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往回走

    事已至此，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有听信瘦猴的话，加快脚步继续往前。</p>其实我很希望。瘦猴的说法是错误的，可是现实却事与愿违，他全都说中了。而且筋疲力竭地走到第五圈的时候，我和他发现了地上躺着一个人。从衣着看来，是个工人无疑，也不知道是死是活。</p>瘦猴走上前蹲下来，忽地转头凝重地对我说。还有一口气。</p>走到他身边，我才领会到瘦猴口中的还有一口气意味着什么，那个工人的胸膛很久才起伏一下，一旦呼气出来，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总而言之就是进气少出气多了。</p>我也蹲在瘦猴的对面，静静地留心地观察着他为何如此，不得不说他整个人都饿得脱了型，骨头都怂出来了。可是除此之外，表面上看来，他不曾受过任何的创伤。</p>“喂，醒一下，我们有问题要问。”</p>我一连叫了几声都没反应，就想伸手去推一推他，却被瘦猴给抓住了，他看着我默然地打了个走人的眼色。</p>于是两人越过这个濒死之人往前走，越走越快，似乎恨不得摆脱刚才看到的画面似的。我知道在这个死循环之中，走不出去的话迟早也是个死，就看那个工人的状况，是不可能带着他一起赶路的，可是瘦猴不让我问话，就使得我有些不解。</p>“你怎么不让我问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变成这样？”</p>瘦猴的语气相当沉重：“不用麻烦了，就算你问，也问不出任何的事情出来，他已经救无可救了，唯一我们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救自己。”</p>“什么意思？”</p>“以他现在的状态，看上去也有好几天没进食，但却不是让他濒临死亡的重要原因。”瘦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用一种无能为力的语气说道：“他失去了求生的欲，望，再加上长时间的独处，被恐惧吞噬了心智，因此失去了正常人的思维，你再问也是徒劳无功。”</p>我心里一惊，脱口而出问道：“你是说他给自己活活吓死的？”</p>“一点都不奇怪，记得外国有一个死刑，就是让死刑犯在其不知情的情况下，用刀背划一下他的脉搏，然后用水滴在那处，让他以为血流不止，最后死刑犯就死了。如果不尽快找到出去的办法，最后我们不是饿死，下场也和他们一样。”</p>这是一个荒唐得再不能荒唐的死法，我却无言以对，要说隧洞倒塌被困住了，就算没吃的也能活个十天半个月，因为潜意识里很清楚，只要还活着，迟早都会有人把自己救出去。</p>而被困在一个无限的死循环中，别说其他的了，就这种诡异的现象，都能把人活活给吓死，再也出不去了的念头一旦升起来，就会迅速摧毁一个人的意志和求生的欲..望。回想起来瘦猴说得没错，那个工人被吓得早就神志不清，再问也是于事无补。</p>一想到自己可能在不久的以后，也会面临着同样的情况，我突然地就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恐惧。在一个没人能找得到的地方，就如此悄无声息地死去，而尸体孤独地躺在这个永不见天日的隧道之中，这比下到传说中的炼狱更为可怕。</p>不行，我要出去，一定，必须要出去！</p>心随身动，念头升起后，不知不觉之间，我越走越快，就要小跑起来的时候，却被瘦猴给拉住了。</p>愕然一回头，随即就明白过来这不是明智的做法，一步一步走才能保持最大的耐力。</p>但是瘦猴和我想得不一样，他的话让我如坠冰窟：“咱们又回到原点了。”</p>前一秒好不容易才开足马力，眨眼间又陷入了绝望，我颓然地坐了下来，才感觉到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酸软。同时心里升起了一个让我惶恐不安，却无力抑止的念头：我再也走不出去了！</p>“咱们就先原地休整一下吧，咱们不能灰心，一定能走出去的。”</p>此时此刻有人能说一句这样的话，无疑是相当振奋人心的，可是我看到瘦猴脸色苍白的脸孔，点燃的那点火星，倏地又是灭了下去，而此时我发觉，手电的光照，变得很暗了，虽然还有一支，但是......也就是说很快我们就会陷入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境地。</p>有光，就有希望，一旦被黑暗笼罩，让人联想到的只有两个场面，一是睡觉，二，就是死亡。</p>我打开行李包，拿出了食物和水，吃着吃着，我不禁就问了一句：“瘦猴，你说我们万一出不去了，或许也不是坏事，起码再也没有命悬一线的危险，更不用绞尽脑汁去想我应该怎么做，时时刻刻地提防着每一个人了。”