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醒,我的时代》 第一章、 朝阳门 熙熙攘攘的人群,从斑驳古老的城门口进进出出,操着天南地北的口音,汇集在此地。 远处迎面驶来了一组运送货物的车队,领头的车把式乃是一个魁梧壮实的大汉,面目狰狞,手里拿着一根一米多长的鞭子。 右手腕迅速发力,鞭子抽在半空中回了个转儿,发出刺耳爆炸声。 用骂骂咧咧的粗狂大嗓门,狂喊道:“都t眼睛睁大点,让条道儿,碰到了哪里,老子可不负责” 狭窄的城门口,像是炸了锅的蚂蚁似得,纷纷鸟作兽散,留出一条可供车队通行的道路。 不一会儿,几十来米长的车队就只能看见车尾巴,城门口又被密密麻麻的人群重新占据 连接城门口的是一条宽阔的青石板路,路的两旁长年累月的,形成了一个早市,卖菜的,卖家禽的,算命的,卖早点等都能看到。 就属卖早点的声音最洪亮,远远的都能听见: “大碗馄饨嘞,大碗馄饨嘞,刚出锅的,新鲜热乎” “老首都炒肝,没心没肺哟” 这边刚过,那边摆摊的早点摊又在大喊: “羊杂汤,正宗的老首都羊杂汤” “豆腐脑儿,新鲜的豆腐脑儿” 一般早起进城公干的,或者进城有办事情的,都会坐下来,吃着早点看会报纸,待填饱肚子再作打算 早点摊位餐桌是一张张低矮的四方桌子,不到一米高,有时候吃早点的客人会在一起讨论报纸上的事情,久而久之,便形成了独特的早餐文化。 再离城墙不远处的护城河边的一棵大树下,一个西装革履打扮的年轻人,正在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修身的黑色西装,白色衬衣搭配着暗红色领带,擦得蹭亮的皮鞋,和别在左胸口处的红色小花,上面绣着“新郎官”三个字。 来来往往的人群,穿梭而过,都不免投来好奇的眼神,不过乱世时节,也没有哪个会多管闲事,上来问东问西的。 最多也就是隔着老远,小声议论: “怕不是逃婚的哦” “一准是对家里安排的亲事不满意。” “昨天有哪位大户人的公子成亲的” “莫不是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城西李家的公子” “你这人准在瞎忽悠,那李家的公子是个瘸子,哪有这后生生的俊俏” 任他们在怎么猜想,也绝对无法猜到,他们口中的俊俏后生是来自于21世纪的新中国。 这名迟迟无法接受现实的俊俏后生名叫汤皖,前一天刚和谈了半年的相亲对象举行结婚宴会,新婚之夜难免会被朋友灌酒,准备去洗手间催吐。哪知道酒劲过大,倒在洗手间,等睁开眼之后,就出现在他旁边的这棵大树下。 清晨的第一线阳光,铺在茂密的大树上,枝叶缝线间漏过的光,打在汤皖微微泛白的脸上,待回过神来,才真的确定他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暗骂了一句“鬼老天”后,只得接受现实,随即摸了摸浑身上下,竟然身无分无,空空如也,钱包,手机,车钥匙一样也没有。 正在此时,恰逢肚子空的难受,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所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何况还是醉酒后,一股烧心的饥饿感直冲脑门。 城门边早餐店伙计的叫唤声,成功的吸引了汤皖的注意,细听之下,居然能听懂,和普通话不甚有分。 汤皖仔细检查一遍浑身上下后,顺手把胸口的“新郎官”扔进护城河,这才朝早餐店方向走去。 几十步之后,一条暗灰色的巨大城墙横跨在眼前,左右看不到边,城墙上的女墙鳞次栉比,城门楼子上的建筑古色古香,城门入口正上方刻着三个繁体大字:“门阳朝”。 汤皖死死地盯着这三个繁体字发愣,一息之间就豁然开朗,敢情是:“朝阳门” 首都口音,朝阳门,街上人群长衫,马褂,人力拉车,以及大多数脑后长辫子,极少数的短发,一条条线索在汤皖的脑海里汇集并联系,片刻之后,心底就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结论。。 移步至早餐摊位前,仔细打量着摊位上的早点,踌躇片刻始终没有开口。让摊位里的伙计心里顿感疑惑,莫非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于是用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擦了擦手,开口招呼道: “不知先生要吃点什么” “额” 汤皖左右看了看,极为难堪的指了指馄饨,小声问道: “多少钱一碗” “6分一碗,” “那能不能先赊账,出门急,忘带钱了” 伙计看着眼前这位打扮颇为富贵的先生,唇齿口白,一看就不像是缺钱的人,于是欣然道: “先生不必担心如此,小店每日此处营业,先生明日记得就行” 见如此情况,在仔细思虑之下,汤碗又厚着脸皮道:“可以赊3碗么” 伙计顿时觉得眼前这位先生着实有趣,便笑道:“一碗与三碗有什么区别呢难不成先生会赖这三碗馄炖钱” 汤皖与伙计的对话,惹得摊位上其他客人一阵狂笑,甚至有客人哈哈大笑道:“先生只管放开肚子吃,三碗馄炖而已,我李某人请了” 汤皖连忙走到那位仗义疏财的客人前,郑重感谢道:“这位兄弟能留下联系方式么他日必定好好答谢” “不必如此,我李大胆自打娘胎出世就混迹朝阳门这一片,先生要是真想来找我,朝阳门这一片随便找个人打听一下就知道。” 正巧,伙计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来了,汤皖再次感谢一遍,才转身开始吃混沌。直到一碗混沌全部下肚,整个胃部才好受了点,等喘息了片刻,又朝着伙计道: “再来一碗” “好嘞” 两大碗分量十足的馄炖下肚,饥饿感顿时消失殆尽。汤皖习惯性的在桌子上找纸巾擦嘴,然后才意识到哪里有什么纸巾哦,只能作罢 抬头仔细量这个早点摊,发现慷慨达人李大胆已经走了,不由得哑然失笑。耳朵里听到别桌客人正在说着一些最新的消息,在只言片语中听到了一些熟悉的词汇。 “梁任公,袁大头,皇帝等” 一声国粹差点脱口而出。 “我t回到了民国” 不免让人会联想到此处,因为这梁任公和袁大头乃是民国标志性人物。汤皖努力的在脑海里回想学过的历史课本,一个是戊戌变法,百日维新的代表人物,一个是临时大总统,后来想复辟帝制,结果干了80几天就下台了。 那么现在何年何月 汤皖脑海里的历史课本上,一串数字突兀的显现出来民国4年,也就是公元1915年。 “还真的是民国” 汤皖小声嘀咕着,坐在长板凳上,努力的回想这一年发生的大事,结果只有寥寥数笔,余者皆无 待旁边那桌客人走后,汤皖立马起身拿起了报纸京报,上面清楚的写着民国四年,首页便是梁任公先生发表的文章,疯狂的抨击即复辟帝制,无尽的嘲讽,连带着喷了一连串拥护帝制的人,场面相当壮观 汤皖惆怅许久,终于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了朝阳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宽阔的青石板街道,两旁是繁华的沿街商铺,店铺外是满目的旗帜飞扬,里面的伙计不断的呼喊着南来北往的商客。 一面打量,一面行走,旧时代的气息疯狂的从四面袭向汤皖的脑袋,古朴的首都在这一刻像是一个慈祥又落魄的老人,默默诉说着什么。落寞之后必将是繁华,但是繁华之后又必定是落寞。 汤皖当然知道接下来这个民族,这个国家,这座城市以及这里生活的老百姓要经历什么,但是他无计可施。 九月的首都,天气还是稍显的有些闷热,走了一小会,汤皖便把外面的西装脱下来,搭在手腕上,这才发现手腕上戴着一块手表。 这是一块普通的银白机械手表,专门为结婚买的,没想到婚没结成,这时候倒是派上了用处。汤皖走进一家门头颇为大气的当铺,坐在了专门为客人休息的椅子上,随即传来一声呼声: “这位先生,想必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吧” 把西装搭在椅子边角上,汤皖站起身了,180的身高比眼前这位身着长褂的大叔高出一个头,道: “临时遇到点事,手头周转不开,这块手表乃是我从伦敦购买的。” 说完便从手腕上脱下手表,递给大叔,然后便坐一旁,沉默不语。 只见大叔拿出一个放大镜,把手表放在桌子上,反反复复的仔细端详,然后又叫了另一位老者前来,两人一起商讨。 大约过了十分钟,只见那么老者微微鞠躬道: “先生您好,鄙人乃这间当铺老板,观先生之年轻,想必是刚从外国归来” “是的,刚从瑛国归来,今日刚到首都。” “鄙人观这块手表,做工之精致,实乃罕见,不知先生是要卖还是只做抵押之用” “卖又如何抵押又如何” “卖之则不悔,抵押犹可回。” “能卖多少能抵押多少” 老者思虑片刻道: “卖作价60大洋,抵押作价30大洋,月息四厘,待息满于价,则物不可取” 汤皖想了又想,也不知道60大洋相当于多少钱,便问道: “敢问您店里伙计月薪多少” “掌柜月薪10个大洋,普通5个” 见老板这么说,汤皖大概明白了,相当于21世界,普通员工一年的工资收入,高级白领半年的收入。这块表当时花了差不多10多万,以民国的物价来算,也差不了多少。但是谁嫌钱多呀,思索片刻之后,佯装愤怒道: “我这块表当时花了1000多英镑,那边普通人的月薪才30多英镑,敢问莫不是欺我愚昧” 老者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这年轻人不好糊弄,不过脸上却毫无波澜,道:“物品无全然之新,须折损,又远在约瑛国,无法承担后顾之忧。” “请给一个实际价格,否则我立马去下一家询问。”演戏么,谁不会,只要是经历过社会的毒打之后,谁心里没点小九九。 “卖还是抵押” “卖” “好,最高出价65大洋” 见老板立马提高5个大洋,也就是普通人一个月工资,出于社会的毒打经历,汤皖心中断定,还有涨价空间,于是道: “100大洋” “这不可能,断然没有此高价” “所以呢” “70” “哼哼”汤皖不说一句,起身拿起手表,作势要走。待走到门口,只听见老板急促道: “先生稍等,最高90大洋,现结,如若先生还不满意,可就此离去,鄙人不敢再有挽留之词” 见火候差不多了,估摸着确实是老板能出的最高价格,汤皖也就不在坚持,于是就以90大洋的价格成交 大约20分钟后,老板端来一个大木匣子,里面刚好摆了90块大洋,也就是俗称的袁大头,手里掂量之后发现着实不清。 见汤皖眉头紧锁,老板上前道: “可是有什么纰漏之处” 汤皖也是如实道来,第一这太重了,携带不方便。二来,乱世年代,谁t身带着别人好几年的工资到处晃荡,嫌活的不耐烦了。再者,这老板刚开始不太诚实,而且以前没有接触过大洋,保不准里面放几块假的,就亏大了。 老板听闻后,道: “此事还办,不远处有银行,可存之,后自取鄙人亲自陪先生前往。” 汤皖倒是没想到这么一折,于是便靠着唯一的手表换取了在民国的立身之本 第二章,低俗与高雅 人活于世,须有四样不可或缺:衣,食,住,行。身上带揣着5块现大洋,其他留作银行的汤皖,漫步在老北京的街头,细细领略旧日风光。 时值正午,太阳高挂,刚好饭点,汤皖不禁挽了一下额头汗渍,昂首阔步走进了一家名为“全聚德”的店面。 相信这家店铺的名字21世纪的中国人民都熟悉,这是一家有百年历史的烤鸭店。 大厅内已经人满为患,声浪沸腾,酒香乱窜。在小二的带领下,汤皖去了二楼一间靠窗的临街座位,阁窗撑开,倒是能感受到一丝丝微凉清风 “不知道先生要吃些什么”小二在一旁恭候道。 “我听闻中国的烤鸭只有两家,一是全聚德烤鸭,另一是其他,今天特地来尝一尝。” 家中有粮,心中不慌,连说起话来都轻松了许多,连带开玩笑道。 话音刚落,小二立马欣喜若狂,连忙鞠躬作辑道: “感谢先生对本店对认可,请您稍等,本店特色烤鸭稍后奉上。” “嘿” 汤皖只得暗自发笑,不过有时候,无意识间的话能给别人带来欢乐,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情。 在等候美食的中间,汤皖颇为自在的打量起二楼的坐落格局,吃饭的客人都明显比一楼素质高很多,很少有大声说话者。 且观他们的服饰,也更加的得体大方,灰蓝色元素为主的中国长衫,更有甚者鼻托眼睛,嘴角的细微胡须,显得高贵儒雅,一看就知道是个高级知识分子。 远处的一桌客人则相对复古,与清廷剧中的人物打扮,不分一二,尤其是脑后拖着一根长辫子,引人注目。 在不远处,坐着几位朝气勃勃的女学生,正在偷偷看来,见汤皖转头看来,其他皆纷纷低头,莺莺作语,唯有一名胆大的女生,目光灼灼,迎着汤皖的目光看来。 倒显得汤皖老脸一红,不好意思,只得假装拿起桌上的凉茶,浅饮一口,以避之。 片刻之后,小二身后跟着几名侍者,双手托着木质托盘,把菜品错落有致的摆在桌上,然后后退一步,作辑道: “请先生品尝全聚德招牌烤鸭。” 汤皖见此做派,不由得笑了,感情人家真把自己全然当成贵客来接待了,只得欣然接受。 葱丝,黄瓜丝,蘸酱,片儿薄的烤鸭肉被薄皮包裹,送入口中,别有一番风味。一家能有百年历史的老字号,确实有它的独到之处 汤皖一边品尝美食,一边在在心里细数打量接下来要如何生存,不禁感慨命运的玩笑之举,颇显无奈。 从未来的眼光来看待民国,首先无疑的一点是:民国是个乱世。但从文化的角度来看,民国又是个风华绝代,百家争鸣的绝好时代 是在这个时代,当一展明灯,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又或者本身只是个历史匆匆过客,不如余生平淡如此,也是极好。 桌上的烤鸭就在这思索间,消失了大半,见如此,汤皖果断停止思考,招来小二结算账单。所谓天大地大,生存最大,如果连生存都无法持续,那又如何谈以后呢 想到这些,心胸豁然开朗,赶紧找个地方先住下,再做打算。至于露宿街头那是不可能的,毕竟这里又不是21世纪,半夜三更走大街上,唯一有危险的就是街边的烧烤和小龙虾。 汤皖找了个租房机构,一面衡量了自己的钱包,一面考虑到了各种因素,最终还是咬着牙选择了一处房屋,位于东交民巷,月租5个大洋,押一付三,中介费另付60枚铜板。 以现在所处的国民经济来衡量,汤皖所租的房子的举动无疑是败家子行为,是要挨老妈巴掌招呼的。 但是,东交民巷是使馆区,里面很安全,社会上的三三两两根本进不去,这就是许多社会有名望的人士都喜欢住在租界区的理由。 无他,汤皖也是这么想的,毕竟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上,身逢乱世,钱没了还可以再赚,若是命没了,找谁说理去。 再袁大头的谆谆教导下,房产中介光速的办理好了租住手续,整个过程持续不到3个小时,比较欣慰的是,里面生活设施一应俱全。 换言之,汤皖直接拎包入住,果然,无论哪个时代,金钱的力量都是无与伦比的。 当汤皖独自身处陌生的民国夜晚,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那么虚幻,好似一场大梦。可事实是,周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客观的,存在的。 若是不信,你一拳锤向墙壁,看手痛不若是不信,你用手摸摸肚子,问它饿不若是不信,你站在大街上,大声骂大头是傻逼,保准见不到明天太阳升起。 不过大可不必用拳头砸墙壁,此乃智障行为,也不必大骂大头傻逼,此举殊为不智,但是肚子饿了是件大事情,得立马解决。 但是如何解决温饱问题,是中国上下五千年来的历代文人志士一直都在想办法解决的问题,汤皖也曾想过,而且还是横跨了百年历史来探索,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若是有一食物,从就餐时,到排泄时,该食物始终能保持不变,可重复利用,则温饱问题可解决。 “诶” “这该死的能量守恒定律” 结束感叹,悲愤,从现实出发,汤皖最终还是走上了街头,为填饱肚子做斗争。 不禁抱怨道: “为啥某团外卖业务不扩展到这里呢” “有钱都不知道赚,实乃傻x” 默默吐槽完,顿时觉得神清气爽,燥热之气一扫而空。 夜晚的东交民巷依旧灯火辉煌,汤皖走入其中,反而觉得颇为熟悉,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鳞次栉比,操着天南海北的语言,荡漾在其间。仿佛是回到了上海外滩,看到了东方明珠电视塔,就差人手一只手机了。 走进一家西餐厅,里面布置的相当精致,汤皖循着一处空旷的位置,临街而坐,放眼餐厅内看去。 富家公子,千金小姐,西装洋人,热情侍者,整个一上流社会的写照,汤皖觉得自己的钱包好像不允许自己坐在这里,于是想起身离开,随便找个快餐店啥的解决一下就好。 直到看到了桌子上的菜单以及价格,于是安然若之的再次坐下,冲着洋人侍者招了招手。 点了一份意大利面,不过几十个铜板,外加一杯卡布奇诺。 “先生,卡布奇诺是什么” 汤皖看着一脸不理解的侍者,疑惑道: “三分糖,加奶,少冰,没听过么” 侍者摇了摇头。 “那就一份面” 侍者迅速的记下,然后去提交点餐单。 与此同时,汤皖前面的座位上也坐了客人,一男一女。 男士打扮比较西化,西装领结小皮鞋一样不缺,女士身着中国传统旗袍,头发挽起,真当是一对才子佳人。 等侍者把意大利面送来的时候,汤皖看着餐具不禁犯了难,只有刀叉,木得有筷子。 于是,又把侍者招来,有些尴尬的问道: “你们这里有筷子么” “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是意大利餐厅。”侍者立于一旁,居高临下的看着,眼神颇为鄙视。 汤皖很明显的看到了侍者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分明是往上扬了一下,鄙视的意味十足,顿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花钱来消费,竟然被嘲讽了,况且就算是在新中国西餐厅,也是可以要筷子的,于是长吸一口气,冷言道:“你只需回答有筷子或者没有筷子” “没有”侍者傲慢的拒绝道。 这里的异常情况明显的吸引了餐厅内其他就餐客人的注意力,都停下了手里的刀叉,纷纷看向这边,成了一个个吃瓜群众。 汤皖忽然觉得有些可笑,也突然明白了以前书本上对这个时代洋人的描绘显得多么的逼真。连一个小小的西餐厅服务员都敢如此,更何况其他呢 可惜,眼前这个中国人可不是羊圈里的一头小绵羊,任人宰割,汤皖决定要给他个教训。于是,站起身来,走到餐厅门口,招来一名车夫,递给了一枚袁大头,并且再车夫耳边说了几句。 回到座位上,再次问道: “贵餐厅是否有规定,客人不可自带餐具” “没有” 听到侍者如此回答,汤皖便头也不抬的挥手,让侍者离去。 不到5分钟,车夫就拎着个包裹回来了,汤皖从包裹其中抽出一双筷子,也不顾及旁人目光,夹起面条就吃了起来。 并且餐厅内的每个客人,都被车夫逐个递过去一双筷子,有些人则接过去,像汤皖一样,用起了筷子,而有些人则面露鄙夷之色,更有甚者出声道: “低俗” 汤皖也听到了,抬头看过去,发现还是个中国人,梳着大背头,小西装。于是,起身,走了过去,坐在那人的桌子前,直问道: “请问,有何低俗之举” “西餐厅当然要用西洋餐具。” “所以,在西餐厅用西洋餐具是高雅,用筷子是低俗” “是的” “那么洋人在中国的土地上,不讲中国的规矩,又如何解释” 眼前这人,在汤皖看来,就是典型的狗腿子做派,数典忘祖。乱世,则为汉奸,盛世,则为公知 这位公知明显被难住了,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回答,纠结了几下,才勉强吐出几个字。 “这种情况怎可同日而语” 汤皖听后,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连带着周围的人也一阵哈哈大笑,还有几个人走到汤皖的身前,纷纷作辑,以示尊敬,然后坐下。 见此,汤皖再次发问: “请问你是中国人么” “是的” “那么既然你是中国人,为何身穿西洋服饰” “我穿什么那是我的自由,你也不穿么” “我和你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 汤皖起身大声道: “我穿的西洋服饰在身上,你穿的却在心里” “你回家问问你爹娘,是不是用筷子把你抚养长大的” 这名公知明显没有战斗力,几下就被汤皖逼得缴械投降,一时脸色难堪,更无丝毫反驳之词。汤皖的话杀伤力很大,几乎相当于当面指着脸骂他崇洋媚外一般,尤其是在这个特殊的时代。 汤皖的一番掷地有声的话引起了在场绝大多数人的掌声与共鸣,特别是这个中国人普遍缺乏自信心的时代,毒鸡汤的威力空前巨大。 公知觉得现场很多人看他的眼睛颇为不善,但是又不肯低头认栽,于是不死心的道: “敢问先生大名,日后定当好生讨教” 这句话在汤皖看来,就跟小学生打架打输了,放狠话一样幼稚。不过既然作为胜利者,自然要把胜利者的做派作全了。 “免贵姓汤,汤达人是也东交民巷88号,恭候前来讨教” 既然名字不是真的,地址肯定也不是真的,至于东交民巷88号在哪,汤皖自己也不知道,小马甲多准备几个总没错。 事尽,汤皖转身大阔步走出餐厅,又招来那名车夫,拿出一枚袁大头,耳边招呼了几句,随即潇洒离去。 作为一个21世纪,受过九年制义务教育的年轻人,是绝对不能受气的,绝对不报隔夜仇,况且有钱就是任性。 于是,整整半个月,那名车夫每天晚上都去那家意大利餐厅门口,看见要进去就餐的客人就问: “请问您需要免费赠送的筷子么” 京报是华北地区发行量最大的报刊机构,影响力巨大,前几天,梁启超先生刚在上面发文章,抵制袁大头复辟,以至于这几天批评复辟帝制的文章越来越多,而且整个华北文人圈都在讨论。 不过,今日副刊却多了一篇名为筷子的文章,内容赫然是昨晚汤皖在意大利餐厅与公知的谈话内容,整个过程都被完整记录下来。 于是,由一双筷子进而演化成中国人与外国心的大讨论。而这名为汤达人的年轻人,也引起了许多人的好奇,甚至对散钱送筷子的举动奉为经典,至于东交民巷88号,查无此人。 第三章,钱三的爹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不外乎说的就是汤皖目前的处境。 这几天所有新闻媒体的热点头条基本被两间事情包圆,一是袁大头要当皇帝,大伙集体喷他,拥护者反喷。二是,有些人崇洋媚外,大伙集体喷他,崇洋媚外者反喷。 而报纸就是喷子们的主战场,所以汤皖把市面上能订的报纸都预定了一份,实行高筑墙,广积粮的战略。 原因有三: 一则为,避开舆论的中心地带,坚决不当出头鸟。 二则为,还没适应没有网络手机的时代,阅读报纸既可以打发时间,又可以了解社会大事。 三则,当然是近距离领略民国大师们喷人的艺术。 正如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偷呢在汤皖看来,大师们的议论怎么能叫喷呢这几天报纸读下来,让汤皖顿时觉得,有文采的人真的是可以为所欲为,那不是喷,那是就是当面指着鼻子痛骂 比如,最近一代宗师章太炎先生高举反对复辟旗帜,来到了北京,直奔总统府,没见到袁大头,就在总统府的会客厅里张嘴开骂。 从袁大头家人朋友,问候到祖宗十八代,甚至还不解气,把会客厅砸了。 就是到了这个地步,袁大头愣是屁都不敢放一个,只能让人把太炎先生软禁起来,每个月发500大洋的生活费,好吃好喝伺候着。 简直目瞪口呆有没有简直骇人听闻有没有但是事实就是如此,无论其中理由不一,其文人地位颇高都占据其中一条 连续在家宅了十几天,看了十几天的报刊,让汤皖对于这个时代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 例如,当时让那名车夫增送筷子,本想只是一时出气之举,没想到那名车夫真的就坚持了十几天,直至两枚袁大头耗尽。 连汤皖都感觉到十分意外,车夫的举动完美诠释了这个时代底层老百姓心灵的真善美。 门前的小院子里有个石桌,边上有几个石凳子,汤皖又把房间里的躺椅搬出来,每天傍晚都躺在躺椅上,思索如何与这个时代对话。 这日,与往常并无一般,躺在躺椅上,忽然听见了门前孩子哭声,于是起身打开门。看见一个小孩子趴在门前台阶上,估计是磕到哪里了,正在哇哇大哭。 汤皖赶紧把小屁孩抱起来,左右看了看,没看到有人,于是就走进院子,把门一直开着,以便小屁孩家人来寻。 说来也怪,小屁孩也不怕生人,被汤皖抱着也不挣扎,也不哭,直到被放在躺椅上,才说疼。 不疼才怪,谁磕着台阶谁都疼,只好轻轻揉着。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钱秉” “几岁了” “三岁。” “家里几口人” “五口。” “那五口” “父亲,母亲,两个哥哥。” 尽管汤皖问的是一些简单的问题,但是小屁孩对答如流,不禁提起了兴趣。于是再问道: “今年是民国几年” “民国四年。” “公元多少年” “公元1915年。”这个问题小屁孩想了一会。 不得了,真是不得了,一个三岁的小屁孩,懂得如此之所,汤皖不禁想到自己三岁的时候,估计都不会数数。 莫得自己遇到了天才,就是中科大少年班的那种天才 仔细回想了一下名人名字,没发现有钱秉这两个字。 “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钱玄。” 汤皖再次回想一遍,忽然猛地拍了一下大腿,原来眼前这个小屁孩是钱玄先生的三子,也是未来新中国的科技大佬,核物理学家。 眼前这个粉嘟嘟的小屁孩,联想到未来赫赫有名,汤皖不禁再一次感受到命运的强大。 汤皖赶紧进屋子,打来一盆温水,给小秉穹擦手,热敷磕伤的小腿,可不敢把未来的院士给磕坏了。待做好这一切之后,汤皖静等寻秉穹之人前来。等了好大一会也没等到有人前来询问,再一看,小秉穹已经再躺椅上睡着了。 不过估计也是住在附近,于是,抱起小秉穹,在附近挨家挨户敲门询问。 不多久,就找到了小秉的家,出来的是一位女士,看到小秉,原本焦虑的颜色瞬间舒缓了很多,眼角似乎刚流过眼泪。 连忙走来,却不失礼仪,鞠躬致意道: “感谢先生,没想到刚错开一小会,就发现这孩子不见了,寻周围家中也未找到,幸 遇得先生,感激不尽。” 出于谨慎的原则,汤皖连问: “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面前的女士道: “他叫钱三,是我第三子” 又问: “他父亲是谁” “钱玄,我丈夫” 至此,汤皖确认无误,把怀里睡着的小秉穹轻轻递给他妈妈后,准备离去,便听见有人呼喊。 “先生留步。” “何事” “请允许我先生和我请先生吃个便饭,以作答谢。” 眼前的女士,目光真挚,态度诚恳,不过这只是一件随手帮忙的小事,汤皖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 于是挥了挥手,连忙婉拒道: “这只是小事,不足挂齿。” 正在这是,一名带着黑框眼镜的男人急匆匆的赶来,看到孩子在女士怀里,又听闻正是眼前这位先生送回来的。 郑重鞠躬致谢道: “钱玄感谢先生之举” 原来这就是钱玄,正直风华正茂,30不到的年纪,没想到都已经有三个孩子了,再想到自己,直呼痛心。 面对这对夫妻俩的盛情邀约,实在无法拒绝,汤皖只好客随主便,准备蹭一顿家常饭,也懒得自己动手了。 随着来到客厅餐桌前,钱玄居正位,汤皖居右手边,下首坐着两个小孩子,估摸着是小秉的哥哥。 “未知先生大名” “汤皖” “先生乃是皖籍人士” “我祖籍皖籍鸠兹,出世于南洋。” 。。。。。。。。。。。。 客随主便,几口菜,几杯酒下肚,气氛逐渐活跃了许多,有时候,男人跟男人就是这么简单。 “汤兄如今哪里高就” “说来惭愧,旬日以前,刚来北京,还未工作。” “唔观汤兄器宇轩昂,乃饱学之士,不知何文凭” 这里的文凭一般泛指师从何人或者哪所大学毕业,获得什么学位等。 说到这里,汤皖不禁想起以前听过的段子,于是笑道: “不是钱兄听过家里蹲大学么” “家里蹲大学” “正是” 见汤皖言之凿凿,钱玄同不免陷入思索,终究无所获,于是疑惑道: “未听说过家里蹲大学,还请汤兄释惑。” 见钱玄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汤皖也就收起来玩笑之意,用手指沾了沾水,就在桌子上写起了简体字。 “家里蹲” 汤皖每写一个字,钱玄就读出一个字,虽然不是繁体字,但是也是认识的,等到三个字写完,只见钱玄同忽然手拍,哈哈大笑起来。 “好你个汤兄,竟然捉弄起我来,来来来,当喝一杯” 汤皖也举杯相对,一饮而尽,虽如此,然放下杯子,真挚道: “捉弄钱兄不敢当,我从没有上过大学,今日所学都来自于社会,岂不是家里蹲大学毕业” “我师于太炎先生,犹记即将完成学业时,恩师曾对我等师兄弟嘱咐道:今日之所学皆是开始,未来之所学于社会。今日听汤兄一言,觉得有异曲同工之妙” 钱玄似乎是在回忆以前,目含思索,随便眼光有变动犀利,恶狠狠道: “可怜家师,为人师表,品德高尚,如今竟被软禁,不得出入” 听到此处,汤皖顿时心中明了,原来钱玄同是太炎先生门下弟子,前几天太炎先生大骂袁大头的事迹被广为流传,说实话,汤皖也很钦佩,骂人不难,敢当面骂人者难,敢当面骂总统更是难上加难,敢当面骂当权者可做第一人。 “请钱兄不必担忧,太炎先生乃我辈之楷模,拥有一颗赤诚的爱国之心,实乃难得,想必定会安然无恙。” 。。。。。。。 一壶酒被两人喝完,汤皖还好,毕竟这酒度数一般,还很清醒,倒是钱玄同貌似有些多了,走路踉踉跄跄,被他夫人搀回卧室休息。 辞别钱玄,汤皖独自都在回家的路上,夜半的风终于变得凉快一点,带来丝许寒凉的同时,也让脑子变得更加清醒一些。 不禁感慨道: “没想到遇见的第一位名人竟是如此开场,时也命也” 第四章、被退稿 钱玄自幼接受的是中国传统的旧教育,且师从于他父亲。受儒家思想以及中国历朝历代来的传统文化影响,讲究“三纲五常,臣听君命。” 比如钱玄中的玄字,因避讳君王康熙的名字玄烨,因此书写时必须把玄字上面的一点给去掉,且不可直呼皇帝姓名等。 直到差不多12岁的时候,偶然间看到一本日本人编写的书万国史记,看到满朝皇帝的名字直接写在书中,觉得很难过,受到了奇耻大辱。 直到拜师于国学大师太炎先生,大受影响,原来的忠君保皇思想发生了南辕北辙的改变,那一年钱玄16岁。 此次袁大头要复辟帝制,在钱玄看来,简直不能忍受,因此紧跟老师的步伐,在京报上身披众多小马甲,发表了大量文章,枰击帝制与保皇党连番口舌大战。 此时,距离清朝灭亡不过刚过去4年,忠君保皇的思想依旧占据了社会的主流,再加上一些拿钱办事的大v的鼓吹以及一些投机取巧的阿谀奉承。 即使强如钱玄这样的绝世大喷子在这场舆论战中,渐渐处于下风。恰巧此时,号称清末第一人的辜一铭,公然宣称拥护帝制。 整个舆论大环境一下子就像向辟帝制那边倒去,钱玄这些日子倍感无力,苦于找不到与自己志同道合的朋友,经常一人饮酒求醉。 直到遇到了汤皖,发现两人有很多志同道合的地方,而且汤皖此人,虽话不多,但见识深远,经常能一语中的,颇得欣赏。 于是,在随后的一段时间里,钱玄经常拎着酒,来汤皖家,谈天吐地,饮酒喝茶,缓解心中郁闷。 汤皖也乐得能有个人一起玩耍,何况对方还是个国学大师,知识渊博。而且还是个超级富一代,担任北京高等师范学校教授,月薪100多大洋,是普通人的30多倍,简直叹为观止。 莫名的会让汤皖感到唏嘘,想到后世的大学教授,两院院士都不见得能有这么高的工资。 甚至都没有一些卖弄颜值,没有内涵,只知道跑圈的小明星,一年赚的钱多。 再比如,某诺贝尔得主竟然买不起北京的一套房子,想想就觉得可悲,可叹。 当然,这段时间,汤皖也没闲着,努力的寻找工作,竟发现无一工作合适,要么走马贩夫, 要么干力气活,就连干个文事工作,也要会写毛笔字。 穷极脑力原创的科普作品环球地理投了好几家报刊,皆被原路退回,理由出奇的一致,不收白话文作品。 汤皖时常在想,别人穿越都有金手指,或者系统,只要按部就班的打怪升级就行。为什么自己除了记忆力特别好这点以外,其他全无。就记忆力这点来说,充其量算是个辅助工具。 干不了重活,写不了毛笔字,繁体字也认不全,没有上佳的文采,更没有经天纬地的数理化知识,这些都是汤皖立马面对得问题。 迷茫了,彻底迷茫了,汤皖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那么自己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想到此处,便觉得头脑发闷,浑身不自在,索性扔掉退回的稿件,任其散落在院子里,一屁股坐在床上生闷气,然后就气着气着就睡着了 就跟婚后夫妻,老婆半夜肚子饿了,让老公点个外卖,然后老公说:饿着饿着就不饿了,此间道理全然想通 卧室里呼呼大睡的汤皖显然不知道院子里的钱玄,正在兴趣盎然的看着环球地理,其中第一章节:我们生活的地球,关于怎么简单测量地球的半径以及质量的小实验,及其推导步骤。 并且还用笔按照上面的推到步骤,写写画画。 汤皖举的第一个例子,是怎么测算地球半径 假设太阳的光线为平行光,那么太阳光在夏至这天是垂直照射于北回归线表面,假如那里刚好有一口深井,那么太阳光是可以直射到井底。 从北回归线往北直行一段距离,可以实际测量出来。如果恰巧在此处也有一口深井,那么太阳光必然不能直射井底,必然与深井产生一个夹角,此夹角就是圆形的弧距,实际可测。 假设夹角为6度,那么占据整个圆的60分之一,那么两地的距离也必然是周长的60分之一,由此可测地球周长。 第二个例子是怎么测算地球重量 先测量小球质量,然后在高出把一个小球落地,下面的人计算落地时间。再根据第一个例子,计算出地球半径。 根据万有引力和重力加速度公式,可以轻松的测量出地球质量为多少。 然后开始介绍地球的一些基本知识与各个大陆板块的分布以及海洋的广阔。 钱玄按照序页把丢弃在院子里的稿子收拾整理好,再次整体审视一遍,发现真是一片好东西,非常适合儿童就读,可开拓视野。 最主要的是,全文通片都用白话文叙述,简单明了,没有八股文的晦涩难懂,大大降低了阅读门槛。 这时候的民国,新文化运动的种子已经开始破土发芽,新旧文化之争渐渐露出水面。新文化运动的代表就是这年9月,陈一秀先生在沪市创办了“年轻杂志”,后改为“新年轻”。并且发表了一篇名为告知年轻一文,提倡民主,科学和新文学,反对帝制,封建和旧文学。 而钱玄早就对旧文学心生不满,认为文学不应该晦涩难懂,走八股文的老路子,文学应该能被广为流传,最好是普通大众一看就懂。 无独有偶,环球地理就是他心中的新文学典范,好东西是不应该被埋没的,于是赶忙拿起稿子就去卧室。 当汤皖在梦里刚准备要洞房花烛的时候,被人给叫醒了,睁开睡眼迷蒙的双眼,见来者是钱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钱玄哪里顾得了这些,激动的指着手里的稿件道: “原来汤兄大才,竟已做出白话文开篇之作,实乃可喜可贺” 汤皖一看,原来是被退回的环球地理,更是怒气中烧,扰人清梦就算了,还拿这事开玩笑,顿时没给好脸色,只是坐在床上不语一言。 钱玄一看情况不对,连忙问道: “汤兄这是何故” “难道要告诉你,我洞房花烛夜刚被你破坏了么”汤皖心里恶狠狠的蜚语道。 实际嘴里冷冷的说道: “钱兄是拿被退回的稿子来取笑我么” “非也,非也,汤兄误会我了”钱玄同急忙指着稿件,解释道: “环球地理实乃好作品,开白话文之先河,那些老古董哪能慧眼识珠。” 无论什么年代,拍马屁总是有好无坏处的,汤皖听完,明显脸色缓和一点,心里舒坦多了,道: “那依钱兄之见,谁能看的上拙作” 钱玄找个凳子坐下,慢慢说道: “我听闻沪市有个年轻杂志,他们提倡白话文,而且主编还是鼎鼎大名的陈仲甫先生,相必看到环球地理,一定会刊登。” “年轻杂志”,汤皖嘴里念念叨,忽然想到这不就是新年轻的前身么,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不过真的能被看上么汤皖持保留态度,毕竟在座的各位都是文学大佬,自己只是个初到贵地的渣渣。 正在踌躇间,听到钱玄同说道: “汤兄,你在多写几章,一并寄去,要是被看上,篇幅过少可不行,来来回回耽误时间。” 一想到即将开拓的钱袋子,汤皖瞬间满血复活,没有比小钱钱更能提士气的东西了。 说干就干,汤皖一个野猪翻滚,从床上溜下来,拿起钢笔开始写写画画,构思文章内容。而钱玄不知从哪搞来的笔墨纸砚,就在同一张桌子上,把环球世界简体翻译成繁体。 等到钱玄翻译完,汤皖刚好构思完成,拿起笔就开始写环球地理第二章我们的位置。 具体介绍了地球在太阳系中的具体位置,以及太阳系中的已经发现的其他行星位置,名字,有何特点。 再到地球的卫星月球,和达到第三宇宙速度,逃离地球引力,进行星际旅行等,并且画了一张太阳系八大行星草图。 检阅修正完毕,便继续构思下一章内容,钱玄同亦在翻译第二章繁体文字。 等到环球地理第三章四季交替写完,已经是凌晨了,见钱玄还在翻译简体字。汤皖便识趣的跑去厨房,准备做点宵夜。 等到汤皖拿手的西红柿鸡蛋面,撒上葱花,端上来后,第三章翻译工作刚好结束。俩人一人捧着一只大碗,坐在门槛上,迎着漫天星河,相顾无言,唯有使劲干饭 汤皖首次觉得,其实民国也挺好,至少人情味十足,人家是真心拿你当朋友的。 不过你跑那么快干嘛 “你给我留点,我还没吃饱呢” 汤皖赶紧端着碗,一路小跑进厨房,截下小半碗面条 第五章、无心插柳柳成荫 虽然已经快到阳历10月份,但是架不住秋老虎发威,天气依然炎热,夜半时分倒是真正的清凉时刻。 小院里的石桌上,摆放了两杯茶,汤皖躺在摇椅上,钱玄坐在旁边的石凳上,难得的休闲时候。 这年代的夜空明显空旷的多,没有了工业污染,繁星皆粒粒可现,明亮的月亮悬挂在天上,真是一副美景。 无奈良辰美景,总是少不了几只蚊子作怪,,汤皖一巴掌拍在小腿上,一只小生命就此消失,白吸了满肚子血液。 “哈哈,汤兄真是心狠手辣,不过吃你一口而已,你却要人家一条生命” 见此,钱玄嬉笑打趣道。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但他吃我的血,很明显就不适合生存了。”连说着,还不忘手指弹一下蚊子尸体。 “蚊子若是知道,这一口的代价是自己的生命,估计也不会去吃你。” 汤皖突然顿住,瞬间明白隐喻袁大头想当皇帝为蚊子吃血,然后故意拉丧着脸说道: “最烦你们这些文化人,动不动就打哑谜,说事情就说事情嘛,总是把一件事情说成另一件事情,好好说话不行么”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不免有些失望,钱玄看着茫茫夜空,竟显得有些可怜楚楚。老祖宗曾说过: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到他们这一代人,是先治国平天下,再修身齐家,尤其是亲身经历过辛丑年间的大事情,只要是有志之士,无不时时刻刻把国家抗在肩膀上。 很明显,钱玄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极具热血的爱国青年,一个文学素养超高的人,更是一个不轻易向现实低头的人。 汤皖很能体会他的感受,也能理解他的烦恼,于是张口安慰道: “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古往今来,莫不如此。” 又道: “复辟帝制明显是开历史的倒车,注定失败的,是徒劳的你最近整体和我厮混在一起,没时刻注意外界最新消息” 说完顺便用手指了指南边,意思不言而喻 “汤兄的意思是南边有大动作” 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看着钱玄殷切的目光,汤皖只好把自己的分析说道: “南边是肯定不会答应的,这个毋庸置疑,要是真有那天,就是宣战的开始,最主要的是洋人也不会答应。” 想想就觉得气愤,自己国家的内政变化居然依靠要洋人指示办事,停了停道: “洋人在华的利益要想稳定,就需要一个时刻稳定的社会,况且他答应洋人那么多条件,万一打输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现在钱兄可明白了,眼前这一切很快会过去。” 钱玄似乎是在细嚼慢咽这些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这是一个牵扯多方面的事情,顿时觉得心情好多了,一路小跑回家,安安稳稳睡大觉。 汤皖心里婉言,这年头的人活的洒脱,真性情,不拘一格么,却也十分艰难,民族大义,家国情怀时时刻刻系于一身 刚进入十月,秋老虎依旧虎虎生威,整个华北都在盼着下一场大雨,降降温。 中午刚吃完饭,汤皖就发现院子里的风大了,地上的树叶子打着转,嘎吱嘎吱作响。 抬头向天空看去,打南边来了一大片乌云,黑压压的一大片,太阳很快失去了踪影。 汤皖赶紧把院子里收拾一下,该搬的东西都搬到屋檐下,果然不一会儿,就听见了打雷声,轰隆隆作响 “啪啪啪” 雨点砸在瓦片上,溅起小水花,渐渐的小水花连成一片,院子里水汽朦胧,落下去水滴顺着瓦片很快会拢成水线,冲击着地面。 这雨来的猛烈,把弥漫许久的燥热冲进了下水道,把空气里的灰尘冲进了下水道,连带着呼吸都顺畅了很多。 汤皖索性搬来一张椅子,静静地在门口,看雨 风渐渐停了,雨势却丝毫不减。 “噼啪噼啪” 整间屋子都是这样的响声,但汤皖心里却很安静,也很怀念,思绪渐渐飘向了小时候。 90年代的江南沿江农村地区,水资源特别丰富,因为比邻长江,河道众多,村子里前后都是大大小小的池塘,湖泊。 一到下大雨天,特别是梅雨季节,池塘就会溢水,里面的小鱼小虾都会顺着流水往外跑。每到这个时候,汤皖就和小伙伴,提着桶一道去摸鱼抓虾。 没有污染,没有电工,网工肆意捕捞,池塘里资源丰富,一抓就是一打桶,然后浑身湿透,回家 被老妈看到就是一顿毒打。 虽然经常挨揍,但日子过得幸福快乐,还有一帮小伙伴天天一起玩耍。 汤皖这边正回忆着,就听见有人在大力敲大门,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怎么也不打个伞” 看见上半身湿漉漉的钱玄,眼镜上也是迷糊一片,弯着腰保护怀里的一个公文包,佝偻在前大门屋檐下。 “借给一个学生了,下午不上课,索性来你这里凑合一顿饭,哪知道半道遇到大雨,这不想躲雨也没得躲,就一路跑来了” 哆嗦几下身子,在跺几下脚,甩甩头发,接过递来的毛巾,总算是缓和了许多 “赶紧的,弄点吃的” 汤皖冲进厨房,还不忘大喊道: “得嘞客官稍等” 大半碗的西红柿鸡蛋面被一扫而光,吃完的钱玄不忘努努嘴,放下筷子,道: “你家就没别的了怎么天天都这玩意,不腻歪的么” “你媳妇都娶了那么些年,你咋不多娶个姨太太” 一句话直接怼死,瞬间满血蒸发,然后被一波带走。 因为汤皖前些日子得知这人还是个坚定的一夫一妻制拥护者,要知道这个年代可是不被主流接纳的,所谓知己知彼,莫不过如此 “我那是主动不娶妾,不像某人主动娶不到” 大型打脸现场,兰陵王被小鲁班名刀护身,丝血反杀了 汤皖忽然发现这人变了,不好占便宜了,连嘴皮子这块也慢慢赶上自己了。 颓然叹气道: “说吧,干啥来了,总不能为了一顿饭吧” “自然是为你的事来的,环球地理共12章,我都翻译好了,就差一样东西了” “稿子寄过去不就完事了么” 汤皖有些不解道,还能缺什么 见如此,钱玄同只好解释道: “你刚回国,人家听都没听过你,要是能有人给你写一封推荐信,那就不一样了” 这么一说,汤皖立马就明白了,想想也对。比如自己一个人去夜店,肯定找不到妹子,但要是校长带着你一起去夜店,那就不愁没妹子了 “你给我写不就行了么” “你一个国学大师,大学教授,太炎门下弟子,一封推荐信还不是小菜一碟。” 眼前就有个大腿,还要啥自行车呀 显然没料到这出,急忙咳了几下,虽然钱玄对于自己实力是非常自信的,但毕竟这时候还没出过什么有分量的大作,暂且还不是那帮顶尖大佬的对手。 但又不能直接说自己名气不够大,要知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帮人都把脸皮看的比谁都重。 “我自然是够格的,一封推荐信而已,只不过最近不小心,手受伤了,不能动笔。刚好明天去看望我老师,顺道让他老人家替你写一封” 边说边把手别在身后,分明是心虚,不让看见。 汤皖说实话,着实被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的钱玄震惊了,直接说自己人家不认识你就这个小虾米就完了,转来转去整这么一出。 不过人家也是好心,怕耽误事,也就不拆穿了。而且要真是他老师亲自出手,乖乖不敢想,公认的国学大师给写推荐信,画面不要太美 不过不免又担心起来,庙小佛大,于是连问道: “他老人家能给写么” “去了不就知道了,明天和我一起,对了他老人家喜欢吃咸菜,越臭越好” “啥玩意” 见过好酒的,好色的,没见过好臭咸菜,还越臭越好。汤皖一时犯了难上哪儿弄这玩意去 “自己想办法,明天早上我来找你” 这雨下的大,停的也快,见瞅着雨停的功夫,钱玄一溜烟的功夫不见人影。 一下午的功夫,汤皖都转悠在大街上,一点收获都没有。然后突然想到,论找地方还是的哥比较专业。 于是打了个车黄包车,左转右转,不一会儿功夫总算是在南城区的一出破落的民宅前停下来。 然后大嗓门朝着门里喊: “刘阿婆,快把你家的臭腌菜拿出来,有位先生要买。” 房帘一阵抖索,出来一位花白头发的老阿婆,杵着跟棍子,张望道: “张娃子,你说什么呢” “臭腌菜,你家那个大坛子里的那个,这位先生要买” 说完,车夫三步两步就走进去,指着屋檐下,盖着严严实实的大坛子说。盖子掀开,一股臭味立马冲了出来,很快就飘到门口,果然臭 “那怎么卖” 刘阿婆很快明白了,既然有人买,自然是卖的,不过从来没有卖过这个,一时犯了难。 见这家也着实不富裕,还是个老阿婆,汤皖一时心软了,想着能帮一把就帮一把,说道: “这个我全部要了,一块大洋行么” 一块大洋啊,省着生活够一家三口生活一个月了,刘阿婆哪里想到要卖这么多,心里想着这臭腌菜扔到路边都要被埋汰,于是赶紧说道: “这可使不得,你要真想要去,给个20文吧” 汤皖也不顾刘阿婆推辞,扔下一块大洋给她身后的小女孩,然后对车夫说: “你叫上一个人拉上这个,跟在后面走” 面对刘阿婆的再三感激,汤皖连忙婉谢,走出门去。 两辆车,一个在前走,一个在后面拉这个大坛子,一路臭味相随,惹得众人指指点点,奔向东交民巷。 这个世界上的东西,哪能有一直只让人喜欢,不让人讨厌的。喜欢的人,甘之如饴;不喜欢的,讨厌至极,哪能十全十美 第六章、拜访 龙泉寺是一座汉传佛教寺庙,位于西山凤凰岭山脚下,门前两颗老翠柏据说已有超过500年历史。 这里正是太炎先生被软禁的地方,寺庙的前后大门都有荷枪实弹的士兵把守,倒是落得个清净地方。 一大早,钱玄与汤皖一会和,就直奔龙泉寺,递上通行证,才得以入内,穿过大殿,走至后厢房。 东方的太阳刚升起不久,过道两旁绿植的叶子上还有几滴露水,还未转弯,就听到前面传来大骂声。 “想让我给窃国贼摇旗呐喊,助他登位痴心妄想,我巴不得他立马暴毙,乱枪打死” 似乎还不解气,道: “你也不是个好东西,见不得光的玩意,满肚子算计,赶紧滚” “太严先生不必动怒,改日再来” 钱玄与汤皖正待往前走,与院里那里迎面相遇,这才仔细看清楚这人,小老头虽然被骂的极惨,脸色还是如常,似乎早已料到。 “杏城先生” 汤皖赶紧学着钱玄,作辑 那人见来者是钱玄,停下道: “赶紧劝劝你老师,再这样下去,怕是有性命之忧” 语气相当的生气,却又显得无奈 “感谢杏城先生,不过家师怕不是我们能劝的” “哼好自为之。” 不待钱玄继续说,就甩手离去,钱玄眉头紧锁,汤皖倒是一脸懵逼,这么牛逼轰轰,谁啊 似乎见汤皖有点疑惑,钱玄看着离去的背影轻轻道:“杨士琦” 院里的太炎先生,显然正在气头上,一地的碎瓷片,石桌上也满是发黄的茶叶,墨水也泼向四周。 见来者是钱玄,显然好了一点,抬手指示侍者打扫一下。 “见过先生” 汤皖紧随钱玄,上前一步,鞠躬作辑,以示尊重 “坐” 随钱玄坐于一旁,汤皖默不作声,姿势端正。眼前这位国学大师似乎脾气不太好,刚刚那破口大骂的形象实在是过于粗暴。 所谓言多必失,何况第一次见面,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面露微笑,闭口不言。 好在钱玄察觉到了,于是赶紧给介绍道: “老师,这位是我好友,名汤皖,刚回国,听闻老师大名,特来拜见” 汤皖连忙起身,鞠躬道: “太炎先生,晚辈特来拜见” “恩坐” 只是两个简单的词,没有其他,汤皖心里顿时有些紧张,有种面对老师家访的紧迫感。 侍者把重新沏好的茶端上来,三两下功夫,把院里打扫干净,在太炎先生的示意下,抿了一口茶,有点烫,微苦。 “怎么没有字” 太炎先生问道。 这个年代,每个男子成年需要取一个字,相当于小名,大场合用大名,小场合用小名,古往今来,一直沿用至今。 汤皖只好解释道: “父母没什么文化,后来南洋出事,亲人都不在了,这些年一直流浪在国外,也就一直没有取字” “也是命苦,南洋那边的事我听说过,你是德潜的好友,不嫌弃的话,我替你取一个吧” 听到太炎先生这么说,汤皖七上八下的心总算是平静了许多,愿意给你取名字,说明没有坏印象,事情开了好头,接着说: “感谢先生赐字” 先生抚着胡须,徜徉道: “你名皖,皖是徽州,也就是你祖籍徽州,后来去了南洋,你家人给你取皖字,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回家。” “是的,先生” “既如此,我便给你取字为皖之,延续徽州之意” 汤皖在心里一思索,皖之,好字,于是再次起身,郑重感谢道: “谨记先生教诲。” 昨天的一场大雨,似乎余阴未去,天上的太阳始终不强烈,这也让院中的几人乐得逍遥,享受着山涧中吹来的风。 这师徒俩畅聊着连日来的事情,各自抒发胸中郁闷之情,引经据典,遥望过去,感叹未来。汤皖自知这等场合,不是自己能插嘴的,却也能依靠着超强的脑中记忆,紧跟俩人的话题展开思索,偶尔的插上一句神来之笔。 眼看着中午时间就到了,幸亏天气赏脸,侍者把饭菜直接端到院里,得亏钱玄提醒,汤皖赶紧走到大点之外,把昨日得来的臭腌菜提来院子里。 盖子一打开,一股无法形容的味道立马弥漫开来,因 为多吸了几口,汤皖强忍着咳嗽道: “听钱兄说,先生独爱这个味道,所以就擅自去乡下买了一坛。” 太炎先生一闻到这个味道,顿时显得心旷神怡,似乎连桌上的特供美食也比不上,大跨步前来,用筷子捞了一口。 “这个味道够好,这里面至少存了两年以上” 看到钱玄投来的笑意,汤皖着实惊讶,谁能想到一代文学大师喜欢这个东西,一般人可真是无法消受。 太炎先生又示意道: “把这封好,莫让味道散了去,七分精华在此” 此事过去,众人又都落座,汤皖不得不说袁大头对太炎先生的尊敬绝对是真诚了,至少伙食足够水准,一般的殷商之家估计也比不了。 但太炎先生却是只大口吃饭,菜也只是寥寥几口,连带着座下两人也是如此。钱玄似乎早就习惯,一会功夫干了两大碗米饭。 中午饭了,侍者又端上清茶,太炎先生轻饮一口道: “皖之可是没有吃饱” 汤皖连忙推辞道: “没有,我可是吃了一大碗米饭。” “你光吃米饭,那鸡鸭没见你动过一块,我又不是瞎子。” 然后又道: “皖之可是好奇,我为何不吃这美味饭菜” 汤皖顿了顿,道: “先生自有高见。” “我一介凡人,哪有什么高见,不过是想到我们这个国家,没有胃口罢了。皖之,你自国外归来,这几日看我国民生活的如何” 汤皖心里掂量了一下,便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如实说了出来。 “哼看看老百姓现在过得什么日子,甲午一战,家底都被打空了,那些个外国人像蚂蟥一样,趴在我们身上吸血。袁大头这狗贼竟然不思悔改,不发愤图强,一雪前耻,,,,” 说道此处,太炎先生略显激动,手掌拍的桌子嗯嗯作响,又道: “想妄图当皇帝,我去他个无耻窃国贼,天打雷劈不足泻我愤。” 眼前这个50多岁,即将步入晚年的人,丝毫不顾及周围看管的人,自顾自己大骂。可却让汤皖怎么也生不出讨厌来,一个民族的斗士正在试图改变这个国家,抛却了个人生死,值得尊敬。 可汤皖是怕死的,周围全是耳目,只得给先生端茶,以示支持。 过了好一会儿,太炎先生情绪才稍微平静下来,钱玄立刻从包里拿出一叠稿纸,修订的整整齐齐,双手递给先生。 先生把眼镜往上提了提,目光睿智,行走在稿纸上,看完一页就放在一边,接着看下一页。 整个过程鸦雀无声,只有纸张翻动的声响,不一会儿,先生就翻阅完,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疑惑道: “这不是你写的把” 钱玄立马答道: “皖之所作,我只是把简体字翻阅成繁体。” “虽是白话文,但却通俗易懂,里面知识涵盖广阔,我不擅长理科,因此许多看不懂,不好做评价。不过看到未来科技一章,很感兴趣,皖之可以解释一下么” “不知先生想问什么” 太炎先生把稿纸重现翻到第十二章未来科技,道: “你在书中说,未来人类交通工具将发生改变,可以乘坐飞机飞行,从首都到上海只需一顿饭的功夫即可,如何实现” 汤皖仔细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道: “飞机其实已经被造出来了,1903年,美国人莱特兄弟俩乘坐飞机在天上飞行,随着时间往后,飞机技术会越来越成熟。飞机在空中飞行依托空气,正如船只在水上漂浮依托水的浮力。” 太炎先生又问道: “你在书中说,这名为卫星,可以在常驻在天上,时刻提醒警示人们刮风下雨,这卫星何物” 汤皖耐心解释道: “这只是我的一种设想,根据物理学原理,当物体运动速度达到一个界限,便能够长时间环绕在天上,那么就能起到观察,警示的作用。” 太炎先生三问道: “人类真的可以去月宫上” 汤皖稍稍沉思,答道: “从物理学角度来看,当物体速度突破地球引力束缚,便可以飞向月亮,然后降低速度被月亮捕获,进而降落在月亮之上。” 中国人自古以来便对天上的月亮有着独特的情感,数千年以来,不断地对月亮进行思索。古时候的士大夫认为赏月是一件雅事;对于远离家乡的游子来说,目睹同一尊月亮可解思乡之情;甚至古人的美丽幻想造就了经典神话嫦娥奔月。 就在这一刻,汤皖的思绪跨越了时空,回到了百年后,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插着鲜红旗帜的探测车行驶在月亮上。 然而此时,生活在这个孱弱而又饱受屈辱的国家里的四万万人民,估计永远也想不到,他们的子孙后代会在百年之后真的飞到了月亮之上 在得到明确的回答后,太炎先生精神为之一振,眸子中闪出精光,只是那一刹那间,便又显得黯淡无光,颤颤巍巍道: “我中华民族也可以么” 汤皖没来由的觉得心像是被针刺了一下,感受到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痛,而后目光灼灼的看着眼前这个老先生,自信道: “为什么不可以别人能去月亮上,我中华民族自然也可以” “自始皇帝一统六国开始,我中华名族延续至今已有两千多年,其中绝大多数时间,我堂堂中华始终立于世界之首。今日不过是感染了风寒罢了,且看未来,只要我中华年轻人肯奋起勃发,众志成城,中华民族必将重归世界之巅” 太炎先生听完后,哈哈大笑,眼睛炯炯有神,连说道: “皖之胸中有丘壑,我甚欣慰” 又接着郑重道: “我要会对我的后人嘱咐,如果真的有一天,中国人去了月亮上面,清明,冬至的时候一定得告知我啊” 钱玄也大受感染,道: “皖之你这一番讲说,真另我大开眼界,原想不过以为假想而已,可若真有那么一天,该是什么样子” “你活成老怪物不就行了” “哈哈哈哈,我可不愿长生不老,活得太久,浪费粮食。” 眼看气氛活跃了许多,汤皖及时上前,鞠躬作辑道: “还请太炎先生为皖之写一封推荐信。” 经过钱玄的解释,原来被环球地理被退稿了好几次,太炎先生直呼那些人眼睛长在脑子后面。 拿起笔就在封面背后写道: “唔观此书,开青年之心胸,拓青年之视野,立青年之志向,荐之” 第七章 龙泉寺清谈(一) 古人曰:人之初,性本善 刚出世的孩子如同一张白纸,天性善良,之所以后天变了模样,皆是因为周围环境对其长时间的雕刻。 比如钱玄自从结识了汤皖,原本张口道义,闭口家国的喷子青年,有渐渐变成腹黑青年的倾向。 这一幕在汤皖身上同样在上演着,随着这些日子接触的人和事情变多,潜移默化之下,心思也没有刚开始那么的收敛,没有让自己完全的待在树荫之下。 百年之后的人是永远无法想象此时汤皖面前的这俩人内心深处的悲愤,强大坚决的外表之下决绝,充满着对这个民族未来的不确定。 尽管是这样,可他们依然在这条黑暗的道路上摸索着,前行着,哪怕只是黑暗中的一点微微火苗,转瞬即逝,也会让他们更加坚定心中的理想中国。 像这对师徒俩这样的人,目前的民国还是太少,一部分人投机取巧,附送迎合;大部分人作壁上观,冷眼旁观;零星的火苗始终无法照亮大片的黑暗 微微的山风路过山涧,吹向龙泉寺,让翠绿的枝叶稍微颤了颤,也让院子里的三人稍稍舒缓了些。 太炎先生虽然照例问候了袁大头的祖宗八代,但是整个人的精神明显好了很多,可能是院子这些日子来以来,终于不是走狗说客。 正说起太炎先生年幼求学的时候,院门外传来一阵响声,紧接着走进来两人,身穿青色长衫,头顶短发,一人留有胡须,一人眼光犀利,见太炎先生,皆上前一步,鞠躬作辑道: “逷先拜见先生” “豫才拜见先生” 通过钱玄的介绍,汤皖才知道这俩人,留胡须的是朱希祖,另一位乃是大名鼎鼎的迅哥儿 汤皖不知道该此刻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仔细打量着这位从历史里走出来的人物,却没想到和迅哥儿的第一次相遇,竟是来的如此毫无准备。 此时的迅哥儿人至中年,本应是豪情焕发的年纪,但却让汤皖感受不到,似乎不像是历史书上那个写出狂人日记的迅哥儿。 隐隐忧郁的眼神,似乎看尽世间上的所有一切,青色的长衫补了又补,尽显朴素,拜见完太炎先生,就立刻找地方坐下,寡言少语。 太炎先生声音响起: “豫才,你还在教育部做事么” 迅哥儿抬手,不卑不亢道: “答先生,豫才如今还在教育部佥事” 钱玄立马接过话来道: “你还待在那地方干嘛,乌烟瘴气,让你来大学教书都不干,每天对着金石碑帖,我看早晚眼睛要瞎” 迅哥儿也不生气,不答话,倒是钱玄显得恨铁不成钢。 太炎先生又道: “豫才啊,我门下这么多人,偏偏你随了我,怕是要最终落得个“不知好歹”的下场。” “先生高义,我本不过如此,如真有那天,我自坦然接受” 虽然迅哥儿这时候是在教育部任事,但是已经对袁大头的某些做法产生了极度的不愉快,于是就转而开始抄古碑,辑录金石碑帖,校对古籍的一些工作,每天见不到那些人叽叽喳喳倒也显得清净。 如今和弟弟一起租住在一间房里,生活虽清贫,但也乐得不和那些人沆瀣一气。 逷先先生适时笑道: “我们北大邀了几次豫才来教书,他都不来,还说北大太高,自己德行学识不能胜任。你说气人不气人,连带着骂了我们北大全体教师,谁不知道他豫才的才能和品格。” “逷先兄,请多包含,那时候正直心烦,语言粗鲁了。” “我自是了解你的,哪怕你堵着北大的校门大骂,也不可能是骂我。”逷先先生吧唧一大口茶水,笑哈哈的道。 钱玄横跨几大步,走到迅哥儿前,忍俊不禁道: “逷先兄,别人敢不敢堵北大校门我不知道,但要说豫才,要是逼急了,这事绝对能干出来。不过要我说,你们北大里那帮人,真是小人,免得糟蹋了豫才。孑民先生还没说要来北大当校长,有的人就着急上赶着” 还未等钱玄说完,逷先先生马上接着讥笑道: “这世上只有两个好人,一个是蔡公,另一个就是他辜汤生,整个北大哪还有其他人入的了他的眼” 汤皖深刻且及其严重的意识到,没有知识是一件多么令人痛苦的事情,这也就罢了,最要的事,不在同一个高度,往往连别人在谈论什么都不知道。 只得认真的聆听,加上仔细的回忆学过的历史,也只能明白个鸡毛蒜皮,可谓痛苦至极,好在 还能多多少少知道点,不至于跟个傻子一样。 竖起耳朵就听太炎先生道:“辜汤生这人,身性好狂,知识渊博,学贯中西。当年辜汤生任职在两广,张之洞先生就曾评论道:满腹经纶,杰出人才,论对西洋文学的了解,辜汤生可谓中华第一人。我曾与他交流过,进取不足,死守老一套,不是同路人” 汤皖脑子里清晰的呈现出辜鸿铭辜汤生的简介,顿时惊为天人,号称“清末怪才,”会九门外语,获得13个博士学位。 别说在这个年代,就是在后世,这样的人也足够被称之为“怪才”,难怪眼高于天,毕竟人家有实打实的资本去俯看脚下的人 接着听见钱玄道: “依我看啊,等孑民先生上任,逷先兄你应该提出建议,北大的老师不但要才识,人品更要讲究,免得交出来的学生个个没教养” 汤皖不禁纳闷,这钱玄是和辜鸿铭结了什么仇什么怨跟打了鸡血似的,往死里怼。不外乎就是前些天,在报纸上干不过别人,这回可算是找到出气的地方,一发不可收拾 再紧接着听见钱玄说:“用皖之的话来说就是:既当婊子,又立牌坊” 逷先先生道:“德潜,此话何解” “那辜汤生自诩好为人师,又喜欢女人小脚,据说可激发灵感,我看这是表里不一,不是当面立牌坊,背后当婊子么” 第八章、龙泉寺清谈(二) 众人听话皆哈哈大笑,唯有钱玄话毕,汤皖冷不禁浑身一机灵,哀怨道: “德潜兄,你发牢骚就发呗,扯上我干啥怕不是嫌我没事干,也要去写文章斗上一斗么” 钱玄毫不犹豫的指着汤皖鼻子道: “你汤皖之什么人我最清楚,屁股一撅,我就知道拉的什么屎再说论骂人那一套,他们岂会是你对手” 只见汤皖被拆穿,脸既不红,心也不打鼓,谦虚道: “你们在座的,都是国学大师,社会有名望有地位,犹如大海里的铁甲舰,我不过是渤海湾里的一片小舢板,只要风大一点,就被拍死了,不可同日而语” 边上的迅哥儿突如其来的一句道: “小舢板多了,铁甲舰未必招架得住,甲午年可是历历在目” 虽然迅哥儿话里的意思汤皖明白,但是甲午年的事也太过沉重,为了不让话题继续沉重下去,便只好暂时委屈一下钱玄了,抬手致意道: “谢豫才先生,不过人贵有自知之明,我知我不过乱世一浮萍,帮不了国家,却也不想拖累国家。” 然后话音一转道: “不像德潜兄,生来便是飞在天上,高高在上的,我等只能抬头看他。熟知我中华隗宝,精通四德礼,义,廉。而且最难能可贵的是屡战屡败的精神,实在望尘莫及” 仔细说来,骂人也是一门学问,中国流传下的传统文化里,单就骂人一门可做单独一门学科。对于粗鄙者,可直接破口大骂,如泼妇骂街版,精华在于泄愤。对于做学问的人,要懂得迂回婉转的骂,故作高深。 众人听完,无不啼笑皆非,捧腹大笑,便听闻迅哥儿说 “四德知其三,乃是无耻。生来便是飞在天上的,什么解释” “我们活人都是双脚着地的”汤皖淡然解释道。 随后又解释了前些天,钱玄众多小马甲与人报纸上大战的事迹,最后画风一转,道: “我看屡战屡败不能完美诠释德潜兄的精神,应该是屡败屡战才对” 听汤皖解释完,皆称骂的好,钱玄无奈笑道: “诸位这回见识到了吧,这骂人的功夫,皖之可谓行家里手,信手拈来,第一回见骂人比夸人还清新脱俗。” “依我看,天下骂人者,皖之为状元,豫才次之,其余皆榜上无名” 有这样一个无时无刻不那你开玩笑的损友,汤皖还能说什么呢只不过以这样一种意料之外的方式融入这个圈子,确实是差强人意,不过效果绝对杠杆的的。 这个排名一出,大家伙都笑的不行,连太炎先生都一边喝着茶,一边笑嘻嘻,指着钱玄笑骂: “孽徒” 逷先先生道: “原来不知道德潜四德知其三,现在听皖之一说,名副其实。” 天上的日头渐往西偏,见众人兴致颇好,汤皖便主动提到: “今日月明星稀,又没什么大事,不如借太炎先生院子一用,招些好酒好菜,好好絮叨絮叨” 钱玄又见汤皖正话反着说,意思不言而喻,嬉笑道: “皖之这张嘴,死的给说出活的。” “老师,意下如何” “让皖之去准备,你们进去抬桌子,打几圈麻将,好酒好菜怎能没麻将” 汤皖走到门口,掏出几块大洋扔给门口士兵长官,然后把写好的单子递过去,嘱咐几句。士兵长官见如此,也乐得照办,既能让耳朵安静,又有钱拿,何乐而不为。 国粹麻将的声音不绝于耳,整个院子里劈啪作响,竟独得在座各位大佬的宠爱,牌桌上与牌桌下,众人的态度更是不一样。 比如迅哥儿刚被坐在上手的钱玄截胡,不禁大骂一口: “德潜这人,我看四德知其二,缺礼与耻,明知我胡三万,还拦着,讨厌得很” 钱玄自然嘴不闲着,道: “这赌桌如战场,即是战场之上,如何讲四德,豫才该不会凭三寸不烂之舌退敌” 这边又重新开牌,逷先先生道: “豫才有孔明之智,却无孔明之嘴,等一下,二筒碰” 随即丢出一只红中,接着道: “该多和皖之来往。” 见自己被一下,汤皖自然而然接过话来,道: “还是逷先先生慧眼如炬,只是我已经把德潜带偏了,万不能把空如白纸的豫才先生带进沟里,这是要被后人骂的,担待不起” 牌桌上继续,太炎先生出一只八筒, 下手的钱玄道: “碰,还是老师知我意,听牌” 接着道: “豫才兄,心中有丘壑,嘴巴活天生的,皖之只要后天稍作点播之用即可。不过要论点播之用,我倒是学到皖之一二,可做豫才指导,不收钱的。” 这时候迅哥儿摸到六条,刚好听牌,道: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就指导一二” 此时桌面上牌已经没剩几张了,每打一张牌都要瞻前顾后,迅哥儿又摸到一只东风,随手就扔,恰巧钱玄单调东风 “胡了” 牌桌上还在继续,气氛甚是融洽,迅哥儿今日估计是牌运不好,一把都没胡到,麻将可就遭了殃,被挨个问候 这时候,单子上的东西已经买了回来,在侍者的帮助下,新鲜羊肉洗净切串,侍者再打理蔬菜,炭火也正在巍巍升起火苗。 汤皖打算做一顿烧烤大餐,外加炒几个蔬菜,一顿就全活了。 不一会儿功夫,几个蔬菜就炒好了,都是平常时令家常菜品,也没什么好稀奇的,胜在卖相看着赏心悦目。 炭火上的羊肉滋啦出油脂,肥瘦相间,在撒上一把孜然,不用其他的调味品,便已然觉得香味扑鼻。 麻将桌搭得快,撤的也快,夕阳余晖斜拉着铺在院子里,袅袅青烟不紧不慢的升起,无论外界如何热闹,都影响不到院子里,实乃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 迅哥儿可算是找到机会了,麻将桌上郁闷了好几圈,摩拳擦掌,势必要在酒桌上与钱玄论高下。 第九章、行酒令 好友,师长同门,酒至酣出,太炎先生提出行酒令,做主令官,行姓名令,既由令官发问,以此吟出带有在场各位姓氏的诗词,规定时间内,想不出则罚酒,再过一轮,还吟不出不出,就继续罚酒,一个姓氏只能剩一个人不喝酒,才算结束 太炎先生点到逷先先生,那么下面的吟诵的诗词里面就必须带有朱字汤皖仗着脑子里的记忆,硬是跟了三轮,随后只能靠着酒量硬撑,钱玄第七轮淘汰,迅哥儿第八轮,逷先先生站到最后 太炎先生第二个点到迅哥儿,即带有周字的诗词,汤皖同样只跟了三轮,分别是短歌行;赤壁;赤壁赋。 和文化人谈文化,纯属没事找虐,汤皖就是这种,好在酒量够持久,也就这么踉踉跄跄勉强跟一圈。 迅哥儿是彻底和钱玄杠上了,姓名令逷先先生独山鳌头,剩余两人各胜一圈打平,汤皖吊车尾,看不见尾灯的那种。 于是迅哥儿提议飞花令,听到太炎先生解释飞花令,汤皖发现这种玩法更难,比姓名令高级,不但要出现特定字,还有明确的位置限定。 例如: 花开堪折直须折,花字为首; 落花人独立,花字为第二位; 感时花溅泪,花字为第三位; 以此类推,跟不上或者位置不对罚酒,眼见这俩人掐的死去活来,汤皖自知这类游戏与自己无缘,实在是超出了九年义务致教育的范围,心有余而力不足。 更何况,虽然这酒度数不高,但万一积少成多,喝醉了,说出什么疯言疯语,岂不是闹笑话 于是怯怯起身招呼全场,佯装诚恳道: “各位先生原谅一下,我自知学识匮乏,实在不能继续喝酒了,还请包涵。” 钱玄哪能放过灌倒汤皖的机会,距离上次被汤皖放到还不足一个月,晚上可是牟足了劲,要向汤皖和迅哥儿发难的。 连说道: “皖之兄向来酒场无敌,怎么今天倒是先缴械投降了呢” 迅哥儿及时补充道: “原来皖之兄酒量如海,今日怎得提前收场,莫非家中有急事” 听到这,旁边钱玄大声仰天大笑道: “皖之孤家寡人一个,家中连只母苍蝇都没有。” 众人皆哄堂大笑,倒是惹得汤皖羞涩难耐,面红耳赤,要知道这个时代的人都崇尚早婚,过了二十还是没结婚,是要被鄙视的。 但是又不能直接说,你们文化人的事情我实在掺和不了,人都是好面子的,汤皖也不例外。只得转而求其次道: “要不这样吧,你们说个其他惩罚,只要不违背伦理道德,我接了就是。” 钱玄和迅哥儿俩人可不愿放过这个机会,继续声讨。汤皖反正顶这个厚脸皮,飞花令肯定不来了,免得自讨苦吃。 还是太炎先生出来打了个圆场道: “皖之年龄最小,以礼待之,可让;国学非他擅长,当让;常言道:诗词歌赋,不如让皖之任选一样” 汤皖顺着阶梯就往下爬,也顾不得旁人大笑,想了想,计上心来,便道: “那我就唱歌吧,唱的要是难听,尽可捂住耳朵,我不怪他” 挺起胸膛,迎着众人,张口便大声唱到: 一条大河波浪宽 风吹稻花香两岸 我家就在岸上住 听惯了艄公的号子 看惯了船上的白帆 这是美丽的祖国 是我生长的地方 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 到处都有明媚的风光 可能是饮了酒,也可能是吃饱喝足,更可能是这首歌对这个时代赋予的意义更深刻。尽管没有专业歌手唱的那么动听,甚至高音有些嘶哑,但却深深的吸引了众人的耳朵。 两条大河横贯中华大地,一条在北,一条在南,自西边高山而下,蜿蜒千里东流入海,几千年来皆如此,哺育两岸的一代又一代的穷苦大众。 八百里皖江,成就了一片自古以来就繁盛的鱼米之乡,谱写了一首首英雄赞歌。汤皖想起了小时候去江边外婆家,那时候没有通车,近点地方全靠两条腿走,累了就让父亲背着,母亲在后面托着 走过大片翠绿的稻田,走上长江边的高高的沿江大堤,两旁有茂密繁盛的芦苇荡,远处的江面上行驶着各式各样的船只,发出刺耳的汽笛声。 不知道此刻的他们是不是也听到了这首我的祖国,虽然脚踩同一片中华大地,但此年却不是彼年, 此人也非彼人。 一想到此处,眼泪便不由自主的唰唰往下流,汤皖用袖子擦拭眼泪,朝着老家的方向继续大声唱到: 姑娘好像花儿一样 小伙儿心胸多宽广 为了开辟新天地 唤醒了沉睡的高山 让那河流改变了模样 这是英雄的祖国 是我生长的地方 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 到处都有青春的力量 好山好水好地方 条条大路都宽畅 朋友来了有好酒 若是那豺狼来了 迎接它的有猎枪 一曲唱完,耳边传来了热烈的掌声,回首看去,只见坐在上首的太炎先生双眼通红,颤颤巍巍道: “皖之唱的精彩之极,让我想起了我老家浙江余杭,我家门口也有一条大河,叫钱塘江。” 随后叹嘘道: “一晃竟然三十多年,也渐渐淡了老家的模样,等此间事了,我便回浙江老家,安度晚年” 随后嘴里也喃喃唱起了: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渐渐歌声变大,大家都打着拍子,一起随着太炎先生高声唱着。 好的作品是不受时间,不受时空影响的,是能呼唤的起内心深处的某些悸动,正是因为如此,才造就了经典。 正是因为经典,才带给了不同的听众不一样的情愫,太炎先生想起老家乡,汤皖想起老父母,迅哥儿等人想起了家仇国恨。 逷先先生忙问道:“这首歌是哪位先生所作歌词朴素致雅,却又铿锵有力,实乃大作” 我的祖国在新中国声名远播,影响力很大,在普通民众心中地位极高。在上小学的时候,语文课本上有一篇课文叫最可爱的人,讲述的是远离家乡的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的故事,汤皖便是在那个时候从语文老师那里学来的。 现在自然不能实话实说,但又不好意思厚着脸皮剽窃,只好说道: “这是我们老家那一带的民调,世世代代口口相传,我在南洋那会,也是从周围老家人嘴里听到的,就记在心里。” 第十章、小兵轶事 太炎先生提议,汤皖口述,钱玄记录,把这首歌给记录下来,另外由钱玄回家整理这次的龙泉寺一行,其余人补充。 民国文风昌盛,尤其是能参加文人雅士的聚会更是引以为荣,像今天这种高规格聚会一般来说,是要有专门的人来记录聚会时发生的一切。 院子里的人所不知道的是,院子门外有两个小兵正背靠在院墙上,嘴里正在低声抽泣,喃喃道“一条大河波浪宽” 极细小的抽泣声还是被汤皖发现了,打开门来,原来是门口看守门卫。 两人斜背着长枪,低着头,歪靠在院墙上,长着青春疙瘩的嘴角微微抿起,在呜呜的小声抽泣着 已经洗的发白的破老式军装,领子口被黑色针线粗糙缝补过,小腿缠着一层薄薄的白色绷带,脚上穿着一双破军鞋,脚后跟露在外面,胸口的地方因常年背枪,勒出了一条斜向上的黑色印记 仔细看袖口的地方,湿漉漉的一大片,俩人看见有人出来,知道偷听被发现了,其中一个立马急切解释道: “刚才俺们俩就听唱歌了,其他啥也不知道,俺们马上就走” 说完拉着同伴就要跑,破军鞋在石板路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 汤皖邹了邹眉头,也不打算说什么,刚准备关院子,就又听到急促的啪嗒啪嗒脚步声。 