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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故人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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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南朝兵制改革拉开帷幕时,北方的宋金战局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六月下旬金国皇太弟的突然“病逝”,引起了金国朝局各方势力的蠢蠢欲动。

    金国皇帝之下,最尊贵的是勃极烈。

    所谓勃极烈,就是一种部落联盟议事制——女真立国仅十余年,政治上仍然保有这种联盟议事的痕迹,在太祖完颜阿骨打正式立国后,“勃极烈”就从“共决国事”退为辅佐皇帝,但皇帝的权力仍然受到诸位勃极烈的牵制。

    勃极烈之首为谙班勃极烈,一般由皇嗣出任,其下依次为国论勃极烈(完颜宗干)c移赉勃极烈(完颜宗翰)c乙室勃极烈(阿离合)c阿舍勃极烈(曼都诃)c迭勃极烈(完颜宗望)。

    作为勃极烈之首的皇太弟完颜杲自少随兄长征战四方,威望仅次于金帝之下,兄弟俩相互扶持,政局稳定,但完颜杲的猝死,导致金帝之下再无合适传位的兄弟——女真“兄终弟及”的传统嗣位制无以为继,立时引发各方势力对皇嗣之位的觊觎。

    这其中,以完颜宗干(太祖长子)和完颜宗磐(皇帝嫡长子)最有可能成为皇嗣人选。

    双方党羽互相攻讦,影射对方是谋杀皇太弟的幕后黑手,又各举证人证据若干,一时朝堂内外纷攘不休,谩骂不止,更是上演了几幕武斗场面。

    金都上京暗流汹涌。

    金帝完颜晟心中偏袒长子宗磐,但皇太弟逝后,宗干便居勃极烈之首,又有阿离合与曼都诃的支持,并统领三万兵力,金帝不得不忌惮,思虑后遂急召另外两位勃极烈——宗翰和宗望速归上京。

    于是,领兵攻宋的完颜宗翰和宗望便被卷入了金国权争的漩涡中心,接旨后急急回国。

    但因宋军集结在汾州c镐城一带,两人担心回国路上被袭,各抽调一万骑兵护行北上,宗翰一并将俘帝赵桓带走,与宗望在真定会合后,齐奔急驰向宋金的雄州边境。

    金军两路押俘军被主帅抽走兵力后,各余三万骑军,先后在镐城(真定南)c榆次(太原南)遭到宋军伏击。

    金军已有准备,遇袭不乱。

    激战个把时辰,各损伤数百人,谁也没讨得好,宋军鸣金退却。

    战后,东路金军进入真定府,西路金军进入太原城。各休整三日,押着战利品和宋俘继续北上。

    对于金国多数权贵而言,对战利品的期望更胜于攻占城池,因此这装满金银绢帛之物的近百辆马车才是金军护送的重中之重。一旦有失,则宗翰c宗望的攻宋成果便等于付诸流水,不是占据宋境几座城池可以弥补得了,两人回京必会受到金国权贵的攻讦。

    因此,两位都元帅离去前均留下手令,命太原c真定的守将抽出一万人马随行护送——随两路押俘军北上后,太原和真定城的守军便唯剩五千女真骑军万契丹c汉军。

    雷动抓住战机,两手出动。

    一边以马贼军闪电奇袭北归金军,远距弓射,奇准无比,箭簇涂有剧毒,一箭封喉。金军方待回击,马贼已如风遁去。个把时辰后又飞袭而至,昼夜袭扰不停。如是一连二十多天,两路三万金军各被一千马匪骚扰得狂躁不堪。

    另一边宋军大量集结在太原c真定城外,却围而不打,金骑主动出击便后退,金军一退又围城。这般磨了一个多月,到得八月初时,城内金军粮草渐告罄,士气也沉到最低谷。

    西军泾原军统帅曲端首先发难,率三万宋军突然夜攻太原城。

    当城头城下鳌战正酣时,惊雷堂暗杀高手出动,雪亮孤清的剑光直入城头,一剑刺杀金军主将,守军士气大颓。又有惊雷堂十数高手遁入城内,付出牺牲代价后终于冲于城门前砍断绞轮,打开城门坠下浮桥,宋军趁机攻入城内,夺下太原。

    距太原收复相隔不过半日,真定城被何灌率军如法炮制拿下。

    卫希颜接到莫秋情传来的战报时,正在江北巡军。她心忖刺杀太原c真定守将的刺客分明是同一人,那女子的伤势竟然复原得如此快,看来低估了她!

