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勇闯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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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云宫，浮生殿。
卓牧云与远道而来的天璇国师洗星相对而坐。两人面前都放着一杯茶，却谁也没有动。
一向冷静如石岳的洗星，一头长长的白发似乎已经失去了光泽。他专注地望着面前的茶水，似乎在观察茶叶在杯中的起落。但仔细看去就会发现，他的目光焦点根本不在茶水中。
“情形已经如此，新帝可有对策？”最终，洗星沉沉开口。
卓牧云轻轻转动手中的杯子，“虽然现在并无证据，但我怀疑此事背后主谋就是颜倾城。能将原本井然有序的七国搅得如此一塌糊涂，也只有咱们的这位老朋友才办得到。”
洗星微微点头，“我也有此感觉。星相显示，此番动乱虽看似无章，其实内中皆有关联。而魔星异动，光芒陡长，这一切的背后，少不了妖界诸王的影子。”
“除了何钦，其他皇储的下落还没有找到吗？”
洗星摇头，“原本七国还能上下一心，在此事上形成合力，但何钦之事打乱了一切，如今，就算有什么线索，也是晚了。”
“首要之事就是阻止七国动乱继续，正本清源，既然已经知道背后可能是颜倾城在主使，只怕可以找到蛛丝马迹。”卓牧云沉吟着，眉宇中有掩不住的担忧，“就只怕……”
洗星一声长叹，“就只怕已经来不及了。”
卓牧云蓦地站起，“那么国师此次前来……？”
洗星有些吃力地避开了他的目光，“我知道新帝刚刚经过了牧云宫一战，七脉皆伤，只怕已经行动不便，不过，为了七国安危，洗星有个不情之请……”
他斟酌着，有些迟疑。
卓牧云只是静静地等着，也不催他。
洗星终于微垂着头说，“我这也算是明知不可而为之。我想借新帝的百会剑一用。有了此剑，或可借陛下威名，让七国散乱势力重归一统。”
“不行！”清脆的怒斥传来。卓牧云还未回答，桑柔已经掀帘而入。
“百会剑是牧云的佩剑，自来就有上方宝剑的威仪，而且已经通灵。此剑牧云向不离身，此刻又是非常时期。他受了伤，正要仗此剑防身，怎么能轻易借出？况且……”
桑柔看着洗星尴尬的脸色，终于咽下了后半句话没说。
但她纵不说，洗星也能知道她的言下之意：卓牧云正是伤在七国国主手中，现在，他凭什么还要来借人家的佩剑，为七国出力？
洗星神色黯然，“也罢……”
“无妨，国师拿去便是。”卓牧云淡淡地说，随手将一杯古朴的长剑从身边解下，递到洗星面前。
洗星愣了一下。他原是未报多大希望，没想到卓牧云真的肯借出自己的随身佩剑。
“牧云！”桑柔急了。
卓牧云摆摆手止住她，转对洗星说，“国师是为了天下，我一人安危，岂足道哉。”
洛缤纷骑着火凤在云间疾驰，不知日夜之过，数千里奔波，她几乎累得要在火凤身上睡了过去，却靠着一念坚持，竟然没有稍事休息，直接飞回了牧云宫。
跳下火凤，洛缤纷一路跑着冲进了正殿。而笨笨带着她飞了一路，直等到目的地一到，缩回洛落的额心，就躲到里面呼呼大睡去了。
“卓牧云！卓牧云！”
卓牧云正送洗星离开，两个听到洛缤纷的声音，都是怔了一怔。卓牧云是不知道洛缤纷又出了什么事，洗星则是万分诧异竟然有人在新帝宫中如此大呼新帝名讳，而新帝竟然神色如常，不以为意！
这究竟是何等人物？素来心静如水的洗星也不禁饶有兴致的站下了。
他看到，一个风尘仆仆，却满脸兴奋、满眼灵动的朱衣少女，冲着两人奔了过来。
洛缤纷却根本没有看洗星，她的眼里只看到了卓牧云。
洛缤纷几步奔过来，拉住了卓牧云的手，兴奋地说，“卓牧云，我知道怎么解你的毒了……”
卓牧云愕然，“你怎么知道的？”
“我问了颜倾城啊，是他告诉我的……”洛缤纷全没注意到自己这话一出口，卓牧云和旁边的洗星已全都面色大变。
还没等她接着往下说，脸色铁青的卓牧云已经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你去见了颜倾城？”
洗星更是面色沉如锅底，若不是卓牧云已经抢先一步，他只怕也要抓住洛落的胳膊了。
洛缤纷毕竟只是单纯率性，却并非反应迟钝，马上知道自己此举犯了卓牧云的大忌。看着卓牧云像喷出火来的眼神，不免心虚地低下头去，喃喃地为自己辩解，“因为，因为你是伤在他手里的，只有他才知道解毒之法嘛。”
“胡闹！”卓牧云怒道，“你知不知道那颜倾城心思诡异，早就对你图谋不轨，还敢去自投罗网！你若是有了什么差池，以我现在的灵力，要怎么才救得回你？”
卓牧云如此大怒的场面，不要说洛缤纷是第一次见，就是洗星也是第一次见，不免有些发愣。
新帝发了雷霆之怒，大荒之中不闻之瑟瑟的恐怕也没有几个。连洗星都忍不住小小地退开了一步。而洛缤纷的反应却是非常直接，她愣了一会儿，就直直地看着卓牧云说，“原来你不是怪我，是怕我出事呀。”
呃？
卓牧云和洗星都听傻了。本来卓牧云还想接着训斥洛缤纷，却被洛缤纷这神逻辑搞得一阵脸红心跳。
洛缤纷却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卓牧云一向淡定的脸颊上那点可疑的红色，不禁有些想笑。
他这是，害羞了？
一时间，洛落鬼使神差地反过来伸手摇了摇卓牧云的衣袖，非常自然地撒娇说，“好了，卓大哥，我知道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去跟他见面了，反正我已经平安回来了，你就不要生我的气了嘛。”
做错了事撒娇卖萌耍宝，只要能够逃脱责罚，洛缤纷是什么招数都不忌讳的。
这一套，她在火凤谷中早就练得熟极而流了。
卓牧云新帝虽当了几百年，却还没有经过这种阵势，竟然有些手足无措。一时之间，也忘了反应自己已经从“卓牧云”升格成了“卓大哥”。
“卓大哥？”洛缤纷一见到卓牧云原本黑云密布的脸上渐渐缓和，立刻知道危险远去，马上笑嘻嘻地说，“你知不知道千寒山在哪里？”
卓牧云已经被这小丫头又是任性又是撒娇地给绕晕了，也顾不得再纠结她和颜倾城见面的事了，下意识地回应说，“千寒山？你问这个干什么？那里不但远得很，还有敕龙，是大荒中有名的危险之地。”
听说“又远又危险”，洛缤纷先是皱了皱眉，但听到最后那敕龙两个字，却又开心起来，“原来真的有敕龙啊！太好了！”
卓牧云心中再次涌起了一种她要闯祸的不祥预感，警惕地问，“你要干什么？”
洛缤纷眨了眨眼睛，“当然是要帮你解毒啊！颜倾城说，他的万年蛇毒只能用敕龙七寸血才能解的。他说敕龙是在千寒山，我还怕他是在骗我呢。”
卓牧云本能地和洗星对视了一眼。
洗星微微沉吟着说，“虽然我不知道这位姑娘……”
“我叫洛缤纷，不是什么这位姑娘……”洛缤纷自觉立了大功，在旁边得意地插嘴。
卓牧云瞪了她一眼，“不得无礼，这是洗星国师。”
洛缤纷被他一瞪，吐了吐小舌头，对洗星做了个鬼脸，藏到卓牧云身后去了。
洗星有点哭笑不得，只得装做没有看到，继续说到，“这位……洛落姑娘，虽然不知道颜倾城为什么愿意会把解毒的秘方告诉她……”
“他哪是愿意？他根本是被我威胁的啦！因为我救……”洛缤纷刚想宣扬自己的得意事迹，却再次被卓牧云狠狠的瞪了一眼，当下又吐了吐舌头，咽回了刚才的话，再次躲到卓牧云身后去了。