只见刚刚那两个小兵脚步飞快,又冲到汤皖面前,呼吸急促,脸色紧张,怯怯的道: “能教教俺们唱那首歌么” 见汤皖没能听明白,于是一边手连比带画,一边大着胆子用唱道: “就是一条大河波宽” 挤了挤眉头的汤皖,稍显疑惑,便问道: “为啥” 小兵右手垂下,手指紧紧的抓着裤腿,结结巴巴道: “没啥别的,就是俺们俩一听到这歌,就就想起了俺们老家,所有就” 院门口的异常行为引起了院里的注意,待问清楚缘由后,太炎先生让这俩小兵进院子说话 两个小兵并着肩,亦步亦趋地跟在汤皖后面,一抬头,就被桌上的一大盘羊肉吸引了目光。 就那么背着枪,直晃晃的站着,视线牢牢锁定在羊肉上,不曾挪动半分,喉结上下摆动,吞吐着口水。 或许是意识到大家都在看着,布满疙瘩的脸庞开始变红,低着头,手指扣着裤腿,显得局促不安。 汤皖见此,上前拍了拍胳膊,然后转身去桌上拿了两串热乎的羊肉,递给了他们俩 两小兵犹豫瞬间便做出了选择,从背后卸下枪,整齐的靠在远处院墙上,双手在衣服上磨蹭了几下,迫不及待的接下羊肉,两三下就干完一串 汤皖只好又去抓了一把,一人分几串,俩人狼吞虎咽,没几大口,几串羊肉又被彻底消失殆尽 院里众人皆哑然失笑,都笑咪咪的定眼看着两个小兵吃羊肉串,眼看着小兵手里的又没了,太炎先生赶紧挥手示意把整盘都端过去 趁着俩人忘我吃羊肉的功夫,汤皖挥手招来侍者,要来了两大碗凉白开水,放到两人面前 一整盘羊肉串一小会就被这俩小兵吃完,然后又几大口喝完一碗水,打了个饱嗝,才算完事。 汤皖搬来两张椅子,示意俩人坐着,没想到俩人说什么也不肯,直到没办法了,才眼神上下闪躲道: “俺们屁股脏,不敢弄脏椅子嘞” 汤皖把手往俩人肩膀上一拍,学着口音,笑道: “只管坐着,弄脏了不要赔钱嘞。” 俩小兵还是不肯,直挺挺立着,就是不坐,汤皖随即佯装生气说道: “你俩要是还站着,就把刚才的羊肉吐出来,不吐就赔钱” 咋还能把吃进肚子的吐出来呢何况俩小兵这辈子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过年也吃不上。 一听说要吐出来,立马慌了神,那还管得了其他,一屁股牢牢坐在椅子上。 看到俩小兵这样,众人都哭笑不得,好意有时候未必比羊肉来的恰如其分 太炎先生问道: “你们叫什么名字” 左边的小兵认真答道: “俺叫王大牛,他叫王四斤。” 汤皖看到当王四斤名字被叫起的时候,下意识的头往下压了压帽檐,这才注意到他额头上有一道疤痕一直延伸到眉角,被帽檐遮挡了大部 太炎先生又问道: “今年多大了” 王大牛道: “俺18,他1 7。” 这岁数本应该正是发育长个的时候,但王大牛和王四斤俩人,身子单薄,颧骨突出,个子也不高,显然是长时间营养不良所致。 “老家哪里的” 王大牛道: “头儿说俺们老家在徽州,俺们又不知道徽州在哪” 汤皖一听口音疑似阜阳一带,立马问道: “可是徽州北方,阜阳” 俩人皆摇头,不知道阜阳在哪。 汤皖又问道: “可记得你们村,镇,县叫什么” 没想到俩人异口同声道: “王家坝” “你们老家门前是不是有一条大河经过”汤皖又问道。 说起门前大河,俩人抬了抬头,眸子里明亮多了,话多了起来,激动道: “对对俺们村前就有一条大河,可宽可长了。” 一篇看过王家坝泄洪报道突然在汤皖脑海里显现,大得是没错了,这俩人还是自己老乡呢 于是亲切的对俩人说道: “你们老家门前的那条大河应该叫淮河,你们老家应该在徽州阜阳市阜南县王家坝。” 俩人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互相看了看,很是迷惑,咋王家坝前头还加了这么多字呢 钱玄笑着道: “皖之兄,这俩人说起来,还是你老乡” 俗话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这句话俩人可都听懂了,看向汤皖道眼神立马不一样了,连带着热乎劲都足了。 汤皖也不否认,搬张凳子坐到俩人面前,问道: “什么时候开始出来的” 有了老乡这一层关系,俩人说话轻松了许多,王大牛道: “俺们俩出来有5年了” 汤皖心里一算,大牛13岁,四斤12岁就出门闯社会了,不由得一阵唏嘘。 又赶紧问道: “那家里人怎么会让你们这么小就出门闯荡社会” 只见大牛用油腻腻的手抓了抓头发,憨厚道: “老乡,你不知道,俺们那儿一到夏天就发愁,担心大河发水,要是家里稻田淹了,就得去城里给人当儿子嘞。” “俺们出门那年夏天又发大水嘞,田全淹光了,没得吃,本来有个人来俺们村收娃娃,嫌弃俺们年纪大。后来有个在外地的伯伯突然回村了,就带着俺们5个一起走了。” “其他人呢” 说到这个地方,大牛明显有些悲伤,语气变得沉闷,哽咽道: “他们都死嘞” “咋都死了” 只见大牛眼睛咬着嘴唇,开始有些悲泣,低沉道: “俺们一起离家走了十几天路,就发现虎子生病了,躺在柴火堆里不能动弹,伯伯摸了一下虎子脖子说救不活了,第二天早上人就硬嘞” “后来到了天津,没过几天铁蛋也得病死嘞,铁锤去年被枪当场打死嘞” 或许是从来没和人说过,这次遇到了老乡,说着说着大牛和四斤就抱在一起,嚎啕大哭起来,身体颤抖,双眼紧闭,眼泪就顺着脸颊往下淌,好一会儿才止住了哭,呜咽道: “四斤去年也差点死嘞,子弹擦着额头过,当时流了好多血,眼睛都睁不开,俺还以为就剩我一个人嘞,吓的俺几天没睡着。” 汤皖顿时觉得心里没来由的痛苦,越来越强烈,像是憋了一口气,慢慢的窒息,轻轻掀起四斤的帽子一角,一条狰狞的伤疤显露出来。 俩人也就才十七c八岁,要是在新中国,正是在读高中,准备参加高考的时候,哪个不是爹妈手心里的宝。 但是在这个社会混乱,天灾人祸不断的年代,已经和死神擦肩而过了数回。 汤皖不由得想到这个世道,不知道还有多少个大牛,四斤死在大水里;死在半途上;死在人祸中。 才十二,三的孩子就背井离乡,他们能懂什么家里发大水,田地被淹,没了收成,养不活人,就和同村的伯伯出来闯荡,短短几年,5个就已经死了3个,剩下2个在这个世道里,也未必就能活下去啊 缓缓转过身去,汤皖眼睛顿时变得迷蒙蒙一片,紧紧咬着上下颚,又道: “那你走的时候,家里还有谁” “俺家就俺娘和俺弟在家,四斤在家也是老大,他家就剩他娘和他妹” “那你们爹呢” 大牛听到问他爹在哪儿,一时有些迷茫,然后才道: “打俺记事起,就没见过俺爹,听俺娘说是和四斤爹一道死在鲁省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又继续哭诉道: “俺走的时候,俺娘就嘱咐俺,千万不要像俺爹一样死在外面,魂 都不能回家。” “俺娘说,死的时候,一定要在心里拼命喊王家坝,眼睛要看着老家的方向,魂就能自己找路回家” 中国人讲究落叶归根,无论在哪里,死后一定要埋葬在老家,埋葬在生他养他的故土里,方能入土为安,灵魂得以安息。 汤皖不禁想到,大牛妈在送大牛出门的时候,应该就想到大牛这辈子估计也要和他爹一样,死在外边,所以才叮嘱大牛一定要牢劳记住王家坝不知道徽州为处不知道阜阳为处更不知家乡,只是知道王家坝这个地名 想到这,心里像是决堤的大河,再也控制不住,用袖子抹了一下脸,转过身去,对着太炎先生,钱玄,迅哥儿,逷先先生,痛苦的质问道: “他们还只是一帮十二,三的孩子,能知道什么他们来到这个世界上,为什么要糟受这样的苦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钱玄涨的脸色通红,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逷先先生满脸同情的看着大牛和四斤;迅哥儿则是一言不发,只是把酒往嘴里灌,眼神空洞。 太炎先生长吁道: “皖之,这不是他们的错,是这个世道的错,这个世道对不起他们” 迅哥儿起身啪的把碗摔在地上,悲愤道: “是世道的错,更是人祸。”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个世道的最终好与坏,关键在于人。换言之,一个国家的兴盛与衰落,关键在于执政的人。 国家兴盛强大,能御外敌,政通仁和,则人民生活幸福,百姓安居乐业;国家衰落倒退,不抵外侵,上下颠倒,则人民生活贫苦,百姓颠沛流离 汤皖平缓了一下心情,轻轻道: “那你俩知道老家在什么方向么” 俩人都摇摇头,汤皖站起来,抬手指着南方的某个方向,道: “你们老家王家坝就在我手指的这个方向” 俩人顺着汤皖手指的方向望去,死死的把这个方向记在心里 太炎先生在心里默念一遍,叹气道: “你们俩的爹应该是属于北洋常备军,袁大头当过鲁省巡抚,时间也吻合,怕是真不在了” 北洋军的前身是淮军,由李氏创建,由于受到曾国藩湘军的影响,淮军成立的时候,基本是由徽州老家先出来当兵的人,回家乡一个个招募来的。 后来袁大头接手北洋军,在鲁省当巡抚的时候,新建陆军常备军,核心架构还是一些淮军老人,大牛和四斤的爹,应该就是那个时候被招募到鲁省的,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死在鲁省 第十一章 老师,真没当过 龙泉寺是不让过夜的,尽管后院的厢房还有许多,拜别了太炎先生,四人一行走在月满如霜的路上。 这年头不安分,偏僻的路径晚上是很少有人的,大牛把枪从背后卸下,紧紧握在手里,远远的悄悄跟在四人身后不远处,警惕的盯着路的四周。 迅哥儿和钱玄是喝大了,走路摇摇晃晃,汤皖和逷先先生只好一人扶一个,架着胳膊往前走,累了便靠在路边的大树上休熄一会。 迅哥儿酒喝醉了,特别不老实,非要笔挺挺的站着,就是不靠在树上,问他为啥一定要站着 答道: “坐着比站着舒服,所以坐着的比站着的人多但我就偏不坐着,越是让我坐着,我就越不坐,我就要站着,堂堂正正的站着” “中国人站了几千年,不能轮到我这变坐着了” 钱玄一听到这话,立马起劲了,直溜溜的也站着,嘴里含糊不清道: “他豫才能站着,我钱玄自然也是要站着的。” 汤皖只得一边扶着,一边陪站,免得摔倒。 总算是恢复了些体力,汤皖架着钱玄一只胳膊,大喊一声: “还能走么” “走” 钱玄回答的声音就和老和尚敲钟一样响亮,就这么踉踉跄跄的往前走,汤皖也不打算搀一把。 路上走走停停,半路和逷先先生分开,把钱玄送到家,已经是深更半夜,汤皖站在院门前,朝着远处招了一下手,只见阴影出走出一个单薄的身影,正是大牛 “进来吧。” 招呼完一声,就往里走,也不管身后的人跟上来了没。没有天然气,液化气,光是生火就是一件麻烦事,好在大牛身手熟练,也不待汤皖发话,就自顾自接过手去。 把西红柿烂掉的部分切掉,在把面条放进烧开的水里,加上鸡蛋和西红柿,出锅撒上葱花,整整做了两大碗。 大牛也不吭声,见到老乡发话,端起大碗,就闷坐在灶台生火的门口,呼啦啦的开始喝汤,吃面条,三下五除二就干完了一大碗,却看着空碗里的鸡蛋发了愁。 最后一咬牙,手捧着鸡蛋轻轻的放置在胸口衣服里面,整个右手臂紧贴着胸口下部,不让鸡蛋落到腰上。 月光透过厨房窗户,把灶台那一片照的透亮,汤皖在院里刚好目睹了全部过程,暗骂一声: “没脑子的。” 然后走到厨房,往锅里又加了些水,灶台里添了把柴火,等水开了,把盒子里的6枚鸡蛋一股脑的都扔进锅里。 汤皖佯装一脸生气,指着大牛胸口的位置,道: “澡也不洗,那玩意你指望谁来吃等你回去,路上就散架了,赶紧吃了,看着难受” 大牛也不生气,笑嘻嘻从胸口,小心翼翼的掏出鸡蛋,一口就吞下去了,手还在胸口找有没有剩下的残渣。 汤皖赶紧别过脸去,侧着身子,不忍再看,等到锅里的鸡蛋都飘在水上打转,才回过身子,捞起鸡蛋,放到盒子里,道: “带回去给四斤吃。” 大牛像宝贝似的抱紧盒子,生怕被人给抢了,高兴道: “俺晓得嘞” 汤皖看着大牛傻笑,心里也高兴,默默走到院里,端着刚才放下的碗继续吃面。 “大牛,赶紧回去,太晚了,路不好走。” “把锅里水烧开了,俺就走” 汤皖疑惑道: “你烧水干啥呢” “洗澡水,俺们头儿经常洗澡,水都是俺烧的。” 心思质朴的大牛,想不到可以感谢的方式,就想起了烧洗澡水。 等到汤皖洗完澡出来,大牛已经不见了踪影,看着灶台上的锅刷的干干净净,以及洗刷干净的两只碗,顿时感觉得心里没来由的被针刺了一下。 后半夜,天气转凉,汤皖盖了一层薄薄的被单,躺在床上,横竖睡不着。脑海里总是不受控制的想起迅哥儿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这是个吃人的社会。 仔仔细细的在心里琢磨这句话,越琢磨,越想不通,于是干脆爬起来,靠着墙壁,坐着想。是这个社会主动吃人么还是说这这本来就是个人吃人的社会 从一个社会问题硬是生生的上升到哲学范围,奈何学过这方面的知识,只能徒劳看着天护板。 汤皖大概是明白了,今晚是肯定要失眠,可仔细一想,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变得思考社会哲学问题了 直到天微微亮,才最终被巨大的困意席卷,沉甸甸的睡着了,还是做 梦比较好,梦里想要什么有什么 想要钱就来钱,甚至夸张到只要没钱了,低个头,弯个腰随手捡钱,这些在梦里都可以实现,难怪古人爱做梦。 正当汤皖在梦里开开心心的捡钱的时候,突然想到自己现实里没钱了,惊的一屁股坐起来。 是的,汤皖身上没钱了,一个大洋都没有,除了米缸里的米还可以凑合几天。 有句老话说的好:瞌睡来了,就立马有人送枕头。 前院的门被敲的啪啪啪啪作响,像是要被人用脚踹飞了,汤皖赶紧一个鲤鱼翻身,随便往身上套衣服,嘴里大喊着: “来了来了” 宿醉后的钱玄显得精神头不错,夫妻俩领着三个孩子,身后带着一大堆礼品,呼啦啦的就往往院子里钻,搞得汤皖一脸蒙蔽,寻思道: “也不是啥重要日子呀” 只见钱玄夫妻俩,对着汤皖弯腰鞠躬,脸色诚恳,诚挚道: “今日特来拜见皖之兄,有一事相求” 一看这夫妻俩这阵仗,态度如此端正,礼仪到位,汤皖立马明白,绝对是遇到重要的大事情,赶忙道: “别整这套虚的,赶紧的,遇到啥事儿了” “替我三子拜师” 汤皖心里咯噔一下,仿佛看见了极为搞笑的事情,露出了极为难堪的笑容,哭笑不得道: “德潜兄就别开玩笑了,为了不误人子弟,还是另请高明吧” 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很清楚的,汤皖非常有自知之明,再说,这钱三可是未来新中国核物理界的扛把子,可别到时候给人带歪了,罪过就大了。 钱玄夫妻俩只当汤皖在谦虚,依旧道: “皖之兄可别妄自菲薄,你的本事我很清楚,理科这一块,我看绝对无旁人能之左右。” 听到这,汤皖开始在心里仔细衡量,思前来后,还是觉得不妥,主要是从来没干过老师,实在是心里没有底。 而且和钱玄差不多是拜把子关系,别到时候因为这事,兄弟都没得做,那就太不值得了。只得婉言拒绝道: “十分感激皖之兄看的起,但最近事情太多,实在无法分身,心有余而力不足呀” 钱玄一看正路走不通,于是脑瓜子一转悠,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弧度,道: “既然如此,也就不强人所难了,不过可否暂时请皖之兄代任一下,等找到了合适的老师,再作打算” 汤皖在心里思来想去,左右上下都考虑之后,觉得若只是暂时兼任一下,那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而且还可以有束脩拿,既可以缓解当前经济困难,又可以消磨时间,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只好在钱玄的再三恳求下,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严格来说,拜师礼是个非常庄重肃穆的仪式,汤皖像个木偶一样,任由钱玄摆布,老实的坐在上首位置,然后三个孩子在下首恭敬的行三叩首,礼毕,在挨个送上红包和拜师帖 等到这些礼仪都完成了以后,就轮到汤皖要说一些尊祖守规,勉励徒弟做人要清白,学艺要刻苦等的一些场面话。 汤皖思虑片刻,语重心长道: “这是一个最坏的时代,国家正在饱受磨难,人民正在经历折磨;但这也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你们将有机会去把这个国家变得强壮,将有机会让这个国家的人民变得幸福。” “常言道: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命有否极泰来,年有四季更替。愿你们终能熬过长夜,得见黎明;耐过寒冬,企盼新春。” “多年以后,回首过往,依旧能不忘初心,牢记使命” 第十二章、有益于社会的人 因为钱大,钱二岁数得当,正在接受传统国文教育,周一到周六都没空,所以汤皖把教学时间定在每周的周日下午。 对于一个没有学识,没有经验的初学者来说,当老师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不仅需要传递知识,更要以身作则,立为榜样 这不由得让汤皖想起自己的初中老班主任经常挂在嘴边说的一句话: “相比于教书,育人才是一个老师最重要的工作,只有让你们都学会了做人,未来即使读书不成,也会成为一个对这个社会有益的人” 老班主任小时候得了小儿麻痹症,因为家里穷,没钱治,落得个终生走路一瘸一拐的毛病。但他不认命,就硬生生靠着自学英语,考上了正规的公办教师,一生教书育人无数,桃李满天下 汤皖深以为然,穷极脑子里的所有想法,才制定了第一节课的课纲,洋洋洒洒写满了好几张纸,满篇上下都透露着一个主题:做一个有用的人,这才心满意足。 这几天,除了把环球地理寄向了上海,其他时间都在反复琢磨如何教书育人,课纲改了又改,最后连汤皖自己都忍不住暗骂一句: “没出息” 周日这天刚吃完午饭,汤皖赶紧把客厅布置一番,静等自己的三个学生前来,脑子里反复演练着要说的话。 好在时间不长,钱大,钱二带着钱三,敲响了前院的大门,汤皖快步走至,看着背着个小书包的钱三,一时喜上心来,抱着钱三就往客厅走。 看着钱三在一本正经的学着钱大,钱二摆放笔墨纸砚,汤皖立马制止了,道: “先停一停,不着急忙活,今天第一天上课,我们先来聊会天。” 几个小孩子有些困惑,但也都很听话,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坐的端端正正,只见汤皖继续说道: “在学习之前,我先来问你们几个问题” “你的梦想是什么” 看着第一个被点到的钱大正一脸疑惑,汤皖也不催促,耐心的等着,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 “我想打败外国人” “为什么要打败外国人” 只见刚刚还一脸困惑的钱大,这时候眼神变得坚毅,道: “因为外国人欺负我们中国人” 汤皖由衷的露出了微笑,并且毫不吝啬的献上了掌声。 “啪啪啪” 又道: “钱二你呢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要和大哥一样,打跑外国人” 钱二看起来义奋群英,握紧小群头,大喊道。 汤皖同样献上了自己的掌声,顿觉欣慰,梁先生曾说,少年强则中国强,少年智则国智。一个国家的少年如能都拼搏向上,不惧艰难,那个这个国家一定会强大。 “那你呢你的梦想是什么” 钱三挠挠头,道: “我要建设国家” “怎么不是打跑外国人” “外国人都被大哥,二哥打跑了,所以我要建设国家” 汤皖忍不住捏了捏钱三粉嘟嘟的小嘴巴,笑着道: “很好,我非常高兴能听到你们心中的梦想,一定要牢记自己的梦想” “那么怎么才能实现自己的梦想呢” 几个小家伙纷纷摇头,相比较实现梦想对于他们来说,实在太遥远了 “耕者种其田,医者救其命,商者忙其市,政者勤其民,兵者强其国,工者善其器,如此天下可定在你们这个年纪,最重要的就是就是读好书,学好知识,等长大了,就能打败外国人了” 一定能打败外国人,钱大,钱二变得可开心了,赶紧拿笔把老师说的话记下来。 汤皖说完便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教具,一个简单的地球仪,摆放在桌子上,用手拨弄一下,地球仪马上打着转儿,问道: “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钱大答道: “我知道,这是地球仪” “没错没这是地球仪,那你们了解我们生活的地球么” 大家都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汤皖把转动的地球仪拿在手里,边走继续拨弄着,道: “既然不了解,那么我们第一节课就从了解我们生活的地球开始” 然后拿出一张世界地图,依次介绍各个大陆板块,河流海洋,小家伙们怕记不住,有的还用笔给记录下来,但凡遇到这类情况,汤皖都会放慢讲话速度,等待记录好,再继续。 三个小 家伙除了课间休息外,其余时间都在认真仔细的在听课,手边的纸张也慢慢厚了,甚至还会提出各种问题,比如: “地球之外是什么” “为什么地球要一直转” c 一节课的时间就这么飞逝而过,三个小家伙显得意犹未尽,在得到了“有什么疑问随时来问我”这句话后,抬手作辑,弯腰鞠躬才离去。 收拾好客厅,泡了壶茶,躺在院子里得躺椅上,身边的一大摞报纸慢慢变薄。 外面的世界异常杂乱,纷论不修,不是今天你搞我,就是明天我搞你,然而都自诩自己这么做为了这个国家,为了这个民族,最后底层老百姓还是在坐着苦哈哈的工作,这就是现在这个目前这个社会最真实的写照 该没钱的始终没钱,该生病等死的只能等死,该作威作福的依然作威作福,一张张报纸把这个社会的丑陋百态全部暴露出来,丝毫不加掩饰。 勇于站出来说话的都是最先被挨打的,最容易被群而攻之的,但总是有这么一些人,不畏艰难,迎难而上,与这个社会反着来 汤皖放下最后一张报纸,喝口热茶,却怎么也无法抚平心里的震荡。 袁大头真是想当皇帝想疯了,历史的历史事件也确实发生在今年年底,先是拉了一帮公知,大v在蛊惑舆论,然后在抓几个典型,以儆效尤。最后竟然还拉了一帮不知道哪个地方出来的满清遗老遗少,以证明他是继承正统 特别是那帮满清遗老遗少恬不知耻,这时候出来站台,一脸奴才相,丢尽了脸,怕不是得到了什么好处。 京报上刊登有一篇笔名为“风声”的文章,文词犀利,语言诙谐,洋洋洒洒的写了大几百字,占据了最显眼的位置,名字叫爹去哪儿了,概括性的梳理了吕布先认丁原作夫,后杀丁原投诚董卓,最后王允设美人计诱吕布杀董卓,满篇隐射这些遗老遗少们先是力挺宣统,然后又站队袁大头,最后得出结论,谁给好处就认谁当爹 汤皖看着风声这个笔名,顿时笑了出来,全篇慢慢的都是某人的风格。 报纸上这片文章像是捅了马蜂窝似的,两帮人简直骂翻了天,使出浑身解数,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这些个文人,要是上战场打仗,估计枪杆子都提不动,但是若论嘴炮功夫,那妥妥的最强王者。 第十三章、沪市来人 一边关注骂战的最新发展,一边准备课纲,授业解惑,日子也就波澜不惊的过去了数周,没想到却是有人寻着道,专门找上门来了 “鄙人孟邹,沪市亚东图书馆馆长,受新年轻编辑部委托,特地来拜见先生” 听到这里,汤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沪市来人,“新青年”就是由亚东图书馆出版发行的,不过却还是有点疑问,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还没到能让人家特意来拜访的地步。 “孟邹先生来找我有何贵干” 孟邹处事干练,为人耿直,见到了要见的人,也就不藏着掖着,鞠躬作辑,开门见山道: “收到先生的来信,我们仔细拜读过之后,深感惊为天人,环球地理我们打算分十二期刊完,首刊就在下个月初,之所以来劳烦先生,一来是送稿费,二来是想再邀稿子。” “我先是拜访了钱玄先生,从他那里得知先生的信息,冒昧打扰,还请原谅” 说完,特地又对着汤皖鞠躬致意,以示尊重。 汤皖赶紧回礼,张手以示入内,坐下说话连忙为孟邹倒了一杯茶,这才问道: “孟邹兄来意,我已经知晓,不过国学实在非我所长,怕是要拂了您的好意。” 孟邹脱下帽子,虽然已经是十月的天,但是依旧能看到额头层层细汉,道: “皖之兄,先莫拒绝,听我细言之。当日收到来信,我们仔细拜读过之后,都觉得很惊讶。仲浦当即决定就刊发下月首刊,新年轻是一个截然不同的报刊,我们需要新的文学来拓宽国人的思想,因此才来特邀。最后还有个小要求,就是用白话文写” 汤碗心里仔细一思量,立马全然了解,但是一个不得不重视的问题就是,环球地理虽然用的白话文,但毕竟是科普类,远远算不上文学,有些人还能暂且容忍,但要是用白话文写文章,可是要被当枪使的。 所以心里斟酌犹豫再三,只能无奈道: “孟邹兄的意思我明白,如此时刻,我辈自当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不过文学类作品实在是无法下笔呀,有心无力。” 孟邹仿佛料到会被拒绝,也不气恼,吹了吹茶,抿一小口,怅然道: “那天,仲浦和白沙,看到皖之兄的作品,还有太炎先生的序章,激动极了,仲浦说这样的作品就该拿最高的稿酬,白沙先生说环球地理是开中国文学的先河之作” 一顿马屁给汤皖拍的受宠若惊,连连谦虚道: “哪里哪里,感谢仲浦先生和白沙先生看中,实不相瞒,之前被拒绝了好几次,也是斗胆寄给新年轻,死马当作活马医,不怕孟邹兄笑话,写这个的初衷是想着赚钱,没有想过其他的” “哈哈哈哈,听皖之兄如此说,是真不拿我当外人呐,是我孟邹的荣幸。所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没想到因为如此倒是得来了一篇大作,真是一桩美谈呐皖之兄,你可知我现在心里何想 “何想” “嘿嘿,我在想皖之兄最好还是缺钱罢,那样便又能的一篇佳作呀千金好得,佳作难求” 汤皖用手指着孟邹,哈哈大笑道: “好你个孟邹兄,果然是个典型的资产阶级剥削派,压榨我们贫苦老百姓,应该好好写篇文章曝光一下,好让人知道你孟邹的恶劣行径。” 就此一下子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相谈甚欢,间隙之余,孟邹突然想到之前临行前,钱玄悄悄对他说的话,于是索性双手摊开,委屈道: “诶此次回沪市怕是免不了要被拎出来说道说道了白沙先生倒还好,仲浦先生那人,总喜欢开玩笑,估计又要作弄我一番,谁让我来之前放下了海口” 汤皖挑着眉头,忍不住问道: “孟邹兄放了什么狠话” “我来之前信誓旦旦说,此次必定满载而归,哪知c” “孟邹兄,请见谅,皖之实在是爱莫能助” “我知道皖之兄有顾忌,此乃人之常情。不过一路千里迢迢来拜访皖之兄,实在不想空手而归,思虑再三,终于想到个好主意,可以一举两得,不知意下如何呀” “奥孟邹兄请讲” “可以换个笔名来发表嘛,而且我们新年轻到时候保证全力保护皖之兄信息,不被外人知道” 这个倒是个好主意,不过是换个马甲而已,有些人就是想找也找不到,最多对着空气斗智斗勇,最主要的是,报酬极度丰厚。 “皖之兄,来之前我已经和德潜聊了很久,我们都知道你的为人,能为了素未谋面的老乡打抱不平, 更何况这天下无数凄凉的穷苦老百姓。我孟邹不像仲浦他们有那么大本事,但也想为这个国家做一些事情,你难道不想么” 孟邹突如其来的一顿深情倒是让汤皖有点意外,特别是最后的反问:你难道不想么 说实话,汤皖自问不敢回答“不想”两个字,不因为其他,只是身体里流淌着一样的血液。身逢乱世,若是阵前冲锋或许做不到,要是摇旗呐喊还是可以客串的。 沉默许久,思虑一番,汤皖才下定决心道: “我自知学问一途还差人许多,只怕到时候徒惹笑话。” 听出有转机,孟邹继续道: “怎么会呢皖之兄对于新文化绝对有着独到的见解,你的环球地理白话文是真的极好,仲浦先生独爱之。”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推辞了,免得让孟邹兄回到上海被作弄,我尽力而为。” “孟邹在此替白沙先生和仲浦先生感谢皖之兄” 汤皖在心里苦笑,被这个时代莫名的推着往前走,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因为你不知道你会被推到哪个地步,是否做好了准备,答案很清楚,没有任何准备。 但是面对孟邹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汤皖没有拒绝的理由,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呗,生活还是要继续的,一想到白花花的大洋,危险什么的暂时先抛开吧。 “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晚上由我做东,替孟邹兄接风洗尘,也好见识一番首都的风土人情。” 见事情已定,孟邹心情愉悦,笑道: “那就厚着脸皮吃一顿了,哈哈,事先说明一下,鄙人荤素不忌口,中西不讲究,全凭皖之兄做主。” 第十四章、你有病,得治! 这年头的交通可不是以后的高铁飞机,极其不便利。沪市没有直达首都的火车,需要先坐车到金陵,过长江至江北浦口花费大约半天时间,然后从浦口坐直达的火车到平津大概需要1整天时间,再从平津到首都又需要大概半天。整整两天都得耗在路上,坐过绿皮火车40小时的人都懂的痛苦 再者说了,这个时代的知识分子待遇真的很高,出乎你的想象,你敢相信环球地理的稿费千字一元,光稿费就有20块大洋,后续的出版费用还另算。 所以一顿饭什么的在汤皖这里看来都是小事情,就冲人家这态度,就该好好招待一番 正在汤皖想着晚上去哪里请客的时候,院里进来了不速之客,定眼一看,正是钱玄和迅哥儿两人。 “我说两位,今天刮的什么风,敢劳二位大驾光临寒舍” 钱玄提着衣襟,几步跨进院内,鞠躬作辑,昂着头,神戳戳道: “我观今日北风正浓,随即掐指一算,某人要请客吃饭,想着总不能还是西红柿鸡蛋面,于是特地去找豫才,来蹭一顿铁公鸡的饭” 迅哥儿不搭钱玄的腔调,礼毕,自个儿往石凳上一坐,倒起了茶水,姿态潇洒道: “德潜对我说,晚上有免费饭,问我要吃不我一想最近烦心事儿多,没什么胃口,嘴里都淡出个鸟了,合计着不吃白不吃,于是就来了,皖之兄不介意多双筷子吧” 随着钱玄也坐下,迅哥儿也给倒了杯茶,全然不拿自己当外人,汤皖也乐得打打嘴炮,往躺椅一躺,示意迅哥儿续上茶水,道: “两个人也是吃,三个人也是吃,不过多双筷子而已,反正又不加菜,多来几个又何妨,桌子坐得下就行。” 钱玄赶紧扒拉一口茶,淡定道: “就算桌子全坐满又如何我肯定是最快吃饱肚子的,论抢饭吃,我还没输过” “钱玄兄,我劝你赶紧看看医生,你那是病,得尽快治疗。”汤皖此时默默来一句。 “你就别忽悠了,我活这么久,还没听说过吃饭多少能生病的” “你是不是吃饭的时候,越吃的快就越容易饱,慢慢吃就吃得多” “是的,确实有这个情况。” 汤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一本正经,板着脸道: “从物理学的角度来说,一个容器的大小不会改变,那么正常人胃的大小也不会轻易改变。然而钱玄兄,你的胃忽大忽小,这很不正常,岂不是病” 摸了摸脑袋的钱玄貌似有点懵圈,然后又问了问迅哥儿,道: “豫才你有没有这样” “我一向斯文,吃饭如读书,得细嚼慢咽,不曾有过你这种情况” 不信邪的钱玄有看向了孟邹,道: “孟邹兄,你呢” “我一向讲究适可而止,从不暴饮暴食,也不曾有过这个情况” 钱玄顿时有点不确信了,看着忧心忡忡的汤皖,又摸了摸自己胃部的位置,怎么感觉有点疼痛感。 而始作俑者的汤皖觉得还不够,得再加点料才有趣,眼中精光闪过,于是道: “钱兄可是觉得胃哪里不舒服” 钱玄眉头紧锁,姿态紧绷,道: “没没有,中午吃撑着了,有点消化不良,摸摸就好了” 见鱼儿要上钩了,汤皖继续加猛料,佯装叹气道: “诶,中午吃的到现在还没消化,这问题有点大,难道是提前了” 汤皖眼见计谋即将得逞,一瞥头就看见迅哥儿捂着个嘴在偷笑,赶紧轻轻踢了一脚,递了个眼神,然后假装心烦的抓了抓头发,自言自语道: “这应该是一种慢性病呀,一般40岁以后才发作,正常来说刚开始会食量慢慢减少,直至体消而亡,怎么就提前了呢” 钱玄听着浑身不自在,感觉胃部的疼痛感更加剧烈了,特别是汤皖看着自己的奇怪眼神,让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于是眼神殷切,小心问道: “可有的治” 只见汤皖委婉且断断续续道: “也不是不可治” “只不过嘛,” “诶怎么说呢,” “我在外游历时,是偶得过一药方,本来刚好对症下药,不过你这提前发作了呀。” 一听能治疗,哪还管得了其他,只要不是绝症就好,钱玄顿时可算是放下心了,瞬间元气满满,道: “看来我前某人前世造了大功德,今世命不该绝呀,皖之真 乃我善人” 汤皖扬长大笑道: “过谦过谦” “恭喜钱玄兄喜得良方,此情此景可喜可贺,不如今晚孟邹兄的接风宴和钱玄兄的一起办了吧,双喜临门,岂不乐乎” “当理” “尚可” “那就一起办了吧,不过今晚做东的自然得是我钱某人了,接风宴来日方长犹可期,喜得良方可遇不可求,皖之意下如何” “你钱玄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覆水可收待我前去写下药方,以解救钱兄,免得你酒桌上放不开,落了场子” 说完就当着众人的面,扯出一张纸,写着: “谁那么吃谁有病” “哈哈哈哈” c 到这会儿,大伙哄堂大笑,就属迅哥儿笑的最大声,唯独钱玄一巴掌拍在大腿上,懊悔道: “诶呦,原来是招了道儿,我就说嘛,一顿给我忽悠的。早知道你这铁公鸡的毛不好拔,没想到反倒是拔了自己的毛” 迅哥儿喝了口茶,窃笑道: “言多必失了吧,皖之的便宜你得吃到嘴里才算是占着了,没吃到那都不作数的” “高明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丢下这一句,汤皖止住了大笑,站起身来,招呼道: “赶紧的,傻楞着干嘛,前面带路,让我等也享受享受国学大师鞍前马后的待遇” 若是钱玄看过一部叫做卖拐的小品,肯定会异常熟悉此中情节,不过也不会为此事生气,纯粹当是好友间的玩笑话,一顿饭对于他钱某人而言,只是毛毛雨罢了 第十五章、新旧之争 一行人钱玄打头,直奔全聚德楼而去,若要来首都吃东西,其他可以忽略不计,但全聚德烤鸭是非吃不可。 远远的就能看见巨大的全聚德招牌熠熠生辉,傍晚的街道逐渐清凉,黄包车在门口来来往往运送宾客,店内小二在拥促着客人往里走,大街上拥挤的人群来来往往,唯有安静的青石板路默默承受着这一切。温润的余晖洒落在街道的每一个角落,在拐角边的黑影里,汤皖顺手从口袋里掏出几枚铜板悄悄的扔给一个小叫花子。 站在门口,就能听到大厅内嘈杂的喧闹声,劝酒的,招呼的,吵闹的,声声不绝于耳。众人随着小二一行登上二楼靠窗的雅间,虽然客人已经落座十之八九,但相对来说还是稍微安静点。 坐在墙边的汤皖顺手把隔窗开个大口子,晚风这才滋溜一下的跑进来,顿时凉爽了许多,喝了杯大碗凉茶,心里燥热的火气一下子就扑灭了 钱玄熟练地点好招牌菜,迅哥儿则是不紧不慢的玩弄手里的杯子,孟邹估计是第一次来这里,好奇的四处张望,汤皖则一只手趴在窗沿上,看着街道上的一个小角落,直到望见小乞丐手里拿着个大包子在啃,这才心里好受点。 好在等的时间不长,点的菜一股脑的全部上来了,井然有序的摆在中间桌子上,汤皖站起身来,举着酒杯,环绕一圈,郑重的介绍道: “我来介绍下,这位是来自沪市的孟邹兄,这位是钱玄你认识,边上的是豫才,他们俩师兄弟,师于太炎先生” “来我们一起给孟邹兄敬一杯酒,承蒙看得起咱们,大老远特地来一趟,我先干为敬” 大家互相举起酒杯,先互相鞠躬作辑,然后一饮而下,等汤皖动第一筷子,其他人才能开始吃,算是比较正常的酒桌开场礼仪。 片儿鸭蘸酱,卷几根配菜,一口下去鸭肉丰满,味道不一,再搭配几样下酒菜,一顿就整齐活了,非须山珍海味才得算待客之道,重要的是与同坐的人相谈甚欢。 毕竟今天是东道主,肯定不能混时间,汤皖抬起酒杯一口就咕咚下去,迅哥儿和钱玄也不落后于人,同样喝满一杯,孟邹也一口干完。 喝完一轮,吃几口菜,汤皖就扯着头,再来一轮,几轮过后,大家的距离不知不觉间拉进了许多,这就是中国独特的酒文化魅力所在。 钱玄酒量是真不行,真刀真枪的硬拼,绝对是第一个倒下的,这会儿已经开始招架不住了,嘴里打着转道: “不是我说,孟邹兄啊,你们新年轻什么时候能在首都买到每次都得托人才能买到最新的,要不只能吃人家看过的残羹剩饭。” “我好多次都在学校里看见几个学生挨在一起看一本,首都是全中国的教育中心,你们应该抓紧这个机会,赶紧占领” 孟邹无奈道: “我们不是没想过再首都发行,但是距离太远,运输费用就是一笔大开支。现在光在沪市周边发行,我们就已经感觉到很大压力了,同行对我们可是穷追猛打,还有些人天天不干正事,就知道盯着我们小辫子不放,隔三差五弄点事情出来,仲浦先生为此事可是天天掉头发呢” “我看啊,他们有些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好,白天满口道义,晚上欺善怕恶,都是些鼠辈,新年轻提倡的新文学,我看就很好,都什么年代了,还满口之乎者也,大清早亡了” 汤皖赶紧踢了钱玄一脚,示意不要说了,哪知道这货仗着酒劲,可劲造,继续说道: “文章晦涩难懂竟然被理解成文采好,这哪门子好了豫才你说,这样的文章哪里好了学生学习的难,老师教的难,通俗易懂的语言就不能表达完整的意思么” 迅哥儿在这点上绝对是和钱玄站队的,嘴角噗呲一笑道: “老怪物和人的区别就在于,人是会变通的,砸了他文言文的饭碗,难道就不能吃白话文的饭我看不是,归根到底是脑子出了毛病” “豫才,此番言论当饮一杯” “他们当真看不到白话文的好处还是不愿意看到白话文脑子有没有毛病和砸不砸饭碗终归是要做出一个选择的” 汤皖一看这哥俩越说尺度越大,几次眼神和脚踢制止无效后,也就绝了这门心思,只见迅哥儿继续说道: “文言文与白话文之争古来已久,到了我们这一代是该解决了,不能把这个疑难杂症留给下一代” 迅哥儿看的门清,说的话直指核心要点,白话文肯定是未来的趋势,但是始终遭遇到强烈的抗拒,究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砸了一部分靠文言文吃饭的人的饭碗。 若是文言文没了用武之地,那他们这些人的寒窗苦读以及人前人后的辉煌会立马 随风消散,这是绝不可能接受的,事实上白话文与文言文之争已经正式拉开了帷幕。 今年刚从日本回来的仲浦先生在上海创立了年轻杂志,其主张新民主,新科学与新文学,立刻受到许多眼界广阔的有志之士追捧。 其中仲浦先生认真反思后认为,以李鸿章为代表的的自强运动,包括戊戌变法,甚至辛亥年的大事情都没能真正成功的原因就在于没有找对最根本的病症。 之所以自鸦片战争以来,国人饱受凌辱,国格丧失,一次又一次的自救失败,非我国人不够聪明,也非我国人不够勤劳,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思想封闭,跟不上国际潮流,因此国人急需一场全面性的思想解放运动。 因此仲浦先生提出二十年不问政事,一心一意办杂志,改造国人思想。这时候,白话文相比较于文言文,更容易能被理解,接受速度快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而且白话文是可以下探到普通劳苦大众的。 传统守旧派有他们自己的坚持,一方面怕被砸饭碗,另一方面是不想优秀的传统没了继承;新文化人士也有他们自己的认知,高举反封建大旗。 两者一相遇,便如火山撞地球,汤皖其实是被拉来站队白话文的,谁让他好巧不巧刚好这个节骨眼缺钱呢。 第十六章、“有事,回家!” 其实对于文言文和白话文,汤皖还是有一点自己的看法的,穿过历史丛林,拨开未来的一角,察看这个时代的新旧文化之争,以局外人的身份来突破时代赋予的局限性。 一味地高调否定文言文并不是明智之举,一味地抵制白话文更是荒唐之举,其实这两者同时存在,并不矛盾,难点在于目前还没有人能找到一个平衡点。 随着酒意越来越浓,俩人的观点越发的犀利,汤皖听的是心惊动魄,迅哥儿也只是讽刺的彻底,存在于道理之内,但是钱玄则是嘴巴不把门,什么话都敢往外放。 汤皖赶紧出声制止,道: “哥俩个,先停一停,听我一言” 见俩人安静下来,继续道: “文言与白话之争,古来就有,就和婆媳关系问题一样,几千年来,谁能断个明白” 钱玄梗着脖子道: “弃了文言文不就断个干净明白。” 汤皖默默一笑,先不做争辩,又问: “董仲舒实行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是利或是弊” 迅哥儿皱着眉头,道: “对于强汉国力来说利,对于文化发展来说是弊” “对也不对”汤皖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继续道: “对于当时的大汉朝来说绝对的利好,统一思想,以驭天下。但是如果把时间线往后拉长1000年,从现在的角度来看,孰是孰非” “中华文明数千年来从未有过断层,源于我们的文明一直兼并包容,记录文明的载体是文言文,记录文明的灵魂则是思想” “以史为鉴,可知兴衰,我们的历史都是文言文记载的,难道我们以后不回顾历史了么那么优美的唐诗宋词,难道我们不去读它了么” “所以各位,文言文的未来该如何发展,有想过么” 抛出这个问题,汤皖拿起酒杯,潜饮一口,看向众人,道: “中华文明有个独特的本领就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文言文好的地方我们留下,不好的地方我们不用,就是如此简单” 孟邹在席间一直听着谈话,直到此刻才问道: “皖之兄给文言文未来定了去路,那么白话文该如何发展呢” 这个问题同样也是这哥俩关心的问题,反正话匣子已经打开了,汤皖也不打算保留,索性把自己的认知说个明白,沉默一番,道: “白话文会是未来的主流,这个毫无疑问,它需要在这个时代背负它的历史使命。” “白话文一目了然,只要会识字,便能懂文章所表达的意思,让思想能传播的更轻松和深远,上可探坐在云端上的人,下可探蹲在泥巴地的农民,彻底解放中国人民的思想,这便是历史赋予白话文的使命” “存在即合理,白话文和文言文既然能存在,自然有它们存在的道理。两者和谐相处,也并不是不行,只是在于使用的人去怎么看待它,而非它们本身有什么问题。” “荒谬纯属无稽之谈” 隔壁的雅间突然一老者发声,不多时,此间便进来一老者,穿着长衫马褂,留着两撇胡子,脑后留有一根长辫子。 钱玄和迅哥儿立马起身行礼仪,汤皖和孟邹跟着照做,老者同样回礼,未等钱玄介绍,就听见老者道: “老夫辜汤生,刚才隔壁用饭,听见此处有讨论,若是闲人私事,自是不必理会。但闻各位在光天化日之下,大言不惭,胆敢谈白话文取代文言文,老夫不才,特来讨教一番,好让尔等自惭形秽” 汤皖顿时明白了,原来眼前这老者便是大名鼎鼎的辜汤生,西方有言:来中国可以不见三大殿,但不可不见辜汤生。 可见眼前这老者在国际上早已声名远播,名扬四海,恰逢还是个铁杆传统文学支持者,在隔壁雅间把汤皖等人的谈话听的是一清二楚,尤其是对钱玄和迅哥儿俩人,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看着来势汹汹的辜汤生,众人却是犯了难,汤皖怎么也想不到会触怒这尊大神,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抗下,谁让自己今日为东道主。 正当汤皖打算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辜汤生却是面露冷色,声色俱厉道: “我听有人刚说白话文比文言文简洁明了,还说未来的白话文的未来,简直满嘴胡说八道,不知所以,老夫特来请教,还请出来一叙” 汤皖郁闷了,敢情人家指名道姓的奔着自己来的,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还能怎么样自然是接下这个场子,若论其他方面,毋庸置疑,肯定不是对手,但要是论打辩论赛,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一面制止了钱玄和迅哥儿的挺身而出,一面上前一步,行礼,开口言: “晚辈汤皖,适才的言论乃是我说的,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还请指教一二。” 态度不卑不亢,言语淡定自若,礼仪做到十足,让他挑不出其他毛病,只能就事论事,不能借题发挥 “白话文一目了然,比文言文更加简洁明了,这话可是你说的” “是的” “简直谬论,滑天下之大稽” “何处谬论,还请指教” “你说白话文更简洁,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怎么使用文言文,就在这里大放厥词” 汤皖也不呈口舌之利,无谓的争辩是无法解决矛盾的,言: “还请赐教” 辜汤生端坐一边,整理好衣襟,稍思,言: “那么老夫且问你,今日你在此处与朋友喝酒闲聊时,家中妻子生病了,托仆人给你传话,让你赶紧回家,怎样才能言简意赅的表达” “妻病,速归” “这简单的四字就能概括。” “如果用白话文就要这么说:我生病了,赶紧回家两者一比较,谁更言简意赅,简洁明了,就不用老夫多说了” 汤皖在心里默默思考这段话,不多时便已然有了对策,道: “先生提出:妻病,速归。说白话文无法言简意赅的表达,实在不敢苟同,其实白话文也可以同样的四字,做到一样的效果” 面对众人的疑惑,汤皖缓缓道: “有事,回家” 第十七章、万事不随意动 “有事,回家” 辜老爷子稍显意外,待心里细品一番,顿觉得颇为巧妙且有趣味。 “此四字虽未能把事情说清楚,语气语境没表达,但也能起到同样的作用,胜在巧妙。偶有为之,不能作为日常通用典范,但文言文早已经过长时间检验,证实其能堪大任” 相比较于之前的咄咄逼人,居高临下,现在口气倒显得稍微温和,汤皖听完,会心一笑。 “感谢先生指点,不过我认为,无论走那条路,只要是最终到达的地方是同一个,那么自然要选择用时短且宽阔平坦路,白话文亦然,先生以为呢” “口出狂言,白话文也敢自比平坦路” 这时雅间外突然传来一个愤怒声音,此间刚过,另一个声音立马反驳道: “你的白话文不是说的挺顺口的么,哪里不平坦了” “ 不知不觉间,雅间的周围已经站满了人,雅间里的谈话也通过口口相传的方式,让外面的每一位都已知晓。 自古便有豆腐脑甜党和咸党之分,这白话文与文言文之争也是同样如此,有支持文言文的就自然有支持白话文的。 一个梳着背头,戴着眼睛,身材高挑的年轻人出口言: “文言文语言优美,言辞美观大方,岂是粗鄙之言能比拟的” 声音之大足传到了在场的每一个角落,外面的争论,雅间里自然也听到了,汤皖推开雅间的门,看着走道栏杆上坐满站满的人,顿显头大道: “刚才听到有人说,粗鄙之言,烦请这位人士上前来说话,莫在背后嚼舌” 这个大背头年轻人从人群里走到跟前,盛气凌人,看着汤皖,讥讽道: “我从未听到有你这号人物,你有什么资格敢与辜先生论道” 还不等汤皖说话,边上一个年轻人横然出列,怒目驳斥道: “你不过就是北大的学生,你有什么资格质问别人” 原来是北大的学生,看着这两人争的脸红脖子粗,汤皖觉得心好累,不过是吃顿饭而已,哪想到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人都是有从众的心理,越是人多的地方就越是往那里钻,看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汤皖只得关上雅间的门,忧心忡忡道: “各位,外面的人太多,若是出现什么意外,就是我们的罪过了,不如今日到此结束,以为如何” 这年头的年轻人都极度热血,吵着吵着就能变成拳脚相加,何况辜老爷子的粉丝那么多,万一有哪个一时气不过,动起手来,场面就没法控制了 辜老爷子是见过大场面的,每次演讲台下都是乌泱泱的人,所以眼下这点事在他这根本不算事,但也不得不顾忌其他,毕竟现在没人维持秩序,便同意道: “今日就此收场,但今日之论还远未结束,三日之后,北大礼堂,下午1点整,再续” 外面听到此话,顿时闹哄哄的,充斥着各种说话声,有言者道: “还是认怂吧,别到时候哑口无言,徒惹笑话” “去就去,有什么大不了,到时候我们都去给你加油” “一个不知哪里来的人,竟然也能发狂口之言,简直笑话” “我倒是觉得这位先生才思敏捷,举止不凡” “和辜汤生论道,他怕是不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 “哈哈哈哈” 言辞鄙视谩骂着居多,少数鼓励支持者,汤皖把这些话一一听进了心里,本来就窝着一口气,大家互相给个台阶下,这件事也就算过去了,没想到这辜老爷子不依不饶,非要争个明明白白。 这白话文和文言文哪里是一时能争的明白的,况且汤皖自开始见面到现在,一直姿态放的很低,举止且文雅,礼仪十足,但对方似乎完全不把他放到眼里,态度尽显傲慢 汤皖自然不能面露惧意,依然行礼,沉声道: “到时定然赴约,自然不叫先生失望,三日后见” 说完在钱玄和迅哥儿两人的簇拥下,快速离开此地。 关上院门,外面世界的纷纷扰扰皆无法影响,院内自成一派天地,钱玄自知今晚喝了酒,惹了麻烦,心里理亏,于是殷勤的提着一壶刚沏好的清茶,给大家伙满上,道: “皖之,真不好意思,给你惹了麻烦了。” 钱玄这人性格直来直去,敢作敢当,一向没有顾忌,有什么说什么,汤皖还从来没见过给人道过歉,见此,不由得叹了口气,道: “ 喝酒误事,提醒了多少次都没用,下回还敢么” “不敢了,不过我钱玄惹出的事,自然自己担,三日后我亲自去会一会” “我已经接下了,自然我自己担着,你去干啥,怕我挨打” 见迅哥儿和孟邹都阴着脸不说话,脸色有点凝重,便活跃了下气氛。 汤皖倒是没想那么多,也没埋怨迅哥儿和钱玄的意思,只是觉得自己今天不知因为何故,表现得有失稳重,缺乏理性,倒像是个热血青年,做事情全凭上头,全然不考虑后果。 不过既然已经接下了道道,自然是不能中途认怂的,硬着头皮也得挺下去。仔细想来,三日后北大论战,该如何体面的应付才是正事 孟邹来首都前,从来没想过会遇到这种大场面事情,新旧文化之争的第一次矛盾正式公开爆发竟然是在三日后的北大,作为新文化发起者的新年轻,肯定是要到场亲自见证这一刻的,于是毅然决定暂时先不回沪市。 迅哥儿和钱玄想留下来好好出主意参谋,被汤皖婉拒,道: “不必担心,我既然接下了,自有打算,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更何况他辜汤生还远远算不上一座拦路大山” “不过一场论述,他论述他的道理,我论述我的道理,至于谁对谁错,又不是不看名气和年龄大小决定的,我们俩说了都不算数的,留给时间来判断” “好了,都先散了吧,容我先好好睡个觉,理清思路,再做计量” 目送三人离去的背影,关上院门,汤皖才重重的舒出一口气,回顾一遍事情的经过,暗道自己愚蠢。 只是觉得这个世道好不讲道理,越是不想做的事,越是逼着你去做;越是不想掺和的事,越是想方设法的让你参与进去;越是想后退,社会浪潮硬是推着你向前走 一顿平平无奇的饭局,谁能想到惹出一场北大论战,当事人之一还是赫赫有名的辜汤生,无论哪个时代,只要是名人参与的事情,肯定会造成一时轰动。 汤皖不用想就能知道,三日后北大礼堂的盛况,那时候一定会是人头攒动,旗帜飞扬,人声鼎沸。 自己到时候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定然要被骂出个狗血淋头,贻笑大方。 人都是好面子的,汤皖也不能免俗,在大庭广众之下丢面子是一件有损人格的事情,要是上了报纸,那可真就是丢人丢到全国了 洗完澡,全是通透,还是理不清头绪,想不出对策的汤皖索性一头钻进被子里,闷头大睡,一觉到天明。 此时,昨日全聚德楼发生的事情早已通过大大小小的报纸,传遍了整个首都,一个不知名号的年轻人要与辜汤生论战新旧文化。 京报更是以“有事,回家”为题,在首页刊上详细报道了这一事件,撰稿人邵飘萍评论:探索与尝试,并不是等于失败 第十八章、我就这样出名了? “躲进小楼成一统,管它春夏与秋冬” 这便是汤皖此刻真实内心的写照,院子大门一关,外界在怎么纷乱与我何干,一碗香喷喷的西红柿鸡蛋面,撒上一抹葱花,开启美好的一天。 送报纸的小哥非常有职业素养,每天准时准点,挨家挨户的送到,汤皖躺在躺椅上,开始翻看今天的报纸,尽管已经有一定心理准备,但还是被外面的大阵仗吓到了。 所有的报纸无一例外都在醒目位置报道了这件事情,甚至有的小报开始挖掘汤皖的身份信息,什么师从哪个国学大师,哪所著名学府毕业,家世如何显赫,娶过几个老婆等,捏造的有鼻子有眼,是真像是那么回事,看的汤皖目瞪口呆,哭笑不得。 “我就这样出名了么” 汤皖既感到无奈,又感到可笑,从未想过要出名,偏要和你对着干,人生充满了恶趣味。 放下报纸,正当汤皖以一个舒服的姿势躺着,看着天空发呆的时候,院子大门被人敲得啪啪作响,钱玄,迅哥儿和孟邹三人联袂前来。 直脾气的钱玄上来就激动的说: “皖之,你是名人了,现在所有的报纸都在报道你” 汤皖翻了个白眼,郁闷的说: “谁爱出名谁出去呗,反正我不想,你也不看看,现在外面在怎么议论和诽谤,骂我的一大片,字里行间里满满的都是讥讽和谩骂。”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素来喜欢清净,最不喜欢活在大庭广众之下” 撑着钱玄去厨房沏茶的功夫,迅哥儿有些担心的说: “皖之,做好准备了没” “准备什么准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好准备的,”汤皖撇了撇嘴道。 迅哥儿全只当汤皖在自我安慰,缓缓道: “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说,别一个人扛。” 厨房里的钱玄趁机插话道: “豫才啊,皖之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就这事,根本不用担心,除了掉脑袋,其他事在他这里都不是事” “诶呦,你钱玄倒是生的好本事,眼睛看得透彻,来来来,说说我汤皖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汤皖架着个二郎腿,一脸戏谑道。 “哈哈哈你真要我说可别后悔” “我不后悔,你说” “你汤皖之别的本事不突出,但骂人这一块无人能及左右,造诣极深,特别擅长把白的说成黑的,诡辩这一块自成一家,挖坑给人跳那是你的拿手好戏。” 钱玄沿着杯沿,轻轻舔了一口,吹了吹热气,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继续道: “噢,对了,你这人特别有自知之明,绝不可能做撞破脑袋的事情。” 眼看钱玄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个不停,汤皖竟止不住的笑出了声。 “可算给你找到喷我机会了,但喷人好歹也有个限度,你这纯属瞎编乱造” 旁边的迅哥儿和孟邹有点不明白,疑惑道: “喷人何解” “喷人就是骂人的意思,他在说我骂他没限度” 听到钱玄的解释,俩人都啼笑皆非,迅哥儿问: “喷字和骂字,八竿子打不着,怎么就能联系到一块呢” “这个别问我,我哪知道,正主在呢,问他” 汤皖瞬间尴尬了,忍不住道: “钱玄兄啊,我那么多正能量的话你咋都记不住,骂人的话你倒是一记一个准,怕不是对此项有特殊癖好” “我钱某人没你说的那么玄乎,不过是对没听过的词上了点心,顺便记记,你别说我,赶紧给豫才解释解释,他这人特喜欢抠字眼。” 看着迅哥儿投来的好奇目光,汤皖只好解释道: “没什么特殊含义,照着满嘴喷粪理解就是。” “原来如此,那正能量呢” “就是积极向上的意思。” 被钱玄这么会一搅合,院里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汤皖喝着清茶,聊着天,烦闷一扫而空。倒是迅哥儿时不时的眉头紧锁,似乎在想什么棘手的事情,于是便问道: “豫才,想什么呢遇到什么事儿了” 就听见钱玄老神悠悠的说: “他能有什么事儿,工作闲的淡疼,一天到晚没个正经事干,早让他辞了教书去,非得不干,这会儿能让他上心的事也就是喷人了” “喷人喷谁” 钱玄喝了口茶,淡定道: “估计是喷那些要 喷你的人” “谁要喷我” 看着钱玄一脸嫌弃的神情,意思是你难道心里没点数么,要喷你的人还少,汤皖瞬间反应过来,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自夸道: “我是可是一个五好社会优秀青年,喷我的都是坏人” “何谓五好” “学习会,思想好,工作好,纪律好,作风好” “哈哈哈哈” 众人都被这五好给惊呆了,从来没见过如此清新脱俗的自夸,止不住的大笑,汤皖随即看向迅哥儿,戏谑道: “豫才可是想好怎么喷人了” 迅哥儿指了指脑袋,一本正经道: “喷人的话从来不用想,是天生就住在这里面的,我不知道别人喷人的时候是怎么想的,我都是直接挑着拿出来就用” 听到此番言论,汤皖的嘴角竟是不自觉的往上扯,真当是装的一个好大的b,连问道: “那你这之前愁眉苦脸的干什么呢” “我在想你是五好青年,我是远远追不上你了,最多只能是四好青年,我这么优秀,凭什么只能是四好” “少了哪一好” “当然是工作好,他那个工作态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鬼见了都得绕道走” “哈哈哈哈” 迅哥儿的幽默细胞是与生俱来的,有时候只看着迅哥儿正儿八经的装,便已然觉得惊为天人,众人大笑之余,汤皖端起茶杯,豪气道: “我是五好,豫才是四好,当共饮一杯,嘉奖之” 俩人把茶水当做酒水一口干了,其余两人看见此景,忍不住捧腹大笑。 闹腾过后,就听见钱玄指着报纸幽幽说道: “这些个报纸就没一个正经报道皖之的,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就在这胡编乱造。我下午就去把龙泉寺笔录发表了,让他们见识见识社会五好优秀青年的名头。” “你发表归发表,能不能不拐着弯喷我” 钱玄翻个个大白眼,道: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这是给你正名,懂不懂” 汤皖忍不住要吐,反驳道: “你就可劲夹私活吧,指不定在上面怎么编排我,反正笔杆子你抓的,还不是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只是在原有事实的基础上,适当的拓展一下而已。喷人你是专业的,搞笔杆子我才是专业的。” 看着钱玄不紧不慢,怡然自得的神态,汤皖突然觉得心里有点慌,怕这家伙在里面给自己瞎立人设,毕竟这玩意可是要被后人翻阅的。 “你赶紧给我看看,让我心里有点底” “急什么,明天一早包你能看到” 汤皖心里已经十分确定,这货肯定在上面带自己节奏了,顿时心里要流血,只能希望别带瞎带节奏,有损形象 第十九章、原来是这样的我 如果这个时代要是有个热门头条排行榜的话,那么从昨天开始,排行榜排列顺序应该是这样的:“华夏民国举行国体投票”“孙先生和宋小姐今日结婚”“北大约战”等 等到今天,应该还会在增加一条热搜:“北大约战年轻男子身份曝光”,当汤皖一大早拿到报纸随便扫一眼,整版的都是摘自龙泉寺笔录上对汤皖的身份信息介绍。 汤皖迫不及待的找出京报,把钱玄写的龙泉寺笔录一字不差的从头到尾看了个精光,颓然的吐出一口气,坐在石凳上发呆。 虽然从昨天开始,汤皖心里就有了那么一丝准备,也大概会知道钱玄会在上面给自己立个正能量的人设,给自己的身份稍微的做一下修饰,但正能量早已经不是寻常意义上的正能量;微微修饰也不仅仅是修饰作用。 龙泉寺笔录前面一大部分都是正常的名人聚会记载和聚会产生的作品,只是最后多了一份附页,是专门对汤皖的介绍,是这样的: “汤皖,字皖之,二十八,祖籍徽州鸠兹人士,出世于南洋,后因南洋巨变,家道中落,父母全失,亲人不明,独自一人漂洋过海去日本求学,期间,勤工俭学,待学业有所成,后辗转欧美等数十余列国。期间自学不敢忘,每至一国,学其文,习其理,常宿于学馆,终有所获。因其父母有言,落叶归根,背其明志,漂泊十几载,终学业大成,于近日归国。” “其学识渊博,眼界开阔,才思敏捷,创新十足,热血爱国。归国后,体察国情,体恤民情,乃至痛心疾首,曾言:我华夏民族自当屹立世界民族之首,当从我辈始,余生为之奋斗。著作有爱国歌曲我的祖国,文学作品环球地理。” “皖之,快开门,我知道你躺在躺椅上,赶紧的,别磨蹭” 闻声知其人,不是钱玄还能是谁,三步两步跨进院内,就往石凳上一坐,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急忙道: “赶紧沏茶,口渴得很” “我说你这一大早忙什么呢,今天不用上课么” “这几天请假” 见汤皖迟迟没有动作,着急道: “快去沏茶啊,嘴里干的紧,枉我把你写那么好,沏个茶还磨磨蹭蹭的”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汤皖心里简直尴尬的要死,明明没有的事,,这要是以后被人识破了,简直脸都不要了 “还敢让我给你沏茶,喝不死你”汤皖幽怨的说道。 “我写的不好么我想了好几遍,还问了豫才他们,都说没问题呀” 汤皖听完,心里莫名的起了一把火,顿时大怒,一巴掌拍在石桌上,手掌拍的生疼,怒道: “合计你们之前就知道了,就我一人蒙在鼓里,你们写的是我,也不征求征求我这个当事人的意见” 哪知钱玄根本不去看汤皖生气的脸,一溜烟的跑进厨房,自己动起手来。 “我们知道你脸皮薄,王婆卖瓜的事情是干不出来,兄弟们只好给你代劳了,再者说了,也不过就是履历稍微修饰了一下,用得着生这么大气么” 开水倒在茶壶里,发出滋滋滋的声响,汤皖心里的火气蹭蹭蹭的直往上冒,拿起京报跑进厨房,面色难看,当面数落道: “你这叫稍微修饰怕不是欺我读书没你多” 钱玄盖好茶壶,避开面前怒火中烧之人,美滋滋的倒上两杯茶,晞虚道: “这和读书多少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当今社会名流,哪个没有一份光鲜亮丽的履历,你这才哪到哪儿,小巫见大巫” “关键我也不是什么社会名流,我也不要做什么社会名流,万一被人识破了,我还要不要脸了” 钱玄优哉游哉的喝着茶,轻飘飘的说道: “你现在不是,这不马上就是了,就算识破又如何,你说说哪一点虚构了” 汤皖把报纸拍在桌上,指着上面读道: “独自一人漂洋过海去日本求学,求学期间,勤工俭学,待学业有所成,后辗转欧美等数十余列国。期间自学不敢忘,每至一国,学其文,习其理,常宿与学馆,终有所获。因其父母曾有言,落叶归根,背其明志,漂泊十几载,终学业大成。” “我什么时候说去日本是求学了我什么时候每到一个国家,就去学习文理,我什么时候经常住在图书馆我什么时候说我学业大成了” “我那个时候,父母亡故,那个地方没法生存,那些本地人看到我们华人就打砸抢烧,迫不得已才流浪到日本,不是去求学,也没有勤工俭学,是给人做杂工,混口饭吃” “后来去了欧美等过,也是为了混饭吃,那边工资高 ,我回国是因为我父母生前说过让我回老家,哪里是因为学业大成” “我国学什么半吊子水平,你不清楚么” “还有那首歌,我都说了不是我作的,是口口相传流传下来的,怎么就变成了我的著作呢” 汤皖一口气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气的抓起茶杯就喝,哪知刚泡的,有的烫嘴,一口全喷出去了。 待钱玄仔细听完,才幽幽然道: “你在外国打杂工赚钱,不就是勤工俭学么住不住在图书馆又有谁知道你没在外国学习,怎么就能写出环球地理那玩意是一般人写的么” “学业大成又不一定指的是国学大成,和他们聊怎么逃离地球,怎么去月球上,什么是全球卫星导航系统啊” “我的祖国本来就是你第一个教我们唱的,这么经典的歌要是早就存在,我们会不知道嘛即使不是你全部作的,那也是你完善的,说是你的著作有什么问题吗” 说着说着钱玄声音就不自觉的大了起来,指着汤皖的鼻子就大声道: “我钱玄也算是国学有成,师从太炎先生,毕业于早稻田大学,论学识也算数一数二。” “我小时候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晚上看天上的月亮,想着那上面有什么第一次看到环球地理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你说未来人类可以住在天上,可以飞到月亮上,你还说上面没有嫦娥和广寒宫。” “我回家就查了好些天资料,发现理论上来说都是可行的,这不是学识是什么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钱玄不但脾气直来直往,还是一个很情绪化的人,说到最后,竟然变得有些嘶吼,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就想这辈子混吃等死过日子,得过且过。我真是想不明白,别的人巴不得名扬四海,你却避之不及。” “今天没有外人在,你要是那我当兄弟,你就告诉我,你到底在怕什么” 第二十章、搞个大新闻么 钱玄越说越激动,越说声音越洪亮,指着汤皖的鼻子,把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一股脑的全都倒出来,喷的汤皖头皮发麻,哑口无言,目瞪口呆。 看着汤皖一副自闭的样子,钱玄忍着自己内心的激动,表面佯装咬牙切齿,怒火中烧,别过头去,自顾自的喝茶,再也不看一眼。 汤皖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陷入了沉思中,脑海不自觉的浮现一句话。 “你到底在怕什么” 在过去的二十年多年生命里,无时无刻不在进行了一场提升社会地位的斗争,然后一场意外让自己变得成熟了,并开始学会停止展示自己,慢慢隐藏自己。 仔细回顾自来到这个时代以来的种种事情:卖了手表才换来了安家立命的本金;在意大利餐厅被鄙视导致和公知打嘴炮;写环球世界是为了赚小钱钱;就连“北大约战”也是着了别人的道。 扪心自问,自己一直以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始终坚守着枪打出头鸟的原则,能低调就低调,也不敢发出什么惊人的语论,就是为了能在这个时代平平淡淡的安稳生活下去。 汤皖因为了解这个社会的发展趋势,所以十分确定当被这个社会往前硬推着走,走到一定的地步,成为人们心目中的一展明灯的时候,就是自己回馈大自然的时候。 可转念一想,自己这才哪到哪儿,万里长征第一步还没开始跨,现在怕个毛球啊一瞬间,汤皖精神一震,仿佛卸掉了一直以来背负的盔甲,浑身轻松,麻利的拿起茶杯,一饮而尽,酣畅淋漓 在看着背过脸去的钱玄,汤皖觉得这货演技太差劲了,简直看不下去,忍不住道: “诶,别装了,我知道你没在生气,赶紧转过来。” 见钱玄一副不理睬的样子,汤皖灵机一动,不打算戳穿他,只是笑眯眯的盯着钱玄背影看,果然没一会儿就看到钱玄拉着一副丧脸转过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假装的” “我还不了解你,你要是真生气会老实坐在这里早就撅着屁股溜没影了” 看着一脸郁闷的钱玄,汤皖突然觉得人的一生中,能有这样的朋友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忙前忙后的出谋划策,什么也不图。 于是收起了戏谑的心思,由衷的感谢道: “谢谢了,但是下一次记得提前和我说一下。” “嘿,矫情了啊,不像你作风” 这突如其来的画风一变,倒让钱玄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豫才呢你俩这几天不是穿一条裤子么怎么没见他来” “他去约人了,明天一起去北大。” “又不是去打架的,摇那么多人干嘛”汤皖莫名的感到好玩,开玩笑道。 谁知钱玄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汤皖,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你以为明天就只是简单的探讨一下,为什么中间空出两天,他也在摇人,知道明天谁会去么” “谁会来” “林纾” 汤皖努力在脑海里搜索,没有丝毫此人消息,只得眼巴巴看着钱玄。 “能称得上狂的人,当今只有两人,一人是太炎先生。另一人便是林纾先生,桐城派代表人物,前清举人,拥护文言文,著名翻译家,不会外语,却能翻译西方巨著,巴黎茶花女遗事知道吧,就是他翻译的” “不会外语,怎么翻译” “这就是他最牛的地方,通过别人口译,在自己进行修复” 原著通过别人口译肯定会产生偏差,然后再通过超高的文学修养,缩短这个差距,尽量达到原著应有的水平,汤皖简直惊为天人,还能这么操作 “所以明天绝不是一场简单的论战,那帮人是想借这个机会,好好的给我们立规矩,我也是后面才想到的,没想到中了招儿” 汤皖听完,立马在心里前前后后,仔细的过一遍,一句国粹脱口而出。 “卧槽” “老而不死为贼已” 这明显是奔着搞一个大新闻去的,甚至可以想象得到,明天一旦自己没能给白话文正名,后天就要上全国报纸,若是新文化运动因为自己寿终正寝,那可是要被钉在历史耻辱柱上的。 一想到这里,汤皖后背直发凉,惊出一身冷汗,浑身汗毛都立起了,连问: “可以不去么” “你不去可以,我去” “那算了,我还是去吧” 简洁,干脆,明了,汤皖知道已经退无可退,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也得硬着头皮走一遭,顿时心中五味杂陈,没有一 点底。 “你怕啥,平时怎么套路我们,就继续套路他们啊,他们又不知道你的底细” 看着汤皖一副心虚,畏畏缩缩的样子,钱玄就气不打一处来,合着对外唯唯诺诺,对内重拳出击。 “怎么能一样,那可是名扬四海辜汤生” “你的意思是我们在你这儿上不了台面是吧” “呃呃” 汤皖顿时戛然而止,无话可说,因为钱玄的脸色明显变得铁青,这是真的生气的前兆,只好道: “不是那意思,主要是和你们熟悉,知道你们脾气秉性,辜汤生我又没打过交道,如何得知” 听到此话,钱玄舒心了许多,所谓文人相轻,这个时代的文人可是继承一点魏晋遗风的,经常因为学术上的事打嘴炮,轻则大打出手,重则割袍断义。 “其实我和豫才已经仔细合算过了,辜汤生要想对你发难,无非从这几个方面入手: 一c文言文言简意深,白话文臃肿冗杂。 二c文言文做文章有韵味,白话文做文章没有艺术价值。 三c文言文书写语全国通用,白话文还没开始发展。” “你只要把这三个问题搞定,他绝对拿你没办法” 汤皖把这三个问题在心里仔细打量一遍后,发现好像不算难啊,而且一比较,白话文的优势好像更多一些。 嘴角不自觉的开始往上翘起了一个弧度,心情大好的汤皖轻轻捧起来茶杯,浅饮一口,以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在躺椅上,脑海里浮现出一首歌来: “天空飘来五个字,那都不事儿” 第二十一章、熬死他们 老话说的好,家中有粮,心中不慌,对于汤皖来说,心里有底,啥事不用理 由于头天晚上想的有点多,导致次日一觉睡到大中午,起床仔细梳洗打扮,用凉水把头发捯饬了一下,又干了一大碗西红柿鸡蛋面,这才觉得身心舒畅,好不快活 烧完开水,沏好一壶茶,不多久,就听见熟悉的敲门声响起,可能是因为吃饱睡足的缘故,也有可能是今天天气终于凉快一点的缘故,竟觉得钱玄敲大门的声音也不似往日那么令人心烦 给桌上的四只茶杯依次满上水,还不忘提醒一下钱玄。 “下次敲门小点力道,别吵到了左右邻居,我这大门质量不好,敲坏了你得赔” 迅哥儿今天终于不穿那件带补丁的青色长衫了,被一件崭新的黑色长衫衬托的英气逼人,可惜今天的眼神稍显浑浊,没有以往的犀利。 倒是钱玄打扮的有点时尚,昨天还是平常短发,今天就变成了了鸡冠头,再搭配一双黑框眼镜,怎一个骚字了得 孟邹也不知道哪里搞来了一身新西装,尽显干练。 正说话的功夫,汤皖就发现今天这三人状态不对劲,眼眶浮肿,有气无力,显然是没休息好所致,索性打趣道: “我说三位,昨晚去哪里潇洒了,也不带上我敢情已经把我踢出革命的队伍了这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了” “你放心,咱们的友谊坚如磐石,如果哪天我先你而去,就算到了下面也一定想办法把你弄下来,让你陪我” 迅哥儿拍了怕打呵欠的嘴,用最平淡的说着。 “呵可别,我们国家辣么大,万里河山,幅员辽阔,风光绝美之地数不胜数,我都还没去过呢,怎么能陪你去下面打嘴炮” 说到这,钱玄突然幽幽的叹气道: “是啊,咱们国家这么大,有那么多好地方,我还真没怎么去过” 这个时代的交通非常不便利,火车慢的要死,许多地方路都不通,很多景区都没开发。而且世道混乱,人员复杂,很容易招来事端,所以旅游的人很少。 