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打手心和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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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了，福临的掌心还是弓着，孟古青抬了一下戒尺，他的手摇开了，再抬一下，还是摇开了。
投机取巧也不过如此，一旁观赏的索伦图啧啧赞叹着，拿眼神点点。
这家伙腿都抖呢。胆小鬼，孟古青皱眉，瞟了一眼庄妃。
长长的睫羽掩盖下的水珠在眼眶中打转，庄妃半侧着身子，抓紧手中的帕儿，愤怒的面容轻轻颤动，福临的目光每每寻着她，她就好像看不见。
书房里没有外人，却也足够丢人。索伦图也进来了，他是报数的，皇太极还在，他是“监刑”的。
庄妃明白，打福临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所有的。他们的目光，都是刀子。
刀口下，福临是一只瘦弱的小猫。她这只母猫不能伸开利爪，把他叼走。
她有很多很多话想说，不能够。
心疼他，还是怕他给你丢脸呢，倔强的姑姑。孟古青在心底愉悦地猜到了，半嗔半怨地埋怨福临：“我又不使劲你躲什么呀，猫爪子。”
猫。庄妃的心猛然扒开一道口子，她突然走过来，不由分说地抓紧福临的手，轻轻踢了他一下。
“额娘。”福临不由自主地绷直腿，并拢了四指：“额娘！“
这回不再是猫爪子了，这是只小男子汉的手。庄妃再看了它一眼，按按福临的肩，站回了原处。
她不能挨得太近，仿佛保护他似的，她要给他尊严。
福临仿佛感应到似的不再动了，挺直背将眼睛转过来，瓮声瓮气地哼一声，晶莹的双眼，仍是强忍着泪。
哭包，如你所愿。面对着他的孟古青抓紧了戒尺，向前伸去。
“一，二，三”站在福临左边的索伦图慢悠悠地报数，声音很亮。皇太极紧挨着他，始终没有出声，一双狭长的眼睛如深不见底的潭水。
最后一下了。力道很匀的孟古青突然失了重心。
“啊！”果然福临忍受不了地叫起来，被咬了似的怒吼：“滚开！”
他张手便来夺尺，孟古青便假装被带过去似的向前冲，索伦图下意识地伸手拉她，不等他动，皇太极眼明手快地一收。
拔河般的，孟古青被拽过去了，安安稳稳地倒在皇太极的怀中，这一拽，未及松手的福临却更加摇摇晃晃。
“福临！”庄妃尖叫着向前冲，险险地伸手够住，屈膝如哺鹿。
她的手向旁边撩了一下，幸好很快收回了，然后，她像抢夺猎物似的，抱起福临躲到一边，惊恐地摸他：“有没有事，有没有？”
“哇，额娘！”刚刚太着急，福临咬破舌尖，被口腔的腥味吓坏了：“痛，痛，我要死啦。”
“不要胡说，不要胡说！”庄妃搂住他，将头转向了一边，双目如刀。
怨恨满溢。这一瞬真情流露，没有藏住她的心。懊悔的皇太极原是呆了一呆，突然眯起眼睛：“你没事吧。”
“皇上，”庄妃机敏地咳嗽一声，转转眼睛，忍着心颤强笑道：“福临没事，谢皇上教诲，容臣妾领他回去吧。”
“走吧。走吧。”皇太极抬了一下手，歉意未收：“让人好好看看你的腿。”
“谢皇上。”膝盖跪得很重，走起来都有些瘸了，庄妃一颤一颤的牵着福临，没再多说，拉开书房的门，向外走。
身后传来细小的声音，她的耳朵动了动，走得更快了。
“她生气了。”索伦图很敏感地对孟古青道：“你要倒霉了呢。”
“我要倒霉，你也好不了。”孟古青藏起眼里的针，俏皮地弹了回去，声音极轻。
“又不是我拽他。”索伦图嘀咕着想起了皇太极，转过头去。
皇太极脸上的微红更深了，目不转睛地盯着门。索伦图扯他的袖子，扯得他扭过脸来，有点严肃地咳了一声，摸摸脑袋：“哦，小宝贝儿，去玩儿吧。”
“我还没给额娘请安呢。”怎么心不在焉的，索伦图有点不高兴地嘟囔：“皇阿玛。”
“那就先去吧。”皇太极总是依着他，看看孟古青，又添了一句：“先去清宁宫见皇后。”因为习惯，这时的紫禁城某些地方的名称都改得和盛京那会儿一样，自然，也有不少新的。