洛缤纷不知道事情的轻重，卓牧云可是清楚得很。洗星就算开通，毕竟是天璇的国师，如果让他知道，当初正是洛缤纷怂恿人偷了七国玉玺，而且毁了玉玺救了颜倾城一命，只怕绝不会如此云淡风清。
说起来，洛缤纷做下的这件事，如果被七国的人知道，就算是新帝，想要保住她只怕都很难。偏偏这小丫头一点心机也没有，竟然随随便便就想把这件事说出来。
想到这儿，卓牧云忍不住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看到卓牧云眼中的寒意，洛缤纷吓得一缩脖子，委屈地想，干嘛又瞪我？我刚刚明明什么也没说……
洗星没有留意他们这飞来飞去的眼神，只是顺着原来的思路往下说，“依我对万年蛇毒的了解，这个方子只怕是真的。敕龙之血本是剧毒，万年蛇毒更是毒中之毒，想要以毒攻毒，世上除了千寒山的敕龙七寸血，恐怕还真的找不到适应之物。”
“我也这样想。”卓牧云沉思着说，“只是敕龙生性狡猾残忍，极难对付，之前，就算是有人想到了这个法子，也没有人成功取得过它的七寸血。”
“无论如何都值得一试！”洗星肯定地说，“陛下的内伤加上蛇毒，实在已耽误不下去，我之前为陛下诊疗之时就已经发现，若不能彻底清除陛下体内积郁的蛇毒，七脉之伤恐怕永无痊愈的可能。”
卓牧云微微点头。
洛缤纷兴奋地从卓牧云身后探出头来，“卓大哥，国师也这样说，那我们现在就去吧，好不好？”
“这件事，还是从长计议。”卓牧云沉思着说，“我们先送洗国师下山吧。”
“如此，洗星告辞了。祝陛下此行一切顺利，早日伤愈归来！”洗星长揖一礼，唤出灵骑，乘风而去。
洛缤纷看着洗星离开，也待和卓牧云一起返回浮生殿。却被卓牧云牢牢牵住了小手。
洛缤纷一阵心脏狂跳，红着脸看向卓牧云，却发现卓牧云正一脸严肃地看着她，“有一件事，你一定要牢牢记住。”
洛缤纷一愣，“什么事呀？”“你让人偷了七国玉玺，练成灵丹，救了颜倾城之事，除了我之外，再也不能让任何人知晓！记住了吗？”
“为什么？”洛缤纷不解。
卓牧云严厉地看着她，“你还不明白？颜倾城为什么会有魔君之称？大荒之中，他的仇家没有数千，也有累万。七国之中，不知道多少人恨不得食其肉寑其皮，若是被他们知道此事，连我也保不住你！”
最后一句话，卓牧云说得声色俱厉，洛缤纷不由得缩了缩头，有些委屈地说，“知道了。”
卓牧云见她听话，方放缓了脸色，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还握着洛缤纷的小手，忙不迭地松开，后退了一步。
洛缤纷心情复杂中，看到卓牧云微显狼狈的样子，也不由得偷偷笑起来。
这个卓大哥，有时候还挺可爱的。
巨大的古旧皮卷缓缓在半空中舒展开来，几乎占据了浮生殿整整半壁的面积。一个人若站得太近，根本无法看全它的全貌。
卓牧云站在画卷前方丈余，一手轻挥，原本空白的皮卷上，河流山川，大小字迹一一显现。
面对如此神奇的大荒图志，洛缤纷不由惊叹：天啊，原来大荒的面积如此巨大！自己曾经到过的那些地方，恐怕还不到这张图的十分之一。
她带着好奇地走上前，站在卓牧云的身侧，和他一起凝神看去。
原本纷杂如繁星的地点，细细看去，渐渐也看出了清晰的脉络。
蓦然，一个熟悉的名字跃入眼帘，让洛缤纷心脏猛跳：火凤谷。
紧挨在旁边的不远处，就是她曾经大闹过一场的洛氏山。
想到火凤谷中的阿崖婆婆，洛缤纷一阵思念，想到还没有帮她找到她的儿子小叶子，又有些内疚。再想到自己在洛氏山中胡闹的情景，洛缤纷的嘴角又不禁噙上了一丝笑意。
不过很快，这些思绪都被她抛到了一边，她急切地在地图上寻找着目前她最想看到的地方：千寒山。
还未等她找到，卓牧云手指轻划，地图上的所有标识飞速地向一侧滑去。洛缤纷看得头晕目眩，但觉斗转星移间，一处宫殿已经静立于地图中央。宫殿上方标注着小字“牧云宫”。
“这就是我们现在的牧云宫？”洛缤纷指着图标惊叹。
卓牧云微微点头。
“那千寒山呢？”洛缤纷在牧云宫四周探着小脑袋四处查找，“怎么看不到？”
卓牧云微微一笑，从大殿正中走到了左侧角落，指了指隐在巨大地图一角的一处山峰。
洛缤纷俯下身去，看着那处写着千寒山的山峰，再转头看向遥遥立在地图中央的牧云宫，眼睛越睁越大。
这么远？！
终于，洛缤纷站起身来，仰天长出了一口气，小脸上的表情从沮丧到坚毅，最后，她用力握了握小拳头，一把拽住了卓牧云的袖子，“走！”
卓牧云反倒被她拽得愣了一下，“啊？去哪里？”
“当然是千寒山！那地方那么远，不早点走，怎么能早点到啊？”
洛缤纷和卓牧云并肩向殿外走去，夕阳余韵之中，一道苗条身影逆着光影出现在殿门处。
“你们打算就这样去吗？”桑柔尖锐的声音响起。
洛缤纷疑惑地站下了，卓牧云则微微眯起了眼睛。
“桑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洛缤纷看着桑柔微带怒气的脸，“你不希望卓大哥的伤快点好吗？”
“卓大哥”三个字再次刺激到了桑柔，她狠狠咬了咬牙，压下了自己心中的不快，“你可知那千寒山有多凶险？”
洛缤纷摇头，她哪里知道啊。
“传说那千寒山上妖魔横行，凶险之极，其中又以敕龙为最。敕龙脾性极狂，桀骜不驯，又身披厚片，刀剑难伤，锋利的爪子能轻易撕烂猛虎，就是天庭的神仙都要惧怕三分。何况你们这次要取的，是敕龙的七寸血，那是敕龙性命交关的东西，它岂能不与你们性命相搏？牧云若是平时也就罢了，现在他……”桑柔顿了一下，“若是正面交锋，谁能保证可以全身而退？”
卓牧云叹道：“你说得都有道理，但我还是要去。”
“难道不能想个别的法子？”桑柔急道。
“颜倾城的万年蛇毒岂是那么容易解的？若是还有别的法子，也一定不会易过取得敕龙血。”卓牧云平静地说。
“这……”桑柔一时语塞。
洛缤纷看着她着急的样子，大方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桑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卓大哥的。”
桑柔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看着卓牧云，不知不觉中眼中已有泪花闪烁。
卓牧云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抬起手，在她的肩上轻轻拍了拍，“你别担心，我会小心的。倒是你，我走了以后，你一个人留在牧云宫，要提防颜倾城趁这个时候过来暗算。”
桑柔心中一暖，低头装作不轻意地以丝巾拂过眼角，“既然你决定了，我也不拦着你。你的灵骑还有你们路上要用的食水，我已经准备好了。希望你们早去早回。”
“你都准备好了？”洛缤纷奇道，“可是你刚刚不是还……”
“我只是想尽力劝劝他罢了，”桑柔苦笑，“其实我来之前，就知道自己必定是劝不了他的。何况，如果真的能够治好他的毒伤，就算要我的命，我都不在乎……”
桑柔说到这里，眼泪又止不住落了下来，她再也忍不住，也不和卓牧云道别，转身跑出了殿外。
洛缤纷怔怔地看着桑柔的背影，心里有点怪怪的感觉，她抓了抓头，带着好奇地神色看着卓牧云，小心地问，“卓大哥，桑姐姐她，是不是很喜欢你啊？”
卓牧云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我们走吧。”
