随便两句话就把他们给打发了。对于内应是谁，却是一点口风不露。
难道这一次，又是那内应给他的消息？
两国国主互相对了一个眼神，都暗暗点了点头，傅泗淇说，“到了这个时候，老何你就别卖关子了。你说咱们四个的儿子都死在了安道慈那老贼手里，你的儿子总算是生见人死见尸，可我们的儿子现在还不知下落，若不尽快擒住安老贼问个明白，我又怎么能安下心来？”
听到他提及儿子何钦，何明智神色一暗，但随即他就若无其事的说，“我们五家如今同仇敌忾，我难道还会护着那个老贼不成？不瞒你们，我的确是有个内应在天枢国，据他传来的消息，皇城之内现在存粮只够维持数天。我们又何必浪费兵力现在强行破城？等到了他们弹尽粮绝，一群残兵弱将，只怕不用我们动手，就会献城投降了。”
在场众人不由面面互视，天玑国主希楚成给欲言又止的傅泗淇使了一个眼色，笑着对何明智说，“既然老何这么有把握，我们八百里路都走了，也不差这最后一步，就再等几天吧。不过，这等也不能无限期的等，不然咱们固然破不了城，只怕还等来了对方的援军。咱们就以三天为限，三天之后，不管城中情形如何，也得要见个真章。”
“好！”傅泗淇首先大喝了一声。
何明智微微皱了皱眉，最后也点了点头，“好，就是这么说。”
就在五国国主勾心斗角之际，安若泰已经星夜兼程地赶到了城下。他本是带过兵的皇储，略一打量周围的情形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在庆幸自己及时赶到的同时，他不免也暗暗称奇，不知道对方放着这么好的时机不利用，是在等什么。
皇城虽然被围得铁桶一般，但却难不倒会隐身之术的安若泰。他看了看城下扎营的兵士，又看了看城头守城的将士，轻飘飘地从城墙上方跃了进去。
安若泰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刚刚出现在城墙之下的时候，远离战场的一处山丘之后就探出了两个妖兽的脑袋。这种马面牛角，却只有一只眼睛的妖兽名叫窥阴兽，专擅长看破各种隐身之术。此时，在它们的独眼看来，隐身的安若泰不过是比平时颜色稍浅些而已。
见到安若泰消失在城墙的一侧，其中一只窥阴兽裂开马嘴笑了笑，对另一只说，“果然被神君料中了，这小子还真的自投罗网来了。我守在这里看着他们，你快去禀告神君知道。”
“好！”第二只窥阴兽匆匆离开。
安若泰哪知道自己行踪已露，跃下城墙之后，他收了隐身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却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这才发现自己一路急行，又数次在内伤未愈的情况下动用灵力，内伤只怕又加重了。但这种非常时候，哪里还顾得上这个？
安若泰深吸一口气，拔腿向皇宫奔去。
一路上只见家家闭户，街道冷清，偶而遇到两个人，不论是官还是民，脸上都带着惶恐不安之色。皇宫门口倒还如往常般守卫森严，但侍卫脸上都透着一种灰白绝望之色，好像明知道国破在即。
安若泰刚想往里进，却被一个侍卫给拦住了，“站住！你是什么人？就往敢里闯？不知道这里是皇宫吗？”
“我是大皇子安若泰！”安若泰沉声说。
那侍卫愣住了，随即上下仔细打量了他一眼，突然眼睛一亮，“真，真的是皇储殿下！”他腿一软跪了下去，“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前段时间，他们都说，都说您已经……所以卑职一时没有认出来您！殿下恕罪！”
旁边的侍卫早跟着他忽啦啦跪了一地，脸上都有不安的神色，生怕安若泰怪罪。
安若泰却只是点点头，抬手示意他们起来。
虽然先前那侍卫没把话说完，但安若泰哪里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自己这么久没有回国，几个师弟们又都遭了颜倾城的毒手，大荒众人以为他也已经遭难再正常不过了。
侍卫们见安若泰神色平和，并没有着恼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争先恐后地带他进宫，还有机灵地转身就往里跑着去报信，“皇储回来了！皇储回来了！”
安若泰在一众侍卫们的护持下，浩浩荡荡地向皇宫大殿而去。还没等进殿门，听到消息的安道慈已经抢先一步迎了出来，后面跟着神色各异的一群大臣。
“父皇！”安若泰上前两步跪了下去。
安道慈抢着将安若泰扶了起来，脸上已是老泪纵横，“泰儿！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你没死！你没死！”