历史转变得完全不同了，都变了哪些，孟古青需要时间适应，也许以后会变得更多呢。
“嗯。”索伦图回身去牵她，皇太极看见，手一抬又摇开了。他总是不忍心不愿做让这孩子不高兴的事，心里暗想，规矩什么的，长大点再说吧，反正他俩的关系也不一样。
小孩子懂什么男女大防。却也总是在有心人的眼里，变成罪过。
这一路孟古青没说什么，由太监宫女们跟着到了清宁宫，远远地望见，四十来岁的卓玛嬷嬷出了院子，微弯着腰，一身墨绿色坎肩泥金暗花衬里的宫装。典型蒙古人苹果红的脸上，满是慈爱的笑。
苏布达随着两位小祖宗回来，先去了清宁宫给哲哲报信。此时，她的好姐姐卓玛守在这儿，端着礼道：“两位小主子好，先到侧屋坐坐吧。”
眼睛不动声色地扫了一下，孟古青偏偏没动，她便迈步半蹲着拿帕子摸摸她的额，拉近了亲切地问：“格格，走得全是汗呢。”
这下松手了。孟古青顺势答她，忽闪着大眼睛：“有点热，嬷嬷。”
“呵，咱们先到侧屋去。”卓玛动了动眉，牵紧她，去瞧索伦图。澈力木格破了相不能当差了，原先充当副手的塔娜便顶了上来，她也有二十多了，不太漂亮，身材还好，眉很细，看着温柔和顺。
塔娜在索伦图左边，站后半步，谨慎地拉着他。索伦图的奶嬷嬷萨仁今早被海兰珠叫去问话了，她的担子便格外重了起来，是不敢出错的。
只是这一行人才进到院儿里，就有女人被奴才簇拥着从哲哲屋里出来，失魂落魄，有点泪痕。
“快。”卓玛拉着孟古青，各自的下人护好了小主子，低着头，避让在一边。
怪不得要到侧屋，原来有重要的客人。孟古青轻瞥一眼，那女人有三十多了，容貌清秀，只是面色淡黄有点贫血的模样，双颊微陷。她梳着小两把头顶着粉色的绒花，一身杏黄的水纹坎肩，柳条缠枝百褶裙，是宫妃的打扮，却不是优等。
哪一位呢。不是娜木钟，也不是往来见过的，孟古青在想，这是怎么了？
幸好有大人挡架，她没有到跟前去惹不痛快。不过见着那些人围着她的样子有点怪，特别紧张，挤眉弄眼的。等这人离了院，苏布达才从屋里迈步冒出来，脸上有点忿忿的，招手叫着卓玛：“哎。”
“别。”这可是孩子面前，卓玛急忙拿眼神点点。
“哦。”苏达布抿抿唇，换上了笑模样，快步来对两个小孩子道：“小主子们先到侧屋坐坐吧，皇后主子一会儿亲自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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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伙腿都抖呢。胆小鬼，孟古青皱眉，瞟了一眼庄妃。
长长的睫羽掩盖下的水珠在眼眶中打转，庄妃半侧着身子，抓紧手中的帕儿，愤怒的面容轻轻颤动，福临的目光每每寻着她，她就好像看不见。
书房里没有外人，却也足够丢人。索伦图也进来了，他是报数的，皇太极还在，他是“监刑”的。
庄妃明白，打福临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所有的。他们的目光，都是刀子。
刀口下，福临是一只瘦弱的小猫。她这只母猫不能伸开利爪，把他叼走。
她有很多很多话想说，不能够。
心疼他，还是怕他给你丢脸呢，倔强的姑姑。孟古青在心底愉悦地猜到了，半嗔半怨地埋怨福临：“我又不使劲你躲什么呀，猫爪子。”
猫。庄妃的心猛然扒开一道口子，她突然走过来，不由分说地抓紧福临的手，轻轻踢了他一下。
“额娘。”福临不由自主地绷直腿，并拢了四指：“额娘！“
这回不再是猫爪子了，这是只小男子汉的手。庄妃再看了它一眼，按按福临的肩，站回了原处。
她不能挨得太近，仿佛保护他似的，她要给他尊严。
福临仿佛感应到似的不再动了，挺直背将眼睛转过来，瓮声瓮气地哼一声，晶莹的双眼，仍是强忍着泪。
哭包，如你所愿。面对着他的孟古青抓紧了戒尺，向前伸去。
“一，二，三”站在福临左边的索伦图慢悠悠地报数，声音很亮。皇太极紧挨着他，始终没有出声，一双狭长的眼睛如深不见底的潭水。
最后一下了。力道很匀的孟古青突然失了重心。
“啊！”果然福临忍受不了地叫起来，被咬了似的怒吼：“滚开！”