    卫希颜转念又觉诧异,太原c真定相距数百里,却皆以惊鸿行刺杀之事,难道惊雷堂的暗杀高手唯得她一人?

    这其中有古怪!

    卫希颜几番揣测,却万没料到那缘故竟是与她有关。当后来终于得释此疑时,却和惊鸿之间已形成了一种微妙而奇特的关系。

    九月卫希颜回到临安,与名可秀议起北方战局,颇有怀疑道:“完颜杲死的恰是时候,究竟死于国内权争,还是雷动所为?”

    “此案尚有几个疑点,青鸟亦未查明。”

    名可秀明眸闪动,笑道:“有一点确定无疑,完颜宗干和雷动均有份参与,只是不知毒杀完颜杲的是完颜宗干的手下,还是雷动的暗人?不论如何,完颜杲的猝死导致金国皇嗣之争浮出水面,边境与夏国之战仍在继续,应该暂时顾及不了大宋河北之地,雷动把住了时机!”

    卫希颜沉吟道:“太原c真定已收复,目前据散在河北城池的金军已集中退守中山府与河间府两座重镇,雷动若以主力攻这两城,北境全复便指日可待!”

    名可秀正在浏览旗下智士提交的一份财税变革条陈,似突然有所触通,她眸子沉幽,想了阵,抬首道:“希颜,或许我们料错了。”

    “怎么讲?”

    名可秀扬扬手中条陈,叹道:“北方战乱严重,两河之地几尽凋敝;东京城破后,国库金银和京师之富已被金军搜刮殆尽;雷动在北方战事不停,军饷和粮草消耗巨大——若我所料不差,北廷应已面临财政危机。北归金军押送的掳劫物折合银钱,估达几千万贯,何如一座金山,雷动焉得不动心?”

    “有道理!河间和中山两城迟一阵收复不会影响大局,但若由北归金军出了雄州,入得燕云之地,雷动再想打那批金银的主意便难了。只不过偷袭金军容易,要想在几万金骑把持下劫走金银车辆,就非易事了。”

    卫希颜暗暗测算:一千多万贯的金银等物,折合重量恐不下数百吨,运送是个大麻烦,是以北归金军行军慢。雷动若想劫回这批金银,除非彻底消灭押送的金军,否则宋军前脚劫走,后面便会被金骑聚拢后重新吃掉

    两人此刻是在临安城南的“枫台别院”内议事。此宅四月份刚兴建,乌瓦青墙,园林秀丽,楼阁林立,表面看只是豪富人家的巨宅,实则内里机关重重,防守严密。

    为便于丁起等朝臣的日常来往和公事禀奏,名可秀的议事中心便由五云山的名花流总堂移到枫台别院,遇有重大宗派事务方回五云山处理,千机阁和铁衣十二卫也随之移到枫台听命。

    名可秀所居的碧瓦楼阁下植有火红的枫树,楼楣前题名为“枫阁”,建在整座别院的中心。卫希颜下朝后多半在枫阁。她在城东有国师府,是赵构赐下的官邸,被她拿来专用于接待造访都和拜望者,凤凰山庄的主管云瑞调了执事云贺过去任主管,又调秦梦等七八个厮役打理——卫希颜下朝后偶尔会过去几趟见见访客,但多半是到枫阁和名可秀议事。

    两人正暗思雷动将采取何等手段时,突然被来自凤凰山庄的一道传讯打断。

    “速归。”

    卫希颜认出是唐十七的笔迹,不由眉锋微皱。

    山庄出了何事,连七叔和三叔都招架不住?

    却说半个时辰前。

    林木掩映下的凤凰山庄一如往常般幽静安闲。

    突然,一道清啸震撼长空,继而一声怒喝,如惊雷霹雳,彻底打破了山庄的宁静。

    “卫希颜,滚出来!”