汤皖没有考虑这么多,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思绪不禁飘向了远方,跨越了时空,穿越了山河,豪气道: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钱玄嘴里喃喃道: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孟邹也似乎被气氛感染,道: “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 迅哥儿迷蒙的双眼瞬间清醒,沉着声音道: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汤皖回过神来,长舒一口气,收回凌乱的思绪,淡然道。 “所以啊,咱们得好好的活下去,只有活着才有希望看的到。下面就一座桥,一条河能有什么看头再说了,那条河还能比长江黄河更雄伟壮阔”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能保证一辈子平平安安” 汤皖忍不住给了钱玄一脚,骂道: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要是哪天先走了,我就把你照片贴在衣服上,替你走上一圈,好让你泉下有知。” 哪知钱玄听了,反倒是眼睛一亮,兴奋道: “皖之这个注意好,要是我们当中有谁真的先去了,剩下的人就把他照片贴在衣服上,去他生前想去却没去过的地方。” “万一你要是想看看嫦娥仙子,我还得替你跑一趟月亮” 钱玄眼睛瞪得像铜铃,张开的嘴巴久久不能合上,惊讶道: “皖之,你怎么知道” 汤皖慢悠悠的喝口茶,不屑的道: “我还不知道你德行,屁股一撅就知道拉的什么屎。” “哈哈哈哈” 欢笑之余,汤皖不禁想到了百年后的新中国,那插在月球上的一抹红色,何其壮哉 沉默片刻后,又摇了摇头,开始替大家茶杯续水,就听到迅哥儿仿佛在自言自语道: “既然祖国山色好时光,何不去看看,那么我们这些人又在这里争论个什么呢” 钱玄不等迅哥儿继续说,便执言道: “定然是要争的,就像皖之之前说的一样,这是我们这一代人的使命,总不能由着这个争论一代一代传下去,反反复复,何时是个头” 汤 皖忍不住手动给钱玄这番话点个赞,接着道: “历史的抉择许许多多的人都看得到,但是总是只有少数人愿意去尝试,因为这些人心存光明,黑暗可以遮蔽一时,却不能阻挡一世,真理往往就诞生于黑暗即将过去,光明即将到来之际” “豫才,我听你之前喝醉酒时说过,你说这个世界上的人大多数都喜欢坐着,因为坐着舒服,但你就喜欢站着,越是让你坐下,你就偏要站着,你说说你为什么要站着” 迅哥儿嘴角一歪,不屑一顾道: “自然是站的高,看得远” “所以啊,豫才,你就能心存光明,这也是历史赋予你的使命” 钱玄捧这个茶杯,走到汤皖身旁,拍了拍肩膀,道: “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 然后身子一扭,避开汤皖的一脚,接着道: “豫才,刚刚有没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迅哥儿则捂着个嘴,偷偷发笑,却听见钱玄继续说道: “这才像是我认识的皖之,套路起人来,一套一套的,我就没他这个本事,心里知道大概是这么个意思,可话一说出来就变了味” “不仅如此,猛地一听,发现似乎有那么点道理,仔细一品,还真有道理,这才是皖之的真正本事”迅哥儿暗笑道。 “皖之今天状态正佳,豫才,你说说,今天一行,胜算如何” 迅哥儿稍微一沉思,便道: “失败乃大多数,成功才是偶然的,即使今天结果不理想,明天太阳依旧升起,一点也不用慌” 钱玄好奇的问道: “为啥不用慌” 只见迅哥儿摸了摸胡须,抿嘴笑道: “只要他汤皖之不着急去下面报道,那就一定会有胜利的一天” “如何取胜” 迅哥儿则咧着嘴,大笑道: “熬死他们,反正皖之年轻” 汤皖摇了摇头,无奈道: “不怕害人命的鬼,就怕迅哥儿的一张嘴” 第二十二章、文言有三 眼瞅着时间差不多,汤皖去房里套上结婚时的西装,系上领结,穿上擦的蹭亮的皮鞋,拨弄了几下头发,朝着院子大喊一声: “出发” 四辆黄包车呼啦啦的依次向和硕和嘉公主府疾驰而去,时间不多久,便到地方了。汤皖下了车,眼睛一扫,便看到正大门顶上方挂着一块大牌匾,上面用繁体字写着“国立北京大学”六个大字。 门口已经有不少身影开始往里进,汤皖仔细打量着这座著名学府,扫视着眼前的每一个人,顿时心里多出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逆着人群,向众人走来,原来是逷先先生,行完礼,便听到: “哟可算来了” “在皖之家聊了会天,踩着点来的” 钱玄拍了拍身上的灰,看着门里面,道: “走吧,又不是来游玩的,你带路,你的地盘你熟悉” 逷先先生嘴角一撇,笑道: “呵,别拿我开玩笑,我就一教书先生,哪有你们名声响亮。他辜汤生振臂一挥,整个北大就没有不认识你们的,有的是人愿意给你们带路,我算哪根葱” 钱玄老脸一红,尴尬催促道: “赶紧的,带路,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也就一小鱼小虾,还入不得他们这些大佛的眼” 一行人穿过大门,往里走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建造精美的花园水池,正中央是立着一尊日晷,影子逐渐靠向1点。张眼望去一边是古色唯美的清朝建筑,一边是建造新颖的西洋建筑,虽不是同一种类型,但却怎么也让人生不出违和感来 一路上众人皆被来自四面八方的异样眼光看待,汤皖也不作理睬,紧跟着逷先先生来到一处宽阔大殿前。 “这里就是今天你们论战的地方,辜汤生面子大,早早的就已经预定了,我们这些普通教师只能往后排” 汤皖赶紧致礼谢道: “有劳逷先先生了” “用不着客气,你和德潜关系好,我和德潜师出同门,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站在大殿外,汤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吐出来,尽管事先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心理准备,但是事情临了,心里却还是生出强烈的紧张感来。 提步走上台阶,推开大门,里面已经乌泱泱的坐了好些人,皆停止议论,大殿瞬间安静的可怕,随之而来的是被一道道炙热的目光注视。 汤皖踏上过道,屏蔽左右,走到最里面站台前,向早已落座的辜汤生鞠躬作辑,礼毕,开口道: “先生安好,晚辈准时前来赴约” 台上的辜汤生站起身来,也同回礼,道: “上来吧,年轻人很有气魄,值得夸奖” “谢谢” 汤皖走到站台右边,踏阶而上,这才一窥大殿全貌,过道两旁的座位上已经坐满了人,目数上百人,钱玄他们坐在过道右边的最前面,和旁边的人,小声交谈着。 过道的左边正前面坐着好几个长辫子打扮的老先生,见汤皖看来,皆微微点头,汤皖也立马点头回礼。 靠近大殿大门的地方已经被后面来的学生占据了,慢慢的向过道里侧蔓延,同时还能听见外面的人在喊: “往里面挤挤,让我们也进去一点” 站台的最右侧放着一排椅子,也都坐满了人,手里都拿着一本厚厚的记录本,应该是各大报刊的记者,来实时记录的。 汤皖坐在椅子上,慢慢的平复心情,也不知道这个论战应该以什么方式进行,只得保持沉默,以静静等待。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坐在汤皖左边正前面的座位上,之前和汤皖目光对视过一位老先生,处着拐杖走上站台正中间,清了清嗓子,大声道: “各位,请安静。” 大殿里原本熙熙攘攘的声音慢慢变小,直至消失,都看向站台,见此老先生继续道: “老夫林纾,受辜汤生所托,前来主持。今日之议论,为文言文与白话文之使用利弊” “左边的这位是海外归来的汤皖先生,曾周游列国,习百家之长;右边的这位大家都熟悉,乃北大教授辜汤生先生。” 随着林纾先生介绍完毕,现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待过片刻,林纾先生把手往下一压,现场又重归安静 “那么现在,由辜汤生先生先发言,汤皖先生稍后发言。”说完便走下台去,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现场又响起了一阵啪啪啪的掌声,汤皖也随着鼓起了掌,辜老爷子迎着掌声站起来,昂 首阔步走到站台中央,先是脱帽行礼,待现场重回安静后,大声道: “鄙人辜汤生,想必未有不识唔之人,今日有幸于此,谈文言之精细,谈白话之糙浅。” “中华文化,渊源流长,文言亦如此。自秦皇扫六,书同文始,达两千余载,沿用至今。录其历史,记其文化,历朝历代,皆是如此。 众人皆知,我辜汤生,生于南洋,学于西洋,习语言达十数多。匆匆几十载而过,纵观世界之大,语言种类之多,如过江之鲫,然则,唯我中华之语言,博大精深,优美迷人,当独占鳌头,位列一等。 于几日前,忽闻一事,白话胜于文言,此乃大谬,荒唐至极,与其辩之,未果,皆因围观者众多,恐生难事,特约于今日,以续之。” “刚说的话,能听懂吗” “能” 台下齐声道。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们不懂,还要用白话文再说一遍呢” “哈哈哈哈” 台下又发出轰隆隆的笑声。 待安静后,辜老爷子抹了一把胡子,笑道: “我直接说文言文,你们都能听懂,那写在纸上的文言文估计就更不用说了。我刚才说了,华夏所有历史都是用文言文记载的,如果换成用白话文记载,那得多费多少张纸得多砍掉多少竹子” “白话文用作口语可行,但是要是书写,太麻烦,我举个例子: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如果用白话文来形容这个情境,不知道多少字才能形容出来。” “就算最终用白话文能把这个情境原原本本描绘出来,可古文本身的魅力却无法描绘。比如我们的诗词歌赋,他们的美不仅仅是内容美,他的文字韵味更是美的不可芳物。”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文言文全国通用,无论是政府机关,书院学校,还是报刊杂志都是使用文言文,几千年来的习惯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我的发言暂时先就到这里,感谢大家” “啪啪啪啪” 台下想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汤皖自然也奉上了自己的掌声,不得不说,辜老爷子这一番简短的讲话,已经把文言文的三个优势全部体现出来了,着实功力深厚 第二十三章、白话答三 汤皖站起身来,缓步走至站台中央,沉吸一口气,坦然面对众人,弯腰致礼,台下呼啦啦的响起一阵微弱的掌声后,直起腰板,微笑道: “谢谢” 待掌声完毕,开口道: “大家下午好,刚刚听了辜先生的演讲,我感到特别幸运,因为没一分钱没花。你们可能不知道,辜先生的演讲门票2元一张,而且一票难求。” “我可没有辜先生那么大名气,因此大家可能对我不大熟悉,容我先自我介绍一下” “我叫汤皖,就是你们嘴里的那个不自量力的汤皖,在南洋出世,后来我家里出了事,就去了日本,欧美等国讨生活,前一段时间刚回国。” “刚辜先生前面的文言文演讲,着实让我羡慕至极,无奈本人国学一言难尽,且美玉在前,因此就不献丑了,就用白话文讲吧” “说实话今天站在这里,我是非常惶恐的,我一个三无人员,何德何能给在座的各位国学大师,天之骄子演讲。” “什么是三无人员”大殿后面人群里的一个学生突然问道。 “三无人员啊,就是没文凭,没学历,没资质简称三无” “哈哈哈哈” 全场轰然大笑,就属钱玄那一片笑的最大声,等安静后,汤皖再次说道: “所以来之前,我差点打了退堂鼓,谁知我的好朋友钱玄对我说,你今天要是去了,以后你就是我老大,反之以后我是你老大。” “我当时一听就震惊了,就觉得被天上掉下的幸运大礼包给砸中了。你们想啊,以后无论谁当我面吹牛皮,我就只说一句话,他立马就得熄火” “什么话”底下有学生问道。 “嘿嘿,我就说我小弟是国学大师。” “哈哈哈哈” 这一次爆发的笑声比之前大多了,大家伙开始觉得台上的那个人很亲和,唯有钱玄在拼命的解释: “我没有,他瞎说的,不信你们问豫才,他在场的” 钱玄真的急了,万万想不到在如此重要的演讲中,汤皖会拿他开涮,这个时代文人对于名头特别看重,堪比姓名,毕竟钱玄可是一个立志要干翻前朝国学大佬的的人 汤皖忍着笑,继续说道: “为了能有一个国学大师当小弟,所以我站在了这里,以后要是钱玄耍赖不认账,你们得给我证明” “我们给你作证”台下齐刷刷的喊道。 汤皖看着场下异口同声的回答,不禁哈哈大笑道: “好吧,其实根本没有的事,我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 “嘘” 全场嘘声一片。 “不过来之前我确实很紧张,紧张到昨晚失眠了,大半夜躺在床上横竖睡不着,于是我起身翻开历史课本,看了不一会儿就想睡觉,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历史课本上写的全是文言文,我只能连蒙带猜,结果猜着猜着就想睡觉了” “哈哈哈哈” 这次笑的更洪亮了,即使有一些人喊着“粗鄙”,也很快被淹没在笑声里。 “刚辜先生说到一个事,如果古代历史用白话文记载,会凭白浪费许多纸,会砍掉很多竹子。这的确是个事实,但我仔细一想,用白话文记载,也未必全是坏处。举个例子: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这句话千百年来一直存在争议,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意思是人民同意,执政者就去执行,即使人民不同意,也要让人民理解执政者的苦衷。” “第二种是直接翻译为可以驱使人民去做什么,而执政者不必去解释为什么。” “如果要是白话文记载就不会出现这样争议的事,不会有第二种解释,当然还有许许多多的古言存在这样的争议解释,尤其是论语中的许多句子,到现在都没争出个结果。” “我想,孔夫子他老人家也不愿意看见这样的场面吧” “哈哈哈哈” 听众或许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演讲,笑的贼起劲。 “辜先生刚才还举了个栗子,是滕王阁序中的一句话,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要是用白话文来写,得要多少个字才能形容这绝色的美景。” “其实这种说法有利有弊,我也举个栗子吧。我们在史记中,能找到记录冠军候霍去病的记录语句加起来不过短短一千多字。我们都知道冠军候,十八岁率领八百骁骑深入敌境数百里,斩杀匈奴二千多人;十九岁任骠骑将军,发动河西战役,大胜 而归,斩杀匈奴近四万人;二十一岁领五千骑兵,进军漠北,辗转两千余里,斩杀匈奴七万多人。冠军候的一生波澜壮阔,饮马瀚海,封狼居胥,有岂是这短短的一千多字就能概括的” “啪啪啪啪” 掌声此起彼伏,汤皖用手往下压了压,道: “辜先生刚刚同时还说了,文言文有独特的文字魅力,这点我不否认,毕竟我们的唐诗宋词太美丽了,从押韵,用词,到内容,这一切的一切简直像是一件艺术品。但这不是认定白话文没有内涵的理由,毕竟白话文也是能写出蕴含哲理且具有魅力的句子来。” 还没等汤皖说,台下就哗啦啦的响起一句话: “举个例子” 汤皖被逗得哈哈大笑道: “你们是真懂我“ 沉思片刻,便道: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却装饰了别人的梦。” 现场陷入了一片沉思中,大家都在思索这四句话,越想越觉得美妙,越想越觉得富有韵味,等真正想透了,又觉得悲哀 “这短短的四句话,虽然不押韵,但是不是充满了意境,极具画面感以及浓烈的情感表达” “是” “所以说,白话文也是可以做到和文言文一样的效果的,只不过是形式不同罢了” “啪啪啪啪啪” 这一次的掌声分外的热烈,经久不衰,特别是支持白话文的这一派,这四句话像是给他们打开了一扇窗户,终于可以窥见白话文世界的美丽景色。 其实汤皖内心很尴尬啊,实在不想当文抄公,但是碍于自身实力有限,不得已而为之,只能在心里默念: “对不起,莫怪我,以你的才华既然能写出断章,就一定能再写出一首续章。” 有的学生大声问道: “汤皖先生,这也是诗么,叫什么名字” 汤皖答道: “我也不知道,暂且认为是一首现代诗,名字就叫无题好了。” “最后我记得辜先生说,文言文书写全国通用,几千年来的习惯无法改变。其实这个根本不算问题,因为我们现在日常所说的就是白话文,只不过是把所说的话用笔原汁原味的写下来,相比较文言文,反而却是更简单了” “你们觉得把自己说的话,写在纸上,有难度么” “没有”台下许多人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那不就得了,习惯本来就是用来改变的,尤其是年轻人,更应该要打破常规,寻找突破” “我的演讲也暂时告一段落,谢谢” “啪啪啪啪” 第二十四章、坐论(一) 汤皖在此起彼伏,经久不衰的掌声中缓缓弯腰鞠躬致礼,然后落座,直到此刻,一颗隐隐不安的心才逐渐归于平静。 林纾先生杵着拐杖又回到站台中央,抬了抬手,现场立马安静下来,大声道: “刚刚我们有幸听完了辜汤生先生和汤皖先生的精彩演讲,两位先生都对自己的观点进行了精彩的阐述,下面就有请两位先生相互交谈,交换彼此意见” 汤皖算是明白了,原来这个论战的流程是这样的,第一环节先是当事人双方做一个简短的观点阐述,第二环节双方就不同的部分展开探讨,和打辩论赛还是不一样的。 心里不由得懊恼道: “我去,刚刚劲使大了,冲过头了,第一环节原来只是餐前凉菜,第二环节才是正餐” 等汤皖收起了懊恼的心思,就看到了令他震惊的一幕,只见辜老爷子站起身,朝他走来,脱帽弯腰作辑,做一个非常正规的礼仪。 汤皖立马条件反射似的噌的站起来,赶紧回礼,心里有些迷惑,更是心生警惕,辜老爷子这是闹哪出莫非又想给自己下套 现场的所有人也都感到震惊,辜老爷子德高望重,学识渊博,一生经历堪称传奇,竟然给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行如此规格高的礼仪,皆滋滋称奇。 待礼毕,就听见辜老爷子诚挚道: “我辜汤生一生敬佩的人不多,世人皆因我一句话取笑于我,然而我本人却是从不放在心上。” 然后辜老爷子转而面向台下,铿锵有力道: “今天宾朋满座,来者众多,有德高望重者,有国学大成者,有孜孜求学者等。当着你们的面,我辜汤生依旧还是那句话: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好人,一个是蔡公,一个是我辜汤生。” “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蔡公乃是正义的革命派,我辜汤生乃是正义的保皇党,虽理念不一,但目标一致,皆为强国努力” “啪啪啪啪啪” 台下此时响起了激烈的掌声,汤皖同样如此,如此的辜老爷子绝对值得此刻的掌声。 “今日与汤皖先生于北大论战,此乃我辜汤生居心叵测之举” “轰” 众人都开始迷惑了,皆交头接耳,议论声四起,难道是辜汤生有害人之心 “你们不必疑惑,我辜汤生既然敢说出来,自然不怕有人背后戳我脊梁骨。那日未果,今日再续,实际上是我刻意的,就是为了能正大光明的提倡文言文之道,打压白话文,以传承我中华传统文学。” “哗” 这么一说,大家就立马明白了,故意做大声势,想一举把白话文扼杀在襁褓里,不由得感到愤怒,但是为什么要当面揭开呢 辜老爷子迎着众人不解的眼光,踏至台前方,不惧道: “当日我乃故意轻视汤皖先生,以激将法刺之。今日观汤皖先生之演讲,其器宇轩昂却不失幽默风趣,谈吐优雅却不失条理清晰,且我辜汤生辱人在前,然汤皖先生仍以德报怨,以礼待之,实乃令我行小人之举汗颜,无地自容” “故特在此自我明悟,以正礼待之,以坦白告之,以求原谅” “我辜汤生认为汤皖先生有贤良之姿,德行操守,表里如一,虽学术观点相背,但仍令我折服,为之钦佩” “啪啪啪啪啪啪” 现场先是一愣,然后开始稀稀疏疏的掌声,最后变得震耳欲聋,众人也从刚开始的迷惑,到愤怒,再到佩服。 汤皖算是明白了,敢情辜老爷子这是被自己的人格魅力给折服了,于是自己感到羞愧,当场觉悟,坦而告之。 说实话,抛开学术观点不同这一点,单从人格和品德来说,辜老爷子确实令人佩服。一个名扬四海,享誉环宇的大师,敢当面揭露自己的不齿一面,就光是这份勇气就值得令人钦佩而且辜老爷子这么做,没有一点点的私心作祟,完全是出于对传统国学弘扬的角度出发,也是有情可原的 既然如此,汤皖自然也没有哪这件事文章的想法,从容阔步走到辜老爷子面前,道: “先生敢作敢为,勇气绝佳,品行高洁,令晚辈佩服” 此件事了,汤皖又回归原位,只听见辜汤生道: “我比你年长,算你长辈,就叫你皖之吧,接下来讨论文言文与白话文,我可是寸理不让的,你可得做好准备了” 汤皖只当善意的提醒,顿生豪气道: “嘿嘿,先生只管放马过来,我接着便是。” 辜老爷子随即摆正身姿,正色道: “刚才听你说,文 言文有释意不清的弊端,这个确实存在,不过经过后续的发展,这个问题已经不存在了,可通过断句来解决。至于你提到的另一点,文言文过于简洁,不能详细诠释,以史记冠军候为例。” “在解释这个问题之前,我们必须得考虑古代的社会背景,社会生产力低下,竹简,绢帛亦或者纸张都是比较珍贵的物品。那么在有限的空间内,当然要选择字数少,记得多的文言文。” “反之,如若在当今社会则不会有这种顾虑,因为不缺纸等书写物品,文言文完全可以详细化” 这番言论,乍一看确实是没有问题,但是经不住仔细推敲,汤皖思虑片刻便找出了破绽,沉声道: “先生刚提出因古代社会发展滞后,存在物料稀缺一说,实在不敢苟同。” “古代科举乃是寒门士子唯一向上的通道,便是因为习得了书本知识。古代士大夫阶层拥有着极大的社会话语权,是因为掌握了大量的书本知识,然而书简,绢帛,纸张等稀缺物品对于他们而言并非难事。” “如若倾力于知识的传播,则失去了垄断书本知识的地位,则大不利。因此一方面提高学会知识的难度,另一方面减少知识传播的途径,以维持他们高高在上的地位,此乃文言文不进步,仍晦涩难懂之主要原因之一” “至于要把文言文详细化,岂非披着张皮的白话文,无非是语法有差别,其他何异” 第二十五章、坐论(二) 汤皖说到激动处,站起身来,踱步走至站台中央,继续火力全开,道: “文言文在古代不仅仅是作知识传播的载体,更是一个让人功成名就的踏步。寒门士子靠它一朝鲤鱼跃龙门,士族阶级靠它永享荣华富贵。而在当今社会,则其需回归到其作为知识传播载体的本质上来。” “那么既然只是回归其本质作传播用,又何必使用晦涩难懂的文言文白话文通俗易懂,大大方便了知识的传播。” 台下的众人也都在汤皖的引导下一路思索前行,直指此次议论核心所在,即文言文与白话文的本质是什么 辜老爷子显然没有预料到此等情况出现,思维也在不经意间被汤皖的话所引导,何为本质但是出于最后的倔强,依然尝试道: “文言文发展了数千年,其体系比较完整,并且文言文的绝对美感是白话文远远比不了的。” 汤皖笑了,这意味着辜老爷子在何为本质的问题上交枪投降了,出于对一个一生致力于发扬中华传统文化而努力的大师的尊重,依旧细致入微道: “先入为主在作祟,若古人用白话文作开始,一路发展至今,同样也会形成完整的白话文体系” 对于白话文的揣测,辜老爷子非常不赞同,毕竟他不是汤皖,不知道以后的事,所以从现实角度出发,坚决反击道: “你这是强词夺理,行假设之意,无实际价值,反之文言文已经实现了价值,但白话文尚在襁褓之中。” 汤皖没有急着反驳,而是对着众人说道: “给大家讲个故事,要听么” 台下的所有都知道,这绝对不仅仅是一个故事那么简单,都答道: “要” “我曾去过欧洲极北之地,一处岛屿名曰格陵兰岛,在靠近海边的悬崖之上生活着一种鸟类,当雏鸟从蛋壳出世后差不多三天左右,就要从高达数百米的悬崖之上一跃而下,只有勇敢跳下去的雏鸟才能跟着爸爸妈妈得以存活,不敢跳的雏鸟要么慢慢饿死,要么被其他静等其他生物吃掉” 众人听完,似乎明白了什么,见此,汤皖才说道: “是静等死亡还是一跃而下” “一个国家若想进步则必须要有一跃而下的勇气,西洋的工业革命已经给了我们一个响亮的耳光,如果我们仍然抱着顽固不化的思想,未来就始终要落后人一步。” “西洋有人曾言:真理在大炮的射程之内,我深以为然,而落后就要挨打,更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辜老爷子坚持心中理念,反驳道: “这是诡辩,偷换概念,文字书写的方式并不会产生那么大的影响” 汤皖不想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道: “举个例子” “哈哈哈哈” 止不住的大笑,所有人都知道意味着什么,又到了最熟悉的环节,皆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有个词叫蝴蝶效应,在南美洲的一只蝴蝶轻轻煽动一下翅膀,两周后就能在美国德克萨斯州形成一场龙卷风。” “白话文的普及同理,我们需要用白话文把先进的文化与思想,以最快速便捷的方式传递给四万万同胞,激发整个社会的创造力,裹挟着前行,光靠一小部分人是永远无法完成这项伟大的任务” “先进的文化与思想不能永远只掌握在一小撮人的手里,那样和封建王朝有区别么” 看着辜老爷子些许颓然,想说却说不出话的间隙,汤皖又立马说道: “对于致力于弘扬中华文化而言,文言文也不是最佳的选择,第一汉语言本来就是难度极大的一门语言,掌握口语也只是中华文化的一块敲门砖,文言文连我们自己土生土长的中国人都不能全部搞懂,还怎么指望洋人去学习和传播” 这段掷地有声的话,基本给了本次论战定了一个调,今社会最急需要做的事情便是传播先进的文化和思想,而白话文拥有无比绝伦的天然优势。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台下的掌声连绵不绝,他们里面的大部分人都被折服了,听着这如海啸般的声响,看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汤皖知道自己今天终于活下来了,长舒一口气,竟生出些许疲惫之感 缓慢走至辜老爷子前,致礼,道: “先生,得罪了,还请海涵” 谁知辜老爷子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竟哈哈大笑道: “抛开立场之分,我对你非常欣赏,你与我何其相似,学在西洋,活在东方。” “你之前与我说,到达目标的路远不 止一条,现在我认为你或许正走在其中的一条路上,但愿那条路正是你说的用时短且宽阔又平坦” “但我依旧坚持我的心念,依旧致力于弘扬中华文化” “此间过后,我将请假一个月,闭门不出,好好研究你今日讲的话” 大殿的大门处,传来了阵阵骚动,有些学生激动万分,好似找到了一条光明之路般兴奋,高喊着,呼唤着,宣泄心中的快意。 许多人从这一刻开始,原本内心的坚持也在慢慢崩塌,他们隐隐约约仿佛看到了一条不同的路,正在犹豫,是否要走上一走 站台前还围着一大圈眼巴巴的人,安安静静的站着,反正汤皖都不认识,皆在等台上两人结束对话,好提出心里的疑问。 来自北大校园里的一丝微风,穿过林间小道,穿过花园水池,穿过森森大殿,给汤皖带来了一丝微凉,是来自心灵深处的清爽。 “谢先生夸赞,晚辈受之有愧” 这个时代对于礼节看的很重,即使内心再怎么迫切,也不会去打断别人对话,只能干等。汤皖当然注意到了那一圈等自己的人,却也不打算作接触。 今天出的风头已经很足了,估计从此刻开始,自己在文化人这个圈子里即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不是一个好现象,枪打出头鸟的教训历历在目 于是拜别了辜老爷子,迅速的窜到早就在一旁等候的钱玄那里,道一声“快走” 迅哥儿和钱玄把汤皖夹在中间,孟邹前面开路,一路风风火火直奔北大校门口,屁股后面跟着一帮人边追边喊: “皖之先生,稍等,我们都有问题想要请教” “皖之先生,什么能择日来北大公开演讲么” “皖之先生,白话文还能做其他类型的现代诗么” 汤皖充耳不闻,一心只想着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同时也在心里暗自做了一个决定:闭门不出一个月 第二十六章、不讲道德礼仪的新衣服 一帮人奔跑在街道上,频频惹得路人关注,待发现屁股后终于没人追的时候,汤皖就近在路边找了个台阶,一屁股坐下去,连地上脏与不脏都懒得理,背靠在墙根上,大口喘着粗气。 其他人见状也都席地而坐,都是平时没有运动量的人,乍的一猛跑,这会都觉得双腿特别沉,只想着好好休息一番。 一小会后,终于缓过来了,汤皖想到刚刚跑出北大的狼狈一幕,不由得心生好笑,没想到会是以这样的结尾收场,实在是出乎意料之外。 孟邹眼见着左右无人,指着包里的演讲记录,便抱歉道: “感谢这几日的相伴,我得赶紧连夜去天津,沪市催的急” 众人也都知道,已经是月末,得赶紧校对稿件,好在新的一期新年轻上刊登,于是也不多做挽留 眼瞅着孟邹不见了身影,见着钱玄要说话,汤皖顿时一激灵,赶紧止住,心累道: “今天不谈文言与白话,我现在一听脑子就疼,等今日过后,再谈” 感到了着脚脖子传来的酸楚感,想顺手拿捏几下,低头的一瞬间就看到迅哥儿新衣服的腰部位置炸开了个大口子,捂着嘴笑道: “豫才,你这新衣服款式新颖,用料讲究,尤其显得精神抖擞,哪里买的,我也想买一件” 迅哥儿通过这些日子与汤皖的接触,早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立马察觉到哪里不对,站起来四周打量,就发现了衣服的腰部破了,随即脑子一转,神戳戳的道: “我这件衣服,要说来历,那就大了去了,乃是孤品。我有次在乡下行走,偶遇了一个方外高人,他见我面相骨骼惊奇,实乃人中龙凤之姿,一时欣喜非要送我一件衣服。” 用手指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十分得意的继续道: “我见实在推脱不得,只好接受了人家的好意,没想到今天倒是给了我一个大惊喜” “这衣服善解人意,知道我热,就主动破开一个口子,好让我消除燥热,清凉解暑” 一帮人顿时被迅哥儿的表演所震惊了,接着便是哈哈大笑,纷纷向那道口子看来,只见汤皖以迅雷不及眼耳之势,手抓着那道口子边缘用力一扯,众人只听见“哧”的一声,口子扩大到了胳肢窝。 “我看你这衣服还是不够体贴入微,怎么能光让腰部凉爽,让胳肢窝独受燥热呢不如索性让我来教教她,如何真正成为一件善解人意的衣服,豫才不介意吧” 汤皖指着破到胳肢窝的衣服,苦口婆心道。 “皖之,你教的好,是该让这衣服知道最起码的道德礼仪,不能因为跟腰亲近,跟胳肢窝离的远,就专门给腰开后门,长此以往下去,这衣服不成衣服,人不成人” 钱玄大有把衣服撕到肩膀之势,义正言辞道。 迅哥儿一看这两人唱双簧,赶紧闪到一旁,捂着胳肢窝,推辞道: “诶,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反倒是让你们见笑话了,不过这衣服也就今天刚穿,想来时间还短,怕是还不知道道德礼仪为何,容我回家在慢慢教导” 汤皖背转身子,强忍着笑意,哀惜道: “既然如此,那我等也不方便插手豫才家事,还望原谅刚刚鲁莽之举,实在抱歉” 迅哥儿倒是一副深明大义,连忙道: “见外了不是,要是我见了这事也是忍不住要出手的,合乎道理礼仪便是大事情,不必自责” 汤皖和钱玄相互对视一眼,便已然明了,然后拔腿就跑,独留迅哥儿一人,捂着胳肢窝,暗道失算: “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大抵要找回场子的,来日方长” 随即挥手叫了个黄包车,等到家换了件衣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看了看搭在衣架上破衣服,自言自语道: “我大抵要找回场子的,当许早不许晚” 于是弯下腰,从床下搬出两坛酒来,对着酒坛子,严厉训斥道: “你衣服兄弟刚让我丢了面子,晚上你得替我找回场子,否则便以后拿你当夜壶用” 汤皖和钱玄又跑了一路,转个弯便看不见豫才,于是两人都停了下来,双手衬着膝盖,相顾无言,唯有爆笑。 汤皖忍俊不讥道: “豫才这回吃了个哑巴亏,怕是要找回场子了” “他是铁定要的,不然晚上睡不着,我猜他等会就得到你家” 综合考量之下,汤皖觉得以迅哥儿的心性,肯定吃不了过夜亏,大概率晚上就要支起摊子开干的,于是道: “赶紧回家,想办法晚上治治他” 一路小跑到东交民巷,走进小院,汤皖才感觉到了一丝心安,这西装穿的实在是紧巴,领带也缠的脖子疼,跨进房间,赶紧换了一身便装。 钱玄已经在厨房里生火烧水了,见汤皖出来,扯着嗓子喊道: “皖之,你赶紧想个法子,我总感觉豫才来者不善” 汤皖以一个极为舒服的姿态躺在躺椅上,双手枕着头,舒缓的吐着气,看着泛红的天际,陷入了沉思。 脑海里像放电影般的想起了今天下午北大的一切,乌泱泱的人员,哗啦啦的掌声,辜老爷子的大气魄,以及自己的狼狈逃窜 这一切的一切在脑海里不断的此起彼伏,交替上演,让自己的心脏变得忽快忽慢。 根本就没注意到钱玄在说什么,只是呆呆的躺在那,像是睡着了一样。 待钱玄提着一壶沏好的茶走过来,才发现睁着的双眼,疑问道: “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入迷,喊你都听不见” 这才把汤皖拉回到现实,反问道: “喊我干嘛” “赶紧想个办法,豫才晚上肯定有准备,今天是个大喜日子,得好好安慰安慰他嘿嘿” 看着钱玄一脸的天真烂漫,汤皖为之一顿,心头过一遍,已然恍然大悟,原来这货打着驱狼逐虎之意,竟干起了合纵连横的勾当。 于是拍了拍胸脯,假装热乎的回答道: “莫慌,一切有我在” 第二十七、闭门三十日(已经更改成签约状态) “啪啪啪啪” 大门被敲响,两人相视一笑,打开门来,竟不是豫才,来者是逷先先生,汤皖赶紧请先生入内。 “我给他的地址,估计是有人找到他那里来了,又推脱不得”钱玄小声说着。 汤皖只道:“恩”,便开始招呼起逷先先生,奉上茶水,却也大概想到了逷先先生的来意。 三个人边喝着茶边聊着下午北大的事情,汤皖一边搭着嘴,一边在考虑逷应对之策,聊了一小会就听见逷先先生说道: “皖之啊,其实我之所以来呢,一是为祝贺” 汤皖连连谦虚道: “不敢当不敢当只是运气好些” 却不料,逷先先生另有所指,严肃道: “我在下面仔仔细细听完了整场,对我这个研究历史的人触碰很大,我隐隐觉得自今天后,白话文将迎来它的时代,若真像你说的蝴蝶效应那般,这必然是一件载入历史的大事件,怎么能不为此祝贺呢” 汤皖的脸色瞬间变得尴尬无比,老实巴交的逷先先生啥时候也会义正言辞的挖坑给人跳了,还平白无故的遭到了钱玄的讥笑。 只得厚着脸道: “先生说的对,应当祝贺” 刚还严肃的逷先先生就立马变回了原样,道: “我比你和德潜大不了多少,之前就和你说了,直呼我字就行,见什么外啊” 汤皖一时未转换过来,直接答道: “好的,逷先先生” “哈哈哈” 在一旁的钱玄被逗得忍不住了,笑出声,逷先先生也很无奈,汤皖更无奈,这该死的习惯,不过若只是喊逷先,不带先生,总觉得很别扭 倒是钱玄实在看不下去了,索性打岔道: “有外人在喊逷先先生,没外人直接喊他老朱不就得了,还逷先先生,你咋不喊我德潜先生呢” 汤皖一听,这个主意不错,喊老朱既可以拉近关系,又不显得拘谨,逷先先生也觉得挺好,连连点头。 解决了称呼问题后,就听见老朱犹豫的说道: “皖之啊,今天来一是祝贺,二来呢,其实是有事相求,其实吧” 汤皖当然知道老朱的来意,但人家还没开口说,总不能自己主动挑明吧,只好道: “老朱,有啥事,你说呗” “其实吧呃呃” 老朱心里纠结啊,汤皖什么性子,早就在钱玄那里就知道了。素好清净,不喜欢凑热闹,也不喜欢干出风头的事,但一想到来之前,校长嘱托他的话。 “今日汤皖先生所讲,意义重大,应该被更多的北大学生听到。听说先生与之相熟,不知可否能替北大邀请汤皖先生择日来此演讲” 于是厚着脸说道: “受人之托,想邀你近日来北大做一次公开演讲,可否” 看着老朱窘迫的样子,汤皖噗呲一笑,道: “我还以为啥事儿,就这直接说就完了,磨蹭半天,还以为你要借钱,不过最近可能是没空了” 见汤皖没往后说,钱玄只得接过话来,解释道: “他汤皖之在你来之前,刚刚做了个决定,要闭门不出一个月,专门研究白话文” 这话还得是钱玄说,要是从汤皖嘴里说出来,那味道就不一样了,容易产生误会,至于到底是不是研究白话文,这个不是重点。 老朱虽然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却也不显得沮丧,毕竟人家要专心研究学问,不得空,不是不卖自己面子,而且自己对校长也能很好的交代,于是,嘱咐道: “搞研究最重要的就是专心致志,不能被打扰,这个我有经验,能理解” “真是对不住了,今日我自己也受益良多,想趁热赶紧整理一番”汤皖抱歉的说道。 正在这时,大门被敲响了,就听外迅哥儿在门外大喊: “快出来个人,帮我搬酒” 这是得有多少酒,才能一个人搬不动,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无言以对。待打开门来,便看到门前有两个酒坛子,目测一只坛子至少可以装二十斤,而迅哥儿正在给两个黄包车师傅付车钱。 “呦,怎么逷先也在,真当来的好时候” 迅哥儿抱着其中一个酒坛子就往院里走,边走边说道: “你们今晚可有口福了,这可是我珍藏的老家黄酒,晚上定要痛饮一番,以作庆贺” 看着两大坛子绍兴黄酒,汤皖莫名的感到心里一震,只觉得这哪里是 来喝酒庆贺的,简直就是寻上门来报仇的 不过随即想到了钱玄,心里暗道: “哼这样也好,你钱玄有张良计,我汤皖自然有过墙梯;你钱玄可以合纵连横,我汤皖自然可以将计就计,只是可怜了老朱” 既然要喝酒,自然是要准备下酒菜的,不过汤皖孤家寡人一个,下个面管饱还行,做菜烧饭却是不在行。 好在钱玄自告奋勇去酒楼买饭菜,乐得迅哥儿,汤皖和老朱坐在院子里喝茶聊天,侃大山 汤皖看到迅哥儿重新换了一件衣服,便指着衣服打趣道: “豫才,你这是回家把新衣服教育好了” 迅哥儿把着个茶杯,小口嘬着,颇显生气道: “一回家就和它讲道理,教育它什么是道理礼仪,哪知它根本不愿意听,就更别提改正错误了,我一气之下就把它挂在衣架上,狠狠的骂了几句” 汤皖暗骂自己愚蠢,怎么能和迅哥儿谈这类似是而非的话呢,却也不得不接上迅哥儿的话茬,想了想回道: “你那件新衣服毕竟高人所赠,想必自是不凡。以前跟着高人混,自觉高人一等,如今跟了你这普通人,自然是不服指教的。” 迅哥儿不屑一顾道: “它也不想想,高人为什么不要它了” “就是因为想不明白,所以才自视高人一等,殊不知,是自己不适合高人穿戴了” “所以才要骂,狠狠的骂,只有骂醒它才能救他” 汤皖一边喝茶,一边心里感慨,迅哥儿还是那个历史书上的迅哥儿,不怕得罪人,换做自己估计是作不出骂人的事情来 老朱一边喝着茶,一边听着两人说话,竟发觉完全不知所云,却也耐着性子等两人不说话的时候,才问道: “你们俩说的什么跟什么什么衣服,骂人,救人的” 迅哥儿沉这个脸,只顾喝茶不说话,没办法,汤皖只好解释道: “豫才的意思是,有些人冥顽不灵,非要守着文言文那一套,偏还觉得高人一等。殊不知,已经遭到了社会的淘汰还不自知,所以他要去骂他们,把他们骂醒” 老朱捂着额头,暗笑道: “这确实是豫才的风格,骂人是他的拿手好戏” 第二十八章、世界之大,未曾踏遍,何以道死? 一说到迅哥儿骂人,汤皖也不自觉地笑出来声,虽说同样是骂人,但怎么也让人生不出讨厌来,这大抵是人格魅力的缘故吧 三个人就又一边喝茶一边聊天,好在不长时间,钱玄就回来了,后面跟着几位酒楼送餐的伙计,手里大锅小锅的端着七八个菜。 虽然看不见菜品是啥,但光闻着香味,便觉得下饭。 虽说是十月底的天气,但却丝毫没有寒冷的迹象,汤皖去房间把所有灯都打开,灯光刚好透过窗户把院子里照的晕黄,刚好也能看得清石桌,于是就把菜摆在了院内石桌上。 钱玄去厨房取杯子和碗筷,迅哥儿在熟练的开启酒坛子的泥封,刚掀开盖子,一股浓郁的酒香味就在院里四窜,刹是好闻。 迅哥儿一边清理坛口的脏东西,一边嘴里说道: “这酒可是我托人从老家特意带过来的,正宗绍兴黄酒,就是有钱也买不到” 汤皖揣着个胳膊,戏谑道: “嘿嘿,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酒是好酒,但却不是奔着请我们喝好酒来的” 迅哥儿见卖好不成,果断委屈道: “饶是你一张好嘴,卖了便宜,还讨不到你的好,我这是做了亏本的买卖” 钱玄一只手拿着一把筷子,一只手端着一叠碗,看见迅哥儿吃瘪,乐得高兴道: “能让豫才大喊吃亏的,我看除了皖之,别无他人,莫非皖之有什么绝招能专门克制豫才不成” “克制谈不上,只是有点心得体会,你要是不介意花点钱,我倒是可以指导你一二” 打嘴炮而已,又不是谈文学上的事,无关乎文学素养高低,只在于嘴巴利不利索,汤皖还是有自信可以拿捏的。 迅哥儿一手托着坛子底部,一手抓着坛口上沿,挨个倒酒,泛黄的液体散发着一股浓郁且独特的香味,恨不得先饮一口。 这个时代是讲究道德礼仪的,若是真的拿起来就喝,怕是要被鄙视的,忍着心里的欲望,待全部斟满酒,礼毕,方可对饮 汤皖品着诱人的酒液,放在舌尖轻轻搅拌,充分感受酒的甘醇后,才让它顺着喉咙缓缓滑落,迷醉道: “真当是好酒,豫才有心了,分外感谢” “也只有你皖之面子大,我和老朱可算是沾了你的光,来,先敬你一杯”钱玄托着杯子,正色道。 汤皖放下手里的筷子,举起杯子,忽然想起了第一次与钱玄见面的时候,不禁有些感慨,二话不说,一饮而尽。 钱玄见了,动作丝毫不慢,也是一饮而尽,见汤皖用手指向了大门口,俩人皆相互一笑,意指第一次遇见是在钱玄家的门口,一切尽在不言中 待汤皖吃完几口菜后,老朱举着杯子,道: “皖之,我虽与你接触时间不长,但也是看得出来你是个有本事的人。我是搞历史研究的,下午过后,我便知道你的思想已经走在了这个时代的前头,将来是要青史留名的。” 眼看着老朱还要往下说,汤皖感觉自己浑身汗毛都要立起来了,哪能受得了当面如此夸奖的,只觉得极其尴尬,赶紧挥手示意不要说,抢着先说道: “老朱你说这话就没意思了,简单夸几句以谢这蹭饭之情也就算了,怎么还扯到青史留名上去了。我汤皖有什么本事我自己最清楚,与你所说的更是远远不及” 说完举起杯子,同样一饮而尽,老朱见此,也就不继续说了,只得一口干了杯中酒。 迅哥儿提着酒坛子,一边倒酒,一边开玩笑道: “老朱说皖之将来是要青史留名的,若是以外人来看,绝对会认为十之八九,但我们自己人却是打死也不相信” 钱玄趁机插上一句: “若是在青史留名和孤独终老之间只能做一个选择,皖之肯定毫不犹豫的选择孤独终老” 老朱放下手里的筷子,嘴里也停止了咀嚼,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任谁在这两者之间做选择,怕都是要选择青史留名,只得眼巴巴的盼着钱玄快释心中疑惑。 “为什么” 哪知迅哥儿干净利落的回答道: “因为他怕死” 汤皖面对这俩人的打趣,也只能以苦笑面对,随后缓缓道: “我自然是怕死的,不过暂时不怕死,至于以后怕不怕死,就不知道了” “你以后大抵还是要怕死的” 迅哥儿盖棺定论的一句话惹得大家轰然大笑,汤皖也是笑的合不拢嘴,丝毫不在意这俩人以自己怕死来取笑,反而觉得心情倍儿轻松。 以前自己怕死是藏着不让人知道,现在怕死是正大光明的怕死,前后心境一比较,仿佛是挣脱了束缚般的自在 汤皖举起杯子,示意大家一起饮一杯,待此杯喝完,便看到老朱还是皱着眉头,一副想不通的样子,却也不打算去解释什么。 老朱或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犹豫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心里疑问,局促道: “为什么要怕死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这个问题,之前钱玄同样问过,汤皖却是没有回答,但迅哥儿和钱玄其实心里清楚的很。既然又提到了这个问题,见逃不过,汤皖觉得还是得回答一下,毕竟老朱不是他们俩,于是认真答道: “人活一世,何其短暂,匆匆年华,转瞬即逝,世界之大,未曾踏遍,何以道死” 迅哥儿和钱玄互相看了看,无言以对,皆苦笑,唯有老朱恰如其分的点了点头,以示明了。迅哥儿举起杯子,一言不发,照着嘴里就是一口闷,汤皖自知理亏,也是跟着一口干了。 几口菜下肚,汤皖看到气氛有些不对,便想转移话题,聊聊别的,忽然看到老朱不知什么时候,脸色已有红润之色,借机问道: “老朱,今天谁请你来当说客的” 老朱抹了脸上的细汉,答道: “我们学校的校长” “北大校长” “不然你以为呢” 汤皖倒是没想到竟然能被北大校长邀约演讲,不禁对北大校长产生一丝好奇,忙问道: “他下午有来看么” 老朱十分确定的回答道: “当然去了,你应该是没注意,他在门口的学生堆里,从头听到尾,后来又追着你跑到校门口” 这么一说,汤皖立马想起了自己演讲的时候,貌似看到了一个站在学生堆里格格不入的中年人,忍不住惊呼道: “北大校长竟然追着我跑” 第二十九章、酒无第二 “北大校长追着我跑” 钱玄听到此话,“啪”的一下站起来,举着杯子,叫道: “古有三顾茅庐,今有北大追皖,当值的为此喝一杯,我先干为敬” 汤皖本来还想说浅饮一口,意思意思,话到嘴边,就看见钱玄一口干完了,只得苦笑着脸,一口干了。这边刚夹了口菜,还未进嘴,那边就见迅哥儿抱着酒坛子已经斟满了。 迅哥儿今天晚上倒酒行为异常积极,直到所有的杯子都处于满杯状态,才作罢,等汤皖已经吃了几口菜,便起身招呼道: “我欲祝皖之拔得头筹,当为我们作得榜样,先敬一杯” 汤皖只得悻悻举杯对饮一杯,哪知钱玄滋溜的一下,提起酒坛子就把两人空杯满上,接着便听到迅哥儿继续道: “自龙泉寺一遇,与你交谈,顿觉新奇,着实有趣,而后便心里记下你这号人。如今借你的话一用,这第二杯当敬我们的友谊之船,越来越稳固” 汤皖觉得此刻的迅哥儿似乎过于庄重肃穆,连带着钱玄和老朱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直瞪瞪看着迅哥儿仰头一杯下肚。 虽然这江南黄酒不似白酒那么入口火辣,但着实连续如此两杯干完,却也是有点够呛,汤皖倒还好,吃了口菜,平缓一下。 迅哥儿却是连菜都不吃,只是哽咽了一下喉咙,待酒入胃后,就又自顾自的倒满,举着杯子,目光铮铮道: “今日在北大听得皖之演讲,我便已然觉得,新的时代即将到来,这一杯我不敬你皖之一人,我要敬在座的所有人。” 随即扯着嗓子大喊道: “愿我中华之民族,崛起于世界;愿我辈之青年,发奋于明天;愿我四万万同胞,脱离苦难,共襄盛举” “啪啪啪啪” 汤皖自来到这个时代,从未有像此刻这般,大受感动之余且心潮澎湃。这一刻的迅哥儿是浑身散发着光芒的,他不惧这个时代的枷锁,也不在乎流言蜚语,执意要独走在前方。 正如迅哥儿经常所说的那句话:这个世界的大多数人都喜欢坐着,因为坐着舒服,但他就要站着,不屑与之为伍。 收起了心思的汤皖,摆正姿态,郑重的举起杯子,弯腰鞠躬至礼毕,一口饮完才落座 眼睛正瞥见到迅哥儿弯着腰,捂着嘴,干呕,汤皖端着茶水,过去拍了拍背部,刹似心疼的说道: “豫才,你先别喝了,喝口茶水,再吃点菜压压酒,你喝的太猛了,容易出事” 迅哥儿却是拒绝了递来的茶水,只是自己弯着腰,捂着嘴,发出干呕的声响。 老朱手压着胸口也同样一口干完,满脸通红的坐在那里,右手撑在桌子上,直喘着粗气,应该是喝多了。 钱玄则却大受鼓舞,把腰板立的笔直,直盯着迅哥儿,目光凌冽道: “豫才,你且放心,我钱玄必将一战到底,即便是豁出性命,也无法阻挡我之决心” 过了一小会,迅哥儿招着手要茶水,喝了几口,又吃了几口菜,这才缓过来,就听见汤皖贼兮兮的打岔开玩笑道: “豫才啊,你这两坛家乡老酒颇有将军之姿,何不站你边上左右,替你挡酒,否则如此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找回场子” 迅哥儿丝毫不在意取笑,边夹菜,边装蒜道: “找什么场子今天之来所为庆贺,又不是来拼酒的,只要友谊之船尚在,机会有的是” 见迅哥儿装傻,汤皖可不愿意放过,接着道: “我记得豫才没喝酒之前,气势颇为强势且足多,怎么现在变得如此识趣” “这不是识趣,是识时务者为俊杰。”钱玄没来由的一句。 汤皖蓦然的转过头去,笑眯眯盯着钱玄问道: “你既然看的这么清楚,如今机会来了,何不抓紧把握” “非也,非也,趁虚而入非君子所为,我钱玄岂会行这等之事” “呵呵”汤皖不由得心里暗笑道。随即一想便已然明白场上的局势,钱玄和迅哥儿应该是打了默契牌,一上来就拼命的行车轮战,轮流敬酒,偏偏还能找到无法拒绝的由头,结果喝着喝着见灌不倒,便开始高挂免战牌,又岂能如他们所。 汤皖撸起袖子,提起酒坛子先给自己倒满,又给他们俩满上,对着钱玄道: “当初刚回国,人生地不熟,幸得钱玄兄帮衬,才得以有今日,此一杯当敬钱兄帮衬之情” 钱玄面露难色,自己酒量自己清楚啊,知道汤皖来者不善,但是这理由无法拒绝,只得硬着头皮,接下这一杯,却 是刚举杯至嘴边,就听见汤皖说道: “我看钱兄今日也饮了不少酒,便饮其一半如何” “甚好”钱玄答应的干脆。 汤皖饮完半杯,却依旧把剩余的半杯举在空中,继续道: “当日环球地理被退稿,钱兄听闻后,跑东跑西,更是与太炎先生推荐之,我内心备受感动,这第二杯当感谢钱兄推荐之情” 嘴里还在嚼菜的钱玄,只得又喝下半杯,本以为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哪知汤皖提着酒坛子,又把杯子满上,继续说道: “后来我囊中羞涩,钱兄怕借钱与我遭拒,便让三个孩子拜我为理科先生,助我度过那段困难时间,这第三杯当谢钱兄尊重之情” 听到汤皖如此说来,钱玄自知这第三杯是无法避免了,索性咕隆一口就是一半,心里暗道: “如此这般继续下去,今晚怕是要栽跟头” 感谢完了钱玄,汤皖眯着眼睛,微微露笑,拎着酒坛子,看着埋头大吃的迅哥儿,直接了当的说道: “是半杯半杯的喝,还是一次性喝一杯半,你选一样,我懒得找借口” 眼瞅着是逃不过,迅哥儿咽下嘴里的菜,豪迈道: “说那场面话干啥,一次性的” 结果酒坛子只剩最后两杯,眼看汤皖就要去开第二坛,吓得钱玄赶紧过来,一把搂住汤皖,急忙道: “这等好酒,怎能如此喝完真是暴殄天物,赶紧存起来,下回在喝” 汤皖哪能不知道钱玄的小九九,一边假装要开酒,一边戏谑道: “有道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酒桌上自然也是如此,自当分个上下高低” 最后一坛酒肯定是不能在打开了,老朱已经趴在桌子上,没了动静,钱玄和迅哥儿自知不是汤皖对手,却又不能直接认怂,毕竟好面子。 迅哥儿见此,义正言辞道: “好酒得来不易,当珍惜,岂能牛嚼牡丹,下回在喝” 见两人眼神闪躲,汤皖知道,应该是把这俩人在酒桌上征服了,也就不乘胜追击了,毕竟喝大了伤身体就只是笑眯眯盯着迅哥儿和钱玄看,片刻过后,三人皆哈哈大笑。 “那我们接下来,喝喝茶聊聊天” “甚好” “当是如此” 第三十章、谁还记得我 钱玄正在收拾桌子上的盘子杯子,迅哥儿去沏茶了,汤皖则是架着老朱往房内走,轻轻放倒在床上,盖上一层薄被,看着伶仃大醉的老朱,没来由的感到好笑。 本来迅哥儿和钱玄俩人私下默契同盟,打算给汤皖挖坑跳,结果三个参战人员完好无损,在一旁观战的老朱却被战斗余波误伤了。眼看着天色已晚,老朱又如此模样,索性便留下老朱休息,等明天天明在做打算。 院里不知什么时候起了小风,吹的树叶摇摇晃晃,微微作响。今晚的月亮只剩一条残弦,幸亏房内的灯光还算亮堂,能映衬到院里,借着昏黄的光亮,三个人又品起了茶。 刚沏好的茶水,有点烫嘴,迅哥儿在茶杯边缘轻轻吹气,然后才小嘴抿一口,吐掉吃进嘴里的茶叶。 这一时半会,大家都不想说话,刚吃完饭,喝完酒,脑子正被迟来的酒劲撞得嗯嗯作响,汤皖倒是没感觉到有什么醉意,只是没来由的不想说话了。 “不知明天报纸会如何写”钱玄突然说道。 汤皖当然也听到了,不过嘴巴却不想动弹,心里却是想着,管他怎么写,反正自己闭门不出一个月,外界之事与我何关。 “不作多想,今大多报纸之德行皆以私利为重,岂会如你我想象一般不过,与前日比较一二,应有所收敛”迅哥儿猜测了一下道。 钱玄不假思索道: “我不知其他报纸如何,单论京报而言,应该会站我们这边,他们总编也是支持白话文的” “你还认识京报总编”汤皖好奇的问道。 “也不算认识,点头之交而已,之前投过几篇稿,说过几句话。哦,对了,今日他就在现场记录,我还和他打了招呼”钱玄一一道来,如实回答道。 汤皖在演讲的时候确实看到最右边坐着几个手拿笔记本的人在记录,不过倒是不知道京报总编在,不过认不认识又如何,反正也没有事情要求人家。 说到了京报,钱玄顿了顿,又道: “京报以敢说话著称,颇有名声,前几日那么多家报纸骂你,京报可是没有的,写那篇文章的就是他们主编叫邵飘萍,搞好关系总是没错的” 汤皖想起来了,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不过也就那么回事,没有巴结的想法,敷衍道: “报纸讲究事客观报道事实,不过做了本职工作而已,何需感谢” 说到此处,突然想起了以前看过的某弯新闻报道,顿时笑出声来,惹得两人一头雾水,连问道: “何事可笑” “突然想到了一件可笑之事,一时没惹住而已,和你们没关系” 听到汤皖这么说,两人就更好奇了,钱玄一个劲的催促道: “什么可笑之事,说出来,让我俩也乐呵乐呵。” 见汤皖没理,又继续说道: “我也借用你的一句话,再不说,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了” 感受到了钱玄赤裸裸的“威胁”,汤皖暗道好笑,依然不慌不忙的喝口茶水,随即正色道: “你能吃得起茶叶蛋么” “啊” 两人一时未反应过来,便又看到汤皖捂着嘴在大笑,顿时觉得被冒犯了,就见钱玄莫名的严肃道: “皖之莫非取笑我等茶叶蛋不足道矣,若是愿意,可以一年吃到头” 汤皖幽幽的暗笑随后解释道: “我之前在海外流浪时,曾遇见一东方人,他问我,你们中国人能吃得起茶叶蛋吗我当时就笑了,然后说茶叶蛋乃是极其贵重之物,非大节日不得吃” 原本以为两人会笑,却是没有,反倒是变得愤怒极了,汤皖意识到这个玩笑开得过了,于是正言道: “外国人认为我们吃不起茶叶蛋本是无稽之谈,我们何须去在意别人的看法” 却没想到,迅哥儿此刻毫不留情的批评道: “身在他乡,如遇他人辱我国家,定要当场驳斥,予以反驳以护我国家之尊严,岂能说玩笑之语” 汤皖看着不苟言笑的俩人,顿时心里暗道后悔,本来挺融洽的气氛被一扫而空。往往有时候的一句无意之话在不同的立场就有不同的意思,这也让汤皖下定决心,以后说话得多过过脑子,免得惹出现在的尴尬。 沉默一会后,气氛缓和了许多,汤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身上的钱好像不多了,这里的房租太贵了,物价也高,花钱如流水,一时觉得难办,于是问道: “可有适合我的工作” 钱玄窃窃道: “当然有,就怕你不 愿意” “说来听听” “去北大演讲,光出场费就不少。” 汤皖顿时尴尬道: “我才不去,免得遭人眼红” “那就写文章,润笔费也是够的。” 汤皖无语道: “我什么水平你一清二楚,丢不起那人” 迅哥儿接上话来,冷言嘲讽道: “写不了文学,写你擅长的,比如环球地理,啧啧,千字一元,这稿费真是高” 这个倒是可以考虑,不过汤皖心里总有一句麻麦匹想讲。环球地理这一类的作品可不像某文学类作品,字数可以无限水,水到读者想骂街。 心里在稍微一换算就觉得写环球地理太不值当,一部文学小说水起来几十万字轻轻松松,顿时真心觉得有文采真好,躺在家里赚钱 不过算算全部家当,省着点花一个月还是没问题的,索性把赚钱这个问题抛到脑后,得过且过是一天,船到桥头自然直。 “你真的要闭门一个月” 钱玄有点不信,在这个通行不便,没有网络的时代,闷在家里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 “当然,说到做到” 听到汤皖斩钉截铁的回答,钱玄不由得邹起了眉头,哀叹道: “有些人找不到你,估计会找我们俩,迅哥儿名声在外,他们不愿碰钉子,怕是都要来烦我的。” 这种情况很大可能出现,于是汤皖提议道: “直接说我要在家里研究学问,总是不好意思打扰的” 钱玄又道: “那一个月后呢还是会有人来找你的” “那就一个月后在说,到时候谁还记得我。” 其实心里想的是,一个月后某人就要称帝,到那个时候,整个社会的舆论中心都是那件事,将会霸占所有的热门头条,谁还会记得自己一闪而逝的流星 第三十一章、这次彻底出名了 老朱次日一大早就醒了,一睁开眼就看到汤皖趴在桌子上睡觉,揉了揉干涩的眼睛,一下子就想起来,昨晚被放倒了。 脑海里回忆到昨晚喝酒的片段定格在迅哥儿连喝三杯为止,此后便一无所知,暗道一声“没用”后,轻手轻脚的掀开被子。 细微的声响还是惊醒了汤皖,看到已经睡醒的老朱,连忙倒一杯开水递了过去,宿醉以后,第二天早上起来,嘴巴会干的很难受。 老朱也不客气,接过杯子就几大口喝完,顿觉得喉咙畅通,浑身舒坦,连忙起身道: “皖之,谢谢了” “客气啥呀,肚子饿了吧,我去街上买点早餐” 边说着,汤皖就准备出门去,哪知却被老朱叫住,像是有十万火急的事要做,急忙道: “皖之,不要买,我得赶快回家一趟” 汤皖愣了愣,随即挽留到: “吃个早餐又不打紧,醉酒空腹难受的很” 老朱一想起这件事,那还顾得了其他,手脚麻利的敬个礼后,就风风火火的往家赶,看的汤皖是晕晕乎乎,不过老朱执意要走, 随即去院子里准备洗漱完,去床上美美的睡一觉,哪知刚洗完脸,就看到院子里闯入一个急急忙忙的身影,正是去而复返的老朱。 汤皖端着脸盆走出厨房,一边往院里树根处倒水,一边喊道: “老朱,你干啥呢可是落了什么贵重物品” 神态紧张的老朱,吞吞吐吐道: “皖之,我我想” 汤皖赶紧提步上前,连问道: “遇到啥事儿,赶紧说,别磨磨唧唧的” 犹犹豫豫的老朱,最终咬着牙,尴尬道: “昨天未归家,招呼也没打,后来喝酒便忘记托人回家传话,我家夫人苦等一夜,怕是今天发难于我,若是今天上门前来询问,请皖之一定实话实话” 汤皖还道什么大事,给老朱急的如此模样,原来是怕家中夫人误会昨夜未归,乃是出门鬼混去了,强忍着笑意,拍了拍老朱的肩膀,安慰道: “放心,若是嫂子前来,定当如实相告,不教你为难” 老朱暂时是松了一口气,只是脸色仍旧凝重,道一声“谢谢”后,马不停蹄的往家赶,刚出大门转个弯便消失了身影。 一想到老朱原来还是个如此惧内的,汤皖便忍不住哈哈大笑,也算是给闭门三十日提供个解闷的乐子。 梳洗完毕,吃了点早餐,大门一锁,然后就往床一钻,一觉睡到傍晚才醒来,这个时候外面已经开始起黑了。 要不是因为肚子饿的难受,指定能睡到明天早上,一个野猪翻滚起床来,穿好衣服,赶紧做了碗炸酱面。 取回门外的一叠报纸,边吃炸酱面便看报,结果吓得汤皖差点一口咬到舌头,立马翻开所有的报纸,皆在首刊醒目位置重点报道了昨日北大论战一事。 尤其是京报,用“白话文的时代即将来临”为题,着重介绍了论战的过程极其结果,把汤皖称之为打开白话文世界的人,文章末尾的社评更是夸张,汤皖注意到撰稿人便是邵飘萍 其他的大大小小的报纸都是在猛夸汤皖,连袁大头的政府机关报刊都明确表示支持白话文的普及,并且对汤皖进行的着重的夸赞。 如果说其他报纸报道是为了增加销量和扩大影响力,那么袁大头的政府报刊为什么也要加入进来呢汤皖在脑子里飞快的思考,不久便知道了此举的用意之在,定是为了引导舆论方向,转移公众注意力,因为马上就进入十一月了,十二月可是要出大事情的。 不仅仅是首都,平津的大公报,沪市的申报,还有英文版的字林西报等等全国一系列有影响力的报纸,无不在这天的首刊位置刊登 汤皖这下子是彻底出名了,全国人民都知道又这么一号人物,敢与辜汤生于北大当众论战,连带着那首无题也一下出名了。 以前白话文作文章一向被认为粗俗,不惧美感,但无题一出,一切都被颠覆了,原来白话文也是可以写出这等具有美感的作品。 特别是写通俗文学的地下作者们,把无题不要命的夸,强烈支持白话文普及,尤其得到了鸳鸯蝴蝶派的鼎力支持 孟邹虽然还在回去的火车上,但是却是已经拍了电报传回了上海,仲浦先生早就拿到无题,连连称赞。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此句短短数十多字,便已经将人物,地点,事情交代清楚,仿若让我们置身于其中。最妙的便是为什么楼上的人看到你 ,却不下见面,是想见却不能见还是能看一眼就好的满足。” 白沙先生也是很激动,拿出毛笔一边念道,一边在纸上写下: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却装饰了别人的梦。” “这一句不但作为上两句的情感寄托,更是把浓烈的情感推向了顶峰,简直妙不可言” 仲浦先生靠在桌子上,嘴里又念叨了一边,连忙问道: “你说他汤皖之是如何想到,用白话文写出这等美妙的诗句的” 白沙先生没有回答,却把写好的纸张拉开,双手托在空中,眼睛里的全是赞叹,品了几次才道: “孟邹真当是好运气,不仅亲眼目睹了北大论战,还和皖之先生一起待了几天,你说皖之先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只见仲浦先生微微仰头,回想起接触汤皖以来的种种,忍不住的道: “我虽然不知道汤皖之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他一定才华横溢,具有大气魄,否则怎敢与辜汤生论战” “辜汤生什么人我们都清楚,国学大师,知识渊博,为人孤傲,能入他眼的人不足一手之数,这么些年谁能让他吃瘪唯有这个横空出世的汤皖之一人而已” 紧接着就看到仲浦先生激动的握着白沙先生的手,大声说道: “白沙汤皖之短短几天就把白话文普及往前推进了一大步,我们何其幸哉” 第三十二章、夜晚来人 这次是真的全国出名了,但是汤皖却是怎么也无法开心起来,反倒脸是拉的越来越长,碗里的炸酱面它突然就不香了 汤皖大口吐着浊气,心乱如麻,在院里走来走去,如果只是民间报道也就算了,但被官方媒体直接点名,就说明已经被某些人注意到了,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 在这个特殊时节,要是硬被扯上点什么关系,那就事情大发了,比如某报刊的一则报道题目为白话文提倡者竟公然支持 一想到这里,汤皖顿觉头大,脑子发懵,心里暗骂自己: “让你没事瞎显摆,让你没事瞎逞能,让你没事瞎晃荡,惹出大事情了吧” 不过后悔是没用的,得先想出个法子才是正经,正当汤皖在院里苦思冥想之际,大门被人敲响了,打开门来,来者竟然是大牛 汤皖愣了愣,竟然不是钱玄和迅哥儿,随后赶紧让大牛进来,想必肯定有什么急事,不然不会晚这个时间点来。 大牛不似之前那般背着枪,破军装这会更破了,胳膊上有个大口子,眼睛红的可怕,像是几天没睡觉一般。赤裸着双脚,走路也不甚利索,慢慢的一步一步往前蹭,进门后一句话也不说。 汤皖不知道大牛到底怎么了,只能让大牛坐在石凳上,端一杯水给他喝,哪知大牛看都不看,只是用手指着膨胀的肚子,然后才支支吾吾道: “肚子里都是水,喝不下嘞” “没事喝这么多水干嘛”汤皖好奇的问道。 大牛低着个头,手指紧扣着破衣裳,嘴巴鼓动道: “俺饿了,路上木得吃的,就只能跑到水塘子喝水,喝撑住就不饿嘞” 汤皖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大牛今天状态不对,忙问道: “龙泉寺离我这也不是很远,你咋不知道吃了饭再来” 大牛把头低的更深一些,委屈道: “俺是从平津来的” “平津你换地方了” 怪不得这么些天都不来,汤皖这才焕然大悟道。 “饿了没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边说着,就要往厨房走,哪知大牛却道: “不用专门做嘞,怪麻烦的,剩菜剩饭吃一口就行嘞” 听的汤皖差点气出声来,没好气的骂道: “你这是存心寒碜我呢大老远来,哪有让你吃剩菜剩饭的道理,来回路费都不止这饭钱” 转身就要去厨房,却不料又被大牛叫住了,龇着个嘴,得意道: “俺是走来的,不花一分钱” 汤皖顿时心里一惊,暗道事情不好,这里离天津可不近,再加上没见着四斤,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却是没露出声张,只是指着桌上没吃的炸酱面,道: “你吃这个吧,我没动几口” 大牛一听,立马来精神,右手拿起筷子,抄了一大筷子面条就往嘴里送,蘸料溅在桌子上四处飞。等到这一口刚吃进嘴里,就又马不停蹄的抄起另一大筷子面条准备往嘴里送。 汤皖咬着牙看着大牛吃面条,忙呵斥道: “吃慢点,又没得人跟你抢,着啥急,饿死鬼投胎一样。” 大牛却是不管不顾,着急忙慌的又吞下一大筷子面条,手里的筷子已经准备又在碗里抄了,汤皖见劝不动,索性站在一旁撇过脸去,不忍直视。 直到听见筷子和碗落地的声音,这才转过头来,就看见大牛蹲在地上,双手卡着脖子,嘴里在呕吐。估计是刚吃下的面条,还没到胃里,来不及消化,这会儿已经是干呕的够呛,脖子通红,腮下的青筋都清晰可见。 汤皖赶紧跨过去蹲下,见大牛始终吐不出来,情急之下,就把食指插进大牛嘴里,扣着嗓子眼,这才迫使大牛吐了出来。 先是把吃进去的面条全部吐了出来,地上散落了一大片,然后像是茶壶倒水般的往外吐水。汤皖用手拍拍大牛背部,等好不容易不吐了,就看见大牛还在干呕个不停。 汤皖没办法,只能又把食指伸进大牛嘴里,扣着嗓子眼,直到又吐了一大滩水,这才停止呕吐。吐完的大牛像是浑身虚脱了般,蹲都蹲不住,直往后倒,幸亏汤皖心急手快,一把托住后背,免得躺地上。 把大牛扶到躺椅上躺下,就听见大牛嘴里虚弱的喊着: “面吐了,没了嘞” 汤皖气的一脚踢在躺椅上,骂道: “让你慢点吃不干,又没人跟你抢,这下全吐了吧,饿死你算了” 虽然嘴上说的狠,但实际上却是跑到厨房里,准备熬小米 粥。心里寻思着大牛估计是路上没饭吃,就喝水顶饱,这猛地一吃面,肠胃糟不住,就全吐了 等熬好了小米粥,端出来,就发现大牛已经躺着睡着了,想着肚子里吐了个干净,走这么远的路,又几天没吃饭,别饿出个好歹来。 于是把小米粥放到桌子上,晃了几下摇椅,见大牛眼睛睁开了,便指着小米粥道: “慢点喝了它,锅里还有,吃饱了再睡” 大牛扶着躺椅边,慢慢做起来,用勺子一口一口的吃着,连吃了四五碗才说饱了,汤皖则是拿着个拖把,拎着水桶在清理呕吐物 待大牛吃完恢复了些力气后,这才坐下来,小心翼翼的问道: “四斤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大牛瘪着个嘴,慢慢低下头,眼泪就这么“啪嗒”的直往下掉,声音抽搐着道: “前几天四斤死嘞” 汤皖顿时心里一沉,暗叫不好,连忙问道: “怎么回事” 感觉到眼泪把眼睛给模糊了,大牛抬起胳膊就往脸上蹭去,张着嘴,一边哭一边说道: “前阵子,头儿带着俺和四斤连夜去平津报道,到了地方后就接到任务,说是去城里抓人。那些人个个都有枪,打的也准。头儿肚子上中几枪,倒在地上不动弹嘞,四斤当时脸就被打了一枪,直挺挺的倒下去了,俺一看打不过,就把枪一扔,赶紧跑,然后就找你来嘞” 虽然听着大牛简单的叙述,但是汤皖完全能想象出来,当时的情况一定很惊心动魄,极其危险,这个时候能在平津作事的人绝对不是普通人。 甚至在大胆想象一下,相对于马上要出的大事,在往南边看看,就能知道个大概。 第三十三章、惹不起,躲得起 汤皖麻木的站起身来,背对着大牛,脑子里浮现的全都是四斤的模样。一想到四斤脸都被打烂了,心里就像是烧开的沸水在翻滚,极为心痛。那个始终低着头喜欢用帽檐遮住额头伤疤的小老乡,永远的留在了平津 大牛情绪稍微好转了一点,只是在不断小声的呜咽了,虽然出来闯社会也有好几年,但总归是个20不到的大孩子,哪里见过这等血腥的场面,只怕是当时吓坏了。 领头的倒地了,四斤也不在了,同村一道出来的几个同伴死完了,就剩他一个人了,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实在没地方可去,这才想起住在东交民巷的老乡来。 汤皖沉默许久,才沉着声音问道: “你路上走了两天,怎么不买点吃的” 大牛小声嘀咕道: “俺没钱” “你们俩存的钱呢” 一提到钱,大牛差点又哭了,埋怨道: “俺藏在床下嘞,没带在身上” “你不回去拿钱” 汤皖试探的问道,哪知大牛连连摇头,拼命抵抗道: “不回去了,打死不也不回去了,去了还要当兵,俺要回老家,看俺老娘” “那你钱不要了” 大牛眼神黯淡,犹豫了一会,便立即说道: “俺不要钱了,俺要回老家,告诉他们爸妈,人死在哪块嘞” 汤皖心里五味杂陈,不晓得应该怎么去安慰大牛,也无法直视这个一心要回家的人,只得愣愣的盯着夜空看。 过了好久,才想起来什么,问道: “你身上没钱,怎么回家,这里离老家上千公里路,你要走回去么” 久久没有回答,转过头去,才发现大牛歪躺在躺椅上睡着了。走了两天,又没有饭吃,此刻定然无比疲劳,汤皖进屋拿着一床薄被子给大牛盖上,一时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十月底的天气,夜晚是有点凉快,但看着陷入沉睡状态的大牛,又不忍叫醒,只得换个一床厚被子给大牛盖上,这才进屋躺下。 直到大半夜,汤皖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脑子里反反复复出现的都是四斤的样子,想着想着,眼泪就不自觉得往下流,四斤死的时候应该是头朝着老家的方向把这会也不知道魂到家了没有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了,于是索性一把掀开被子,穿好衣服来到小院里。 大牛睡得正欢实,歪着头,打着小呼噜,汤皖见此暗骂一声:真是个棒槌 半夜里起了点小风,幸好没下雨,天上的月亮就剩一条弯弯的残边,整个院子里黑漆漆的一片,汤皖就坐在卧室门口的台阶上,右手撑着脸,静静的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良久之后,朝地上重重的吐了一口口水,就走进屋内,开灯收拾细软,整理衣服,然后又仔细清点了全身家当,不过三十大洋。 因为生活了这么些天,汤皖倒是对这个时代的物价已经有了清晰的认知,三十大洋可是远远不够的,光坐两个人的火车票都不一定够,心里不由得暗骂自己一声傻逼,那只银白机械手表就卖了90大洋,亏的爹都不认识 不过转头一想,计上心来,可以暂时找钱玄先借点,以后再还,也不是什么大事 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汤皖天蒙蒙亮就把大牛叫起来,烧开水洗个澡,再让他换上一件自己的干净衣服,就出门。 走了老大一会,才到目的地,正是“朝阳门”,此时天边已经露出鱼肚白,远远的就看到了高耸的城门楼子,街道上已经人声沸腾,汤皖带着大牛直奔朝阳门前的菜市场。 “大碗馄饨,大碗馄饨,新鲜的大碗馄饨” 老远的就能听见早餐摊位上伙计的叫唤声,汤皖一听到这声音,就想起了第一次站在护城河边那颗大树下的场景,不禁感叹世事无常。 走到早餐摊位前,询问道: “这位伙计,可还记得于我” 做服务行业的,一年到头的,见过的人不知凡几,哪还能记得月前的事,见此,汤皖提示到: “月初之前,我曾来此,那时空无分无,幸得一位名叫李大胆的义士赠我两碗馄饨。” 说到这,伙计立马想起来了,连忙招呼进来坐,汤皖还是选择了和那天一样的位置,点了两碗馄饨。 吃完馄饨,临走之前,留有一枚大洋,并嘱咐伙计,以这枚大洋请李大胆吃馄饨,直至消耗完为止。 在菜市场,买了些时令蔬菜,一条鲜鱼,半斤肉等便打道回府。摘菜切鱼片肉,开始准备,并让大 牛去请钱玄和迅哥儿中午前来吃饭。 快至中午时候,钱玄和迅哥儿联袂前来,一进院便看到石桌上摆放着色泽好看的七八个菜,汤皖早已恭候多时了 钱玄一屁股坐下,看着一桌子菜,打趣道: “我还以为中午又要吃西红柿鸡蛋面,没想到今天却是换了模样,真是稀奇” 迅哥儿也是自来熟的坐在钱玄边上,淡淡的说道: “无事献殷勤而已,并非专门请你我吃饭,怕是有事要求的” 汤皖暗道迅哥儿是个记仇的人,不过是昨日刚占了便宜,今日便要占回去,无奈道: “请你们吃饭,还不念我的好,真是做得个亏本买卖” 随即给俩人斟酒满上,又朝厨房喊道: “出来吃饭,躲厨房里干嘛” 大牛死活不上桌,就要在厨房里吃,见拗不过,汤皖索性便不再管了,招呼着两人开始用餐,却听见迅哥儿举着酒杯,慢悠悠的说道: “本来以为今日能占个便宜,没想到却还是失了算” “此话怎讲”钱玄问道。 