“皇儿回来晚了，让父皇受累了！”眼见不过分别数月，父亲的头发已白了一半，神色憔悴不已，不知道自己这一次意外让老父担了多少心，安若泰想到这里，心情也是一阵激动。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安道慈紧紧地抓住安若泰的一只胳膊，好像要借此确认，传说中已经死去的儿子真的回来了。
身后群臣中站着的丞相董襄，看到父子相逢的一幕，神情却有些晦暗不明。他微微地笑着，眼底却闪着阴冷的光。
见安道慈父子都有些情绪激动，董襄笑吟吟分开众人走上前来，“国主，殿下，父子重逢乃是大喜之事，如今天枢国国势紧张，皇储归来正是如虎添翼，还是先进殿好好商议商议再说。”
“丞相所言甚是。”安道慈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擦了擦眼角的老泪，拉着安若泰的手就要进入正殿。
岂料刚一转身，宫门处就传来一阵不安的喧哗之声，众人不禁愕然。
就见一个侍卫面色慌张，急步跑来，跪在了安道慈面前，“禀国主，大事不好，敌军已开始攻城！”
安道慈和安若泰都是神色一僵。在场众人也不由得面面相觑。
在五国联兵围城之际，他们就预计敌军攻城之战马上就要开始。可是不知道为了什么，竟是左等右等也没见动静。开始大家还会猜测敌人这番又有什么诡计，后来见城外始终没有举动也就懒得猜了。
甚至有乐观的人以为，说不定他们见天枢国城墙高耸牢固，会放弃强攻之举，以围困为主。想不到偏偏在这个时候，皇储安若泰刚刚回来，还未来得及讲述别后遭遇，敌军却开始攻城了！
“大家不要慌张！”安若泰扫视了众人一眼，安抚说，“这次七国之乱，背后还有一个大阴谋在。我这次回来，就是要揭破这个阴谋的。大家且随我到城墙上去，说不定一场干戈还能化为玉帛。”
在场众人，包括安道慈脸上都露出怀疑之色。双方打了这么久的仗，就算原本没有仇怨，现在也是仇如海深，哪里是这么容易凭着安若泰一席话就可以握手言和的？
安若泰知道众人不信，但现在形势紧迫，他也顾不上跟众人细说，边向外走边说，“大家且跟我来。”
安道慈和众臣子面面相觑，都有些不知所措，还是董襄笑道，“咱们还是听殿下的话，跟他去看看吧，万一如他所说，岂不是一桩好事。”
安道慈也觉得董襄所说的话极为顺耳，这种时候了，大家都知道，只要敌军开始攻城，守是守不住的，还不如死马当做活马医，看看安若泰的打算再说。
于是示意众人都跟在安若泰的身后。
安若泰一路疾行，却是上了正对着敌军的城墙。后面跟着的众人自然也只得跟上了去。
上得城去，激烈战场便近在眼前。到处都有敌军士兵搭了云梯想要爬上城来，而城墙上守城的士兵则不断地将滚石擂木之类的重物抛下墙去，忙得焦头烂额，只听得到处喊杀声一片。
安若泰看了看天色，想借风势施展一个法术，将敌军攻势暂缓一下，也好给自己赢得一个说话的机会，却没想到他刚一试图凝聚灵力，胸口中就是一阵剧痛，喉间随即一甜。
安若泰一惊，知道是内脏的伤发作了，可在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哪敢当众把这口血吐出来，只得生生咽了下去，却把自己的脸上弄得血气上涌，红得吓人。
离他最近的安道慈没有发现儿子的异样，不远处的董襄却看在眼里，暗暗冷笑一声，不动声色地站在当地。
好在天枢国守城的将士也知道，一旦城破，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所以极力抵抗，第一波攻势暂时被压住了。敌军开始调兵谴将，安排第二波攻势，安若泰敏感地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当即不顾伤势，站在城墙上最显眼的位置，运用灵力冲着敌军阵前大喊一声，“我是天枢国皇子安若泰，各位且慢动手，这里面有误会！”
蓄含了充沛灵力的声音在两军阵前清晰回荡，连后方督战的三国国主都听得清清楚楚。
“天枢国皇储？”傅泗淇狐疑地看了看何明智，“不是说他失踪了吗？怎么现在却冒了出来？”
希楚成老谋深算，想到的却是安若泰的最后一句话，“他说这里面有误会，什么误会？”
何明智眼色闪过一丝戾色，“说他失踪是安道慈老贼的说法，如今他安然无恙地出现，更说明那老贼在说谎。我们还有什么可听的？先打了便是。”
“且慢动手！”傅泗淇本能地觉得哪里不对，“如果他说的话与我儿有关呢？”
“你！”何明智怒道，“攻城正需一鼓作气，现在耽误了，以后只怕要损兵折将！”