    云青诀正在松林中练剑,唐十七正在后院酿酒,李师师c希汶c何栖云三女正闲聚于后花园里品茗赏菊,名清方和燕青正巡视城内酒庄,不在山上。

    山庄的仆役厮使们均听到了那道喝声,一时人人惊愣。那不是国师名讳么?难道国师这会儿在山庄?——山庄除了内院的丫鬟仆侍外,多数仆役并不知晓他们那位喜好远游的神秘云庄主和威望声隆的卫国师就是同一人。

    山庄大主管云瑞闻声更是一惊,当即喝令下去命诸人各行其事,不得擅走擅动,又亲率五c六个亲信护卫前往山庄大门。

    云青诀和唐十七已立在门外,面色慎重地凝望来人。

    “哦哦!有人上门找碴!”后花园里的李师师听出那道喝声是女子所发,咯咯笑道:“两位妹妹,咱们快出去看看,没准儿是希颜的旧情人杀上门来了!有好戏看了咯!”

    她款款起身,柳腰一摆便向外走,唯恐赶得慢了错过热闹。

    希汶与何栖云对视一眼,均不由摇头失笑,却也好奇来者是谁,当下随着师师走出花园。

    三女行到山庄门口却扑了个空。李师师着人唤来云瑞,方知那女子已被七叔和三叔请进了听碧院。

    此举自然是为了防止卫希颜身份被泄。

    “快走快走!晚了就看不到好戏了!”李师师眼波流闪c粉腮泛红,疾步行走间依然千娇百媚c风情万种。

    此时听碧院内一派肃杀,仆厮们早被清出院去。

    栗色长发的女子狂放不羁,销金衫配百褶裙,衫子衣襟微敞,露出颈侧两道光滑的锁骨,浅棕色脸庞生得不是特别精致,却别有一股野性美,咯咯笑声中掌风劲如狂飚,拍退云青诀森如山岳的七剑,挑眉道:“云家人!”

    云青诀暗凛:此女好强的内力!

    他闻声收剑,问道:“请问足下可是来自天涯阁?”

    他听卫希颜提过,云家凤凰诀是天涯阁傲家祖先所赠,此女真气似与他同源,又一语道破他是云家人,十之是傲家后人。

    傲忆冷声道:“你管我是何人!卫希颜呢?叫她滚出来受死!否则我拆了她屋子!”

    云青诀和唐十七同时皱眉。李师师三女正好走入院内,远远听得那女子狂傲声音,抱胸挺立的气势威风凌人,李师师不由咯咯一笑,走近扬声道:“这位妹妹来得不巧,希颜不在庄中。”

    傲忆已猜知到卫希颜不在,否则闹了这阵那人早该出现了。她横眉扫视李师师三女,看见希汶时眸底划过一抹惊艳。

    李师师媚眸盯着傲忆那两道美丽锁骨逡巡了几眼,啧啧赞叹几声,吃吃笑道,“这位妹妹作风好生奇特,我一见便生出欢喜。”她眼眸一转道,“妹妹跟希颜可是有啥过节?”

    “这过节可就大了!”傲忆抱胸冷笑。

    “不知是何过节?妹妹道出来让我们参详参详。若是希颜的错,不用你动手,咱姊妹几个就将那家伙绑到你面前,由你处置。”

    她一阵的娇声莺语,又笑颜如花,风情妩媚,着实让人发不出火去。

    傲忆气息微平,目光掠过气质各异却绝然美丽的三女,胸口蓦地一痛,姊姊的清远天姿油然浮现在脑海,那张如野蔷薇般绽放鲜活的面庞顿然黯淡下去。

    仍然无法习惯啊!无法习惯这世间再也感觉不到姊姊的呼吸;无法习惯走遍天涯海角也寻迹不到姊姊的气息!

    都怪卫希颜!若没有她,姊姊怎会这么快便离去?

    傲忆突然狂躁,大喝一声掌风如狂涛般扫向十丈外的竹楼。这一掌扫实,整栋楼怕不立时化为齑粉!

    云青诀剑光飞出。

    两人凤凰真气的修为相近,一时难分胜负。

    真气激荡下泥尘四溅,数丈外的竹林被劲气袭卷,成片青竹断折倒地。

    唐十七腾身将三女带出十数丈外,免被劲气所伤。

    当卫希颜和名可秀赶回听碧院时,院内已是一片狼籍,竹横树倒,遍地泥坑。

    “小忆!”

