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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掠过新年的空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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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梅里莎是在凌晨被人推醒的。

    “快起来!快起来!都起来了吗?拉贝先生被张太太骗走了,我们要趁这个时间把这里都收拾起来!”

    有人在她耳边喊叫,折让梅里莎感觉头昏脑涨,说话的人刚才还还在身边,话音未落就已经到了门口,看来他是要把这栋房子里的人都叫起来。

    梅里莎睡眼惺忪的从地铺上坐起来,她旁边的顾念已经下楼了,地铺收了起来,更旁边的一张拼接大床上,管家张先生的几个孩子正在自己穿衣服,一边嬉笑打闹着。

    梅里莎从地铺里钻出来,揉着眼睛走到门边,这不容易,她半夜才回来,刚睡了没几个小时,但是今天,真的太吵了,与平时的寂静相比,今天简直像是回到了春城城破以前。

    但是真的太吵了。

    这可真是个吉利的早上。

    梅里莎顺着梯子从阁楼下来,看到房间里的人都快乐的匆匆来去,大家好像在准备什么。

    “嗨,梅小姐,你能帮我把鞭炮抬到院子里吗?”韩湘林急匆匆的拉住梅里莎问。

    “好啊,”梅里莎说,“鞭炮在哪里?”

    “在墙角,我好不容易搬出来的,是瀛岛为了庆祝新的自治政府成立时发下来的,可真沉啊,”韩湘林笑着说,“正好今天能用,我们一起来抬”

    梅里莎一把扛起箱子,两腿丝毫不打颤儿,稳稳当当的走出房门。

    韩湘林目瞪口呆,连忙追上了梅里莎给她引路。

    “今天什么日子?你们在干什么?”梅里莎问,“我早上好像听说张太太把拉贝骗走了?”

    “为了给拉贝先生一个惊喜,”韩湘林笑着说,“好了,放在大门口,等拉贝先生回来,就能点燃了!”

    “惊喜?今天他生日?”梅里莎问。

    “不是,今天是新年第一天啊!”韩湘林说,“外国人都在今天过新年。”

    梅里莎恍然大悟,今天是西方历法的新年,他们是想在今天给拉贝先生一个惊喜。

    “张太太把拉贝骗走,你们在准备新年贺礼?”梅里莎问。

    “是的,”韩湘林笑着说,“早上,张先生告诉拉贝先生,说他太太病了,拉贝先生把张太太送去了医院,当然,医生是肯定检查不出什么的。”

    “我们还需要做什么?”梅里莎问。

    “也没别的什么了,”韩湘林沮丧的说,“就是鞭炮、贺年信,然后大家一起鞠躬感谢先生的庇护。”

    梅里莎也沉默了,要是正常年节,他们一定能给拉贝一个更大的新年聚会,但现在的条件只能这样了。

    “或者我可以从瀛岛外交官那里给拉贝要些东西作为礼物。”韩湘林说。

    “千万别!”梅里莎赶紧说,“万一他们也来聚会呢?大家都会吓坏的。”

    “说的也是。”韩湘林放弃了自己的念头。

    “对了,我记得你说,拉贝先生得了糖尿病,断药了?”梅里莎问。

    “是的。”韩湘林说,“先生一直在用药控制病情,但春城被瀛岛占领后,先生存储的药物都用光了。”

    “瀛岛医院有药吗?”梅里莎问。

    “我去找过瀛岛,希望他们能送鞋药物给拉贝先生,但他们拒绝了。”韩湘林说,“他们说没有储备糖尿病药物,但我怀疑他们是想趁机逼走拉贝先生。”

    “如果没有药物,拉贝还能在这里待几天?”梅里莎问。

    “说不上来”韩湘林沮丧的说,“最多一个月,再不能多了。”

    清扫清洁,简单的装饰,难民们忙得像是在给自己过节,全心全意想给保护他们的人带来一点节日的欢喜。

    没有更多的彩带和鲜花,他们就用松树枝和干草扎花来装饰院子;没有丰富的食物,他们就把自己珍藏很久的糖果拿出来装在碟子里,因为数量太少,就用松树枝装饰起来,让它们看上去更加可口一些;他们帮助拉贝先生擦干净了所有的鞋子,洗了所有的脏衣服,收拾了床单和被子,把他的房间连同整座小院打扫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

    忙活了很久,整座小院焕然一新,终于有人飞跑到院子里报信:“来了来了!先生回来了!”