迅哥儿先是小酌一口,随后便道: “人还是人,酒却非酒” 汤皖大感尴尬,连忙道: “好菜不怕慢,好酒不怕晚,晚上再续前缘” 不得不说,汤皖做的几个菜,先不论味道与否,但就卖相而言,看着就食欲大振,酒至一半,这才厚着脸皮道: “感谢能前来赏脸吃饭,乃是我的荣幸” 俩人一看,如此客气,应该是正事来了,于是放下筷子,道: “所求何事但说无妨” 汤皖组织了一下语言,道; “最近闲来无事,想来无聊,之前也一直旅居海外,未曾归国,祖国之大,我想去看看,无奈口袋寒酸,所以想筹借一二” “哈哈哈哈” 两人听完皆大笑,就听见钱玄说道: “什么祖国之大,想出去看看,无非就是避祸而已,还整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谁不知道谁啊” 见被拆穿,汤皖也不脸红,只是给两人倒酒,边倒边说: “说的什么话,文化人的事怎么能用避祸呢就是想出去看看而已” 迅哥儿不理这些话,只是问道: “要借多少钱” 汤皖有些疑惑,迅哥儿经常穿带补丁的衣服,怎么会有钱借不自觉的把眼光投向了钱玄,惹来一阵哈哈大笑。 钱玄捂着个嘴,讥讽道: “你该不会以为豫才和你一样穷吧” 汤皖杵了一下眉头,表示不甚清楚,就又听见钱玄说道: “他工资比我高多了,每个月300大洋,谁和你一样穷” “我见豫才如此朴素,以为经济有些拮据” 哪知迅哥儿嚼完嘴里的菜,反问道: “有没有钱和打扮朴素有甚关系” 又是一句麻麦皮不知当讲不当讲,心里暗道:迅哥儿也是个老凡尔赛了 第三十四章、逆光前行 (求点月票,冲个榜) 午饭过后,几人喝着茶闲聊一会,钱玄和迅哥儿就回去了,说晚上再来,汤皖连忙郑重感谢,这年头能出手借钱给你的,都是信任你,把你当做真心朋友的。 果真傍晚的时候,钱玄就和迅哥儿来了,一人递过来一只盒子,里面整整齐齐的摆放的全是大洋,一数过后,乃是整整五十大洋。 钱玄鼓囊着个嘴,还是叮嘱道: “出门在外,身上还是钱多一点好,也不知道你要去哪,怕当地没有银行兑换,只好下午跑了一趟,给你换了现大洋” 迅哥儿没那么多话,只是把盒子往汤皖手上一放,就去石桌自顾自的给自己倒茶,边倒边打趣道: “想要喝好酒,还得要借钱,这是什么道理” 汤皖哪能不知道迅哥儿这是在照顾自己的情绪,朋友之间不需要说场面话,于是,接过话来得意道: “想喝酒简单,但和什么人喝酒,得有讲究现在外面想找我汤皖之喝酒的不知凡几,豫才啊,其实你赚了” 迅哥儿没料到这话竟被说反了,又接着道: “那你倒是出门去,凭白窝在家里不见人。我看你这院子,我跟德潜不来,怕是要长杂草,生蜘蛛网的” 汤皖把盒子放下,也给自己满了一杯茶,严肃道: “咦长杂草,生蜘蛛网可要不得,你俩可得常来,管好嘴巴,别凭白惹了事故,我朋友不多,少了一个都是天大的损失” 话说到这,气氛稍显凝重,人生在世,世事难料,又有谁能说的准明天会在哪里俩人知道这是汤皖在警告自己,不要当出头鸟,免得遭报复。 若是前几日,钱玄定然会大声反驳之,不过此刻,却是一句话没有,怕给即将远离之人增加烦恼,只是一口一口饮着茶水。 汤皖把盒子放到房里,让大牛上菜,除了中午的一些剩菜,晚上又炒了几个蔬菜,自己去把那一坛黄酒搬到院里,正准备封泥。 却被迅哥儿拦住了,指着酒坛子说道: “今晚不喝这个,留作日后庆贺用,中午的酒不是还剩了么,那个就行” 汤皖愣了愣,随即便明白了迅哥儿的用意,明日远行,今晚不宜多饮,却也还是打趣道: “嫌酒差的是你,嫌酒好的也是你,莫非好话坏话,任由你口而出” 把酒坛子又搬回屋内,拎着中午的半瓶酒,逐一满上,就听见迅哥儿一本正经的说道: “今日我借钱于你,便是债主,自然由债主说了算的” 汤皖笑了笑,便好奇的问道: “不知听没听过一句话” 迅哥儿面露疑惑之情,问道: “什么话” 汤皖面色戏谑,笑言道: “这年头,欠钱的才是大爷” “哈哈哈哈” 俩人却已是反应过来,顿时哈哈大笑。 迅哥儿摇头苦笑道: “好你个汤皖之,歪的给你说正了,死的给你说活了” 随即站起身来,竟双手抱拳,一脸钦佩道: “论套路,你居首位,名副其实” 汤皖也站起身来,学着迅哥儿双手抱拳道: “你居第二,也很优秀,咱们老大不说老二,共同进步” 钱玄看着面前俩人,故作姿态,实在忍不住,也学着俩人的模样,双手抱拳笑道: “两位如此才华横溢,必将一飞冲天,到时候,莫忘记提携一二” 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就都又笑了起来,气氛也随之一乐。 酒至三杯,饭至半饱,三人皆停下筷子,明日即将远离,也不知一去多久。这年头毕竟不像后世交通发达,可一日千里,更何况这兵荒马乱的年头,生怕出事情。 钱玄略显情绪失落,微言道: “你这几日虽出尽了风头,但也没到落荒而逃的地步吧” 迅哥儿同样投来疑问的眼神,见此,汤皖整理了一下思绪,正视道: “不瞒两位,一方面确有刻意避开之意,另一方面却是真有事情要出门一趟。” 既然说到这里,汤皖也就索性不瞒了,浅酌一口,正色道: “我出生于南洋,从小便耳濡目染,受父母所托,归于祖国,然却一直对徽州老家念念不忘。父亲在我小时常与我说,老家在大河之畔,长江之滨,鱼米之乡,风景秀丽,所以一直想回老家看看” 随即把大牛回家和四斤死讯的事情也说全盘托出,凝重道: “大牛十二三岁便随同村长辈出门闯荡,同行五人,四人已去,如今一心想回家,看望老母,告之死讯,免得同村父母连自己孩子死于何处而不得知。” “刚好我与大牛乃徽州老乡,老家离的也不甚多远,这孩子身无分文,若是一路靠双腿走回家,千里之距,不知要走到猴年马月,况且恰逢乱世之秋,能否安然到家都不一定,所以我俩刚好一路同行,相互照料” 钱玄听完,只是右手用力的往桌上一拍,面色激动,随即长叹,却也无可奈何。 一时久久无语,大牛和四斤他们俩是认识的,之前在龙泉寺的时候,俩人的经历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却不曾想,短短一月而已,那个大口吃羊肉的腼腆少年已经不在了 倒是迅哥儿,突然举杯仰面一杯下肚,愤慨道: “我原本以为这个世道不过是吃我们这般人等,没想到已经开始吃大牛,四斤之类,久而久之,如何自处” “五之去四,真乃心痛,不过孩子而已,他们懂个什么回家也好,免得遭这个世道吃” 钱玄像是爆发的小火山,站起来愤怒道: “这个世道好不讲理,连小孩都要吃,都吃完了,以后就要饿死。想我堂堂华夏,什么时候变成了这般模样,不齿于列邦,被轻于异族,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又岂能不思” 汤皖猛地起身,一把捂住钱玄的嘴巴,硬生生的把那两个字给摁下去,随即呵斥道: “隔墙有耳,你忘记前几天全聚德那件事了” 院内气氛随之一冷,钱玄挣开捂着嘴的手,生着气,一脸愤怒之情,溢于言表,闷头坐下,一言不发。 迅哥儿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饮下,眯紧着双眼,久久不愿睁开,而后又叹气道: “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汤皖也给自己满了一杯酒,转头就看到厨房里的灯光映射出大牛低着头,坐在墙角的孤单身影。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一只萌萌哒的小兔子站在大门前,看着里面的老鹰,熊,鸡,牛等在大声吵着,瓜分地盘的图像,苦笑道: “百无一用的何止是书生啊” 随即话锋一转,质问道: “但总有些人不畏艰巨,披波斩棘,哪怕逆着光也要前行不是么” 第三十五章、津浦线 次日,天蒙蒙亮,汤皖已经收拾好行李,不过几件衣服而已,吃完早餐,和大牛一起前往火车站。本来叫了两辆人力拉车,大牛非不坐,跟着车后面一路跑到火车站,这时天已经快亮了,东方天边红彤彤的。 买好车票,上了火车,等到了平津已经是大中午了,虽说这十月底的天气不似那么热,但是架不住火车空间小,又是人挤人,下车时倒是热的满脸汗。 来不及吃饭,便又买了去金陵的车票,由于三等座实在太差价,只好多花了些钱买了二等座,至少空间大点,坐的舒服些,至于一等座实在太贵,足足几十块大洋一张票,想想就离谱。 趁着离火车开动还有二十来分钟,汤皖让大牛去车站里的商店买了几个大馒头,路上吃,自己则在原地四处打量起火车站。 虽然票价昂贵,但坐车之人着实不少,津浦线作为南北运输大动脉,流量巨大,人来人往。汤皖把背在背后的包袱横置在胸前,双手紧紧扣住,毕竟全部家当都在里面。 不久,大牛就提着袋子回来了,足足买了六个大馒头,汤皖靠着柱子啃了半个馒头,就听见车站公作人员扯着嗓子大喊: “前往金陵的火车要开了,快来检票” 汤皖只得把馒头放进袋子,紧抱着包袱,和大牛随着人流往检票口缓慢移动,又等了一小会才登上车,找到座位坐下,这才安安心心的啃另外半个馒头。 二等座明显好多了,座位也干净很多,汤皖坐在靠窗的座位,大牛则坐在过道的座位,一直紧张兮兮的盯着过道来往的人,生怕钱被偷了。 汤皖看到大牛如此紧张,不禁安慰道: “瞧你紧张成什么样,这都坐在座了,还能被偷了” 大牛鼓囊个嘴,也不回话,依旧精神高度集中,盯着过道,见此,汤皖无奈的笑了笑,只得掏出半个馒头,接着啃。 不多久,座位上就陆陆续续坐满了客人,随着火车启动的巨大轰鸣声响起,汤皖也刚好啃完了半个馒头,只是口渴的要紧。 火者龟速启动,慢慢提速至平稳,汤皖盯着窗外看,沿途慢慢后退的景色,忍不住心里蜚语道: “这火车真慢,还是高铁带劲,动不动飙到300kh,首都到金陵也就几个小时不知道这玩意需要多久才能到” 其实汤皖已经困了,早上起来的早,又着急忙慌的赶车来平津,热了一路,这会实在是太渴了,不然早睡了。 又等了会,才看见服务人员过来了,这才买到了水,顺便买了份报纸,解了口渴之急,还解了困乏之意。火车已经开动一会了,车厢里渐渐有了说话声,前排是两个男的在交谈着最近发生的大事情,一副指点江山的意思,大概四十多岁,头发依旧健在。 过道对面的则是一对母女,女孩子二十多岁的样子,一头短发,英姿飒爽,不甚讲话。靠窗的是女孩母亲,打扮得体大方,用手倚着下巴,盯着窗外看,回过头来,看见女孩把笔记本摊在腿上,写写画画,说教道: “侬一回家就笔不离手,一天到晚写呀也不知道写什么东西哦” 女孩也不搭理她母亲,自顾自的在本子上写着什么,就又听到她妈妈说道: “侬老大不小,二十多了,不嫁人非要去北京上学,阿拉沪市不也有大学么” 女孩估计是听的心烦,索性夹着笔,合上笔记本,往后一靠闭着眼,装作没听见一样。 “湘灵啊,侬到底有没有听唔讲话” 她妈妈见女儿不愿搭理自己,只得叹口气,又转而看着窗外,默默无语。 汤皖不禁感慨,果然无论哪个时代,父母对子女的唠叨和子女对父母的反抗都存在,一代一代流传下去。 前面俩个男的这会正聊的火热,左边的男子愤怒着说道: “他辜汤生果真名不副实,连个初出茅庐的小年轻都比不过,这回丢脸丢大了” 右边的男子顿了一下,反驳道: “人家谈的是理,不是骂大街,阐述过去,论述未来” 听到有人议论自己,汤皖立刻支起耳朵,仔细聆听,就又听见左边的男子说道: “理与不理,先不管,但就结果而言,辜汤生肯定是败,不然怎会在家闭门一月不出” 右边的男子再次解释道: “辜先生在家闭门不出,乃是为了参悟道理,哪里是因为败了才闭门不出的,到了他们那个程度,不存在败与赢” 汤皖其实挺赞同右边这名男子所说的话,论战的结果其实不是最重要的,把理阐述明白才是最重要的,更何况议论的最终目 的也不是为了输赢。 哪知左边的男子不服气,道: “败了就是败了,没有那么多理由,现在的年轻人懂什么,老祖宗的东西说不要就不要了” “皖之先生没有说不要,只是白话文更符合现在趋势发展而已。” “老祖宗一直用下来的东西多着呢怎么文言文就不行了” 聊了好一会儿,右边男子眼看解释无望,摇了摇头,干脆闭口,懒得理。 汤皖默默叹了口气,表示对左边男子无语,分明是不讲道理,只知道胡搅蛮缠,估计连报纸都没看完整,凭借着自己的臆想,就定下论调,这种人估计是社会上的大部分。 收起了心思,汤皖吐了口气,就又看到那个女孩又拿起笔在写写画画,忍不住好奇想看看写了什么内容,结果刚好被大牛直挺挺的身子挡了个全部。 大牛依旧精神高度集中的注视了车厢内的一举一动,身体立的笔直,右手紧紧按住了两人之间的包袱,神色紧张。 汤皖知道说也没用,暗道:真是个棒槌。只得转头朝窗外看去,后背靠在硬邦邦的座位上,右手托着下巴,头抵着车窗,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火车停下时的一顿,把汤皖惊醒了,外面天色已经渐黑,然后就看到车站里挂着的大牌子,原来已经到了鲁省的安德市,享誉海内的安德扒鸡便是产于此地。 第三十六章 叫我徽之先生 安德市是津浦线沿路之一小站,上车下车人数不甚多。不多久,火车便开动了,汤皖用手锤了锤酸疼的腰部,伸个懒腰,看着如木桩一样的大牛,无奈的打着呵欠,继续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汤皖被车厢里的吵闹声给惊醒了,睁开眼便看到车厢内的乘客都趴着窗户往外看,连连惊呼道: “这就是黄河” 汤皖随即也向窗外看去,由于是大半夜,除了大桥上的灯光可影影约约看见一条大河之轮廓,其他皆是一片黑漆漆的夜色,心里估摸着火车应该行驶至鲁省省会,不由得想起了小学课本上的一篇课文趵突泉。 火车轰隆隆的从黄河铁路大桥之上穿过,在齐鲁大地上飞驰,自北向南,在夜间一路南下。凌晨时分,汤皖被憋醒了,蹑手蹑脚跨过大牛,这才发现大牛竟然已是睡着了,腰板还是直挺挺的立着。 忍不住轻轻晃了晃大牛身子,见已醒来,告知其看好包袱,自己则去洗手间上厕所,稍后便归,大牛又打起了精神。 好在夜半时分,乘客大多已经睡着了,在车厢内穿行之时,分明能听到打呼噜声,厕所也不用排队,不过进入之后竟发现无马桶可用。 只是在车厢地面留有一个大洞至地面,汤皖吐了口口水,便对着大洞解小便,完事之后,整个人略显轻松,然后洗了个手便出门而去。 却不料被一个短发高挑的女孩子在车锁门口出挡住去路,汤皖抬起头来,发现正是过道对面那个不甚话多的女孩子。 “麻烦借个过”汤皖说道。 那女孩子犹豫了一下,侧过身子,待汤皖走过,却是轻轻的叫道: “先生请稍等一下” 汤皖疑惑的转过身来,这才把女孩看的仔细,短发刚过耳后,耳朵上干干净净无甚其他,五官标志,一身学生妆容打扮,疑惑道: “你是在叫我吗” 女孩点点头,然后试探的开口道: “您是皖之先生么” 这一瞬间,汤皖先是心里一紧,而后便是莫名的开心,心里不由想到我汤某人也是有牌面的,但是出于谨慎,便回答道: “姑娘,你认错人了” 哪知这女孩横挑起眼睛,用确定的语气说道: “我在北大见过先生,那日在先生与辜教授之论战,我在场” “呃” 见被当面拆穿,汤皖也不慌张,横竖不过一小姑娘而已,便再次答道: “叫我徽之即可,你有什么事儿” 女孩一听便知道是什么意思,分明是不想被别人知道身份,用“徽之”这个假名代替,忍住内心的小窃喜,轻声道: “先生于那日作诗一首” 边说着,便打开笔记本,上面写的正是那首无题,然后道: “想问问先生,无题是您本人于亲身经历而作么” 汤皖大囧,认识的人皆知自己截然一人,若是真的遇到这种情况,早就前去索要微信,哪还能上演一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戏码。 忍着尴尬,答道: “不是我本人,乃是闻我一朋友经历所作” 女孩“哦”的一声,连问疑问道: “是和你那天和先生同行三者之一么” 汤皖只觉得眼前这个女孩有点话痨,本是第一次见面,又不是很熟,怎能问如此隐私之问题,出于绅士风度,还是答道: “恩,是我的好朋友钱玄” “没事我先走了,再会” 说完赶紧逃之夭夭,汤皖生怕这女孩又要问一些其他问题,搞得自己下不来台,那就尴尬了。 女孩见汤皖如此离去,不免有些失落,随即嘴角一挑,心里想到: “这个骗子,忽悠人的,钱玄先生名气之广,谁人不知其早已完婚,分明是出于自己经历而作,不敢承认而已” 汤皖不甚懂女孩心思,待跨过大牛,往座位上一靠,歪过头去,再也不看过道另一侧,生怕再起事端,不久便睡了过去。 等到再一睁开眼已经是大白天,火车已然停下,待看到车站牌子才知乃是苏北大城彭城,这是津浦线上的一个重要大站,连接南北,纵横东西,交通枢纽所在,古来兵家必争之地。这个时代火车玻璃不隔音,由于上下车的人多且声音沸腾,汤皖便被吵醒了。 抓了抓头发,伸了个懒腰,本想问大牛要个馒头,结果就看到过道对面那女孩正看向自己这边,于是赶紧抹过头去,当没看到一样。 过了会偷偷转过去见女孩没往 这边看,这才拿出馒头在啃,坐了一夜的火车,肚子却是早已经饿的难受。 等到火车再次启动,已经是好一会后,这会白天光线正强烈,汤皖也没有睡觉的心思,索性一直盯着窗外看。 火车经过齐鲁大地,路过苏北转而正式进入徽州省,一路穿徽州而过,终于在下午到达目的地金陵江北浦口。 从昨天一大早出发,到第二天下午才至,足足花了将近三十个小时,坐的人腰酸背痛,头脑发昏。汤皖一下车,便忍不住扭了扭身子,晃了晃脖子,贪婪的吸了一口室外空气,这才稍微舒服点。 刚要走,就听见背后有人喊道: “徽之先生是要去金陵么,刚好顺路,可否同行” 汤皖转过头来,不是那姑娘还有谁,她母亲正站在旁边盯着汤皖上下一顿打量,看的汤皖浑身一阵紧张,连忙拒绝道: “呃,我们不顺路,我要去徽州鸠兹,不用过江” “哦” “徽之先生再见”女孩答道。 汤皖同样目露微笑,道: “再见,一路顺风” 于是转过身赶紧离去,因为女孩母亲的火热眼光盯得人实在不舒服,大牛在身后跟随着,却是心里一阵嘀咕: “有文化真好” 待两人赶到客运码头,买了两张船票,登船顺大江而上,一路上看到的船只多如牛毛,皆是来往鸠兹运输大米。直至傍晚,终于到徽州鸠兹客运码头,于是上了岸赶紧找了个宾馆住下 想想这一路的心酸,汤皖就觉得难受,对高铁的怀念与日俱增,啃了一个馒头,喝点水就直接往床上躺去,不一会儿便响起了鼾声,因为实在是太累了,毕竟将近花了两天的时间在路上 第三十七、那么大的家没了(加更) 美美的一觉睡至第二天太阳出山,略微寒冷的江风从长江北面而至,汤皖却是十分欢喜,忍不住张开双手拥抱着天气,猛吸一口迎面而来的家乡气息。 隔壁房间的大牛却已是早早醒来,听见汤皖房内有动静,便在门外稍作等待。这个是一家开在码头边的宾馆,生意极好,楼下的用餐区已经坐满了人,大多都是来鸠兹做大米生意的。 自从李氏把镇江的米市迁居至鸠兹,凭借着得天独厚的优势,鸠兹米氏一跃位于全国四大米市之首,沿长江而下可至沪市,往南可至海东,往北可至平津。其境内有青弋江,水阳江,裕溪河等交错纵横的发达水系,可轻易的将长江上游的武昌等地,江北居巢,江南鸠兹一带的稻米运送至鸠兹米氏,然后再运至全国各地。 汤皖见店宾馆大堂已经没空地方,于是便寻了宾馆门外的一处空桌子。百米外就是码头,各路商船皆在此下货上货,虽然这时太阳才刚出来,但码头上却是已经一片火热场面。 工人们卷起裤脚,上身只穿一件背心,脖子围着一条擦汗毛巾,裸露双臂,在船前排队等着抗米袋子。 船上站着卸货的大汉,张口大喊道: “兄弟们,加把劲,去沪市的船要开了” 抗米汉子大喝一声: “再加一袋” 两麻袋的大米叠加起来至少200来斤,抗米汉子弓着腰,一步一步走向那边的沪市的大船,初升的太阳光照在这些抗米汉子的身上,胳膊上的肌肉黄的发亮,皆咬牙前行,若遇汗水模糊眼睛,就用脖子上的毛巾蹭一下,以保持眼前的清醒。 汤皖看着热火朝天的码头,竟一时失了神,忍不住张望过去,就想看的仔细些,这些抗米汉子个个能吃苦,只要不是实在累的动不了,就一定会咬着牙根,扛起麻袋。 大牛端来了早餐,两碗清粥,几根油条和一叠腌黄瓜,汤皖贪婪的一口吸掉粥上面的一层汤汁,顿时满意极了。 吃完早餐,顺着宾馆前的大石板路往里城走去,渐渐的人流量多了起来,随处可见的老百姓挑着一担担稻米来此处售卖,再往里走就是各家卖米的商铺。 找了一辆人力拉车,去往另一处客运码头至江北,大牛依旧不紧不慢的跟在车后,警惕的盯着四周。 去往居巢的客船一个小时一班,来的早的就只能再江边等,十一月初的日子,江水没有那么满,码头下面的基石都露出来了,左右是没有开发的岸滩,江水一轮接着一轮的拍在岸滩的礁石上,溅起一朵朵水花。 慢慢的码头上行人越来越多,讲的基本都是家乡话,汤皖听的入神,甚是欣慰。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江中心出现了一条船,汤皖眯眼望去,看到船头站着不少人,应该是客船无误,赶紧使唤大牛先去前头占个好位置。 坐着小船摇摇晃晃到了江北,幸好汤皖和大牛都是从小在水边长大的,若是不识水性的北方汉子初来乍到,怕是要晕船的。 在江北码头找了辆人力车,师傅用家乡话问: “到那块子去哦” 汤皖也用家乡话答道: “我要到无为县” 车夫一听还是正宗的本地话,不禁来了兴趣,一路上边走边聊天道: “你是从那块来的啊” 汤皖此刻心情放松,随口答道: “我从首都来,回家探亲的” “首都啊,乖乖,大地方蛮,个看到皇上的” “哈哈哈哈” 汤皖听到此处,突然笑出了声,耐心解释道: “皇上哪是想看就能看到的,他一般都在皇宫里蹲着。” 车夫就像个好奇的猫一样,又问道: “那你是坐大火车嘎回来的啊” “是的车头冒黑烟,老长了” 无论车夫问什么,汤皖都是尽可能的回答,行程快到一半的时候,车夫累了便在路边休息,汤皖问道: “家里几个子女” 车夫用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抹了一下脸,笑嘻嘻的说道: “三个哦,老大,老二在县里帮人干事情,老三还在念书” “老三念书,家里能负担的起么” “负担不起哦,老大老二还没讨老婆,但是负担不起也要让他念书,念书才有出路,以后不要像我和他两个哥哥一样吃卖力气活” 车夫谈到家境虽略显落魄,但是谈到三儿子却是眼神里放出光芒,汤皖随即问道: “老三成绩怎么样” “成 绩好得很,他说以后要首都上大学哦” 汤皖也与之同欣慰,中国老百姓家庭最能有盼头的事情就是家中子女能读书出人头地,这条定律往后推一百年同样有效,高考依旧是寒门子弟改变命运的康庄大道。 等到了县城,汤皖付给车夫一块大洋,可是车夫说什么也不要,无奈只能把大洋扔到车里面,转身就走。 无为这时候只是一个小县城,名字取自于“思天下安于无事,无为而治”之意,辞别了车夫,循着记忆,往长江边走去。 这个时候的路还没有形成,只是有人经常走,土壤被踩的硬了,久而久之就变成了路,由于不记得具体方位,只能顺着护城河向南走,一直走到傍晚才至江边。 一片茫茫的芦苇荡,周围一户人家,风一吹,芦苇荡就像波浪一样翻涌,这个时节的芦苇已经变得枯黄,只剩一根杆子立着。只看见有人用镰刀收割芦苇,然后就地编织成芦苇席。 汤皖坐在大堤上,看着眼前的芦苇荡什么话也不想说,大牛就站在身后,满脑子里都是问号: “不是回老家么家呢” 似乎感觉到汤皖情绪不对劲,大牛也不敢问,就紧张的盯着四周,看好包袱。 虽然已经有了心里准备,这里会是一片芦苇荡,但是真看到了,心里却是另一番滋味,无语凝噎,心里止不住的傻傻问道: “我家呢我辣么大的一个家哪去了我才刚结婚就没了我好端端的为啥要到这个时代来” 汤皖是不打算走了,买了几床芦苇席就在大堤上席地而坐,江面上的风一面而来,就这么傻傻的看着眼前的芦苇荡发呆 嘴里喃喃道: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艄公的号子。” “看惯了船上的白帆” 或许此刻只有这跨越百年的歌声能带来些许心里安慰 第三十八章、五年归家路 十一月的南方,正值日初冬,虽江风依旧扑面,却不显潮湿,不过半夜有些寒冷,两人就着几床芦苇席便在江堤上和席而睡。 凌晨时分,汤皖蓦地醒来,听着大牛正在死睡,打着鼾声,不禁想起小时候夏季在外婆家门口的大堤上乘凉的景象,只不过又迅速被周围的荒凉拉回来现实,颇有“江枫渔火对愁眠”的感慨 天蒙蒙亮的时候,直到听到割芦苇的嘈杂声才醒来,汤皖站在原地最后看了一眼江边芦苇荡,收起了思绪,叫醒大牛,便转身循着原路返回县城,然后直奔大牛老家王家坝。 大牛一听终于要回老家了,整个人止不住的激动起来,虽未发声,但脸上的表情早就说明了一些,眼眶都变红了,双手似乎在颤抖。 家乡大河发难,养不活人,十三岁便与同乡出门讨生活,远赴千里之外的平津,五年时光已逝,同行者五,四者皆故,独留一人,如今得以返还家乡,怎能不高兴怎能不激动 两个人吃完早餐,先买车票到居巢,然后在转车到庐州已经是中午时分。中饭在车站随便凑合了一下,下午继续从庐州出发到霍邱,已经是傍晚了,于是在就地休息了一晚。 第二天一大早坐车出发到阜南,在县上经过多方打听,顺着老乡的指点,走了几个小时才终于找到了去大牛老家王家坝的路。 千里淮河刚好在王家坝这个地方打了个转,随后自北而去,因此在转弯的地方水势异常迅猛。此时正值初冬,乃是枯水期,河面显得波澜不惊。若是夏季梅雨季节,淮河上游水势过大,汹涌的洪峰蛮不讲理,一路横冲至王家坝拐弯处,极容易造成此地溃坝。则王家坝周围的几个乡镇立马变成蓄洪区,低洼处的大片良田全被淹,农民全年颗粒无收。 汤皖跟在大牛后面,走在淮河的岸边,放眼望去,一片荒芜,心里不禁疑问,莫非今年大河又泛滥 走着走着,便远远的看见前方的大河一个急转弯直往北走,大牛兴奋的像个孩子般,则是张开双腿,撒开脚丫子就往大河拐弯处跑,江风把大牛的衣服吹得嘶嘶作响。 看着大牛慢慢变小的身影,汤皖慢慢叹出一口气,却也为大牛感到高兴,至少活着回家了不是么有多少人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里,身亡于何处而不得志知,弃家人于思念而不顾 大牛的身影虽然变得很小,但是却能清楚的听见在大喊道: “娘,俺回来了,俺回来了” 似乎并没有得到回应,大牛站在堤岸上,依旧在扯着嗓子,嘶吼道: “娘,你去哪儿了” “娘,牛娃子回来了” 久久无人回应,汤皖顿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收起了闲庭漫步的心思,快速向大牛那里跑去,等走近了,才看到在堤岸背面,哪有什么人家,倒是能看到有土墙砖瓦存在的痕迹。 大牛在残垣断壁里四处翻找,整个村落没有一处安好的房屋,从这头走到那头,边走边喊: “俺是牛娃子,娘你去哪里嘞” 找了个遍也没找到一点有用的东西,大牛忽然“哇”的一声就跪在门前的一颗枯树前,抱着枯树干大哭。 “娘,俺回来了,牛娃子回家了,你哪儿去了” “四斤婶” “虎子娘” “你们都去哪儿了” 汤皖面对这样的场景实在看不下去,忍着心里的悸动,背过身去,就看一个在河里划着船捕鱼的老丈。 用手里的杆子把嘴里含着鱼的鸬鹚轻轻一挑,鸬鹚就站在杆子上,老丈顺势掐着鸬鹚脖子,把嘴里的鱼倒出来,再赏一条小鱼给鸬鹚吃。 汤皖对着捕鱼老丈喊道: “老丈,麻烦问个事情” 捕鱼老丈摘下草帽,向岸上看来,问道: “年轻人,问啥事情” 汤皖往前走几步至岸边,高喊道: “这里是不是王家坝” 捕鱼老丈一边把鸬鹚放到水里,一边答道: “是的” 见地方没错,汤皖又疑问道: “村里人都上哪里去了” 捕鱼老丈回答道: “今年大河发大水,王家坝淹没了,都搬到前面的高破了” 汤皖顿时心里一喜,连忙追问道: “怎么走” 这是,水里一只鸬鹚偷奸耍滑不干活,漂在水面上,老丈见此一竿子拍过去,鸬鹚滋溜一下潜入水里,然后才有空回答道: “顺着河岸往前走,不多远就能看见” 汤皖拜别的捕鱼老丈,急速的跑到河岸另一边,大喊道: “大牛,你家搬家了,你娘不在这里,在前面” 大牛一听,瞬间眸子里放出精光,连滚带爬的跑到汤皖跟前,急忙问道: “这是咋回事” 汤皖吸几口气,平缓一下呼吸,慢慢道: “今年发大水,这里被淹了,你娘和同村的搬到前面高坡了” 大牛一把抹掉眼睛水,拉着汤皖就要往前跑,跑了一会就发现拉不动了,原来汤皖正双手撑着膝盖,在大口喘气。 打前面不远处来了一个人,大牛定睛一看,立马欢呼道: “王爷,王爷,俺是牛娃子” 那个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喊道: “牛娃子,可是王大胜家的牛娃子” “是嘞,是嘞” 大牛像风一样,跑过去,汤皖紧随其后,面前的人是个头发白了的老头,正双手扶着大牛的肩膀四处打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道: “真是王大胜家的牛娃子嘞,这么些年你是去哪里了信也不写一封你娘整天嘴里念叨你” 大牛赶忙问道: “王爷,俺娘在哪里嘞” “你弟弟生病了,你娘在家熬药嘞” 大牛一听瞬间着急起来,顺着王爷手手指的方向,着急忙慌的跑去,跑了几十米过一个弯子就看到堤坝下一个几十户人家的村落。 大牛站在堤岸上,对着村子方向,吼道: “娘,牛娃子回家了” “娘,你哪儿嘞” 大牛的声音响彻全村,稀稀疏疏的从房子里出来一些人,顺着声音往堤岸上看,就看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正在扯着嗓子卖力大喊。 村里有人问道: “你是哪家的娃” 大牛回应道: “俺是王大胜家的” 村里人顿时变得激动了,大牛一行五人出去几年,了无音讯,都以为死在外边了,不然咋会连个消息都没有。 这个时候的左右隔壁邻居情义真的是如远亲不如近邻一般,大家关系相处比较好,有什么能帮的都会互相帮衬着,见王大胜家的娃找回家了,也都跟着高兴。 有人赶紧跑去大牛家,敲门道: “大牛他娘,你家牛娃子回来了,在大堤上嘞” 大牛娘之前就听见像是大牛的声音在喊,以为是幻觉,不成想真是自己娃回来了,立刻放下手里的药罐,急吼吼的跑出门来,对着大堤喊道: “牛娃子,你在哪里” “牛娃子,娘在这块呢” 大牛从大堤上连滚带爬跑下,跑到他娘面前,“啪嗒”一声跪下,抱着他娘的大腿就哭。边哭嘴里边喊道: “娘,俺回来嘞,俺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娘,俺想死你嘞” 大牛娘蹲下抱着大牛的脑袋,也在嚎啕大哭,边哭边用手拍在大牛背上,嘴里委屈道: “你这死娃子,死哪儿去了,这么久也不传个消息回家,俺还以为你跟你爹一个样,死在外面嘞” , 第三十九章 、皆知哀讯 大牛母子俩如此抱头痛哭的场面令汤皖深受感动,继而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情愫,用衣襟蹭掉眼角的一点湿润后,随即便转身不再去看。 没过多久,便听到大牛的呼喊声: “皖之先生,我娘请您来家里坐坐嘞” 汤皖撩开衣襟,从大堤上拾阶而下,走至一处茅草屋前,正是大牛家之所在,里面点点烛火闪烁,已然是点起了蜡烛。 大牛扶着他娘,引荐道: “娘,这就是我跟你说的皖之先生,他从首都一路送我回来嘞” 大牛娘立刻感激道: “谢谢先生送我家牛娃子回家,我们农村人也不会说话。”说着说着突然就要下跪拜谢,惊的汤皖赶紧弯腰一把托住的大牛妈胳膊,连忙道: “不用客气,我和大牛老乡,刚好也是回家探亲,顺路而已” 乡下人嘴皮子不利索,见了帮大忙的人嘴上也不知道怎么说,只得连连拉着汤皖的衣袖往屋里走,急迫道: “先生一路累了,赶紧进屋喝口水” 此时大牛家的门口已经聚集了全村的父老乡亲,皆看向此处,汤皖脸皮薄,经不住看,于是便随着大牛妈,进了茅草屋内。 一进屋便闻到一股浓烈的中药味,直呛鼻子,汤皖忍着没咳嗽,往里走就看见大牛妈抽出一条长板凳,用袖子来回擦了几遍,拘谨道: “先生这里坐,农村家里脏,没来得及打扫,不要嫌弃” 汤皖哪会在意这个,几步跨过,一屁股坐在板凳上,这时就听见旁边屋子里传出来的阵阵咳嗽声,想来应该是大牛那生病的弟弟。 大牛妈先把碗里倒了点水,然后用布擦洗了几遍,再用水冲掉污垢,这才倒完一碗白开水。汤皖小心的接过来,放在桌子上,指着旁边屋子便问道: “这是生的什么病” 大牛妈只是站着,双手下方,紧握在一起,担心道: “请过郎中问了,说是风寒引起的咳嗽,给开了药” 汤皖一听便邹起了眉头,忙问道: “咳嗽多久了” 大牛妈一脸担忧道: “小牛身子从小就弱,大河发难,身子泡了水,就一直到现在” 汤皖心里一思量,大河发难在夏季,此时已经秋末,数月之久,怕不是普通的伤风感冒,更何况正常人咳嗽数月之久,也很容易咳出其他病来。 就又问道: “有没有请西医来看” 一听到西医,大牛妈面露难堪之色,答道: “西医太贵了,看不起,光进门费就要半个大洋子” 在心里仔细一衡量,汤皖觉得这病不似普通风寒,于是道: “不要着急,若是信我,明天一早,就带小牛去县里找西医看看,确定小牛这病到底怎么回事” 大牛妈一听要去县里看西医,一双脚立刻变得躁动不安,双手握的更紧了,好半天才吐露道: “西医贵,可俺们家实在看不起” 汤皖却道什么事情么,原来是钱不够,于是大方的说道: “尽管去看,费用我替你出,小牛还小,不能让病给糟蹋了身子” 大牛妈一听,便立刻摇头道: “这怎么行呢,就算看好了,俺们家也还不起先生钱” 汤皖笑了笑,安慰道: “钱就当我先借你们的,等以后大牛赚了钱再还,现在不打紧的” 这时候大牛也站出来说道: “娘,你只管带阿弟去看病,看病钱我来还,我有的是力气” 大牛妈看着大牛,看着看着就眼睛红了,只是小声说着: “还好以后你来还” 天色渐黑,大牛家门口还聚集着左右隔壁邻居,皆向屋内看来,估计是有事情想问大牛,但是又怕打扰人家团聚,只得在门口等着。 喝了一口水,见大牛妈和大牛都进屋给小牛喂药,汤皖索性走到门口,对着众人道: “大牛的事情我都清楚,有什么要问的,问我吧” 有村民好心搬来一条板凳,汤皖也不推辞,直接坐下,就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妇女,眼角湿润,眼巴巴的看着道: “先生,我是虎子她娘,我想问一哈,虎子咋回事” 汤皖立马反应应过来了,怜悯道: “你说” 虎子娘抿着嘴唇,结结巴巴,期盼道: “虎子还在么” 汤皖实在不忍心说实话,但看着周围村民的热切眼神以及虎子妈殷切的目光,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虎子妈像是悬着的心一下子落了地,随即泪水如雨滴般悄然下落,忍着悲痛道: “虎子他死在什么地方了” 仔细回忆了一下,大牛曾说过他们一行人出村大概十几天,虎子病死了,于是大概退推断出道: “虎子应该是在鲁省” 随后又有两个妇女出来问,一个是铁蛋,铁锤的娘,一个是四斤的娘。汤皖一一回答道: “铁蛋刚到平津就生了病没了,铁锤第二年在平津被枪打死了,四斤是前一段日子在平津被枪打了” 人群里先是一阵小声的呜呜声,而后慢慢变大,像是早就知道,当年五个少年出门便会有的下场,只是当这一刻到来的时候,依旧的那么让人心痛,悲哀。 出门的时候都是十二三岁的孩子,家里大河发难,养不活人,这才出去闯荡,哪知短短几年,便五人去四,独留一人,若不是碰到汤皖,怕是这最后一人,也不一定能活下来。 门前的众人慢慢散去,汤皖独坐在板凳上,心里异常的难受,这个混乱的时代,吃掉的又何止虎子,铁蛋,怕是已经吃了千千万了 门口众人散去,唯有一老者,抽着旱烟,慢慢走过来,犹豫了一下,才问道: “我也想向你打听个人” “请问” 老者吸了口旱烟,这才问道: “带大牛他们出去的那个人,还在不不在了” 汤皖又仔细回忆了一下,这才哀叹道: “也不在了” 老者听到后,像是已经提前知道了,噗通的蹲下来,盯着地面道: “那个人是我幼弟,当时他回来,正遇着发大水,庄稼都淹了,养不活人。村里年龄小的都送去城里了,他们五个岁数大,城里不要。” “后来说是要跟他出门讨生活,都怪我当时没拦着,这才让虎子他们” 说着这里,这名长着已经潸然泪下,用胳膊出擦着眼泪,道: “都怪我没拦着,他自己死外面就算了,害了几个娃娃” 第四十章、“穷”病不可治 农村的夜晚,比不得城里灯火辉煌,除了点点烛火映衬,放眼望去皆是一片漆黑,初冬的季节,还偶尔能听见丝丝虫鸣。 给小牛喂好药后,大牛妈煮好了几碗白米饭,一碟子青菜外加一小碗小咸菜。汤皖知道这大概已是此家庭最好的招待之物,忍着心里的难受,只是吃掉了一碗米饭。 大牛则是心情大好,吃了两大碗多,饭后,待出门想转转,汤皖便看见大牛妈,窝在墙角出偷吃发黑的窝窝头,见被看到,眼神闪躲之下连忙把手藏至身后。 走上前来,便苦笑道: “藏着什么好吃的” 大牛妈知道窝窝头被看见,低头默不作语,农村人的淳朴使得他们愿意把最好的留给客人,只是汤皖感觉道内心极其不自在,犹豫着便又开口道: “是窝窝头吧,我以前经常吃,可惜后来吃不到了,能给我吃一口么” 大牛妈犹豫了一下,从背后把吃了一半的窝窝头递过来,汤皖就地蹲下,拿着半个窝窝头就啃,不甚讲究。 刚好大牛出来找他妈,就看见汤皖在啃窝窝头,连忙上前道: “先生是没吃饱么桌上还有半碗米饭” 汤皖吃完,还舔了舔手,笑道: “这回吃饱了,不过你娘倒是还饿着,赶快把米饭拿来给你娘吃” 大牛又跑回屋里,端着半碗米饭,递给他娘,道: “娘,你快吃” 大牛妈接过来,眼含温润边笑着,一口一口吃掉最后半碗米饭。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汤皖被鸡鸣声惊醒了,想着好久没听见了,于是躺在床上想多听一会,没想到几声过后便是一阵嘈杂,之后就没声了。 好奇驱使之下,起身来至房前,便看到大牛妈正在拉着公鸡脖子放血,汤皖顿时明白,原来如此。 早餐是一碗稀薄的汤粥,就着昨晚的咸菜,汤皖足足喝了两大碗,随即招来大牛,商讨给小牛去县城里看病之事。 大牛妈从隔壁邻居家借来一辆板车,车厢里铺好被褥,小牛躺在被褥里免得遭受颠簸之苦,大牛在前拉车,汤皖在后看照,大牛妈则在前方带路。 早餐东方天空已经露白,路边杂草沾湿,一些人走在淮河岸堤上,朝城里前行,土路坑坑洼洼,板车来回晃荡,幸好大牛力气足,光着膀子拉着板车前行。 于中午午饭之前,停在了一家西医馆之前,大牛背着小牛入内,看诊者乃是一名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带着一副眼睛,短发理的整整齐齐,见有病人前来,放下手里报纸,指着一张矮床示意放置。 随后问道: “病人目前有何症状” 大牛妈支支吾吾道: “夏天发水泡了身子后一直咳嗽,浑身无力” 正说话间,小牛又开始咳嗽了,医生戴好口罩,拿着一根棒子抵着小牛舌根处,迎着亮光仔细查看几番,又问了些事,不久之后才说道: “以本人经验来看,应是身子泡水受凉致病理入侵,引发咳嗽症状,长时间未得有效治疗,以致引起其他部位病变,本馆目前无法治疗” 大牛妈一听到此话,顿时慌了神,低着头,不知所措,大牛则眼神黯淡,沉默不语。 汤皖在心里想了一下,应该是普通感冒咳嗽没有及时治疗,后来咳嗽愈演愈烈变成气管或者肺部病变,在后世就只是个小病,便立即问道: “何不用消炎药治疗” 医生一愣,反问道: “何为消炎药” 汤皖心里一咕咚,莫非阿莫西宁,盘尼西林,青霉素还没出现么,随即便改口道: “就是消除炎症之类的药物” 医生却是没有理会,只当外行人瞎说,叮嘱回家需要保暖休息,随后开了一点药物,花了两块大洋。 付完钱后,汤皖顿时想到昨晚的大米饭,怕是大牛家已经没有了可食用之物,便在县城里买了30斤的大米。 汤皖算是对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有了一个初步的认知,听着小牛越来越频繁的咳嗽,心里不免多了几分难过之情,这个苦难的家庭,怕是又要迎来一次噩耗,小牛怕是不久也要随之而去。 一时之间,胸口竟有些堵的慌,于是便在村子里随处走动,村民都已认识这个外地来的客人,热情好客的他们请汤皖喝水,问一些首都的事情,问一问外面的世界,倒是惹得不少孩童在一旁听的津津有味。 拜别了热情的村民,汤皖背着手又漫步于大堤上,右手边是千里淮河,左手边乃一袅袅村落,本应是 一副安居乐业之景,可实际却不足外人道之,真当生的一个好讽刺 与淳朴善良的村民相对比,这个“穷”字显得极其可恶,它不但剥夺了村民享受幸福的权利,连让他们平安活下去的机会都要干涉。 汤皖不禁想到后世的一部电影我不是药神,里面有个假药贩子说的一句话: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病没法治,那就是穷病” 可仔细思之下,村民之穷,源于何处是贪图享乐,不思进取之穷亦是好吃懒惰,游手好闲之穷 以上皆不是理由,只怨此处村民所生之时不能自己选地方投胎,否则岂会安然于此地了却余生 正当汤皖思绪畅游之时,却被大牛呼喊打断,原来是晚饭已经做好,暗道一声“鬼老天”后,便辞身返回。 桌上饭菜已经摆好,香喷喷的白米饭,新鲜的农家小炒鸡,外加几样时令蔬菜,一壶浊酒显得正式而又规格高。 不多久,便看到大牛妈邀请同村作陪,定睛一看乃是昨晚遗留老者,今日穿的颇显庄重,让汤皖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知大牛妈此意何为 老者居正位,汤皖居左手下方,大牛居右手下方,大牛妈则是不上桌,待酒杯满酒,老者举杯开口道: “本人为此村村长,今日受王大胜之妻所托,特来作陪,有不到之处,还请见谅” 汤皖立马起身恭敬道: “不敢,今日能有长者作陪,已是荣幸之至” 等饮了一口后,村长接着道: “不知老家是哪里” “鸠兹” “哦我年轻时去过,在长江边上,是一个好地方。” 村长随意聊着家常,汤皖亦是随意的搭着腔 c 这一阶段的剧情基本已经发展完毕,感谢诸位的陪伴,一直不离不弃,本人分外感激 第四十一章、归来(加更) 村长随口扯着家谈,并不着急说出事情来,汤皖自然也不会主动询问,不过杯酒之间,却是把眼光不经意落在的大牛身上,心中已然有了个大概。 酒至过半,只见村长放下筷子,理清了思绪,这才说道: “我年纪长你不少,便呼你皖之,今日受人所托,乃是有一事相求” 汤皖正色道: “还请长者赐话” “我观你生性善良,为人谦逊,又是个有本事的,想必一定需人手相衬,刚好大牛,年过十八,生性憨厚,可随皖之左右,打打下手,做做杂事” 果然如此,汤皖心中已然有了想法,不过还得需征得大牛同意,于是开口道: “长者所言,我已知晓,一路与大牛相伴前来,知其善良淳朴,然还需征得其本人意见,方可确悉” 村长摸了摸酒杯,随即道: “大牛,我刚与皖之说的话,你可听明白了” 大牛点了点头,看了一下坐在门口的母亲,犹豫了一下,说道: “村长和先生的意思俺都晓得,不过俺弟弟生病在家,俺娘要照顾俺弟,又要下地干活,忙不过来” 哪知大牛刚一说完,大牛娘就说道: “你弟的事不用你担心,俺能照顾好,地里的农活也不用来弄,有你村里伯伯婶婶闲时帮衬,保证饿不死” “俺爹不在了,俺就要挑起俺家的大梁,照顾娘和俺弟。” “俺又没到不能动的地步,不用你照顾。” 见大牛还想说什么,大牛妈几步上前,扯着大牛耳朵,说道: “牛娃子,长了本事硬了,不听娘说的话了说不你爹不在,俺一个人不照样把你们兄弟俩拉扯大。” 而后又苦口婆心道: “先生是个有本事的人,跟着先生能学本事,男子汉大丈夫,不在外闯荡,窝在家里算什么本事” 汤皖拿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不禁为大牛妈作为一个母亲本身而言感到惊喜,更为大牛妈的一番远见感到讶异,未受过教育的农村妇女能有如此见识,已然是着实不易。 大牛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在母亲的严厉注视下,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算是默认了母亲替他做的安排。 然后便又听到村长说道: “既然如此,大牛要敬先生一杯酒,此事变算作数” 大牛端起一杯酒,恭恭敬敬道: “先生,喝酒” 汤皖接过来,一口饮下,从此多了个侍从 此间事了,气氛也随之变好,大牛妈心里乐开了花,能为自己孩子寻得一个好去处已然是天大的好消息,只不是一想到小儿子还躺在床上,眼神不禁变得黯淡 乡下人由于没有娱乐节目,且次日需要起早,基本都休息的比较早,汤皖则躺在床上,听着小牛越来越频繁的咳嗽声,迟迟无法入睡。 索性把枕头往上提,自己靠在枕头上,就着黑漆漆的夜色,心里盘算着身上还有多少钱,留下路费后,只能空出而二十大洋。 若是光买大米的话,想来二十大洋还是可以买不少,虽说无法帮助太久,但也能帮助一时,有一份力尽一份力,这个世界的穷人太多,哪能救的完 第二天一早,就把大牛叫起来,两人一道去了县城,和商铺仔细做了交涉,一听是用来赠贫苦之人,商铺老板当即决定额外赠送五斤大米 去的时候不过两人,回来之时,后面跟着一条几辆板车装满粮食的车队,另外买了不少猪肉等菜品,一路轰轰烈烈从街市穿过,惹得一路目光追随。 二十块大洋在首都乃是一个普通人大概四个月工资,但是在此地,却是一笔相当庞大的数字,竟然是用来赠人的,凭白惹得许多人羡慕,没有生的好运气。 等到了下午时候,几辆板车拉了足足500斤的大米,才终于到了村子上的堤坝,大牛跳下车,冲进村子,挨家挨户等找人帮忙,卸车下货。 当得知这些大米是捐赠给村子里的时候,所有村民都愣住了,随即互相招呼大伙前去搬运,背抗一麻袋大米,腰都被压弯了,也丝毫不觉得累,反而越干越有劲。 汤皖找到村长,通知全村人都来晚上吃席,随着村长一招呼,全村的妇女都来帮忙,你来洗菜,我来剁肉,男人们拿着秤在分大米,小孩子在边上瞎起哄。 等分完大米,村民都回家把自己家桌子搬到大牛家的门口空地上,四周点起了篝火,等菜品全部上桌,村长示意让汤皖讲句话。 其实汤皖挺不适应此种场面,但此时村 名目光皆聚集与自己,只得硬着头皮,开口道: “初来乍到,逗留此地数日之久,承蒙诸位关照,每每帮助于我,深表感激之情。” “俗话说: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我将于明日起身离去,因此,特请全村所有老小前来吃席,如有不周到之处,还请海涵” “明日大牛将与我一同离去,此后家中劳烦各位同邻多加关照,我汤皖感激不尽” 村民们皆回应: “先生请放心” 次日清晨,大牛妈早早的做好了早餐,等两人用完早餐,打开大门准备踏上归程之时,大牛家门外已经站满了村民,甚至有村民手提菜篮,内放鸡蛋等,皆被汤皖一一婉转拒绝,一路相送至大河拐弯处,这才作罢 这个年代的交通真是一言难尽,出来这段日子,有一大半时间竟然耗费在路途中。返程虽相对快一些,但也没好到哪里去,直到第二日夜半十分才回到东交民巷。 推开大门,呼吸着小院里熟悉的气息,心里莫名的生出一种自由感来,还是自己家里自在 放下包袱,第一件事便是烧水洗澡,外出已有数日,鲜有洗澡之时,浑身已经有些味道,随后便一头钻进被窝里,摒除杂念,美美的睡上一觉才是正事 至于大牛,则是暂时先安置在厨房睡一晚,反正是十八岁的小伙,身体不打紧,明天在做打算。 第四十二章、进去喝茶(求月票,推荐,和章评) 首都十二月的天气,清晨微凉,露水在沾湿的树叶上慢吞吞的滑落,有些日子没有动静的小院,今日显得不一般。 大牛早早的就醒来,见先生还在房内酣睡,便开始烧开水,这也是一般的农村家庭早晨做的第一件事。 烧完开水,接着便是做早餐,经过这些日子与先生的接触,大牛知道先生喜好清粥,搭配一碟咸菜,如果再来根油条就更好了,可惜自己口袋里没钱。 等锅里的清粥差不多的时候,就要转为小火,以作保温之用,然后便开始洗脏衣服,出来这些日子,先生衣服基本没有洗过,积累了不少。 以上这些事情对大牛来说简直轻车熟路,因为这是自小就做的事情,父亲不在,母亲要趁着太阳没出之前下地干活,所以洗衣做饭就自然落到大牛的身上,现在只不过是从新拿起来而已。 等洗完衣服,就见先生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起床,洗漱完后,就在院里的小桌上吃早餐,大牛则递上刚送来的报纸。 汤皖一边慢吃着清粥,一边随意的翻弄报纸,见基本没有关于自己的报道后,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心里暗道:鱼儿的记忆只有七秒,人类的记忆也好多不哪儿去,只要躲着不见人,不发表意见,事件热度自然慢慢就降下去。这招悄无声息大法,后世的那些个大“明星”早就证明确有其效 心情大好的汤皖猛吸一口甘甜的清粥,继续欢快的翻阅着报纸,忽然之间,在报纸上看到了两个熟悉的名字。 钱玄和迅哥儿被请去吃国家饭了,汤皖顿时惊的一口吐出清粥,待仔细阅读报纸内容后,才知晓原来是发表不当言论,发生已有数日之久。 汤皖双手撑在石桌上,仔细心里一思量,这个事情不简单,性质可大可小,往大了扯,可人头分家,往小了扯也就是去喝几杯茶。 但是最难堪的就是事情发生的节点比较特殊,就怕这俩人被作杀鸡儆猴之举,因为时间快要临近,杀两只不大不小的鸡,以儆效尤之用。 一想到这里,汤皖就止不住的心慌,一时头脑迷糊。而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以想应对之举。来不及吃完早餐,和大牛说了声出门办事。 汤皖就着急忙慌的往钱玄家里赶,首先要弄明白,事情的原委,然后在作打算。 幸好两家离的不远,一会就到,汤皖在门外呼喊道: “嫂子嫂子我是皖之” 钱氏一听是丈夫的至交好友,马上前来开门,一见到是汤皖,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淌,害怕道: “皖之你可算回来了,德潜他” “嫂子,先别哭,先把事情的原委仔细的说一遍,我来想想办法。” 钱氏这才用手绢擦了餐眼泪,结结巴巴说道: “我我也不清楚,晚上正在吃饭就就进来一帮人,把德潜带走了” 汤皖眯着眼睛,想了想,又问道: “德潜临走时,有没有交代什么” “德潜就说让我照顾好家里,哦,对了,还说要是皖之回来了,就去找你” 汤皖一巴掌捂着头,没有半点思绪,钱玄没有留下一点有用的线索,不过看着如此伤心的模样,却也只能佯装镇定道: “嫂子,莫慌,在家照顾好三个孩子,等我消息即可” 说完便转身奔向北大,汤皖要去找老朱,问清楚原委,才好对症下药,也不知道这会俩人在里面吃国家饭可安好 黄包车在师傅在汤皖的一路催促下,风风火火的奔向北大,扔了几十枚铜板,来不及找零钱,就直往大门里走。 眼尖的学生一下子就认出大门里那个急切的身影,纷纷呼道: “皖之先生,是皖之先生。” “皖之先生来找谁” “皖之先生来北大了,是要来演讲么” 上次来有老朱带路,没有走岔路,此时一人,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走。由于实在着急,甚至来不及行礼,就直接向驻立在一旁的学生问道: “这位同学你好,你可知道哪里寻朱教授” 这位被问的同学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追问道: “皖之先生,是要寻哪位朱教授,北大有好几位朱教授” 汤皖暗道一声,自己真是着急上头了,连忙改口道: “朱逷先,朱教授” 这位学生“哦”的一声,道: “是历史系的朱教授啊,我知道,皖之先生随我来” 估计是知道汤皖比较着急,这位学生也立马加快脚步带路,不多久 便到了历史系办公室,向这位学生致谢后,立马敲门。 开门的是一位年纪较大的老教授,虽然听说过汤皖的名字,但是没见过其人,一时没认出来,只当是一个普通学生前来问事情,便随口道: “这位学生,有什么事情么” 汤皖见老朱不在办公室,但是已经快要到上课时间,老朱也不像那种请假出去鬼混的人,于是便敬礼后,急忙答道: “先生您好,我叫汤皖,是朱教授好友,特来寻他有事,不知道他去向何处” 老教授把眼镜往上抬了一下,惊讶道: “你便是汤皖之” 汤皖强忍着心里的焦躁,答道: “是的,先生” 老教授确认眼前这人便是汤皖,一改常态,冷漠的答道: “我不清楚,你问别人吧” 随后一把关上门,吓得汤皖浑身一震,不知道哪里得罪这位老教授了,简直莫名其妙。 但是眼下哪能顾得了这事,必须要找到老朱,索性便在历史系办公室门口等,一帮围观的学生中,忽然走出出一名短发女学生。 “皖之先生,是在等人么” 一道令汤皖感到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转身一看,正是那个火车上的话痨女学生,疑问道: “呃,是的” 话痨女学生又问道: “先生是在等逷先先生吧” “是的” “我知道逷先先生在哪儿” 本来汤皖对眼前这个话痨女学生没什么好感,只是出于礼仪,才交谈几句,却没想到她竟然知道老朱去处,瞬间眼睛精光四起,忙问道: “这位学生,朱教授去哪儿了” 第四十三章、我叫李湘灵 见汤皖如此急迫,话痨女学生连忙道: “朱教授前几天去鲁省了,听说那里出土了不少文物” “嘶” 汤皖倒吸了一口气,脸上也是愁云惨淡,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老朱看来是一时半会没法回来,于是在心里止不住的思量,那么自己应该找谁呢 突然间,脑海里灵光一闪,北大校长肯定知道其中事情原委,但又立刻被否认,人家凭什么帮你呢更何况之前还拒绝了来北大演讲的邀请,于情于理,都有不帮的理由。 可此刻自己又能怎么办呢迅哥儿和钱玄还在里面,自己又不认识其他人。 俩人在里面多待一天就多一天的风险,在这个紧要的关头,也由不得自己的面子,于是做下决定,前去试探一番。 停止了思考,便又开口问道: “这位同学,你知道校长办公室在哪儿么” 话痨女学生一直在盯着看,凭着这么些天多方的打探与汤皖有关的信息,虽然心里大概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但毕竟帮不上忙,听见要去找校长,心里顿觉得是个不错的注意,便立刻起身带路。 不一会,便到了一处独立的院子前,说道: “里面最左边的是胡校长办公室” 汤皖低头回礼,便头也不抬的跨进院子,直奔校长办公室,厚着脸皮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一位中年男子,一头特显精神的短发,一身淡蓝色长衫颇显随和,看到来者是汤皖,惊讶道: “皖之先生,怎会来此” 边说着,摆动着手臂,邀请入内,汤皖低头敬礼后随之入内,坐在一个会客沙发之上。 房间不大,但充满了书墨之乡,靠墙是一排书柜,上面不少书都书签做了标记露在外面,虽不豪华但却书卷气十足。 胡校长一边沏茶倒水,一边问道: “皖之先生来此,有何贵干啊” 汤皖接过刚续满水的茶杯,轻轻放在桌子上,这才顶着尴尬道: “冒昧来访,还请见谅,之所以前来,是想向胡校长咨询一些事情,不知方便与否” 胡校长端起茶杯,吹散热气,轻抿一口,随即笑道: “先生不必如此,如可言之必与之说” 汤皖提着的心,稍微松了一点,接着说道: “不知胡校长可曾听闻我的两位至交好友。” 听到此处,胡校长已然明白汤皖前来所为之何事,前几天钱玄和迅哥儿连带着好几位被请去喝茶的事,传的沸沸扬扬,谁人不知。 心里思前想后一番,稍作片刻便问道: “先生今日前来,可是前来询问两位好友所犯之事” 见胡校长话已挑明,汤皖便不在作掩饰,急着说道: “论战结束后,突遇急事,往返徽州一趟,于昨日夜间刚回,便闻此事,一时情急之下,便念及与校长一面之缘,特来此询问” 胡校长见汤皖如此心急,拍了拍手臂安慰,笑了笑道: “先生不必如此着急,你两位好友所犯之事,我已然明了,尚留有可操作之余地。” 汤皖整个悬着的心瞬间落下,长吐一口气,道: “胡校长见笑了” “诶怎会有见笑之言先生担心好友之安全,实乃赤诚之心,令人钦佩” 眼见钱玄和迅哥儿出来有望,汤皖自然得身心轻松下来,脸色回归正常,寒暄道: “过誉了无法帮助,只能作病急乱投医之举。” “这可不是病急乱投医之举,此乃一击必中之举” “哈哈哈哈” 茶至过半,便听闻胡校长便续水,便说道: “当日先生与辜教授之论,我于人群中,目睹全场。先生之高见,之远见实在令在下折服,故才托逷先先生递送邀约,想先生于北大行公开演讲。” 汤皖连连解释道: “当时实在无法脱身,还请见谅” 哪知胡校长竟然站起身来,再次郑重说道: “今日再次与先生邀约,还请先生择日演讲于北大,好让我校师生一领先生之风采” 眼见有求于人家,更何况礼仪到位,态度谦逊,实在无法拒绝,便还礼道: “皖之自当尽力” 便又听见胡校长说道: “皖之高才,居于家中实在可惜,可否于北大任一职位,也好一施才华” 若只是一场演讲,倒不必有 后顾之忧,但若是北大任职,怕是不妥,汤皖对于自己的定位非常明确,常有自知之明,不敢坐超出自己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 只怕长此以往与北大骄子接触下去,恐生事端,但这临时邀约又不能立马拒绝,毕竟有求于人,只得委婉道: “胡校长之好意,皖之已然知晓,但北大任职实属事大,一时无法决定,容我在三思量,稍作回复” 看到汤皖一时为难,胡校长言辞恳切道: “先生不必纠结,一切随先生之意愿,即使先生断然拒绝,鄙人也会竭尽全力去救先生之好友,定不会因为此事叫先生为难” 汤皖真当汗颜,自己心思实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更为胡校长之人品折服,当即答道: “皖之定会好好思量,无论与否,皆亲自前来告知” 或许是看到了汤皖的心急,待半杯茶过后,胡校长起身说道: “还请皖之先生与我一同前往” 汤皖顿时心花怒放,恭敬道: “劳烦胡校长了” 当胡校长和汤皖一前一后走出院子时,竟发现那个话痨女学生还在等待,看着胡校长疑问的眼神,汤皖只好上前道: “你还没走啊” 话痨女学生见此刻汤皖面色好了些许,大概是事情已有转机,也是松了口气,边开玩笑道: “皖之先生不熟悉北大,怕你迷路” 汤皖虽一时尴尬,但想来好歹承了情,于情于理当表示谢意,道: “今日之帮助,不胜感激” 话痨女学生很是受用,于是客气道: “不用客气,小事一桩,能帮到先生就好” 见这边胡校长在等待,汤皖也不想在逗留浪费时间,道: “还有急事需办理,来日再叙” 说完转身欲走,哪知却被话痨女学生叫住,问道: “先生不知我姓名,来日如何再叙” “哈哈哈哈” 旁边等待的胡校长听着两人对话,一时没忍住,竟笑出了声,连忙向前走去,佯装不甚听见。 汤皖又尴尬了,忙问道: “还请告知芳名” 话痨女学生得意道: “烦请皖之先生记住,小女子叫李湘灵” 微微点头,表示已经记住后,汤皖赶紧赶上前面慢走的胡校长,连连致歉,哪知胡校长却笑着问道: “皖之先生至今婚娶与否” 汤皖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出于本能答道: “尚未婚娶” 哪知胡校长笑的更大声了 第四十四章、作诗一首 出了北大校门,两辆黄包车一前一后向某个地方驶去,没过多久便停在了一处守卫森严的大院前,待守门卫确认身份,核查无携带武器后,随胡校长一同入内。 胡校像是想起了什么,边走边尴尬叮嘱道: “先生等会见我眼神行事,万不可鲁莽,今日一行能否成功在此一举” 汤皖随即表示会谨言慎行,慎重行事,绝不会拖后腿。 胡校长熟悉的直奔大院里的某个房间此处所有名称皆省略,汤皖心里暗道原来是老相识,把握又大上几分。 开门之人甚是威武,体魄雄壮,身穿一身特制服饰。 见来者是胡校长,眼睛蹭亮,急着上来就拍胡校长肩膀一巴掌,差点拍了个大趔趄,大呼道: “劳资日尼玛的” “真是你胡大校长啊” 然后亲切的招呼入内,示意坐下饮茶水,汤皖随胡校长坐一旁,一听这菊长口音就知道是老乡,不过还是默不作语,暗自观察。 菊长一边眼神在汤皖身上扫过,一边嬉笑怒骂道: “窝日尼玛,你个次珊兄,平时不见人影,一来就是找我办事,这回又是什么事要你胡大校长亲自跑一趟” 胡校长吹吹热茶,也不生气,熟络道: “先给你介绍一下,这位乃是我远方亲戚,闲来无事就和我一同出来见见世面” 汤皖赶紧站起来,恭敬道: “菊长好” 菊长挥了挥手,示意坐下,便不再注意汤皖,继续说道: “日尼玛哦,无事不登三宝殿,来找劳资啥事” 胡校长继续闲扯道: “你可是堂堂大菊长,我得离你远点,免得遭人妒忌,没好果子吃” 菊长大手一拍,呼道: “知道离劳资近没好处,还敢来,窝日尼玛哦,准又没好事情” 胡校长摊了摊手,无奈叹气道: “我们北大的老师被你抓了,你说我不来找你要人,找谁要” 菊长一听顿时明白了,瞪着眼,疑问道: “窝日尼玛,什么你们北大老师” “劳资可是事先做过调查的,身份一清二楚,这里面的事情,你们北大还是最好不要瞎掺和的好” 胡校长继续难堪道: “还能骗你不成,其中有两名确实我们北大老师,只不过聘书还没发到手里而已” 菊长转了个身,踱着步子,此事事关重大,容不得不小心,继续疑问道: “窝日尼玛” “哪两个是你们北大老师” “一名叫钱玄,一名叫迅哥儿” 菊长一听这两个名字,顿时火大,眼神凶狠,气呼呼道: “窝日尼玛的哥巴子” “原来是这两个狗东西,当真好得很,你们北大牛逼的很呐,欺负到劳资头上来了嘛” 胡校长和汤皖此时心里一紧,不知发生钱玄和迅哥儿怎么把这尊大神给得罪死了,忙问道: “此话怎讲” 菊长“哼”的一声,怒斥道: “你知道这俩狗东西怎么骂劳资的” “骂劳资女子无才便是德,窝日尼玛的,劳资一个堂堂大男人,他敢骂劳资是女人。” “幸亏劳资读过书,后来越想越不对劲,劳资又不是他娘的女人,骂劳资女子无才便是德,岂不是拐着弯骂劳资缺德” 汤皖心里一愣,这骂人的话确实像迅哥儿风格,可是把这菊长得罪惨了,莫不要在里面遭罪呀 胡校长也是头疼,瞥了一眼汤皖,突然灵光一闪,画风突变,威严驳斥道: “让你平时多看书,你不看,这回又闹出笑话了吧” 菊长一时没反应过来,摸着脑袋疑问道: “窝日尼玛哦,难道劳资又出洋相了” 这一幕给汤皖看的一愣一愣的,还没想明白,就听见胡校长语重心长道: “你这是理解错了,女子无才便是德,你虽不是女子,但是你有才华啊,和缺德不搭边” 菊长转念一想,好像有点道理,忙问道: “那这狗东西骂这话是什么意思” 胡校长一时口顿,幸好坐在一旁的汤皖反应快,及时补充道: “女子无才便是德,反过来的意思就是男子有才便是德,估计是认为您的才华太高,德行太低,不甚相符” 菊长顿 时破口大骂,却又语气中带点得意道: “窝日尼玛了个巴子的” “劳资的才华可是天生的,偏就这俩狗东西能作诗,老子就作不得” 汤皖脑子一转,觉得事情不简单,里面必有隐情,连问道: “菊长做了什么诗,惹得他们嫉妒,才如此说您” 说到作诗,菊长明显有点骄傲,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深喝一口茶水,道: “劳资那天去审问,就听见他们俩人在聊诗,说这首诗如何如何的好。 “窝日尼玛哦劳资也算半个文化人,本身也是个经常写诗的,便想要交流一番,哪知那个叫钱玄的狗东西张口就骂:我们文化人的谈论,干你鸟事” “窝日尼玛了个巴子的” “干劳资鸟事” “劳资一听,气不过,就当场做了一首诗” 听完菊长自述,汤皖心里一阵迷糊,却也大致了解了一些情况,继续恭维道: “菊长当时做的什么诗,可否有幸闻之” 哪知菊长却斜眼讥讽道: “一看你就是个没文化的,劳资听说过读诗,写诗,吟诗,从来没听过有闻诗的” 汤皖分明看见胡校长端茶的手在微微发抖,还暗地里踩了自己一脚,顿时明白是什么意思。 于是拼命咬着牙后根,不让自己笑出来,用手死死抵住鼻子,问道: “还是菊长英明,一眼就看穿本人没什么文化,确实只上过一年私塾,班门弄斧,还请见谅” 菊长见被夸奖,满脸笑容,翘着个二郎腿,得意道: “年轻人还是要多读书,一来陶冶情操,二来多吃点墨水,免得将来出洋相。” 汤皖连连表示一脸受教的样子,继续恭维道: “劳烦菊长念一下大作,让我瞻仰一下” 只见菊长故意咳嗽一声,随后充满感情吟道: “天上顶黑黑,四周刷白白。地上铺凉草,谁想死的早” 汤皖不知道自己是作了什么孽,竟然有幸听到这等奇作,却还是背着自己的良心,大声夸赞道: “好” 胡校长放下茶杯,轻轻叹了口气,意味深远道: “许久不见,想不到菊长水平又高了一个层次,这首诗形容监禁室的环境恰如其分,真是好” 菊长听到两人称赞,甚是得意,嘴里还是谦虚道: “劳资哪有那么大本事,就是偶得什么来着” 菊长微微抬起头,努力思考着,连带着旁边的汤皖都着急起来,忍不住提示道: “这茶水真妙” 一听到“妙字”,菊长顿时嬉笑开眼,脱口而出: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劳资也只是偶然有感而发,似这等佳作,也不是经常能作出来的” 胡校长继续“劝解”道: “菊长谦虚了,若是能长此以往的坚持下去,以后作的诗必定能情感充沛,意境高远,引人入胜。” 菊长一听到北大校长如此夸赞,开心的不得了,连说道: “还是你们文化人会说话,劳资看就夸人这方面,离你还差得远” 高兴之余,菊长朝大门处大喊: “守卫员,进来” 房内进来一个背着枪的小军人,站的笔直,道: “菊长,到” “带劳资这两个朋友去监禁室取两个人,别嚼舌根,小心劳资扒了你的皮” 守卫员精神一振,道: “明白” 胡校长见此,便问道: “菊长不和我们一同前往” 哪知菊长抬着头,眯着眼,道: “劳资好像又来了灵感,得赶紧润色一下,就不陪你去了” “原来如此,那就不打扰了” 就在胡校长和汤皖要开门那一刹那,却又听见菊长略显无奈且轻轻说道: “劳资最多帮你们抗一次,回去赶紧让那帮狗东西闭嘴,没事别瞎哔叨,再有下一次就是脑袋搬家” 话被说的如此明白,俩人哪里还不知晓,皆恭敬对菊长行礼。 “别整这一套,赶紧带那俩狗东西滚蛋” 菊长不耐烦的说道,然后“啪”的一声关上门。 拜别的菊长,两人相看一眼,皆知对方意思,强忍着,跟在守卫员身后 本书群号:121534173 第四十五章、碧螺春、茴香豆 这个大院里面异常宽阔,一个小院连接另一个小院,每个过道口都有人把守,经过四c五道检查后,才最终到了监禁室。 守卫员从怀里摸出一把钥匙,解开锁来,汤皖踏前一步把门推开,室外的光线这才照亮屋里。满地的稻草铺着,顶上一层黑黑的布遮住了天窗,四周的墙壁上刷的白白的粉末,若是关上门,一处光亮不得入。 钱玄和迅哥儿则坐在墙角,背靠墙壁,用手捂住眼睛,避免被阳光直射刺激。看起来状态还行,至少没有吃板子的迹象,汤皖始终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是落下。 从门槛跨过,站在俩人面前,淡然道: “诶呦,已有两位居于此地,怕是往后不会寂寞,四人凑一起,一桌麻将刚好安排” 钱玄一听是汤皖的声音,从手指缝里确认了来人,顿时一个激灵就站起身来,惊讶道: “你怎会进来的” 汤皖顺势坐到迅哥儿边上,靠着墙,叹着气道: “听说居于此地之人皆是人才,说话又好听,且有免费餐食可用,何乐而不为呢” 迅哥儿双手撑着地面移动一下身体,斜眼鄙视道: “你那半吊子水平与我等相差甚远,心里没数么” 抓了一把稻草,汤皖在手里揉搓弄碎,然后丢到迅哥儿身上去,反讽道: “哈哈所以有文化的进来喝茶了,没文化的只能看着你喝茶,着实羡煞我矣” 钱玄算是听明白了,终于不用在盯着黑漆漆的屋顶看,这会也不着急,仔细的拍拍身上的碎稻草,好奇道: “哪里来的路数,混进来此地” 汤皖阴阳怪气,吐槽道: “都是些乡下野路子,入不得各位大才之眼” 钱玄拍完了身子,走过来,讨好道: “还是你这野路子有效,回去教教我,喝茶数日之久,怕是家里人急疯了” 听到此话,汤皖立马疯狂嘲讽道: “有的人作事靠脑子,有的人作事全凭一双手,既有免费茶水供应,家里人有甚可重要” 虽然被嘲讽,钱玄还是赔笑道: “吃一堑,长一智,感谢皖之兄搭救” 磨砺了会嘴炮功夫,汤皖在俩人的大腿上用力一拍,大喊道: “走回去喝茶” 俩人蹭的一下就站起来,唯有迅哥儿杵着胳膊,身子悬于半空中,看的汤皖一愣一愣的,疑惑道: “豫才,你这是来喝茶还是来练武术的” 迅哥儿虽一只手撑在地上,吃力的很,却不忘故作潇洒道: “这几日喝茶,思来无事,便练就一门新武术,特展示与你,如何” 还是钱玄反应快,一步跨到迅哥儿前,抱着迅哥儿身体,急忙道: “练个鸟的武术,他这是大腿麻了,使不上劲,快来扶下” 看着迅哥儿脸上渐渐抽搐的表情,汤皖赶紧过来架着一只胳膊,钱玄架着另一只胳膊,两人就这么一左一右架着迅哥儿往外走。 门外的胡校长见三个人如此状态走出来,担忧道: “这是吃了板子” 汤皖怕胡校长误会,急忙解释道: “没吃板子,腿麻了,使不上劲” 然后向开始给俩人介绍: “这位是北大胡校长,你俩今日能看见天上的太阳,得好好感谢胡校长助力” 见钱玄和迅哥儿要谢礼,胡校长赶紧挥手示意不要,连忙道: “先走,出去再说” 两人架着迅哥儿走在胡校长身后,一旁的钱玄笑道: “从没见过练武功给自己练的不能走路的,豫才乃是第一人” 汤皖默默的打击道: “是啊,我也从未见过,光看人练武,一看就好几天,家都不回的” 钱玄瞬间反驳道: “皖之你是误会我了,我只是怕豫才练武走火入魔,若是无人在旁照看,恐生难事” 已经走了一会,迅哥儿腿部血液渐渐活络起来,抽开放置在两人肩膀的手臂,慢慢尝试往前走,边走边说道: “德潜哪是在一旁照看于我,无非是担心地下河边一人走路,比较孤单,特来拉我作陪而已” 钱玄“呸”的一声道: “说好的一起努力,结果你却想半途跑路,去底下潇洒,定然要盯着你的” 汤皖走至两人身前,拦着两人,没好气的道 “这个好解决,下回你俩都去菜市口,一个练武功,一个照看” 钱玄呆问道: “为何去菜市口” “菜市口人多,地上地下常年有人,你不用担心豫才跑路,豫才也不用无人作陪,一举两得之法” 汤皖气的扔下两人,就朝前快步走去,落下的迅哥儿和钱玄,相互看了一眼,一言不发,朝前面赶去。 一众人随着守卫员一路穿过各类院子,走到大门前,胡校长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大洋悄悄塞进守卫员口袋,随后守卫员默不作声的转身进了院子。 眼看钱玄和迅哥儿要感谢行礼,胡校长立刻说道: “去别的地方,此地不宜说话” 三人又随着胡校长走了好大一会,来到一处茶楼上,熟练的喊道: “小二,来一壶茶” 掌柜闻声跑来打招呼,热情道: “哟,一听就知道是胡校长来了,还是老两样,给这三位爷去去晦气” 胡校长丝毫不避讳道: “恩刚出来,要上新茶,茴香豆多一些,今天人多” “得嘞,稍等” 三个人听的一脸茫然,不知所云,见此,胡校长才解释道: “我一般接人出来,都要来此喝一杯茶和吃一口茴香豆,久而久之就和掌柜熟悉了。” 汤皖疑问道: “这碧螺春和茴香豆可是有讲究的” 胡校长呵呵一笑,乐言道: “只是我个人的习惯,碧螺与避牢相近,茴香与回乡相近,取个好彩头而已” 原来如此,三人皆已明白胡校长之心意,迅哥儿和钱玄则是趁着茶水未上之时,起身恭敬到: “谢胡校长此举,十分感激” 胡校长摆摆手,示意二人坐下,闲话打扯道: “不必如此,你我皆学者和老乡矣,能帮则帮,且皖之先生之求。一则既成人之美,二则我亦有所得,此乃一举两得” 汤皖自然知道胡校长此举之好意,道: “胡校长言过了,不过一演讲而已,不足挂齿。与之想比,今日能挽回两位好友,乃是天大的人情,他日必定偿还” 这时掌柜亲自端着一壶茶水和一碟茴香豆前来,逐一满茶四杯,招呼道: “四位爷,饮好” 第四十六章、枪已上膛,猪已上案(求月票) 待掌柜走后,汤皖首先起身先敬茶,虽然胡校长一直在推脱是小事,但汤皖把这个人情看的比天都大,关键时刻,能有人帮你便是幸运之时。 细及恐而后思之,莫不以为真的不敢脑袋搬家几个以作杀鸡儆猴之举,且这回的行动异常明确。 早就布置好了天罗地网,只要迅哥儿和钱玄敢逼逼叨叨,立马就被收押。 不敢动太炎先生,还不敢拿他动俩个学生么 钱玄和迅哥儿也先后依次敬茶,以表达尊敬之情。 礼毕,胡校长摆手示意吃茴香豆,汤皖蓦的想起一篇文章来,尤其是对里面的茴香豆情节记忆尤甚,一时恶趣味来临,问道: “豫才,首都的茴香豆与你老家的可有不一样之处” 迅哥儿双指夹住一颗茴香豆,轻车熟路的送入嘴里,细细品来,道: “无甚差别,细微处不一” “哦” 汤皖来了兴趣,接着问: “哪里不一” 迅哥儿却是不着急回答,又用双指夹上一颗入嘴,咀嚼完毕,才慢慢答道: “这大抵只是这茴香豆的做法之一,茴香的香味不够浓,我吃茴香豆一般吃的是茴香的香味,大概别人吃的是豆子” 见迅哥儿似乎意犹未尽,莫非这几天只有钱玄陪着喝茶,苦于无话久矣,一出来便要唠叨于是汤皖再次问道: “可还有别处不一” 迅哥儿浅酌一口碧螺春茶,又捏了颗茴香豆置于嘴中,边吃边道: “此时心情乃劫后重生之喜,怎可媲美寻常思乡之情,境地不同” 本就是喝茶闲聊时间,见一碗小小的茴香豆被迅哥儿说的有理有据,都支起耳朵,想听听还有何高见,于是汤皖接着三问道: “不一有二,可有三” 迅哥儿却是停下了继续吃茴香豆,环视一圈后又盯着这壶碧螺春茶道: “吃茴香豆理应配一碗老酒,即使配茶,也不应是此上等之茶,大碗凉茶即可” 此处说的汤皖不怎么明白,倒是胡校长和钱玄听的连连点头,疑问道: “茴香豆之搭配,也有所讲究” 迅哥儿耐人寻味的看了汤皖一眼,随后解释道: “这上等人自然吃上等之茶,下等人自然吃大碗凉茶,长衫的坐一起,短衫的坐一桌,茴香豆自然配不上这碧螺春,这世道早已安排的明明白白” 原来如此,汤皖此时已经明白,却没想到一碟茴香豆竟还能说出如此花样,倒显得自己现拙了,不由得喝口茶掩饰尴尬。 胡校长满眼赞叹道: “豫才的茴香豆之论,说的是恰如其分,发人深省,不过还有一个区别也应被提及” 从喝茶闲聊,到迅哥儿的茴香豆三不一,俨然已经上升到一场小型议论,若是以旁观者的角度视之,定然觉得无聊,索性不过一碟茴香豆而已,就是说破天也就是一碟茴香豆。 