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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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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没有改过来。

    致秋上过学,读到初中,还在青年会学了两年英文。他文笔通顺,字也写得很清秀,而且写得很快。照戏班里的说法是写得很“溜”。他有一桩本事,听报告的时候能把报告人讲的话一字不落地记下来。他曾在邮局当过一年练习生,后来才改了学戏。因此他和一般出身于梨园世家的演员有些不同,有点“书卷气”。

    原先在致兴成科班。致兴成散了,他拜了于连萱。于先生原先也是“好角”,后来塌了中1,就不再登台,在家教戏为生。

    那阵拜师学戏,有三种。一种是按月致送束修的。先生按时到学生家去,或隔日一次,或一个月去个十来次。一种本来已经坐了科,能唱了,拜师是图个名,借先生一点“仙气”,到哪儿搭班,一说是谁谁谁的徒弟,“那没错”台上台下都有个照应。这就说不上固定报酬了,只是三节两寿五月节,八月节,年下,师父c师娘生日,送一笔礼。另一种,是“写”结先生的。拜师时立了字据。教戏期间,分文不取。学成之后,给先生效几年力。搭了班,唱戏了,头天晚上开了戏份那阵都是当天开份,戏没有打住,后台管事都把各人的戏份封好了,第二天,原封交给先生。先生留下若干,剩下的给学生。也有的时候,班里为了照顾学生,会单开一个“小份”,另外封一封,这就不必交先生了。先生教这样的学生,是实授的,真教给东西。这种学生叫做“把手”的徒弟。师徒之间,情义很深。学生在先生家早晚出入,如一家人。

    云致秋很聪明,摹仿能力很强,他又有文化,能抄本子,这比口传心授自然学得快得多,于先生很喜欢他。没学几年,就搭班了。他是学“二旦”的,但是他能唱青衣,一般二旦都只会花旦戏,而且文的武的都能来,得意缘的郎霞玉,银空山的代战公主,都行。四郎探母,他的太后。那阵班里派戏,都有规矩。比如探母,班里的旦角,除了铁镜公主,下来便是萧太后,再下来是四夫人,再下来才是八姐c九妹。谁来什么,都有一定。所开戏份,自有差别。致秋唱了几年戏,不管搭什么班,只要唱探母,太后都是他的。

    致秋有一条好嗓子。据说年轻时扮相不错,我有点怀疑。他是一副窄长脸,眼睛不大,鼻子挺长,鼻子尖还有点翘。我认识他时,他已经是干部,除了主演忙或领导上安排布置,他不再粉墨登场了。我一共看过他两出戏:得意缘和探母。他那很多地方是死膛肺里的氧气实在不够使,我看他扮着郎霞玉,拿着大枪在台上一通折腾,不停地呼嗤呼嗤喘气,真够他一呛不过他还是把一出得意缘唱下来了。探母那回是“大合作”,在京的有名的须生c青衣都参加了,在中山公园音乐堂。那么多的“好角”,可是他的萧太后还真能压得住,一出场就来个碰头好。观众也有点起哄。一来,他确实有个太后的气派,“身上”,穿着花盆底那两步走,都是样儿;再则,他那扮相实在太绝了。京剧演员扮戏,早就改了用油彩。梅兰芳c程砚秋c尚小云,后来都是用油彩。他可还是用粉彩,鹅蛋粉c胭脂,眉毛描得笔直,樱桃小口一点红,活脱是一幅“同光十三绝”,俨然陈德霖再世。

    云致秋到底为什么要用粉彩化妆,这是出于一种什么心理,我一直没有捉摸透。问他,他说:“粉彩好看油彩哪有粉彩精神呀”这是真话么这是标新旧立异玩世不恭都不太像。致秋说:“粉彩怎么啦,公安局管吗”公安局不管,领导上不提意见,就许他用粉彩扮戏。致秋是个凡事从众随俗的人,有的时候,在无害于人,无损于事的情况下,也应该容许他发一点小小的狂。这会使他得到一点快乐,一点满足:“这就是我云致秋”

    致秋有个习惯,说着说着话,会忽然把眉毛c眼睛c鼻子“纵”在一起,嘴唇紧闭;然后又用力把嘴张开,把眼睛鼻子挣回原处。这是用粉彩落下的毛病。小时在科班里,化妆,哪儿给你准备蜜呀,用一大块冰糖,拿开水一沏,师父给你抹一脸冰糖水,就往上扑粉。冰糖水干了,脸上绷得难受,老想活动活动肌肉,好松快些,久而久之,成了习惯,几十年也改不了。看惯了,不觉得。生人见面,一定很奇怪。我曾跟致秋说过:“你当不了外交部长接见外宾,正说着世界大事,你来这么一下,那怎么行”致秋说:“对对对,我当不了外交部长我会当外交部长吗”