白云浩渺之间，一骑灵骑如风掠过。灵骑展翅之间，卓牧云平静沉着地端坐其上，在他身前，洛缤纷微红着小脸，有些不安地微微动来动去。
卓牧云以为她是不习惯这只灵骑，又担心她掉下去，于是小心地伸出一只手去，轻轻揽住了洛缤纷的腰。没想到，洛缤纷却动得更厉害了。
“缤纷？”卓牧云不解低头，“你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洛缤纷赶快矢口否认。
她怎么能告诉卓大哥，她不安是因为虽然这不是她一次与卓大哥共骑而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却不同上次。
她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对卓牧云生出了异样的感觉。感觉到他就在自己身后，闻着他身上淡淡的云草气息，她就脸红心跳得不能自己。而且，她却是拼命命令这颗小心脏，不要跳不要跳不要跳，这颗小心脏却好像自有主意，根本不理会她这个主人的意见，反而跳得更欢了。她真担心这样心跳下去，以卓牧云的耳力，很快就要听见了！
情急之下，洛缤纷也算急中生智，开始在心里默念以前在火凤谷时，阿崖婆婆教给她的百草诀。这招还真有效，洛落从火金莲的药性开始背，一路背到海蓝姬，终于觉得自己的心跳慢慢平静下来。
想不到的是，她这边刚刚平静了一点，卓牧云竟然不知是有无意还是无意，竟然把手放到了她的腰上！
这一下，洛缤纷那可怜的小心脏再也承受不了了，直像打鼓似地响了起来。别说是背百草诀，就是背全整本大荒记也没用了。
偏偏卓牧云还懵然不觉，见洛缤纷脸红如醉，心跳如擂鼓，几乎像是坐都坐不住，一头从灵骑上栽倒下去的样子，担心得连连追问。
“如果有不舒服，千万别硬撑，我们可以找个地方歇息一下再飞……”
“哎呀我都说了没事了！”洛缤纷本来就没什么城府，被卓牧云给问急了，也顾不上掩饰了，脱口而出，“人家就是紧张嘛！”
“紧张？”卓牧云失笑，“你这种胆大包天的小丫头也会紧张？况且这里离千寒山还有半天的距离，你现在就开始紧张，到时面对敕龙怎么办？”
洛缤纷气急，“谁说我在紧张敕龙啦？那个什么厚皮利爪的怪物，我才不怕呢！”
“那你紧张什么？”卓牧云低了低头，眼见自己怀中的小丫头正面红耳赤。
“是因为你啦！”洛落大声说，“因为你坐在我后面，因为你抱着我，所以我，所以我……”
说到这儿，洛缤纷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忽然张口结舌起来。
这，这，这不是跟人家表白了吗？我的天呀，我怎么就这么说出来了？
一时间，洛缤纷羞得真恨不得自己一头从灵骑上栽下去算了。
她把头深深埋了下去，几乎趴在了灵骑光滑的羽毛上，像驼鸟一样，再也不想抬起头来了。
卓牧云做梦也没有想到洛缤纷会说出这番话来。乍听此言，见多识广的新帝陛下也愣住了。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洛缤纷话已出口，最初的尴尬过去之后，反倒有一种轻松解脱之感。反正说都已经说了。可是隐隐的，她又开始担心起卓牧云的反应来。
卓大哥会不会瞧不起自己？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没羞没臊的疯丫头？他会不会讨厌我？会不会从此不理我？他喜欢我吗？
洛缤纷只觉得自己现在脑袋里乱成一团，像成群的蜜蜂在嗡嗡乱响，吵得她几乎想要大喊一声“安静！”
但等啊等，等啊等，卓牧云却始终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洛缤纷实在受不了这种诡异的安静，小心翼翼地从灵骑上抬起头来，再偷偷地半侧过身子，用眼角偷偷瞄了瞄卓牧云，想看看卓牧云的反应。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一袭月白长衫的新帝淡然地坐在灵骑之上，眼神专注地看着前方悠然飘过的一朵白云，他的神情也如那朵白云般悠远清淡。
洛缤纷当然不会想到，天底下像她这般勇于承认自己内心情感的人其实并不太多。
而这个时候的卓牧云，因为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这种情形，他做出的不过是最最平凡的男子都会做出的举动——
只当没有听见。
洛缤纷眼见卓牧云恍若没有听到自己的话，在最初的尴尬、担心过去已后，只觉得一阵巨大的失落压在了心头。她连向卓牧云开口询问的勇气都没有了。
卓牧云本就不喜欢多话，两人同行，一路上都是洛缤纷在叽叽喳喳，卓牧云间或回答她一两个问题。这会儿洛缤纷无精打采，一言不发，卓牧云更不会主动挑起话题，剩下的路程，两人竟是一路无话地飞到了千寒山。
一到千寒山的地域，洛缤纷也顾不得自己的那些小女儿心思了。从云层之上看去，只见一片层峦叠嶂，山间谷地或是森林或是草地，只觉满眼苍翠，透着一种原始天然的莽苍之气。一眼望去，竟看不到龙潭的所在。
“这就是千寒山啊？怎么看不到敕龙啊？”洛缤纷惊叹着，从灵骑上直起身子，偏过头去细看那些参天古木。
卓牧云轻轻一笑，“你以为敕龙是你养的？你刚到千寒山，它就会从龙潭里飞出来见你？”
洛缤纷不好意思地一吐舌头，“我没想到千寒山这么大嘛。”
两个人相视一笑。一路上有些尴尬的气氛在不知不觉中就已消散。
卓牧云驱使灵骑，缓缓降到了一片山涧。
但见不远处一条小溪清澈流过，山涧中绿草茵茵，其间各色鲜花争艳，或花朵如碗大，或其小如豆荚，或像蝴蝶，或像流苏，就连洛落这种来自火凤谷，看过不少奇花异草的人也不免有些看花了眼。她刚想伸手去摸摸一株极艳的红花，却被卓牧云一把抓住了小手。
“怎么了？”洛缤纷不解。
“千寒山中妖邪很多，不知名的生物，还是不要碰触为好。”卓牧云一脸慎重。
洛缤纷有些不以为然，偷偷地冲着花草们做了个鬼脸，悄声说，“等卓大哥不知道的时候，我再来看你们啊。”
说着，她下意识地伸手轻轻拍了拍一朵幽蓝小花的叶子，要和对方告别。
变故就在刹那间发生！
原本娇弱美艳的小花瞬间暴长，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如一把大伞向着洛缤纷兜头盖了下来！
随之而来的，是伞中一团浓郁白气急速扩散！大伞尚未把洛缤纷完全遮住，那团诡异的白气已经在方圆一丈之地把洛缤纷的身影笼罩其中！
事起仓促，洛缤纷甚至来不及惊呼出声。而本来走在洛缤纷身前的卓牧云，却在瞬夕之间做出了反应。就在白气初起的时候，卓牧云已经一把抓住了洛缤纷，等到洛缤纷被白气吞没，对面已不能见人，根本看不清花伞中发生什么事之时，卓牧云感到有一只冰冷的触角蛇一样滑上了他和洛落牵在一起的手。卓牧云想也没想便并指如刀，沿着这道触角切了过去。
迷雾中只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趁着手上一松，卓牧云抓紧洛落，纵身急退，同时一手挥出，一道水帘样的屏障凭空出现在两人与花伞中间，将那些如同活了过来的妖异白气与诡异花伞的追击挡在屏障之外。
因为情急之下动用了灵力，卓牧云只觉胸前气血一阵翻涌。他深深呼吸了一下，强压下那阵不适。
