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七章 【盛家的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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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1年1月29日清晨，长江江面的薄雾尚未散去，一条条汽船c划子c驳船c帆船就从雾气中钻出来，纷纷靠拢南（西）岸。
一身紧扎披挂，胸前挂着双筒望远镜，背包上横着一杆步枪，手里攥着一把左轮的黄楚楠抢先跳下船，不住催促着部下：“快，快，一营，目标石灰窑镇，快！二营和标本队跟我走！三营，去铁山！炮营，次序下船。”
“站住！哪部分的？”驻守此地的是援鄂赣军一队约百余人，见到江面的动静后就有十余人赶到江边，堪堪拦住一营。
一营管带姚璟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纸在对方面前晃了一下，大声道：“奉民政府大元帅令，鄂军第九镇第三十四混成标接管此地防务，实施军事管制，所有驻军皆受标司令部节制！”
“我部没有接到（江西）都督府命令！”
姚璟一挥手道：“奉标统命令，如有不服从节制者，解除武装，礼送出境！”部下得了号令，呈扇形围上去，不由分说的捆人缴械了事。赣军十几个人哪敢在七百余人面前逞强，纷纷束手就擒。
总指挥突然命令三十四标和炮二营开拔黄州，在路上又下达去大冶铁矿的更正命令，要求三十四标必须在29日正午以前切实控制整个大冶铁矿。黄楚楠c姚璟c周信昌等人都不理解为何如此紧急，又为何限定时间在29日正午之前？而何向东不便出口的考虑是，孙中山就快当临时大总统了，具体是哪天呢？不记得，趁着黎元洪的大元帅令还有效，那就越快越好。
混成第三十四标好似三支利箭般迅速行动，很快就控制住局面，并以实施军事戒严为名，“礼送非矿籍中外人士出境”，其中包括日本八幡制铁的派驻代表崛口荣一及其随从三十多人。
晌午时分，移驻黄州的何向东接到南（西）岸的无线电报——“矿区在手”，立即向武昌都督府发了一封电报，随即带着程灏功c裘三升及护卫数人乘船逆水西去武昌；司令部参谋张少雄则奉命东下上海，再搭船去日本，明面上是国内停战议和，士官预科生无用武之地，当去日本完成学业，实际上是奉命调查盛氏家族在日人员情况。
经过发动募资和与黄州籍汉冶萍股东交流，何向东总算弄清楚汉冶萍早就改官督商办为完全商办，盛宣怀家族及其亲信掌握了汉冶萍大半股权，是汉冶萍的实际掌握者。而汉冶萍煤铁厂矿有限公司截至辛亥爆发前，总计投入3200万两白银，其中1000万两为商股，约2200万两为债务，掌握在日商手中的债务约为1400万两。1906年，日商要求以债入股，被担心日本人控制汉冶萍的袁世凯拒绝。
到得1911年，辛亥革命了，孙中山快当临时大总统了，何向东对汉冶萍反而更加担心。
盛宣怀此时在哪里？按照此时习惯，革命党失败多半跑到日本避难，革命党成功，跑路的就是引发保路风潮的红顶商人了，首选多半还是日本。
如果盛宣怀人在日本，那就会受到日本商人和政府的压力，极有可能在利益诱惑和压力下出卖股权。当然，如此重要的工业企业要出卖股权，又牵扯到股东的利益，必然要通过股东大会和政府许可。股东大会，由程灏功率黄州募资同业会去运作；政府方面自然由何向东负责，他对同盟会和孙中山的态度有些拿不准，。所以，先一步派兵驻守，再一步就是亲去武汉拜会黎元洪，请以大元帅令彻查汉冶萍账目，审查以盛宣怀为首的经营管理人员有否利用职务之便谋取私利，如有，那就好办了！
何向东觉得，自己只要说动黎元洪查汉冶萍的账目，就是稳操胜券。
12月29日，昨天还是大元帅，今天又是鄂军都督的黎元洪也不声张，悄悄派人接了麾下得力战将何向东，在凤凰山炮台会面，仅让几个亲信参与其中，有督府秘书长饶汉祥c高级参议金永炎c赵钟奇c夏寿康，甘绩熙率部警卫。
入座寒暄一会儿，黎元洪整整嗓门切入正题：“向东啊，你电报说想救汉冶萍，想法固然是好的，可惜太难了。我在湖北为官多年，汉冶萍的情况也略知一二，以民政府大元帅尚不敢轻动之，你又何苦趟这滩浑水呢？”
“标下愚鲁，还请大元帅指明。”