希楚成眼中目光一沉，随即笑着说，“你们俩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前天老何要等，平原非要攻，如今平原要等，老何却又不愿意了。好在我们占了优势，且听听他说什么也无妨。”
二比一，何明智也没法坚持下去，却暗暗给自己的副将递了个眼色。那副将点头无声无息而去。
希楚成和傅泗淇则打马到了城下。
“安若泰，你别给老子使这缓兵之计，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吗？”傅泗淇高声喝道。
安若泰见他们肯前来，心中不由一宽，知道傅泗淇就算没有完全相信自己的话，至少也是动了心。
“傅伯父！希伯父！我和几位师弟情同手足，你们也算是看着我长大的，难道我还会骗各位不成？天枢国亡事小，我只怕各位伯父坠入颜倾城的套中还不自知！”
颜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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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牧云看着洛缤纷在床上沉沉睡去，心里却在想着让洛缤纷去千寒山之事已经刻不容缓。可是现在颜倾城对安若泰和夏侯钺正虎视眈眈，他若是带着洛缤纷离开，这两个徒弟再有什么闪失，又要如何是好？
在卓牧云左右为难之际，颜倾城也没闲着。不过，他的日子过得并不如卓牧云想得那么如意。
此刻的莲宫，在一间潮湿的暗房里，炼魄炉发出噼啪的响声，炉中五颗颜色各异的晶石一样的物体发着五彩的光芒，分明是五颗灵魄。
炉火映照得颜倾城的脸忽明忽暗，让妖媚的脸显出几分诡异。也让他唇边挂着的一丝笑意变得格外让人不舒服。
他已经搜集到了五个皇子的灵魄，再有两个，就可以修出七星阵，那时再对付卓牧云，可谓易如反掌。想到这里，颜倾城就有些得意。不过，再想到卓牧云已有了戒备，剩下的两颗灵魄必定得来不易，他又不禁皱眉。看来，得想个万全之策才行。
若是炬木已还在就好了。
颜倾城想着，目光又瞟向了另一边的一个水盆。水盆中静静伏着一颗黑色鹅卵石，正微微发着光。
颜倾城走了过去，喃喃自语，“想不到你对我倒是忠心，不过，我用这玉泉无根之水救了你的灵魄，也算是待你不薄，算算时间，你也该重回人身了，怎么还没有动静，难道还真被那个玄阴彻底打散了魂魄不成……”
颜倾城又沉思了半晌，忽扬声问守在门外的侍卫，“撷风回来了吗？”
有人在门外恭声应道，“他让属下带着希凌寒先行赶回，说要留在牧云宫善后，现在刚刚回来。”
颜倾城露出一个笑容，转身匆匆走了出去。
还在小径之上，颜倾城就看到了水阁之中的叶撷风。他随意地倚着水阁亭柱，正懒洋洋地举着一只酒壶往自己嘴里倒酒，看上去既懒散又不羁。
颜倾城稍稍站了一会儿，以欣赏的眼色看着叶撷风，不过随后，他的眼睛就微微眯了起来，露出了一个含义未明的笑容。
颜倾城也以一种随意的步伐走进了水阁，微笑着调侃道，“怎么在这里喝起闷酒来？”
叶撷风看也没看他一眼，只是一味地往嘴里倒酒，倒得太猛，不少酒洒到了他雪白的衣襟上，一向喜好整洁的叶撷风却理也没理。
颜倾城也不恼，只是挨着他坐在了亭中的美人靠上，身体向后稍稍倾倚着，双臂随意地搭在美人靠背上，晨光里看上去，他全身如镀金光般，散发着惊心动魄的妖艳，直让人不敢直视。
“看样子是见到了什么不痛快的事了，怎么，连我都不想说？”他慵懒地仰头看着天空。
叶撷风顿了一顿，将最后一滴酒倒入喉中，然后，将酒壶狠狠抛向一边，这边斜睨了他一眼，“和你说？和你说有用吗？我若告诉你，我喜欢洛落，我想带着她远走高飞，你会同意吗？”
颜倾城面色一变，就要发作，但旋即眼珠一转，又笑了起来，“我有什么不同意的？你摆出这种情圣的样子来，难道是为了我不成？”
叶撷风颓然地低下头去。
是啊，洛落不肯跟他走，洛落爱上了卓牧云，这一切，与颜倾城又有何相干？他不过是无能之下迁怒于他人罢了。
颜倾城是何等聪明之人，察颜观色就明白自己说中了要害，眼底不禁掠过一丝得意笑意，笑得越发欢畅了，“你若是忌惮那卓牧云，不如和我抓紧时间冲破异共修的九重天。只要我们过了一个关口，别说是一个洛落，就是天下，又何愁不能落在你我的手中？”
“别说了！”叶撷风忽然嘶声大喊，“我已经变成现在这样子了，你还不打算放过我？”
颜倾城放软语气：“像我不好么，美艳无双，拥有这无上的容貌？”
“好？哪里好？不男不女那叫好么？洛落会喜欢那样的我吗？你别再当我是当初那个什么也不懂的毛头小子了！我早知道，我和她之间，已经没有可能了！”叶撷风额头青筋直冒，嘶声大吼。