眼看着那道白气和花伞还在奋力挣扎着要突破正变得越来越稀薄的水帘屏障，卓牧云一声轻啸，灵骑从森林上方疾飞而下。卓牧云一把抱起犹有些意识茫然的洛缤纷驾上灵骑。
灵骑一声长鸣，带着两人飞上了半空。
直到灵骑远远地飞离了那处看似奇美安宁，实则蕴藏无数凶险的山涧谷地，惊魂未定的洛缤纷才一把抱住了卓牧云，“卓大哥！卓大哥！那朵花，那朵花要吃我！”
卓牧云被她抱得有些尴尬，欲待推开她，又见她怕得厉害，只得安抚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别怕，没事了。那不是花，那是一种妖物，叫做妖姬蓝，最喜欢幻化成无害的花草害人。都是我一时不察……”
“不，”洛缤纷抽噎着说，“是我自己不好。你明明让我不要随意碰触这里的花草。是我没听你的话……还害你动了灵力……”
卓牧云从怀中掏了块手帕递给她，温声说，“若不是为了我，你怎么会不远千里来到这么凶险的地方？让你受伤，我心何忍？”
洛缤纷惊魂初定之下，听着他温言轻语，只觉胸中激情震荡，竟是不能自已。她也顾不上害羞，更紧紧地抱紧了卓牧云。
一种温馨亲密的气氛在两人间缓缓流动，脚下虽仍是莽苍的太古森林，但凶险难测的千寒山似乎已离他们很远了。
灵骑在森林上空继续飞行，从上面看下去，林涛如海，到处都是生机，也到处都是危机，有时飞了很久，却感觉根本还在原地。
卓牧云凝目沉思，洛缤纷有些沉不住气，“卓大哥，到处看起来都差不多，我们这样飞下去，可能永远都找不到敕龙潭啊！”
卓牧云摇摇头，“不对，看起来这些树都差不多，但你用心感应一下，会发现它们的气息是不同。敕龙是妖力极强的妖物，它纵然可以隐藏自己的妖气，还是不免会流泄出来。”
“哦。”洛缤纷恍然大悟，她试着闭上眼睛，伸开双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果然，聚精会神的结果，她开始感应到这座森林的细微变化。
“这里！就在下面！”洛缤纷忽然睁开眼睛，下意识地手指点向灵骑正下方。
卓牧云不禁心下暗奇，凭借妖气寻找敕龙踪迹的法子是他想到的，但洛缤纷竟然能比他更快地发现妖气的所在！
难道这番受伤，让自己的追踪术也受了影响？
洛缤纷所指的这处的林间空地和方才那番姹紫嫣红截然不同。一片湿地中，稀疏地长着几十棵不知名的树木，唯有林地正中央一棵苍劲古柏，拔地而起，直插云霄而去，显得气势不凡。林中缓缓飘荡着丝丝缕缕的白雾，但雾气并不浓重，淡如轻纱，反给这片林地笼上了一层仙境般的飘渺之气。
只不过，有了刚才的教训，就算这地方真的是仙境，洛缤纷也不敢掉以轻心了。她乖乖地跟在卓牧云后面，一手还紧紧牵着卓牧云的手。
两人走近古柏，方才看清古柏的根茎盘根错节，树上也挂满藤蔓，藤蔓上还结着一串串不知名的果实。
洛缤纷绕着树走了两圈，一边试着和大树对话，“喂，大树，你知不知道敕龙潭在哪里啊？”
古柏寂然无声。
卓牧云有些好笑地看着洛落一边绕树转圈，一边喃喃自语，表情一时期待，一时懊恼，不免好奇，“你在做什么？”
洛缤纷气得一脚踢在树干上，“和它说话嘛，可是它装傻不理我。”
洛缤纷这一脚，完全是为了泄愤，卓牧云刚要回应，“大树怎么可能会和你对话“，就见这株古柏轻轻地晃了晃树叶，发出了一阵轻微的沙沙声。
洛缤纷拍掌笑道，“好了，好了，你到底还是忍不住了。”
“它，它真的会和你说话？”卓牧云惊奇地问。
“当然了！”洛缤纷得意地说，“其实所有的花草树木都会说话哦，不过你们是听不到的了。”
“难道你能听到？”卓牧云再次意外地看了看那棵树，又看了看洛缤纷。
洛缤纷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嗯，能呀，从小就能。开始我还以为人人都是这样的，后来才知道，只有我能哦！”她得意地伸着手指，指了指自己皱起来的鼻子。
卓牧云不禁失笑，暗暗点头，原来玄阴还有这等特长。
“那它说什么？”卓牧云指着古柏问。
洛缤纷对着古柏做了个鬼脸，“它说，它都活了上千年了，本来不稀罕搭理我这个小丫头，可是没想到我居然这么粗野，还踢它，它生气了，问我到底想干嘛。”
洛缤纷说完，又对着古柏吐了吐舌头，恭恭敬敬地对着古柏鞠了个躬，“古柏爷爷，踢你是我不对，对不起啦，不过，谁叫你不告诉我敕龙潭在哪里的？”
古柏又是一阵沙沙轻响。
洛缤纷侧耳听了一会儿，转身对卓牧云说，“古柏爷爷说，它不是不想告诉我，可是那里非常凶险，去过的人都没有回来过。”
她又转向古柏，“我不怕凶险，我一定要去敕龙潭，古柏爷爷，你就告诉我吧，我会好好答谢你的。”
洛缤纷脸上流露出渴求的神情，向着古柏连连做揖。
古柏静默了一会儿，忽然，所有缠在它身上的藤蔓枝条全都无风自动起来，如蛇一般在空中舞动。
卓牧云大惊，一把将洛落扯到自己身后，迅速疾退到丈余之外。
但这些藤蔓并未趁机攻向他们，遍布古柏的藤蔓在舞动得越来越快之后，一点一点离开了古柏的树干，最后，就像当初突然起舞一样，开始慢慢静了下来，像树帘一样向两边退去。
“啊！”洛缤纷一声惊呼。
只见在藤蔓散开的地方，原来被这些藤蔓遮住的地方，靠近古柏根部，露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树洞。
树洞看上去黑乎乎的，一阵阵阴寒的气息从里面逸出，让人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战。
古柏的叶子再次发出不易察觉的轻响。
洛缤纷愣了一会儿，对卓牧云说，“古柏爷爷说，这个树洞就是去往敕龙潭的入口。至于到了那里会发生什么，它也不知道，它只能帮我们到这里了。”
卓牧云看着那个树洞沉思了片刻，“缤纷，不如，你就留在这里等着，我独自前往龙潭……”
“不！”洛缤纷紧紧握住卓牧云的手，“说好了我们一起的，我才不会让你一个人去冒险呢！”
卓牧云犹豫了一会儿，目光落在两人紧紧相牵的手上，终于还是点点头，“好吧，多加小心！”
两人携手向着那处树洞走了过去，刚要起身跃入，洛缤纷忽然说，“等一下！”
她回身再次对着古柏郑重地鞠了一躬，“谢谢你，古柏爷爷！”
古柏发出了一种低沉的嗡嗡声。
洛缤纷一笑，牵起卓牧云的手，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一头，纵身跃入了树洞。
树洞里远比外面看到的还要空阔，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只闻得下坠时带起的气流急剧地向身后流逝。洛缤纷起初有些害怕，但感觉到卓牧云掌心传来的安定与温暖，心情也就慢慢平复下来。
“明！”耳边传来卓牧云清朗温润的低喝。
原本幽暗的空间突然一点点亮了起来。可以看见他们正身处一处向下的洞穴中，还在不停地下坠。但下坠的速度却很平缓，仿佛御风而行。
“砰”的一声轻响，两人已经落到了实地。
卓牧云手指轻点，那团白光随之照亮了四周。
这是一个圆型的洞穴，看来已经到了古柏树洞的底部，可是前方却隐隐有光亮透进。
“这上面有出口！”洛缤纷迅速反应了过来。
“嗯，不错。”卓牧云再次握紧了洛缤纷的手，谨慎地带着她向出口亮光处行去。
随着两人越走越近，光亮也越来越明显。已经可以看出，在这个洞穴的壁上，挂满了藤蔓。在这片藤蔓间，有一片最强的光亮。
卓牧云小心地一手牵着洛缤纷，一手前伸，低喝一声，“开！”