    致秋一辈子走南闯北,跑了不少码头,搭过不少班,“傍”过不少名角。他给金少山c叶盛章c唐韵笙都挎过刀2。他会的戏多,见过的也多,记性又好,甭管是谁家的私房秘本,什么四大名旦,哪叫麒派c马派,什么戏缺人,他都来,包上头就扮戏。他好说话。后台嘱咐“马前”,他就可以掐掉几句;“马后”,他能在台上多“绷”一会。有一次唱桑园会,老生误了场,他的罗敷,愣在台上多唱出四句大慢板临时旋编词儿。一边唱,一边想,唱了上句,想下句。打鼓佬和拉胡琴的直纳闷:他怎还唱呀下来了,问他:“您这是哪一派”“云派”他聪明,脑子快,能“钻锅”,没唱过的戏,说说,就上去了,还保管不会出错。他台下人缘也好。从来不“拿糖”c“吊腰子”。为了戏份c包银不合适,临时把戏“砍”下啦,这种事他从来没干过。戏班里的事,也挺复杂,三叔二大爷,师兄,师弟,你厚啦,我薄啦,你鼓啦,我瘪啦,仨一群,俩一伙,你踩和我,我挤兑你,又合啦,又“咧”啦经常闹纷纷。常言说:“宁带千军,不带一班。”这种事,致秋从来不往里掺和。戏班里流传两句“名贤集”式的处世格言,一是“小心干活,大胆拿钱”,一是“不多说,不少道”,致秋是身体力行的。他爱说,但都是海聊穷逗,从不勾心斗角,播弄是非。因此,从南到北,都愿意用他,来约的人不少,他在家赋闲当“散仙”的时候不多。

    他给言菊朋挂过二牌,有时在头里唱一出,也有时陪着言菊朋唱唱汾河湾一类的“对儿戏”。这大概是云致秋的艺术生涯登峰造极的时候了。

    我曾问过致秋:“你为什么不自己挑班”致秋说:“有人撺掇过我。我也想过。不成,我就这半碗。唱二路,我有富裕,挑大梁,我不够。不要小鸡吃绿豆,强努。挑班,来钱多,事儿还多哪。挑班,约人,处好了,火炉子,热烘烘的:处不好,虱子皮袄,还得穿它,又咬得慌。还得到处请客c应酬c拜门子,我淘不了这份神。这样多好,我一个唱二旦的,不招风,不惹事。黄金荣c杜月笙c袁良c日本宪兵队,都找寻不到我头上。得,有碗醋卤面吃就行啦”

    致秋在外码头搭班唱戏了,所得包银,就归自己了。不过到哪儿,回北京,总得给于先生带回点什么。于先生病故,他出钱买了口好棺材,披麻戴孝,致礼尽哀。

    攒了点钱,成了家。媳妇相貌平常,但是性情温厚,待致秋很好,净变法子给他做点好吃的,好让他的“火炉子”烧得旺旺的。

    跟云致秋在一起,呆一天,你也不会闷得慌。他爱聊天,也会聊。他的聊天没有什么目的。聊天还有什么目的有。有人爱聊,是在显示他的多知多懂。剧团有一位就是这样,他聊完了一段,往往要来这么几句:“这种事你们哪知道啊爷们,学着点吧”致秋的爱聊,只是反映出他对生活,对人,充满了近于童心的兴趣。致秋聊天,极少臧否人物。“闲谈莫论人非”,他从不发人阴私,传播别人一点不大见得人的秘闻,以博大家一笑。有时说到某人某事,也会发一点善意的嘲笑,但都很有分寸,决不流于挖苦刻薄。他的嘴不损。他的语言很生动,但不装腔作势,故弄玄虚。有些话说得很逗,但不是“隔肢”人,不“贫”。他走南闯北,知道的事情很多,而且每个细节都记得非常清楚,这真是一种少有的才能,一个小说家必备的才能这事发生在哪一年,那年洋面多少钱一袋;是樱桃c桑椹下来的时候,还是九花开的时候,一点错不了。我写过一个关于裘盛戎的剧本,把初稿送给他看过,为了核对一些事实,主要是盛戎到底跟杨小楼合唱过阳平关没有。他那时正在生病,给我写了一个字条:

    “盛戎和杨老板合演阳平关实有其事。那是1935年,盛戎二十,我十七。在华乐。那天杨老板的三出。头里一出是朱琴心的采花赶府我的丫环。盛戎那时就有观众,一个引子满堂好。”