颜倾城的脸色一点点冷了下来，忽然甩手一个巴掌打到了叶撷风的脸上，本来情绪激动的叶撷风被他打得一愣，大喊大叫的话嘎然而止，人也似乎忽然从大醉中醒来一样，他愣愣地轻抚了一下自己的脸颊，脸颊上一片火辣辣的疼痛，已高高肿了起来。
颜倾城眼神冰冷地看着他，全无半分怜悯，只是冷冷地说，“当年你亲眼看着全家惨死，是我救了你一命。在我面前发誓，只要能给家人报仇，不论付出任何代价也在所不惜的人是你，心甘情愿和我一起异共修的也是你。怎么那个时候，你没有嫌弃我不男不女，没有为一个女人要死要活？怎么，现在你练好了功夫，有了自保的本事，有了报仇的本钱，你却想为了一个洛落放弃一切？你爹娘的血仇你不要报了？你姐姐受的侮辱你也忘了？我们之间的情份，在你看来也一文不值了？”
叶撷风愣住。
爹爹、娘亲、哥哥被乱刀砍死，最喜欢的姐姐叶水阁被几个杀手侮辱，再被砍死……那时候幼小的他，在杀手们走后，从亲人的尸体下爬出来，面对满庭满院的噩梦般的景象，脑中只有一片空白，连哭泣也忘记了。若不是颜倾城那时刚巧路过，他只怕会一直这样呆呆地坐下去，不是饿死，就是成为饿狼们的腹中餐。
那时候，他看着一身彩衣的颜倾城，笑容温和，唇角弯弯地出现在他面前，第一个印象就是这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来救他了。明明是那样地狱般的景象，颜倾城却像视若无睹，只是微笑着站在他面前，问他要不要跟他走。
叶撷风只会点头，那一刻，他觉得，就算这漂亮得像神仙一样的男子让他即刻去死，他也会甘之如饴。
颜倾城当然没有让他死。他把叶撷风带回了央玉阁，供他锦衣玉食，教他高明武功，对他几乎是百依百顺，却从不要求他做什么事情回报。
就是叶撷风在以后跟着颜倾城的这么多年里，也从没有见他对任何一个人，像对自己这样好过。
所以，纵使颜倾城在世人眼中是如何的无恶不作，他却从未动摇过。
就算是今时今日，让他和洛落之间再无可能的异共修，也不是颜倾城逼着他学的。颜倾城说的不错，这是他心甘情愿的。
叶撷风现在还记得，自己当时找到颜倾城，求他教他最厉害的功夫。颜倾城那时暖昧的笑容。他看着他，手指轻绕自己的一缕长发，笑微微地说，“你可想清楚了，想练最厉害的功夫，就得变得和我一样。”
叶撷风隐隐知道，颜倾城说的“像我一样”是什么意思，可是，亲人的血仇像一根深深扎进心底的刺，刺得他的心一片血肉模糊，别说不过是变得和颜倾城一样雌雄莫辨，就算是变成丑陋无比，叶撷风也不在乎。
“我愿意。”他直直地盯着颜倾城美得妖异的双眸，重重许下了自己的决心。
颜倾城没有答话，只是仰卧在了那张宝座上，笑得格外欢畅。
事隔多年，叶撷风偶尔也会闪过“他是不是故意安排了这一切，只为了这一天”的念头，可是，他更知道，就算他明知颜倾城救他，就是为了有一天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异共修的人选，如果让他重新选择一遍的话，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点头。
颜倾城不欠他什么。只有他欠他。
叶撷风的血一点点冷下来，他没有再看美人靠上的颜倾城，只是慢慢坐了下去。
颜倾城的脸色也渐渐缓下来，知道叶撷风已不再钻这个牛角尖，遂适时转移了话题，“那几个蠢国家打得怎么样了？”
叶撷风沉默半晌，方道，“一切都按你的计策进行。天璇国内夏侯崇兵的弟弟起兵内乱，夏侯崇兵被软禁，自顾且不暇，现在只剩下天枢一国独自面对五国联兵，天枢一灭，天璇也就独木难支，待这两个实力最强的国家一倒，剩下的五个就很容易对付了。”
“那我们就要庆祝一下了，”颜倾城笑吟吟地说，“下盘棋如何？”
此时，天枢国主安道慈正在皇宫之中团团乱转。
原本以为与天璇联手，对付的不过是天权一国，是个必胜之局，谁知局面演变到现在，竟是一场混战，而始作俑者却因国内内乱撤兵而回，独留下他面对来势汹汹的五国联兵。
“紧急军情！快让开！”全身束甲的亲卫将军在皇城大街上一路纵马疾驰，直到皇宫大门前，才一勒马缰，神骏的紫骝马前蹄竖起，“希律律”一声长嘶。马上的将军却没等马匹停稳就急急跃下马来，一把推开了想要拦住他问个仔细的内侍，直接闯进了大殿。
见到国主正神情焦急地在殿中踱步，将军抢上前去跪倒在地，“陛下！”
安道慈一见到他，神色顿时一紧，“柳将军！前线战事如何？”
“启禀陛下，五国联兵已经打到了镇北关，离皇城已不足四十里。”柳如风气息粗重，不敢抬头。