藤蔓静止了片刻，哗啦啦地向两侧散开了，露出了一个圆形的出口。
“啊，找到了找到了！”洛缤纷高兴地喊了起来。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卓牧云与远道而来的天璇国师洗星相对而坐。两人面前都放着一杯茶，却谁也没有动。
一向冷静如石岳的洗星，一头长长的白发似乎已经失去了光泽。他专注地望着面前的茶水，似乎在观察茶叶在杯中的起落。但仔细看去就会发现，他的目光焦点根本不在茶水中。
“情形已经如此，新帝可有对策？”最终，洗星沉沉开口。
卓牧云轻轻转动手中的杯子，“虽然现在并无证据，但我怀疑此事背后主谋就是颜倾城。能将原本井然有序的七国搅得如此一塌糊涂，也只有咱们的这位老朋友才办得到。”
洗星微微点头，“我也有此感觉。星相显示，此番动乱虽看似无章，其实内中皆有关联。而魔星异动，光芒陡长，这一切的背后，少不了妖界诸王的影子。”
“除了何钦，其他皇储的下落还没有找到吗？”
洗星摇头，“原本七国还能上下一心，在此事上形成合力，但何钦之事打乱了一切，如今，就算有什么线索，也是晚了。”
“首要之事就是阻止七国动乱继续，正本清源，既然已经知道背后可能是颜倾城在主使，只怕可以找到蛛丝马迹。”卓牧云沉吟着，眉宇中有掩不住的担忧，“就只怕……”
洗星一声长叹，“就只怕已经来不及了。”
卓牧云蓦地站起，“那么国师此次前来……？”
洗星有些吃力地避开了他的目光，“我知道新帝刚刚经过了牧云宫一战，七脉皆伤，只怕已经行动不便，不过，为了七国安危，洗星有个不情之请……”
他斟酌着，有些迟疑。
卓牧云只是静静地等着，也不催他。
洗星终于微垂着头说，“我这也算是明知不可而为之。我想借新帝的百会剑一用。有了此剑，或可借陛下威名，让七国散乱势力重归一统。”
“不行！”清脆的怒斥传来。卓牧云还未回答，桑柔已经掀帘而入。
“百会剑是牧云的佩剑，自来就有上方宝剑的威仪，而且已经通灵。此剑牧云向不离身，此刻又是非常时期。他受了伤，正要仗此剑防身，怎么能轻易借出？况且……”
桑柔看着洗星尴尬的脸色，终于咽下了后半句话没说。
但她纵不说，洗星也能知道她的言下之意：卓牧云正是伤在七国国主手中，现在，他凭什么还要来借人家的佩剑，为七国出力？
洗星神色黯然，“也罢……”
“无妨，国师拿去便是。”卓牧云淡淡地说，随手将一杯古朴的长剑从身边解下，递到洗星面前。
洗星愣了一下。他原是未报多大希望，没想到卓牧云真的肯借出自己的随身佩剑。
“牧云！”桑柔急了。
卓牧云摆摆手止住她，转对洗星说，“国师是为了天下，我一人安危，岂足道哉。”
洛缤纷骑着火凤在云间疾驰，不知日夜之过，数千里奔波，她几乎累得要在火凤身上睡了过去，却靠着一念坚持，竟然没有稍事休息，直接飞回了牧云宫。
跳下火凤，洛缤纷一路跑着冲进了正殿。而笨笨带着她飞了一路，直等到目的地一到，缩回洛落的额心，就躲到里面呼呼大睡去了。
“卓牧云！卓牧云！”
卓牧云正送洗星离开，两个听到洛缤纷的声音，都是怔了一怔。卓牧云是不知道洛缤纷又出了什么事，洗星则是万分诧异竟然有人在新帝宫中如此大呼新帝名讳，而新帝竟然神色如常，不以为意！
这究竟是何等人物？素来心静如水的洗星也不禁饶有兴致的站下了。
他看到，一个风尘仆仆，却满脸兴奋、满眼灵动的朱衣少女，冲着两人奔了过来。
洛缤纷却根本没有看洗星，她的眼里只看到了卓牧云。
洛缤纷几步奔过来，拉住了卓牧云的手，兴奋地说，“卓牧云，我知道怎么解你的毒了……”
卓牧云愕然，“你怎么知道的？”
“我问了颜倾城啊，是他告诉我的……”洛缤纷全没注意到自己这话一出口，卓牧云和旁边的洗星已全都面色大变。
还没等她接着往下说，脸色铁青的卓牧云已经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你去见了颜倾城？”
洗星更是面色沉如锅底，若不是卓牧云已经抢先一步，他只怕也要抓住洛落的胳膊了。
洛缤纷毕竟只是单纯率性，却并非反应迟钝，马上知道自己此举犯了卓牧云的大忌。看着卓牧云像喷出火来的眼神，不免心虚地低下头去，喃喃地为自己辩解，“因为，因为你是伤在他手里的，只有他才知道解毒之法嘛。”
“胡闹！”卓牧云怒道，“你知不知道那颜倾城心思诡异，早就对你图谋不轨，还敢去自投罗网！你若是有了什么差池，以我现在的灵力，要怎么才救得回你？”
卓牧云如此大怒的场面，不要说洛缤纷是第一次见，就是洗星也是第一次见，不免有些发愣。
新帝发了雷霆之怒，大荒之中不闻之瑟瑟的恐怕也没有几个。连洗星都忍不住小小地退开了一步。而洛缤纷的反应却是非常直接，她愣了一会儿，就直直地看着卓牧云说，“原来你不是怪我，是怕我出事呀。”
呃？
卓牧云和洗星都听傻了。本来卓牧云还想接着训斥洛缤纷，却被洛缤纷这神逻辑搞得一阵脸红心跳。
洛缤纷却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卓牧云一向淡定的脸颊上那点可疑的红色，不禁有些想笑。
他这是，害羞了？
一时间，洛落鬼使神差地反过来伸手摇了摇卓牧云的衣袖，非常自然地撒娇说，“好了，卓大哥，我知道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去跟他见面了，反正我已经平安回来了，你就不要生我的气了嘛。”
做错了事撒娇卖萌耍宝，只要能够逃脱责罚，洛缤纷是什么招数都不忌讳的。
这一套，她在火凤谷中早就练得熟极而流了。
卓牧云新帝虽当了几百年，却还没有经过这种阵势，竟然有些手足无措。一时之间，也忘了反应自己已经从“卓牧云”升格成了“卓大哥”。
“卓大哥？”洛缤纷一见到卓牧云原本黑云密布的脸上渐渐缓和，立刻知道危险远去，马上笑嘻嘻地说，“你知不知道千寒山在哪里？”
卓牧云已经被这小丫头又是任性又是撒娇地给绕晕了，也顾不得再纠结她和颜倾城见面的事了，下意识地回应说，“千寒山？你问这个干什么？那里不但远得很，还有敕龙，是大荒中有名的危险之地。”
听说“又远又危险”，洛缤纷先是皱了皱眉，但听到最后那敕龙两个字，却又开心起来，“原来真的有敕龙啊！太好了！”
卓牧云心中再次涌起了一种她要闯祸的不祥预感，警惕地问，“你要干什么？”
洛缤纷眨了眨眼睛，“当然是要帮你解毒啊！颜倾城说，他的万年蛇毒只能用敕龙七寸血才能解的。他说敕龙是在千寒山，我还怕他是在骗我呢。”
卓牧云本能地和洗星对视了一眼。
洗星微微沉吟着说，“虽然我不知道这位姑娘……”
“我叫洛缤纷，不是什么这位姑娘……”洛缤纷自觉立了大功，在旁边得意地插嘴。
卓牧云瞪了她一眼，“不得无礼，这是洗星国师。”
洛缤纷被他一瞪，吐了吐小舌头，对洗星做了个鬼脸，藏到卓牧云身后去了。
洗星有点哭笑不得，只得装做没有看到，继续说到，“这位……洛落姑娘，虽然不知道颜倾城为什么愿意会把解毒的秘方告诉她……”
“他哪是愿意？他根本是被我威胁的啦！因为我救……”洛缤纷刚想宣扬自己的得意事迹，却再次被卓牧云狠狠的瞪了一眼，当下又吐了吐舌头，咽回了刚才的话，再次躲到卓牧云身后去了。
洛缤纷不知道事情的轻重，卓牧云可是清楚得很。洗星就算开通，毕竟是天璇的国师，如果让他知道，当初正是洛缤纷怂恿人偷了七国玉玺，而且毁了玉玺救了颜倾城一命，只怕绝不会如此云淡风清。