但若是以参与者居之,则是十分有趣,似乎一件普通的事物在这些大师嘴里,总是能说出花儿来,并且细思之后,总觉得颇有道理。 迅哥儿抬手示意,好奇道: “胡校长有何高见,悉听之。” “若论区别,茴香豆之本身亦有所区分,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岂可一样” 听着胡校长的言论,汤皖默默思虑之后,觉得有道理,看着俩人有些迷惑的表情,便解释道: “区别是有的,只是一颗茴香豆太小不易区分。举个例子,南北的水质不同,南方水质偏软,北方水质偏硬,土壤也是不一,则种出来的茴香豆原材料自然口感有相差” 钱玄不甚理解道: “水,无色无味,何为硬水,何为软水” 或许这番与众不同的言论之前三人皆未听过,顿时生出极大的兴趣来,汤皖组织了一下言语道: “水里溶解物质的多少决定水的软硬程度,比如自然界的矿物质。南方下雨多,北方下雨少,所以南方水中的物质浓度低,则偏软。北方水中的物质浓度高一些,则偏硬” 三人还是不甚理解,汤皖只好继续道: “再举个例子:北方的烧水壶,总是比南方的水壶水垢多一些,这些水垢便可以理解为溶于水中的物质” 如此说来,三人算是明白了何为硬水与软水,这三个人都是南方人,又此刻都在北方生活,仔细想来,顿觉有道理。 钱玄见汤皖说的有理有据,忙说道: “我发现皖之每每说起这些知识的时候,身上总是会发光,不知为何缘故” 迅哥儿及时补充道: “他是个矛盾的人,别人一般专精与一门学科,他则是门门通,若论大师算不上,若比普通人又强太多” 汤皖幽怨道: “豫才,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所以我这是一事无成之代表” 见汤皖自嘲,众人皆笑,一口茶后,胡校长笑道: “若细论这门门通之难度,则比大师困难多。大师无非是一门学科研究到透彻,一年不行就两年,长此以往皆可成大师。” “这门门通则需采百家之长,且又要门门精通,非聪明绝顶之人物不可学” 汤皖瞬间老脸一红,低着个头,只管喝茶,不作其他,却又听到胡校长说道: “所以啊,向皖之发出邀请来北大任教,乃是惜才之举” “哦” 迅哥儿和钱玄皆是惊叹,而后又掩口失笑,胡校长有些不明所以,问道: “这是何故” 钱玄故作高深道: “他应该不会干的” 迅哥儿也暗笑道: “他大抵是不会去的” 胡校长更加疑惑了,问道: “为何” 两人皆哈哈大笑,并异口同声道: “怕死” 汤皖恨不得钻到地下去,若无旁人在场,任由他俩取笑也就罢了,人都是好面子的,于是及时掩饰并解释道: “休听他俩胡扯,不过爱好清净,不喜当众出头露面,让人指指点点罢了” 迅哥儿和钱玄俩人相视一眼,又皆哑然失笑,便听到钱玄说道: “枪打出头鸟” 迅哥儿说道: “人怕出名猪怕壮” 两人此言一处,胡校长瞬间明白,而后忍俊不禁道: “已经迟了,枪已上膛,猪已上案,由不得自己做主了” 汤皖没能明白,问道: “何以见得” 胡校长却是轻品一口茶,老神在在道: “你们三人已经成了白话文运动的代表,大名传遍全国,岂是急流勇退之时” 一句国粹从汤皖嘴里脱口而出: “卧槽” 第四十七章、对症下药 或许是聊的开了,几人并没有刚见面时的拘谨,况且文化人讲究趣味相投,三句五句之后,便可以确认是否能聊。 胡校长看着汤皖一副惊恐的表情,也打趣道: “年猪肥了,年底自然是要上案板的”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汤皖唉声叹气道。 钱玄最听不得有人说丧气话,偷偷和迅哥儿对视一眼后,突然恶狠狠的怒斥道: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况且他们也不是王侯,更不是将相,一帮老古董而已,怕他作甚” 气呼呼的一杯茶一饮而尽,转头转向窗外,不去看汤皖,微微颤抖的指尖显示此刻极其愤怒 汤皖被钱玄一顿骂的心口堵住,像是喉咙里卡了根鱼刺,难受的紧,呼吸都变得急促许多。 微微颤抖的嘴角张了张,执拗的反驳道: “我没有怕,我只是不喜争执,想过平淡的日子而已” 钱玄心里一惊,只觉得火点的还不够旺盛,于是又加重了语气,破口大骂道: “平淡日子” “我四万万同胞,人人皆想过平淡日子”c “非你汤皖之一人之想,但是这世道允许你过平淡日子么” “你汤皖之有才,大不了一走了之,但是这些祖祖辈辈生活在这方土地上的人,你指望他们去哪里避祸” “我原本以为你不过是贪生怕死,现在我只觉得你是懦弱,无担当,无大义,是自私自利之人” 汤皖眼睛瞪得老大,脸上的红色一直延伸到脖子之上,不敢相信此番之话竟是出于自己的至交好友之口。 然后想到自己求爹爹,拜奶奶的找胡校长捞人,想到自己第一次阿谀奉承那位菊长,结果却换来却是一顿劈头盖脸的骂。 一时气上心头,把手里的茶杯往桌上重重的拍下,发出“砰”的一声大响,歪过头去,死死盯着墙壁看,一言不发的沉默着 桌上的气氛一时变得紧张起来,胡校长先是看看钱玄,又看看汤皖,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是好。 倒是迅哥儿仍旧不慌不忙的给胡校长续茶水,再给自己满上,微微抿一口后,才淡然的说道: “我在脚盆鸡留学的时候,周围有很多中国留学生,有的和我一样减了短发,有的则是头顶着个富士山。” “每次课后如果多留出时间,就会放一些记录片段。” “那时候大熊和脚盆鸡战争刚结束不久,时常会放一些脚盆鸡抓到替大熊当探子的中国人,然后脑袋搬家的画面。” “我一般到这个时候就走到门外避开,在门外时常能听到“头顶富士山”的大笑声。” “这些“头顶富士山”看自己同胞脑袋搬家竟然会笑出声来” “于是,我就和我的同学季笰说:他们都是死人” 汤皖听完,哪里还不晓得迅哥儿分明是在指桑骂槐,用最平淡的语气骂最恶毒的话,不仅骂自己是“死人”,还骂自己与“头顶富士山”别无一二。 本就怒火中烧,在加上迅哥儿的一把东风,彻底把汤皖心里的小火苗变成了熊熊大火,突兀的站起身来,先是朝胡校长作谢礼。 然后对着迅哥儿和钱玄愤怒道: “死人就该回死人该待的地方去,活人就该做活人该做的事,那么我这个死人就不陪两位活人行上茶之雅事,告辞” 汤皖说完便立马转身,不再多言,面色愠怒,快步走至茶楼门口,叫了一辆黄包车回家 楼上的三人陷入一片沉静中,直到钱玄从窗口看到汤皖怒气冲冲的坐着一辆黄包车走后,才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来。 “我刚刚的演技在线么” 迅哥儿难得的点了点头,表示认同,见此,钱玄开心的说道: “认识至今,就没见过皖之发过如此大火,今日倒是涨了见识,原来老实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却见迅哥儿无语道: “他汤皖之是老实人” “呵呵” 钱玄瞬间尴尬了,似乎一直以来给自己挖坑的都是汤皖,根本算不上老实人。 不过看到汤皖确实动怒了,有些后怕道: “你说,会不会力道使得大了” 迅哥儿鄙视了一眼钱玄,道: “第一回挖坑,不熟练情有可原,不过宁愿劲往大的使,也不能往少了使,机会只此一次” 钱玄明白似的点了点头,随即又开心道: “你还别说,给人挖坑跳的感觉真是不一般,从来都是他汤皖之给咱们俩挖坑,这回总算是扳回一局” 胡校长到时候算是彻底明白过来了,原来是眼前俩人唱了一出双簧,不过却是不知道唱双簧的目的何在 “你们这是” 迅哥儿正色道: “我和钱玄刚给他治病呢” 胡校长没一时没能转过弯,疑问道: “治病” 钱玄笑道: “治这怕死之病” 胡校长听完哭笑不得,随即问道: “从未见过如此治病的办法,确定有其疗效” 哪知迅哥儿信誓旦旦道: “什么样的病就得用什么样的药,皖之的“怕死”病,我非常了解,绝不可能用错药。最多就是火候没把握好,也无甚大事,不过多生几天气罢了,此乃对症下药也” 胡校长听的一愣一愣的,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嘴里喃喃道: “也对,毕竟豫才是学医的” 又问道: “那皖之这怕去北大任职之病可有药方治疗” 迅哥儿浅饮一口茶,笑道: “皆在刚才那一剂药方里,用他汤皖之经常挂在嘴边的话来说:一切安排的妥妥的” 胡校长有点不敢相信,钱玄则是惊为天人,挖坑这种技术活,迅哥儿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迅哥儿颇有底气,解释道: “因为他缺钱以皖之的脾气,是绝不肯欠我俩之钱,唯有去北大任教才能还债,至于皖之去了北大,后面的事情就由不得他做主了” 钱玄听完仔细想了想,觉得迅哥儿说的极有道理,顿时夸赞道: “你这哪是对症下药,你这是专门给皖之一人下套吧” 胡校长则是不发一语,脑子里已经浮现出汤皖过几日来北大任教的场景了与此同时,却是对迅哥儿又高看了一眼,心里又打起了心思 黄包车一路拉着汤皖回到东交民巷,付了钱,气冲冲的走进小院,直钻房里,看的大牛傻眼了,似乎从来未见过先生发火的样子,也不知道怎么办,只得在门口守着。 房内的汤皖待火气慢慢降下来以后,仔细回想了一遍,顿时发现不同寻常之处,琢磨过后,心里终于明白,中了钱玄和迅哥儿的激将之法。 嘴角露出一丝苦笑,终日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思虑一番后,眼中闪出了精光,心里道: “你以为你迅哥儿在第五层,不,其实你在第一层,我汤皖才是在第五层” 想通了这些,心情瞬间好多了,朝着门外大喊道: “大牛,再买点酒” 第四十八章、要债 既然已经看穿了两人的计谋,汤皖自然稳坐钓鱼台,不过有个问题始终逃不过,该如何生存下去 随说欠的钱不着急还,但总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别的穿越人士哪个不是呼风唤雨的,比如隔壁的周赫煊凭借一本大国崛起名扬世界。 汤皖非但没能名扬世界,还倒欠了不少钱,相比之下,怎一个穇字了得 再加上又多了个大牛,每个月的开支又大了些,房租之期又临近,钱包已经不允许他继续潜水下去。 “这是个阳谋啊” 汤皖苦笑道,无奈的拍了拍额头,一点办法也没有。 “不过,即使中了你们俩的阳谋之计,我汤皖也必定成为站到最后的男人” 想通了这些,心里自然波澜不惊,晚饭之时,顺便饮了几口酒,然后舒舒服服睡一觉,一连三天,皆是如此。 这一举动,反倒是让迅哥儿和钱玄捉了瞎,不知道汤皖这意料之外之举,用意何为 钱玄家中的会客厅内,一边给迅哥儿沏茶,一般疑惑道: “豫才,你这法子怎不见效果” 迅哥儿接过茶来,淡定道: “稍安勿躁,一切尽在掌握中” 钱玄有些着急道: “三天已过,动静全无,莫不是出了岔子” 迅哥儿随即瞥了一眼,安慰道: “就不能沉稳些么,煮熟的鸭子岂能飞了” 钱玄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于是委婉提醒道: “那天你可是在胡校长面前夸下海口的,如此三天可是” 迅哥儿不由得邹起了眉头,道: “再过两天,不行就上门要债去” 钱玄咧着嘴笑道: “你这哪是用计,分明是用强” 哪知迅哥儿义正言辞道: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哈哈哈哈” 两人皆不由自主的笑出声来 然而两天又过去了,汤皖依旧没有动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钱玄急吼吼的拉着迅哥儿直冲冲的奔向东交民巷 “砰砰砰” 小院的大门被敲的阵阵大响,院里喝茶的汤皖一听这敲门的声响就知道除了钱玄,别无他人,给大牛示意一个眼神后,就老神在在的躺在躺椅上。 钱玄和迅哥儿一进门就看到汤皖气定神闲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三步并做两步直往石桌这里走 迅哥儿旋了个身,往凳子上一坐,开始给自己倒茶,倒是钱玄直脾气,忍不住道: “小日子过的相当潇洒啊” 汤皖这才慢慢睁开眼,慢悠悠的坐直了身子,笑眯眯道: “今天刮得什么风,把两位惊世大才刮到我这自私自利之所,真当蓬荜生辉啊” 钱玄知道这是在嘲讽之前的事情,就没理会,却听见迅哥儿沉声道: “前来要债” 汤皖以为听错了,不由得疑问道: “要债” 边上的钱玄斩钉截铁道: “是的,就是要债” 反应过来的汤皖顿时哈哈大笑道: “一个大学教授,一个教育部官员,正日白里的不去上班,来找我一个平头老百姓要债要的哪哪门子债” 钱玄义正言辞道: “当然是前段时间欠我俩的100大洋之债” 只见汤皖轻飘飘的回道: “借条呢” 钱玄顿时语塞,脸胀的通红,指着汤皖便说道: “好你个汤皖之,红口白牙,竟逞口舌之利,我不如你” 又突然笑道: “豫才,以你经验之谈来对此此獠” 迅哥儿摸了摸茶杯,苦笑道: “道义只能约束正经人,可混蛋不在此行列啊” “哈哈哈” 三人皆哈哈一笑,待汤皖给俩人茶杯续上茶水后,才意味深长的说道: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这年头高尚者死的早,卑鄙者横行,我充其量算个小混蛋” 两人皆在心里仔细品位这句话,顿觉得颇有韵味,短短一句话就道出了这个世道的本质。 迅哥儿先是拿起了茶杯,然后想了想又放下,沉思道: “先不论这句话的文学性,但就从内涵的角度来看 ,胜过那首无题多矣” 钱玄从深思中回过神来,兴高采烈道: “这句话,我越想越觉得乃是真理,它把这个世道说透彻了,长此以往下去,愿意当高尚的人越来越少” 迅哥儿似乎有不同见解,嘴里喃喃道: “高尚者与卑鄙者,不还有一种人尤其得注意” “那种人”钱玄急迫的问道。 汤皖大概猜到迅哥儿要说的,无非就是吃瓜群众,只见迅哥儿一针见血的指出: “不闻不问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这种人” “这种人最应值得注意,高尚者会渐渐变成了不闻不问者,不闻不问者最后才变成了卑鄙者” “不闻不问者占据这个世间的大多数,若是都变成了卑鄙者,则这个世间就毁了” “我再脚盆鸡留学,刚开始看见那些“头顶富士山”看同胞脑袋搬家哈哈大笑者,会上前呵斥,久而久之见情况没好转,渐渐变成避开他们。” “可见,我这种人都有变成不闻不问者的趋向,就别提这世间的大多数人了” 钱玄细细品鉴迅哥儿的话,得出一个结存,坚定道: “所以要普及白话文,只有提高了全民素质,才能有更多的高尚者” 汤皖没有立刻反驳,而是仔细考虑后,委婉道: “想要把一个群体变成零,绝无可能,任何一个时代都存在这三者。若高尚者居多,则世态安康;若不闻不问者占据九成,则世态炎凉;若卑鄙者居多,则世态混乱” 却没想招来钱玄的一句抱怨: “看你分析之如此头头是道,看的如此透彻,所以欠的债何时还” 汤皖“哼”的一声,佯装怒斥道: “还下个月就还” 钱玄和迅哥儿倒是眼睛一亮,道: “如此说来,你是答应了” 汤皖没好气道: “答应又如何,不答应又如何。一想到以后每天被两个讨债鬼堵门,我就心里闷的慌,还有我之余地选择么” 钱玄尴尬道: “皖之兄,你知道的,我俩从来没这意思,只不过怕你变成豫才口里的不闻不问者” 汤皖先是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钱玄,然后突然哈哈大笑道: “我怎会不知你俩好意,所以我这不是准备去北大,造福于社会么” 群:121534173 第四十九章、闲聊 去北大任教是汤皖这几天来思前想后的一件事,最后决定去任教的主要原因有三: 第一c北大学术开放,能容得下各类学派学说。 第二c北大学生创造性强,接受新思想快。 第三c北大本来就白话文运动发源地,群众基础强。 最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工资高,一想到每个月拿这么多大洋,汤皖就觉得心里安稳,走路都带风,能吃上文化人这碗饭,也算是祖坟冒青烟了 迅哥儿沉默了许久,亲耳听见汤皖说去北大任教,这才放下心来,不过又担忧道: “你这半吊子水平,去教什么” 然后就听见钱玄在低着头,捂着嘴大笑,汤皖蓦的一下脸就红了,蹭的一下站起身来,大声反驳道: “你怎凭空污人清白” 迅哥儿微微抬起头,打趣道: “那你说你要教哪门学科总不能去卖脸吧,况且年纪大了,卖相不好,卖不出价钱” 迅哥儿的一张毒嘴,把汤皖贬低的一文不值,不过是报多等两天的仇罢了,汤皖正欲严词反驳之际,就听见钱玄嬉笑道: “诶豫才你这话不对,皖之还是有市场的,最近这段时间,我们学校已经有好几个女学生来我这里打听皖之的消息了” 一看有八卦听,迅哥儿顿时来了兴趣,催促道: “有哪些,我来替皖之过过目” 汤皖立马就急了,哪能让钱玄说下去,婉转的说道: “德潜,这话不能乱说,若是传出去,损害我的名誉是小,伤害到了别人,那就罪过大了” 随后又讥笑迅哥儿道: “还敢取笑我,你自己都一身虱子” 迅哥儿浅饮一口茶,却是不生气,幽幽叹气道: “哪如你想的那般,我老家比较封建,我要是行那等事,和杀了她无甚区别,现在她侍奉我母亲,我则按月寄钱养家,如此也挺好” 没想到这事也引起了钱玄的叹气,随后道: “我也是被安排的,不过接触以后,至少还能生活得来,不似豫才这般分居于两地” 汤皖倒是没想到此事竟然引起了这两人大吐苦水,不过迅哥儿现在过得确实比较苦,事业看不到希望又不能辞职。 一家子人全靠他一个人养,每个月除了自己吃喝用,其他全寄回老家,钱玄则相对幸福许多,至少多了几个孩子,且家庭和睦 迅哥儿又默默喝口茶,低下头,怅然道: “我这辈子大抵是不知道爱情为何物了,如此一辈子便一眼看到头,又何必留作他想倒是你,可以肆意追寻爱情的步伐,品尝到了记得告诉我是何种滋味,便已心满意足” 钱玄则是拍了拍迅哥儿胳膊,以示安慰,最后岔开话题,贱兮兮道: “你说皖之学问半吊子水准,卖相也次于我二人,凭什么能惹人注意” 哪知道迅哥儿想了又想,正色道: “饭店的菜做的再怎么不好吃,也是有陌生食客上门的” 这俩人刚刚还一副痛楚的心态,转眼便开始用沉重的话语喷汤皖,还未等汤皖回击,便听到钱玄继续说道: “其中有个女孩子隔三差五的来问我,你说我要不要继续告诉她” 汤皖立刻回答道: “不要给,我这马上当老师了,别弄出事端来” 迅哥儿不解道: “你这男未婚,女未嫁,有甚可担心的” 汤皖却是义正言辞道: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岂可贪图情爱而坏我授业大事,损我教育之根本” 迅哥儿没好气的鄙视道: “你这块烂肥肉迟早爬满苍蝇,不如尽早完婚,免得生起波澜。” “刚刚还是饭店的饭菜,这回就成了一块烂肥肉,待会就是茅厕里的肮脏之物了是么”汤皖质问道。 随即开喷道: “豫才的这张毒嘴,简直能把死人给气得一脚踢开棺材板来,跳出来和他理论” 钱玄在一旁看两个喷子互喷都惊呆了,顿时觉得动不动掀桌子的自己弱爆了,只见迅哥儿又说道: “说你可是为了你好,别人哪配我说,你看老朱我就不稀的说教” 汤皖又迷惑了,却听见钱玄笑道: “老朱以惧内闻名,朽木不可雕也,我见嫂子数次,皆以贤惠之姿待我,哪里有一点悍妇的影子” 迅哥儿像是想起了好笑的事 情,暗笑道: “我有次去老朱家寻他,刚走至大门口,便听到内屋传来惨叫声,索性便在门口等。” 一听有老朱八卦,钱玄和汤皖皆竖起耳朵,仔细听之。 迅哥儿喝口茶,清清嗓子继续道: “我在门外等了许久,见无惨叫声才敲门,出来之人乃是老朱媳妇,见来者之人是我,热情招待于我。” “大厅里给我泡了杯茶,过了会老朱才出现,两只耳朵红彤彤的,我便问耳朵怎么了” “老朱说是马蜂咬的,我自然是不信的,马蜂岂会只咬耳朵,不咬脸的” 钱玄听完先是作笑,而后又道: “如此日子,我肯定是过不下去的,男儿生于天地间,怎可被内人欺负至此。” 汤皖没有出声,而是思虑一番后,道: “你怎能确定老朱乃是惨叫,而不是幸福的呐喊呢” “恩” 俩人都疑惑道。见此,汤皖果断提出自己的猜想: “或许老朱挨揍时,内心是享受的呢” “什么” 两人皆不明所以,盼着汤皖给出解释,顿了一下,汤皖才神秘兮兮道: “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是祸害” 俩人这才反应过来,笑的龇牙咧嘴,钱玄仔细打量了一下,然后恶趣味道: “你嘴里总是能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词来,偏让人听了不讨厌,还能自圆其说,实乃奇怪” 汤皖笑着道: “没吃过猪肉,还没没见过猪跑” 迅哥儿则是解释道: “皖之嘴里冒新词,就和我骂人是一个道理,天生的” 钱玄咕隆道: “那我呢” 汤皖忍不住提醒道 “你啊,你一般说不过便骂,骂不过就喷,喷不过就掀桌子” 第五十章、长衫西装论 几人聊天之际,时间默默来到了午餐时间,大牛一个人不作声,不作响的把午餐做好,几碟蔬菜一个荤菜外加一个汤,倒是颇有农家风格。 把桌子清理干净,便开始上菜,外加一壶小酒,日子过的得意且潇洒,这也是自汤皖远方归来,几人第一次吃饭,大门一关,内里自在。 满上杯中酒后,汤皖提议道: “此话本应说于五日之前,想来现在也不迟,这一杯我敬两位得以安全喝茶归来” 两人皆举杯感激回礼道: “感谢皖之兄不辞辛苦奔波” 浅饮小酌一番后,汤皖还是忍不住提醒道: “最近时局有些紧张,我劝两位还是消停点,莫再让人抓了把柄,这回得亏有胡校长和那位菊长,下回就不一定了” 俩人听完后,皆细锁眉头,愁眉苦脸,片刻过后。 钱玄用拳头抵着额头,无语道: “我们其实并未发表什么过激言论,和之前相差不大,而且也都用的笔名” 汤皖笑笑不说话,夹了口菜,片刻之后才指出道: “想请你们喝茶,需要其他理由么” 迅哥儿则是迅速反应过来,握紧了拳头,反应道 “我们应该是被盯梢了” 钱玄不敢置信道: “盯梢我们俩又不是大人物” 汤皖出于自己的分析,冷静解释道: “第一,你们俩乃是太炎先生弟子,请你们喝茶是警告先生。第二,白话文运动以来,你们如今知名度显然不低” “所以请你们喝茶最是合适不过。” 钱玄的右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压抑道: “所以我们俩最近只能当个哑巴” 汤皖没有明确回答,只是委婉提醒道: “天上顶黑黑,四周刷白白。” “呼” 对于这首诗,两人相当熟悉,但此时却又显得那么憎恶,连一点取笑的心思都生不出来。 不过说这首诗句,汤皖又忍不住骂道: “你个钱玄怕不是个二愣子,喝茶就老老实实的喝,和菊长起什么口角” 一说起菊长,那个骂骂咧咧的形象顿时跃入脑海,瞬间气氛好了许多,钱玄忍俊不禁道: “我当时不是被气糊涂了么” “所以说你做事全凭双手,不过脑子,幸亏是菊长,换个人你试试,可还能如今安稳的吃饭” 汤皖继续嘲讽道,又对着迅哥儿吐槽 “豫才,你在边上,怎么也不拦着,尽让他嘴里没把门” 迅哥儿看了看一脸郁闷的钱玄,苦笑道: “德潜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上了头可是要掀桌子的人,我哪能拦得住” 汤皖继续骂骂咧咧,没好气道: “他迟早吃亏在那张破嘴上” 尽管汤皖嘴里没有干净话,但钱玄却没有翻脸,反倒是好意赔罪,反省道: “绝对再无下次,我定然改之” 倒是迅哥儿手举着杯子于半空中,久久不曾落下,无故发笑道: “皖之,你的无题,可是被菊长说成乃不丈夫之举动” 汤皖不觉得以菊长的水平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不过自然乐得一听,便反问道: “哦菊长大才,我是亲身领教过的,你细来说说无题是如何不丈夫之举” 钱玄在一旁笑的前倾后仰,捂着嘴巴,站起身来,双手叉着腰部,走来走去,学着菊长的口气道: “日尼玛的” “劳资一听就知道非大丈夫所为,什么楼上看风景,全他娘的屁话,躲在楼上算什么正人君子,定然要当面问个清楚才对” “我当时就且当一笑,没在意,哪知菊长越说越离谱,说此诗乃狗屁不通,我就说你有什么大作,让我见识见识” 迅哥儿迅速接过话来,仰天大笑道: “后来菊长就当面作出了那首天上顶黑黑” 汤皖听完前因后果,顿时心里明了,以菊长的为人秉性,是有可能说出那些话来的,而且半个文化人自居,理解岔了也是情有可原的。 便索性继续问道: “所以半个文化人所作的诗,不知二位有何评价” 俩人互相举杯对饮,全当没听见,不做评价,倒是让汤皖问了寂寞。 午餐在几杯酒后,很快吃完,大牛见状把刚沏好 的茶端上,又拿起小马扎不声不响的坐在大门处,仔细听着周围的声音。 汤皖见此,也不打算说什么,只是心里对大牛又看重了一分。 饭后一杯清茶,又让钱玄打开了话匣子,好奇道: “你到底去教哪门学科神神秘秘的,有什么不好说” 越是看到俩人此番模样,汤皖越是不说,吊足了胃口,此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 钱玄又猜测道: “白话文” 汤皖笑笑不作答。 “理科” 汤皖还是笑笑不语。 等看了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汤皖邀请俩人道: “走一起去北大,帮帮场子如何” 交待好大牛,三人一起走出门,汤皖提议今日不坐车,改成步行。这一举动让两人自自称奇,钱玄疑惑问道: “这里离北大有段路程,怎的不坐车” 汤皖领衔走出,故作高深道: “诶今时不同往日,之前都是急急忙忙的赶着走,今日无甚大事,自然要慢着走,也好欣赏一路美色” 迅哥儿不紧不慢跟着身后,一语道破道: “无非钱包肿了,心里阔绰,走路的姿态自然不一了” 汤皖却耐心解释道: “钱包肿不肿还需下个月见分晓,心里阔绰暂时不予评判。” “至于走路的姿态,是可以变一变的,毕竟马上北大教授了,也算的上吃文化饭,与之往来,不算辱没了你俩名声” 迅哥儿讥笑道: “瞧见么,这还不是北大教授呢,就已经开始以文化人的口气讲话,往后我和钱玄怕是越来越听不懂你说的话了” 汤皖一听就乐了,推搡道: “这前几日某人说我乃半吊子水准,既然是半吊子说的话,想必是不难理解的,除非是不想理解。” “此言差矣,穿西装的看不起穿长衫的,穿长衫的看不起穿短衫的,穿短衫的看不起赤裸的,眼见你这半个长衫的妄想要穿西装,岂不是敬而远之” “穿长衫的即使外套西装,骨子里也是长衫的血统,这个变不了,若是刻意穿西装显摆还看不起长衫,岂不是沐猴而冠” 两人继续互相舌战,钱玄突然问道: “怎一个沐猴而冠之说” 汤皖哈哈大笑道: “一个穿西装的非要在一帮穿长衫的里面自视甚高,肯定要被当成猴子看的” 迅哥儿突然道: “所以你穿半个长衫便永远乃半个长衫” 汤皖忍不住吐槽道: “长衫就长衫,非要说半个长衫,这和半个文化人有甚区别” 这一段路程,就在几个人嬉笑怒骂中,不知不觉间度过,直到看见了北大门口,才停止长衫西装论 第五十一章、任课国际关系 在汤皖得带领下,三人轻车熟路的向后面院里的校长办公室前行,沿路遇到不少学生,又皆是投来热情的目光。 见到有些学生行礼,汤皖又没急事,自然停下来回礼,有胆大的同学会询问某些问题,如果是知道的定然要一一作答。 同学们礼仪到位,素质相当高,除了少数不拿正眼瞧的,而围观的学生也越来越多,为了不堵住路,汤皖提议去边上的亭子一叙。 前两次来,只顾着急匆匆的办事,却没能仔细领略北大校园风景,今日定眼一看,觉得颇为美丽,单就这一股书卷气,便是装潢精致的大宅子所不能比的。 在学生的带领下,来到一处临湖的亭子里,汤皖几人背靠着湖水,坐在长椅上,周围站满了学生,其中还有几个女学生在。 汤皖打趣道: “这几位女学生是哪个班的” 人群里有学生答道: “她们不是北大的,是隔壁女子师范的,来北大乃是找人的” 众人皆明白前来所为何,一阵哄堂大笑,倒是惹得几个女学生面目红晕,羞涩难耐。 汤皖又笑道: “哦我还以为北大里也有女学生呢,看来也不尽然嘛一直提倡打倒封建,可见封建的小尾巴依旧尚存,诸君还需努力啊” 学生们一阵回答: “谨遵先生教诲” 汤皖挥手示意无需拘谨,道: “想问什么赶紧问,待会还有事呢” 人群里钻出一个瘦弱的身影,但是身子板挺的笔直,眼睛精神明亮,先是鞠躬行礼,然后道: “先生好,我叫王依云,想问先生白话之未来该如何寻” 汤皖看着周围有一帮学生估计都对白话文感到迷惑,没有一个确定的方向,于是沉思后道: “无他尔,多用,多看,多尝试,路都是走出来的,不是自己就突然出现的” 王依云摸摸脑袋,似懂非懂的退下后,又有一个学生问道: “皖之先生,前几日传闻您要被北大教学,是否有此事” 此问题一出,周围的学生皆相互议论,汤皖见此,用手往下压了压,道: “此事为真,今天来此,便是办理手续” “哇” 学生们大呼,兴高采烈者居多,抵触情绪的居少,该学生又激动的问道: “先生要授哪门课程” 汤皖则是没有明确回复,以还未和校长商议为由,推辞之。 眼看着不少时间过去了,且周围的学生把亭子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便欲起身离开,之前那几个女学生中的一个,鼓起勇气问道: “皖之先生,我想最后问一个问题,可否” 汤皖徐徐转过身来,微笑道: “好,你问” 女学生道: “无题中,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其中楼上的人是不是你本人” 这种八卦问题一般人都喜欢听,就是一百年后也是最讨吃瓜群众的喜好,周围甚至有的学生在起哄,看着一个个八卦的脸庞,汤皖只好无语道: “这不是我的亲身经历所作,之前解释过,乃是我旁边的德潜先生之亲身经历,有什么要问的问本人吧” 这帮学生一听是钱玄的事情,顿时八卦之心燃燃雄起,钱玄哪里见过这阵仗,拼命解释道: “他胡说的,我没有,我都完婚了,怎么会行此等之事” 但是任凭钱玄怎么解释,学生都是用看不清,道不明的眼光来看待,弄得钱玄一脸尴尬,而此时,汤皖和迅哥儿却已经是趁机夺路而逃。 两人飞快的跑路离去,气喘吁吁的站在胡校长办公室前,汤皖把门轻轻敲响,不一会儿,便露出胡校长的笑容来。 “是皖之和豫才啊,快进来,早就恭候多时了” 俩人随胡校长入内,先是行礼,后姿势端正的并坐在沙发山,看着胡校长一边倒茶水,一边道: “你们三个人引出的动静到不小,德潜呢” 汤皖偷笑道: “他啊,比较受欢迎,正在替学生解惑呢” 说完,刚举茶杯,便听见敲门声,打开门来一看,来人正是钱玄。 行礼后,也坐在两人边上,就听见胡校长说道: “德潜颇受学生欢迎,我看不如也来北大教书吧” 钱玄心里暗道我那哪是受欢迎,分明是被挖坑了,但却是不能明说的,只得嘴上推 辞道: “我有自知,乃半吊子水准,来北大怕是要误人子弟的” 胡校长先是拿出一个档案袋,边拆边说道: “你乃是太炎先生弟子,人品学识皆是过硬的,来教书北大绰绰有余” 然后拿出一张聘书递给汤皖,道: “前几日就写好了,就等你来了” 汤皖接过来,聘书中写了汤皖的大名,下方还加盖了一个大印,虽说早已知道事情会是如此,但免不了内心还是起来一丝波澜。 谁能想到一个百年后的学渣摇身一变,竟成了顶尖学府的一位老师,实乃造化弄人。 胡校长招呼众人品了一口茶后,问道: “皖之可是已经想好,要教哪门学科了” 汤皖理了理思绪,郑重答道: “早先便已经想好了” “可是白话一门” 汤皖摇了摇头,道: “乃是国际关系一科” 这一回答出乎意外之外,三人皆不甚理解,理应教授白话一科才对,怎会是“国际关系” 见此,汤皖仔细解释道: “白话一门其实无需单做一门学科,我们本身日常便已经再使用白话文交流,白话文走上正规就是时间的问题。” “而我便观我之全身上下,也就对外国列强比较了解这一点可以拿出手,以用作经验之谈。” “启北大学子眼光于世界,知先进而后趋之。” 胡校长犹豫道: “只是怕不能全力发挥你的才能” 汤皖赶紧谦虚道: “无需作为主修课,可做一门选修课程,对此感兴趣者皆可来听课” 见此,胡校长也就不在勉强,道: “皖之何时可以任课只是这学期过半,怕是择课者不多” 哪知钱玄在旁边插话道: “胡校长无需担心,皖之只需再作一首无题,不但届时课堂坐满,怕是外校女学生都来蹭课” 第五十二章、初至(加更) 反正已经不是第一次被笑话,况且胡校长也不是外人,汤皖索性支起厚脸皮,任其嘲讽就是不回应,以冷淡应之。 胡校长轻捧一杯茶,和颜悦色道: “无题此诗岂是容易再作之,不过皖之是不用耽误人生大事的。” 见汤皖依旧不言不语,钱玄在进一步嘲笑道: “频近而立之年,任孑然一身,岂能不在乎” “看着倒是不像,只是才华皆具,不应由此疑虑才对。”胡校长道。 汤皖不敢在让钱玄这个大嘴巴继续说下去,万一扯出别的事端来,容易造成笑话,抢先答道: “早年外国游荡,身无分文,一贫如洗,不敢谈论婚姻大事” 胡校长只是看了看汤皖,神秘一笑,随后才说道: “现如今此问题已然解决,北大教授虽不能富甲一方,但每月工资养活一家,却是绰绰有余的。” 随即想到前几日一起去找菊长的那天事情,回想道: “我看那天院外等你之女子便不错,身材相貌,性格落落大方,与你甚配,我记得叫湘灵,乃是湘水之神,想来家世教养应当不错” 汤皖一想到李湘灵,便觉得头大,先是火车上遇到,后来则是在北大,总是给人一种咄咄逼人的感觉。 钱玄则是瞪大了眼珠子,兴冲冲道: “可是姓李,名曰李湘灵” 胡校长点了点头,钱玄兴奋道: “她是我兼任女子师范的学生,此前三番五次来打听皖之消息的便是。她性格直爽,思想先进,身段容颜俱佳,学识见闻亦不差。” 迅哥儿在心里一思量,顿觉得不错,具有先进思想的女性在这个时代极其少数,便提议道: “德潜,改天试做月老之事” 作为汤皖的至交好友,两人其实真心为汤皖的人生大事感到发愁,快而立之年尚未成家是一件很离经叛道的事情,即使思想开放如他们俩,也是觉得不妥的。 看着几人越说越没谱,汤皖赶紧打断,打岔道: “你们的心意我已领情,但是教学事情还未结束,胡校长,我该什么时候上课” “国际关系目前并无此类科,先当属文科,我与文科学长交谈后才能确认,大概明天通知于你,且先做好教学备案。”胡校长说道。 c 领了聘书,拜别了胡校长,与钱玄和迅哥儿分别后,汤皖独自一人回家,准备接下来的教课事宜,总不能第一节课就闹出了笑话。 与此同时,汤皖将任课的消息像风一样,迅速传遍了整个北大,这个近些日子风头正盛的白话文先驱者已然有了许多追捧者。 当得知要教授的课程不是白话一科,而是国际关系,纷纷不甚理解。有的老教授当即指出聘请汤皖乃是胡闹之举。 一c是汤皖本身无任何教课经验,更无学历文凭。 二c若是白话一科还有待商量,但是国际关系一列,实乃复杂,仅凭游历诸国,远远不能胜任。 因此在北大内部遭到了许多质疑,包括学生,教授,行政等,甚至有人扬言汤教授第一节课就要出笑话。 当然力挺者也有,不过只是少数,最终在胡校长的力排众议下,确定了汤皖的任课时间为周三和周五的下午最后一节课 虽说汤皖一直强调自己想过一个平平淡淡的生活,可无奈社会的浪潮一直在推着他前行,终于是推进了北大的校园。 之所以选择教授国际关系这一门学科,主要的理由便是重生者的bug,拥有超越百年的眼光,知道以后的社会发展脉络,至于搞文化,那是万万不妥的。 所以接下来的几天里,汤皖又开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积极备战,北大授课第一堂课一定不能拉胯,轻则无言面对江东父老,重则被一帮读者唾弃,丢了重生者的脸面。 好在授前的一天,才最终制定好了讲课内容,汤皖这才心满意足的一头钻进被子,养精蓄瑞,以应对明天的战斗。 一觉睡至次日中午才醒,皆因实在有些心慌,所以导致半夜失眠,久久不能入睡。起床洗漱完毕,吃完午饭,换上崭新的长衫,又捯饬的头发,这才出门打个车,奔向北大。 来至胡校长办公室后闲谈一番,然后才至文科办公室,皆因此时北大文科只设有四门学科,并无国际关系一门,只好凑合着一起办公。 初次见文科学长仲彝先生,乃给人一种不好相处的感觉,一手花白的长胡子,鼻托一副老花镜,无任何言笑,见汤皖行礼,也只是以 正常回礼应对,并无热情之意。 整个期间并无多话,让汤皖感到有些冷漠,只得呆呆的坐在靠角落的一张办公桌前,因为仲彝先生并没有给汤皖介绍同事,所以眼前一片漆黑。 汤皖索性便待在自己的座位上,摊开自己的教案,先预习一番,免得再生波澜,刚看没多久,便发觉被一道黑影笼罩着。 抬起头来,原来是办公室里的同事,一副学者打扮,带着眼睛,不甚高大的身材,先是行礼,道: “你便是汤皖之” 汤皖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既然人家主动前来打招呼,至少要表现的落落大方一些,站起身来,回礼,谦逊道: “你好,我便是汤皖,字皖之。” 这人用异样的目光,先是扫视一番后,而后问道: “我知道你大名,皖之之字乃是太炎先生所赐,你可知我是谁” 汤皖摇了摇头,只见这人笑道: “我乃先生门下弟子,德潜没和你说过我” 汤皖仍旧摇摇头,在脑海里翻来覆去的回忆,终于有个名字好像能符合,但一时不敢确定。 这人见汤皖实在不知,便直言道: “我与德潜乃是先生弟子,我名曰凰坎,字季子。” 果然是这人,汤皖瞬间明白过来,但论国学这一块,撇开其他,乃是名副其实的国学大师,有诸多著作于世。 于是开言道: “初次见面,季子先生,多多关照” 凰坎笑了笑,讽刺道: “关照不敢当,你汤皖之名声在外,大名鼎鼎,我等皆只能弃国学,以应白话。” 此言一出,顿时把态度亮明,原来是找茬的,汤皖自然不惧,回应道: “季子先生说笑,国学与白话同时存在并无矛盾,至于离弃国学,纯属无稽之谈” 第五十三章、非对称作战(上) 开始修改国民用瑛国珐国代替有看到没有更改的及时提醒一下 凰坎道只是微微笑,并无过多言语,本欲转身离去,忽而又转过来,对着汤皖不明道义的笑。 “第一节课,祝你好运,我会前去学习一二” 汤皖此时哪里还不明白,季子先生这不是过来寒暄的,乃是来下战书的,饶是如此,却也不能被小瞧了,恭敬道: “恭候季子先生,若是有不好的地方,劳烦指点” 就在汤皖和季子先生谈论之际,办公室内其他教学老师也都频频看过来,可惜汤皖没有一个认识的,光从眼神便可看出来,对汤皖持善意的寥寥无几。 不过也就那样,说到底还是得看课讲得好不好,又不是打群架,人数多占优势。 想通了这些,汤皖也懒得自己主动上前去熟络,搞不好还碰一鼻子灰,让自己心里不痛快。 端正坐在桌前,一边看教案一边在脑子里演练,摒弃左右投来的关注,直到上课时间前几分钟,才向教室走去,在走道里又频频惹来不少的异样目光。 “这便是皖之先生啊,看起来年纪不大呀” “国际关系是什么” “我还听说等会不少教授去看笑话呢” “我总觉得皖之先生和其他教授不一样。” “是骡子是马拿出来溜溜” 虽然皆是在细微言语,但汤皖总是能听到个大概,不过却是面无表情,心里暗道: “是该让你们见识九年义务制教育的厉害了” 还未走至教室,便已经看到不少学生往里面进,刚至门前,已然看到整个教室已经坐满。 讲台正下方的一排座位全部被一些不认识的人士占据,幸好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正是迅哥儿和钱玄一行人。 眼光往后扫去,便赫然看到一群男学生中间坐着一位女学生,正是李湘灵,于是赶紧抽离目光。 缓慢走上讲台,从容的从怀里拿出教案然后打开,教室里嘈杂的声音正在慢慢变小,待完全听不见声音后,汤皖这才往旁边走一步,鞠躬行礼。 讲台下方的一些教授和学生也都起身行礼,整齐道: “先生好” 待礼毕,汤皖看着前方微微一笑,才开口道: “我上课有个规矩,那就是任何人都可以提问,但是需要举手示意,我若是看到,便会点名,可都已听清楚了” 下面传来一阵整齐的回答: “知道了” “我上课还有个规矩,就是课上没听懂者,可以于我在校期间,任何时候来请教,吃饭和上厕所除外” “哈哈哈哈” 台下的学生都笑了,开始觉得与其他教授比较传统的讲课方式不一样,减少了距离感。 待教室安静之后,汤皖继续道: “既然你们都听明白了,那么便开始讲课,讲课之前,我先问问,国际关系这一门课程,有谁了解” 见汤皖提出问题,台下皆无人问答,前排的一个老教授举起来手,汤皖挥手示意。 “请回答” 这名老教授颇显傲气,站起身来,托了托眼镜,正色道: “国际关系,顾名思义,便是国与国之间的关系” 汤皖请他坐下,道: “这位先生的回答对,但也不对,国际关系并不但指国与国,还包括争执谐音关系c经济关系c民族关系c军事关系c文化关系c宗教关系c地域关系” “而我们所理解的国际关系一般泛指争执关系” 台下有的学生已经开始用笔记录了,汤皖转过身去,面对黑板,开始用简体字书写,还不忘问一下台下。 “我写简体字能看懂么” 台下学生大多回答道: “能” “能看懂就好,如果实在看不懂就找能看懂的借笔记” 等黑板上的字写完,汤皖又问道: “那么国际关系的实质是什么呢” 台下的众人陷入了思考,见无人回答,汤皖则是在黑板上写下两个字“利益”。 “我们的老祖宗其实于很久以前便已经熟练此道,尤其是在战国的时候,更是玩的炉火纯青”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便是此间实质所在。” 留给台下学生们一些思考时间,汤皖又转身在背后黑板上用简单的线条,把整个世界地图勾画出了一个大致轮廓。 但就这一份功力,已然让台下的众人眼前一亮。 随即指着黑板上简单的世界地图说道: “大航海时代的到来,让全球渐渐变得紧密起来,当我们把目光散向全世界,再从全世界把目光收回,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靠后的一个学生举手道: “发现了我们生活的地面其实是个圆形” 汤皖笑了,示意坐下,道: “刚才这位同学的回答不准确,准确的说应该是个球体。不过这却不是我想要的答案,还有其他同学回答么” 这时有人举手了,汤皖一看乃是辜先生,便请之作答。 辜先生大声道: “纵观之全世界,我中华文化真乃博大且厚重,西洋文化不及也” 此回答赢得了一片掌声,汤皖也适时的送上掌声,待辜先生坐下后,补充道: “刚才辜先生从文化上来解读,我深表赞同,我在外国待了十几年,深有感触,但就中文里的同义词,近义词,拟声词就够他们头疼的。” “不过这些却不是最主要的,也不是我想说的。” 见全场无人作答,皆在翘首期盼答案,汤皖也就不在卖关子,直言道: “世界各国紧密联系的结果,造就了一个初步的世界规则:落后就要挨打,强者为尊” “以前别人不知道东方有个富裕的国度,不过即使来了,也大多打不过我们。” “但是现在,必须承认一个事实,我们现在是挨打的一方” “挨打”两个字像是一把血淋淋的刀子直插众人心间,却又无可奈何这一基本事实,看着沮丧的众人,汤皖又道: “不过现在诸君可不是沮丧的时候,正当是为中华崛起而读书的大好时光” 后排的学生大喊道: “我等必将为中华崛起而读书” 汤皖忍不住为他们鼓掌,并鼓励道: “请诸君记住今日之言。” 第五十四章、全球国际关系(求月票) 听着学生们整齐划一的自信回答,汤皖转身在黑板上写完“落后就要挨打”几个字后,用手指着道: “落后就要挨打不仅仅是现在世界的重要规则,我敢断言,即使是一百年后,也同样适用。” “所以弱国无外交,他的外交注定是无力的,在现有的国际关系规则下处于劣势地位,全凭别人摆布。” “当你变得孱弱时,他们便会用武力来强取利益,当你变得强大时,他们便会坐下来和你谈外交” 这番话已然得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认同,因为此刻便是最真实的写照,皆举起手鼓掌之。 “啪啪啪啪” 待掌声过后,汤皖又开始提出一个问题。 “既然已经认识到了国际关系的真实面目,那么我们如何在有限的条件下创造出无限的可能呢” 又一位老教授举手答道: “君子当以德服人,国家亦然” 现场立马便有人举手示意想要反驳,但是汤皖不想把好好的一堂课变成乱糟糟的议论会,便没有让反驳,而是自己回应道: “大炮是不会谈论君子之德的” “哈哈哈哈” 那位老教授还想说些什么,却是没有得到汤皖允许,只能生气坐下。 汤皖也不想纠结于这点,便又在黑板上写下四个字“合纵连横。” “是不是觉得很熟悉,有战国纵横家的味道” “对” 汤皖又在“合纵连横”下方分出两条线,标上箭头,分别为地缘国际关系与全球国际关系。 并且解释道: “我个人倾向把国际关系暂且分为以下两类。” “地缘国际关系指的是某一地区的国际关系,全球国际关系则是指全世界整体的国际关系,包含地缘国际关系。” 见台下众人不甚理解,汤皖开始仔细讲解道: “我们先简单了解一下地缘国际关系,举个例子” “从世界地图上看,以我国拓展开去,北方有皒国,东边有r国,大洋对面有霉国,西方则是瑛国,珐国等” “他们皆在我国互相存在某种关系,便可称之为地缘国际关系。” 台下的学生似乎还是没有听懂,但是不妨碍先记下来,回去慢慢思考,教室里响起“唰唰”的写字声。 汤皖停下来,看了看时钟,道: “先休息十分钟” 休息期间,汤皖刚准备喝点水,润润喉,便看见钱玄和迅哥儿两人找来。 钱玄稀奇道: “原来你所谓的国际关系便是指这个,倒是好让我大开眼界,我于外国时,虽听说过,但是没你讲的通俗易懂” 汤皖脸皮逐渐发烫,不过是仗着一些学过的东西瞎编乱造而已,哪能承担的起如此夸奖,连连谦虚道: “我只是从我的实际角度出发,把我的观点分享出来而已,没你想的那么夸张” 迅哥儿则是有些愁眉苦脸,邹眉道: “按照你这样的讲课,怕是光是研究世界各国的资料,便已然是个大工程,我所认识的人就没有搞这一行的。” 哪知汤皖非常装逼道: “这条路当然不容易,但总是需要有人去走的,我理应当为人先,不能弱了你俩名声” 其实心里想:卡bug大法,早就写好了答案,不过是从新推导一边解题过程而已,算不得难事。只有搞一些你们不熟知的领域,才能滥竽充数,蒙混过关,这叫非对称作战 汤皖一边接受来自同行的夸赞,一边被敬佩的眼光洗礼,却时刻不忘提醒自己,还有下半场,得装全乎了,不能半途掉链子 十分钟后,教室里又恢复了正常讲课,貌似人又多了些,汤皖没有理会这些,继续道: “刚刚我们已经定义了国际关系,也分析了国际关系的实质,解释了地缘国际关系,接下来讲解全球国际关系” 同学们知道接下来要讲的乃是满满的干货,纷纷拿出纸笔,作势要记录,待一切准备好后,汤皖才说道: “全球国际关系我认为是全世界的国家在不同的地区所存在的关系,包含了地缘国际关系。” “举个例子,瑛国和霉国既在欧洲有关系存在,又在亚洲有关系存在,便可称之为全球国际关系。” “孙子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的课程先从全球国际关系开始,首先聚焦于发生在欧洲的一场战争,我个人称之为欧战。” “接下来我将详细的梳理欧战爆发的原因,时间回到1882年,得国,奥兄国,意国建立了针对皒国的三国同盟。” “1904年瑛国和珐国签订共同协约,1907年瑛国与皒国签订共同协约,三国协约的建立,标志着欧洲两大火拼团体正式成立,欧战一触即发。” 汤皖随后用不同颜色的笔在同盟国和协约国上标记不同颜色加以区分,以便学生能直观的理解。 此刻教室里很安静,除了笔与纸张的摩擦,其他皆在仔细听讲,即使有学生有些疑虑,也没有打断,而是想在课后咨询。 然后接着道: “欧战的直接导火索便始于一场枪杀案,公元1914年6月28日,奥匈帝国皇储斐迪南大公夫妇在萨拉热窝视察时被一名塞尔维亚青年枪杀,欧战就此打响” 汤皖一口气把一战的爆发到今日的过程讲述完毕,才停下来歇口气,而讲台下方也渐渐响起了掌声,并且掌声越来越响。 挥手示意停下后,汤皖则继续道: “时间不多了,今天先概括性的梳理一下一战的爆发,下节课我将从争执关系c经济关系c民族关系c军事关系c文化关系c地域关系,这六个方面来逐一解读欧战爆发的深层原因。” “并且分析完后,再来预测一下欧战的进程” “下课” “轰” 教室内响起一阵嘈杂,学生们觉得汤皖今天的表现有些亮眼,竟然对欧洲列强如此之了解,这是他们不曾见过的。 而一些老教授本来是组团来看笑话的,没想到汤皖根本不给他们开团的机会,采用扬长避短之计,尽说一些他们不知道的知识,乃是一拳砸在棉花上。 但同时,也在内心里对汤皖高看了一眼,真就是肚子里有货的,而非浪得虚名,不过对汤皖的板书和简体字最是诟病,实在不像个文化人写出的字 第五十五章、尴尬二重奏 打了个非对称战役,取得了相当不错的战果,至少能让一帮老夫子只能瞪着大眼珠子,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烦恼的生着闷气,也是极好的。 人类有的时候的情绪总是充满复杂感,越是别人不爽的东西,越是自己感到极大的舒坦,所以汤皖在讲下半堂课的时候,只要扫一眼最前排的老夫子们,便能获得极大的满足感。 以至于老夫子们强忍着风度,硬是扛着听不懂的脑袋,枯坐到下课。 却是有个暂时派系不明的人士课后款款走向汤皖,乃是凰坎教授本人。 “本以为此课过后,你应该是要名誉扫地,然后明日登上报纸,却不料来此一出,事先便已经想好了吗” 汤皖默默收起教案,以微不足道之义答道: “我从来都不认为在国学文化上有所长,不过是外人一直自以为是罢了,既然来到了北大,总得尽到一个老师的责任与义务,留下点什么,不然这工资拿的不安。” 凰坎教授怔了怔,竟是首次善意提醒道: “你这是出其不意,待其反应过来,必然要群而攻之,何以阻挡” 汤皖只是觉得有点言过其实,不在乎道: “那也得先进入国际关系一科,不过既然和我乃同一层次,便没了优势,所以不足道也。” 凰坎教授还想说些什么,却见钱玄和迅哥儿一行人前来,虽说双方不甚往来,但礼节却是不能马虎的。 双方各自行礼后,凰坎教授蓦的转身而走,倒是汤皖笑道: “怎的师兄弟同门也不言语几番” 钱玄盯着离去的背影感叹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也” 迅哥儿脸色少许尴尬,估计也是这类意思。 随后指着身后的一名青年,引荐道: “此人可是央求了我好久,想结识于你,今日刚好有机会。” 那名青年貌似有些激动,手里持着一本新年轻最新的首刊,仰慕道: “皖之先生您好,久仰大名,从您的第一次北大之行,时至今日,尤其是这环球地理真当开拓视野,我看过后,惊为天人,未曾想先生之理科造诣同样高超。” 好家伙上来就一顿夸,让汤皖好生尴尬,倒是惹得旁人笑作一团,于是道: “请问贵姓” 这名青年先是行礼,而后道: “我叫王斯理。” 汤皖拿过新年轻,在环球地理刊登位置下方拿起笔就写:祝:王斯理先生大展鸿图。 这名青年的举动和后世的粉丝遇见明显要签名何其想象,但是汤皖的签名行为简直让周围人迷惑了,汤皖也不知道为何大家都看着他,好奇问道: “不是来要签名的么” 迅哥儿疑问道: “何为签名” 汤皖脱口而出: “当然是遇见自己偶像” 像是突然察觉到了什么,汤皖的声音越来越小,以至于后面的话完全听不到,整个脸就已经红了,真就是尴尬导致的。 然后又极快的反应过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淡定说道: “啊,这份新年轻被我糟蹋了,改日买份新的还你” 要人命的是,周围人被汤皖这前前后后的蹩脚行为,引得哄堂大笑,就连等待的学生都在死命的捂着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还是王斯理立马上前一步,给汤皖解围。 “先生不用买,就这个签名版的报纸,全国独一份,是最好,一定珍藏起来” 幸亏偌大的教室已经散空,除了讲台上的几人,就只有台下的几个学生在一旁等候。 汤皖看见等候的学生里,李湘灵赫然在列,犹豫着,却还是结束了尴尬到极致的寒暄,顶着半红的脸,向学生问道: “诸位是有不懂之处么” “有” 于是汤皖又默默打开了教案,道: “找个座位坐下,一一道来,现在时间还早,不急于一刻” 迅哥儿几人虽还有话要说,却知道此时不宜,也从未见汤皖对于除了钱之外的事情上心过,自然乐得找个座位坐下,取笑之事可往后推之。 解答了几个学生的疑惑之后,但见李湘灵和一个男学生还在,便问道: “可有问题” 男学生行礼后道: “先生,我叫李湘虎,我想问的是国际关系一科可有书籍借助参考” 汤皖脑 子转了一圈,却是没想到,只好抱歉道: “我也不知,如若后续发现,一定推荐。” 回答了这个问题后,才向湘灵看去,道: “你也有问题么” 李湘灵先是款款落礼,而后道: “先生,不知来日是何日” 汤皖当然知道此言何意,不过是上次随后一说“来日再叙”,一般人都知道是搪塞之言,却不料眼前这姑娘是当真了。 钱玄一边和迅哥儿说着,一边咧着个嘴在一旁安稳吃瓜,迅哥儿则是眼中频频闪光,然后在钱玄耳边招呼了几句。 咳嗽几下,稍微掩饰一下场面的不自在,厚着脸皮强行解释道: “来日自然是以后的日子” 李湘灵用手把头发拨弄到耳后,睁着明晃晃大眼睛,又追问道: “那以后的日子是什么时候” “呃” 汤皖一时语塞,哪有人一直追问到此的,何况还是被一位青春靓丽的姑娘逼问,心里颓然道: “想不到短短的一天,竟然上演尴尬二重奏。” 但是边上人都看着呢,只好勉强答道: “自然是” 钱玄实在看不下去了,想起迅哥儿的话,两人对视一眼后,大声道: “择日不如撞日,来日自然就是今日,刚好今日你做东请客,便还了我学生的人情罢。” 然后走到汤皖面前,一脸戏谑道: “莫不要以为你是北大教授,便是天王老子来了,欠我钱玄学生的人情账也是要还的。” 李湘灵这才得意的走至钱玄身前,先是行礼,而后道: “感谢德潜先生替学生明正理” 汤皖顿时懵了,我啥时候说晚上要做东请客吃饭了我啥时候说要今天还人情了你钱玄啥时候就替我把主做了 同样懵逼的还有李湘虎,看着自己妹妹这般如此,哪里还不晓得此事不简单,心里一时间无法接受,我拿你当妹妹看,你却想 顶着羞愧的一张脸,抓住妹妹的手,低头致歉道: “各位先生,对不起,家妹从小娇生惯养,鲁莽之举,得罪先生了。” 道完歉后,便做势要走,汤皖只好硬着头皮道: “没事,刚好今晚坐东,你和令妹便一起来,说来还是我的不对在先。” 看戏的迅哥儿总算是舒了一口气,原本都准备上场助阵了,心里寻思道: “这棵榆木脑袋比和尚还是要好些的。” 第五十六章、猪驴之说 下了课,汤皖实在是懒得回办公室转荡,毕竟要受人指指点点,哪有与友人相聚来的自在,因此,在钱玄在带领下,一行人浩浩汤汤的往便宜坊去。 汤皖疑惑道: “怎的吃烤鸭不是要去全聚德么” 一行人都听闻后,都在抹嘴偷笑,钱玄笑完才解释道: “若论烤鸭,当属便宜坊,历史悠久,做法正宗,全聚德还欠缺火候,正宗老首都人都去便宜坊。” 不知不觉又闹了一个笑话,汤皖觉得今天自己还是少说话罢,才识匮乏的真相正在不知不觉间被泄露,更何况还有一个女学生在场,男人嘛,都是面子工程构造者。 走至宣武门外的米市胡同,此处已经是人来人往,人声鼎沸,大约正是饭点的时间,远远的就看见一家高悬牌匾的饭店,上面写着“便宜坊”三个大字。 一楼入口处正是人潮汹涌,人力车正在有序排队停车下客,门口站着两排服饰鲜明的接待店员,在迎接客人和指挥车辆。 走至门前,便看到门口两旁的两尊大石狮子,在往里看,大门两侧悬挂一副对联,上联:闻香下马,下联:知位停车。 由于恰逢饭点,用餐人数众多,一行人便排于队伍中,见汤皖盯着那副对联看。 于是钱玄故意卖弄起国学来。 “皖之可是对这幅对联来历有所好奇” 汤皖蓦的转过来,还未说话,便听到钱玄一手指着对联,一边说: “此对联取自一则典故汉三杰闻香下马,知位停车。” “传言高祖帐下韩信,张良,萧何途径涡阳高炉镇,远远的就闻到浓烈的酒香,三人于是翻身下马,喝的伶仃大醉,自此高炉家酒名声远扬,此处泛指” 汤皖赶紧打断,免得自己像是一个文盲一样,偏你钱玄要装那么一下,何必拉我汤皖作衬托,于是心生一计,佯装谦虚道: “钱兄,我有则疑问,不知可否解惑” 一行人看着听到汤皖发问,顿时竖起耳朵聆听,皖之先生如今名声响亮,想来问题应该有些复杂。 钱玄自然慷慨答道: “皖之兄尽管问,若是知道必定释之。” 汤皖贼兮兮的一笑,便甩头一问: “农夫家里有一头猪和一头驴,年关将至,不知先杀猪还是杀驴” 钱玄听后,以对汤皖的了解,顿觉得有些蹊跷,但却是没想到其中关键点,犹豫再三。 “还是先杀猪吧,毕竟驴还是能拉东西的” 汤皖暗自窃笑道: “嗯驴也是这么想的” “哈哈哈哈” 却没想到蹊跷点在这里,众人捂嘴嬉笑,迅哥儿则是立刻见状插言。 “论骂人,皖之自居第一,我若是你,便猪和驴都不杀,看他能如何” 听见有人不识趣的自己送上门来,汤皖自然不会放过此等机会,幽幽然道: “恩,豫才高见,猪和驴都是这么想的,皆不想上案板” “哈哈哈哈” 这一回,大伙是彻底笑出声来了,连带着边上排队的客人都笑出声来,钱玄和迅哥儿两人相视后苦笑,没想到一同入了套。 本以为猪驴之说至此博君一笑便完了,没想到边上的王斯理认真思考后,傻乎乎的递上来一句话。 “皖之先生,若是猪和驴都被杀呢” 汤皖心里一愣,忍不住侧视一看,心想道: “今日怎的回事,葫芦娃救爷爷一个接一个送么” 于是走至王斯理身旁,同情的拍了拍肩膀,若有所思道: “诶猪和驴也没想到,农夫竟然把他们俩同时杀了” “扑哧” “哈哈哈” 周围人都笑哈哈的,这个问题无论如何回答,皆要钻进套子里的,餐前一笑,正是得当。 迅哥儿也是指着汤皖,会心一笑道: “好你个汤皖之,不就吃你一顿饭,竟然把我们一行人取笑个遍,真是不做亏本生意。” 钱玄提醒道: “他何时做过亏本生意” 前面三个人斗着嘴,后面三个便一旁看着,觉得先生们私下里和普通人并无特殊之处,反而倒是有趣的紧,尤其是皖之先生的猪驴之说, 这边汤皖正要反击,便听到了小二热烈招呼的声音: “几位爷,里面请” 原来是轮到他们了,随着小二进入店里,直 奔二楼,一楼已经坐的满满当当,生意火热。 靠窗的一个雅间,汤皖按照一贯习惯自然要坐在窗边,哪知却被钱玄叫住了,竟是卖起了关子。 “请客做东,主人自然要坐在东边的位置,哪能随便坐的” 汤皖茫然道: “这位置也有讲究不成” 哪知钱玄却是有理有据。 “礼记有云:主人就东阶,客人就西阶。自此请客做东便沿袭至今,主人居东而坐。” 迅哥儿接着补充道: “春秋左传:若舍郑以为东道主,行李之往来,共其乏困,君亦无所害。东道主由此而来,因此请客主人也别称东道主。” 汤皖颓然的叹了口气,也不想争辩什么,老老实实的坐在东边的位置,奈何国学一途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虽是开场落了下乘,反倒是激起了汤皖的好胜心,今日必定是要找回场子的,待在脑子里仔细盘算一番。 店内伙计送上来一壶茶水,是为了让客人等餐之时饮用,面对递过来的菜单,汤皖照例扔向钱玄,免得点菜又点出什么幺蛾子来。 只见钱玄一阵龙飞凤舞,迅速点好,便开始闲聊扯淡,汤皖只是默默喝茶,但脑子已经再飞快的想点了。 直到被迅哥儿晃了晃才回过神来,不解道: “怎么了” “问你呢第一次当众授课,感觉如何” 钱玄咋呼呼的声音传来。 汤皖放下茶杯,脱口道: “感觉如何自然是如履薄冰” 迅哥儿则是充满不屑的口气。 “那帮人有甚可怕的,除了老一套还是老一套,不过你这字是得练练了” 说起汤皖的字,倒是惹得大伙甚是好奇,一个学问高深的人,怎会字写得如此不上台面呢 汤皖面对此疑问,义正言辞道: “假如一个学问高的人,字便一定要好看;换言之,一个学问不高的人,字便一定不能好看,这不是强盗逻辑么” “这个世界上,学问不高,但写得一手好字的人比比皆是,怎么到我这里便不能被理解呢” 是的,汤皖正在强词夺理,为自己字丑辩解,可却是被火眼金睛的迅哥儿一语道破。 “大部分学问高的人,字都是好看的,自然也有少部分不好看的,至于你汤皖之,更应被理解,毕竟你还只能写简体字” “哈哈哈哈” 桌上众人皆在暗自偷笑,倒是让汤皖脸红到了脖子,硬是梗着脖子反击。 “不管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你先别管字写得好看与否,只要能传递知识便是好字” 第五十七章、缘起 汤皖提出的“黑猫白猫论”却是一下子难倒了众人,仔细品觉后,其内在的含义鱼跃而出,乃是真理。 点明了字丑不是重要,传递知识才是正确的认知。 但真理岂能奈何赖皮,便听见钱玄赤裸裸的讥讽道: “却也难掩你字丑的事实” 汤皖吞下一口怨气,只好再次委婉提示道: “字丑不重要,传递知识才重要” “那不还是丑么” “好看能当饭吃么” “好看不能当饭吃,但是至少看的赏心悦目” 汤皖已经不想在争论字的丑与不丑,觉得已然毫无意义,只好颓然反问: “所以” 迅哥儿好死不死来一句。 “怎一个丑字了得” 得了,汤皖无语,已经彻底败下阵来,算是看明白了,无论自己说什么,他俩只要死抓着一个丑,便可稳坐钓鱼台。 字丑非本意,况且也非短时间可以更正,即使努力学习写字,要想到达这俩人的境界,估计这辈子应该是不可能了,索性只管喝茶,不去管他丑与不丑。 这等待上菜的时间,便在这几人拌嘴间悄然度过,似是得胜归来的二人以茶代酒互相对敬,倒是引来了一阵笑声。 汤皖也是哭笑不得,不知道从何时起,自诩为正人君子的俩人,竟也学会了泼皮耍赖的勾当。 雅间的门被敲响,得到应允后,一行服务人员把菜都整齐的摆放上座后,依次退去。 独留一个拿着刀的师傅,一边给烤鸭切片,一边摆放盘子递给客人食用。 汤皖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应该是落了俗套,原来正宗的首都烤鸭不但讲究吃法,还讲究服务,一整套的流程充满了仪式感,真是新奇 等酒杯满上后,汤皖站起来招呼一周,便可正式用餐,虽说有些讲究礼仪,但终究少了份自在,哪有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来的痛快。 或许是因为有三位先生在场的缘故,湘虎有些拘谨。 吃菜只是夹离自己近的,喝酒也是每次稍尝即可,万不敢把自己喝醉,闹出什么笑话来 反倒是湘灵放得开,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就连喝酒也不落后于人,一轮跟着一轮,仿若酒中女将军般,真乃稀奇,和他哥哥除了长的像,性格乃是泾渭分明。 酒至一半,便稍作停歇,汤皖自己吃的个半饱,想喝口茶缓一缓,就听见迅哥儿亲切扯起了家常。 “你可是唤作湘灵” 湘灵见迅哥儿同自己对话,便放下手中筷子,规矩答道: “是的,先生” 似是在品位湘灵二字,稍后道: “湘灵,乃是湘水之神,你老家在湘省” “嗯,乃是莎市人,居湘江之滨。” “哈哈” 迅哥儿先是笑了笑,然后说起了楚辞中的一句话。 “使湘灵鼓瑟兮,令海若舞冯夷,为你取名应是出自于此处,好名字” 汤皖心里不禁蜚语道:有文化便可以如此豪横么没文化的人便只能如此,这般么 迅哥儿又问道: “家中还有何人” “父亲,母亲,与两位兄长。” “哦幸福美满的一家子,真当是好” 总觉得迅哥儿冒昧的问人家这些事情,不是很适当,于是汤皖明里暗里眼神示意迅哥儿,却总是遭到无视。 这边迅哥儿刚问完,那边就听到钱玄接上话茬,接着问道: “我说你一个女孩子,怎的大老远来首都上学,原来是兄长在此呀” 没等待湘灵说话,却听到湘虎闻言道: “家妹自记事起,便随在外经商的父母于沪市生活,因为在家中是小幺,从小溺爱,被父母视为明珠。” “后来我兄弟二人北上求学,家妹不肯一人在家,执意要来,家母拗不过,便只好让其随我等一起北上。” 钱玄这才明了,想起了湘灵在学校里种种,夸赞道: “湘灵性格活泼,聪慧灵秀,在学校,颇得众多教授欢喜,我之亦然呐” 湘虎听到湘灵没有闯祸,这才放下心,无可奈何的看着边上的妹妹,眼神里的都是溺爱。 “家妹从小便学习于洋人的学校,又或因家世,以至于到今日,乃” “诶我看令妹便是极好,远非束缚高阁之女可比拟。” 听到钱玄这么说,湘灵顿时高 兴极了,看着兄长开心道: “二哥,听到德潜先生说的话了吧,让我整天跟个木头人似的,我才不干呢” 湘虎真是拿自己妹妹没办法,这会又拿德潜先生的话来搪塞自己,但是一想到妹妹的事,又无法明说,只觉得头大无比,无意责怪道: “所以你就又离家出走,这么远的路,兵荒马乱的,一个人出了事可怎么办” 桌上众人一听,觉得事情不太对劲,这年头未嫁女子离家出走,严格来说是一件很违反社会道德的事件。 感觉到所有人的眼光都汇聚在自己身上,加上二哥又责怪自己,湘灵不知不觉间竟是低下了头,用微弱的声音说起了气话。 “出了事更好,便不用嫁人了” 湘虎只觉得妹妹此番离家出走,太过冒失,或因喝了点酒,听到这种气话,一时加重了语气。 “说的什么浑话,哪有女孩不嫁人的” 可是湘灵想到自己一个人千里迢迢来首都避难,二哥非但不关心还凶自己,一时间委屈上头,赌气道: “我就不嫁,死都不嫁他” 见所有人都盯着自己兄妹俩,湘虎觉得难堪极了,可又对从小宠到大的妹妹无可奈何,竟也是难得的深深喝了一口酒,发出重重的叹息声。 “诶” 此时的湘灵像是盛开的花儿蔫了般,原来炯炯有神的眼神也在慢慢变得黯淡无光。 哪还有一点青春活泼的样子,张着已经湿润的眼睛,抱着二哥的手臂,小声哭泣,老实说道: “二哥你别生气了,其实是父亲让我逃的,我没离家出走” 湘虎熟知自己妹妹虽然平时有些傲娇,但一向不喜说谎,顿时察觉此次事情的严重性,一时间慌了神,竟威呵道: “你怎么不早点说” 湘灵的眼神开始变得迷茫,似乎被吓坏了,从来没见过二哥如此呵斥她,随后眼眶就像烧开的沸水般沸腾,大颗眼泪顺着脸颊往下落,边哭边说着。 “我以为和许家之前的堵门一样,昨晚才到的首都,今天就来找你了” “呜呜呜呜” 见妹妹哭的如此伤心,不由得心疼起来,可一想到父亲急着让妹妹逃的事,便心乱如麻,头脑昏胀。 猛的吸几口气,而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轻声询问道: “二哥不该大声嚷嚷的,先不哭,仔细说说事情经过,临走时,父亲可让你带了什么话给我” 听到这里,汤皖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知道事情可能有些超出预料之外,和钱玄和迅哥儿眼神示意后,立刻起身打断了湘灵和湘虎的对话。 “先不要说,换个地方,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有了之前辜先生的例子,汤皖可不想在同一条路上,栽第二个跟头。 第五十八章、缘灭(月底啦 月票呀) 一行人立刻草草结束了饭局,着急忙慌的往东交民巷赶,一路上,湘虎的脑子里全都充斥着妹妹的那句话:“是父亲让我逃的。” “家里遇到了什么事非要让妹妹半夜从地道逃走,还让王伯亲自送来首都” 一想到这里,心急如火的湘虎恨不得脚下生风,死死拉着妹妹的手,紧紧跟在三位先生后面,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到了地方。 大牛听见门口有动静,打开门便看到三位先生领着几个陌生人慌张的往院里走,便自觉的去厨房沏茶,然后去大门边蹲守。 湘虎放开妹妹被抓的变红的手,紧张的问道: “你仔细说说这次回家的事,还有父亲有没有给我带话” 汤皖赶紧招呼众人坐下,便听到湘灵用手擦了擦眼泪,一五一十的说道: “我和母亲前脚刚回到家,许家后脚就派人来,说要第二天就举行婚礼,大门口堵着好些许家的人。半夜的时候,父亲把我叫醒了,让我带一封信给你,然后就让我从地下通道逃出去,叫王伯送我到首都来。” 说着说着,从身上拿出一封信,湘虎一把拿过来,借着厨房的光亮一口气看完,已经是眼泪横流,胡乱的用衣袖抹了一把眼泪,颤抖着问道: “王伯人呢” 自湘灵印象中,从来没见过二哥流过泪,但见此景,嘴唇哆哆嗦嗦,立刻战战兢兢道: “王伯他回去了” “二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湘灵又急着追问道。 想要伸手去拿信,却被湘虎挡住,然后装作一不小心,掉进了墙角的水桶里。 等湘灵捞出来,上面已经字迹模糊了,完全看不出写了什么。 汤皖隐蔽朝迅哥儿示意了一个眼神后,就听见迅哥儿说道: “斯理,你先回去罢,我这边晚上还要和皖之讨论一下明天文章的事情。” 王斯理也是个知趣的人,明白其中的意思,连忙道: “感谢皖之先生之邀请,下回再叙。” 汤皖同样起身回礼后,便瞧见王斯理迅速迈出门去,不见了身影,这才回过头来,一脸担忧的看着那微弱灯光下的一对兄妹俩。 意识到事情不对的湘灵,仔细盯着已经浸了水的信,可什么也看不出来,于是哭泣的拉着湘虎的衣服,忙问道: “二哥,父亲到底在信上说了什么” 已经调整好情绪的湘虎,轻轻的擦掉妹妹眼泪,用手抚摸着妹妹的头发,强挤着笑容道: “没说什么,就是叮嘱我要好好完成学业,然后仔细照顾你,等家里安顿好了,再让我送你回去。” 似乎看穿了妹妹的担心,又温柔的安抚道: “乖,不怕,父亲,大哥,二哥都会保护你的,不会让你嫁给许家,以前许家也堵过大门,后来不也没事了么” 听着二哥的话,湘灵止住了哭泣,想了又想,似乎还有些不放心。 “可是二哥,这回是连夜逃出来,可能可能和以前不一样。” 湘虎看了一眼三位先生,看到汤皖点了点头,其他两位先生也是如此,随即继续安抚道: “无非是怕许家人作出一些莽撞的举动来,我妹妹长得如此好看,万一被抢走了,可怎么办” 湘灵被逗得连哭带笑,顶着红彤彤的眼珠子,羞涩道: “哪有当人面这么夸得” 见湘灵情绪稍微变好,湘虎这次小心翼翼,试探的问道: “王伯走时,有没有给你一些东西” 湘灵微微抬起头,努力的想了想,突然想到了王伯临走前的交待。 “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王伯临走时,留给我一个小盒子,说是给你的小礼物。” 湘虎不经意间松了一口气,却假装成一副生气的样子。 “王伯也真是的,来了首都也不来看我,倒要看看给我带了什么礼物,要是不满意,以后和王伯下象棋一个子也不让” 虽然湘虎的语气越来越轻松,但是此刻汤皖,迅哥儿和钱玄的心里则是越来越沉重,已经预感到李家应该是出了极大的事情,以至于慌乱间连夜送女儿逃命。 “二哥,你就别在打王伯酒钱的注意了,你一回家,王伯就输的没钱买酒喝。”湘灵柔声责怪道。 “好好那得看看我满不满意王伯的礼物,你放哪里了” “上回母亲来,接我回去,房子都退了,我就只好在我同学家借宿一晚,盒子放在她那里呢” 湘灵如实回答道。 湘虎闻言又松了口气,道: “哪个同学哦对了,现在都晚了,不能打扰人家,明天去拿吧。” 随后牵着妹妹来到三位先生面前,汤皖示意兄妹俩坐下先喝口茶。 等湘虎深深喝了一口茶后,忽然言辞诚恳道: “皖之先生,能否帮学生一个忙” 汤皖虽是有些迷惑,却也点了点头,知道湘虎不是一个无的放矢的人,就听见湘虎继续说道: “能让家妹借宿一晚么” 此言一处,便看见湘灵羞涩的低下了头,倚着哥哥的胳膊,嘴里小声的说着不要。 汤皖自然也听见了,只觉得事情哪里有些不对劲,直觉告诉他,貌似又要蹚一塘浑水。 本欲拒绝,但看到钱玄和迅哥儿急切的眼神示意,以及湘虎眼里诚挚的谢意和逐渐迷蒙的眼眶,最终还是缓慢的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好吧” 见先生答应,湘虎的心送算落下一些,但马上脸部却是慢慢变得紧绷,嘴唇死死的抿住,努力克制着情绪,低着头,郑重鞠躬作辑,断断续续道: “感谢皖之先生相助,湘籍莎市学生李湘虎拜谢,家妹就劳烦先生照顾了,若” 可惜湘虎后面到了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便转身抱了一下湘灵,然后轻声说道: “记得明天去同学家取回王伯给我的礼物,在先生家等我来拿” 听到湘灵“嗯”的一声后,湘虎重重的吸了一口气,而后立刻对三位先生说道: “天色晚了,学生便便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三位先生回答,就头也不回的直奔着大门走去,越过大牛,转眼间人就不见了踪影。 汤皖看着湘虎离去的背影,本来隐隐的不安逐渐变得凝重,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答应学生的事情是肯定要办的。 于是起身道: “湘灵啊,你今晚就暂时住我的屋子吧,房里有换洗好的传单被套。” “那先生你呢”湘灵不好意思道。 汤皖轻轻笑道: “我没事,和大牛,豫才先生随便挤一挤就行” 安顿好了湘灵,等一会儿见屋内没了动静,汤皖三人才动身去钱玄家,一路上三人皆是无言语交流,脸色阴沉不定。 待到钱玄家门口的时候,汤皖忍不住回过头来,看一眼身后,却看不到半个湘虎的影子,只是一片漆黑 第五十九章、为什么总是我? 钱玄家的大厅里,三个人默默无声的坐着,皆在心里仔细回忆湘灵和湘虎说过的每一句话, 每个表情,直到钱玄夫人送上来茶水,这才停下来。 喝着微微泛苦的茶水,汤皖的心里是越来越不安定,露着挤的发邹的额头,疑问道: “湘灵应该是逃婚了” “应该是的。”钱玄胳膊撑着头,慎重答道。 “他父亲大半夜让湘灵逃到首都,还派王伯一路护送,王伯是谁”汤皖又问道。 迅哥儿十分确定道: “王伯应该是他家得力的仆人,不然怎会把护送小姐的任务交给他。” 几人说着说着,便看到钱玄蓦的掏出一封湿透的信,正是湘虎刻意掉到水桶里的那封。 此时纸张稍微变的干一些,迎着灯光,只能看到一个个黑色的墨点。 迅哥儿接过来,死死的盯着最后一行三个墨点,用手沾着茶水,先是写出了一个“果”字,然后又写出了一个“回”字。 汤皖死死盯着最后三个墨点,大脑高速转动起来,一条条线索串联起来,特别是最后湘虎告别的语气,以及当时的神态,像是在进行告别。 