安道慈情不自禁后退几步，被身后的龙椅挡住了脚步，他脚下一软，便跌在了椅上。
“已经打到了镇北关……”安道慈失神地扶着龙椅，喃喃道，“镇北关一破，皇城无险可守，难道天枢国，竟要亡在我的手中……”
当初若是不答允夏侯崇兵之请就好了……后悔的念头闪过，安道慈随即苦笑，现今后悔还有何用？
“国不可一日无君。只要保全了陛下，天枢国就有复兴之望。恳请陛下先行退避，以免贼子攻破皇城。”柳如风说。
安道慈一时没有说话。
他当然在意自己的安危。可若是国中将士知道，在他们在前方血战之时，国主却弃城而去，还会坚持到底吗？更何况，他是天枢国主，天枢国亡了，他又能躲到哪里去？天下之大，又有何处是他栖身之所？
“我，不走。”安道慈缓缓说。
柳如风一惊抬头，便看到安道慈正望着殿角一尊香炉，香炉上雕着天枢国的国标，安道慈看着那香炉出神，一边重复道，“我哪里也不去，就呆在这里。若那些贼子想要我的命，就让他们来拿好了。”
柳如风的眼色中渐渐带上了一丝敬意。他一直觉得这个国主有些软弱，想不到生死关头，他到有这番胆量。
“臣就算万死，也必护了陛下安全。若是贼子们能攻进皇城，臣必定已经殉国。”柳如风重重一个头磕下去，“陛下保重，臣这就去了。”
安道慈轻轻挥挥手，“将军多保重。”
柳如风二话不出，站起身就大踏步出了大殿。
安道慈慢慢软瘫在龙椅上。
黑棋在中腹占据了大半江山，执白棋的两根修长手指夹着一枚棋子，有些犹疑不定，最后还是放在了边角。
执黑的颜倾城不由抬起眉眼，带笑看了对面的叶撷风，“你这是要弃城而逃，中原这么大一片土地，都不打算要了吗？”
叶撷风皱着眉，有些心浮气躁地将手中的几枚棋子扔进了棋盒。围棋是颜倾城擅长的喜好，和他对弈了这么久，叶撷风从来就没有占过上风。
刚刚两个人因为他没能从牧云宫带走洛落迁怒于颜倾城而大吵了一场，之后却都有些后悔，颜倾城说要下棋，叶撷风也就顺着他了。
原以为下棋可以让他心绪平静，没想到到底是静不下来。
颜倾城知道他心里有事，也不勉强，把玩着手里的一枚黑子说，“上次若不是你出其不意地闯进了牧云宫，那个叫希凌寒的也不会这样容易被我们得手。现在卓牧云把剩下的两个徒弟放到自己眼皮底下，看得牢牢的，牧云宫围得如铁桶一般，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再想抓人恐怕得费点心思了。”
叶撷风冷冷一笑，“这有什么难的？我们进不去牧云宫就让他们自己出来好了。”
颜倾城笑吟吟地看着他，“你有什么好办法？”
叶撷风看着颜倾城不紧不慢在盘中再落下一子，眼睛看着棋盘说，“那安若泰是天枢国皇储，天枢国现在马上就要亡了，他要是知道了这个消息，还不得马上飞回去？”说着，也在盘中下了一子。
颜倾城轻轻一笑，突然伸手在叶撷风的脸上轻轻触了一下，“还是我的风儿最聪明。”
叶撷风的脸上泛起羞恼的红色，他一偏头，避过了颜倾城白皙的手掌，语气生硬地说，“你不用故意往我脸上贴金。就算我不说，你也未必想不到。”
颜倾城哈哈大笑，往棋盘中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然后站起身来，“这盘棋不必下了，你输了。”
说着，他也不顾叶撷风发青的脸色，自顾自扬长而去。
此时的牧云宫听雨轩中，安若泰正怔怔地看着自己手中的一张纸条发呆。
纸条上以零乱的笔触写着一行字，“镇北关破，皇城危矣，国亡在即，勿离苍山。”
来人分明是在向他示警，告诉他天枢国国破只在顷刻之间，让他躲在新帝的庇护下不要离开牧云宫。
安若泰不知道这封信是谁送来的。只知道清晨醒来，纸条已经夹在了窗棂之上。开始他还以为是谁在和他恶作剧，没想到打开却是这样的内容。
天枢国要亡了？！
这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他又该何去何从？让自己像个懦夫一样躲在这里他是绝对做不到的。可是现在他重伤在身，就算想要回国，只怕也不是力挽狂澜，而是给父王添乱。而且，帝师恐怕也不会答应。
可若这消息不是真的呢？又是谁起了这样的心思想要设个圈套给他？背后又有什么目的呢？
安若泰一时拿不定主意，就听得房门吱呀响了一声，夏侯钺没敲门就走了进来。
安若泰下意识地把这张纸条藏了起来，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小师弟。”
“大师兄，你醒了？今天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也许是七个师兄弟已经只剩下他们两个，彼此间似乎一下子变得更加亲近，自安若泰清醒过来，夏侯钺几乎每天都会过来看看他。