说起来，洛缤纷做下的这件事，如果被七国的人知道，就算是新帝，想要保住她只怕都很难。偏偏这小丫头一点心机也没有，竟然随随便便就想把这件事说出来。
想到这儿，卓牧云忍不住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看到卓牧云眼中的寒意，洛缤纷吓得一缩脖子，委屈地想，干嘛又瞪我？我刚刚明明什么也没说……
洗星没有留意他们这飞来飞去的眼神，只是顺着原来的思路往下说，“依我对万年蛇毒的了解，这个方子只怕是真的。敕龙之血本是剧毒，万年蛇毒更是毒中之毒，想要以毒攻毒，世上除了千寒山的敕龙七寸血，恐怕还真的找不到适应之物。”
“我也这样想。”卓牧云沉思着说，“只是敕龙生性狡猾残忍，极难对付，之前，就算是有人想到了这个法子，也没有人成功取得过它的七寸血。”
“无论如何都值得一试！”洗星肯定地说，“陛下的内伤加上蛇毒，实在已耽误不下去，我之前为陛下诊疗之时就已经发现，若不能彻底清除陛下体内积郁的蛇毒，七脉之伤恐怕永无痊愈的可能。”
卓牧云微微点头。
洛缤纷兴奋地从卓牧云身后探出头来，“卓大哥，国师也这样说，那我们现在就去吧，好不好？”
“这件事，还是从长计议。”卓牧云沉思着说，“我们先送洗国师下山吧。”
“如此，洗星告辞了。祝陛下此行一切顺利，早日伤愈归来！”洗星长揖一礼，唤出灵骑，乘风而去。
洛缤纷看着洗星离开，也待和卓牧云一起返回浮生殿。却被卓牧云牢牢牵住了小手。
洛缤纷一阵心脏狂跳，红着脸看向卓牧云，却发现卓牧云正一脸严肃地看着她，“有一件事，你一定要牢牢记住。”
洛缤纷一愣，“什么事呀？”“你让人偷了七国玉玺，练成灵丹，救了颜倾城之事，除了我之外，再也不能让任何人知晓！记住了吗？”
“为什么？”洛缤纷不解。
卓牧云严厉地看着她，“你还不明白？颜倾城为什么会有魔君之称？大荒之中，他的仇家没有数千，也有累万。七国之中，不知道多少人恨不得食其肉寑其皮，若是被他们知道此事，连我也保不住你！”
最后一句话，卓牧云说得声色俱厉，洛缤纷不由得缩了缩头，有些委屈地说，“知道了。”
卓牧云见她听话，方放缓了脸色，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还握着洛缤纷的小手，忙不迭地松开，后退了一步。
洛缤纷心情复杂中，看到卓牧云微显狼狈的样子，也不由得偷偷笑起来。
这个卓大哥，有时候还挺可爱的。
巨大的古旧皮卷缓缓在半空中舒展开来，几乎占据了浮生殿整整半壁的面积。一个人若站得太近，根本无法看全它的全貌。
卓牧云站在画卷前方丈余，一手轻挥，原本空白的皮卷上，河流山川，大小字迹一一显现。
面对如此神奇的大荒图志，洛缤纷不由惊叹：天啊，原来大荒的面积如此巨大！自己曾经到过的那些地方，恐怕还不到这张图的十分之一。
她带着好奇地走上前，站在卓牧云的身侧，和他一起凝神看去。
原本纷杂如繁星的地点，细细看去，渐渐也看出了清晰的脉络。
蓦然，一个熟悉的名字跃入眼帘，让洛缤纷心脏猛跳：火凤谷。
紧挨在旁边的不远处，就是她曾经大闹过一场的洛氏山。
想到火凤谷中的阿崖婆婆，洛缤纷一阵思念，想到还没有帮她找到她的儿子小叶子，又有些内疚。再想到自己在洛氏山中胡闹的情景，洛缤纷的嘴角又不禁噙上了一丝笑意。
不过很快，这些思绪都被她抛到了一边，她急切地在地图上寻找着目前她最想看到的地方：千寒山。
还未等她找到，卓牧云手指轻划，地图上的所有标识飞速地向一侧滑去。洛缤纷看得头晕目眩，但觉斗转星移间，一处宫殿已经静立于地图中央。宫殿上方标注着小字“牧云宫”。
“这就是我们现在的牧云宫？”洛缤纷指着图标惊叹。
卓牧云微微点头。
“那千寒山呢？”洛缤纷在牧云宫四周探着小脑袋四处查找，“怎么看不到？”
卓牧云微微一笑，从大殿正中走到了左侧角落，指了指隐在巨大地图一角的一处山峰。
洛缤纷俯下身去，看着那处写着千寒山的山峰，再转头看向遥遥立在地图中央的牧云宫，眼睛越睁越大。
这么远？！
终于，洛缤纷站起身来，仰天长出了一口气，小脸上的表情从沮丧到坚毅，最后，她用力握了握小拳头，一把拽住了卓牧云的袖子，“走！”
卓牧云反倒被她拽得愣了一下，“啊？去哪里？”
“当然是千寒山！那地方那么远，不早点走，怎么能早点到啊？”
洛缤纷和卓牧云并肩向殿外走去，夕阳余韵之中，一道苗条身影逆着光影出现在殿门处。
“你们打算就这样去吗？”桑柔尖锐的声音响起。
洛缤纷疑惑地站下了，卓牧云则微微眯起了眼睛。
“桑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洛缤纷看着桑柔微带怒气的脸，“你不希望卓大哥的伤快点好吗？”
“卓大哥”三个字再次刺激到了桑柔，她狠狠咬了咬牙，压下了自己心中的不快，“你可知那千寒山有多凶险？”
洛缤纷摇头，她哪里知道啊。
“传说那千寒山上妖魔横行，凶险之极，其中又以敕龙为最。敕龙脾性极狂，桀骜不驯，又身披厚片，刀剑难伤，锋利的爪子能轻易撕烂猛虎，就是天庭的神仙都要惧怕三分。何况你们这次要取的，是敕龙的七寸血，那是敕龙性命交关的东西，它岂能不与你们性命相搏？牧云若是平时也就罢了，现在他……”桑柔顿了一下，“若是正面交锋，谁能保证可以全身而退？”
卓牧云叹道：“你说得都有道理，但我还是要去。”
“难道不能想个别的法子？”桑柔急道。
“颜倾城的万年蛇毒岂是那么容易解的？若是还有别的法子，也一定不会易过取得敕龙血。”卓牧云平静地说。
“这……”桑柔一时语塞。
洛缤纷看着她着急的样子，大方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桑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卓大哥的。”
桑柔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看着卓牧云，不知不觉中眼中已有泪花闪烁。
卓牧云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抬起手，在她的肩上轻轻拍了拍，“你别担心，我会小心的。倒是你，我走了以后，你一个人留在牧云宫，要提防颜倾城趁这个时候过来暗算。”
桑柔心中一暖，低头装作不轻意地以丝巾拂过眼角，“既然你决定了，我也不拦着你。你的灵骑还有你们路上要用的食水，我已经准备好了。希望你们早去早回。”
“你都准备好了？”洛缤纷奇道，“可是你刚刚不是还……”
“我只是想尽力劝劝他罢了，”桑柔苦笑，“其实我来之前，就知道自己必定是劝不了他的。何况，如果真的能够治好他的毒伤，就算要我的命，我都不在乎……”
桑柔说到这里，眼泪又止不住落了下来，她再也忍不住，也不和卓牧云道别，转身跑出了殿外。
洛缤纷怔怔地看着桑柔的背影，心里有点怪怪的感觉，她抓了抓头，带着好奇地神色看着卓牧云，小心地问，“卓大哥，桑姐姐她，是不是很喜欢你啊？”
卓牧云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我们走吧。”
白云浩渺之间，一骑灵骑如风掠过。灵骑展翅之间，卓牧云平静沉着地端坐其上，在他身前，洛缤纷微红着小脸，有些不安地微微动来动去。
卓牧云以为她是不习惯这只灵骑，又担心她掉下去，于是小心地伸出一只手去，轻轻揽住了洛缤纷的腰。没想到，洛缤纷却动得更厉害了。