当把所有的一切全部结合起来后,汤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判断,粗鲁的猛喘一口气后。 再次看向这封信,对比最后一行的字数,嘴里喃喃道: “莫回家” 迅哥儿和钱玄听到后,又对着信仔细看,随后便听到迅哥儿急促的说道: “快去车站,拦住他” 三个人夺门而出,穿行在茫茫的夜色里,“噼里啪啦”的凌乱且迅速的脚步声在巷子里四处乱窜,急促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此时的夜晚已经稍稍偏冷,空气大口的往嘴里灌,汤皖的嗓子眼虽然干涩的发疼,但脑子里却是想的通透。 虽不知道沪市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但从湘虎自称学生的那一刻起,汤皖怎么也无法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学生步入危险。 如果不是十分危险,试问天下有哪个父亲会让自己的孩子不要回家呢 渐渐的,迅哥儿掉了队,靠在墙上,却使劲的朝前面两人大喊: “不要停,赶紧追” 汤皖以前从来不觉得东交民巷这条路很长,但是这会却又觉得这条路竟是如此的漫长,路过家门口都来不及看一眼,便像风一样的往巷子口跑去。 钱玄也慢慢掉了队,原地用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拼劲全力大喊道: “跑” 巷口离的越来越近,汤皖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粗鲁的擦掉打湿眼睛的汗水,气喘吁吁的靠在巷口的墙上,朝着远处大喊: “黄包车” 一连喊了几声,才慢慢从远处驶来一团影子,正是一辆黄包车,汤皖二话不说跃到车厢里,慌乱的喊着: “快火车站” 黄包车师傅一看客人有急事,立马打起精神,原地掉个头后,撒开脚丫子在大街上跑。 跑了一会,忽的钻进街边一条小巷,听着轮胎与路面传来的急速摩擦声,汤皖本能的紧紧抓住车上的栏杆。 黄包车师傅跑到小巷的尽头,熟练的身子往左一倾,整个车身便向右甩去,靠着左边轮胎支撑起整个车身,完成了一个潇洒的左转弯。 不知经过了多少个这样的急转弯后,汤皖隐隐约约的看见了前方车站的大招牌,急呼起来。 “到了前面就到了” 黄包车师傅抬头瞥了一眼后,放开全身的力气,拉着汤皖冲向车站,风把车顶的布吹的嘶嘶作响,等到了地方,汤皖扔下一枚大洋,来不及找钱,便冲进车站。 虽然已经是晚上,但火车站内依然有不少人在出站口等待,汤皖飞快的在候车区扫视一边,没有发现湘虎,于是赶紧去问车站工作人员,得知最近的一列火车已经是半个钟头前出发了。 又立马追问道: “下一班次开往平津的火车还需多久” 工作人员扫了一眼工作薄后道: “今日已经没有开往平津的列车,最快的是明天上午” 这个答案让汤皖感到绝望,看着在灯光映照下的铁路,一路向远方蔓延开去,竟莫名感到心里被刺痛了。 浓厚的无力感死死的包裹着,挣脱不得,汤皖踉跄的后退了几步,茫然的环顾着四周,祈祷着能发现湘虎的踪迹。 车站的候车间,卫生间,边边角角都被汤皖找了个遍,至此才不得不接受湘虎离 去的事实,只得颓然的走出车站,就近找了个台阶坐下,盯着茫茫的夜空发愣。 直到听到有人呼喊,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之前拉自己的黄包车师傅,刚刚消耗太大,正在此处休息。 “先生是要回去么” 汤皖站起来,转过身盯着那条向远方延伸的铁路,无力道: “回吧” 回去的路上,黄包车师傅以正常的速度前行,或许是感觉到了客人的低落情绪,难得的没有开口搭话,等到了钱玄家门口,执意不肯收取回来的费用。 “先生,一块大洋已经够来回几次了。” 丢下这句话后,就拉着车,头也不回的走了。 钱玄急冲冲的迎上来,急问道: “追到没有” 回应他的,是汤皖丧气的摇头,见如此,便不再多说话,给汤皖递来了一杯茶水。 自来到这个时代后,汤皖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突发的事件,直感到后背发凉,是那种灵魂深处害怕的感觉。 即使是要与辜汤生北大论战,都未曾经历过的害怕,因为真的就有可能一条年轻的生命消失。 湘虎的睿智,聪慧,担当让汤皖从内心里,重新定义了这个时代的年轻人,应该有的面貌。 “可湘灵怎么办”汤皖忍不住的问道。 钱玄和迅哥儿也都意识到,此刻摆在眼前的问题,若真的如三人所料,湘灵就真的是个大问题。一个天真烂漫,没有坏心眼的未婚女子在这个社会是没法独自生存下去的。 可三人中唯有汤皖没有结婚,其他任何一人都不能去照顾湘灵,否则流言蜚语真的会杀人,特别是对于一个未婚的女孩子而言,绝对是致命的。 迅哥儿和钱玄两人互相看了眼对方,纷纷默契的拿起茶杯,只是喝茶,无其他言语。 汤皖看着俩人,眼睛瞪得老大,不敢置信道: “为什么总是我” 回想起自己的两次遭遇,忍不住吐槽道: “上回不过吃了顿烤鸭,竟被辜汤生当众奚落;这回又是吃烤鸭,却摊上这么一件事,我是不是和烤鸭有仇” 第六十章、背锅侠 这个夜晚对于汤皖来说,注定是难忘的,也同时让他亲身体会到了生命的含义 如果说湘虎的离去已经注定无法挽回,那么湘灵的去留则彻底让汤皖陷入了无尽的烦恼之中。 这两个时刻萦绕在汤皖的心尖的烦乱思绪,正在一步一步蚕食发晕的大脑,心烦意乱的汤皖只能一杯接着一杯的喝茶,以求能得一些心里安慰。 沉默了半天,也不见他们俩人有丝毫回应,汤皖忽然想起这俩人教唆自己收留湘灵的一幕,顿时不耐烦的宣泄起来情绪来。 “刚刚教唆我的是你们俩,如今事了临头,装傻充愣的也是你俩,合计着,来来回回,好人被你俩做完了” 听到被点名道姓,钱玄和迅哥儿自知是无法一直沉默下去的,相互眼神沟通一下后,钱玄才张口说道: “之前确实是鲁莽了,没有考虑全面,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临阵而逃,我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迅哥儿也是一脸诚恳的表态道: “我们三个人的事情,自然是三个人担着的” 钱玄和迅哥儿的诚挚态度倒是让汤皖吃了一颗定心丸,心烦意乱的思绪总算是稍稍安稳些,舒坦的饮了口茶水后,道: “还算有良心,知道担责任,商量一下吧,湘灵怎么办总不能一直住我那里吧,孤男寡女的传出去不好听。” 这确实是目前摆在三人眼前急需解决的一件麻烦事。论私,湘灵是钱玄的学生,学生遇难事,老师理应能帮的就帮,符合正常的社会道德标准。 论情理,湘虎是汤皖的学生,且临行之际亲口嘱托汤皖照顾他妹妹,当时汤皖也并没有拒绝,可以理解为答应请求,符合君子之约。 “要不给湘灵重新租个房子,租金我们三个分摊,如何”汤皖提议道。 迅哥儿考虑了一下,顿觉不妥,坦言道: “此法怕是不妥,湘灵自幼受家人保护,心智单纯,若是一人在外,怕是会糟难啊,毕竟这世道” 尽管迅哥儿没说完,但汤皖和钱玄皆知道接下来的意思,一时陷入了难处。 湘灵活脱脱的一个心智未成熟的小女孩,若是在无保护状态下,贸然闯入了社会中,怕是要被吃的体无完肤。 “要不招个女工陪着她”汤皖又提议道。 钱玄瞥了一眼迅哥儿,见迅哥儿手轻轻拍了一下桌子,立刻明白其意思。 转过头来,拉丧着脸,担忧道: “湘灵是逃出来的,万一在外面住,被仇家寻到可如何是好” 汤皖心里一寻思,觉得钱玄说得有道理,毕竟现在沪市状况不明,万一沪市仇家来寻,那就变成了罪过。 眼看这个问题无解,烦闷的情绪愈演愈烈,汤皖恼怒道: “那总不能一直住我家吧” 迅哥儿和钱玄就这么一直盯着汤皖看,意思是不住你家住哪里 汤皖急了,真的急了,猛的起身,撞倒了坐着的凳子,用质疑的目光盯着两人,反问道: “凭啥就住我家为什么不住你们家实在不行三家轮流住,反正不能单住我家” 就这么直挺挺的立在两人面前,迎着两人的目光,倔强的看过去,久久僵持不下。 最后实在僵持不出个结果来,钱玄率先投降,收回了目光,为难道: “我都完婚了,家里再住一个女学生,成什么样子” 汤皖很能理解钱玄的处境,再说若是因为湘灵而造成他们夫妻关系不和,就太不划算了。 可转念一想,迅哥儿也是结婚了的,虽说现在两地分居,但若是中间插入了一个湘灵,也是极为不妥当的。 绞尽脑汁,想来想去,最后这个锅还得是自己来背,汤皖顿时郁闷极了,一屁股瘫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抱怨道: “凭啥三个人一起惹得祸,到头来却要我一个人背” “扑哧” 钱玄和迅哥儿紧张了一整晚,看到如今汤皖丧气的说出这话,却也是被逗得发笑。 迅哥儿走到汤皖身边,轻轻的拍了拍肩膀,忍俊不禁,提议道: “要不我们三人举手民主表决,少数服从多少” 汤皖一把拍开迅哥儿的手,恶狠狠的骂道: “枉我交了你们两个损友,光知道给我挖坑跳,这还表个锤子决,不还是让我一个人背么” “哈哈哈哈” 听着两个人贱兮兮的笑声,汤皖简直无语到极致,随即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发出“啪”的一声大响。 两人笑声立刻停止,看着两人一脸不知所以的样子,汤皖痛斥道: “还不快弄点吃的来,肚子早就饿了,事情让我一个人背,饭还不管饱” 钱玄灰溜溜的去卧室一看,见妻子和孩子都已经睡着了,于是又返回大厅,无奈道: “都睡了,要不你自己来” 迅哥儿也适时接上话: “多做点,我也饿了,晚上光喝酒,忘吃饭了” 与此同时,从首都开往平津的列车上,嘈杂的喧闹声充斥着车厢的每一个角落,一个年轻人头倚着车窗一动不动,与周围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这个年轻人正是不辞而别的湘虎,此时正盯着窗外的夜色发愣,思绪飘回到了小时候,脑海里想起了一家人在老家生活的日子。 老家的房子没有沪市的大,但门口却是有一条宽阔的大河流过,叫湘江。小时候, 每当夏天来临,遇至傍晚,斜阳染红,兄弟俩便全身脱个精光,挨个跳进江里游水嬉戏。 母亲站在岸边紧张的来回四处张望,父亲则是坐在江边的大石块上,乐呵呵的看着兄弟俩在江里游来游去。 小妹就在岸上大声嚷嚷着也要去水里玩,母亲实在拗不过,就搬来一个大澡盆,让父亲挑江水往里倒,这样小妹在岸上就能安稳下来。 后来家里药材生意越做越大,父母就带着小妹去了沪市生活,等过了几年,爷爷去世后,兄弟俩也都离开了老家,一同去了沪市。 沪市一待就是十几年,前年大哥完成了学业,回了沪市跟着父亲学做药材生意,自己继续在首都求学。 随后湘虎就想起了小妹的婚约,以及许家,双手死死攥着衣襟,牙齿要的嘎吱响,一想到父亲的绝笔信,湘虎顿时心里难受极了。 心里苦苦哀求并且诚心祈祷: “父亲,母亲,大哥,一定要等我回去啊” 眼眶不争气的渐渐变得红润,乃至逐渐出现泪珠,用衣袖狠狠的抹了一把脸庞,不让别人看出自己的异样。 轰隆隆的火车在黑漆漆的夜色下奔驰,终于在凌晨以后到了平津城,下了车的湘虎站在月台上,回头看向首都的方向,心里止不住的想到: “小妹此刻应该睡着了吧” “先生应该会安稳妥当的吧” “先生也一直会安慰妥当的吧” 第六十一章、学霸么? 汤皖半夜回到家的时候,大牛还在大门边上等着,见先生回来,便立马去厨房准备热水,让先生洗澡。 每天都要洗澡这个毛病自然是从新世纪带过来的,就晚上极速奔跑的那一小会,便已经全身汗透了。 不过看了一眼自己的卧室后,随即打消了洗澡的念头,因为更换的衣服都在房里呢。 用热毛巾仔细的擦了擦身子,便往大牛房间里走,衣服也不脱,直接和衣而睡,或许是真的累了,不一会儿便响起了鼾声。 清晨时分,大牛一如既往的醒了,看了一眼边上打着呼噜的先生,轻轻的掀开被子,蹑手蹑脚的穿衣起床。 还是如往日一般,先洗漱,然后去厨房生火,烧水,做早餐,等到天大亮的时候,水已经装进了保温瓶,早饭也已经做好了。 可是先生和房里的小姐依旧还没起床,空闲的大牛只好又拿起了扫把,打扫着院里的落叶。 大牛一边打扫院子,一边时不时的瞥一眼自己的房间和小姐的房间,总觉得先生对于娶媳妇这件事还不如自己内行。 以前在军营里,便经常听到有些老兵经常谈论这类事情,大牛虽然没有娶媳妇,但却是从那时就记下了。 前段时间回家探亲,临走时,大牛妈又偷偷叮嘱过大牛,跟着先生存些钱,以后好娶个媳妇传宗接代。 至此,虽然大牛至今还未娶媳妇,但是对娶媳妇一事,一直有着独到的见解。 与自家先生来往的另外两位先生都已经娶了媳妇,钱先生和自家先生一般年龄大小,都已经有了三个娃娃,而自家先生却连半个女人影都没捞着。 想到这里,大牛不由的停下了动作,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房间出了神,貌似在老家,如自家先生这般年纪大小还没娶媳妇的,不但要遭骂,还要受人指指点点, 一想到学问高深的先生遭骂的场景,大牛就止不住的呵呵傻笑,连带着就想到了房里的小姐,那样貌长得真漂亮,比老家村里的小花好看多了。 不过小花应该早就起床开始干活了,而房里的小姐却还在睡懒觉,细皮嫩肉的小姐下地干活肯定没有扎着麻花辫的小花利索,说不定也没小花能生养,所以还是娶小花比较好,大牛如实的想到。 刚起床的汤皖,一打开门,就看到大牛杵着个扫帚,在院里傻笑发呆,一时不明所以,忙问道: “大牛,你傻笑啥呢” “哦” 大牛被先生的声音惊到了,思绪很快拉回了现实,见先生正看着自己,赶紧抹过头去,把扫帚靠在墙上,去厨房倒热水去。 汤皖一脸疑惑的看着大牛,总觉得这小子心里藏着事情,又追问道: “你刚傻笑什么” 大牛像是做了坏事被抓现行般,局促不安,不敢看向先生,只是埋头做事,不作回答。 见如此,汤皖也不打算再问下去,快速洗漱完毕,坐在石凳上准备吃早餐。 一碗清粥加上一碟腌菜,便已经足够,稀粥温润的汤汁让汤皖的胃部暖暖的,刚好舒坦。 等到吃完早餐,看了会报纸,这才看到湘灵打着哈欠,推开了房门。 “先生早上好” 湘灵抓了抓睡得凌乱的头发,慢悠悠的向院里走来。 汤皖抬头看了一眼便又立刻低头看报纸,出口道: “赶紧洗漱完,吃早餐,别忘了去同学家取礼物。” “哦晓得了” 湘灵嘟囔着嘴巴,抿起嘴唇,等走进了厨房才发现没有新的洗漱用品,于是又转过身来,不好意思的看向院里的汤皖。 “先生,有多余的洗漱用品吗” 汤皖还真没想到这件事,连忙嘱咐大牛去街上买。 这周五是有大课的,汤皖还没备好教案,进房间拿了教案本准备在院里写,无意间眼角瞥到湘灵正站在厨房门口,扶着门框,不知所措。 “坐着等呀,站着干嘛,显得你高呀”汤皖开玩笑道。 “哦” 湘灵老实巴交的坐在石凳上,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小姑娘般拘谨,汤皖特别不习惯,于是问道: “你今天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啊没有没有不舒服”湘灵有些紧张的答道。 听到没有,汤皖便不在去管她,脑子里正在思考如何写教案,没等写几行字,脑子就又乱了,总是会莫名其妙想到湘虎的事情。 脑子乱了,自然就没法写了,于是放下笔,郁闷的抽出一张报纸看。 结果就 看到了那些个鼓吹“妇女节烈”的文章,其表达的意思是: “女子死了丈夫,要么守着,要么自裁;遇到强暴,只能自裁。因此需要表彰这类妇女为节烈,如此一来,可正社会风气,拯救国家于危难。” 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大片,看的汤皖心里躁得慌,气的直接骂道: “纣王无道,怪苏妲己祸乱;如今国家危难,便把责任归咎于妇女,敢这么想的人要么是男子所生,要么是从石头里崩出来的。” 索性随手扔掉,又拿起了一张报纸,还是类似节烈的文章占据了大部分,于是不一会儿,报纸都被扔完了,院里的地上也散落了一地。 湘灵从来没见过先生还有如此暴躁一面,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于是默默弯腰,把散落满院的报纸一张张捡起来,叠好,还顺便看了一眼报纸上的内容。 “先生,可是为这上面的文章生气” 汤皖回过头来,挤眉问道: “你也看的懂” 湘灵撇着嘴,小声嘀咕道: “我从小就读于洋人学校,后来又来首都上大学,读的书不比男的少。” 汤皖拍了一下额头,倒是忘了这茬,有些不好意思,场面瞬间微微尴尬。 “被气糊涂了,倒是忘记了,你也是上过大学的。” 似乎感觉受到了先生的轻视,湘灵鼓着嘴继续说道: “我从小就学习洋文,会讲约y国语,f语语,r国语,以前在沪市的时候,别人还专门请我做翻译的。” 汤皖慢慢张大了嘴巴,没想到湘灵还会三门外语,还是能做口译的那种,不过也就才20出头的年纪,怎的如此优秀 看着先生一脸吃惊的样子,湘灵得意极了,心里别提多满足了。 刚巧这时大牛提着洗漱用品回来了,湘灵便起身去洗漱,而汤皖还处于懵逼中。 当湘灵端正在桌前,吃早餐的时候,汤皖已经恢复了正常,试探的问道: “你对这报纸上的文章怎么看” 湘灵一边小口嘬着粥汤,一边用手指,指着报纸上的一篇文章,问道: “先生说的可是表彰节烈,这篇文章” “嗯” 停下了喝粥的湘灵,拿起报纸,认认真真的看完后,不在意道: “这篇文章是瞎写的,先生不用当真。” “哦为什么这么说”汤皖好奇道。 “节烈这个词本来是用来形容男子的一种美德,所以后面诞生了节士和烈士这两个词语。而这篇表彰节烈通篇同来形容女子,本就用法错乱,可见撰写文章的人水平之低,自然不用理会。”湘灵若无其事的说道。 汤皖忽然心里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湘灵会不会就是新世纪人们口中情商低,智商高的学霸 为了验证心里的想法,汤皖仔仔细细的想了一下,又问道: “猜一个字谜,一口咬掉牛尾巴是什么字” “告”湘灵喝着清粥,头也不抬的答道。 “三十不出头呢” “正”字 第六十二章、湘虎的一封信 一连问几个字谜,湘灵都能快的答出,且全部答对,鉴于此,汤皖又追问道: “王伯给你二哥的礼物大概是什么东西” 湘灵想了一下,不确定道: “洋糖吧,我二哥最是喜欢吃这个。” “王伯为什么急着回沪市” 说起这事,湘灵瞬间变得有些难过,担忧道: “估计是怕他不在,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没人管” 问到这个地步,汤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心里已经十分确定,湘灵真就是妥妥的学霸一枚,只是情商不高而已。 湘灵见先生突然间变得安静,也不说话,疑惑问道: “先生,怎么了” 回过神来的汤皖赶紧打岔道: “呃呃没什么,赶紧吃早餐,吃完就去拿东西,万一人家出门就不好了” 然后又对着大牛说嘱托道: “等会湘灵小姐去同学家,你陪着湘灵小姐一起去,拿到了东西赶紧回来做饭,中午做几个拿手菜让湘灵小姐尝尝。” “俺晓得了”大牛道。 湘灵一听,赶紧摇手,拒绝道: “不用的,先生,我认识路的” 汤皖一边进房拿换洗的衣服,一边提高了嗓音。 “你一个女孩子,我不放心,让大牛跟着你,也可安心” “哦” 湘灵心里忍不住的开心起来,原来先生也是关心我的。 殊不知,汤皖关心的乃是那个盒子,那里面藏有重大的秘密,不容有失啊 “我去洗个澡,吃完早餐,你俩快去快回” 说完便钻进厨房里面,开始洗澡,对于南方人来讲,一天不洗澡,是一件非常要命的事情。 等汤皖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院里已经不见了大牛和湘灵的身影。 用干毛巾擦擦头,准备躺在躺椅上晒会太阳,晾干头发,便听到大门被敲响。 打开门来一看,乃一个背着包裹的信差,手拿一份信,问道: “请问是汤皖先生么” 汤皖点点头后,从信差手里接过一封信来,看到信封正面写着李湘虎的名字,一瞬间提起了所有的精神。 关上门后,急忙拆开信封,便看信上写着: 皖之先生: 当您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学生湘虎已经在回沪市的火车上了。 先生高才,知识渊博,开白话文之先河,尤其擅长国际关系一科,让学生大开眼界。 本想继续跟着先生学习几年,待学业有成,再报效国家。 但天不遂人愿,没想到学生与先生的缘分竟只有短短一日。 老话说的好,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学生在内心深处,已经认定先生便是学生一辈子的老师。 昨日意外收到一封家书,是我父亲亲自执笔所写,他在信里先是鼓励学生继续努力学习,然后便坦然的交待了我李氏即将遭遇的大难。 学生老家在湘省莎市,世代居住在湘江的边上,家中一直以贩运中药材为生,在光绪年间,已经小有名气。 在我父亲手里逐渐扩大,成了湘省最大的中药材商人。 而许家一直以售卖中药材为主,我们两家在爷爷辈开始相交,各司其职,一直延续到今天。 在家妹两岁的时候,学生爷爷与许家的爷爷商议,于是便有了家妹与许世缥的婚约。 这桩婚约本应该在几年之前就该履行的,但是许世缥本人名声极差,坏事做尽,仗着自己的家世,在沪市欺男霸女,常年流连于风流场所。 我父亲不敢把家妹嫁给许世缥,就一直找借口,拖延这桩婚事。 听我父亲说,近几年,许家与r国人来往密切,因此能在沪市大肆吞并同行,把药铺开遍全国,遇到稍有反抗的,便遭到报复,同行敢怒不敢言。 此时正值国家微弱之际,r国人猖狂,因为忌惮,所有人只能委曲求全,以求自保。 许家之前只是售卖药材,现在不满足于此,因此盯上了我家,逼迫我父亲将家妹嫁给许世缥, 一来,许世缥贪图家妹美色,二来许家贪图李氏家产与药材贩运渠道。 但是父亲自从知道许家与r国人有关系后,便一直拒绝,始终不肯同意家妹与许世缥完婚。 几天之前,家妹回家之时,许家知道后,便招人围困李氏,不许学生家人出门,更是要强迫家妹第二日和许世缥完婚。 我父亲先是假装同意,然后在半夜时分,让管家王伯,带着家妹与家产从地道逃出,连夜来首都避难。 父亲嘱咐学生,带着家中全部财产,和家妹一起远遁他乡,永远不要回沪市和老家。 以许家的歹毒之心以及r国人的心狠手辣,若是发现家妹失踪,家中财产转移,必定会对我家人施以暴行,家中亲人此时正处于危难之中,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身为人子,受父母养育之恩二十多年,实在无法忍受家中亲人遭受磨难,也无法安心携带家产逃之夭夭。 若是听从父亲的话,则学生余生都不会感到幸福,且一直处于愧疚之中。 故才不辞而别,连夜返回沪市,想办法解救家人。 学生知道这是鲁莽行为,而且这次回沪市,有极大的危险,还有可能回不到首都继续跟着先生学习,但是学生不后悔。 唯一的牵挂便是家妹,自小在洋人学校学习,天资聪慧,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深受教课老师喜爱。 今年二十二岁,便已经学会y国语,f国语,r国语等三国外语,经常有人请家妹做翻译工作。 因此家妹从小便心高气傲,眼高于顶,直来直往,或许是受洋人思想影响,或许是背负许家婚约,又或许一直寻找不到中意的男子,所以至今孑然一身,尚未嫁人。 但自从家妹在北大听到先生与辜教授的论战后,便一直心心念叨,感慨先生的思想先进,钦佩先生的人品与才华,因此,家妹对先生情有独钟。 学生虽然与先生接触时间短暂,但却早就听说了先生的大名,知道先生品德高尚,思想先进且无婚娶。 此去一别,极有可能丧命,而家妹从小受家人保护,涉世未深,不谙世事,在首都孤身一人,无亲无故,怕是无法独自生存。 学生迫不得已,出此下策,未经先生同意,便擅自做主,托付家妹于先生,还请原谅学生一意孤行之举。 倾李氏之财,作家妹之嫁妆,若是有朝一日,先生能与家妹喜结良缘,便是大好; 若是先生与家妹有缘无份,学生则恳请先生帮助家妹寻得一个好人家,不求大富大贵,但求人品俱佳便可。 学生此去一行,生死难料,这辈子恐怕是难以报答先生了,若是有下辈子,学生定当做牛马,以报先生今世的的恩情。 学生李湘虎 第六十三、好心办坏事(加更) 看完信后,汤皖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心脏像是遭到重击一般,闷的难受,连呼吸都不得顺畅。 正如湘虎在信里所说一般,许氏一不见湘灵,二不见李氏家产,那么湘虎家人的下场可想而知。 而湘虎这个傻小子明知回沪市乃是九死一生,还毅然决然的回去,把家产和湘灵擅自做主托付给自己,让汤皖既感到愤怒又无可奈何。 悲乱的讯息像是决堤的洪水,一股脑的冲进汤皖的脑子里,已经彻底混乱不堪。 用右手狠狠朝自己的胸膛锤了两拳后,感受着胸口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此刻脑子才稍微清楚一些。 沉静过后,心里像是有人在不停的问自己: “怎么办” 汤皖加快了呼吸,直到头脑冷静下来,理清了思路后,决定先抛开其他,等弄清楚李氏在上海的状况再做打算。 于是赶紧收起信件,直奔电报局而去,寻求孟邹和仲浦先生的帮助,托他们去打听李氏的状况。 汤皖这一去就是一上午,主要是电报局太繁忙了,需要排队等候,而且价格也贵。 等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大牛早就做好了饭菜,和湘灵两人就等着汤皖回来。 “先生,去哪儿了,怎么也不留个纸条”湘灵一边摆放着碗筷,一边问道。 “呼” 汤皖在门口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来,努力保持自己的状态正常,不让湘灵看出自己的异常,然后才略带从容的走进小院。 “怎么多了一只碗”汤皖疑问道。 刚一说出口,就想到了什么,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湘灵以为先生是在责怪她,微微红着脸,不好意思道: “昨天我二哥说要来拿礼物,我以为他中午来的。” 汤皖尽量用不在意的口气道: “哦倒是忘了,反正礼物拿到手了,等着便是” 说完便开始用餐,汤皖一面小心翼翼的保持着,一面用最快的速度吃完一碗饭,起身道: “明日有大课,教案还没准备好,我去德潜先生那里请教一下” 大牛意外的看了看先生,总觉得先生今天有点不一样,先生吃饭从来都是细嚼慢咽的。 胳膊夹着教案,汤皖转身便走出了大门,直到转个弯后才停下来,舒出一口气。 自从收到了湘虎的信后,汤皖发现已经无法用正常的心态来面对湘灵,以前纵使有些讨厌她,但总能设法避开。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需要压抑自己的内心,甚至无法想象当湘灵得知事情的真相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怀揣着复杂的心情,一路走到了钱玄家,此时钱玄刚好用完中饭,看着心事重重的汤皖,示意去书房谈话。 汤皖不知道如何开口,进了书房,索性把湘虎的信拍到书桌上,而后沉闷的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看的钱玄一脸迷惑,待看完信后,乃是发出来重重的叹息,看了看汤皖,又看了看信件,于是试探的问道: “你对湘灵是怎么看的” “怎么看用眼睛看”汤皖郁闷道。 “别避重就轻,你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 汤皖咽了口口水,杵了杵鼻子,看向钱玄,目光真挚而又虔诚。 “我一直把她当做一个未长大的小女孩看待。” “可以看得出来,湘灵是对你有好感的,更何况她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只听到椅子发出“吱”的一声响,汤皖便已经站起身了,脸色蕴含怒气,目光变得凌厉,直勾勾的盯着钱玄。 “我如果只是因为同情,便去接受,我想不仅对她来说是一种伤害,对我来说更是不负责。” “所以,抱歉,我做不到” 不知道历史上是否有人遇到过此类情况,而他又是如何选择的 但是汤皖有发自内心的坚持,或许是新世纪的价值观在作祟,更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万一自己哪天又回去了,该怎么办 但这个秘密只能永远的埋藏在心底,不足为外人道也。 汤皖旗帜鲜明的亮出了自己的态度,倒是让钱玄有些出乎意料,不禁想到自己当初也是非常反对娶老师的女儿,但后来还是因为各种事宜妥协了。 至此,钱玄这才从心里真正的意识到,汤皖超过了他们的想象,比他们想象的更超脱。 “那你打算如何表明你的观点” “我现在不担心这个,我担心的是如何告诉湘灵他家 里的事,纸终究包不住火的。”汤皖担心说道。 任何人遇到家破人亡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何况还是一个心智尚未成熟的湘灵,钱玄就是因为了解自己的学生,所以这会正愁眉不展,面色惨淡。 “先拖着吧,等沪市的事情确定下来,万一不是我们想的那样呢” 是的,这个世界上总是有超出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比如汤皖就是一个意外,想到这里,汤皖实话道: “我已经给沪市的孟邹和仲浦先生拍了电报,想来很快就能知晓结果的。” 向钱玄宣泄完后,汤皖心里轻松了许多,有人分担永远比一个人扛要好得多。 摊开教案,开始准备明天的课纲,而钱玄则是轻轻关上门,和妻子说了几句后,就去找迅哥儿了。 迅哥儿此时正在家中执笔作文章,最近报纸上鼓吹节烈观,让迅哥儿大为恼火,觉得再不出来说点什么,这个社会就要完了。 刚写完一段就听见一阵敲门声,只得放下笔去开门,一看是急吼吼的钱玄,诧异问道: “什么事,急成这样” 钱玄进门后,先是猛喝一大口水,然后拿出湘虎的信件,等迅哥儿看完后,眼神已经可怕的吓人。 “我对许氏之恨犹胜过脚盆鸡人,便是有了这些汉奸走狗,残害同胞,才有了今日之国恨。” “你先别急着恨,眼前的问题该如何解决”钱玄提示道。 “什么意思皖之他” 钱玄点了点头,把汤皖的态度完完整整的转述完后,迅哥儿拍着脑门,后悔道: “倒是我俩好心办了坏事了” “是啊,至今日,才明白皖之的为人,豫才,我俩大错特错了” 迅哥儿原地踱了几步,突然话锋一转,铿锵有力道: “既然错了,就想办法补救,皖之那边先稳住湘灵,等沪市仲浦先生的消息到了在说。” 第六十四章、欺世盗名之徒?(加更2) 在钱玄的书房待了一个下午,摒弃了杂念后,终于是写好了明日的教学课纲,这才松了一口气。等打开书房的门,便看到迅哥儿和钱玄正在书房门口前的台阶上,毫无形象的坐着品茶。 “两位这是在做什么呢”汤皖不解的问道。 钱玄和迅哥儿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同时后退一步,郑重低头鞠躬致歉。 “特来向皖之兄道歉,还请原谅” 汤皖明白过来了,原来这俩人怕打扰自己备课纲,便在书房前等,关键是一边品茶一边等。 一时气的想大笑,于是心里起了小心思,身子往门框上一靠,就这么笑眯眯的盯着俩人看,也不说话。 俩人见久久没有回应,疑惑着抬起头来,便看到汤皖正在盯着自己笑,随即四周查看一番,发现并无异常,于是道: “皖之可是原谅我们了” 汤皖还是不说话,只是靠着门框盯着俩人笑,让人捉摸不透。 笑的两人心里发毛,皆不知所措,迅哥儿道: “笑什么呢” 还是没有回应,连空气仿佛都安静了,汤皖见火候差不多了,讥笑道: “我笑你们俩画虎不成反类犬,听说过负荆请罪,没听说过喝茶赔罪的” 俩人总算是明白了,原来笑的是请罪的做派,就听见迅哥儿赔罪道: “枯坐一下午,就是怕打扰你备课,礼轻情意重,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得了。” 看见迅哥儿难得的认怂,汤皖也就顺坡下驴,不再继续为难了 “行了,少来这一套,你们不嫌尴尬,我都尴尬的要死。” “哈哈哈” 笑声过后,便算是过去了,钱玄提议留下吃饭,却被汤皖拒绝,意思不言而喻。 等汤皖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变暗,厨房里的灯已经亮了,昏暗的灯光照的院内熏黄。 一进门便看到饭菜已经摆在院里的石桌上,湘灵正趴在桌上,盯着门口看。 “先生,回来啦,吃了没” 汤皖夹着教案,慢慢走到桌前,和平时一样说道: “没呢,和德潜先生讨论了一下午,刚写完教案,快吃饭吧。” 放下教案,拿起筷子,准备夹菜时,便发现此刻的湘灵有些不对劲,饭菜也不动,只是朝着门口看。 “怎么不吃饭了” “哦” 湘灵赶紧端起碗来,胡乱的吃了几口后,还是轻轻问道: “先生,我二哥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我都等一天了,他以前从来都没有让我等过的。” 汤皖慢慢停止了吃饭,抬头看着有些焦虑的湘灵,安慰道: “瞎说什么呢,你二哥估计是见你在我这里,比较放心,许是事情耽搁了,说不定待会就来了。” 听着先生这么说,湘灵算是轻松一下,觉得二哥真有可能是事情耽误了,于是正常的吃起饭来了。 偷偷松了口气的汤皖,瞥了一眼湘灵恢复原样,便又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不一会儿就吃完,朝着大牛喊了一声“洗澡”,便匆匆去房里拿衣服了。 看的湘灵觉得好笑,吃饭就应该细嚼慢咽才是,哪有人平时吃饭狼吞虎咽一般。 等到汤皖洗完澡出来,石桌上已经打扫干净了,就看见湘灵依然趴在石桌上,大眼珠子直愣愣的盯着大门口。 汤皖沉思一下,然后朝院里走去,装作不经意间挡住湘灵的视线。 “看什么呢” 湘灵脑袋一抬,看见是先生洗完澡了,于是立马坐直了身体,犹豫着问道: “先生,我二哥他” 抓了抓潮湿的头发,看了一眼门外,又看向有些担心的湘灵,还是尽量安慰道: “瞎想什么呢估计是遇到的事情有些大,一时抽不开身,刚好明天我有大课,你二哥要是敢翘课,看我不好好教训他。” 湘灵转眼一想,对哦,二哥肯定不会翘课的,这么说明天就能见到了,于是脸上的担心之色立马消失。 “是哦” “谢谢先生,我去洗澡啦” 转身就跑进了房里,抱着换洗的衣服出来了,见先生一脸疑惑,便立刻脸红着解释道: “下午刚去买的” 说完便快速跑向厨房,看的汤皖噗呲一笑,连连摇头,不知道洗澡有什么好脸红的。 不得不说,女孩子洗澡是真的慢,等到汤皖觉得头发有 些干了,还未见湘灵出来,苦笑了下,便朝大牛房间走去。 第二天一吃完早饭,汤皖就借口出去了,钱玄课去了,到中午才回来,于是只得在街上走来走去耗时间。 主要是避免和湘灵在一起,漏出什么破绽来,等到中午一吃完午饭,就又胳膊夹着教案,麻利的打了个车,便去了北大。 临走时,还听到湘灵嘱咐道: “先生,别忘了让我二哥来啊” 直到听到汤皖干脆的“嗯”的一声,这才放下心来。 汤皖来的早了,办公室里这会没人,安静的很,少了那些各式各样的眼光盯着自己,顿时觉得浑身轻松许多。 坐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摊开教案,仔细查看,不知不觉间,竟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 等到醒来,下意识的伸起了懒腰,眼角余光瞥到了时钟,猛地一下惊住了,已经过了上课时间快十分钟了。 顾不得其他,抄起教案,就往教室跑,一边跑一边心里骂道: “真是一帮不讲武德的同事,连个提示都不愿意给。” 等走到门口,先是平静了一下心态,然后迎着众多目光,尴尬的走到讲台上。 这才注意到,前排怎么多了这么多陌生的面孔,而且长辫子的,短头发的,年纪大的,年纪青的都有,皆用嘲讽的目光看着自己,搞得汤皖一时不知所措。 虽然不知道这些人闲着没事干,来自己的课堂干嘛,但迟到了,却不是一件好事情。 于是汤皖往旁边走了一步,先是弯腰鞠躬,然后就看到教室里的所有人都站起来,皆是回礼。 虽然前排的这些陌生人目的不单纯,但礼仪倒是做的极好,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用诚挚的目光看向众人,沉声道: “上课之前,我先向诸位道个歉,因为迟到了。” 台下的学生也能理解,看到先生态度诚恳的道歉,就送上了掌声,忽然间便看到了前排有位长辫子的老先生举手了。 汤皖手指向那位老先生,便看到老先生轻轻的站起身道: “鄙人程含长,早就听说皖之先生大名,特来讨教” 原来是来找茬的,汤皖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恭敬道: “这位老先生,这是国际关系一科,并非文言与白话” 哪知这位老先生大声“哼”的一声,目光凌冽道: “皖之先生莫不是怕被人拆穿欺世盗名之实” “轰” 教室里瞬间响起一片惊呼声,而汤皖则是在原地惊呆了,而后心里怒火重生,目光铮铮的看向那人。 第六十五章、北大裸奔大赌约 教室里瞬间响起一片惊呼声,而汤皖则是在原地惊呆了,而后反应过来,心里怒火重生,目光铮铮的看向那人。 本就这几天遇事不顺利,然后又被人堵在课堂上,心里可想而知,憋屈的很。 挥手止住了教室里的喧闹声,讥讽道: “我是不是欺世盗名,暂且不得知,但是你程含长无礼再先却是事实” 面对找茬的人,汤皖直接免去了尊称,只觉得心里的火要喷薄而出,且毫不犹豫的反击道。 见计谋得逞,程含面色如常,抹了一把胡子,不在意的道: “面对欺世盗名之徒,人人皆可拆穿,岂能用礼仪招呼” 激情过后,总是会进入佛系时间,汤皖从刚刚的冲动状态渐渐趋于理智,逐渐明白了,今天这些人怕是来势汹汹,是谋而后动啊 脑子里稍微一思量,要想证明自己不是欺世盗名,就必须证明自己。 如此一来便着了这老头的道,可若是不证明的话,那么欺世盗名之罪就被坐实了。 真是老而不死为贼矣,自己一上来就中计了,看着教室里这么多人看着自己,汤皖脑子一转,一个大胆的想法凭空冒了出来。 走讲台走了几步后,调整好状态,嘴角弯起一个小弧度,笑着自嘲道: “看来我必须得证明一下,否则真就成了某些不长眼的人,口里的欺世盗名之徒了” “哈哈”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是在骂程含长不长眼,随后就又听到汤皖说道: “赌一把如何就赌我,汤皖是不是欺世盗名之徒” 程含长面色平静,反正心里已经十拿九稳,脱口道: “赌什么” 汤皖走到离程含长只剩几步远的地方,先是用手指了自己一下,然后又指向程含长,挑衅的意味十足。 “今日只限你我二人之间,赌我是不是你口里的欺世盗名之徒” 随后停顿一下,刻意的微笑着,用最大的声音说道: “谁输了,下课绕着北大裸奔一圈。” “轰轰轰” 汤皖的话传遍了教室的每个角落,教室里像炸开了锅般,旁观者纷纷都长大了嘴巴,眼睛瞪得老大,不敢置信 谁都没有想到赌注竟然要玩这么大,裸奔北大,无论是谁,必将明日空降热点头条排行榜第一。 且将会成为北大历史的一部分,为后来人得悉今日的事。 可为什么突然觉得好刺激,好期待,学生们看向汤皖的眼光瞬间变得炙热无比,无论这个赌约有没有实现,都不妨碍他们已经开始崇拜这个充满个性的皖之先生。 程含长像是一口吃了个臭鸡蛋般,嘴里臭的很,心里苦的很,没想到汤皖竟然玩这么狠,一点退路都不留。 而且汤皖此刻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却是让程含长心里泛了一丝嘀咕,随即看向了周边的老友,想得到点支援,哪知竟没有一个敢在此刻出口相助的。 原因自然是汤皖的那句,只限你我二人之间,意思是今天在场的所有找麻烦的人,谁要是敢出头,那么谁就得接这个赌注。 一想到要北大裸奔,就都起了退意,主要是汤皖的这一招太毒了,相当于打群架的时候,就死逮着一个人往死里打,自然没有人敢当这个出头鸟了。 被架在火上烤的程含长,看着左右无任何动作,心里已经明了,今天自己应该是被卖了。 见眼下已经没了退路,况且胜负尚未可知,原本平淡如水的脸庞逐渐变得抽搐,也不去摸胡子了,恶狠狠的道: “赌约我接了” “轰轰轰轰” 所有人都惊呆了,没想到真的就接了,两个人总有一个人要输,所以必然有个人要裸奔北大,光一想那个画面,五十多岁的老夫子裸奔,顿时就激动了 汤皖眼睛一挤,暗道不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竟然没有吓退,还是低估了这个年代老知识分子的胆魄。 但此时已经无路可退,猛吸一口气,应声道: “好如何证明” 教室的惊天大赌约已经慢慢扩散道出去,闻声而来的学生和老师都迅速往这里赶,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多,汤皖突兀的看到了人群里的胡校长,正在愁眉苦脸。 永远不要低估一个八卦的心,特别是名人互骂的火热场面,在这个娱乐匮乏的年代,北大裸奔赌约就像是一个大石头丢进了平静的湖面,迅速的传遍了整个北大,并且正在向校外传去。 程含长在众多目 光注视下,一步一步走向讲台,面对众人,大声道: “我是历史系老师,因此对历史较敏感,听你上节课之言,把如今正在发生的欧洲之战,称之为第一次世界大战,简称一战,可有其事” “有” 汤皖干脆利落答道。 “世界大战,顾名思义自然是全世界的国家参与的战争,目前仅仅在欧洲范围内,如何称得上是世界大战” 听到了第一个问题后,汤皖的心也随之轻松下来,只要不是搞文言文的都是好同志,历史随便来,连看向程含长的目光也没有了凶狠之意。 “此问题有两个答案,第一:这个世界上的战争,皆可以简称世界大战。” 此言一处,就看到程含长气的鼻孔冒粗气,嘴角的两撇胡子被吹的一上一下,反击道: “无耻” 学生们则是集体发出“噢”的一声,原来可以这么理解,但是仔细一想,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 紧接着就听到程含长质问道: “那么大字该如何解读” 汤皖最讨厌这些个老学究咬文嚼字,不过转念一想,既然人家提出了问题,自然是要回答的,虽然一点难度也没有。 “你是研究历史的,自然知道欧洲古时期城邦之战,往往一场战争参与人数只有几千人,他们就称之为大战。而同时期华夏古就可以调动几十万军队对垒,也称之为大战,因此大字不能代表战争规模,是你理解岔了” 在场的人都不敢相信,原来大战还能如此理解,意思就是全凭自己所说便是。 而程含长显然没能想到,汤皖会从这个方面来解释“大”战,让他准备的后招都没法上场,只能干瞪眼,心里直呼:你这个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第六十六章、月末求票 虽然可以用这种近乎耍赖的方式堵住程含长的嘴,但终究落了俗套,因此汤皖准备从正面击溃,以理服人。 转向正面对着学生,从容开始了讲课。 “本来今天也是要讲到这个问题的,刚才那个回答不过是我一时恶趣味,活跃气氛的,接下来才是正式的,听好了。” 汤皖走到讲桌前,看着课纲,当程含长不存在一般,讲解道: “世界大战,自然要满足三点,第一:参与国家众多,第二范围要广,至少要跨洲的国家参与,第三:规模要大。” 在黑板上唰唰的写下了世界大战的三要素,又说道: “目前来说,欧洲之战,除了欧洲本土外,亚洲也有国家参与了,去年曰本对得国宣战,攻占了绿岛和胶济铁路,而后绿岛的得国军队投降了。其他大洲的殖民地也在战争。” “最主要的是接下来,我国也会参与进去” 如果说汤皖的前一句话大家还能理解,但是后面的就引起了大家的迷惑,甚至不理解。 程含长没想到饿了有人送饭,想睡觉了有人送枕头,连忙问道: “我国现阶段如何有能力派兵去欧战参战,简直一派胡言” 不仅仅程含长一个人这么想,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这么想,国家怎么可能派遣军队去万里之遥的欧洲参战呢 汤皖挥手止住了下面的讨论,分析道: “参战不一定要派遣军队,只要是为双边的某一方贡献了实际力量,也可以理解为参战。” “研究国内局势的都认为趁机加入协约国,打败同盟国,成为胜利方,然后一举收回鲁省绿岛,但具体用什么样的方式参战,值得商讨” “随着战事吃紧,他们国内青壮年被编入军队,后勤保障肯定会缺人。我个人认为当局会派遣华工去欧洲帮助协约国军队修筑工事,搬运货物等后勤保障工作” 教室里响起了一片哗啦啦的嘈杂声,程含长质疑道: “你用什么来证明,将会派遣华工” 这不是一个人的质疑,而是所有人的质疑,因为之前就提出参战协约国,却被脚盆鸡人干涉。 甚至提出出兵五万和脚盆鸡军队一起向绿岛的汉得国军队宣战,但无不一一被曰本人拒绝。 在自己国家的土地上,自己却做不了主,这就是目前的现状,奇耻大辱。 而对于曰本人的阴谋,国内方面自然知道,奈何实力悬殊太大,又得不到他国支持。 汤皖面对众人,逐渐转换了心态,在黑板下写下了三句话: “曰本人占据鲁省得到协约国的默认之时便是我国参战之时” “协约国急缺我国的人力和物力的帮助” “战争到关键时刻,曰本人会受到协约国其他盟国的压力,作出妥协” 程含长大声驳斥: “你这是猜测,不是事实,如何来证明” “时间会证明我说的一切”汤皖轻飘飘的说道。 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教室里的所有人都在反复思考黑板上的三句话,从现有的局势来看,似乎没有一点问题,却也提出一个猜测,可能即使我国参战获胜了,也不会收回鲁省的权益。 一旦想通了这点,立刻内心变得沮丧,然后就是屈辱,而后化为悲愤,最后变得悲伤。 一个瘦瘦的学生脸色悲痛,咬着嘴唇,泪影闪烁,高高的举着右手,见被点到,立刻站起来,断断续续,委屈的问道: “先生” “我们既然都参战了,获胜了,为何还不把鲁省还给我们” 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眼眶已经蕴含泪水,抽搐的脸庞显得既无助又凄凉。 王依云虽然瘦瘦的,但是站起来的时候,脊梁骨挺得笔直,炙热的爱国情怀,直击众人内心,却也是替在场的人发出同样的心声。 “诶” 汤皖看着这些虽眼眶通红却依旧倔强的青年,一个个眼睛里透过泪水折射出的不甘心,死死地盯着汤皖,希望能告诉他们,准确的说想从汤皖嘴里得到一丝希望。 生在这个屈辱的时代,许多人都被压弯了脊梁,已经丧失了希望,但总有那么些青年能一往无前,无畏无惧。 即使他们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但是仍旧坚定的走在黑暗笼罩的路上,哪怕是爬,也要奋力的往前爬。 沉静了一下心里,汤皖才不忍心道: “落后就要挨打” 从鸦片战争第一次敲开 大门,八国联军攻入首都,甲午一战打光了家底,在到不久前的二十一条,这些个屈辱,时时刻刻不在提醒着所有的人,落后就要挨打。 可是挨打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才能不挨打 最痛苦的莫过于,看不见希望的努力。 许多学生老师都低下了头,捂着自己的脸,他们怕听到汤皖说:没用的,没有希望了。 而站着的都在看着汤皖,用热切的目光盯着,期待着。 王依云低着头,有袖子抹了一下眼睛,鼓着嘴,虽然心里憋屈的难受,但仍然抬起了头,倔强的问道: “先生,如何才能不挨打”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本一节火药味极浓的找茬课,突然变成了一节正常的国际关系课,然后又变成了爱国情怀课。 汤皖看着气氛低落的课堂,觉得不能在这样下去了,大力的拍着手掌,发出“啪啪啪”的掌声,众人皆抬起头来看向讲台,而后大声背诵道: “故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胜于欧洲,则国胜于欧洲,少年雄于地球,则国雄于地球。” 渐渐地,在场的学生,老师,校外的人嘴里也都跟着汤皖大声的背诵少年中国说,整齐的背诵声从教室里慢慢扩散到外面。 待背诵完毕,汤皖才鼓舞道: “梁公已经给出了答案,若不想挨打,全在于今日的诸位,又岂是沮丧的时刻” 而后向全场学生大声询问: “我问你们,怕苦吗” “不怕” 学生高呼道 “怕磨难吗” “不怕” “怕流血吗” “自嗣同先生始,不惧流血” 汤皖看着气势如虹的他们,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而后又大声道: “既然你们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惧,自当勇往直前,无所畏惧,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为中华之崛起而奋斗” “一代人不行,就两代人,两代人不行,后辈继续上,终有一天将迎来胜利” “如果诸位能铭记且践行今日之言,我中华三十年挺直脊梁,百年重回世界一等” 学生们迸发出超高的热情,都激动道: “铭记先生教诲” 第六十七章、老同志,不讲武德(加更一) 热情高涨的气氛持续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被汤皖举手打断,想起刚刚边上的程含长先生,也是随学生们一起高声呐喊,义愤填膺,顿觉得这个老头有些可爱。 于是试探着问道: “程含长先生,还有别的问题么” 还沉浸在之前浓烈气氛里的程含长先是一愣,而后才想起来还有正事没办,瞬间换了一张脸,气势汹汹道: “当然,我且问你,你曾言第一次世界大战,第一次何故” 这小老头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引得全场一阵笑声,汤皖自然也是被逗得发笑,不过只要不是搞文言文,历史随便来 “之前解释了,我为什么把现在的欧洲之战称为世界大战,那么在此之前,历史上有过这样规模的战争么” 程含长嘴角微微张开,回想起历史上的所有战争,好像确实没有,一瞬间就呆住了 学生们见程含长一言不发的呆立在讲台上,一起帮着答道: “没有” 汤皖摊开双手,露出无奈的微笑,淡然道: “既然没有,那我个人称之为第一次世界大战,有问题么” 程含长仍旧不放弃,死撑着问道: “按照你的说法,那么也会有第二次世界大战” “那是你以为,又不是我以为,至于有没有第二次,只有老天爷知道”汤皖若无其事的说道。 “哈哈哈哈” 同学们对于汤皖的思维逻辑能力佩服的五体投地,都笑出了声。 其实到这个地步,已经无所谓能不能证明汤皖是不是欺世盗名之徒,事实胜于雄辩,程含长当然想到了,只是没想到会一步错,步步错。 尤其是那个赌约,一想到要北大裸奔,还不如死了算了,正在这踌躇间,就听见了汤皖说道: “在场的各位,今天的课还剩下些时间,我便再说几句。” 现场安静下来,汤皖紧接着说道: “我与程含长先生的赌约,其实没有胜负。其实那些只是我根据现有的事实,作出的猜测,至于未来如何,我们还不得知。” “因此,今日的赌约胜负,应让时间来给出答案” 汤皖的豁达赢得了全场的掌声,程含长也是没有想到,会是如此结果,但也是感受到了汤皖抛出的善意,于是也送上了热烈的掌声。 北大惊天大赌注以这样的方式收场,既显得出人意料,又符合情理,给了两人各退一步的台阶下,乃是最好不过的结局。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里面已经有好些同事了,汤皖却是懒得打招呼,只是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坐着耗时间。 本以为就是一节普通课,结果上的是惊心动魄,如不是自己临危不惧,指不定今天就要身败名裂。 但也给汤皖提了个醒,那就是那些人是不会放弃对自己特殊照顾的,保不准下节课又卷土重来。 一想到别人上课都能安安稳稳的赖线发育,凭啥轮到自己就三分钟被gank两次,只觉得心头郁闷的很。 而且家里还有一件大事等着自己处理,怎么才能圆这个慌,如果今天湘灵再见不到她哥哥,就是一头猪,也会想到事情不对劲了。 更何况湘灵还是个学霸,当一个学霸真的要开动脑筋去钻研一件事情的时候,汤皖不觉得自己能蒙混过关。 所以,这会儿,汤皖已经在想如何善后的话了,却没注意到,办公桌前已经站了不少人了。 “咳咳” 深思中的汤皖被打断,抬起头一看,全办公室的人都站在自己桌前,惊的一下子站起来,大眼珠子直瞪着。 心里其实在想着: “这帮人又要干嘛” “又要来找茬” “不是等下节课么” “不讲武德,不让人休息的” “群殴” 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汤皖激烈的内心活动全部反应在了丰富多彩的脸部表情上,让一帮办公室同事觉得特别尴尬,还是凰坎教授率先打破尴尬,开口道: “皖之先生,其实是” “我们是来向你道歉的” “道歉” 汤皖不敢置信道,惊讶的表情仿佛在说,会有这么好心 随后就看到,一帮办公室同事齐齐鞠躬致礼,把汤皖看的一愣一愣的,好在条件反射似的立马回礼,不至于让人家下不来台。 凰坎教授真诚道: “今日识得皖之 先生之豁达心胸,也佩服先生之眼界深远,也羞愧于之前的小伎俩,还请原谅则个 汤皖是听的是真真切切,明明白白,确定不是来找茬之后,心情顿时轻松许多,连连谦虚道: “都是小事,无需如此” 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没想到凰坎教授话锋一转,瞬间变得严肃道: “皖之先生的学识和品德无需多言,但我们反对白话文之立场始终不变,以后会经常与先生讨论,烦请提前做好准备” 这算什么,无休止的车轮战么 汤皖一想到这帮人在以后的日子里,会随时随地的跳出来,就要和你争论这个,瞬间变得极度无语。 泥人还有三分火,何况被欺负至此,直接调侃道: “幸亏我没生在古代,否则明天中午,我就应该出现在菜市口了吧” 丢下一帮老顽固,汤皖武清从众人中间穿过,看都不看,便转身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在大街上,汤皖随便找了个街边摊坐下,点了一碗小吃,然后就是呆坐着,看着街上来人来人,唯独不想回家。 汤皖从来没有想过电视剧里的情节会真的在自己身边上演,而自己也突兀的成为剧中的一个配角,只是没有任何演技的自己,该如何扮演下去呢 听着街上吵吵闹闹的声音,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小吃,汤皖多么希望这一切就是一个梦,梦醒了,然后发现自己在厕所吐了一地。 但也仅仅就是希望啊,可若不是梦,那么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百年以后,百度百科上会怎么介绍自己 为什么这些接二连三的事情都要来找自己,而不是去找迅哥儿和钱玄,是自己软弱,好欺负吗 那些人只会柿子专挑软的捏么 嗯社会生存法则之一就是强大欺负弱小,汤皖自嘲道,所以以后要做一个让别人看起来就不敢惹的人 这个人吃人的社会,弱小总是要被吃掉的 “回家吧” 汤皖留下一碗不曾吃过一口的小吃,朝家的方向慢慢走去 第六十八章、沪市来信(加更二) 等了一天的湘灵软软的趴在石桌上,眼看就要到吃饭的时间了,可先生还没有回来,二哥也没一点踪迹,心里的焦虑越来越浓。 厨房里的大牛正在摆弄着什么,只能听到偶尔弄出的响动,不至于让湘灵感到孤独,不禁朝着厨房喊道: “大牛,先生一般下课什么时候到家” 厨房的窗户上,慢慢露出大牛憨厚的脸来,迷糊道: “俺也不知道。” 没得到答案,湘灵只是应付了一声“噢”,便又重新趴在桌上,把头搭在胳膊上,期待的朝着门口看。 等到大牛把晚饭全部做好,摆在石桌上时,先生还没回来。 日光在慢慢消失,天在渐渐变黑,湘灵只觉得心烦意燥的紧,实在坐不住,便来到大门口边,看着长长的巷子。 “先生和二哥一定有事耽搁了。” 湘灵在心里不断的告诉自己,说不定下一眼朝巷子口看去,就能看到二哥跟在先生身后的场景了。 紧紧的闭着双眼,然后瞬间张开眼,满怀期待的朝巷子口看去,依旧是空空如也。 重复几次之后,依然无果后,湘灵慢慢蹲下身子,双手抱着膝盖,低着头看着地面,急切的眼神慢慢变得空洞,有些泪影在闪烁。 来自巷子口的晚风,慢悠悠的向另一头吹去,顺便打乱了湘灵的头发,乱糟糟的直披下来,遮住了四周,带来了黑暗。 只是在黑暗下的光阴里,依稀能听见湘灵嘴里小声念叨: “二哥一定会来的,他那么疼我” 不知何时,巷子口慢慢传来了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突然停止,湘灵慢慢抬起来,看到先生正弯着腰看着她。 随即用双手捂住自己有些泛红的双眼,透过手指间隙,发现只有先生一人,并未二哥的身影。 慌乱的湘灵立刻放下双手,眼泪水横淌下来,颤抖着问道: “先生我二哥呢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汤皖强迫自己挤出一丝微笑,没有直面回答,只是说道: “先进来吧,外面冷。” 大牛在厨房听到先生的声音,走出去,大喊道: “先生,有你的一封信件在俺屋里。” 汤皖疑惑着,突然间想到了,顾不得啜泣的湘灵,直往大牛屋里走,一眼就看到了桌上摆放着一封黄色信封的信件。 是来自沪市的仲浦先生。 放下教案,沉了一口气,这才打开信封,是一封简短的电报,寥寥数字,看的汤皖头皮发麻,心里宛若千斤重。 忍不住看向还在门口等候的湘灵,右手不知不觉间把电报死死的攥在手心里,良久不敢出屋门。 厨房里的大牛觉得今天好像不对劲,先生去了屋里半天也不出来,湘灵小姐站在大门外也不进来,往日充满说话声的院子安静的可怕,难不成吵架了 可是也没听到两人吵架啊不由得摸了摸后脑勺,想不明白,索性待在厨房里不出去。 湘灵已经预感到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用手绢仔细擦掉眼上的泪水后,站定在原地,仔仔细细,前前后后,从上一次回家开始回忆。 一切的一切在脑海里像电影般上映,当画面停留在父亲半夜叫醒她,嘴角哆嗦着让她以后保护好自己开始,到从地下通道逃出家门。 从王伯一路相送的默默无语,到返回沪市时,叮嘱把礼物一定要交给二哥; 从二哥看到父亲的信开始,到二哥央求先生收留自己,而后又莫名消失; 湘灵已经慢慢触及到事实的真实面目,脑子里所有的关节点都指向王伯的礼物,发了疯似的跑向房内,找到那个盒子。 颤抖的双手托着这个四四方方的木盒子,似乎连呼吸都变得断断续续,轻轻打开盒子后,哪有什么洋糖,而是一叠厚厚银行存单。 这一瞬间,所有的细枝末节串联起整个事件,让湘灵怔住了,不愿意也不敢去相信真相,毫无意料的瘫坐在地上,任由手里的盒子砸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隔壁的汤皖显然听到了湘灵房里的动静,赶紧跑到门前,没听见房里有任何动静,还是忍不住的敲响了门,可惜无人应答。 “湘灵,你在里面么” 汤皖连续喊了几声,都没有反应,顿时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正准备用脚踹开房门时,房门却突兀的打开了。 看到湘灵只是眼睛红红的,房内物品一切正常,这才稍微放下心来,随即心虚道: “吃饭吧,你二哥托他朋友告诉 我他去外地了,估计得要一些日子。” “噢我知道了,先生。” 湘灵冷静的可怕,径直从汤皖身边路过,走向石桌,便坐下来,端起碗就开始吃饭,连礼仪都忘记了。 只是一个劲的往嘴里塞饭,咀嚼,眼神无力且空洞,忽略了桌子上的其他菜,周边的一切都变得寂静无声,连空气都仿佛凝固。 机械式的吃饭动作看的汤皖心里发寒,连忙走上前去,抢下湘灵手里的筷子。 “你”汤皖问道。 湘灵木讷的抬起头来,茫然的看着先生,黯淡无光的眼睛里只有一片虚无,只有眼眶的泛红在提示泪水存在过得痕迹。 汤皖坐在来,晃了晃湘灵的胳膊,担心道: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 湘灵蓦然的转过头来,眼睛里的泪水毫无征兆的往下流,顺着脸颊一直流到下巴,溅落到碗里,却平静的回复道: “先生,我没事,吃饭吧” 随后忘记擦掉眼泪便又拿起筷子,夹着沾了泪水的米饭往嘴里送,动作枯燥且麻木。 汤皖抽动着喉结,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去说,想说一些安慰的话,却又显得太单薄,但知道,自己必须阻止湘灵,她太不正常了。 抢下湘灵手里的饭碗,又拿下筷子,抓着胳膊,看着满面湿痕却又异常平静的湘灵,试探问道: “告诉先生,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静仿佛空气都停止流动,没有一丝表情的湘灵,只是重复着回复汤皖几个简单的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这一刻,汤皖明白了,这丫头已经全部想通了,她只是不愿意接受现实,不愿意相信真相而已。 第六十九章、《加更三》(求票) 任湘灵嘴里一直重复的叨念着:我不知道这个字,一遍又一遍,每一遍对汤皖来说都是一种深深的担忧。 想起仲浦先生的电报上的短短数字:湘,李,亡四,火。汤皖不知道要不要把这个惨痛的事实告知。 两个人就这么相持着,幸好大牛不知什么时候从厨房出来,递过来一条干净毛巾,汤皖接过来,轻轻擦着湘灵哭花的脸庞。 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道: “如果你想知道,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湘灵终于有了一丝反应,眼睛里也有了一丝生机,嘴角微微张起,含糊的半天,才努力挤出几个字来。 “我没有家了吗” 汤皖想努力看着湘灵的眼睛,但没有丝毫勇气敢去直视,只得瞥过头去,轻轻点了点头。 正当汤皖要开口告诉具体情况时,湘灵突兀的站起身来,右手遮住自己的嘴巴,不让哭出声来,使劲闭着双眼,不让眼泪流出来,支支吾吾哀求道: “明天告诉我” 说完便快速跑进房间,关上门,背靠着房门,整个人慢慢滑落,瘫坐在地上,双手用力捂着自己的嘴巴,发出“呜呜”的沉闷哽咽声。 漆黑一片的房间,让湘灵仿佛置身于寒冷的冬夜,不由得蜷缩成一团,慢慢倒在地上,眼泪顺着眼角很快沾湿了地面。 从这一刻起,湘灵知道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喊自己“囡囡”了,再也不会有人嘘寒问暖的关心自己了,也再不会有人整天在自己背后催促自己了 父亲,母亲,哥哥,王伯的身影不断在湘灵脑海中浮现,一切的美好都在此时化作了致命的痛苦,像子弹一样,一颗一颗冲击着心脏。 撕裂感,痛苦感,无助感,悲愤感在这一瞬间全部袭向这个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女孩,化作一声声沉闷的悲鸣。 往日的幸福画面仍旧不听使唤的,在湘灵的脑海里翻动,一幕接着一幕,好似昨日刚刚发生。 想起了小时候被父亲架在肩膀上,傍晚在田埂上跑,夏日傍晚的微风是如此的轻柔。 想起了跟着两个哥哥去湖抓鱼,哥哥每抓到一条就扔到岸上,然后自己就高兴的鼓掌。 想起母亲晚上坐在煤油灯前,一针一线的缝补着衣物,嘴里埋怨道: “宠的像个男孩子一样,以后怎么嫁人” 而父亲则是回答: “不嫁人,我就养一辈子” 又想起了王伯半夜悄悄去外面给自己买烧鸡,小吃,瞒过父母蹑手蹑脚的送上楼,两个人关上房门不敢发声,一起偷吃。 痛苦在湘灵的心里被无限的放大,幽暗的空间让湘灵挣脱不得,逃脱不得,精致的头发丝混杂着泪水,沾满了灰尘。 痛苦的极致,就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但仍然用双手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沉闷的哽咽声,悲鸣声变成了低沉的阵阵咳嗽声。 汤皖站在门口,与湘灵一门之隔,自然听到了湘灵压抑的哭泣声,手举在半空中,犹豫了许久,也没有敲下去。 转身坐在门口的台阶上,重重的叹了口气后,盯着满目星河的夜色发愣,美丽的夜空只有幸福的人才配欣赏不是么。 当火终于烧破纸的那一刹,其实也是一种解脱,磨难并不会因为善意的谎言而随之变得更好;痛苦也不会因为不知道而慢慢消失。 汤皖突然想起以前小视频上一个足球解说:莫泊桑曾说过,生活可能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好,也不可能像你想象的那么糟,其实人的脆弱和坚强有时会超出你的想象,有时,可能脆弱的一句话就泪流满满,有时,咬着牙也会走很长的路。 本以为湘灵会嚎啕大哭一场,泪流满面的诉说着痛苦,但似乎与想象的不一样,湘灵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拿着棒棒糖炫耀的女孩了,也不再是那个话痨般无休止的女孩了,她把所有的痛苦埋在心里,说明她开始懂得了伪装,她开始长大了。 只是,这长大的代价未免也太沉重了,二十出头的湘灵应该会是莫泊桑嘴里的,咬着牙,也会走很长的路的那种人吧 大牛悄悄的收起桌上的饭菜,又悄悄的擦干净了桌子,看着呆坐在湘灵小姐门前一言不发的先生。 而后只是撇了撇嘴,就去厨房沏了一壶茶,放在桌上,然后便去开始烧洗澡水。 等烧完了开水,发现热茶还是一丝未动,先生也还是呆坐在门前,于是便去了屋里拿出一件衣服披在先生身上。 不知多了多久,屋里渐渐没了声音, 黑漆漆的一片,湘灵双手撑着湿乎乎的地面,慢慢坐起来,仔细的擦掉脸上的灰尘,泪痕。 扶着墙壁慢慢站起来,把披着的头发拨弄到耳旁,缓缓的走到床边,与黑夜为伴,枯坐着,只是枯坐着 等到东方拂晓的时候,房间里出现了一丝微光,湘灵勉强的站起身来,扶着床沿缓和了很久,等没了麻木感,才一步一步走向房门。 推开门来,便看到先生身上披着一件衣服,正趴在院里的石桌上睡着了,发出微微的鼾声。 湘灵先是把衣服等物品收拾好,蹑手蹑脚的走进厨房,轻轻的开始梳洗,等一切都完成后,这时候天已经比之前亮了一些。 然后便看到大牛打着呵欠朝厨房走来,大牛开始生火,湘灵就在一旁看着。 大牛开始做早餐,湘灵就去往灶台里面添柴火。 大牛去刷牙洗脸,湘灵就去锅上照看着,一切都在无声的进行着。 看着湘灵小姐在默默地搭手,大牛也无甚多话,免得吵到院里熟睡的先生,等到早餐做好,天色已经大亮了。 汤皖左右摇晃着脖子,扭了扭腰,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便看到湘灵的屋门打开了,急切的朝房内走去,没发现有人。 正疑惑着,就听见湘灵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先生,是在找我么” 汤皖蓦的转身,就看到湘灵手里端着早餐走来,衣服换了,头发也扎来了,露出光洁的额头,脸色却惨白的可怕,没有一丝血色,只有红肿的眼睛在告诉汤皖,昨夜湘灵经历了什么 走至桌边,看着湘灵轻轻放下一碗稀粥,汤皖本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湘灵已经坐到对面,平淡的说道: “先生,吃完早餐再说吧” 第七十章、我一定会好好的活下去(加更五) 虽然现在的湘灵让汤皖觉得特别的陌生,但却没有那种死气沉沉的感觉,看了一眼安静的坐在石桌前的湘灵,犹豫着便向厨房走去。 飞快的洗漱完毕,来到石桌前,稳定了一下心态,这才坐下来,正准备开口,便听到湘灵抢先说道: “先生吃完再说吧” 这一刻,湘灵脸上既想得知又害怕知道的表情让汤皖看的个透彻,尽管她在强装镇定,但手指尖却在明显的颤抖。 汤皖没有再多说话,低着头,慢慢的喝着稀粥,也想多给湘灵一些时间,但一碗稀粥还是渐渐露出了碗底。 而湘灵此刻手指尖已经颤抖的可怕,汤皖踌躇间,便听到湘灵还是语气平淡的说道: “先生,我准备好了” 一时间,话到嘴边,汤皖竟突然不知道怎么说了,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就这么僵住了。 “我父母,王伯,大哥都不在了么”湘灵冷静的问道。 汤皖点了点头。 “是许家么” 汤皖点了点头。 “是脚盆鸡人么” 汤皖怔了怔,还是点了点头。 “死因是什么” “火” 湘灵听到火字后,嘴角被咬的发紫,颤抖的双手也被从桌上拿开,可即使怎么强壮坚强,眼泪还是不争气的往下流。 短暂的时间一晃而逝,湘灵又重新提着一口气,发颤的声音问道: “我二哥,还还在么” 汤皖迅速的点了点头,不过随后立马说道: “沪市来电,四人死于火灾,你二哥应该不在其中” 湘灵这才缓慢的顿挫的吐着气,沉默着一会,突然站起来,往后退一步,郑重行礼道: “感谢先生几日收留,我想我想我应该要走了” “你要去哪儿”汤皖急着问道。 “二哥给我留了钱财,我想自己去租一个房子住”湘灵说道。 汤皖站起来,走了几步,才理智的说道: “现在沪市状况不明,万一他们寻来,你一个女孩子” 哪知湘灵却条理清晰的分析着眼下的状况。 “先生不必有此忧虑,这点钱财他们还看不上眼,他们现在最要紧的便是接手我家的渠道,我一个女孩子,他们不会放在心上的。” “许世缥虽对我有意思,但沪市比我漂亮的多的是,他不缺女人的。” 听着湘灵冷静的分析,汤皖忽然发现,火车上的那个话痨女学生,大概已经死在了昨天吧。 “你以后怎么打算的” 湘灵继续有条有理道: “尽量先找到我二哥,而且我会三门外语,钢琴,可以当个老师,做一个翻译,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是啊,湘灵本身就是个学霸,以前她是个家境富裕的大小姐,有些事情不用自己动手就有人帮她做好了。 现在则是个无家可归的人,没有人护着她,社会让她明白了生活的痛苦,所以她必须选择自己坚强。 于是又问道: “那许家” 湘灵看向汤皖,还是冷静道: “先生是怕我和我二哥一样,一时脑热回沪市找许家寻仇吧” “先生不用担心,我不会送上门去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女子也是一样” 听到如此回答,汤皖顿时松了一口气,还是建议道: “租个离我和德潜先生近点的,东交民巷虽然租金贵,但有些人的手伸不到这里,有事也可以照应” “好”回答汤皖的依旧是冷静的不能再冷静的回答。 招呼大牛跟着湘灵一起出去租房子,留下一个空荡荡的院子和一个孤独的汤皖,正躺在躺椅上,问候这个世道的祖宗八代。 中午的时候,大牛和湘灵就已经回来了,看着躺椅上睡熟的先生,都没有吵醒,直到饭菜做好了,才轻轻叫醒。 午饭的时候,湘灵依旧是安静的,只是已经能正常的吃饭吃菜,倒是让汤皖免去了担心,心里想说些安慰的话,也终究没能说出来。 因为这个女孩子的坚强已经不需要自己来提醒了,她正在用她的态度与痛苦做斗争,汤皖不想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打扰她。 饭后,湘灵去房里提着衣服等物品,一步一步走向汤皖,郑重的低头行礼,道: “先生,我走了,租的房子在巷子的另一头,房里一切生活用品都买好了,感谢先生的 照顾,我铭记于心。” 汤皖看着如此坚强的女孩,欣慰道: “走吧,好好的活下去,我会一直看着的。” 直到湘灵的身影在大门口消失了一会,汤皖才收回复杂的目光,在躺椅上躺了会,便又跑去了电报局,给沪市发了一封电报,拜托仲浦先生留意一下湘虎的消息。 这个夜晚,汤皖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原来杂乱无章的书桌,此刻也被摆放的整整齐齐,衣橱里的衣物也都叠的规规矩矩。 床上的被单也已经更换了,房内所有的物品都在告诉汤皖,这里曾经有个女孩子居住过。 短短几日,湘灵带来了叽叽喳喳,也带来了安静;带来的痛苦,也带走了痛苦;一切都已经回归平静。 躺在床上的汤皖,想着这几日发生的种种事情,不由的用被子盖住了脸。 深刻的意识到自己在这个时代里,就像是一个把头插进沙子里的鸵鸟,以为只要不去招惹别人,麻烦便不会主动上门。 可只要生活还在继续,麻烦便会一直到来,所以,汤皖一把掀开被子,对着黑夜恶狠狠的说道: “我不要当一只鸵鸟了” 湘灵关起了大门,在院里的正中央,烧起了纸钱,昏黄的火花不断在跳跃,照亮了湘灵哭泣的脸庞,也照亮了四周阴暗的角落。 湘灵朝着沪市的方向,重重的跪下,低着头,不断的呼唤着父亲,母亲,哥哥,王伯的名字,慢慢的往火堆里添加纸钱。 心里不断的在祈祷: “二哥一定要活着,一定要活着” 纸钱烧完了,火苗自然也就没了,湘灵站起身来,看着只有点点火苗的灰烬,正在被微风吹拂着,残留的火星随着微风,环绕着湘灵慢慢转动。 