见夏侯钺关心自己，安若泰心中一暖，笑着说，“已经好得多了，你不用那么紧张。帝师派了桑柔，几乎找遍了苍山灵药，我若是再不好，岂不是对不住他们？”
夏侯钺见他有心情开玩笑，觉得他应该也无大碍，遂放下心来。和他闲聊起别的来。安若泰心中有事，随意应付了他几句，便问，“帝师现在在做什么？”
夏侯钺微微皱眉，“帝师刚刚还来看过我的伤，见我大好，很是欣慰，正想着过来再看看你，原一亭来求见，看样子又出了什么事。”
安若泰心中一动，有点着急地问，“那你有没有听到他们谈什么？”
夏侯钺想了想，“他们没在我面前讲，不过我隐约听得他们说了什么天枢天璇的，不知道是不是国中有事。哦，对了，帝师还嘱咐原一亭让侍卫加强防范，看帝师的意思，他是要亲自赶去处理。”
夏侯钺有一句话没有说，那就是，卓牧云走之前曾亲自叮嘱他，让他一定要照顾好安若泰，最好是寸步不离地守着他。虽然卓牧云没有详细解释为什么，但夏侯钺本能地感到可能是天枢国内出了大事。
安若泰心中如冰水漫过，缓缓坐了回去，看来，纸条上所说的信息是真的。否则，卓牧云怎会轻易下山。从目前的情形看，帝师是绝不会允许他随行的。但国破家亡之际，他怎么能坐在这里袖手旁观？
安若泰想到这里，笑着对夏侯钺说，“小师弟，我还是觉得胸口有些痛，你能不能帮我去问桑柔要些止痛的药来？”
夏侯钺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安若泰从来没说过自己怕痛，他有些担心地问，“痛得可厉害吗？要不要请了帝师来？”
“不用不用！”安若泰连忙拒绝，“你刚刚也听一到了，帝师还有要紧事，怎么能因为这种小事打扰他老人家。你去帮我拿一点止痛药丸就好了。”
夏侯钺见安若泰额上已经密密地渗出了一层冷汗，哪里想得到他早已洞悉内情，还以为他是疼痛难忍，马上就站了起来说，“那你忍一下，我这就去给你找药。”说完匆匆出了门。
安若泰看着他的背影刚一消失在门口，马上就从床上坐起来，他极力凝聚灵力，慢慢的，他的人变得越来越透明，终于完全隐身了……
而守在门口的侍卫，只感到自己身边掠过了一阵微风，衣角拂起又落下，完全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卓牧云虽然比安若泰抢先一步知道消息，但他身为新帝，却不能像安若泰这样说走就走。谁也想不到的是，就在他在浮生殿中安排众人，要严密保护两位皇子，怎样防止颜倾城派人偷袭之时，安若泰却已悄悄下了山。
此时的天枢国，情形却有些诡异。天权等五国联兵攻下镇北关后，已将皇城团团围住，却迟迟没有发动最后的攻势。
不说五国将士大惑不解，就是四国国主也是莫名其妙，只有天权国主何明智还是显得一副胸中成竹。
“你到是说说，为什么要我们暂时围城，却迟迟不发兵攻城？”主帐之中，玉衡国主傅泗淇有些暴躁地走来走去，突然站定，指着一旁气定神贤的何明智。
何明智端坐在一张桌子后，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傅兄稍安勿躁。我且问你，我这一路上可有什么失误？”
傅泗淇一时有些语塞。
虽说是五国联兵，但事实上，他们多半采用的是何明智的计策。而这何明智也不知是得了何方高人帮忙，竟然高招妙计层出不穷，堪称算无遗策。
也有人曾起过疑心，觉得多半是他在天枢国内派了细作，所以才如此知己知彼，可不论旁人怎么旁敲侧击，何明智只是一脸高深莫测地微笑，随便两句话就把他们给打发了。对于内应是谁，却是一点口风不露。
难道这一次，又是那内应给他的消息？
两国国主互相对了一个眼神，都暗暗点了点头，傅泗淇说，“到了这个时候，老何你就别卖关子了。你说咱们四个的儿子都死在了安道慈那老贼手里，你的儿子总算是生见人死见尸，可我们的儿子现在还不知下落，若不尽快擒住安老贼问个明白，我又怎么能安下心来？”
听到他提及儿子何钦，何明智神色一暗，但随即他就若无其事的说，“我们五家如今同仇敌忾，我难道还会护着那个老贼不成？不瞒你们，我的确是有个内应在天枢国，据他传来的消息，皇城之内现在存粮只够维持数天。我们又何必浪费兵力现在强行破城？等到了他们弹尽粮绝，一群残兵弱将，只怕不用我们动手，就会献城投降了。”
在场众人不由面面互视，天玑国主希楚成给欲言又止的傅泗淇使了一个眼色，笑着对何明智说，“既然老何这么有把握，我们八百里路都走了，也不差这最后一步，就再等几天吧。不过，这等也不能无限期的等，不然咱们固然破不了城，只怕还等来了对方的援军。咱们就以三天为限，三天之后，不管城中情形如何，也得要见个真章。”