    这大概是致秋留在我这里的唯一的一张“遗墨”了。头些日子我翻出来看过,不胜感慨。

    致秋是北京解放后戏曲界第一批入党的党员。在第一届戏曲演员讲习会的时候就入党了。他在讲习会表现好,他有文化,接受新事物快。许多闻所末闻的革命道理,他听来很新鲜,但是立刻就明白了,“是这么个理儿”许多老艺人对“猴变人”,怎么也想不通。在学习“谁养活谁”时,很多底包演员一死儿认定了是“角儿”养活了底包。他就掰开揉碎地给他们讲,他成了一个实际上的学习辅导员,虽然讲了半天,很多老艺人还是似通不通。解放,对于云致秋,真正是一次解放,他的翻身感是很强烈的。唱戏的不再是“唱戏低”了,不是下九流了。他一辈子傍角儿。他和挑班的角儿关系处得不错,但他毕竟是个唱二旦的,不能和角儿平起平坐。“是龙有性”,角儿都有角儿的脾气。角儿今天脸色不好,全班都像顶着个雷。入了党,致秋觉得精神上长了一块,打心眼儿里痛快。“从今往后,我不再傍角儿我傍领导傍组织”

    他回剧团办过扫盲班。这个“盲”真不好扫呀。

    舞台工作队有个跟包打杂的,名叫赵旺。他本叫赵旺财。荷珠配里有个家人,叫赵旺,专门伺候员外吃饭。员外后来穷了,还是一来就叫“赵旺我要吃饭了”。“赵旺”和“吃饭”变成了同义语。剧团有时开会快到中午了,有人就提出:“咱们该赵旺了吧”这就是说:该吃饭了。大家就把赵旺财的财字省了,上上下下都叫他赵旺。赵旺出身很苦他是个流浪孤儿,连自己的出生年月都不知道,又是“工人阶级”,“文化大革命”中就成了几个战斗组争相罗致的招牌,响当当的造反派。

    就是这位赵旺老兄,曾经上过扫盲班。那时扫盲没有新课本,还是沿用“人手足刀尺”。云致秋在黑板上写了个“足”字,叫赵旺读。赵旺对着它相了半天面。旁边有个演员把脚伸出来,提醒他。赵旺读出来了:“鞋”云致秋摇摇头。那位把鞋脱了,赵旺又读出来了:“哦,袜子”。云致秋又摇摇头。那位把袜子也脱了,赵旺大声地读了出来:“脚巴丫子”

    云致秋想:你真行一个字会读成四个字

    扫盲班结束了,除了赵旺,其余的大都认识了不少字,后来大都能看北京晚报了。

    后来,又办了一期学员班。

    学员班只有三个人是脱产的,都是从演员里抽出来的,一个贾世荣,是唱里子老生的,一个云致秋,算是正副主任。还有一个看功的老师马四喜。

    马四喜原是唱武花脸的,台上不是样儿,看功却有经验。他父亲就是在科班里抄功的。他有几个特点。一是抽关东烟,闻鼻烟,绝对不抽纸烟。二是肚子里很宽,能读“三列国”,永庆升平c三侠剑,倒背如流。另一个特点是讲话爱用成语,又把成语的最后一个字甚至几个字“歇”掉。他在学员练功前总要讲几句话:

    “同志们,你们可都是含荷待,大家都有绵绣前这练功,一定要硬砍实,可不能偷工减千万不要少壮不,将来可就要老大徒啦踢腿:走”

    贾世荣是个慢性子,什么都慢。台上一场戏,他一上去,总要比别人长出分钟。他说话又喜欢咬文嚼字,引经据典。所据经典,都是戏。他跟一个学员谈话,告诫他不要骄傲:“可记得关云长败走麦城之故耳”下面就讲开了走麦城。从科班到戏班,除此以外,他哪儿也没去过。不知道谁的主意,学员班要军事化。他带操,“立正报数齐步走”这都不错。队伍走到墙根了,他不叫“左转弯走”或“右转弯走”,也不知道叫“立定”,一下子慌子,就大声叫:“吁”云致秋和马四喜也跟在队后面走。马四喜炸了:“怎么碴把我们全当成牲口啦”

    贾世荣和马四喜各执其事,不负全面责任,学员班的一切行政事务,全面由云致秋一个人操持。借房子,招生,考试,政审,请教员。谁的五音不全,谁的上下身不合。谁正在倒仓,能倒过来不能。谁的半月板扭伤了,谁撕裂了韧带,请大夫,上医院。男生干架,女生斗嘴事无巨细,都得要管。每天还要说戏。凡是小嗓的,他全包了,青衣c花旦c刀马,唱做念打,手眼身法步,一招一式地教。

    学员班结业,举行了汇报演出。剧团的负责人,主要演员都到场看了,一半是冲着云致秋的面子去的。“咱们捧捧致秋办个学员班,不易”“捧捧”党委书记讲话,说学员班办得很有成绩,为剧团输送了新的血液。实际上是输送了一些“院子过道”c宫女丫环。真能唱一出的,没有两个。当初办学员班,目的就在招“院子过道”c宫女丫环,没打算让他们唱一出。这一期学员,后来在“文化大革命”中可没少热闹。