湘灵的心灵防御终于彻底被击破了,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这一刻,她感受到了来自家人的关爱。 湘灵期待的看向那随着微风环绕的残留星火,啜泣道: “你们终于来看我了么” 直到星火完全消失,微风彻底散去,湘灵才擦着脸站起来,坚强的对着沪市的方向说道: “我一定会好好的活下去” 第七十一章、(求票) 一块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汤皖睡的虽不似以往,却也是最近几天难得的一个好觉,伸着懒腰起床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大牛早就已经做好了早餐,就等着先生了,还是一碗清粥,一碟小菜,滋润又舒坦。 边吃边拿起报纸,就看到所有的报纸上,都在醒目的位置刊登着这样一则新闻,三十年挺直脊梁,百年为一等,大号加粗的标题想不引人注目都不行。 然后下面详细介绍了汤皖在课堂上对欧洲局势的分析,对脚盆鸡人的阴谋论断,以及未来的预测。 经过白话文论战后,汤皖的名声已经在学术界无人不知,无人不了,这个月发刊的年轻杂志上也刊登了环球地理的两篇文章。 用白话文写的,通俗易懂,只要识字,便能看懂,尤其是里面介绍的知识,实乃大开眼界。 从南到北,似乎都充斥着汤皖的名字,所有都好奇,他凭什么敢如此猜测,凭什么敢对以后作出展望 有的人嗤之以鼻,比如字林西报上有一篇英文评论就说:矮子里面出了将军,不过是刚剪去了辫子。 而有的人则是非常重视,大头的内阁成员徐卜五和杨杏城就汤皖昨日的言论,繁衍出了不同的看法。 杏城先生坚持认为: “此时当一切以内为主,稳定外部情绪,关键时刻,不容有失” 徐卜五立刻反驳道: “r国不值得信,若鲁省真的丢了,r国在我国势力进一步扩大,后患无穷。” “南方那些人已经在行动了,这个时候在得罪r国,腹背受敌,如何能成” 坐在上方的大头最近烦心事特别多,国内民怨四起,南方已经发出最后的号召,不惜一战,而外部脚盆鸡人虎视眈眈。 他何尝不知道脚盆鸡人的阴谋,但是为了那个目的,仍然媾和,妥协。 听着下面的争吵,忍不住制止,看向了另一边的老部下。 “启瑞,你觉得呢” “还是尽快参战的好”避开了争论的中心,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大头听完怒气勃发,而后又无可奈何: “参战,参战,我不知道么,鲁省问题上,日本人的心思你又不是不明白。” “哦对了,那个你老乡倒是看的透彻,可又能怎么样,我不是不想。现在南方也不让我省心。” 启瑞呵呵笑道: “我也是最近才听说了,我这个老乡,还是有点水平的” “他昨天在北大上课说的话,我特意打听了,一针见血啊” 杏城先生仔细想了想,道: “你那个老乡,和章枚叔的几个学生走的近,不是什么好事” 一提起章枚叔,大头的心就感到痛,脑袋烦闷,骂道: “这个老匹夫,恨不得早刮了他,好吃好喝供着,嘴巴都不干净。” “他娘的,给我一直关,关到他嘴不能动为止。” 启瑞摸了胡子不在意道: “一帮文弱书生能搞出什么事来,一竿子打死,倒是安静了。” 随后戏谑的看着杏城先生,道: “可你敢一竿子打死么” “哼他们好好的搞他们的文化,只要别张着嘴乱喊就行,否则就断了经费,吃我的,还骂我,真当我袁谋人吃素的不成”大头恶狠狠的说道。 启瑞看了所有在场的人,沉静后,看着大头,真挚道: “就一定要”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大头看着这个跟了自己将近20年的部下,目光决绝。 “不用说了,我意已决” “诶” 启瑞最后一次鞠躬敬礼,看了看周围的同事,战友,老上司。 “启瑞感谢袁公照顾多年,今日感觉身体不适,恐怕无法再胜大任,请袁公批准启瑞回老家养病” 大头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之前启瑞已经多次提出反对,但都被一一拒绝,念在多年相处的份上,随即摆了摆手,以示同意。 回到家的启瑞坐在椅子上,回顾起自己的一生,只是摇摇头,不作多语,拿起报纸便看到了自己老乡的,感慨道:我徽州人才辈出,汤皖之 一上午的时间,汤皖都在院子里待着,把所有的报纸包括近几天的,从头到尾全部看了个遍,深知国内局势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南方和北方大战一触即发,可怜了老百姓又要受苦受难,r国人巴不得国内变成一盘散沙,拿下鲁省,直插 中国内部,上可至首都,下可至沪市,金陵。 随着局势进一步紧张,汤皖发现最近首都的物价已经上涨了很多,就以发电报为例,时隔一天就已经每个字涨价一分。 等到大牛把午饭做好,便看到两个身影直往门里钻,来人正是几天不见的迅哥儿和钱玄,两人像是逛自家院子般的,往石凳上一坐。 迅哥儿撩开袖子,朝着厨房喊道: “大牛,添两副碗筷” 给汤皖看傻子,一屁股做起来,怨气道: “诶呦,两位忙人,掐着点来的” 迅哥儿接过碗筷,也不说话,抄起筷子就吃,倒是旁边的钱玄撇着嘴笑。 “怎的豫才骂战骂输了”汤皖问道。 “哈哈哈哈”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钱玄立马忍不住,发出笑声。 刚吃进嘴里的菜,迅哥儿被气的一口吐出来,歪过头去,嘀咕道: “这水一浑,什么烂婊子的黄鳝泥鳅就都冒头了,一棍子打又打不死,只能看着在兴风作浪,恶心人。” 然后又看向碗里吐出来的菜,骂道: “明明人不在,却还能浪费我的粮食,还是有本事的。” 不知道为何,看见迅哥儿吃瘪,汤皖就特别开心,朝着厨房大喊: “大牛,上酒,给豫才先生助助兴” 迅哥儿闻言,看着两个幸灾乐祸的样子,气的头一歪,不理会,自己跟自己生气 几杯酒下肚,迅哥儿气倒是消了些,盯着院子里看,半天没看到人,疑问道: “湘灵人呢” 不提还好,一提汤皖就来气,指着两人鼻子就指责道: “说好的一同担责任的,结果人呢” 迅哥儿和钱玄相互一对眼,知道事情应该是出了,自知理亏,于是举着个杯子,诚心的敬酒。 “用我家的酒来给我赔礼,然后用我家的砖头砸我家的门,想得美。” 说到这里,倒是好解决,钱玄豪迈道: “首都任何一家,你说了算” 一想到吃烤鸭,汤皖就汗毛竖立,浑身炸毛,每次吃烤鸭必出事,想了半天,才道: “去太炎先生那里,好久没去了” 第七十二章、三人打赌(月初求票) 迅哥儿这人只要喝酒,总是要说一些事情的,所以不等汤皖吩咐,大牛就已经搬个小板凳悄悄的待在大门边了。 猛的一口干完一杯酒的迅哥儿,被酒精刺激的直皱起眉头,好半天才平复,往嘴里随便扒拉一口菜,便开始骂道: “还不如去菊长那里喝茶的好,别看现在是在喝酒的,无非就是大号的喝茶,这鸟世道,没个讲理的地方。” 钱汤皖自然知道迅哥儿说的是何种意思,不免感同身受,最近整个华北的报纸上,除了某些个别的报纸,比如大公报,敢稍微踩一下404的边缘。 其他无不在粉饰太平,装聋作哑,又或者溜须拍马,总之一副乱糟糟的模样,让人看的实在是心烦意乱。 也亏得迅哥儿和钱玄这样的喷子,实在没地方发泄,只能找一些小鱼小虾撒气,不禁苦笑道: “豫才啊,你该和苏东坡对酒吟诗,各地都逛一圈,说不定也能名流千古。” 迅哥儿还以为汤皖在嘲笑他呢,正准备要冷嘲热讽一番,便又听见汤皖黯淡的说道: “咱们这些文不成,武不就,上不了台面的人,人家如何放置于眼中得像太炎先生学习一二,该骂骂,该喝喝,工资还拿的比咱高,你说如何与世道讲理” 这会儿两人是听明白了,但是转念一想,这种话不应该从汤皖这般人的嘴里说出来啊,便疑惑的看着。 “哼哼” 汤皖苦笑一声,自然明白俩人眼神传达的疑惑之意,也不多说,便拿起个酒杯,小酌一口,悠悠然道: “这个社会,本质上乃是一个吃人的社会,吃人的其中一条规则便是大鱼吃小鱼。” 随后委屈着, “我这条小鱼,便一直被欺负,是人是鬼都吃肉,只有汤皖在挨揍” “哈哈哈哈” 迅哥儿和钱玄当即都笑出了声,钱玄捧着个肚子,哇哇大笑,挖苦道: “现在谁人不传你汤皖之是个心胸豁达之人,谁敢找你麻烦,动不动就要打赌要人裸奔的” “诶呦笑死我了,你到底是咋想的” 说到北大裸奔这个事件,那影响力太大了,不但被有脸有皮的人物广为流传,就连市井小贩也都津津乐道。 得益于最近的报纸不敢踩红线,就纷纷报道起北大裸奔的事情,毕竟八卦谁不爱看。 迅哥儿则是从笑声里冷静下来,暗道一声不好。 “这以后不敢与人打赌了,动不动就裸奔,都拜你汤皖之所赐,开得好头,当青史留名。” 汤皖脸都黑了,气愤道: “他们敢找我麻烦,怎的,我就不能绝地反击任由他们欺负” “所以不怕死了”钱玄突然来一句。 气愤突然变得尴尬,汤皖刚提的一口气,眼见着就要没了,幸亏迅哥儿及时插嘴道: “诶,德潜,对新人态度友好点,还是要以鼓励为主” “何为新人”汤皖呆呆的问道。 迅哥儿却是在此刻突然装起来了,举着一杯酒,就得意道: “毕竟我们德潜是进去喝过茶的,投名状对你来说,过于神圣” 汤皖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然后恍然大悟,这不还是怪挖抹角的说自己怕死么顿时一个点子出现在脑海里。 佯装气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手都拍的生疼,斜着眼怒看两个正在偷笑的家伙。 “打个赌如何” 迅哥儿和钱玄一听到打赌,立马停止偷笑,警惕道: “先说说赌注是什么裸奔的事干不来” 汤皖狠狠的鄙视了一眼,道: “低俗的人叫裸奔,文化人都叫行为艺术。” 迅哥儿脑子一转悠,决定还是不耍嘴皮子,毕竟吃过亏,开门见山道: “赌注是什么” “古有桃园三结义,我输了作小,我赢了作大”汤皖说道。 这下子可是激起了两人的胜负心,钱玄拍板决定,说: “怎么赌” 汤皖则是轻飘飘的说道: “赌我发表一篇文章,马上就有人来恭敬的请我喝茶。” 明摆着就是要恶心一下钱玄和迅哥儿,因为他俩上回喝茶是被强行撸走的。 俩人仔细一琢磨,被请喝茶倒是简单的能做到,但是要被恭敬的请喝茶,确实很难办,搞不好就得喝一辈子的茶。 但是又不能认怂,毕竟得要面子啊,何况赌注又不是行为艺术, 就在这犹豫间,便又听到汤皖贱兮兮刺激道: “敢不敢接,别连程含长先生都不如,人家老先生可是敢当着那么多人面,硬接的,眉头都不皱一下的。” 钱玄这小爆脾气,哪能受得了这般刺激,直接道: “我们俩接了” 迅哥儿睁大了眼,我都没说话,咋又给我把主做了,急忙道: “第一,要发表文章,第二,恭敬的请,第三,不能违反社会道义。” 汤皖自然明白迅哥儿的第三点,无非是怕汤皖给某人拍马屁,随后果断答应。 三人一起喝完一杯,便算是赌约已成,不能反悔的。 无论迅哥儿和钱玄怎么旁敲侧击,汤皖就是笑笑不说话,摆出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 是的,汤皖从昨晚开始便已经想明白了,该来的事情是躲不掉的,面对这个乱糟糟的社会,应该要发出一些不一样的声音。 刚好还有两条鱼儿送上门,索性一并收了,一想到迅哥儿和钱玄以后叫自己大哥,心里就忍不住乐开了花。 吃完中饭,连茶水都没喝一口,迅哥儿和钱玄俩人被汤皖无情赶走,惹得两人一肚子不痛快,临走时,还故意嘲讽道: “你那字实在没脸拿出去见人,你说我来执笔。” 没了两人的唠叨,院里一下子清净了许多,汤皖脑子转的飞快,一下午,一边查阅资料,一边写写停停,修修改改,直到傍晚才写完,然后连忙让大牛寄出去。 估摸着一下时间,报社明日收到,后日刊登,约好了明日要去龙泉寺,两者时间刚好错开,互不耽误。 又趁着天还没黑下来,赶紧去之前的那个农家弄了点臭腌菜,毕竟太炎先生独爱这一口的,可不能忘记。 一圈跑下来,直到天完全黑了,这才带着一小坛子臭腌菜回家,路上跑的急,撒了一点出来,那滋味,谁闻谁舒服。 还没吃饭,便着急去洗澡,一出来就看到大牛手里拿着一张纯英文报纸和一张写满了中文的纸张,疑惑的看着大牛。 “湘灵小姐刚刚来过,说是这个报纸在讲先生坏话,让先生看一下。” 第七十三章、时隔两月 汤皖仔细想了一下,自己好像没有和洋人打过交道,更别提发生争执了,带着一肚子的疑问,连头发都忘记了擦,就急着接过来,往房里走去。 n一rthchadaiynes,汤皖按照自己的翻译小声念叨出来:中国北方每日新闻,心里不住的想,莫非是哪个不出名报纸蹭自己热度 至于报纸的正文内容,汤皖则是完全看不懂,便拿起湘灵的翻译稿来看,不得不说,字写得好就是看的赏心悦目。 字迹娟秀的小楷书,整整齐齐的排列在一起,没有一丝杂乱的感觉,这是汤皖羡慕不来的,迷恋的浮想联翩一下。 待读到正文时候,不禁发出“咦”的一声,怎么是字林西报这个翻译感觉没有一丝联系啊 再然后读到下面的新闻标题三十年还是三百年,等把全篇翻译稿看完,气的汤皖“啪”的一下把翻译稿拍在桌上。 把写这篇文章的撰稿人jh一n,死死地记在心里。 这篇报道先是简单的介绍了自己上课的内容,包括对目前中国参战的分析,着重介绍了汤皖关于四十年挺直脊梁,百年为一等的预测,最后也来了个预测,只不过不是四十年,而是四百年。 满篇文章充满了歧视,侮辱和嘲讽,没有一丝丝的尊重,字林西报可是所有外国驻中国外交官人员每日必读的报纸,影响力极大。 待怒气逐渐消退之后,汤皖开始酝酿该如何还击,心里却忍不住骂道: “你丫的y国,不久将来就要被d国揍得满地找牙,从日不落帝国变成了二等国;而三十年以后,c国敢在朝鲜半岛横扫十八个堂口。百年后,更是拥有世界三大真理之一。” 拿起笔就开始写,从y国的发家史开始写,并且预测日不落帝国的海外殖民地将要遭到东亚一哥的挑战。 而r国人是非常善于隐忍的,而且还善于学习他国的强处。 欧战如今打的如火如荼,但是r国却在东亚稳定发育,等欧战打完,r国必将在东亚崛起,开始全方位挑战y国的地位。 所以y国在华利益将收到r国的严重威胁,比如,中国山东鲁省的权益如果全归r国,将进一步做大r国的势力。 总之,便是使劲的看低y国,卖力的看涨r国,至于最终会有如何效果,那就不得而知了。 看着刚写完的稿子,汤皖心里颇为满意,先来一招祸水东移,然后在配合接下来,后天的一篇文章,整一套组合拳,给r国添添堵,给约翰牛上上眼。 朝门外喊了大牛一声,嘱咐把稿子送给湘灵,便又去了院子里,沏上一壶茶水,晾晾头发。 次日一大清早,汤皖就醒来了,招呼大牛去菜场买点菜,毕竟太炎先生不吃公家饭,免得一行人只能吃大米饭拌空气。 刚用完早餐,就看到钱玄和迅哥儿俩人拎着东西从大门进来了,刚好这时候大牛也提着一篮子菜回来。 中国人有个习俗,拜访长辈一定要趁着早上去,不能超过吃饭的时间,从古流传至今。 几个人走到巷子外,叫了几辆车,带上买的礼物等,浩浩汤汤的朝龙泉寺前行。 时隔两个月再来,无疑轻车熟路了许多,一路上的风景直往后退,一个小时多点就到了。 树还是那颗大树,台阶还是那些台阶,守卫却不是大牛和四斤了。 一想到四斤惨死在平津,汤皖本来愉悦的心情一下子就消散了,大牛则是低着头,拎着菜篮子和腌菜坛子,亦步亦趋的跟在汤皖身后。 向守卫提交了凭证后,一行才得以入内,先是穿过大殿,走到后面厢房区域,再走过一条长廊拐个弯就到了太炎先生居住的小院。 一行人还未进门,就听到太炎先生已经骂了起来: “汤圆呢赶紧端上来,他什么时候身死道消,我就不吃这汤圆” “等到那天,老夫亲自掀他的棺材板” 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听着太炎先生中气十足的叫骂声,汤皖笑道: “今天这骂声比上一次来,要响亮不少,看来先生日子过的不错” 但迅哥儿却是沮丧道: “我等愧为先生弟子,没有继承先生的优良传统,惭愧呀” 汤皖轻轻拍了拍迅哥儿肩膀,安慰道: “豫才啊,毕竟太炎先生独一位,其他敢如此的都去喝茶了,留着有用之躯,来日另有他用的。” 推开门便看到太炎先生正坐在桌前,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吃东西。 见学生来了,立马放下手里的勺子 ,难得的露出笑容,招呼道: “哟来啦,皖之也来啦,赶紧坐。” 一行人先是郑重行礼,然后才开始落座,待汤皖走进一看,这不就是元宵么,又不是过年过节的,太炎先生吃这个干嘛 见汤皖迷糊的盯着汤圆看,钱玄道: “元宵没见过” “见过啊,元宵不是正月十五才吃么”汤皖疑惑道,刚说完就立马反应过来,“元宵”通“袁消”,一时没忍住笑出声来。 钱玄直接笑骂道: “皖之这半吊子水准,也不知道怎么当上北大教授的” “我教的国际关系,又不是咬文嚼字,能听懂就行。” 已经是十一月的天气,空气中干燥的很,院里两旁的树叶也都变黄,开始下落,倒是把院墙边上都染上了黄色。 来人一进门就开始拌嘴,倒是让平时“清净”的小院顿时变得颇有生机,连带着太炎先生在一旁露出欣慰的笑容。 看着自己的弟子们欢笑打趣,太炎先生真的感觉到自己已经老了,没有了年轻时的心高气傲,也没有敢把天捅破的胆气了。 正当太炎先生感悟时,便听到钱玄说道: “作为北大教授,水平虽不能出类拔萃,那也得登堂入室,乃是基本功。上回程含长是历史系教授,让你占了便宜;要是像豫才这般的,怕是要出丑。” 虽然明知道,被钱玄嘲笑了一番,但这些话句句都是直指要害,汤皖想说些什么,又无可奈何,只得闭口。 太炎先生招来侍者道: “沏一壶茶。” 然后若有所思道: “皖之在北大的事,这几天报纸我都看了,说的极好,国际关系一科有其独到之处,于国之责任者而言,更是重中之重。” “我们这些咬文嚼字的,真正于国难当头,却是丝毫帮不上,百无一用是书生呐” 第七十四章、麻将桌上无师徒 太炎先生一开口,气氛顿时降到了冰点,百无一用是书生,看似是自嘲,何尝不是对现实的无可奈何呢 别看那些人,每天张口道义伦常,闭口家国天下,言行举止,温文尔雅,一旦见有利可图,马上就更换旗帜。 说到底,一方面是糖衣炮弹太诱人,另一方面则是刀子太硬,脖子太软,历朝历代以来,这类人从未绝迹,也不是现今才出现的。 所以把所有的责任担到“书生”身上,是不恰当的,追根究底,还是软脊梁的人多了。 看着默默无语的众人,汤皖打岔道: “大牛,把菜摘了吧,中午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大牛“嗯“的一声后,就拎着菜篮子往厨房走,太炎先生这才注意到,看着大牛的背影,问道: “我记得当时还有一个四斤,怎么今天没来” 走在半道的大牛先是顿了一下,然后低着头加快往前走。 汤皖等大牛消失了,才一一告之道: “两个月前,四斤死在平津了,大牛连夜来我这里避难,我见可怜,就收留了” 微风把地上的枯树叶吹的打着转儿,发出细小的“滋滋”声,像是晚秋对着夏日诉说着离别。 太炎先生听闻后,不禁眯起了眼睛,那个有些害羞,破军帽总是遮住脸的小兵,依稀像是站在院里,紧张的不敢坐在椅子上。 “若是他日凌霄去,大梦已是百年回。” “诶富命穷命,不公平呀” 迅哥儿把茶杯往桌上一放,道: “有凌霄宝殿,自然就有阴曹地府,等我下去了,非得问问阎王,投胎可是有讲究的” “别等啊,现在就可以下去。”汤皖答道。 “扑哧” 本来肃静的场面,汤皖一说话,气氛立马就不对了,惹得迅哥儿说道: “来一起下去逛一圈。” “你就放心德潜胸口挂着你的照片到处走”汤皖又问道。 钱玄一听就不乐意了,道: “怎么,对我不放心” 便听到汤皖嘲笑道: “不过脑子,仅凭双手做事的人,怕是我和豫才的照片要陪你喝一辈子的茶。” 听的太炎先生云里雾里的一脸懵,直到钱玄解释了一遍才明白过来,本以为也就一笑了之,没想到太炎先生却是严肃的批评了钱玄和迅哥儿,道: “防祸于先而不致于后伤情。知而慎行,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焉可等闲视之。” “书都白读了” 钱玄当即就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先生,汤皖一看立马替钱玄解释道: “太炎先生,德潜的意思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哪知先生听完,气的站起来,照着钱玄的小腿就是一脚,怒道: “我之岁数便是赚的,你的路还长的很,别整天莽莽撞撞做事不过脑。” 钱玄惊的眼珠子都瞪直了,嘴巴张了张,想说些什么,却被汤皖抢先开口道: “先生,钱玄还想问,是不是他到了你这岁数,便可以了” 钱玄蹭的赶紧给先生低头行礼,指着汤皖就忙解释道: “先生,我没有,不是这个意思,他胡说的。” 给旁边喝茶的迅哥儿笑的一口吐出来,连忙抹了一下嘴,补充道: “先生,德潜大概就是皖之说的那个意思,之前说他来着,听不进去的。” 钱玄都不敢相信,迅哥儿为了撇清自己,光天化日之下,就当众插自己刀子。 太炎先生一眼横扫向迅哥儿,呵斥道: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说完就气呼呼的往房里走,留下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 不久,便看到太炎先生手里抱着几本书,出来了,往桌上一放,对着汤皖说道: “还有你也是,别幸灾乐祸,都大学教授的人了,写得一手螃蟹字,不嫌丢人么拿回去好好练练,还有中文注释也得看完,下回来我要当面检查。” 汤皖没想到火烧到自己身上来了,立马变成猪肝色,只得站起来,行礼道: “谢谢先生” 牛逼轰轰的白话文三人组,此刻在太炎先生面前乖得像个孩子一样,大气不敢出。 不知什么时候起,钱玄悄悄溜到汤皖身后,对着汤皖的小腿窝子就是一脚,没注意的汤皖“啪”的一下就重重的磕在了地上。 汤皖刚想站起来,就听到太炎先生郑重道: “下个月再来,我亲自作考,若是不过关,你带来的六礼束脩就算没收了。” 还好汤皖反应够快,借势行了一个跪拜礼,道: “感谢先生教诲” 见收了一个徒弟,太炎先生也是心情大好,不过确实装作严肃,道: “桌子搬出来,摊子支起来,麻将桌上好好教教你们做人的道理,别哪天进去喝茶了,都不知道为什么。” 三个人赶紧起身去房里,搬桌子,板凳,和拿麻将,就在院里打起了麻将 麻将开始前,太炎先生手握筛子,道: “麻将桌如战场,心智和手气缺一不可,今日桌上没师徒,为师一个月500大洋,凭本事来赢。” 太炎先生是打定主意要通过一场麻将来好好教育几位弟子,免得社会上行走,吃了大亏而不自知。 先生坐上,汤皖坐下,钱玄和迅哥儿居先生左右,既然先生已经发话了,自然是不能留手的。 一圈过后,汤皖胡了两把小牌,先生胡了一把大牌和一把小牌,钱玄和迅哥儿光是陪跑了。 几圈过后,太炎先生已经把三位弟子的大牌风格摸透了,加上今天运气相当的好,坐在下手的钱玄就倒了大霉了,一张都吃不到。 八圈打完,迅哥儿输的最惨,钱玄次之,汤皖赢了少许,总的结果不出太炎先生所料。 刚好大牛也做好饭了,先生把牌往桌子中间一推,道: “不打了,吃饭” 又转个身去房里拎出一瓶酒来,对着三位弟子说道: “先想想,为什么胡不了牌,想通了,再吃饭” 剩下三个人,面面相觑,皆不知为何。 第七十五章、先生的叮嘱 等到大牛上完最后一个菜,先生慈祥的说道: “大牛,来上桌吃饭。” 大牛死命的摇着头,脸上露着憨笑,飞快的跑进厨房端着一碗饭,夹了点菜,就坐到院子门口,边吃饭边盯着两边。 “哈哈哈哈” 先生无可奈何的笑着,见如此,便随大牛去吧,然后看向桌上的三个人,面色凝重,只是自己给自己倒酒。 等到太炎先生一杯浊酒下肚,三个人却还是没怎么想明白,见如此,先生只得放下筷子,忽而用柔和的目光看着自己的三个弟子。 “都说说,可有想到什么地方” 三人知道,先生是想通过一场牌局,以此来说明一些事情。 迅哥儿说道: “做大事者,应当审时度势” 汤皖道: “明哲保身之余,才可做大事” 钱玄道: “做大事着,自当从一而终” 太炎先生欣慰的笑着,却也摇了摇头,放下杯子,只是轻轻的说道: “和你们说说我以前的一些事吧” 看着眼前的三人,渐渐不禁的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如此这般啊,那一年他们无所畏惧,那一年他们生如夏花之绚烂 “97年6月,药罐子运动,本以为药罐子破了,补好就行,哪知这破罐子到处都是洞啊补好了这个洞,马上又出来一个洞。” “呵呵” 说起这个,太炎先生苦笑着,布满皱纹的眼角,像是在凝望着时空,恍惚之间,仿佛回到了18年前的那个夏日。 “我命大,逃到了脚盆鸡,复生先生却不愿意,非要慷慨赴死。” “复生先生啊,卓厉敢死,我不如他啊” 一杯浊酒,一座寺庙,一个小院,三个后来人虔诚的听着先生默默诉说着过往,虽寥寥数句,言辞不多华丽,但却一下子把众人带进了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里。 太炎先生手拿着酒杯,张着迷蒙的双眼,浅饮一口后,闭上了开始逐渐浑浊的双眼,似是在为那一次的退后忏悔。 而后猛的张开双眼,凌厉渗人,道: “既然着破药罐子补不好,那就换一个,在03年,我又写了一篇歌名序,然后被捕入狱,相比较于他们,我还算幸运,又保住了一条命。” 说到这,太炎先生颇为不屑,接着说着: “出来后,看到那帮人还要修补破药罐子,于是在06年,一气之下去了脚盆鸡,便开始大骂他们。” 太炎先生此时已经怒的不行,嘴角抽动,最终也只能化作一声声叹息,眼角已经渐渐变得湿润。 “一直到破药罐子被扔了,我才回来,那年是11年,本以为一切都能变好,没想到13年得尊先生遇害了。” “我们好不容易把破药罐子扔掉了,换了个新的,哪知道竟然有人还想用以前的破药罐子熬药” 咬着牙关,看着三个学生,但是两行浊泪却悄然而出,而后颤颤巍巍道: “这个破药罐子不彻底扔掉,我死不瞑目啊” 汤皖跟着钱玄,迅哥儿站起身来,恭敬道: “谨记先生教诲” 太炎先生就着两行浊泪,缓缓饮下半杯酒,紧闭的双眼久久才愿意慢慢睁开,继续道: “德潜性子刚烈,脾气倔的像头驴,认准的事情就一定要干到底,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不是智慧,这是傻” 钱玄站起身来,弯腰敬礼道: “负先辈之余烈,自嗣同先生始,不惧留血,亦不回头” “哈哈哈哈” 太炎先生看着钱玄像是看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不也是这般么,然后看向迅哥儿,担忧道: “你本是学医,后改学文,那时我问你为什么要弃医从文,你说医者只能救身体,文学可以救思想。” “你的思想便如那高飞于天穹的苍鹰,一眼就能看穿这世间的肮脏丑陋,但只要一抬头,世人便能发现你,可没有人能一直高悬于苍穹的啊” 迅哥儿怡然不惧,道: “高悬于天便是最好,我要默默伴随这世间的先驱者,若是他们迷失了方向,抬头便可看到我,继续沿着正确的方向前行。” “哈哈哈好” 太炎先生满目欣赏,然后又看向汤皖,道: “皖之是最稳重,没有老年人的浑浊之气,却也不够青年人的朝气,如此想来,便是最好不过吧” 汤皖郑重的行礼道: “先生,这世间所有的人从来都不是逆来顺受的,若是有一天,那束光照亮了我,我想我会披着光芒向前走的。” 太炎先生,迅哥儿和钱玄都自发的鼓起掌,这已经不是他们印象里的那个“怕死”的汤皖,他开始尝试着往有光亮的地方走,总有一天光会照在他的身上。 湘灵的经历其实给了汤皖一个巨大的打击,混乱的世道从来都不允许有人安安稳稳过日子,你越是在乎的东西,越是容易被掠夺,所以汤皖决定是时候做点什么了,这就是所谓的觉醒吧。 太炎先生由衷的感到慰藉,最后才缓缓道: “我这喜欢骂人,也骂了一辈子人,骂过那个女人,骂过皇帝,这世间就没有我不敢骂的人,如今也依然骂” 说到此处,忽然沉重道: “骂着骂着就发现,先于我之人大多去了,与我同行之人也不剩多少,而你们” 直至此时,三人才恍然大悟,太炎先生只是见惯了生离死别,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而已。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共同起身道: “我等时刻铭记先生之言,” 得到了三位学生的保证,太炎先生似乎放心了许多,送算是露出了点笑容,招呼道: “快吃吧,菜凉了就不好吃了,今日是皖之带来的菜,放心吃” “哈哈哈” 几个人都伸起筷子,大口吃着菜,两杯酒之间,便刻意的避开了之前的话题,聊起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说着说着便又聊到了汤皖的国际关系课程上来了,太炎先生问道: “我在报纸上看到,皖之你在课堂上说:三十年挺直脊梁,百年为一等,可是框人的话” 钱玄和迅哥儿也是同样期待的看着,汤皖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一句话,会牵动这么多人的心。 于是摆正态度,端正坐姿,郑重的说道: “我说的三十年挺直脊梁,百年为一等,不是框人的话,乃是根据现今状况推测出来的,并非空穴来风之词。” 第七十六章、《震惊:脚盆鸡的阴谋》 “关于书中的代称,可以想了解的可以查一下,我就不一一赘述了” “三十年挺直脊梁,百年为一等” 这不是一句空话也不是一句谎话,这乃是已经实现的话,所以算不得吹牛,也算不得蛊惑。 所以当这些话从汤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显得特别轻松和从容,理所应当一般。 但太炎先生,迅哥儿,和钱玄可不是这样,他们不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摆在他们面前的就是一片黑漆漆的夜色,他们每个人甚至都做好了随时喝茶的准备。 他们本来是在黑暗中艰难摸索着,这时突然前方出现了一道光亮,宛若溺水窒息之时被人拉上岸,可想那时的激动,那时的欢乐。 太炎先生浑浊的双眼在那一刹那变得如此的明亮,明亮的里面又映衬着丝丝火苗,在燃烧,在跳跃,在随风摇曳。 沉寂许久,才稳住的心神,压抑着内心激动道: “皖之,你且说说是如何推测的” 迅哥儿和钱玄也都沉默着,放下手里的筷子,在期待着,在盼望着。 这个民族已经承受了太多的屈辱,太多的磨难,突然有个人告诉他们,只要三十年,就能挺直腰杆子,这如何能让他们抑制心中的激动之情。 汤皖仔细的梳理了一下脑子里的思路,想来想去,还是无奈的使用了春秋笔法,直接告之后世进程显然是行不通的。 “我推测有四” “一c从三皇五帝开始,到始皇帝横扫六国后,大一统思想便自此贯穿整个中华文明数千年。 从秦开始到如今,大一统的时间超过一千多年,占据绝对优势。 历史上分分合合数次之多,最终的目标都是追求大一统,便如现在,也是一样。 从历史的规律来看,第一个百年就要结束了,因此我推测还需要三十年左右,中华民族必将又一次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大一统,历史的洪流是不可能被一时宵小阻挡的。 二c每当中华民族生死悠关之际,中国人的创造性都会被无限的激发,有志之士都会去用不同的方法去救它。 无数次的尝试后,一定会有一次是正确的,所以那个找到正确方法的人,便注定要成为那个时代最伟大的人。 三c中国人面临绝境所迸发出的战斗力,是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民族都无法比拟的,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是刻在中华文明里的印记。 国难当头的那一刻,便是四万万同胞放下成见,拧成一股绳的时候,因此任何屈辱磨难都会被跨越。 四c我浪迹于世界诸国数年,发现唯有中国人最勤奋,刻苦,隐忍。 当国家实现大一统,外族夷祸去除,我敢断言,中国人只需三十年便可走完西方列强百年路程,因此我推测百年可为一等。” 这个答案是汤皖对着历史答案反向推导得出的,虽然不具备完全的说服力,但想来也说的过去的。 “啪啪啪” 迅哥儿和钱玄踌躇间,慢慢送上了掌声,虽然只是推测,但终究还是有可能实现不是么 可太炎先生却越听越觉得有希望,源于来自心底的振奋和对这片土地的热爱,嘴里不断念叨着: “是啊,一个百年就快要到了,可我还能等到那天么” 人有生老病死;花有盛开凋谢;月有阴晴圆缺,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但汤皖还是嬉笑道: “先生只要不动不动生气,张口骂人,便一定能看到。” 就是这么一句话,惹得太炎先生哭笑不得,笑骂道: “什么时候他死了,我就回老家,再也不骂人,静等三十年之期限。” 说完便一口喝掉半杯酒,豪放道: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我不但能饮酒,还能大口吃饭。” 又朝着大牛喊道: “给我来一碗饭,盛满了。” 大牛调个头就往厨房跑去,不一会儿就端满满的一碗饭走来,先生也不推辞,边笑着边大口的吃米饭。 午饭过后,稍微停了一会,汤皖三人便离开了龙泉寺,往回走,路上钱玄突然问道: “那个赌约,什么时候兑现” 汤皖没有急于回答,倒是卖起了关子。 “明天就能知道答案” 这又引起了两人的强烈好奇,不断的询问,而汤皖一言不发,只是用神秘的微笑回应。 自打回家以后,整个下午,唯有一壶清茶和一方石 桌陪伴汤皖,写了会教案,看了会报纸,时间过得飞快。 而正是这个下午,平津的大公报编辑部里,此刻却是已经吵翻了天。 总编问道:“皖之先生的这篇文章怎么看” “写的是极好,白话文通俗易懂,而且很有见地。” “发还是不发” “还是往后拖拖吧,现在关键时刻,如果”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特殊时刻,一旦这篇文章发出去,一定会招来责问。 “定然要发,皖之先生敢写,我们就要发,大公报一直都以敢讲真话著称,如何能违背这定下的规矩。” “可一旦发了,怕是要麻烦不断。” 039039039039039039039039 编辑部里争论不休,大家各抒己见,最后还是总编硬是拍下桌子,制止了争论。 “发明日首页,皖之先生要寻麻烦的又不是那位,况且此等好文章,不发可惜了,有什么责任我一人担着” 于是第二天随着大公报送入千万家,摆上案桌,人们惊讶的发现。 近些日子,名声大噪的皖之先生竟然在此刻,突然向r国人开炮了。 文章的标题就是震惊:r国的阴谋,光标题就足够别树一帜,引人注目,基本只要看到这个标题的,都会忍不住去看这篇文章。 汤皖主要从以下三点出发,一步一步剖析r国人的阴谋的。 一c从r国的历史开始分析。 春秋时期,秦朝和两汉,魏晋南北朝时期,唐宋时期的中原王朝,都有很多人东渡日本,带去了中原王朝的文化,商业,耕作和军事技术。 在长达数千年的交往中,r国一直视中国为宗主国,向其宗主国学习,而宗主国也一直潜心教授,从未侵犯过r国。 第七十七章、缉拿汤皖 反观近百年,宗主国国力开始衰退,r国便立马开始反噬,就像是闻到了血液的鲨鱼,张开血盆大口就上来撕咬。 由此可断定r国人实属于忘恩负义之辈。 从明治维新开始,r国便一直向西方学习,尤其是点到了r国学习的对象,例如:瑛国,珐国,霉国等。 第二,r国人有着强大的学习能力,明治维新后,r国国力快速提升,甲午一战,更是打败其宗主国,获得了巨大的利益。 此后便一直发展其军事装备,已经一跃为世界海军强国,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东亚一哥。 且r国本身为一个岛国,天然的对大陆充满向往。 如今对其宗主国的东三省虎视眈眈,在中部对鲁省垂涎欲滴。 如果再让r国得到中部鲁省,通过源源不断的掠夺其宗主国的财富,就能进一步提高其国力。届时东亚将再无他国立足之地,其他等国的在华利益,必将受到严重威胁。 甚至其宗主国,东南半岛,乃至印度都将会成为r国的殖民地。 第三,如今欧战正打的如火如荼,欧洲列强无法分心东亚,巨大的战争消耗让列强们国力不断损耗。 而r国自从宣布加入协约国后,并未给协约国提供任何实质性帮助,可谓心思不纯。 只是为了能堂而皇之的接手汉斯猫在东亚的殖民地,壮大自身实力。 并且r国其有能力向欧洲增援军队,却不肯出一兵一卒,反而阻挠中国派兵。 也不肯同意中国加入协约国,此乃居心叵测之举,甚至有可能在关键时刻反咬协约国一口,导致协约国欧战失败。 大公报是面向整个华北的一份大报,有强大的发行渠道,当这份报纸被送入千万户家的时候,所有看到篇文章的读者均纷纷陷入了思索之中。 文章中对r国的所有分析都是基于事实出发,没有任何捏造夸大的痕迹,由此得来的某些推测就变得更加耐人寻味了。 各国公使也在第一时间看到了这份报纸,其中尤其以霉国,瑛国,珐国,皒国反应最为激烈。 r国反应激烈是因为这篇文章踩到了其尾巴上,踩到了痛点之处,而且对其的分析相当准确,与r国的未来发展战略基本吻合。 而瑛国,珐国则是对文中r国的威胁开始上心,认为这篇文章有很大的参考性和研究性。 而皒国则是对这篇文章的叙述深以为然,再加上之前日俄战争的失利,不禁联想到,若是再由r国安稳的发展下去,那么下一次日俄战争的局势会如何 而国内的某些人则是对r国又增加了一丝忌惮,有二十一条在前,后有这篇文章的加持,r国的危险性进一步凸显出来。 这也是汤皖第二次进入了外国人的眼中,相比较第一次被字林西报侮辱,这一次显然值得深思。 当r国的公使第一时间读完这篇文章后,便立即向某人发起了强烈抗议,言辞极其锋利,言称对两国的关系造成了不好的影响。 要求立刻捉拿汤皖,撤回这篇文章,并且还提出要求登报道歉。 大头坐在上首的椅子上,看着这篇文章陷入了纠结之中,道: “r国人要求捉拿汤皖,这件事怎么看” 卜五先生看完后,质问道: “文章写的极好,对r国的分析十分到位,又并无虚构之意,用何理由捉拿呢” “可是r国人言辞激烈,大有不抓汤皖,就闹大之意啊”大头陷入了烦恼之中,破口大骂道: “吃饱了撑着,好好搞他的文化不好,非要去得最r国人,那是他能得罪的么” “值此之际,还是缉拿汤皖的好,不要给r国人借口,刚好也可以给那帮拿笔杆子的敲敲钟。”说此话的人叫李忠先,时任审计院院长。 “不妥,现在南方势力咄咄逼人,彩云省的那几个人,已经尾大不掉。况且汤皖此人名声颇好,乃是白话文运动标杆人物。本来国内民众情绪就极其不满,若是在此刻捉拿汤皖,怕是要激起民愤,谁敢担责”卜五冷静的分析,并且质疑道。 “可若是不捉拿,r国人那边该如何应付”又有人问道。 这是一个死结,汤皖就是瞄准了这个时机发表的,并未对国内有任何不当言论,且对r国的分析有理有据,无论是从国内的某些人还是民族大义的角度,都没有理由捉拿。 这乃是堂堂正正的阳谋,既能为这个国家做一些事情,又能顺便赢个赌约,收俩小弟,一石二鸟之计。 但r国人态度强硬,大头要想应付南方那些人还需 要r国的帮助,一时让所有人都陷入的难处,无从下手。 大头烦躁不安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椅子就是一脚,怒道: “滚t子去” 随后对着众人道: “赶紧想个办法,应付了r国人” “还是抓了汤皖吧,先安抚好r国人。”有人道。 “我不同意,此事一个搞不好,就要出大事,汤皖抓不得,r国人不好得罪,国人就能得罪了”卜五现在再次质询道。 大头脸色铁青,来回走个不停,心里既憋屈又无奈,哪还有之前强硬的样子。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总得想个法子啊” 最后还是杏城先生上前一步,道: “r国人不是说要捉拿汤皖么,捉拿是肯定不能捉拿的,但是可以请来” “请来如何请”大头急忙问道。 “听说他在北大教国际关系,那就以咨询国际事项为由,派人派车请他来,一来可以应付r国,二来堵国人的嘴。”杏城先生认真思虑道。 众人听闻后,觉得这个办法好,两边都不得罪,至少可以往后拖一拖。 与此同时,迅哥儿和钱玄看到文章后,第一时间就往汤皖家里赶,一进门就看到汤皖正在院子里悠闲的喝着茶,钱玄便急道: “皖之,你” 汤皖连连示意两人坐下,喝口茶,歇息歇息。 钱玄哪里还有心思喝茶,忙问道: “r国人果真如你所言,有灭我中华之意” 第七十八章、上门“拿”人 从钱玄提出的这个问题便可以看出,此时的国人虽对r国有一定心里防备,但却远远没有提高到一定的程度。 甚至对于r国,国人还曾有过好感。主要源于马关条约签订后的第二年,第一批13名留学生抵达r国,开启了向r国取经的先河。 特别是日皒战争中,r国竟然战胜了老牌的世界强国,深深刺激了国人,一场“以日为师”的活动就此全面展开。 一批批留学生先后涌入r国,到11年留日学生累计达到45万人。其中不乏有头有脸的名人,比如太炎先生就曾避祸r国。 迅哥儿之前也曾在仙台学习医术,后来转而学文,其中有篇文章叫藤野先生,讲述的就是迅哥儿在日留学的经历。 而国人对r国关系的转折,便是15年大隈重信政府提出“二十一条”之后。 二十一条激起了国人前所未有的愤慨,也成了十几年后战争爆发的伏线。 “二十一条”的要求非常苛刻,暴露了r国攫取在华特权的野心,给中国民众以极大的震动和冲击。 汤皖就是想通过这篇文章,把脚盆鸡的所有阴谋全部曝光在阳光之下,提高国人的警觉意识,进一步加深对脚盆鸡的防备心理。 还有一方面,便是想通过此篇文章,提醒西方列强,希望在鲁省问题上能够争取到一些支持,毕竟能减少一些去欧洲的华工也是好的。 所以当钱玄提出这个问题后,汤皖言辞十分肯定。 “经过我的分析与推测,r国人确实有灭我中华民族之意” 迅哥儿则是回忆起昨天的事,疑问道: “r国便是你昨日在先生那里说的外族夷祸” 汤皖点了点头。 “正是r国。” “可有后续论述”迅哥儿又接着问道。 “还没写,但基本的分析和论述都在这里。”汤皖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是的,汤皖已经决定把一整套的关于r国问题的分析全部写下来,并且是从现有的情况出发,而且还要在课堂上把对日关系当做重点讲解。 一篇“震惊:r国的阴谋”又重新加深了国人对r国的愤慨之情,“二十一条”的余火再度烧起,最主要的便是这篇文章通篇白话文,通俗易懂。 白话文的威力在这一刻被彻底释放开来,走在大街上都时刻能听到有老百姓在议论这件事,茶楼酒肆就更不用多说。 国人有一个特制,国内再怎么争吵,争端,那也是关上大门自己家的事情;可一旦涉及到对外,则所有人的态度出奇的统一,放下内斗,一致对外。 因此,今日的首都,绝大多数人都是同仇敌忾,放下争执,一起唾骂脚盆鸡人。 而去请汤皖喝茶的车队已经出发,停在了使馆区外面,然后由卜五先生带头,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东交民巷里面走来。 有看热闹的便跟在后面,久而久之跟的人越来越多,人多口杂,便知道了有可能是去东交民巷抓皖之先生的,立刻就引起了敌意。 幸好卜五先生发现情况不对,及时解释道: “我们是去请皖之先生的,想咨询一下国际关系事宜的。” 有人带头质疑道: “带这么多人干嘛” 卜五先生只好再度解释道: “是来保护皖之先生的,怕有宵小对先生不利。” 一路走走停停,总算到了地方,可是小小的巷子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民众。 门外乱糟糟的响动自然传进了院子里,汤皖笑着对俩人说道: “请喝茶的人来了” 果然话音刚落,便传来了几声敲门声,打开门来,便看到门外站着许多人,敲门的乃是一个头发花白,根根竖起,颇有涵养的老者。 先是双方行礼,便听到: “可是皖之先生” 汤皖点点头道: “正是,不知先生找我何事” 卜五先生先是让随同来的人在门外等候,自己则是单独进了院子,这才说道: “鄙人徐卜五,皖之先生的文章写的极好,对制定国防政策有很大帮助,因此特冒昧前来拜访。” 迅哥儿和钱玄是知道先生名字的,立刻站起来,走过来行礼道: “卜五先生安好” “你们俩就是章枚叔的弟子吧,我倒是时常听到你们的名讳,胆子可不小啊”卜五先生吹着两撇胡子笑道。 虽然汤皖不知道此人是谁,单就从迅哥 儿和钱玄恭敬以恭敬态度对待,卜五先生想来应该不是坏人,便招待道: “先生请坐,喝一杯茶水。” 四人落座,待汤皖满上茶水,卜五先生浅饮一口后,又环顾四周看了看小院。 “皖之先生对r国颇有研究,对国际局势看法深刻,实乃大才,鄙人至今还未见国内有对此研究者,此次前来,便是想皖之先生移步一叙。” 汤皖仔细的思索着卜五先生话里话外的意思,想来应该与自己预料不差,但还是装作不知其意。 “哦” “想了解哪方面可直言,肯定如数奉告,不作掩饰。” 无论怎么劝说,汤皖就是不主动挑明,其实主要还是想了解了解r国人的反应。 可卜五先生也不敢妄言直说,怕引起汤皖的误会,认为是迫于r国人的压力,来捉拿自己的。所以便一直虚迂委婉,东拉西扯,意思不言而喻。 聊了一会,眼见就要到中午了,卜五先生见无果,这才无奈的把事情如数倒出,并且着重强调乃是去喝茶,就真的只是喝茶,不作其他。 汤皖沉默了一下,大概明白了,应该是r国给了某人极大的压力,而某人又不敢在此刻强行捉拿自己,只得派遣卜五先生前来,好声好气的劝说。 于是轻轻转动着手里的茶杯,似是而非的说道: “看来这篇文章是踩到他们的痛处了,哈哈也好,便去喝一次茶,不让你们为难。” 见汤皖终于同意,卜五先生这才放下心来,忽而想到r国咄咄逼人的态度,只觉得屈辱的很,悲愤道: “诶国立维弱,被欺负至此,实在是无颜面对,不得不出此下策,还请皖之先生体谅。” 自己国家的公民被r国人逼着捉拿,乃是一件有辱国格的大事情,可在这个时候,大头不敢得罪脚盆鸡人。 汤皖挥手打断了卜五先生的讲话,虽然事情已经事情的进展与自己预料的分毫不差,但临了还是觉得心里窝囊的很,无其他言语表达,只是沉重声道: “走吧” 与迅哥儿和钱玄交代好一些事,便随卜五先生一同出门,围观的人见汤皖出来了,立刻蜂拥而起,里面还有一些老外夹在其中。 东交民巷本就是使馆区,一条长长的巷子从头到尾都是各国的驻华使馆,见一户人家大门前围着许多人,老外便跑来凑热闹。 有会国语的,便能知道原来这就是字林西报上的那个“预言家或者骗子。” 第七十九章、再见菊长 汤皖是单独坐一辆车的,守卫士兵车辆将汤皖车辆夹于之中,前方有专人开道,倒是难得的体验了一把大人物的出门方式。 就差车顶放置一个大喇叭,车前插上一柄小红旗了,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不禁陷入了更深层次的思索之中。 恍惚之间感觉到车辆停止的前行,等回过神来,便发现眼前之所有些似曾相识,片刻过后,便想起来了,原来是上回迅哥儿和钱玄喝茶的地方。 随着士兵拉开车门,汤皖移步下车,便看到卜五先生笑语道: “皖之先生,我们到地方了。” 汤皖四周环视一圈,不禁感觉缘分之神奇,低头行礼后,道: “劳烦卜五先生带路。” 一进门,汤皖就发现今天此地不对劲,比之于上次,凭添了许多守卫,后面都背着一把长枪,目不视移的站在自己的岗位上。 越往里走,越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的气机,从未见过如此场面的汤皖,开始有点不适应了,心理压力悄然上升。 卜五先生在前方带路,趁机回首偷瞥一眼,见汤皖虽脸色稍显严峻,但却无丝毫慌乱之色,不由得心里感到一些惊讶。 这里平时可不是这样的,乃是今日特地为汤皖所布置的,一方面是做样子给r国人看,另一方面则是为了给汤皖增加压力。 继续往里走,穿过一道岗位之后,便可以看见一条长廊,长廊的东侧乃是一块空地,后面便是一堵围墙,围墙的背面是一排监禁室,平时空空如也,今天却是关押了几个强奸犯。 两个士兵压着犯人的双臂,膝盖顶在腰部,强迫其正面朝下的趴在地上,另一名士兵则手持一条软鞭,右手腕部迅速发力,软鞭在空中打了个回,重重的抽在犯人的背部。 “啊” 犯人被这鞭子抽的发出重重的哀嚎声,这声音迅速越过围墙,传至长廊。 汤皖跟着卜五先生踏上了长廊,听着犯人一声接着一声的巨大哀嚎声,不禁心里起了嘀咕,不经意间侧视往围墙那边看去,慢了些脚步。 卜五先生回过头来,心里道这才是年轻人正常的表现才对,随后看向远处的围墙,解释道: “不过是几个南方的谍探而已,皖之先生不必惊讶。” 汤皖杵着眉头,没有多做言语,转过头来,只是道: “还请卜五先生继续带路” 穿过长廊,忽而右转,又经过了一道岗位之后,走进了靠左手边的院子,汤皖回顾自己一路走过来的路,不由的想到这地方是得有多大,一个院子挨着一个院子,要是放到百年后,不敢想象。 恍惚间,便听见一道熟悉的语音传至耳中。 “劳资日尼玛的” “原来今天要请的人是你啊” 菊长迈着几个重步子,走上前来,特意盯着汤皖的脸看,甚是怀疑,又拿起大巴掌拍在汤皖肩膀上,一脸惊讶的表情溢于言表。 “汤皖就是你啊,原来上回是框劳资的。” 一看是老熟人菊长,汤皖暗自松了一口气,却也是享受了一把菊长大手拍的肩膀生疼的待遇,迎面道: “菊长大人,上次迫不得已,还请见谅。” 围着汤皖又转了一圈后,菊长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因为资料上显示汤皖是北大国际关系一科教授,白话文运动发起人。 还是个第一个敢正面硬碰r国的狂人,是的,现在私底下大家伙都这么称呼汤皖。 和之前那个胡校长的远方亲戚没有一丝吻合之处。 于是自然的睁大了眼睛,啧啧称奇道: “日尼玛的不错,不错,替我们徽州人涨了脸。” 另一边的卜五先生没想到这俩人还是熟人,却还是装作严肃道: “刘老五” “成什么样子,还不赶快让皖之先生进去” 菊长侉着个脸,转向卜五先生,委屈讨好道: “五先生啊” “劳资又不是没有名字,叫刘爱国,整天刘老五,刘老五的,显得我多没文化似的,这不成心让我在老乡面前丢人么” 本来装作严肃的卜五先生,看着菊长那么大块头,委屈巴巴的样子,一时没忍住,笑骂道: “哪有文化人一天到晚把劳资两个字挂嘴边的,赶紧招待好你老乡,再多废话,就送你去上课学习。” 菊长摸摸脑后勺,憨笑着道: “千万别送劳我去上课,嘿嘿” 随后赶紧反应起 来,语气严肃朝着院门外高声喊道: “守卫兵,给劳资四周看好了,别放一个人进来,有事请示” 汤皖跟在卜五先生身后,走进了屋子里,迎面便看到一排高大的书架,上面摆上了许多书籍,一时好奇起来。 却听到卜五先生说道: “附庸风雅而已,让他看书比要他命还难” 汤皖算是明白了,随后看向屋子其他地方,就看到角落里的一张桌子上,摆了一些像是刑具一样的东西,与整个房间的风格特别不搭,而后才恍然大悟。 菊长一面蹲在柜子面前从里面拿茶叶,一边张着嘴朝外面大喊: “守卫员,进来把家伙都撤了。” 而后又得意道: “五先生,还有老乡,今天你们俩可算有口福了,尝尝我老家的毛峰” 菊长心疼似的取出一些放入玻璃杯中,然后又轻轻扎紧袋子。 冲入开水,入杯冲泡雾气结顶,汤色清碧微黄,叶底黄绿有活力,滋味醇甘,香气如兰,韵味深长。 当然这些汤皖是品尝不出来的,只是凑上去轻饮一口,便闻到一股幽香传来,倒是卜五先生恰似享受,怡然自得,品完一口后,长舒一口气,赞道: “不错,是正品黄山毛峰,这回总算尝到真品货了” 菊长也学着卜五先生的品尝样子,品起茶来,刻意道: “我托一个老乡特意从老家带来的,还能有假货不成” 卜五先生又拿起杯子品尝一口,享受道: “果然为十大名茶之一,名不虚传,下回你那老乡再回去,记得给我也带一些来。” 菊长拍着胸脯保证,下回一定记得多带一点来首都,品了一会茶,闲聊了一会,就看见卜五先生站起身来,抱歉道: “皖之先生,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只能托你老乡来招待了,等空了一定向您赔罪。” 汤皖也赶紧站起身来,连连致礼,推辞道: “不敢耽误卜五先生忙于国家大事,下次再续” 待卜五先生走到门口,却不忘叮嘱菊长一句。 “记得请你老乡吃个晚安,别忘了待客之礼” 菊长笑嘻嘻道: “放心吧,五先生,您有事先忙,这边就交给我刘爱国了。” 说完,急忙去桌子上拿着剩下的毛峰追出门去,留下汤皖一人在屋内,静静品茶。 第八十章、徽商 汤皖不知道俩人在外面来人谈了什么,只能一个人在屋内待着,连续喝了几口茶后,便听到有开门的声音。 菊长露着半个屁股朝着院门外的守卫兵仔细叮嘱一番后,才转过身来,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的凝重。 几个大步子跨过来,一屁股坐下,拿起茶杯一饮而尽,这才生气的看向汤皖,大喊大骂,就像是在审罪犯一样。 “日尼玛的” “劳资上回不是和你们说了么,这段时间老老实实,不要搞事情,不要搞” “信不信劳资给你砍了” 就在菊长大声呵斥间,汤皖却被这忽然间的态度转变彻底迷糊了脑袋,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见此,菊长瞥了一眼四周,然后用家乡话轻着声音快速说着。 “你个晓得,你差毫子就没命了,要是真戳了什么事情,劳资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捞不出来你。” 原来如此,汤皖明白了,用手指了指外面,就看见菊长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外面都有些什么人。 但想来想去也不外乎就那么些,不过还是对菊长的关心,从心底生出一丝暖意来。 出自于内心的感动,还是点了点头,真挚的朝着萍水相逢的徽州老乡致谢礼 菊长则是一反常态,反而到没了之前的直舒豪爽,竟有些扭扭捏捏,真叫汤皖看了直想笑,终是忍住了笑。 随后菊长又恢复了审问犯人的语气,依旧严词呵斥道: “文化人就去干文化人的事情,国家大事用得着你来掺和吗” “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再有下一次,劳资让枪杆子和你讲话” 空荡的屋子里只有菊长和汤皖俩人,至于门外有多少人就不知道了,透过门缝往外看,光影闪烁的。 总之菊长一边喝着茶,一边卖力的大声呵斥,骂骂咧咧的,该用的和不该用的脏话轮流用了个遍。 而汤皖则是一边陪着菊长喝茶,一边看着菊长精致的表演,忍着心里的某种屈辱和难过,安静的“受训”。 其实汤皖本不必要如此佯装“受训”的,只需站起来往外走便可,这里的人自然就要头疼了。 即使能强行留住,也必然不敢留过夜的,但见着菊长之后,便悄悄打消了此等想法。 全当是成全了某人的意愿,好给脚盆鸡人交差,这大概就是缘分吧。 俩人就这么相互配合了一段时间,等菊长扭过头朝大门看去,杵了杵眉头。 似乎不放心,又特意打开门去了外面,四处查看一番后,确认无误了,这才放心的回来, 一开口便是:“日尼玛的,憋屈哦” “都走了” “你最近出门小心点,r国人不好惹” 自从签了“二十一条”,国人对r国的好感便一路之下,纷纷心生怒意,菊长本身就是一个当兵的,一枪没打就签约,心里本来就不是滋味。 今天又得知r国人欺负上门,心里更是怒火中烧,不为别的,就单是上头的做派便已经引起的菊长等人的满肚子抱怨。 却还是嘱咐着:“好好的当你的大学教授,以后别掺和这些事了行不,真会死人的” 汤皖觉得菊长此刻应该是矛盾的,内心和外表的表现也大相径庭,一边是在其位谋其政,另一方面本身就是个爱国主义者,从他自己给取的名字便可得知,刘爱国。 但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汤皖天然的对r国人就充满的敌意,甚至也没有畏惧,毕竟新世纪我们才是亚洲一哥。 况且汤皖是真的想为了这个时代做点什么,一想到以后这个国家要经历的苦难,便心里感到疼痛,于是大义凛然道: “要是真能因为这篇文章,到时候能少死一些人,就是值得的,我不但只写这一篇,大概以后还要写更多文章的。” 菊长听完后,痛苦的甩过头去,捂着脸,没好气道: “劳资就知道,你们这帮文化人脾气个顶个的倔,算了,劳资不说了,喝茶。” 拿起一杯茶,汤皖以茶代酒敬道: “感谢” 虽只是两个字,却已经把汤皖的谢意再一次包含其中。 又闲聊了一会,时间便来到了中午,菊长走到门外,大喊道: “把饭给劳资送进来,多来点肉。” 不一会儿,几个守卫兵就端着饭菜进来了,汤皖一看,好家伙,要不是还有一些白菜证明是白菜炖猪肉。 还真就以为是纯炖猪 肉呢,俩人端着一碗米饭就在屋内吃起来了,倒也乐得清净。 菊长大口的吃着肉,见汤皖只吃白菜不吃肉,催促道: “吃肉啊,白菜这玩意有什么好吃的。” 汤皖尴尬的笑了笑,摇摇头,推辞道: “太油腻了,吃不下。” 菊长停止了咀嚼,像看怪人一样看着汤皖,竟然还有人嫌弃猪肉油腻而不吃的,想了老半天硬是想不出个道理来。 如今这世道,有了今天没明天的,虽说能吃肉不稀奇,但却从未听过嫌弃肉油腻而不吃的,不由的唏嘘道: “能有肉吃,就赶紧吃,谁他娘的知道还有没有下一顿。” 汤皖一听,会心一笑,也夹了一块肉吃了起来,虽然不至于难以下咽,但总是不怎么舒服。 而菊长则是完全没这方面顾虑,吃了一块又一块,满嘴油腻。 等菊长吃了一大饱,才叫外面的守卫兵收了餐盘,松了一下裤腰带,就把后背往椅子一靠,瘫坐着,抽出一根牙签,一边剔着牙,一边问道: “劳资看到资料上说你老家是鸠兹的,倒是离我老家不远,就是路不好走。” 汤皖心里估摸了一下,菊长老家应该是皖南山区的,于是问道: “山区路不好走,你老家是皖南哪里的” 菊长随后答道: “劳资是歙县的,听过么” 汤皖还就真听过歙县的名头,而且自己还去过渔梁坝,不过那次是旅游。 “怎会没听说过呢渔梁坝是不是你们那里的” 菊长还在剔完牙,马上低头“呸”的一声吐掉,龇着嘴说: “还真知道啊,诶光知道渔梁坝有个鸟用。” 而后斜仰头,骄傲道: “知道徽商么” 汤皖喝着茶,点了点头,明清辉煌几百年的徽商肯定是知道的,就听见菊长骄傲的继续说道: “那你知道以前徽商是怎么从大山里出来的么” 徽商汤皖是知道的,但是具体怎么出来的,行进路线却是不清楚,见汤皖一脸疑惑,菊长得意极了,咧开了嘴。 “也有你这个大学教授不知道的啊,仔细听好了,劳资14岁出家门时,走的就是这一条路。” 菊长稍微动了一下身体,处于一个舒服的状态,手指着半空中,随后道: “就是从你说的那个渔梁坝码头开始,顺着新安江一路往下到杭市,然后转大运河往北走,从通县上岸,在走路到首都。” “劳资老家前后都是大山,土地少,产的粮食就少,没办法就只能出门找生活,老家人带着人走出去闯荡,就从新安江往外走,慢慢的就成了微商。” 菊长与有荣焉的说起自己老家的辉煌事迹,这一刻显得无比自豪,仿佛自己也成了当年徽商的一员,从新安江出发,去往全国各地。 “劳资祖上也是一名徽商,后来落魄了,到了我这一辈就更别提了,临出门时,老爹就给了一块大洋,老娘塞了一包袱大包子。” “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三四岁,往外一丢” “劳资就是这么被丢出来的” 说到这,菊长的豪迈之气渐渐没了,似乎是回到了14岁出家门的那一天,那么大块头的菊长,竟然也会变得如此多愁善感。 汤皖不禁想到,那时候的菊长应该也是一个朝气蓬勃的少年郎吧他当时从新安江出发的时候,心里应该是满怀壮志的吧 第八十一章、赋诗一首 汤皖一边听着菊长侃侃而谈,一边在心里想到,新世纪的徽州已经成了著名的风景胜地,黑瓦白墙成了徽文化的象征。 可有谁会去想,从这里走出去那么多十三,四岁的孩子,最终回来的又有多少呢 而无所畏惧的徽州先人们就凭着双腿,硬是走遍了天下南北,成就了徽商的鼎鼎大名,不得不心里感到钦佩。 想到这里,汤皖又不禁产生疑问,菊长怎么就没经商呢于是问道: “那你怎么没经商,当了兵” 菊长唾骂道: “还经个鸟的商,能有枪杆子硬” 这话倒是给汤皖问怔住了,乱世之秋,只有枪杆子才是硬道理啊,商人再怎么厉害,家业再怎么大,也扛不住枪杆子抵着脑袋。 或许是因为老乡的关系,天然的亲近一些,汤皖又不免想起菊长的名字:刘老五,试探的问道: “你在家排行老五” 菊长则是一改之前的口风,叹着气道: “是啊,在家排行老五,头上还有俩个哥哥光棍,轮到劳资还不知道要到哪天,就跟着村里人出来了” “哦” 汤皖又接着问道: “结婚了没” 谁知道菊长“啪”的一下子就坐直了身体,骂骂咧咧道 “还娶个鸟的媳妇,劳资干的都t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活儿,别等到劳资死了,便宜别人了。” “扑哧” 汤皖明明知道菊长要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但听到菊长说出这些话来,还是忍不住的笑出声,但又感到一丝无奈和悲伤。 随后又猛地想起,来时听到的惨叫声,犹豫着问道: “听说抓了几个南方人” 菊长大笑道: “屁的南方人,几个强奸犯而已,栽到劳资手里,算他们倒霉” 忽然门外响起了守卫兵的声音,菊长便起身出门去,不一会儿就回屋,拉着脸叮嘱道: “你下午就先待着这里,劳资出去办点事,晚上吃完饭再走” 汤皖先是干坐了一会,实在无聊,便把目光锁定在书架上。 随便翻开两本书,一看就知道是没有看过,书页崭新,一丝翻动的痕迹都没有,里面全篇文言文,看的是云里雾里的。 从头走到书架尾端,才下面一层找到了一本通俗小说,写的是才子佳人。 看了几章之后,便已经猜到了结局,肯定是青年俊才与大户小姐走到了一起,最终过上了“没脸没皮”的生活。 无聊的紧,索性把两张椅子并在一起,躺下休息会,结果慢慢的就睡着了,迷糊中听到开门时,一看原来是菊长回来了。 从打开的门往外看,见天已经黑了,揉了揉眼睛,伸了一个懒腰问道: “现在什么时候了” 菊长一声不吭,面色难堪,只是朝外面大喊:赶紧把晚饭送进来。 屋里一时陷入的沉闷之中,汤皖因为不知道什么情况,也不便开口询问,万一是公事就不好了。 正低着头,准备倒点水喝,便听到菊长生气的一拳锤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把杯子里的水震的一晃,溅到桌面上。 弄得汤皖一头雾水,恍惚间,就听见菊长吟起诗来。 “一个脑袋四条腿,两只耳朵一条尾。 谁家有洞钻谁家,劳资迟早废了他。” 此诗暗含杀气,肯定有人触怒了菊长,思索间,便听见菊长怒道: “日踏玛的,一百大洋一条命,早晚还得栽在劳资手里,迟早毙了他。” 汤皖还没明白过来,皱着眉头,发出“嗯”的一声疑问。 “三个强奸犯,有个被花钱顶罪了,踏玛的”菊长气道:“劳资还得找个人替他顶罪。” 总算是听明白了,也明白了诗的意思,不过却是从心里生出怒火来,100大洋就能换条人命,这个社会的道义已经开始用钱来衡量的了么 汤皖又不禁联想起来,100大洋可以换一个强奸犯,那么1000大洋可以换到什么呢在继续往下面想去,顿时浑身不寒而栗 “找谁来顶罪顶罪的下场是什么” 面对来自汤皖的疑问,菊长撇了撇嘴,不愿意直说,只是道: “这不是你管的事,赶紧吃完饭送你回家。” 这一顿饭吃的汤皖心里不是个滋味,菊长也是一样,没有了中午大口吃肉的劲头,不一会儿,一顿饭就草草结束 。 一路上菊长都没说话,这还是汤皖第一次见,直到送到了东交民巷前,才出口道: “放心吧,劳资不会害了好人的,虽然劳资也不是个好人。” 汤皖看着菊长一行人离开的背影,突兀的笑了出来,看了好久,直到完全看不见菊长了,才转身往家走。 夜晚的风从巷子另一头吹到这一头,首都十一月的天气,已经有一些寒意了,汤皖不由的把胳膊横在胸前,快速朝家走去。 刚一敲门,就看到门被打开了,露出大牛憨憨的脑袋来,然后就听见钱玄急吼吼的叫道: “可是皖之回来了” 汤皖一步跨进大门,便看到钱玄和迅哥儿已经站起来往这里走,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是你大哥回来了” 钱玄走上来,对着汤皖肩膀就是“咔咔”两拳,而迅哥儿则是原地松了口气,久违的没有因为被占便宜而毒言毒语。 大牛不知道什么时候,端出个火盆来,非要汤皖从上面跨过去,说是可以去晦气,迅哥儿和钱玄也是这个意思。 所以汤皖只能无奈的跨过去,数落道: “你俩也搞封建迷信这一套” “是大牛搞得,管我何事。”迅哥儿轻描淡写道。 汤皖诧异的看向迅哥儿,心里嘀咕着:迅哥儿什么变得如此机智了。 虽然天已经黑了,但依靠着厨房漏出的灯光,依旧能看到院里石桌上摆好了饭菜,恰巧此时抬头还能看到天上的月亮。 迅哥儿在摆放碗筷,钱玄在开酒,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汤皖止不住的想,若是能一直这般下去,生活应该会很不错的吧。 可惜了,这个世道是不会允许一个人平平淡淡的生活下去的,而汤皖自己恐怕也不会允许自己这样生活下去,毕竟总得尝试一下啊,或许会少死几个人呢 第八十二章、锵锵三人组 大牛依旧还是待在大门边,不作声不作响的,警惕的盯着四周,而院里的三人却是在喝酒,憋了一天的汤皖总算是轻松一些,不必拘谨着。 汤皖把今天在菊长那里所经历的事情,简短的说出来,却是给钱玄气的够呛,死咬着哪有不帮着自己人,却帮着外人的道理,只得自己喝闷酒解气。 给汤皖逗的发笑,一个喷子的最高境界不是把对手给喷懵逼,而是到头来给自己找气受,显然钱玄就是这样的一个喷子。 迅哥儿则是沉稳的坐,把汤皖的话一字不落的听清楚,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反复斟酌,锐利的眼神像是要看穿虚伪的外表。 沉默了老半天才问道: “皖之,你写这篇文章的目的何在你向来是贼不走空的” 为什么好话到了迅哥儿嘴里就变了味呢汤皖眼瞅着迅哥儿,莫非真就像他自己说的,这些话都是天上长在脑子里,只是这回不小心拿错了词么 不过这时候,也没了打嘴炮的心思,只是纠正道: 这不叫贼不走空,这叫不做无意义的事情。” 随即夹了口菜,嘴里咀嚼的几下,考教道: “猜一猜我这么做的目的” 迅哥儿只顺着汤皖的思路往下一想,便立马就猜到了目的何在,随即又朝着钱玄瞪了一眼,骂道: “脑子要来何用用手便是” 给钱玄骂的一激灵,难不成自己办了错事情仔细一想,最近没喝酒误事,也没到处喷人呀 “目的为三:揭露阴谋;离间之计;鲁省问题” “还有我俩顺带的” 迅哥儿很不情愿的说出了最后一句话,顺便桌下一脚踢向钱玄,给钱玄踢得惊起屁股来,鼓囊着嘴道: “不就中了计么,中了我也心甘情愿,只要这三个问题能解决一个,我便永远都是赚的。” “对对无论如何,你钱某人永远不亏”汤皖立马嘲讽道。 虽然汤皖平时一直说钱玄做事不靠脑子,只靠手,但就这一腔热血,却是汤皖永远都不具备的。 有的时候的,少了钱玄这样的热血青年,就像是人少了一条腿走路,怎么也走不利索。 骂了几句钱玄后,汤皖放下了杯子,看向了大牛,又看向了俩人,正经说道: “我原本只是想平淡的过下去,一辈子安分守己,但是经过这么长时间,看到了这么多事,我想我应该做点什么了,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钱玄和迅哥儿诧异的看着汤皖,于是皆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就听到汤皖继续说道: “咱们这些拿笔杆子的,就怕遇上了不讲道理的枪杆子,所以咱们要充分发挥这里的优势。” 汤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接着道: “老祖宗说过: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因此得运用点子,智慧。” 钱玄打断了汤皖的话,急迫道: “赶紧说重点,接下来要做什么” 汤皖差点没忍住就是一脚,待稳定了情绪后,白了一眼钱玄才说道: “我且说几点,你们参考一下:对内大肆推动白话文,对外争取鲁省权益,这两条无论那条做到了,都是极好的事情。” 说完就拿起酒杯小口抿着,静等两人思考,不多久,就听见迅哥儿说道: “对内如何操作,对外又如何操作” 放下酒杯,汤皖认真道: “多出白话文作品,制定白话文规范体,降低入学门槛。” “对外呢” “合纵连横,借助他国力量来给r国添麻烦。” 汤皖把自己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所想到的全盘托出,目的很明显,就是要拉人壮大队伍,这可不是哪一个人就能办到的。 “干了只要是利国利民的事,我钱玄二话不说,抛头颅洒热血,在所不惜”钱玄死死的把声音压力,拿着酒杯中一饮而尽,不知道还以为是鸿门宴,摔杯为号呢。 汤皖把手往下压一压,示意不要激动,继续道: “笔杆子的威力,有的时候比枪杆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枪杆子可以屈服人的肉体,但笔杆子却可以屈服人的灵魂。” “当下国人思想封建,而某些人还妄想国人的思想继续封闭住,便可以压榨老百姓的血汗,我们便要做的就是,彻底打破封建,而白话文就是这一把利刃。” 说着说着,汤皖把自己也说激动起来了,站起来,拍着两位的肩膀,鼓励 道: “二位都是国学大师,我就差远了,所以二位肩上的担子很重,白话文作品的事情就拜托了。” “那你呢”钱玄问道。 汤皖撇了撇嘴,故作高深道: “还不是我出手的时候。” 因为历史书上明确写到了某人,不久将毙命,这个时间点还是不要碰为好,况且汤心里也已经有了打算,准给洋人好好见识一下老祖宗的三十六计。 钱玄或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脑子还没转过弯来。 总觉得今天晚上的自己还是自己,而皖之和豫才已经不是往日的皖之和豫才了。 迅哥儿低着头思索着,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忽然看向汤皖,道: “你是想故布疑阵” “对了”不愧是迅哥儿,前后一联想,就明白了汤皖的用意。 本来汤皖准备大阵仗的掀开r国人的面目,结果刚掀开一角,就戛然而止。 那么有在华利益的国家就会想到,为什么汤皖没有继续了,加上今天又被请去喝茶,自然而然的就会联想到被威胁了。 只有r国人有动机去威胁汤皖,让他闭嘴,那岂不正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了 而钱玄已经完全听不懂了,光是两人的云里雾里的简短对话,就已经够迷糊人的了,更别提两人之间频繁的眼神交流。 迅哥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心中似乎有一团火在燃烧,一直以来,眼前的黑雾终于露出了一丝间隙,漏出的一丝微光,却也让迅哥儿备受鼓舞。 右手不知不觉间已经握成了拳头,发出“嘎吱”的声响,然后铿锵有力道: “文学的事情我和德潜来,你且等待时机在度出手。” 汤皖默不作语,而钱玄疑惑的问道: “我要写什么” “做你最擅长的事情,你负责喷,我负责写”迅哥儿打趣道。 “喷谁”钱玄正色道。 就这一句话,让汤皖和迅哥儿笑的肚子疼,原本严肃的气氛随之消散。 第八十三章、黄浦遗梦 这是汤皖在三人小团体里,第一次明确的提出自己的主张,也是第一次提出详细的行动步骤,这是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的。 就汤皖这么些日子以来的所见所闻,以及自己的切身感受而言,在当今这个社会背景下,无论是工业,科技或者从政,在人民思想没有解放前,不过是空中楼阁。 即使某一方面作出了成就,也不过是为其他国家做嫁衣,原因很简单,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皆因国力维弱,无法保之。 只有当国民思想解放,国家统一,倾中华民族全族之力出击,便可一飞冲天,用三十年走西方百年的路程。 所以思想解放才是民族进步的基石,因此全力推动白话文,首当其中。 汤皖已经预感到,这一次必然两者去其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白话文可文言文或许可以共存,但支持白话文和支持文言文的人绝无共存之理。 但反观自己这个三人组,实力还是太弱小,这是一场生死之战,牵一发而动全身,汤皖不敢大意,因此心里已经打定了注意:摇人。 “我最近会去一趟沪市”汤皖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说道。 “沪市”钱玄不解道。 而迅哥儿却是已经猜到了答案,目光如炬的盯着汤皖,直言不讳道: “需要我陪你一起么” 汤皖斜着眼看过去,嘲讽道: “你政府工作这么清闲的么难怪” 即使不说,迅哥儿也能立刻领会是什么意思,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抹过头去,反击道 “狗咬吕洞宾” 只要是能看到迅哥儿吃瘪,汤皖就贼开心,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好习惯,脱口而出道: “狗拿耗子” “大抵是蛇多了,农夫应当毙命” “皇上不急太监急” 钱玄总觉得今天晚上自己脑子不够用,这俩人一会如此这般,一会又行之那般,这会有斗起嘴来了。 