黎元洪宽皮大脸，面带佛相，就算是说起严重的话题来，给人感觉还是笑眯眯的。他看着何向东说：“盛宣怀为官多年也经商多年，红顶子商人呐！在满清那边，在武昌c在南京都是渊源极深，又有洋人帮衬着，已经是树大根深，难以撼动。晓峰，还是你来说说。”
“何统制官。”金永炎也是湖北黄陂人，日本陆士第四期毕业，在黎元洪身边筹划军事。“你有所不知，昨天晚上日本领事就已经照会外交司抗议第九镇了。八幡制铁所背后有三井c正金撑腰，是汉冶萍最大的债主，又与汉冶萍各厂厂务勾结至深，可以说已经把持了汉冶萍的经营，每年运到日本供给八幡制铁的铁精砂就有五c六万吨之多。噢，我也是汉冶萍的股东，手里有些股子，加之在日本神户待了一年多，有些朋友，可以确定当下盛宣怀就在神户与八幡c三井c正金商谈出手汉冶萍股子。”
何向东一脸的痛心，连声发问：“为何无人阻止他？他为何要出手这些股子？即便出手，又为何要卖给日本人？大元帅，各位，标下绝非危言耸听，日本人对中国虎视已久，无时不想着实现丰臣秀吉的大陆梦，更何况如今日本国势强，中国弱，更应设法在自强的同时抑制日本继续变强。大元帅，钢铁是工业之标志，是军工的基础，堪称亚洲第一的钢铁企业一旦落入日本人掌控之中，日则更强，我则更弱，后果不堪想象！”
黎元洪摆手作势道：“向东，且听晓峰把话说完嘛！”
“是，晓峰兄，对不起，我失态了。”
“他就是这样的，性情中人呐。”黎元洪这话既给何向东c金永炎圆了场子，又从语意中显出几分对何向东的赞赏之情来。
金永炎当然不是瞎子，忙道：“统制如此，想必第九镇万余官兵定然个个奋勇热血，金某佩服！何统制官，不妨以盛宣怀之处境来解释他出手股子一事。民国取满清而代之已成定局，盛宣怀与袁世凯一向不太和睦，与同盟会也少有联系，值此当世，他偌大家业如何保住？当日上海有记者问中山先生带了多少款子，中山先生说只带有一颗革命的心。如今南京虽然在手，可孙先生和南京诸公手里都没有银子，支撑在南京的各路军队尚且不足，又何能组织北伐，持强硬立场于南北和谈？盛宣怀觉得这就是机会，准备贡献军饷给孙先生，以谋求在民国的利益。”
是这个样子？！何向东傻愣了半晌，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自己要搞掉盛宣怀，无疑是与急需银子支撑政府c供给军队的孙中山和南京方面作对！
风险太大，小小的鄂军第九镇统制官恐怕承担不起啊！
“向东，这事儿算了吧，凡事自有临时大总统和南京诸公拿主意，想必他们也不会容许汉冶萍彻底落入东洋人之手吧！”黎元洪见何向东呆愣的模样，心中也涌起一股子酸楚来，劝慰的同时，语气中自然就带了些酸味。
何向东心念百转，脑子里却始终有一个念头执拗的存在c放大。
不！如果老子没来，这事儿就算了，既来之，则变之！日本是岛国，资源缺乏，如果此时能紧守汉冶萍，将来能控制东北资源，把握住钢铁工业的原料不输出日本，日本的发展成本必然攀高，发展速度势必大减，于中国之威胁也将减缓c减轻。
何向东不知道自己能够走多远，却希望能走多远就走多远，能拉扯一下日本这架冲向中国的战车，哪怕阻挡一时也好。
现在看来，这一趟没有白来，虽然明显的得不到黎元洪支持了，却也知晓盛宣怀就在日本神户。那就让张少雄对他晓以大义c阐明形势，希望他能悬崖勒马，否则就阻止他签字，威胁他c绑架他甚至杀了他，都可以！
“我，我。。”失望之色掩饰不住，何向东在众人面前是真的失态了，喃喃自语着却说不出个名堂来，旁边的程灏功拉扯他的衣摆也没察觉。
黎元洪印象中的何向东可不是这样，那个健步如飞，神情自信，举止得体，数战皆捷的何向东寄托了他太多希望。不能让何某人对自己灰心丧气，否则，那日的电报所说愿景又靠何人实现呢？
“不如这样，官面上咱们不动他，晓峰，你私底下联络汉冶萍的股东们，就说时局更迭，恐有人趁乱谋私，以股东大会的名义要求政府派专员查账。届时，看情形再定是真查还是应付。晓峰c向东，你们觉得如何？”
“如此甚妙！”赵钟奇已然领会黎元洪的真意，第一个表示赞成。饶汉祥c夏寿康见状也表示赞同。程灏功当然是巴不得的，不过他有两个身份，一个是黎元洪的幕僚，一个是黄州分督的姐夫，也算是何向东的参佐，因此不好出声表态。
何向东缓缓点头，突然站起身来道：“盛家的蛋糕，我非吃不可！”
黎元洪见他执拗，心中不太高兴了，拍打着扶手道：“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大元帅，各位前辈c先生，此事另有奥妙！”