“缤纷？”卓牧云不解低头，“你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洛缤纷赶快矢口否认。
她怎么能告诉卓大哥，她不安是因为虽然这不是她一次与卓大哥共骑而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却不同上次。
她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对卓牧云生出了异样的感觉。感觉到他就在自己身后，闻着他身上淡淡的云草气息，她就脸红心跳得不能自己。而且，她却是拼命命令这颗小心脏，不要跳不要跳不要跳，这颗小心脏却好像自有主意，根本不理会她这个主人的意见，反而跳得更欢了。她真担心这样心跳下去，以卓牧云的耳力，很快就要听见了！
情急之下，洛缤纷也算急中生智，开始在心里默念以前在火凤谷时，阿崖婆婆教给她的百草诀。这招还真有效，洛落从火金莲的药性开始背，一路背到海蓝姬，终于觉得自己的心跳慢慢平静下来。
想不到的是，她这边刚刚平静了一点，卓牧云竟然不知是有无意还是无意，竟然把手放到了她的腰上！
这一下，洛缤纷那可怜的小心脏再也承受不了了，直像打鼓似地响了起来。别说是背百草诀，就是背全整本大荒记也没用了。
偏偏卓牧云还懵然不觉，见洛缤纷脸红如醉，心跳如擂鼓，几乎像是坐都坐不住，一头从灵骑上栽倒下去的样子，担心得连连追问。
“如果有不舒服，千万别硬撑，我们可以找个地方歇息一下再飞……”
“哎呀我都说了没事了！”洛缤纷本来就没什么城府，被卓牧云给问急了，也顾不上掩饰了，脱口而出，“人家就是紧张嘛！”
“紧张？”卓牧云失笑，“你这种胆大包天的小丫头也会紧张？况且这里离千寒山还有半天的距离，你现在就开始紧张，到时面对敕龙怎么办？”
洛缤纷气急，“谁说我在紧张敕龙啦？那个什么厚皮利爪的怪物，我才不怕呢！”
“那你紧张什么？”卓牧云低了低头，眼见自己怀中的小丫头正面红耳赤。
“是因为你啦！”洛落大声说，“因为你坐在我后面，因为你抱着我，所以我，所以我……”
说到这儿，洛缤纷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忽然张口结舌起来。
这，这，这不是跟人家表白了吗？我的天呀，我怎么就这么说出来了？
一时间，洛缤纷羞得真恨不得自己一头从灵骑上栽下去算了。
她把头深深埋了下去，几乎趴在了灵骑光滑的羽毛上，像驼鸟一样，再也不想抬起头来了。
卓牧云做梦也没有想到洛缤纷会说出这番话来。乍听此言，见多识广的新帝陛下也愣住了。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洛缤纷话已出口，最初的尴尬过去之后，反倒有一种轻松解脱之感。反正说都已经说了。可是隐隐的，她又开始担心起卓牧云的反应来。
卓大哥会不会瞧不起自己？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没羞没臊的疯丫头？他会不会讨厌我？会不会从此不理我？他喜欢我吗？
洛缤纷只觉得自己现在脑袋里乱成一团，像成群的蜜蜂在嗡嗡乱响，吵得她几乎想要大喊一声“安静！”
但等啊等，等啊等，卓牧云却始终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洛缤纷实在受不了这种诡异的安静，小心翼翼地从灵骑上抬起头来，再偷偷地半侧过身子，用眼角偷偷瞄了瞄卓牧云，想看看卓牧云的反应。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一袭月白长衫的新帝淡然地坐在灵骑之上，眼神专注地看着前方悠然飘过的一朵白云，他的神情也如那朵白云般悠远清淡。
洛缤纷当然不会想到，天底下像她这般勇于承认自己内心情感的人其实并不太多。
而这个时候的卓牧云，因为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这种情形，他做出的不过是最最平凡的男子都会做出的举动——
只当没有听见。
洛缤纷眼见卓牧云恍若没有听到自己的话，在最初的尴尬、担心过去已后，只觉得一阵巨大的失落压在了心头。她连向卓牧云开口询问的勇气都没有了。
卓牧云本就不喜欢多话，两人同行，一路上都是洛缤纷在叽叽喳喳，卓牧云间或回答她一两个问题。这会儿洛缤纷无精打采，一言不发，卓牧云更不会主动挑起话题，剩下的路程，两人竟是一路无话地飞到了千寒山。
一到千寒山的地域，洛缤纷也顾不得自己的那些小女儿心思了。从云层之上看去，只见一片层峦叠嶂，山间谷地或是森林或是草地，只觉满眼苍翠，透着一种原始天然的莽苍之气。一眼望去，竟看不到龙潭的所在。
“这就是千寒山啊？怎么看不到敕龙啊？”洛缤纷惊叹着，从灵骑上直起身子，偏过头去细看那些参天古木。
卓牧云轻轻一笑，“你以为敕龙是你养的？你刚到千寒山，它就会从龙潭里飞出来见你？”
洛缤纷不好意思地一吐舌头，“我没想到千寒山这么大嘛。”
两个人相视一笑。一路上有些尴尬的气氛在不知不觉中就已消散。
卓牧云驱使灵骑，缓缓降到了一片山涧。
但见不远处一条小溪清澈流过，山涧中绿草茵茵，其间各色鲜花争艳，或花朵如碗大，或其小如豆荚，或像蝴蝶，或像流苏，就连洛落这种来自火凤谷，看过不少奇花异草的人也不免有些看花了眼。她刚想伸手去摸摸一株极艳的红花，却被卓牧云一把抓住了小手。
“怎么了？”洛缤纷不解。
“千寒山中妖邪很多，不知名的生物，还是不要碰触为好。”卓牧云一脸慎重。
洛缤纷有些不以为然，偷偷地冲着花草们做了个鬼脸，悄声说，“等卓大哥不知道的时候，我再来看你们啊。”
说着，她下意识地伸手轻轻拍了拍一朵幽蓝小花的叶子，要和对方告别。
变故就在刹那间发生！
原本娇弱美艳的小花瞬间暴长，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如一把大伞向着洛缤纷兜头盖了下来！
随之而来的，是伞中一团浓郁白气急速扩散！大伞尚未把洛缤纷完全遮住，那团诡异的白气已经在方圆一丈之地把洛缤纷的身影笼罩其中！
事起仓促，洛缤纷甚至来不及惊呼出声。而本来走在洛缤纷身前的卓牧云，却在瞬夕之间做出了反应。就在白气初起的时候，卓牧云已经一把抓住了洛缤纷，等到洛缤纷被白气吞没，对面已不能见人，根本看不清花伞中发生什么事之时，卓牧云感到有一只冰冷的触角蛇一样滑上了他和洛落牵在一起的手。卓牧云想也没想便并指如刀，沿着这道触角切了过去。
迷雾中只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趁着手上一松，卓牧云抓紧洛落，纵身急退，同时一手挥出，一道水帘样的屏障凭空出现在两人与花伞中间，将那些如同活了过来的妖异白气与诡异花伞的追击挡在屏障之外。
因为情急之下动用了灵力，卓牧云只觉胸前气血一阵翻涌。他深深呼吸了一下，强压下那阵不适。
眼看着那道白气和花伞还在奋力挣扎着要突破正变得越来越稀薄的水帘屏障，卓牧云一声轻啸，灵骑从森林上方疾飞而下。卓牧云一把抱起犹有些意识茫然的洛缤纷驾上灵骑。
灵骑一声长鸣，带着两人飞上了半空。