“好！”傅泗淇首先大喝了一声。
何明智微微皱了皱眉，最后也点了点头，“好，就是这么说。”
就在五国国主勾心斗角之际，安若泰已经星夜兼程地赶到了城下。他本是带过兵的皇储，略一打量周围的情形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在庆幸自己及时赶到的同时，他不免也暗暗称奇，不知道对方放着这么好的时机不利用，是在等什么。
皇城虽然被围得铁桶一般，但却难不倒会隐身之术的安若泰。他看了看城下扎营的兵士，又看了看城头守城的将士，轻飘飘地从城墙上方跃了进去。
安若泰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刚刚出现在城墙之下的时候，远离战场的一处山丘之后就探出了两个妖兽的脑袋。这种马面牛角，却只有一只眼睛的妖兽名叫窥阴兽，专擅长看破各种隐身之术。此时，在它们的独眼看来，隐身的安若泰不过是比平时颜色稍浅些而已。
见到安若泰消失在城墙的一侧，其中一只窥阴兽裂开马嘴笑了笑，对另一只说，“果然被神君料中了，这小子还真的自投罗网来了。我守在这里看着他们，你快去禀告神君知道。”
“好！”第二只窥阴兽匆匆离开。
安若泰哪知道自己行踪已露，跃下城墙之后，他收了隐身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却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这才发现自己一路急行，又数次在内伤未愈的情况下动用灵力，内伤只怕又加重了。但这种非常时候，哪里还顾得上这个？
安若泰深吸一口气，拔腿向皇宫奔去。
一路上只见家家闭户，街道冷清，偶而遇到两个人，不论是官还是民，脸上都带着惶恐不安之色。皇宫门口倒还如往常般守卫森严，但侍卫脸上都透着一种灰白绝望之色，好像明知道国破在即。
安若泰刚想往里进，却被一个侍卫给拦住了，“站住！你是什么人？就往敢里闯？不知道这里是皇宫吗？”
“我是大皇子安若泰！”安若泰沉声说。
那侍卫愣住了，随即上下仔细打量了他一眼，突然眼睛一亮，“真，真的是皇储殿下！”他腿一软跪了下去，“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前段时间，他们都说，都说您已经……所以卑职一时没有认出来您！殿下恕罪！”
旁边的侍卫早跟着他忽啦啦跪了一地，脸上都有不安的神色，生怕安若泰怪罪。
安若泰却只是点点头，抬手示意他们起来。
虽然先前那侍卫没把话说完，但安若泰哪里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自己这么久没有回国，几个师弟们又都遭了颜倾城的毒手，大荒众人以为他也已经遭难再正常不过了。
侍卫们见安若泰神色平和，并没有着恼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争先恐后地带他进宫，还有机灵地转身就往里跑着去报信，“皇储回来了！皇储回来了！”
安若泰在一众侍卫们的护持下，浩浩荡荡地向皇宫大殿而去。还没等进殿门，听到消息的安道慈已经抢先一步迎了出来，后面跟着神色各异的一群大臣。
“父皇！”安若泰上前两步跪了下去。
安道慈抢着将安若泰扶了起来，脸上已是老泪纵横，“泰儿！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你没死！你没死！”
“皇儿回来晚了，让父皇受累了！”眼见不过分别数月，父亲的头发已白了一半，神色憔悴不已，不知道自己这一次意外让老父担了多少心，安若泰想到这里，心情也是一阵激动。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安道慈紧紧地抓住安若泰的一只胳膊，好像要借此确认，传说中已经死去的儿子真的回来了。
身后群臣中站着的丞相董襄，看到父子相逢的一幕，神情却有些晦暗不明。他微微地笑着，眼底却闪着阴冷的光。
见安道慈父子都有些情绪激动，董襄笑吟吟分开众人走上前来，“国主，殿下，父子重逢乃是大喜之事，如今天枢国国势紧张，皇储归来正是如虎添翼，还是先进殿好好商议商议再说。”
“丞相所言甚是。”安道慈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擦了擦眼角的老泪，拉着安若泰的手就要进入正殿。
岂料刚一转身，宫门处就传来一阵不安的喧哗之声，众人不禁愕然。