    卫希颜指风弹出,一道无形真气如巨岩垂落隔开激斗的两人。

    傲忆身子一震,收手跳开望去。

    熟悉的称呼,却不是姊姊!

    傲忆盯着卫希颜深紫色的官袍,忽然笑了声:“真丑!”她昂起头,傲气道:“卫希颜,你还是穿姊姊的白衣好看!”

    一句话引起千重浪。

    名可秀只听得这一句,便已料知这女子的身份,容色依然淡雅,唇角却微微一勾,眸光不动声色地打量白轻衣的妹妹。

    唐十七和云青诀对视一眼,均不由暗忖:这女子的姊姊难道和希颜有情事纠扯?眉头顿时一皱。

    李师师闻声更是兴奋,心中热血沸腾,一双媚眼流出波光异彩,在名可秀和那狂傲女子之间来回闪动,心中直道:有文章!有文章!这里面绝对有文章!

    何栖云不知天涯阁之事,却也敏感地觉察到这女子和希颜之间的不妥,只垂眸静观。

    希汶美眸盯着姊姊,隐生担忧。

    卫希颜轻笑一声,打破了这片刻的诡异沉寂,走近傲忆。

    傲忆依然笑得骄傲,眉眼间却透出一抹哀戚。

    “卫希颜!”

    她叫道,眼泪忽然流下来,骄傲而忧伤。

    卫希颜想起天涯阁海滩边初见她时,这女子为了傲惜也是这般狂肆流泪,却远不如此时此刻的哀思入骨,让人纠扯入心。

    她低叹一声:“小忆!”

    “卫希颜!”傲忆哭出声,抓住她双肩摇晃,“有半年了!我再也见不到姊姊了!”

    “卫希颜,没了姊姊,天涯阁好孤寂!孤寂得让人害怕姊姊去的那天,胜衣就不见了!卫希颜我去了最远的沙漠c去了最高的雪山,去了最远的海洋姊姊她不在啊到处都不在没有她的气息再也寻不到”

    “卫希颜!”

    傲忆放声大哭,一拳一拳击打在她肩上,砰然作声。

    “卫希颜,你还我姊姊啊!还我姊姊!”

    卫希颜眸色浅柔,静静立着,由她击打发泄。

    院中诸人除名可秀外,云青诀等人均不知根由,只见那狂傲不羁的女子突然哭得惊天动地,让他们这些外人看了都觉揪心揪肺,不由暗思她姊姊是何等人物,与希颜又什么纠葛?

    云青诀更是想起卫希颜出天涯阁后突破太上忘情之境的奇特境遇,心想难道和这女子的姊姊有关?

    众人心思纷动间,目光不由投向淡然静立,依然挺秀优雅的名可秀。

    “天气热了,都进去喝盏茶吧。”名可秀淡淡一笑,当先走向主楼。

    九月的天,热么?李师师媚眼望向天空无语。

    唐十七沉声道:“都上楼去。”背着手走开。

    几人上到二楼花厅,丫鬟小厮们都被清出去了,没有人斟茶,这当儿却也没人有那心思喝茶,或站或坐,有一句没一句地扯着,等楼下的人哭完上来。

    “小忆!”

    风中隐隐传来卫希颜清柔的声音:“轻衣没有离开,你听,清风从身边拂过,风中传来天地万物的鸣奏,那里有轻衣的声音。夜间,群星璀璨,天河闪耀,那里有轻衣的目光,穿透这千万光年,投射在天穹”

    原来那女子叫“轻衣”,唐十七和云青诀心道。师师c希汶c何栖云三女耳力不及,听不清楚楼下的声音。李师师急得一双媚眸直转溜,恨不得跑下楼去听墙角,眸光瞥了眼沉静不语的名可秀,心头哀叹一声,终究没那个胆去惹怒名红袖。

    “小忆,轻衣淌洋在时空中小已,你可知,在我们看不见的很远很远的地方,还有着另外的世界,另外的文明轻衣淌洋在其间,姿彩纷呈宇宙探索,无穷无尽轻衣并不孤寂”

    卫希颜微笑轻语,话声悠悠飞扬:“小忆,终有一日,你也能突破天地的限制,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去看看吸引你姊姊探索的浩淼太空”