    院子里的人群轰动了,六百多个难民一起涌向门口,他们喜气洋洋的围拢在紧闭的院门口,等待门外的人推开大门。

    然后正如他们所期待的,拉贝推开了房门,看到了围在他面前的难民,他所保护的难民们都是高高兴兴的样子,正殷切的看着他。

    “怎么了?”拉贝问。

    人们呵呵笑着,期待的看着他,却不说话。

    “嘿,发生什么事情了?总得告诉我让我一起高兴高兴啊!”拉贝好奇的笑着说。

    张先生和韩湘林站在去前面,高兴的面对拉贝,张先生伸手一挥,所有的难民一起对拉贝鞠躬,高声喊道:“先生,新年快乐!”

    几支礼炮对着拉贝拉开,彩色纸屑落了拉贝一身,外面两挂鞭炮被点燃了,噼噼啪啪的惊醒了1938年的第一天。

    “先生,新年快乐!”韩湘林笑容满面的对拉贝说。

    “这这我的天哪!”拉贝感动的说:“在我的家乡,只有国王才有这样的待遇啊!”

    “先生,这是我们为你准备的礼物!”张先生高兴的说,让两个孩子捧上了一张新年贺信。实在是很大的一封信,用红墨水写在白色的包装纸上,信上只有一句话:

    拉贝先生:

    恭贺新年吉祥!亿万滚滚而来!

    您收容所的难民

    1938年

    拉贝接过新年贺信,高兴地看了又看,说:“我很高兴收到礼物,但是谁能帮我翻译一下吗?我对中文实在不是很熟。”

    韩湘林笑着翻译:“ herrnrabemitdenbesten:wuinschenfureinglucklichesneuesjahr.hundertmiiiionensinddirnah!diefluchtlingeihresgers1938。”

    “太谢谢了!”拉贝将这封信叠起来放进口袋,难民们都很高兴。

    欢乐的聊了半天之后,张太太喊大家吃饭,大家一起进了房子,难民们也都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地方,这个寒酸的新年聚会就算结束了。

    拉贝坐在餐桌前,把那封信掏出来看了又看。

    “说真的,我没看明白,‘亿万’指的是什么呢?”拉贝说,“我可从来没玩过彩券啊。”

    “那是一种祝福,”韩湘林说,“你可以理解成亿万种祝福。”

    “既然是祝福,当然也可以理解成亿万种智慧,这不是很好吗!”拉贝说,他转头对着张先生道:“嘿,我万能的管家先生,你知道‘亿万’的意思吗?”

    管家张先生只粗通德语,他想了想,说:“就是德语prositneujahr的意思。”

    “那可真是太好了。”拉贝咕哝着说,他把那张贺信看了又看。

    今天的饭摆上了桌子,梅里莎还是没有习惯难民的食物,但她坚持吃下去了。

    “拉贝先生,”沈沐芳看着拉贝说,“你知道送去城西坟场的尸体都是谁来运送的吗?”

    “几乎所有的运尸队都往那里送过尸体,”韩湘林代替拉贝说,“你们找到信物了吗?”

    “没有,我们找到那个盗窃信物的人的尸体了,”沈沐芳说,“梅里莎怀疑攻击盗贼的人是她的弟弟,我们现在需要找到她弟弟,信物很可能在她弟弟手里。”

    “那真是太好了,”韩湘林说,“梅小姐之前住在金陵女大,她的弟弟会回到金陵女大吗?”

    “这不容易,她的弟弟是个智力残障儿童,他不认识路。”沈沐芳说。

    “我的天哪,”拉贝说,“那具尸体是什么时候死亡的?”