黎元洪见何向东瞬间就变成自己希望的那样，自信坚毅c满腹智计的模样，情知他肯定有了想法，乃收敛了几分怒意，以手示意何向东快说。
“南京缺钱，盛某人送钱，又有日本人穿针引线，看来，此事多半能成，却未必敢大白于天下。我们要做的就是利用舆论民意，适时披露此事并冠以卖国之名，激起举国之公愤，令南京方面不敢同意此案。如此，既打击南京，又大涨我方的威望，还能顺应民心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想不到，想不到，想不到一件大家都认为干不了，不能干的事，换一个角度来看，竟然蕴含着如此机遇。
别说黎元洪了，在场诸人都听的痴了，连连点头表示同意又不敢插话，只等何向东说出“下一步”来。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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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下愚鲁，还请大元帅指明。”
黎元洪宽皮大脸，面带佛相，就算是说起严重的话题来，给人感觉还是笑眯眯的。他看着何向东说：“盛宣怀为官多年也经商多年，红顶子商人呐！在满清那边，在武昌c在南京都是渊源极深，又有洋人帮衬着，已经是树大根深，难以撼动。晓峰，还是你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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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向东不知道自己能够走多远，却希望能走多远就走多远，能拉扯一下日本这架冲向中国的战车，哪怕阻挡一时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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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元洪印象中的何向东可不是这样，那个健步如飞，神情自信，举止得体，数战皆捷的何向东寄托了他太多希望。不能让何某人对自己灰心丧气，否则，那日的电报所说愿景又靠何人实现呢？
“不如这样，官面上咱们不动他，晓峰，你私底下联络汉冶萍的股东们，就说时局更迭，恐有人趁乱谋私，以股东大会的名义要求政府派专员查账。届时，看情形再定是真查还是应付。晓峰c向东，你们觉得如何？”
“如此甚妙！”赵钟奇已然领会黎元洪的真意，第一个表示赞成。饶汉祥c夏寿康见状也表示赞同。程灏功当然是巴不得的，不过他有两个身份，一个是黎元洪的幕僚，一个是黄州分督的姐夫，也算是何向东的参佐，因此不好出声表态。
何向东缓缓点头，突然站起身来道：“盛家的蛋糕，我非吃不可！”
黎元洪见他执拗，心中不太高兴了，拍打着扶手道：“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大元帅，各位前辈c先生，此事另有奥妙！”
黎元洪见何向东瞬间就变成自己希望的那样，自信坚毅c满腹智计的模样，情知他肯定有了想法，乃收敛了几分怒意，以手示意何向东快说。
“南京缺钱，盛某人送钱，又有日本人穿针引线，看来，此事多半能成，却未必敢大白于天下。我们要做的就是利用舆论民意，适时披露此事并冠以卖国之名，激起举国之公愤，令南京方面不敢同意此案。如此，既打击南京，又大涨我方的威望，还能顺应民心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想不到，想不到，想不到一件大家都认为干不了，不能干的事，换一个角度来看，竟然蕴含着如此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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