    傲忆哭声渐渐止住。

    唐十七和云青诀也在卫希颜悠悠的话语中听得油然神往,云青诀低道:“这世间真有人修道飞升?”他勤练凤凰真气是对武道的求索精进,却从未想过要“成仙”,想了一阵,不由哑然失笑。仙道可遇而不可求,若那般容易,世间人人皆可得。

    云青诀虽然心不在此,却由此断定了他之前的猜疑——希颜突破太上忘情定是与她口中所称的“轻衣”相关。他眼尾扫过从容淡定的名可秀,忖思着希颜在天涯阁之事,或许秀秀已尽知,此刻方能如此平静。

    竹楼下,傲忆忽然清啸一声,盯着她道:“卫希颜,失去姊姊,你痛不痛?”

    这句话楼上几人都听清了。师师一双媚眸“噌”一下光亮,有奸情呀有奸情,果然有奸情。

    卫希颜没有说话,唇边笑得悠悠浅浅。

    傲忆盯着她,浅棕色的眸子倒影着对面那人的一对清眸就在那一瞬间,傲忆突然触摸到了这人的心底深处,那道隽永的存在。

    她蓦地大笑,一边笑一边喘气,一边笑一边落泪,“卫希颜,原来你”

    卫希颜微笑:“你心里可欢喜了?”

    傲忆摸摸心口,板着脸,“不欢喜!”但至少,没有先前那么痛了!

    她头一扬,“卫希颜,姊姊曾嘱你照顾我和胜衣,是不是?”

    卫希颜微微点头。

    “卫希颜,你答应我一件事,我便立刻回天涯阁。”

    “你先说说何事?”卫希颜对她的要求颇为小心。

    傲忆笑得狡诘:“让我再见一次姊姊!”

    卫希颜呆住。

    月华中天,如玉圆润。

    竹林中,一袭白衣的女子悠然坐于竹梢,长发如云披散,身子随清风起伏,飘洒自在,唇边横着一只莹白如玉的竹笛,笛音清幽飘扬,似与清风相吟,又似与星光共鸣,袅袅入空,悠悠回荡。

    “曲名:天地清风!”

    何栖云忽然就想起那晚的月色也是这般明亮,那晚月下轻声吟唱的那女子也是这般清如天外,唇边的笑容也是这般似有情又似无情。

    她娇躯陡地一震,想起希颜挑战金国国师之前的异状,想起那颗璀璨耀目的白日异星——难道,那颗星就是希颜心中之人飞升幻化?

    那她和名可秀

    何栖云想起名花流女宗主淡定笑容下的沉静双眸,不由幽叹一声。这两人之间的事,是旁人无法置喙的吧

    李师师观她神色,咯咯一笑,玉臂揽上她肩,“栖云,老实交待,你知道甚么?”

    希汶闻声望向何栖云。

    三人这会儿正静立在听碧院的楼廊栏前,听那清扬笛声萦绕在夜空。

    何栖云微笑抿唇,那是秘密啊,不能说!

    竹林下,傲忆仰望林巅那清姿如仙的女子,浅棕眸子忽然湿润。

    “姊姊!”

    她陡然长啸一声,腾身而起,踏林破月而去。

    卫希颜,谢谢!

    竹楼内,名可秀倚在栏前,看着林巅爱侣。那袭白衣在银辉月色下如虚如幻,似乎随时会化空而去,唯余飘渺

    名可秀心口无端一悸,黛眉微蹙。

    “可秀!”

    卫希颜飘然掠上竹楼,从背后轻轻拥住她,闭着眼将头轻搁在爱人肩上。

    “伤心么?”名可秀忽然心生疼惜,失去白轻衣那般的女子,任是何人都会怅然遗憾!

    卫希颜闭着眼轻轻摇头,“可秀,我不伤心。”

    名可秀挑挑眉,不信。

    卫希颜秀美眉毛蹙起,似在想如何表达才准确,“或许是种存在,就好像心在跳,血在血管里流,就在那里”

    那个女子,被刻在心底,隽永存在。

    天地清风,星月同行。

    名可秀眼底微润,鼻子又微酸,不知是感动,还是嫉妒,抑或二者都有,胸口又胀又满难以说清,她转身抱住爱侣,“希颜!”

    因为懂得,所以感动;

    因为懂得,所以心酸;

    因为懂得,所以执手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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