    “我们怀疑他盗取信物没多久就死了,大约是在三四天以前,”沈沐芳说,“我们想知道四天前到昨天,都有哪些人运送尸体去过城西坟场。”

    “你还是把所有的收尸机构都拜访一遍吧,”拉贝说,“四天时间,足够所有的机构去一次了,我给你联系名单,大约有国际红十字会、南京红十字会、红万字会、崇善堂、同善堂、下关区公所、第一区公所、南京市政公署卫生局。”

    “下关什么?区公所是什么?”邱清泉在旁边问道。

    “瀛岛成立了自治政府,公区所是他们划分的行政单位,市政公署卫生局也是他们的,”韩湘林说,“那些你们不用问了,他们运送的都是成年男人和女人的尸体,几乎没有小男孩的。”

    “那些是去登记的劳工吗?”邱清泉问。

    “是的。”拉贝说。

    “快吃饭,吃完饭早点去探查。”沈沐芳说。

    “我们也快点吃,”拉贝对韩湘林说,“吃完饭我们去买圣诞树。”

    “什么?”韩湘林有些糊涂。

    “我知道哪里有小圣诞树,我看过,是些很漂亮的小东西,翠绿的放在瓷盆里,好看极了,我们去买两盆送给日本大使馆的福井先生和南京卫成部队司令官佐佐木少将。”拉贝说。

    “什么?”桌子上的其他人愤怒了,“先生,您可不可以不要把钱花在那群畜生身上?”

    “恐怕不行,”拉贝说,“毕竟我们都还要看他们的脸色生存,这两颗圣诞树或许可以换一些粮食。”

    桌上的众人怏怏不乐。

    “开心一点,”拉贝说,“前些天,我自己制作了一些贺卡,张先生可以带你们帮我发给住在这里的难民们,贺卡正面带有安全区徽章和我的签字,背后有在南京的全体22位欧洲人和美国人的签字。””

    “我的天哪!那岂不是说可以当做护身符吗?”张太太惊喜的说。

    “恐怕不太可能。”拉贝说。

    “不,或许真的可以呢!”大家喜气洋洋的交换着意见,“我们可以给每一个人都发一张。”

    “可能没那么多卡片,我可爱的女士们,我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做更多的卡片”

    接下来对康子死亡地点的探查,沈沐芳是与邱清泉一起去的,因为瀛岛士兵越来越猖狂的缘故,他们甚至没让梅里莎出门,反正沈沐芳是见过小破的,他认得人。

    男人们不敢让女人出门了,哪怕是经过乔装。

    “我可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梅里莎争取和他们一起行动。

    “但是你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沈沐芳说,“瀛岛人连老太婆都不放过,你至少不老。”

    “我们需要隐秘行动,没有女人更方便。”邱清泉也这么说。

    梅里莎只能放弃了。

    谋杀和一些更为不不齿的罪行在春城司空见惯,瀛岛士兵闯进每一栋没有外国人守护的房子抢劫,连几角钱都不放过,顺便还要求房子的主人交出家里的女人,当着他的面将女人之后刺死。

    新年第一天下午,珞珈路17号福斯特牧师的住所,住在这里保护难民的福斯特牧师同菲奇先生结伴出去吃饭去了,这是春城城破以来外国人第一次离开这栋房子,前后不到两个小时,两个瀛岛士兵闯入其中了一名姑娘,另一个姑娘在反抗的时候遭到毒打,福斯特牧师与菲奇先生闻讯赶回来的时候,两个瀛岛士兵已经扬长而去,他们只得将两个姑娘送进了医院。

    拉贝的小院也被成群结队的瀛岛士兵光顾,他们坐着卡车来,用枪托砸门,要求交出里面的姑娘,拉贝拒绝开门,他们最后悻悻的离开了,朝着不远处经常被骚扰的中学开去。

    拉贝加强了岗哨,尤其是夜间警卫,布了双人岗,带着哨子,一旦发现瀛岛人闯入,岗哨立刻就吹哨子,所有人都是和衣而睡的,为了能更快的赶到事发地点。

    谋杀之外就是放火,当天晚上,梅里莎在阁楼看到距离拉贝小院两排房子远的北门桥有两栋建筑物失火了,火很大,燃烧的很反常,在很短的时间里,这栋房子就突然烧起了大火,拉贝避难所的院子和附近住宅被照得通明。

    直到第二天拉贝才得到消息,日本人将特殊的化学药品洒在那栋着火的房子里,点着了火,火势蔓延很迅速,根本来不及救火,房子就烧光了。烧房子的原因是因为住在那栋房子里的母女俩拒绝被瀛岛士兵糟蹋,不给他们开门。

    新年第二天,协管金陵女大难民营的程瑞芳女士来给拉贝难民营的女人送些卫生用品,她气愤的说起了一件事情,昨天,有3个日本士兵闯入金陵女子文理学院楼内,其中一个到竹园里追踪一名姑娘,该姑娘便向魏特琳小姐呼救。魏特琳小姐及时赶到,从而制止了一起糟糕的可怕事件。

    “我还看到了另两名日本士兵,他们自称是宪兵队的。”程瑞芳女士气愤的说,“这群畜生竟然还有法律!”