他张手便来夺尺，孟古青便假装被带过去似的向前冲，索伦图下意识地伸手拉她，不等他动，皇太极眼明手快地一收。
拔河般的，孟古青被拽过去了，安安稳稳地倒在皇太极的怀中，这一拽，未及松手的福临却更加摇摇晃晃。
“福临！”庄妃尖叫着向前冲，险险地伸手够住，屈膝如哺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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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胡说，不要胡说！”庄妃搂住他，将头转向了一边，双目如刀。
怨恨满溢。这一瞬真情流露，没有藏住她的心。懊悔的皇太极原是呆了一呆，突然眯起眼睛：“你没事吧。”
“皇上，”庄妃机敏地咳嗽一声，转转眼睛，忍着心颤强笑道：“福临没事，谢皇上教诲，容臣妾领他回去吧。”
“走吧。走吧。”皇太极抬了一下手，歉意未收：“让人好好看看你的腿。”
“谢皇上。”膝盖跪得很重，走起来都有些瘸了，庄妃一颤一颤的牵着福临，没再多说，拉开书房的门，向外走。
身后传来细小的声音，她的耳朵动了动，走得更快了。
“她生气了。”索伦图很敏感地对孟古青道：“你要倒霉了呢。”
“我要倒霉，你也好不了。”孟古青藏起眼里的针，俏皮地弹了回去，声音极轻。
“又不是我拽他。”索伦图嘀咕着想起了皇太极，转过头去。
皇太极脸上的微红更深了，目不转睛地盯着门。索伦图扯他的袖子，扯得他扭过脸来，有点严肃地咳了一声，摸摸脑袋：“哦，小宝贝儿，去玩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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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先去吧。”皇太极总是依着他，看看孟古青，又添了一句：“先去清宁宫见皇后。”因为习惯，这时的紫禁城某些地方的名称都改得和盛京那会儿一样，自然，也有不少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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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咱们先到侧屋去。”卓玛动了动眉，牵紧她，去瞧索伦图。澈力木格破了相不能当差了，原先充当副手的塔娜便顶了上来，她也有二十多了，不太漂亮，身材还好，眉很细，看着温柔和顺。
塔娜在索伦图左边，站后半步，谨慎地拉着他。索伦图的奶嬷嬷萨仁今早被海兰珠叫去问话了，她的担子便格外重了起来，是不敢出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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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要到侧屋，原来有重要的客人。孟古青轻瞥一眼，那女人有三十多了，容貌清秀，只是面色淡黄有点贫血的模样，双颊微陷。她梳着小两把头顶着粉色的绒花，一身杏黄的水纹坎肩，柳条缠枝百褶裙，是宫妃的打扮，却不是优等。
哪一位呢。不是娜木钟，也不是往来见过的，孟古青在想，这是怎么了？
幸好有大人挡架，她没有到跟前去惹不痛快。不过见着那些人围着她的样子有点怪，特别紧张，挤眉弄眼的。等这人离了院，苏布达才从屋里迈步冒出来，脸上有点忿忿的，招手叫着卓玛：“哎。”
“别。”这可是孩子面前，卓玛急忙拿眼神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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