    致秋后来又当了一任排练科长。排练科是剧团最敏感的部门。演员们说,剧团只有两件事是“过真格”的。一是“拿顶”。“拿顶”就是领工资,剧团叫“开支”。过去领工资不兴签字,都要盖戳。戳子都是字朝下,如拿顶,故名“戳子拿顶”。一简化,就光剩下“拿顶”了。“嗨,快去,拿顶来”另一件,是排戏。一个演员接连排出几出戏,观众认可了,噌噌噌,就许能红了。几年不演戏,本来有两下子的,就许窝了回去。给谁排啦,不给谁排啦;派谁什么角色啦,讨俏不讨俏,费力不费力,广告上登不登,戏单上有没有名字剧团到处嘁嘁喳喳,交头接耳,咬牙跺脚,两眼发直,整天就是这些事儿。排练科长,官不大,权不小。权这个东西是个古怪东西,人手里有它,就要变人性。说话调门儿也高啦,用的字眼儿也不同啦,神气也变啦。谁跟我不错,“好,有在那里”谁得罪过我,“小子,你等着吧,只要我当一天科长,你就甭打算痛快”因此,两任排练科长,没有不招恨的。有人甚至在死后还挨骂:“xxx,真他妈不是个东西”云致秋当了两年排练科长,风平浪静。他排出来的戏码,定下的“人位”戏班把分派角色叫做“定人位”,一碗水端平,谁也挑不出什么来。有人给他家装了一条好烟,提了两瓶酒,几斤苹果,致秋一概婉词拒绝:“哥们咱们不兴这个我要不想抽您那条大中华,喝您那两瓶西风,我是孙子可我现在在这个位置上,不能让人戳我的脊梁骨。您拿回去咱们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当没有这回事”

    后来致秋调任了办公室副主任,主任是贾世荣。

    他这个副主任没地儿办公。办公室里会计c出纳c总务c打字员,还有贾主任独据一张演林则徐时候特制的维多利亚时代硬木雕花的大写字台剧团很多家具都是舞台上撤下来的大道具,都满了。党委办公室还有一张空桌子,“得来,我就这儿就乎就乎吧”我们很欢迎他来,他来了热闹。他不把我们看成“外行”,对于从老解放区来的,部队下来的,老郭c老吴c小冯c小梁,还有像我这样的“秀才”,天生来有一种好感。我们很谈得来。他事实上成了党委会的一名秘书。党委和办公室的工作原也不大划得清。在党委会工作的几个人,没有十分明确的分工。有了事,大家一齐动手;没事,也可以瞎聊。致秋给自己的工作概括成为四句话:跑跑颠颠,上传下达,送往迎来,喜庆堂会。

    党委会经常要派人出去开会。有的会,谁也不愿去,就说:“嗨,致秋,你去吧”“好,我去”市里或区里布置春季卫生运动大检查c植树c“交通安全宣传周”,以及参加刑事杀人犯公审公审后立即枪决这都是他的事。回来,传达。他的笔记记得非常详细,有闻必录。让他念念笔记,他开始念了:“张主任主持会议。张主任说:老王,你的糖尿病好了一点没有”问他会议的主要精神是什么,什么是张主任讲话的要点,答曰:“不知道。”他经常起草一些向上面汇报的材料,翻翻笔记本,摊开横格纸就写,一写就是十来张。写到后来,写不下去了,就叫我:“老汪,你给我瞧瞧,我这写的是什么呀”我一看:逦逦拉拉,噜苏重复,不知所云。他写东西还有个特点,不分段,从第一个字到末一个句号,一气到底,一大篇经常得由我给他“归置归置”,重新整理一遍。他看了说:“行你真有两下。”我说:“你写之前得先想想,想清楚再写呀。李笠翁说,要袖手于前,才能疾书于后哪”“对对对我这是疾书于前,袖手于后写到后来,没了辙了”

    他的主要任务,实际是两件。一是做上层演员的统战工作。剧团的党委书记曾有一句名言:剧团的工作,只要把几大头牌的工作做好,就算搞好了一半这句话不能算是全无道理,可是在“文化大革命”中成为群众演员最为痛恨的一条罪状。云致秋就是搞这种工作的工具。另一件,是搞保卫工作。

    致秋经常出入于头牌之门,所要解决的都是些难题。主要演员彼此常为一些事情争,争剧场谁都愿上工人俱乐部c长安c吉祥,谁也不愿去海淀,去圆恩寺,争日子口争节假日,争星期六c星期天,争配角,争胡琴,争打鼓的。致秋得去说服其中的一个顾全大局,让一让。最近“业务”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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