</p>“你说得没错，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可是以前，你也对我说过，咱们没有童年，没有叛逆任性的青春期，一直都为了活下去而努力着，所以，哪怕还剩下一口气，都不能放弃。”</p>瘦猴三下五除二地，把手中的罐头肉塞进嘴巴，胡乱地嚼了几下，又喝了一大口矿泉水，他看了我一眼，噗的一声就笑了：“你变了一个人，我不知道这个变化在不在你的计划之中，更不清楚是好还是坏。放心吧，无论如何我们都要走出去的，都那么多年了，可不能都白费功夫。”</p>吃喝完毕之后，瘦猴说休息一下再走，持续的透支，可能下一秒就倒下了。</p>不消一会儿瘦猴就睡了过去，他在我看来，就是一只打不死的小强，遇到绝境还自信满满的家伙，我实在是不知道他的信心从哪里来的。</p>从他的语气中我也听出来了，以前的我好像是比他更为坚韧的一个人。孤芳自赏地佩服完自己以后，我就彻底冷静了下来，试图从千篇一律的死循环中，找出哪怕一丁点的不正常，我不能让自己再继续颓废下去了，那意味着死亡。</p>在青山医院中，我懵懂无知，直到遇上了瑰雪，才学会了思考。如果说瑰雪是我心智启蒙的老师，那么瘦猴则是在孤海中，一座指引我的灯塔，他时时刻刻地提醒着我，从前，他认识一个很了不起的人。</p>当我一觉醒来，就打开了手电，瘦猴听到动静了以后，也坐起了身子，他看了看手表，说二十四小时过去了。</p>这次我没有问他有什么计划，因为我心中已然有了一个打算，那也是我睡前想到的唯一的漏洞。</p>我整理了一下思绪，也组织好了语言，道：“再继续走下去，不用想也是没有尽头，瘦猴，要不我们现在往回走试试。”</p>瘦猴有点惊讶地看着我，却也没反对，而是说：“说说你的看法。”</p>“按照你所说的，往前走只会一次又一次地回到原来的地方，但却不会出现在在相同的空间。可要是朝着原路返回，你说会不会，倒置？”</p>其实我不知道倒置这词，放在这种情况的具体意思，不过脑中也没有更好的词汇来形容了。</p>“嗯？我没想过往回走，倒是可以试试。”</p>然后我们又吃了点东西，期间我跟瘦猴解释了为何要往回走的原因。</p>说白了就是一个盲区，我们就想着向前，下意识地认为回头也是走不通的。换一句话来说，瑰雪他们一行人，是不是也有着一样的想法，掉头了呢？我们一直追了那么久，都不见任何的蛛丝马迹，实在是令我起疑。</p>这次轮到瘦猴不解了，我想了想，就说道：“之前你的说法都成立的话，瑰雪往回走能不能遇上咱们？”</p>“不能。”瘦猴回答的很干脆，随即他就明白了，惊喜地道：“我们一直往前毫无变化，是个死循环，往回走要是不一样，或许就有机会出去！”</p>“嗯，或许。”</p>看着瘦猴信心十足，我也不敢打包票这个方法能不能奏效，但是往前走也是走，往回走也是走，不试试永远不会知道答案。而我清楚地明白，再盲目地走下去，仅存的一点求生欲.望也没了，那么等待我们的，只有死亡。现在要做的，就是改变一下方向，重新给自己一个希望。</p>整理好背包，两人就掉头了，我们就像刚进来的那样，不疾不徐地走着，仔细留意着隧道中的细微变化。不用刻意留下记号之类，因为我们扔下的食物包装袋，就是最好的标记。</p>与此同时我也估摸着脚程，又走差不多一圈之后，我的心脏砰砰砰地急速跳动着，脚步也加快了，因为很快答案就会呈现在眼前。</p>我们回到了原处，也就是那一大滩尿液的那个地方，嗅到了尿躁味之后，我急不可耐地用手电筒在地面上寻找着不寻常的地方。</p>终于，瘦猴发出了一声惊呼，把我吓了一大跳，我忙问怎么了。</p>他惊喜欲狂地对我说，你看看那滩尿液，有什么不同？经他提醒我留心一看，那滩尿液早就被混凝土吸干了，只剩下浅浅的水迹。</p>“每次走过这里，尿液在混凝土上面的面积是不变的，而这次走回，却发现已经干沽，是不是代表我们真正回到了原来的地方？”</p>此时的我狂喜到眼泪都几乎流下来，瘦猴也不例外，两人高兴得大喊大叫发泄了一通。</p>冷静下来以后，我问瘦猴下一步该怎么走，他反问我又是怎么想的？</p>我在大脑里已然有一个框架，就对他说道：“假设我们进来时是顺时针行走，而后逆时针行走就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也就是说这里是真正的入口和出口。但是继续倒着走的话，恐怕又会陷入到另一个无限循环，此时我们应该重新顺时针再走一次，可能就会发现令我们走不出去的原因。”</p>“你说得没错，逆时针走通了，任凭谁都会认为，继续逆时针就会走出去，可是没找到背后导致这一切的东西，是永远都走不出去的。”</p>意见统一了以后，我们就再次出发了，这次不再留意路面的情况，因此走得很快。当我看到前方出现了一缕亮光，我狂呼了一声，就向前冲了出去。</p>当我马上要踏出去的时候，身后传来了瘦猴的一声大喝：“等一等！你忘记了，那是另一边的出口！”</p>另一边？我霍然停了下来，不明白瘦猴其中的意思。他说的另一边出口，是指地铁隧道贯通的另一头，难道我们不是要出去的吗？</p>给他一绕，我满头雾水，糊里糊涂的不知所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