就见一个侍卫面色慌张，急步跑来，跪在了安道慈面前，“禀国主，大事不好，敌军已开始攻城！”
安道慈和安若泰都是神色一僵。在场众人也不由得面面相觑。
在五国联兵围城之际，他们就预计敌军攻城之战马上就要开始。可是不知道为了什么，竟是左等右等也没见动静。开始大家还会猜测敌人这番又有什么诡计，后来见城外始终没有举动也就懒得猜了。
甚至有乐观的人以为，说不定他们见天枢国城墙高耸牢固，会放弃强攻之举，以围困为主。想不到偏偏在这个时候，皇储安若泰刚刚回来，还未来得及讲述别后遭遇，敌军却开始攻城了！
“大家不要慌张！”安若泰扫视了众人一眼，安抚说，“这次七国之乱，背后还有一个大阴谋在。我这次回来，就是要揭破这个阴谋的。大家且随我到城墙上去，说不定一场干戈还能化为玉帛。”
在场众人，包括安道慈脸上都露出怀疑之色。双方打了这么久的仗，就算原本没有仇怨，现在也是仇如海深，哪里是这么容易凭着安若泰一席话就可以握手言和的？
安若泰知道众人不信，但现在形势紧迫，他也顾不上跟众人细说，边向外走边说，“大家且跟我来。”
安道慈和众臣子面面相觑，都有些不知所措，还是董襄笑道，“咱们还是听殿下的话，跟他去看看吧，万一如他所说，岂不是一桩好事。”
安道慈也觉得董襄所说的话极为顺耳，这种时候了，大家都知道，只要敌军开始攻城，守是守不住的，还不如死马当做活马医，看看安若泰的打算再说。
于是示意众人都跟在安若泰的身后。
安若泰一路疾行，却是上了正对着敌军的城墙。后面跟着的众人自然也只得跟上了去。
上得城去，激烈战场便近在眼前。到处都有敌军士兵搭了云梯想要爬上城来，而城墙上守城的士兵则不断地将滚石擂木之类的重物抛下墙去，忙得焦头烂额，只听得到处喊杀声一片。
安若泰看了看天色，想借风势施展一个法术，将敌军攻势暂缓一下，也好给自己赢得一个说话的机会，却没想到他刚一试图凝聚灵力，胸口中就是一阵剧痛，喉间随即一甜。
安若泰一惊，知道是内脏的伤发作了，可在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哪敢当众把这口血吐出来，只得生生咽了下去，却把自己的脸上弄得血气上涌，红得吓人。
离他最近的安道慈没有发现儿子的异样，不远处的董襄却看在眼里，暗暗冷笑一声，不动声色地站在当地。
好在天枢国守城的将士也知道，一旦城破，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所以极力抵抗，第一波攻势暂时被压住了。敌军开始调兵谴将，安排第二波攻势，安若泰敏感地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当即不顾伤势，站在城墙上最显眼的位置，运用灵力冲着敌军阵前大喊一声，“我是天枢国皇子安若泰，各位且慢动手，这里面有误会！”
蓄含了充沛灵力的声音在两军阵前清晰回荡，连后方督战的三国国主都听得清清楚楚。
“天枢国皇储？”傅泗淇狐疑地看了看何明智，“不是说他失踪了吗？怎么现在却冒了出来？”
希楚成老谋深算，想到的却是安若泰的最后一句话，“他说这里面有误会，什么误会？”
何明智眼色闪过一丝戾色，“说他失踪是安道慈老贼的说法，如今他安然无恙地出现，更说明那老贼在说谎。我们还有什么可听的？先打了便是。”
“且慢动手！”傅泗淇本能地觉得哪里不对，“如果他说的话与我儿有关呢？”
“你！”何明智怒道，“攻城正需一鼓作气，现在耽误了，以后只怕要损兵折将！”
希楚成眼中目光一沉，随即笑着说，“你们俩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前天老何要等，平原非要攻，如今平原要等，老何却又不愿意了。好在我们占了优势，且听听他说什么也无妨。”
二比一，何明智也没法坚持下去，却暗暗给自己的副将递了个眼色。那副将点头无声无息而去。
希楚成和傅泗淇则打马到了城下。
“安若泰，你别给老子使这缓兵之计，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吗？”傅泗淇高声喝道。
安若泰见他们肯前来，心中不由一宽，知道傅泗淇就算没有完全相信自己的话，至少也是动了心。
“傅伯父！希伯父！我和几位师弟情同手足，你们也算是看着我长大的，难道我还会骗各位不成？天枢国亡事小，我只怕各位伯父坠入颜倾城的套中还不自知！”
颜倾城？！
希楚成和平原震惊对望，这一切与颜倾城有什么关系？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