    “谢天谢地,那姑娘逃过了一劫。”张太太双手在胸前合十。

    “嘿,给你们说一个好消息,”张先生从外面闯进来,当这一屋子女士的面微笑着说,“我们有水了!”

    “什么?”张太太惊讶的问。

    “一部分水管恢复了供水,”张先生说,“虽然因为压力太小,水还没流进厨房,但韩先生的住所已经有水了,我们以后都能吃上干净的水!”

    这个好消息让大家欢欣鼓舞。

    女士们都在兴高采烈的欢呼,并且计划什么时候能洗个脸,还想给已经肮脏不堪的床单也洗个澡,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自己的计划,兴致勃勃的规划将来的生活。

    梅里莎突然听到声音:“什么声音?”

    “什么?”张太太问。

    “我好像听到了飞机的声音”梅里莎说。

    梅里莎话音刚落,院子里传来岗哨的惊慌的呼喊声:“飞机来了!飞机来了!飞机来了!”

    一连三声警报让小院里炸开了锅,难民们纷纷躲藏起来,挤在防空洞、墙角、厕所里,

    房间里的女人们也纷纷寻找藏身地点,多日的轰炸已经让人们熟练的掌握了逃生技能,梅里莎躲在墙角的桌子下面,透过窗户看外面,正好看到飞机从窗口掠过。

    “等等,那好像是我们的飞机啊!”梅里莎吃惊的叫喊起来。

    “什么?”程瑞芳惊讶的看向梅里莎:“你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我们的飞机就是那样的!”梅里莎说,“我见过的,瀛岛的飞机不是那样的!那是我们的飞机!”

    众人轰的一声,从躲藏的地点涌向窗边,正好看到飞机向城南方向飞去。

    “那是瀛岛的机场!”程瑞芳惊喜的喊道,“我们的飞机去轰炸瀛岛机场了!我们的军队打回来了!”

    难民营里欢呼一片,大家抱在一起喜极而泣,欢呼雀跃,更加急切的期待军队入城的时刻。

    华国的飞机像是黎明前的灯火一样让大家兴奋不已,大家一致在议论那些飞机,飞机飞过之后,瀛岛的飞机也来示威了一圈,但并没有多少,大家都猜测是因为华国飞机炸了机场,瀛岛已经没有飞机了。

    晚上,大家还沉侵在军队打回来的喜悦里,斯迈思博士来小院里了,但是拉贝正好不在,在这里值守的是飞菲奇先生。

    “你好,博士,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你脸色很难看。”菲奇先生说。

    “是的,一些很愤怒的事情,”斯迈思博士说,“我给你带来了许博士的留言条子。”

    “我看看。”菲奇接过了条子。

    “许博士是谁?”有个孩子悄声问。

    “你连许博士都不知道?”张太太责怪说,“你一定要记住,许传音博士是春城的活菩萨,在他的主持下,春城建起了25个难民营,收容了几十万老百姓,他还把自己的两栋洋房也拿出来给难民住,是个大大的好人。”

    “他真了不起!”孩子说,“就像拉贝先生一样了不起!”

    菲奇已经看完了条子,他张着嘴:“刘培坤死了?”

    “是的。”斯迈思博士说,“你看你能过去吗?”

    “我得等拉贝回来,这里不能离开外国人,”菲奇说,“一旦瀛岛发现这里没有外国人,就会像豺狼一样涌进来。”

    “我们等等。”斯迈思博士说。

    “好的可怜的刘”菲奇喃喃的说,将那张条子放在了桌子上。

    亲爱的菲奇先生:

    刘培坤因保护自己的妻子免遭一个日本士兵侮辱,而在今天下午约4时30分遭该士兵枪杀。

    因为我们邻近的房屋被日本士兵占据,我们的住处现在挤满了逃来的妇女。我给施佩林先生写过信,请他立刻到我们这儿来,留在这几保护我们。要是施佩林走不开,您是不是能派另一名外国人留在宁海路5号保护我们?

    致以亲切的问候

    您的

    许传音博士1938年1月2日南京陈家巷5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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