直到灵骑远远地飞离了那处看似奇美安宁，实则蕴藏无数凶险的山涧谷地，惊魂未定的洛缤纷才一把抱住了卓牧云，“卓大哥！卓大哥！那朵花，那朵花要吃我！”
卓牧云被她抱得有些尴尬，欲待推开她，又见她怕得厉害，只得安抚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别怕，没事了。那不是花，那是一种妖物，叫做妖姬蓝，最喜欢幻化成无害的花草害人。都是我一时不察……”
“不，”洛缤纷抽噎着说，“是我自己不好。你明明让我不要随意碰触这里的花草。是我没听你的话……还害你动了灵力……”
卓牧云从怀中掏了块手帕递给她，温声说，“若不是为了我，你怎么会不远千里来到这么凶险的地方？让你受伤，我心何忍？”
洛缤纷惊魂初定之下，听着他温言轻语，只觉胸中激情震荡，竟是不能自已。她也顾不上害羞，更紧紧地抱紧了卓牧云。
一种温馨亲密的气氛在两人间缓缓流动，脚下虽仍是莽苍的太古森林，但凶险难测的千寒山似乎已离他们很远了。
灵骑在森林上空继续飞行，从上面看下去，林涛如海，到处都是生机，也到处都是危机，有时飞了很久，却感觉根本还在原地。
卓牧云凝目沉思，洛缤纷有些沉不住气，“卓大哥，到处看起来都差不多，我们这样飞下去，可能永远都找不到敕龙潭啊！”
卓牧云摇摇头，“不对，看起来这些树都差不多，但你用心感应一下，会发现它们的气息是不同。敕龙是妖力极强的妖物，它纵然可以隐藏自己的妖气，还是不免会流泄出来。”
“哦。”洛缤纷恍然大悟，她试着闭上眼睛，伸开双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果然，聚精会神的结果，她开始感应到这座森林的细微变化。
“这里！就在下面！”洛缤纷忽然睁开眼睛，下意识地手指点向灵骑正下方。
卓牧云不禁心下暗奇，凭借妖气寻找敕龙踪迹的法子是他想到的，但洛缤纷竟然能比他更快地发现妖气的所在！
难道这番受伤，让自己的追踪术也受了影响？
洛缤纷所指的这处的林间空地和方才那番姹紫嫣红截然不同。一片湿地中，稀疏地长着几十棵不知名的树木，唯有林地正中央一棵苍劲古柏，拔地而起，直插云霄而去，显得气势不凡。林中缓缓飘荡着丝丝缕缕的白雾，但雾气并不浓重，淡如轻纱，反给这片林地笼上了一层仙境般的飘渺之气。
只不过，有了刚才的教训，就算这地方真的是仙境，洛缤纷也不敢掉以轻心了。她乖乖地跟在卓牧云后面，一手还紧紧牵着卓牧云的手。
两人走近古柏，方才看清古柏的根茎盘根错节，树上也挂满藤蔓，藤蔓上还结着一串串不知名的果实。
洛缤纷绕着树走了两圈，一边试着和大树对话，“喂，大树，你知不知道敕龙潭在哪里啊？”
古柏寂然无声。
卓牧云有些好笑地看着洛落一边绕树转圈，一边喃喃自语，表情一时期待，一时懊恼，不免好奇，“你在做什么？”
洛缤纷气得一脚踢在树干上，“和它说话嘛，可是它装傻不理我。”
洛缤纷这一脚，完全是为了泄愤，卓牧云刚要回应，“大树怎么可能会和你对话“，就见这株古柏轻轻地晃了晃树叶，发出了一阵轻微的沙沙声。
洛缤纷拍掌笑道，“好了，好了，你到底还是忍不住了。”
“它，它真的会和你说话？”卓牧云惊奇地问。
“当然了！”洛缤纷得意地说，“其实所有的花草树木都会说话哦，不过你们是听不到的了。”
“难道你能听到？”卓牧云再次意外地看了看那棵树，又看了看洛缤纷。
洛缤纷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嗯，能呀，从小就能。开始我还以为人人都是这样的，后来才知道，只有我能哦！”她得意地伸着手指，指了指自己皱起来的鼻子。
卓牧云不禁失笑，暗暗点头，原来玄阴还有这等特长。
“那它说什么？”卓牧云指着古柏问。
洛缤纷对着古柏做了个鬼脸，“它说，它都活了上千年了，本来不稀罕搭理我这个小丫头，可是没想到我居然这么粗野，还踢它，它生气了，问我到底想干嘛。”
洛缤纷说完，又对着古柏吐了吐舌头，恭恭敬敬地对着古柏鞠了个躬，“古柏爷爷，踢你是我不对，对不起啦，不过，谁叫你不告诉我敕龙潭在哪里的？”
古柏又是一阵沙沙轻响。
洛缤纷侧耳听了一会儿，转身对卓牧云说，“古柏爷爷说，它不是不想告诉我，可是那里非常凶险，去过的人都没有回来过。”
她又转向古柏，“我不怕凶险，我一定要去敕龙潭，古柏爷爷，你就告诉我吧，我会好好答谢你的。”
洛缤纷脸上流露出渴求的神情，向着古柏连连做揖。
古柏静默了一会儿，忽然，所有缠在它身上的藤蔓枝条全都无风自动起来，如蛇一般在空中舞动。
卓牧云大惊，一把将洛落扯到自己身后，迅速疾退到丈余之外。
但这些藤蔓并未趁机攻向他们，遍布古柏的藤蔓在舞动得越来越快之后，一点一点离开了古柏的树干，最后，就像当初突然起舞一样，开始慢慢静了下来，像树帘一样向两边退去。
“啊！”洛缤纷一声惊呼。
只见在藤蔓散开的地方，原来被这些藤蔓遮住的地方，靠近古柏根部，露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树洞。
树洞看上去黑乎乎的，一阵阵阴寒的气息从里面逸出，让人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战。
古柏的叶子再次发出不易察觉的轻响。
洛缤纷愣了一会儿，对卓牧云说，“古柏爷爷说，这个树洞就是去往敕龙潭的入口。至于到了那里会发生什么，它也不知道，它只能帮我们到这里了。”
卓牧云看着那个树洞沉思了片刻，“缤纷，不如，你就留在这里等着，我独自前往龙潭……”
“不！”洛缤纷紧紧握住卓牧云的手，“说好了我们一起的，我才不会让你一个人去冒险呢！”
卓牧云犹豫了一会儿，目光落在两人紧紧相牵的手上，终于还是点点头，“好吧，多加小心！”
两人携手向着那处树洞走了过去，刚要起身跃入，洛缤纷忽然说，“等一下！”
她回身再次对着古柏郑重地鞠了一躬，“谢谢你，古柏爷爷！”
古柏发出了一种低沉的嗡嗡声。
洛缤纷一笑，牵起卓牧云的手，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一头，纵身跃入了树洞。
树洞里远比外面看到的还要空阔，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只闻得下坠时带起的气流急剧地向身后流逝。洛缤纷起初有些害怕，但感觉到卓牧云掌心传来的安定与温暖，心情也就慢慢平复下来。
“明！”耳边传来卓牧云清朗温润的低喝。
原本幽暗的空间突然一点点亮了起来。可以看见他们正身处一处向下的洞穴中，还在不停地下坠。但下坠的速度却很平缓，仿佛御风而行。
“砰”的一声轻响，两人已经落到了实地。
卓牧云手指轻点，那团白光随之照亮了四周。
这是一个圆型的洞穴，看来已经到了古柏树洞的底部，可是前方却隐隐有光亮透进。
“这上面有出口！”洛缤纷迅速反应了过来。
“嗯，不错。”卓牧云再次握紧了洛缤纷的手，谨慎地带着她向出口亮光处行去。
随着两人越走越近，光亮也越来越明显。已经可以看出，在这个洞穴的壁上，挂满了藤蔓。在这片藤蔓间，有一片最强的光亮。
卓牧云小心地一手牵着洛缤纷，一手前伸，低喝一声，“开！”
藤蔓静止了片刻，哗啦啦地向两侧散开了，露出了一个圆形的出口。
“啊，找到了找到了！”洛缤纷高兴地喊了起来。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