单独的句子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连在一起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让直肠子的钱玄心里烦躁的很,插嘴道: “皖之去沪市干嘛” 拼词汇量,汤皖肯定是处于弱势地位的,毕竟迅哥儿都是天生在脑子里的,于是及时见好就收,迅哥儿正是喷的得劲,见被钱玄打断,气道: “两人计长,三人计短,不可说,不可说” “哼词都用错,三人计长,两人计短。”钱玄提示到。 “扑哧”看着钱玄得意的样子,汤皖真就忍不住了,笑出声来,不得不说有个活跃气氛的吉祥物总是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而迅哥儿也是被钱玄的憨劲给逗笑了,歪过头去,这时候的钱玄才突然反应过来,合计着是在骂自己,也不由得傻笑起来。 汤皖打算明天就去沪市,并且嘱咐迅哥儿如果自己这周三没能回来,就替自己写一封请假信,毕竟这一来一回花在路上的时间,就得将近五天。 眼看天色已晚,迅哥儿和钱玄相视一眼,起身道: “一路顺风” “注意安全” 说完便准备要走,哪知汤皖急着道: “先别走,借点钱,路费不够了。” “哈哈哈” 次日一大清早,大牛正在做早餐,就听见大门被敲响了,大牛跑去开门就看见迅哥儿提着一个布袋子,嘱咐道: “给皖之先生的” 说完就起身消失了,等大牛刚做好早餐,就又听见了敲门声,来者是钱玄,抱着一个盒子,道: “交给你的先生,还没起来么” 大牛摇摇头,见此,钱玄一言不发的便转身离开了。 等汤皖醒了,走到院里,大牛便把布袋子和盒子的事情说出来了,打开一看,里面摆放着杂乱无章的铜板和大洋。 想来是早上银行没开门,家里仅存的钱都拿来了,没来由的感到心里一阵暖流经过。 吃完早餐,汤皖和大牛就直奔火车站,中午到平津,走津浦线到江北浦口,然后过江转乘沪宁线,一个单次花费时间大概两天半。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下车的时候,仍然是身心俱疲,只想找一个旅馆好好休息一下,再做其他打算。 车站旁便有供应旅客休息的宾馆,可惜实在太贵,忍着困乏往城里走,最终找了一家便宜的居住。 大牛倒还好,知道汤皖饭没怎么吃,就去街上买了几个大包子,回来的时候就 发现汤皖衣服都没脱,躺在床上打着鼾声。 于是便背靠着房间门,一边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一边大口的吃着软乎的大包子。 大概是因为实在太累了,汤皖陷入了深度睡眠之中。 梦里,耳朵里传来呼呼的风声,而前方一片模糊,像是被云彩遮住了视野。 耳边的风声越来越大,吹的汤皖的头发丝抽在脸上,火辣辣的疼,等到汤皖意识到在急速下落之后,已经冲破了云层。 自高空往下看,下面是一个高楼耸立的巨大城市,中间有一条大江流过,入海口还有一个狭长的岛屿。 “沪市” 在猜测间,汤皖坠落的速度越来越快,风吹得只能看见前面一片模糊的影子,等了一会便一头栽进了黄浦江。 巨大的恐惧包裹着汤皖,使劲的挥舞着手臂,双腿卖力的往下瞪去,可无论怎么用力,自己就是一直往下面沉去。 江水使劲的向汤皖嘴里耳朵,鼻子灌,四周一片漆黑,等终于到了江底的时候,浑身已经没有了力气,渐渐的意识消散了。 迷蒙中,看到许多人正在撕扯衣服,鞋子,还有人想把胳膊给扯下来,汤皖害怕极了,想大声呼救,却喊不出一个字。 想站起来逃跑,却发现双腿根本不听使唤,使不上力气,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江底的一帮人撕扯,咬拉,汤皖知道自己大概是活不成了,于是笑着放弃了抵抗。 恍惚间听到有人叫自己:“先生先生” 汤皖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迷迷糊糊中看到一张青涩却又紧张的脸庞,原来是大牛。 “先生,你醒了,是不是做噩梦了”大牛急着道。 汤皖大呼一口气,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浑身都是汗,苦笑道: “但愿梦都是反的吧” 第八十四章、规矩有二 1915年12月份,汤皖带着大牛从首都出发,自平津沿着津浦线一路南下,过长江至金陵,转沪宁线到沪市站。 汤皖从噩梦中被大牛叫醒,整个后背都被汗湿透了,浑身上下黏糊的难受,而大牛正在紧张的看着先生。 汤皖紧闭的双眼慢慢松开,吐出一口气后,朝着大牛安慰道: “没什么事” 这时肚子突然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两天半的旅途,就没正经吃过一顿饭,浑身上下的不舒服和饥饿感同时袭来。 双手撑住床面,想坐起来,这才发现腰部酸疼的很,而脖子也很僵硬,这大概是汤皖自来到这个时代,把身体弄得最惨的一次。 大牛递上一碗温水,汤皖单手撑着床,一只手接过来,几大口就喝完,这才把一身的不舒服稍微克制住。 在床上缓了缓片刻,才慢慢的坐起身来,捂着腰部在房间里走动着,想先洗个澡,在做其他打算。 大牛自然是知道自家先生习惯的,这两天都没洗澡了,此刻恐怕身上早已经难受的紧,于是在先生睡觉期间就已经找过了。 “先生,这个房间没有洗澡的,要到楼下的大澡堂。” 公共浴室啊,汤皖发起了愁,早知道就多花些钱,住一个带独立浴室的房间,虽是内心有些抵触全身被看光,但浑身上下实在是难受。 无可奈何的指着包袱道: “把干净衣服拿出来,还是先洗个澡吧。” 汤皖胳膊夹着换洗衣服,从二楼慢慢走向一楼的大澡堂走,路过大厅时,才从大门处看到,外面的天色才刚刚微亮。 而前台却是已经有旅客在办理离店了,就餐区也有几个人在吃早餐,门外偶尔还有几声熟悉的拉车铃铛声响起,似乎与在首都不无二样。 随着墙上的指示牌往前行,在一楼的最左边,才发现了大澡堂,没有门,只是用一块厚实的大棉被遮住。 棉被上目光可及之处,全都是泛着黑色的不知名物质,汤皖小心的捏起棉被的一角,往上掀开一个口子,然后自己迅速地往里一钻。 哪里是什么大澡堂,不过是中间一个水池,四周摆放着大木桶,里面放个水瓢,便是所谓的淋浴,只是需要自己动手。 四四方方的空间里,已经有人在洗澡了,舀出的水顺着身体往下流,溅在地面,发出“啪啪啪”的声音。 浴室里面热气缭绕,可能是清晨没开灯的缘故,只是从四周的墙壁上檐出风口,漏出一点光进来,汤皖循着声音看去,隐隐约约看到几个干瘦汉子,正全身赤裸的在舀水往身上倒。 水池里水波动荡,边角处靠着两三人,操着一口听不懂的话笑骂着,正在进行着某种交流,大概是一起出行的人。 汤皖本想找个四周没人的地方,赶紧洗澡走人,但是转念一想,自己比这些人也高尚不到哪里去。 光凭一口粗鲁的话是不能辨别一个人的好坏的,比如菊长就是“劳资”不离口,但你能认为菊长是坏人么 索性还不如把自己归为尘土,让这些社会道义远离自己,也就没了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于是粗鲁的坐在长板凳上就开始脱衣服,赤裸着身子往水池里一躺,浑身舒畅。 热水包裹着全身上下,等于给这一段疲惫的旅程暂时画上一个句号,双手捧着水洗了一把脸,这才看清楚水池对面坐着两个干瘦汉子。 “兄弟,从哪来的”其中一个干瘦汉子道。 “首都”汤皖随意的答道。 一听是首都的,这个干瘦汉子立马来了兴趣,看着细皮嫩肉的汤皖,惊讶道: “皇城脚下啊,怎么住这里了” “嗯这住哪里还有什么讲究”汤皖疑惑道。 这俩干瘦汉子一看汤皖不懂这其中门道,不由得笑起来,弄得汤皖是一脸迷惑,干瘦汉子淫笑完后,道: “这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怎么着也得尝尝鲜吧” 原来说的是这个啊,还道是什么呢,汤皖无语的笑了笑,反问道: “就这事,和住哪里还有关系” 干瘦汉子发出“咦”的笑声,然后“噗通”一声,往水池里一坐,离汤皖稍微近点,解释道: “关系大着了,从咱们这个宾馆出去,只能自己找,还不一定能找到。” 随后魁梧汉子用手指,指着某一个方向,言之凿凿道: “从那里面的宾馆出去的,不用找,就有人来问,你说有没有关系” 把汤皖说的迷糊的很,顺着魁梧汉 子手指的方向,疑问道: “那里面,是哪里” 浴室里的人都笑了,堂堂十里洋场的大名,竟然还有人不知道的,边上有人好心提示道: “他说的那里是公共租界。” “哦” 汤皖明白了,怪不得昨天找宾馆,价格那么高,而这里的就便宜很多,原来车站在租界内,这就能理解了。 至于这送上门就更能理解了,租界里面的宾馆价格高很多,能住得起的自然是有钱人,如果要想的话,肯定会有人送上门来。 至于住在外面宾馆的,相比较来说就肯定没有住在里面的有钱,自然是只能自己去找。 汤皖只是洗了个澡,就第一次领略了沪市划分有钱人和没钱人的规则。 不过仔细一想,这套区分有钱和没钱的规则,不只是限于这个时代独有,应该是古今通用才对,顿觉得有无趣。 干瘦大汉继续给汤皖普及着十里洋场的知识,不过这回却有些神秘兮兮的。 “知道这里面最贵的是哪种么” 汤皖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就听见干瘦汉字仰着脑袋,得意的说道: “要说这里面最贵的,当然是大洋马” 干瘦大汉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不懂的,自然要好生炫耀一番,然后绘声绘色的描绘着诸多细节。 如何去找,如何花钱,如何选人,不知不觉间站着淋浴到的几个人也都围坐过来,饶有兴致的听着。 见如此,干瘦汉子就更加得意了,一个鲤鱼打挺便挺直了腰板,坐在池子的台阶上,卖力的讲述着,似乎就是自己亲身经历一番,惹得其他人羡慕的紧。 当听到干瘦汉子说到十个大洋时,便就都顿时失去了兴趣,有人就不屑道: “不就那点事么,关了灯都一个模样,三十个铜板也够用。” “哈哈哈哈” 大家伙都笑起来了,毕竟十个大洋实在是太多了,唯独干瘦汉子却是没有笑,而是突然站起身来,脸色难堪,极力争辩着。 “根本不一样,那可是大洋马,上等货。” “我们老板说有钱人都是要点大洋马的” 众人哄笑道: “原来是你老板去的啊,还以为是你去的呢” “我看啊,你三十个铜板也花不起的。” 干瘦汉子被说的脸挂不住,本来就黝黑的的脸皮竟然还露出点红来,连身上水都没擦干,就套着衣服,气急败坏道: “你你们只配三十个铜板。” “一帮穷鬼,懒得和你们说” 所以汤皖又在莫名其妙间,领会到了第二条十里洋场的规矩,就单只是在那个行业里,居然都把洋人列为上等。 推而广之,洋人似乎都是上等人,直叫汤皖听的心里不舒服。 随即转念一想,不单单只是这个时代,就算是到了新世纪,不也经常看到报道,外国留学生待遇比本土的好的例子么。 可是往前推一百多年,洋人似乎没有多高的地步,并没有高人一等的特权。 所以啊,上梁不正下梁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第八十五章、街道 自干瘦汉子气急败坏的离开后,浴室里又恢复了舀水和冲刷地面的“啪啪”声。 汤皖自觉地无趣,于是站起来,说道:我洗好了。便离开了,这无聊且低俗的“洗澡”已经引不起汤皖的兴趣了。 擦干身体,换上干净衣服,浑身的疲惫感似乎也一扫而光,掀开大棉被,一股微冷的寒气扑面而来,甩了甩头发,便朝二楼房间走去。 大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买好了早餐,早就在房里等着先生了,看到房门被敲响,赶紧去开门,接过先生手里的脏衣服就往包袱里塞。 一碟小笼包,两碗清粥,一碟小菜,只是喝一口温润的粥汤便让汤皖食欲大增,而大牛却是始终站在门边上,手里拿着个大包子在啃,还是猪肉馅的。 汤皖早就对大牛的行为见怪不怪了,连喝了两碗清粥,这才觉得肚子暖洋洋的,舒服许多,夹起一个小笼包,一口咬下去,汤汁四溢。 这才是正宗的南方小笼包,比起北方的大包子,既显得娇小,又显得汁多,莫名的心里跳出一个词来:我见犹怜 很快便心满意足的吃完了八个小笼包,擦干净了嘴,站在窗户边,拉开窗帘,想吸一口清晨的空气。 这会天已经亮了很多,一眼望去,都是低矮的青砖瓦房,泛着青灰色的古朴气息,与年代久远的白黄墙壁,在加上清晨的微微雾气悬于上空,莫名的觉得是一副画卷。 街道上的喧闹声,凭空让这幅画卷多了一丝烟火的气机,吆喝声,叫卖声等各类声音徜徉在这片街道里。 这会已经有了许多人:短衫,辫子,明显居多,穿行于其中;挎着篮子的,牵着孩子的,杵着拐杖的也都在各司其职。 这是一条不算宽阔的街道,所以显得略微拥挤,街道两边的店铺也都开了门,有的在用竹竿撑起一个挡雨棚,有的在摆放货物,占据了街道的一部分,所以只留出中间一条不算宽敞的路来。 每当有穿的破破烂烂的乞丐从店铺门前经过,只是稍微一靠近,便会立即遭到店里的驱赶,似乎成了这里的常态,也没见到哪个热心市民前来指责。 汤皖的目光随着这些驱赶的乞丐往前移动,停留在了一片铺在地面的稻草上面,刚好处于一个交叉口,也是另一条巷子的出口,于是乞丐便开始在这里上起班。 只是熟练的往地上一坐,蜷缩起双腿,把又脏又长的头发遮住面庞,在搭配一身破烂的工作服。面前的路面上再摆放一只有缺口的碗,如果能在卖力的吆喝几声,想来一天的收入是可以填饱肚子的。 汤皖觉得,如果自己是第一次遇见这个乞丐,应该会从口袋里掏出几枚铜板的。 但是当把目光从街道的这头,移到另一头,便会发现,每个巷子交叉口都会有这么一位乞丐后,大概也会肉疼那么几枚铜板吧。 看了一会街道,便又重新拉起了帘子,对着大牛道:“收拾下吧,走了” 楼下的宾馆前台已经排起了队伍,今天穿着长衫的汤皖,置身与其中,倒也显得不突兀,仔细的环顾四周后,却是没有发现干瘦大汉的身影。 出门在外,能遇见一个热心普及城市知识的路人,是应该道声谢谢的,可惜了,这会应该正在楼上睡觉吧,毕竟现在不是去他手指的方向的最好时辰。 等前面的人办理完离店后,汤皖才走上去,递交了钥匙等,直到楼上的人喊了一句,服务人员才道一声: “好了” 想来是怕客人弄坏了房内物品吧,可汤皖想了一圈也没想到有什么值钱的物品,只当做是怕客人遗漏了什么贵重物品吧。 走出门去,回看大门上的招牌,写着:一步之遥宾馆,六个大字,顿觉得这间宾馆的老板一定很懂得生意之道,这里确实离公共租界一步之遥,但是价钱可就千差万别了。 宾馆隔壁是一个杂货铺,门口摆着一个棋盘,两个大爷正在互相厮杀,汤皖默默走到背后,也盯着棋盘看,红色方目前看来处于劣势。 士,象全破,黑色方一车,一炮已经沉底,右面的红车正在绊着黑马腿,能动的只有另一只红车,但红方局面虽处于劣势,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随着局势的深入,黑色方势如破竹,连环马套住,解放黑车,只剩下最后一步,便可将死红帅。但是似乎忘记了自己家还有一只红马,一个卧槽将军,把黑将逼出来,刚好迎头遇上对方红帅。 黑色方大爷后悔道: “悔一步,忘记了。” “落旗无悔,懂不懂” “平常你悔棋还少” “那是平常,这一局可是事关早餐 谁请” 汤皖看的有滋有味,直到黑色方大爷说不过,只得去买早餐,红色方大爷才注意到有个年轻人正在津津有味的看着棋局。 “年轻人,你也懂” 随着老大爷的挥手示意,汤皖先是鞠躬敬礼,然后才落座,道: “不懂,本想问路的,见正在下棋,不好意思打扰。” 老大爷随意看来一眼汤皖,指着街道尽头道: “顺着这条街一直走到头,就到了” “呵呵” 汤皖笑了笑,辩解道: “大爷,我不是去那个地方,我想问老宇阳理,您知道怎么走么” 老大爷这才抬起头,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随后便朝店里喊道: “嘎子婆,拿一份地图,一支笔来” 接过地图,老大爷把挂在胸口的眼镜带上,在地图上标出一条路线来,嘱咐道: “年轻人,按照这个来走,过苏州河,到法租界,然后在找环龙路宇阳理。” 汤皖接过地图,随手掏出几枚铜板,结果老大爷只取走了两枚,鞠躬道谢之后,便朝着十里洋场出发。 清晨的石板街道被露水打湿,来往的人走过路过的多了,这会已经有些泥泞了,汤皖却没有这些顾忌,直接踏上去,往前走。 只有走上街道,置身于来往的人群里,才会融入这个时代,汤皖有意的放慢了步子,边走边看着街道两旁。 小面馆里食客的讨论声,铁匠铺里“砰砰”的打铁声,摊位上讨价还价的喧闹声,以及街角乞丐敬业的叫唤声 一边走一边听,越是靠近租界的地方,越是繁华,人也是越多,穿着也越来越讲究,短发的多了,渐渐的出现了穿西装的,街面不时地出现外国女人挎着篮子买菜的场景。 仔细听,竟然还是用国语在问价钱,讨价还价,倒是一副颇为有趣的画面。 第八十六章、他国之城 顺着老大爷手指的方向,走到这条街道的尽头,横卧着一条宽阔大马路,有汽车和马车同时在上面行驶,地上铺着弯曲的轨道,应该是有轨电车了。 穿梭于这座城市的贫穷与富裕之间,轰隆隆的巨大噪音让汤皖下意识的侧开了身子,不经意间看到路旁耸立着一个个窝棚,其中一个窝棚里露出一个小脑袋来。 头发上还插着几根繁碎的稻草秸秆,好奇的大眼珠子打着转儿,正盯着这个长长的,自己会动的长方形铁盒子。 当这个小脑袋看到汤皖正在笑眯眯盯着他的时候,下意识的往里一缩,这让汤皖的微笑戛然而止,莫非是自己的笑,吓坏了窝棚里的那个小家伙 有轨电车的噪音慢慢变小,直至消失,停靠在站台上,而汤皖身后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皆是在等待车门打开,于是默默的往边上移开了一段距离。 梳着光亮的大背头,长发卷曲的时尚女郎,细长辫子的高贵者,以及从容的长衫客,同时处于一个队列中,让汤皖怀疑自己身处于一个电影剧组。 强烈的视觉冲击感,不断地在刷新着汤皖对于这座城市的认知,大概轨电车已经日复一日习惯了这样的场景吧,装着乘客轰隆隆的又朝下一个站台驶去。 等电车走后,汤皖才迈向了“人人向往”的十里洋场,映入眼帘的是高大的西洋建筑,红白的墙壁,尖锐的顶部,很难想象这样的一座建筑群会与低矮破落的黑瓦黄墙和谐相处。 步入其中,才会发现这其间的奥秘,无比宽阔的街道,地面也没有深深的马车凹槽,两边是三层临街商铺,街边立着整齐的路灯杆子。 就只是外面的这一条马路,就可以起到保护这一座他国之城的作用,来自于心灵的隔绝是如此的无情啊。 汤皖一步一步向里面走进去,渐渐的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即使是如此宽阔的街道,也显得有些不够用了。 在这里,汤皖第一次寻找到了,那种后世的熟悉感,比如节假日的西湖等。 西装,背头,旗袍,长衫,辫子,在中国的土地上,洋人的管辖区里,在漫无目的的徜徉,流连忘返。 可是,即使是如此多的人,能有几个会踏上寻找宇阳理的道路呢 “走吧” 汤皖从愤慨中清醒,转身看着一脸呆滞的大牛,轻轻说道。 大牛这才回过神来,自卑的低下头,背紧了身上的包袱,双眼死死的盯着先生的脚后跟,走了几步便发现先生又停了下来。 疑惑的大牛也只好停下脚步,抬起头来,便看到先生正在盯着自己,露出一丝微笑来,而后温柔的嘱咐道: “抬起头,挺直腰杆,看着我,我怎么走,你就怎么走” 这个自卑且憨厚的少年,第一次步入这座他国之城,怕是此刻已经自卑到泥土里了吧。 汤皖随即转过身去,挺直了脊梁,迈向前方,而大牛把身上的包袱背的更紧了,也学着先生的样子,迈着生涩的步子,只是有些紧张而已。 这一条几百米的街道,相比较于新世纪简直不值一提,对于汤皖来说并没有什么压力,可是对于此时的许多人来说,都是始终胸口憋着一口气在前行。 “s” 汤皖刚走到街角,准备过马路,便被一个持枪的洋人警察拦了下来,转过身来,便发现有许多国人正趴在墙壁上,被一个一个检查。 其中有男有女,西装,旗袍,辫子等皆有,一个个老实的很,唯独汤皖冷静的提出疑问: “什么事” 洋人警察身形高大,比汤皖180的身高,还高出一个头来,正在气势汹汹的盯着汤皖。 大有一言不合就举枪的意思,可眼神无论如何威胁,眼前这个中国人依然目光无惧。 “我们需要检查你的证件” 汤皖没有再多话,从大牛递过来的包袱里,拿出随身证件,递过去,洋人警察检查了一番,随后交给了身后的一名高级警察。 “叫什么名字” 大概是不确认,又或者是不认识中文,高级警察问道。 “汤皖” “来这里什么事” 汤皖迎上质询的目光,无畏道: “你只需确认我的身份,无需过问其他。” 听够了那些只要一询问,便如紧张的数家珍倒出的回答,汤皖的回答似乎是独树一帜的。 倒也引起了这位高级警察的兴趣,仔细的检查完汤皖的证件,比对了证件照片,又问道: “北京大学教授” “是的” 高级警察饶有兴致的盯着汤皖笑,然后又看着证件,突然道: “那就是你了,我昨天才刚看过你写的文章,你在上面提到的,我很认同” “哦” 这倒是令汤皖很诧异,不过以当今的新闻传播速度哦,也是能理解的,从首都到沪市,延长几天是正常的。 可汤皖除了诧异外,却没有一丝感到兴奋的意思,只是遗憾道: “可惜没人愿意去相信。” 接过高级警察手里的证件,又看了一眼趴在墙上接受检查的同胞,没来由的心里感到一阵屈辱,最终还是忍住了心里的冲动。 没好气道: “检查完了么,如果没事了,我想我可以走了吧” 高级警察顺着汤皖的目光,也回头看了一眼趴在墙上的中国人,再看向眼前的这个怡然不惧的中国人,只好吐出几个简单的字。 “没事了” 于是汤皖在趴在墙上的众人的目光中,迈着坚定的步伐,穿过马路离去。 还在被检查的国人,看了看背着枪的洋人警察,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和汤皖一样的话,老老实实的趴在墙上。 即使汤皖已经走了很远,也还是忘不了同胞趴在墙上的那一幕,总是忍不住想回头去看,总是忍不住的想问他们,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质询。 也许是敢于质询的人还没有站出来吧,也许是正在来的路上,想到这里,汤皖的心里才好受一点,环顾着这座他国之城,不由得攥紧手掌。 前方似乎是一所学校,黄头发的洋人小孩穿着高贵,正辞别洋人老师,从学校里往外走,门外候着许多黄皮肤的仆人。 接到洋人小孩后,便踏上了路面停靠排队的黄包车,车夫拨弄着铃铛,发出“叮当”的声响,逐渐启动。 在汤皖的认知里,黄包车似乎与这座他国之城不协调,于是前面又来了一辆黑色的汽车,“滴滴滴”的汽笛声似乎是这里的标配。 于是在黄包车只能靠边停下来,目送着屁股冒着黑烟的汽车先过去,来不及用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擦一把脸上的汗,就被黄皮肤的仆人催促道: “快点,赶时间” “好嘞好嘞这就走,这就走” 黄包车师傅用讨好的语气答复着,叹息着,无奈着,只得放下毛巾,猛吸一口气,提着酸疼的双腿,再次前行。 目睹这一切的汤皖不禁想到了新世纪的大街上,貌似只有汽车让电瓶车的道理,哪有电瓶车让汽车的道理。 而更让汤皖想不到的是,或许黄包车师傅只是在奔向心灵深处,那个幸福的家的方路上,因此让汽车先走和讨好的应答也就变得无关重要了 第八十七章、一颗茶叶蛋 汤皖顺着手里的地图线路继续向前行走,穿行于这座他国之城,街道两旁的人和建筑都被抛之脑后,没来头的感到轻松许多。 有些事只要不去想,便就不会有罪恶感和疼痛感,汤皖以为自己也会是这样,可越来越快的脚步出卖了他。 街道上的嘈杂声就像是一辆跟着身后的汽车,无时无刻的不在按着喇叭,在催促着汤皖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直到前方突然出现了一条不算宽的河流,才止住了脚步,汤皖看着地图上的标注,这条河大概就是苏州河了。 而站在苏州河边,回首来时走过的路,越发的像是从天堂来到了地狱。 临靠近河流的百来米间隔,像是一把刀子,把这座他国之城与混乱,破旧,肮脏,彻底切割开来,里面的人不出来,外面的人则根本进不去。 河道的两旁是一条长长的低矮棚户区,向左一眼看不到头,向右一眼看不到头,与背后百米之外的西洋建筑形成鲜明的对比。 零碎的破瓦片,木栏杆一样的房门,甚至连一扇带玻璃的窗户都异常难得,黑洞洞的屋子没有一丝光亮。 汤皖顺着河堤往前走,慢慢的鞋子上沾满的烂泥,用力的甩了几下,才把烂泥丢到河里。 就是这一举动,倒是惹来了生活在这里的孩子的笑声,他们大概是很少见过,要把脚上的烂泥甩到河里的人吧。 汤皖蹑手蹑脚的往前走,小心的避开这个坑,避开那块泥泞,缓慢前行。 孩子们就跟在身后,无所顾忌的踩着烂泥,踩着水坑,一路跟随,渐渐地浑身上下都沾满了泥水。 大牛突然的往后一回头,佯装凶狠的看向孩子们,想把他们吓跑。 孩子们倒是立马停止了脚步,胆小的已经开始往后跑了,可还有一些仍旧站在泥水里,低着头,手足无措。 汤皖看着这些孩子们,也是无奈的摇摇头,笑问道 “你们跟着我干嘛呀” 孩子们互相看了看,低着头默默无语,只是泡在泥水里的小脚丫子一会露出来,一会又沉下去,双手也不安分的抓着裤管。 见不说话,汤皖只好摇摇头,喊着一声大牛,继续顺着大堤旁行走。 而孩子们这回没有跟的太近,而是远远的跟着,目光紧紧的锁定在汤皖和大牛身上。 此时已经到了大中午,走了一上午的路,肚子也饿了,同时不免有些劳累。 看着离地图上标记的桥还有一段距离,于是便开始想找一个地方吃饭,可是汤皖这边的河堤上,显然是没有一个能吃饭的地方,只能边往前走,边找饭馆。 突然想到了什么,汤皖忽而转头,对着孩子们问道: “这里有吃饭的饭馆么” 孩子们又互相看了一眼,眼中冒出精光,其中一个孩子迎上来,壮大胆子道 “从河里上来的,都去六婆家吃” “好,能带我们去么”汤皖又问道。 孩子们没说话,用手指着前方,一窝蜂的往前走,在前面行走带路,汤皖则是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从河堤转个弯,走到了一条阴暗潮湿的巷子里,顺着瓦片往下落的水滴溅在地面,炸出一朵朵水花。 孩子们无所顾忌,轰隆隆的冲向前方,嘴里大声喊着: “六婆,六婆,有客人来吃面了” 汤皖捂着头,走了一小段,就看到前面的一家门口摆着一个大炉子,上面放着一口冒着热气的大锅,边上一根竹竿高高挂着一个破布幌子,上面写着六婆面馆。 从店里走出来个老大妈,热情招呼着汤皖和大牛进去,里面只放着两张桌子,大牛知道先生爱干净,一把坐过去,用屁股来回蹭几下。 汤皖则是没那么多讲究,也没去大牛那里,直接就坐下了,问道: “有什么面” “羊肉,牛头,猪肉杂碎都有” 汤皖想了下,道: “来两碗羊肉面。” “诶” 六婆一边答应着,一边从门前大锅里拿出一个冒着热气的茶叶蛋,递给了领头的孩子。 可能是刚出锅的茶叶蛋,有些烫手,领头孩子接到手后,先是放在手里,然后又用嘴含住,再放到手里,如此反复。 汤皖觉得不理解,既然烫就放在衣服上呗,况且这样如此反复,从嘴里到手里也不卫生。 只见孩子们乖乖的走到对面墙角蹲下,领头孩子把不烫的茶叶蛋慢慢拨开,蛋壳小心的放在衣服上,然后把茶叶蛋在分 给其他孩子。 自己也得了一小块,小心的捧在手心里,一点一点的舔,舍不得一口吃下去,等舔完了手心,再哆嗦手指,最后才拿起蛋壳仔细的舔一圈。 而其蹲着的孩子们,也都是吃完分到的一点茶叶蛋后,仔细的舔着手心,最后又目光火热的看向了那堆蛋壳。 汤皖重重的呼出一口气,觉得心里堵的慌,莫名的想到这群孩子,与自己小时候何其相似。 把幸运方便面隔着包装袋揉碎,调味包一股脑的倒里面,在使劲的摇晃几下,然后在一点一点倒进嘴里。 吃完了面,还要把残渣倒在手心里,仔细的舔干净,所不同的是,自己是一个人吃一袋,他们是一群孩子吃一个茶叶蛋。 六婆端着两碗面放到桌子上,面上放着大块的羊肉,看的垂涎欲滴,可汤皖只看一眼门外蹲在墙角的孩子们,就没了吃下去的心思。 止不住的眼睛瞥去,脸上也渐渐失去了表情,心里越发的感到难受,这才想起来,这群孩子都是没有穿鞋的,身上也没个像样的衣服穿,可此时已经是南方的12月天气呀。 六婆仿佛是看出了汤皖的心思,寻着汤皖背后的板凳坐下,叹着气道: “他们都是这边上跑船家的孩子,泥猴子一样,每次带客人来吃面,我就给一颗茶叶蛋。” 汤皖回过身来,看着六婆花白的头发,身上围着一条破围裙,面露笑容,正慈祥的看着孩子们,这才恍然大悟道: “原来跟着我们,是打的这个注意呀” 孩子们吃完了分到手的鸡蛋,仔细的舔干净了手心后,又眼巴巴的看向门口冒着热气的大锅,这里面放着很多茶叶蛋,对孩子们而言,有着致命的诱惑。 可即使是再怎么想吃,也都没有逾越规矩一步,就只是蹲在墙角齐齐的看着,但却看的汤皖心痛,想着不过几个孩子而已,便说着: “六婆啊,给孩子们每个人一颗茶叶蛋吧,记在我的账上。” 六婆无奈看了看汤皖,没有起身,而是善意的提醒道: “我看先生是个热心肠的,可怜孩子们,但最好不要这么做。” 汤皖疑惑了,忙问道: “为何” 六婆看着孩子们,笑而不语,然久才怜悯的说道: “都是穷人家的小孩子,也不是每一位客人都是像先生这般热心肠的。” 虽然六婆没有明说,但是汤皖已经明白了是什么意思,想了一下,还是说道: “这样吧,我买10颗茶叶蛋存在这里,以后每次多发一个吧。” 六婆只是点了点头,便吆喝道: “小六子快过来,今天卖了两碗,多给一颗。” 孩子们一听可以多拿一颗,眼睛睁的雪亮,立马跑过来。 哪管什么烫不烫嘴,接过来就往嘴里一含,再放在手里,如此反复,不浪费一丝一毫的汁水。 第八十八章、偶遇高贵(票票) 孩子们又开心的开始分茶叶蛋,就仅仅是多了一枚茶叶蛋而已,便可以让一帮孩子露出欢快的笑容来。 一个个蹲在墙角,目光炙热的盯着手心的茶叶蛋,舔着手心,舔完了就开始哆嗦手指,凡是手指碰到茶叶蛋的地方,都要仔细哆嗦一遍。 汤皖渐渐看的入了神,眼睛里凭空多出了一副画面,天空正飘着鹅毛般的大雪,一只只小兔子挨个趴在雪地里。 从布袋子里倒出一小把干炒面放到手心里,也是这般仔细的舔着,生怕遗漏了一丝一毫,渴了就抓一把雪放进嘴里。 即使环境再怎么艰难,即使敌人再怎么强大,即使不知道是否还会有明天,也无法阻止一只只小兔子吃着干炒面,喝着雪水,露出欢快的笑容。 这跨越36年时空的画面相重合的一刹那,是如此的相似,如此的让人心生悲伤,却如此的令人心生感激,没有他们,哪有后来的我们呢 桌子上的羊肉面冒着腾腾的热气,正对着汤皖的眼睛,渐渐熏红了眼眶,渐渐抿起的嘴角,渐渐再也无法直视孩子们。 “先生,怎么了眼睛不舒服么”大牛停止了吃面,问道。 汤皖抹过头去,挤了挤眼睛,强装微笑着。 “没有,这羊肉面太辣,辣着眼睛了。” 草草的喝了几口汤,吃了几口面,止住了情绪,便起身付钱,多付了十枚茶叶蛋的钱,又看向那群正在舔手指的孩子。 “六婆啊,这羊肉有些膻味,我吃不惯的。” 六婆转过身来,顺着汤皖的眼神看去,瞬间明了,于是又从别的地方拿出两个大包子来,恭敬道: “倒是让先生白花钱了,老婆子手艺不好,还请见谅,这里有两个大包子,就当是赔罪了。” 汤皖怔了怔,最终还是接过六婆手里的大包子,临走时,趁着六婆不注意,偷偷放了几枚铜板在大锅盖子上,便匆匆离去。 汤皖是逃着离开这个巷子的,只是可怜了大牛,也没吃上几口,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怕是肚子饿的很,于是递过去一个大包子。 一人就着一个大包子,边走边啃,顾不得屋檐落下的水滴,等走到巷子口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六婆的吆喝声。 “客人走了,留了不少面,快分了吃。” “哦有面吃咯” 孩子们瞪大了眼睛,一跃而起,欢呼着往面馆里跑去。 汤皖和大牛走在泥泞的河堤上,此时的太阳高照,连吹来的河风都变得温柔了许多,一口咬在大包子上,享受着这世间的“顶级美味”,忽而没头绪的问道: “大牛,大包子和羊肉面哪个好吃” 大牛看着先生,摸了摸脑袋,憨厚道: “当然是羊肉面啦” “真是个棒槌” 汤皖没好气的笑骂道。 没去管一脸懵逼的大牛,拿出地图,顺着路线指引的方向,继续往前走。 没过一会便隐隐约约的看见,远处的河面突然变的开阔了许多,一座黑色的钢铁大桥横跨苏州河两岸。 随着离大桥越近,路也不再泥泞了,取而代之的是水泥路面,低矮的破棚户区也没了,变成了一座座洋房,偶尔还能听到汽车的鸣笛声。 汤皖就站在岗亭前,回望来时的路,依旧是那么的泥泞,路上的小水坑还反着光,而前方的路则变得突然平坦开阔许多。 正在这时候,岗亭里走出来两个背着枪的侍卫,拦着了去路,见汤皖身着长衫,后面带有仆从,态度还算恭敬。 “先生,前方正在私人聚会,麻烦先生换条路。” 汤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眼看着大桥就在前方不远处,被拦住了不说,关键也不知道其他路啊,地图上就标着一条路。 忍着心里的郁闷,咨询道: “你知道还有其他什么路,能绕过去么” 侍卫接过地图,耐着性子,用笔在地图上重新画出一条线路,汤皖接过来一看,顿时气的想骂街,指着一条街道,质问道: “这里为什么不让走,非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侍卫看强汤皖手指的地方,无奈道: “先生,这里是洋人居住区,中国人是不能入内的” 这一句立马点燃了汤皖心里的火药桶,看向左手边,不远处的那片红白小洋楼,冷言冷语道: “我从未听说划河堤为私人领地的,最好给我一个交待,否则我不介意采取一些手段,我知道你们是侍卫,做不了主,去里面问问能做主的人, 再来回复我。” 汤皖就站在岸边,死死的瞪着湖面,压抑着心里的愤怒,渐渐的转化为悲哀,莫大的悲哀。 浑身的无助感,和无力感趁虚而入,只得呆呆的看着岸堤上的绿植,看向远处的货运码头,以及行驶的来往船只。 正午阳光照的苏州河水面波光粼粼的,河边还有一些草在河水中四处摇曳,远处的水面倒映着钢铁大桥的影子来,遮住了河流的一角。 再搭配河岸两边干净的洁白水泥护栏,干净整洁的地面,以及河岸上的葱郁绿植,这便是一处精致的滨湖公园。 而眼前的这些美景都无法让汤皖释怀,过来一会儿,便瞧见那个前去询问的侍卫回来了,朝着这边举手示意放人过去。 汤皖临走时又看了一眼那片红白小洋楼和眼前的这个岗亭,像是要把它们永远的刻在心里。 随着汤皖往公园里面深入,渐渐的听到了音乐声,说话声,以及欢笑声,走过一片遮挡的绿植,便看到公园里的人正在开着arty。 一条长桌上摆满了水果,餐点,酒类,高脚杯等餐具,边上有专门的侍者在服务。 金发碧眼的洋人女子正牵着一个洋人小孩,手指着河对岸的码头,在说些什么。 长衫者也与细长辫子者靠在栏杆上,一边享受午后阳光,一边在侃侃而谈。 穿着旗袍,头发卷起的时尚女郎正手举着一个高脚杯,与洋人喝着褐色的红酒。 音乐的正中央,有几对正在跳舞的男女,蹦过来,蹦过去的,在汤皖看来煞是好笑。 第八十九章、包子与大蒜 这个公园里的气氛是如此的高端,迷人,祥和,却因一个身着长衫,满脸怒气,衣襟沾满泥土的年轻人,带着一个仆人的到来,打破了平静。 面对着四面八方袭来的诸多眼光,有不解,有迷惑,有鄙视的。 汤皖自是怡然不惧的,挺直了脊梁步入其中,正要穿过众人之间。 一个身着华衫的长者问道: “年轻人,从哪里来” 汤皖迎上长者的目光,指了指身后,冷笑道: “从后面来。” “怪不得” 顺着长者的目光,汤皖往自己腿脚看去,已然是沾满了烂泥巴,干净的地面也留下了两串泥泞的脚印,与周围的整洁地面显得格格不入。 边上的长衫者眯了眯眼睛,又忽然问道: “先生,在哪里高就” 汤皖随即瞥了一眼,道: “北京大学教书的。” “原来是北大教授” 在场所有听到的,又都齐刷刷的看着汤皖,随后便向汤皖低头行礼,汤皖自然也向众人回礼。 便又听到旁边一个身着长衫的,热切的问道: “先生可识得辜汤生” “辜汤生,辜教授大名如雷贯耳,岂能不识” “那汤皖之先生,可有见到” 汤皖暗道好笑: “皖之先生亦是大名鼎鼎,自然识的。” 这时,走过来一位旗袍女郎,身材妙曼,长发披肩,打扮的颇为时尚,先是款款行礼,而后道: “先生,听说无题是皖之先生为一痴情而不可得女子所作,可有此事” 汤皖心里先是一阵翻滚,而后一阵无语,这就强行给按上一个暗恋的名头了 而后似是沉思,片刻之后才确信道: “绝无此事” “不过听皖之先生曾说过,是为其好友钱玄先生而作。” 汤皖特意没有报钱玄的字,而是大名,毕竟这时候德潜先生名气还不够大。 旗袍女郎不由得有些沮丧,款款行礼致谢道: “谢谢先生” 休息了一会,闲聊了几句,汤皖便准备离开此地,实在是没心情与这些人闲聊扯皮,越是待的久,越是能感受到来自背后的罪恶感。 这时,一位侍者端过来一杯水走过来,就听见华衫长者举手示意。 汤皖也不推辞,低头礼后,便接过水来,“咕咚”就是一口下肚。 趁着喝水的功夫,又从大牛包袱里拿出还有一小半的大包子,当着众人的面,便开始啃了起来。 有人笑道: “先生这是没吃饭么” 汤皖斜眼看过去,慢悠悠的说道: “刚走路还不感到饿,休息舒服了反倒饿得慌,吃完包子刚好抵饿。” 华衫长者指着那边的餐点,道: “那边有自助餐点,可以任意拿取” 汤皖都没去看,便说道: “那些精美的食物可不是天天能吃到的,而我这个大包子可是想吃就吃的。” 这个回答引来了一片笑声,汤皖丝毫不觉得尴尬,面无惧色,继续就着水,啃包子,反而怡然自得。 最后一口水喝完,包子也刚好吃完,用大牛递上的手绢擦了擦手,便听到长衫者问道: “先生高人风范,不知道如何称呼” 汤皖先是笑而不语,而后想道,若自己是一个普通人,此刻怕就不是这个待遇了吧,于是恶趣味道: “鄙人姓唐,名豫才” 这个时候迅哥儿也不出名,所以汤皖用起来非常放心,任谁也不会把唐豫才与汤皖联系到一起来。 长衫者先是敬礼,而后道: “不知豫才先生,于北大教授哪一科” 汤皖随口答道: “国际关系,和皖之先生同科。” 主要这个是新学科,国内大学还没有开设,万一说别的,扯到别人的专业上来,容易出洋相。 汤皖站起身来,吃完了包子,也不感到饿,正是赶路的好时候,准备离开这里。 便又听到一个中文说的不怎么地道的洋人问道: “汤皖文章,你知道么” 汤皖顺着声音看去,原来是那个喝红酒的洋人,这会正脸红,看来被旗袍女郎照顾的挺好,随后道: “自然 知道,我俩教授同一科。” “真是太好了,还有后续的关于文章脚盆鸡的吗” 中文的强大之处在此得以体现,联系上下文后,汤皖先暂时放下成见,果断叹息且悲怨着,一脸沮丧的样子。 “诶” “当然有,因为戳穿了脚盆鸡的阴谋,所以脚盆鸡人威胁汤皖先生,不让发。” 汤皖口齿清晰,一字一句的说出来,生怕洋人听不清,明白意思的洋人顿时,生气的骂道: “fuck我同意汤皖看法,回去报告上级。” 虽然是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洋人,但只要有一线机会,汤皖都不想放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谁让现实如此呢。 汤皖的回答惹来了众人的小声议论,不远处的坐着一圈洋人,也都在低声私语,似乎对这个很感兴趣。 回头朝华丽长者低头行礼道: “鄙人还有急事,便不再逗留,感谢赠水之情。” 汤皖没有丝毫留恋的拜别了这个高贵的圈子,甚至心里反而轻松了许多,再怎么精美的食物,也比不过一颗小小的茶叶蛋啊。 于是猛吸几口气,稳住心态,朝着不远处的钢铁大桥走去,只是口又有点渴了,后悔没多要一杯水。 苏州河北岸的大堤让汤皖陷入了恍惚,一个贫穷与安逸同时存在,却又好像同时不存在的地方。 像是有高墙隔开,又像是没有高墙隔开的两个极端,却又同时存在着,这大抵便是这个时代的特色吧。 这座他国之城是建立在中国老百姓的身躯上的,被压迫着的,却也被嫌弃着的,可真是蛮横不讲理呀。 所以啊,汤皖一边行走,一边思考,最终得出一个结论:这个时代需要钱玄和迅哥儿这样的人,需要他们的呐喊,需要他们的热血,让被压迫的人翻身,让吃人的人吐出来。 第九十章、扛货的汉子 汤皖目视着前方,行人越来越多,都是要去对岸的,于是放慢了脚步,紧随其后。 钢铁架构的大桥威风凛凛的横跨苏州河两岸,桥上行人来往,车水马龙,一派繁华的盛世景象。 莫名的让汤皖想到曾经看过的一个电视剧,里面女主角好像就是从这个桥上跳下去的。 苏州河迎面吹来的风,撞在钢铁桥架上,发出“噹噹”的盛世乐章,与拉黄包车师傅上坡发出的低沉嘶吼声,相互配合,这大概便是这座他国之城繁华的秘密之一了。 汤皖排着队,与大牛跟随着人群依次踏上了大桥,向苏州河的两岸放眼看去,这一刻像是在旅游一样。 仿佛泥泞的河堤,破旧的小巷,低矮的棚户区,孩子们手心的茶叶蛋,已然成为了昨日的历史。 甚至来不及追忆,便被后面的人群推着往河对岸走去,走至中央,便听到一声声壮汉铿锵有力的大吼声,从桥下传来,逐渐变得清晰可闻。 等过了大桥,才发现,原来边上是一处货运码头,行驶在黄浦江的大船无法进入苏州河,只能用小木船慢慢往里面搬运,再从这个码头上岸,送到城市各个角落。 之前在苏州河北岸的公园里,被桥身挡住,汤皖看的不清楚,而来到码头这边,则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整个河道上,密麻麻们停满了一艘艘运送物资的小木船,低矮的船身,中间搭着个蓬,有点像南方的乌篷船。 船身两侧搭着竹子做成的架子,大麻布袋便放在这些架子上,压的船舷与水面齐平,惊的汤皖一身的冷汗。 从这里往苏州河东边看去,小木船并列着行驶,前头接着后头,一眼看不到尾,远处的木船只能看到一根高高的竹竿竖起来。 老练的船夫却深谙此道,只是手抄一根大浆,便可让船只在拥堵的河里灵活前行,并且大声的呼喊着,提醒同行,免得与之相撞。 平底木船吃水量比较小,每下一个大麻布袋货物,船身都会左右摇晃一下,因此站在船上卸货的汉子就要有比较扎实的基本功。 码头上站着一个穿黑色衣服的人,手持着一根鞭子,正在四处巡视着,动不动就破口大骂,用鞭子抽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而与黑色衣服不同的是,抗麻布袋的汉子,上身穿着白色短褂,肩膀上搭一条毛巾,露出两条黝黑的胳膊。 下身穿着一条宽松的裤子,用一条白布带系着,露出脚脖子,赤着脚踩在水泥地上。 在船前弓着背部,麻布袋被卸货的人员拎着四角,轻轻的移到汉子背上,一瞬间,货物的重量就全部压的汉子的身上。 可能是汉子太累了,一时间被压的有些走不动路,便就看到鞭子准确无误的抽在汉子脚边。 “啪” “能不能干,不能干滚蛋”黑色衣服用充满戾气的语气说道。 汉子咬着牙,红着脸,脖子上青筋凸起,胸口顶着一口气,慢慢直起双腿,抬起头来,大呵一声: “起” 同行们便都一起加油助威,跟着喊的震天响。 “起” 汉子右手扶着麻布袋,左手托着,双腿踉踉跄跄的迈开,一步一步朝前方走去,每走一步就留下一个湿漉漉的脚印。 黑衣服的人鹰眼般盯着这些扛货的汉子,手里的鞭子随时待命,稍有失误,便能听见鞭子声响起。 “啪” “下一个,快点” 前面的汉子扛着一个麻布袋刚走,后面的汉子就立刻做好了扛货的准备,这个汉子身材矮小,光着上半身,露出古铜色的皮肤。 咬着牙齿,腮帮子绷紧,接下一个麻布袋,猛吸一口气,憋在胸口,慢慢的直起双腿,一气呵成,嘶吼一声: “雄起” 同行们紧随其后高喊: “雄起” 由于身材矮小,汉子上半身被麻布袋笼罩着,只露出一个头来,终于是走到了岸堤台阶前面,左手拿着毛巾往嘴里一塞,咬的毛巾“嘎吱”响。 豆大汗水慢慢从额头流下来,侵入眼睛里,腌的眼角生疼,来不及擦掉汗水,便弓着腰一步一步踩着台阶往上爬。 大概有二十多级台阶,这个矮小的汉子硬是一个人,扛着比自己还重的大麻布袋,咬着牙一步一步走完,然后侧腰扔到河堤上的板车里。 汉子从嘴里拿出毛巾,牙齿印清晰可见,刚有空擦掉脸上的汗水,便听到岸堤上一个黑色衣服,挥舞着鞭子抽在汉子身旁的地上。 “啪”鞭子声又响起。 “赶紧下去,别挡路” 汉子斜瞪着黑色衣服,敢怒不敢言,咬着牙,便又匆匆下了码头,准备抗下一个麻布袋。 汤皖在岸堤上目睹着码头发生的一切,心里既感到心酸又感到愤怒,眼光不由得飘向了斜对岸的高贵公园。 不过大几百米的距离,一个是手提高脚杯,品着高档红酒的人,一个是扛着麻布袋,忍气吞声的人。 这些人品尝的不是红酒,而是这个世间的灾难,事实上,他们的高高在上与麻木不仁才是这个时代最大的灾难。 码头上的每一声“雄起”,都汤皖感到窒息,觉得心灵遭到重击,每听到鞭子声响起,便觉得灵魂在遭受鞭挞。 在新世纪的汤皖眼中,这些码头上抗麻布袋的工人,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是这个时代最可爱的人。 每次扛货的大呵声是他们对这个时代的责骂,而每一次迈动的脚步,则是对依附于自己的人的负责。 正当汤皖于疼痛和悲愤之间时,便又看到木船下方抗麻布袋的变成了两个人,高大的在扛着麻布袋前行,另一个在后面托着。 可能是麻布袋太重,即使是两个人,扛起来也有些吃力,汤皖正担心着,不出意外的又听到了鞭子连响两声。 俩人只好提着颤抖的双腿,使出全身的力气,加快脚步走等到了台阶那里,另一个便改用肩膀顶住麻布袋的下方,两人一前一后的艰难的爬着台阶。 “t快点,没吃饭,两个不如人家一个,不能干赶快滚,有的是能干的。” 岸堤上的黑色衣服,拖着一根鞭子,居高临下,用恶毒的言语骂着。 两人用尽力气,才爬到岸堤上,汤皖这才看清楚,这是两个青涩稚嫩的脸庞,和大牛一般大小。汗水糊住了眼睛,便用抓着麻布袋的手胡乱的往脸上一抹,黑一块,白一块就这样遮住了青涩和稚嫩的脸,混在这一帮工人中间。 等到装车的那一瞬间,后面的人脚滑了一下,眼看整个人就要从台阶往下滚。 汤皖猛地一起身,窜到那个人的后面,用腹部顶住了,大牛赶紧上前帮忙,把前面少年背上的麻布袋卸到车上,这才免了一场事故。 第九十一章、码头冲突(求月票) 边上的黑色衣服脸色随之一变,手里的鞭子在半空中撕裂了空气,抽向后面这个脚滑的少年,情急之下,汤皖赶紧向前一步,斜着身子,用背部护着这个少年。 细长的鞭子重重的抽在汤皖的背上,发出“啪”的一声,强忍着没有发出痛苦的惨叫,但是背部火辣辣的疼痛感却造成了一瞬间的窒息。 “草拟玛的,害的劳资输钱,抽” 话还没说完,就见大牛冲上去就是一脚,直踹在持鞭子之人的胸口,便看到那人至少向后飞了两三米,重重的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哀嚎着。 见岸堤上发生打架,前后左右,一时间跑过来两三个手拿鞭子的人,骂道: “真t没长眼,敢动劳资的场子,给我打” 眼看着争执就要变成打架,边上的无关人员迅速撤到一旁,饶有兴致的驻足观看着。 大概这样的场景,每天都会在沪市的各个角落上演吧,因此见惯不惯了,索性当成一个节目来看。 汤皖刚从疼痛中恢复来,便看到大牛放下了包袱,卷起袖子,没有多余的话。 从岸堤边摸了半块板砖,便冲向那两个持着鞭子的人,一脸凶狠的大牛吓得那两人后退了几步,收回了挥到半空中的鞭子,急着道: “兄弟,哪条道上的” 大牛也不说话,只是虎视眈眈的盯着两人,手握着半块板砖,随时都有可能丢出去。 而被大牛一脚踹翻在地的那个人,到现在还没能站起来,一直在哀嚎着,给了两人极大的震撼。 而这边的两个少年人,则是迅速冲向了另一个拿鞭子的,不多久便把这个人牢牢的按在地上,制服了。 “想t找死是吧,俩狗日的,迟早砍了你” 汤皖没去管被按在地上的人,扯了扯背后的衣服,走向那两人,怒道: “你们在拿这些工人抗货有没有摔倒打赌” 这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眼前这个身穿长衫,带着凶悍奴仆的人是什么底细,一时没开口,也没回答,只是对峙着。 岸堤上的冲突也传到了码头上,工人们都驻足望着,没有一人敢发声,倒是围观的人里面,有人提示道: “他们是给刀疤脸老四看场子的,经常打赌这些工人上台阶会不会摔跟头,摔倒赢5个铜板,滚下去赢10个,没摔输1个。” 汤皖心里瞬间火大,大骂道: “冲着同胞装狠,你们还是人么有本事冲洋人发生狠去。” 这两人自知理亏,即使被当面骂,奈何势不如人,只好拿着鞭子佯装作势,心里已经在想点子了。 感受着身后火辣辣的疼,又看了眼码头上讨生活的工人,强忍着怒气,威胁到: “你们的人抽了我一鞭子,我的人给了一脚,就此两清。” “若是以后我再看到你们拿工人打赌,定不饶你,送你进黄浦江喂鱼也不是什么难事。” 那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没说话便放下了鞭子,而大牛还在举着板砖,直到听见先生呼喊,才慢慢放下。 这边的两人也从放开了按在地上的人,年纪稍长的哥哥迅速跑到汤皖这里来,愧疚道: “对不起先生,我弟弟惹事,连累你了” 汤皖下意识的想回首看一眼伤口,却是没看到,被衣服隔住了,虽然背后传来灼热的疼痛感,但还是道: “没事” “先生要不去我家吧,您着衣服破了,我给你缝补”哥哥低着头,越说越紧张,慢慢的就没了声音。 汤皖怕自己走后,这两个少年人吃亏,便答应了,不如先带走,在做打算吧,只是这后背的伤口着实疼的厉害,怕是皮肤都烂了。 其实也不想把事态扩大,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对方的人赶来了,自己肯定是要吃亏的,于是从包袱里拿出一件脏衣服就披在后背上。 汤皖跟在这俩人后面,走了一会,见背后没人追来,才停下来喘口气,兄弟俩看着眼前的先生,平白无故挨了一鞭子,心里过意不去,连忙行礼道: “先生,这是我弟弟,我们兄弟俩给您添麻烦了。” 这会后背已经好多了,只要不扯动伤口,便没什么疼痛感,看着两个一脸愧疚的青年人,笑道: “不是什么大事。” 年纪稍次的弟弟低着头,像是犯了错的孩子,而哥哥则是先安抚了一下,然后道: “先生先去我家吧,处理一下伤口。” “好” 这个时代是没有抗生素和消炎药 的,要是伤口发炎了就要出大事,所以汤皖赶紧跟着两个兄弟俩,只是这走动的时候,伤口便又开始疼了。 走了好大一会,七拐八拐的进入了一个弄堂里,兄弟俩站在门前,踌躇了一会,还是哥哥敲响了大门。 “咚咚” 汤皖听见了有门打开的声音,而后又传来了一个小女孩的惊呼声。 “是哥哥,一定是哥哥回来了。” 院门被迅速打开,一个穿着传统旗袍的女子,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出来了,看到是兄弟俩,分外的惊喜道: “遐延,遐乔,你们回来啦。” 兄弟俩都是只低着头,有些手足无措,最后还是哥哥从牙缝里吐出一个字来。 “嗯” 然后哥哥有些难堪道: “刚刚差点出事,是这位先生救了我们俩,还受了伤,所以才” 即使后面话不说,这名女子也已经明白过来了,赶忙看向距离兄弟俩几米远的汤皖,紧张的两手握在一起,连连歉意到: “先生,实在抱歉,我这俩孩子给您添麻烦了。” “遐延,遐乔,赶紧请先生进来,处理伤口。” 这是个三个房间的小院子,地上打扫的很干净,空余的地方还种了一些花花草草,院子中还有一个石桌,四周有四个石凳子,给汤皖一种颇为熟悉的感觉。 汤皖跟着兄弟俩进了中间的正屋,寻了一个椅子坐下,环顾一圈,入眼所到之处,皆是普普通通的家庭陈设。 但胜在摆放整齐,干净整洁,或许是烧了檀香的缘故吧,整间屋子里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由此可见,这个家的女主人是个生活精致的。 第九十二章、遐乔 慢慢的拿掉后背上披着的衣服,可能是被血迹浸透了,干涸之后,把衣服和伤口粘了一起,从后背传来一股钻心的疼。 汤皖用胳膊顶着大腿,低头咬着牙关,想着长痛不如短痛,用左手一把掀开后背上的衣服,疼的发出一声低沉的痛苦声。 刚好女主人从房间里出来,提着一个小药箱,便看到汤皖背上的衣物上,有一条的狭长的口子,这会正在流着血,赶紧上前来,拿着纱布擦拭。 想到这位素未蒙面的先生,为了两个孩子受了如此重的伤,女主人便心里一阵后怕 随即侧过脸去,安排道: “遐延,赶紧去找你父亲回来” “遐乔,去厨房打一盆热水” 大牛在一旁时不时地低头和抬头,紧张兮兮的盯着先生的背部看,在大牛心里,多么希望这个伤口是在自己身上。 汤皖当然知道大牛的心思,恐怕此刻正在自责,于是催促道: “去拿一件干净的衣服来” 大牛默默卸下背上包袱,从里面取出一件干净的长衫,递到先生手里,然后便是手足无措的站着。 “坐着呀,这么大个子,站着挡光,影响处理伤口。”汤皖吓唬道。 大牛一听会影响处理伤口,蹭的一下就闪到一边去,看的汤皖心里又笑骂道: “真是个棒槌” 应该是伤口的边缘流的血干涸,粘透了里面的衣服,女主人无法隔着衣服清理,便无奈道: “先生,里面的伤口无法清理,这” 确实有些尴尬,男主人不在家,又不能脱光衣服,这个时代的人还是非常注重这一点的,理应避嫌的。 汤皖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想到看过的一些电视剧里面的画面,建议道: “用剪刀,把衣服剪开吧,反正是已经沾了血迹的。” “可是,这么好的衣服,这”女主人犹豫道。 这一件长衫外加里面的衣服,却是还值一些钱的,但是与小命比起来,就不值一提了,道: “没事,只管剪开吧,先处理伤口要紧” 女主人又去房里拿了一把剪刀来,刚好遐乔端着一盆热水来,俩人配合着,一点一点剪开伤口处的衣服。 这是一条狭长的伤口,大概十几公分长,鞭子的力道太大,导致伤口边缘处都往外翻,随着衣服的扯动,不免会扯到伤口,疼的汤皖不由的倒吸一口冷气。 “先生忍着点,马上就好”女主人一边仔细的清理,一边尽量不扯到皮肉。 汤皖点点头,继续忍受着,不多久,便感觉到伤口凉丝丝的,随后女主人拿出一瓶药,拔开塞子,停了一下,说: “先生,在忍耐一下,上点药,包扎一下就好了。” 汤皖大口吸了一口气,沉在腹部,随即又点了点头,女主人把药粉均匀的涂抹在伤口上,立马剧烈的疼痛感便又直钻脑门,五官都扭曲了,五指都抓邹了桌布。 快速的换着气,过了小一会儿,疼痛感才逐渐消失,而汤皖的脸上已经布满的冷汗,渐渐松掉咬着的牙关。 女主人收拾了药箱,往房里去,遐乔在笨手笨脚的倒茶,活脱脱一个小孩子的秉性,甚是有喜悦感。 于是汤皖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遐延端着一杯茶,嘟囔着嘴巴,低着头,一副做了坏事的样子,懊悔道: “我叫程遐乔” 看着眼前的这个低着头的青年,汤皖微笑着伸出手,介绍自己。 “你好,程遐乔,我叫汤皖。” 遐乔猛地抬起头,撒开汤皖的手,往后退了几步,瞪着两个圆圆的大眼珠子,张成一形的嘴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惊呼道: “先生便是,北大的皖之先生” 遐乔今年才13岁而已,之前一直在老家生活,今年才随着哥哥来的沪市,这个年纪正是好奇一切事物的时候。 尤其是汤皖发表在新年轻上的环球地理,那可是遐乔最爱看的,因此对汤皖这个名字分外熟悉。 看着遐乔一脸惊讶,汤皖又笑了笑,点了点头。 刚好女主人从房里出来,遐乔立马跑过去,拉着衣袖,一脸激动的表情溢于言表,连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 “姨妈,这是北北大的皖之先生。” 遐乔的窘态逗得汤皖会心一笑,而后站起身来,正式感谢女主人说道: “我叫汤皖,谢谢你帮我处理伤口。” 女主人似乎有些不太确信,惊讶的双手在身上莫名的蹭了蹭,紧紧的盯着汤皖看。 自己的丈夫经常挂在嘴边念叨的皖之先生,竟然就在眼前,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之外了,一时间,语塞了。 稍过片刻,才从惊讶中反应过来,热情招呼道: “不用谢,不用谢,啊真是皖之先生啊” “我我叫君嫚,我丈夫是程仲浦,他一直在嘴边念叨您呢” “嗯” 这回轮到汤皖惊讶了,世界上没这么巧的事情吧,还没去新年轻杂志社,就到了仲浦先生的家里来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呀。 又想到自己不过是在码头随手帮的兄弟俩,竟然是仲浦先生的孩子,不由得笑了出来,随后向君嫚低头行礼,开玩笑道: “本来还打算去杂志社找仲浦先生的,没想倒节省了一趟路程,既然如此,我便借宝地,恭候了” 君嫚还在仔细打量着汤皖,不免想到皖之先生为俩孩子受的伤,一时竟心生内疚的很,毕竟自己是这俩孩子的姨妈,也没尽到应尽的责任。 此时,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感谢话来,便只得往杯子里续水,招呼道: “皖之先生先坐着,喝会茶,他们父子俩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汤皖笑道。 君嫚露着盈盈微笑,朝着汤皖先是致了个礼,而后叮嘱遐乔道: “陪着先生坐会,我去买些菜回来。” 遐乔原本活脱脱的性子,这会却是有些紧张的不敢坐,抿着嘴低着头,又时不时的偷偷打量着,总觉得这件事情太神奇了。 见状,汤皖便取笑道: “我脸上长花了么” “没有”遐乔脱口而出。 “没有,你盯着我做什么呢” “我我只是”遐乔又开始变得结结巴巴。 第九十三章、一个父亲的诚挚感激 汤皖越发的觉得遐乔可爱,指着远处的椅子说着: “站着不嫌累啊,坐着说话。” “哦” 遐乔搬了一把椅子,规规矩矩,姿势端在的坐在汤皖面前,就像是学生遇见了来家访的老师这般拘谨。 汤皖想起码头上兄弟俩抗麻布袋的一幕,估摸着遐乔看着也不过十三四岁,遐延也不到二十,就干这么累的活,却是从心底里生出担心来。 “码头上,抗货那么累的活,你们兄弟俩能干的下来么” 遐乔撇撇嘴,犹豫了片刻,才委屈道: “当然累啊,白天干活,晚上还要读书呢,觉都睡不好。” 这一下就令汤皖好奇心大增,脑子里仔细回顾历史书上关于仲浦先生的事迹,却没有找到任何关于家庭的事迹。 从一个成年人的心理出发,心疼道: “你们还这么小,你父亲怎么舍得” “我和哥哥不住家里的,身上没钱,又找不着其他的工作,就只能先在码头干着。”遐乔犹豫着道。 汤皖陷入了沉思,这里面必定有隐情,但涉及到别人家事,要是再打听下去,便是极不礼貌的。 便又岔开话题,问道: “那你们兄弟俩住哪呢” “住在亚东图书馆” “可是孟邹先生办的亚东图书馆” 遐乔用力的掂量点头,兴奋道: “孟邹先生不但让我们住,还让我们免费看书,那里面还多好多书。我就是在那里,读到了先生的环球世界。” 原来如此,汤皖明白了,仲浦先生是在私下里偷偷关照这俩个孩子,只是不说而已,或许是有别的打算吧 环球地理一共十二章,最新的一期新年轻已经刊登到了第九章,遐乔第一时间就在亚东图书馆里读到了,特别是对里面的月球,太空等充满了兴趣。 刚好原作者就在眼前,遐乔便不断的问一些充满着想象力,天马行空般的问题。而汤皖却没有任何取笑或者推辞,而是一本正经的解释着。 比如:“月亮上是什么样子的” 汤皖便答道:“月亮表面是一片荒芜之地,没有任何生物,但是也有高山,平原,盆地。” “那可以种菜么” “因为没有水和空气,所以不能种菜。” “没有水,空气和菜,那我们去了怎么生活” “可以建一个月球基地呀,去的时候把水,空气,和菜都带上。” 遐乔一连问了好多个问题,汤皖都一一解答完毕,突然院子门传来了声响,就听见遐乔站起来,高兴道: “一定是我哥和父亲回来了。” 着急的跑去开门,汤皖慢慢站起身,走到门外,仔细看着院子入口处,随着遐乔拉开院子大门,两个身影映入汤皖的眼帘。 汤皖在来时的路上,想过好多个与仲浦先生第一次相见的场景,唯独没有想到自己与先生的一次相见会是以这样出人意料的方式。 仲浦先生个子中等,身着一身青色长衫,应该是之前留过辫子的缘故,头发往后背,露出高高的发际线。 先生的眼神很清澈,似乎这世间的一切浑浊,都无法逃脱,配合着青色长衫,透露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儒雅。 先生是匆忙着赶回家的,一进院门便看到有个青年人正在对着自己微笑,出于本能的反应,立马回以一个微笑。 然后便听到了遐乔激动的说道: “父亲父亲这是北大的皖之先生。” 仲浦先生愣了一下,而后只是微笑的更灿烂一些,久久的站立在原地,仔细的打量着这个自己一直想见的人。 汤皖默默无语,仔细的朝着仲浦先生弯腰鞠躬致礼,向这个历史书中走出来的人致礼,完全出自于内心尊重的致礼 仲浦先生也是一样,向着汤皖弯腰鞠躬致礼,礼毕后,大步向前迈着,走至跟前。 “皖之先生大名,我可是心心念之,虽是第一次见面,但却是神交已久,熟悉的很呐” 自从第一次收到汤皖的投稿开始,仲浦先生便一直留意着汤皖的动静,后来发生了著名的北大论战,就想着什么时候能见一面。 直到最近汤皖又发表了一片关于r国的文章,于是仲浦先生想见见汤皖的心思就更加强烈了。 恰巧汤皖也是一样,一直对仲浦先生怀有崇高的敬意,一想起诸多光辉事迹,就心生敬意。 “我也是一样,对于仲浦先生,时时 心系,所以这不就来了么”汤皖道。 这边的遐延,看着汤皖露出不可置信的目光,连忙跑上前去,恭敬的行礼,手足无措的,都忘了说话。 遐乔取笑哥哥,开心道: “原来大哥和我一样啊,我刚开始得知,也是惊的不知道说话的。哈哈” 仲浦先生连忙邀请汤皖进屋,然后挥手落座,亲自斟茶,而后看向两个儿子,嘱咐道: “遐延,遐乔,快去杂志社,告诉孟邹叔叔和白沙先生,就说首都的皖之先生在我家,记得带上好酒” 汤皖立刻打趣道: “哈哈” “仲浦先生好算计,怕是盯着孟邹兄的好酒有些日子了吧 给汤皖需完茶水,又给自己到了一杯后,才做到对面,道: “诶这么是算计呢” “孟邹兄去了首都,住你哪儿,这个人情是要还的,我不过沾了皖之兄的光而已。” 随后站起身来,手举茶杯,诚挚道: “皖之兄,这会儿没有酒,我便以茶代酒” 汤皖站起来,想示意不用客气,哪知仲浦先生却执意如此,一想到今日差点酿成的悲剧,仲浦先生就心生后怕和巨大得内疚感。 当听到遐延来杂志社找自己,并且告诉实情时,便立即往家赶,想当面亲自表达谢意。 “皖之兄,趁着这俩孩子不在,你且听我说完” “这是一个父亲的诚挚感激,请务必接受。” 说到这,仲浦先生着实有些难受,继续吐露着心声。 “听遐延说了事情的经过,我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要是遐乔整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出了什么事,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汤皖没有再多说话,接过仲浦先生递来的茶,喝了一口,而后两人坐下,仲浦先生就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道: “不怕皖之兄笑话,这么些年一直躲躲藏藏,俩孩子从小长到,我都没怎么关心过,实在没有做到一个父亲的责任啊” “遐延一直对我有意见,我能理解他,就想着接来沪市,时间久了便能消除隔阂,结果这孩子也不和我们一起住,白天就打工,晚上还上课。” “我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这回差点出事,倒也让我下定了决心,以后不准他们兄弟俩出去打工,只管安心读书。” 第九十四章、处境艰难 在这之前,仲浦先生曾五次去r国避难,被清正负谐音通缉,被大头派人抄家。有一次大头派人来抓仲浦先生的家人,结果没抓到遐延和遐乔,就抓了遐延的堂兄弟,以至于白白坐了四年牢狱。 后来仲浦先生的父亲去世,家人送信要他回来,最终也是没有回去,因此遐延和遐乔对仲浦先生怨念极深。 即使俩兄弟来了沪市,也坚决不和父亲一起生活,不接受一分资助,全靠兄弟俩自食其力,白天码头扛货,晚上学习。 汤皖想了又想,犹豫了又犹豫,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事,但是一想到仲浦先生若真的强迫兄弟俩,只怕是父子隔阂越来越大,于是忍不住建议道: “其实遐延,遐乔这俩孩子真是个好孩子,能吃苦,能虚心求学,在他们这个同龄段可是很少见的。” “但他们这个年级段也正是处于叛逆期,越是不让他们做的事,他们便越会想发设法的去做。” “况且能让他们提前见识见识社会,也是一个好事情,不妨试着换个思路,比如继续走孟邹兄的路子。” “千万不能码头扛货,他们身体还没长好,而且他们俩还识字” 仲浦先生听完后,仔细的思虑着,片刻之后便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之处,感激道: “皖之兄好见识啊,我这一天就欠了两个人情了” “诶这就见怪了,不过是一点个人愚见,我姑且说之,仲浦兄姑且听之,算不得人情之类的。”汤皖推辞道。 仲浦先生连连道谢后,忽而起身朝着屋里喊道: “君嫚君嫚” 一连几声都无人应答,汤皖突然想起来,尴尬道: “仲浦兄,别喊了,我倒是忘了告诉你,尊夫人出去买菜了,得要一会才能回来。” 哪知仲浦先生得意道: “君嫚知我心意啊,刚好与我想法不谋而合,哈哈”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跑到汤皖后面,盯着包扎的好好的地方,愧疚道: “皖之兄,受苦了,这一鞭子是替我挨的呀” 汤皖拉着仲浦先生的衣袖,拖到椅子上坐下,而后指着自己背后的伤,释然道: “一切都是注定的,刚好我路过那里,刚好遇见遐延c遐乔,刚好我接下这一鞭子,刚好来你家里找你。” “所以仲浦兄,切莫再说感谢之类的话了,缘分早已经安排好了” 缘分本来就是个讲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就像是命里注定的一样,谁敢相信一个跨越了百年的人。 在茫茫人海中,刚好在这一天,这个时间点,帮助了自己要寻的人的儿子,就像是被刻意安排的一样,巧之又巧 感慨了一番,结束了这个话题,仲浦先生便又问道: “皖之兄,来沪市之前,怎么也不发封电报,我好去接你呀” “来不及,就忘了发,再说新年轻在沪市这么有名,我稍微一打听就能找到。”汤皖道。 仲浦先生却是犹豫良久,才无奈的叹息道: “诶一言难尽啊” 实际上新年轻目前处境很艰难,今年的9月15号,创刊号才确立,但第一期销量很差劲,出现了亏损。 主要是还是时下国人的的思想接受不了,另外还有诸多复古人士的反对,对杂志进行多重抨击,诋毁,导致在沪市销量不佳。 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没有新颖本土的白话文文章,目前主要的白话文文章是翻译外国文学,和通俗小说,比如鸳鸯蝴蝶派。 而通俗小说此刻是上不了台面的文学,全是一些情情爱爱之类的,广受文人诟病。 因此,当收到汤皖寄过来的环球地理,仲浦先生看完之后,可谓高兴之极,简直是雪中送炭。 后来孟邹去首都特意拜访汤皖,并且说愿意出千字一元的稿费,未尝没有千金买马骨的意思在里面。 即使环球地理的受众很广,通篇白话文也容易理解,但是还是独木难支,提高不了多少杂志的销量,已经刊发了四期,反而亏损越来越大。 群益书社的老板陈子寿已经不想继续出资办杂志了,而亚东图书馆和通俗书社也开始有了情绪。 所以仲浦先生此刻的着急和焦虑,是不为汤皖所知道的,于是汤皖便疑惑问道: “仲浦兄,唉声叹气,是为何呀” 仲浦先生本不想说的,无奈眼下的处境实在是艰难,若是在继续亏损下去,怕是新年轻杂志就要付之一炬了。 刚好汤皖又是个能写白话文文章的, 如果能多几遍像环球地理一般的作品,即使不能止住亏损,能多增加点销量也是好的。 于是便把目前杂志社的处境和遇到的困难一一道出,听完后,汤皖没有及时回复,反倒是沉默的深思着。 心里合计着,有没有可能把新年轻搬去首都的可能,毕竟两地之间相隔太远,来往交流实在不方便。 汤皖沉默的许久,犹豫了许久,才开口道: “仲浦兄,我一直对新年轻的宗旨大佳赞赏。当下国人思想封闭,急需开启民智,因此白话文推广迫在眉睫。” “另外,当前外敌环伺,列强虎视眈眈,尤其是东洋之国,有亡我国家之心” 仲浦先生睁大了眼睛,没想到汤皖的想法与自己如出一辙,刚想说便就看到汤皖继续道: “我们这一代人的责任重大啊” 汤皖这番话说完,仲浦先生心里大为震惊,终于遇到了一个同路人。 想起了自己多年的东奔西走,四处躲藏,为求救国而忙碌的艰难路程,即使是创办杂志,也是到处求人,拉投资,赔脸面。 而国家微弱,外敌入侵,某人竟然不思悔改,还意图复辟,眼看又要大战再起,顿觉的心里五味杂陈,不是个滋味。 连看向汤皖的目光都变得炙热起来,心里顿时翻江倒海,不吐不快。 “皖之兄大义啊,可惜国人愚蒙者何其之多,只盯着眼前的蝇头小利,置国家大义于不顾,多年来,摇尾乞怜,实在可恨” “我以前参加反清运动,以为推倒了旧的,建立一个新的便可,后来才发现大错特错啊” 第九十五章、唯有杜康 汤皖接仲浦先生的话,接着说道: “就像是一栋房子,地基没打扎实,房内装修的再怎么富丽堂皇,也不过是过眼云烟,轻轻一晃便散了” “对”仲浦先生猛的起身来,高声愤慨道: “而新年轻就是为解放国人的思想,开启国人的民智而成立的,这便是在打地基。” 汤皖笑了,看着如此的仲浦先生,不禁想到一句诗句:独秀一枝似火苖,燎原之势遍华烧。 “不瞒仲浦先生,我此次来沪市,便是为了打地基的。” 新年轻的建立是为了打地基,而首都三人组确立的全力推广白话文的路线也是打地基,两个路线一致,因此汤皖把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 没想到仲浦先生听完后,反倒是没了激动之情,而是陷入了深思,脸上多了些欣慰,背过身去,走至门口的位置,忽而转过身来,眼角已经蕴含些许温润。 用满含笑容的面庞对着汤皖,深情道: “我以为这辈子都要一个人前行,却没想到千里之外的首都,已然有了三个同路人,我原来不孤单的” 突如其来的感动,让汤皖的心里彻底没了后退的心思,这一刻再次让汤皖确立了自己来到这个时代的意义。 刚好此时阳光从门口照在仲浦先生身上,便正如汤皖曾经对太炎先生说的,披着光前行的人,仲浦先生显然就是。 回想起这两天的沪市之行,一路上的点点滴滴,一次次的颠覆汤皖的三观,尤其是这座他国之城带来的侮辱。 同胞们的无助且麻木不仁的目光,深深刺痛了汤皖的心灵,特别是亲身站在这个时代,迎面而来的巨大屈辱感,远远不是后世电视和电影的画面所能表达出来的。 于是踏步走到仲浦先生跟前,祝贺道: “恭喜仲浦兄,既然今日能得遇三位同路人,那么明日或者明日之后,便能遇见更多的同路人,正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新年轻一定要办下去。” 仲浦先生大笑道: “好一个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程仲浦曾言二十年不问政事,便是要做这燎原的第一把火,即使烧死我自己,也无怨无悔” “所以仲浦兄,既然新年轻在沪市生存艰难,何不去首都,况且首都文化发达,人才众多,点起火来也方便。”汤皖道。 一个杂志要从一个城市搬到另一个城市,可不是简简单单的说说而已,创刊号要更改,编辑要重新找,收录渠道也要重新开拓,最重要的便是资金来源。 因此仲浦先生没有立马答应,而是在心里仔细衡量,有没有搬去首都的可能 看见仲浦先生正在沉思,汤皖便没有去打扰,而是回到了椅子上,这是个大事情,不是立马就能定下来的。 汤皖给仲浦先生续上茶水,一边喝茶,仲浦先生一边问了汤皖许多在首都的讯息,以及一些社会面貌,自然而然的话题便转到了某人的身上。 “现在首都处于戒严时期,新年轻怕是不好生存。”仲浦先生担心道。 这个问题汤皖仔细思索过,但若只是推广白话文,最多是文人之间的嘴炮,只要不涉及那方面,应当无大事。 况且也无需管某人,那是注定失败的,不久之后就要毙命,当然这话不能明说,否则无法解释,汤皖道: “只做文化圈内部的事情,至于圈外的事情自然有人管,轮不在咱们。” 仲浦先生又开始仔细斟酌,随后又问了很多事情,汤皖都一一如实回答,时间便慢慢过去了。 直到院子门被大力敲响,俩人才停止了交流,便听到院门外孟邹在大喊: “皖之兄,皖之兄,你是不是来了” 汤皖一边高声回复,一边催促门口的大牛去开门。 孟邹似乎很喜欢穿西装,今天也还是这般打扮,一进门看到汤皖要起身迎接。 连忙制止道: “皖之兄,别动,别动,我来了”边说着,便小跑着过来,进入门内,整理了一下仪容,才行礼。 孟邹的这般动作,引得汤皖和仲浦先生发笑,连连站起身来,回礼。 抬头的时候,汤皖才注意到,门外走来的除了遐延,遐乔两兄弟手里提着两瓶酒,还有一个身影在后面。 这便应该是白沙先生了吧,面色从容,眼神中带有一丝忧郁,不紧不慢的走入门内,这才低头行礼。 仲浦先生赶紧招呼众人落座,然后让俩孩子去沏茶,自己则是介绍道: “皖之兄,这位便是我的好友易白沙,白沙先生, 他对你可以充满了兴趣的。” “我对白沙先生之名,也早有耳闻”汤皖道。 白沙先生似乎话不多,但是从此刻略显明亮的眼神可以看的出,也是很高兴的,恭维着。 “皖之先生,如雷贯耳,北大论战,恨不能亲临现场,遗憾” “哈哈哈” 孟邹开心着,向俩人炫耀着道: “嘿嘿当时我是从头到尾,完完整整的看完了,原本以为去首都是个苦差事,没想到却是个肥活。” “诶要不怎么说呢,傻人有傻福呗。”仲浦先生道。 没想到也是个嘴巴不饶人的,莫名的让汤皖想到了迅哥儿,也是这般,明明是夸人的意思,非要拐着弯,用骂人的方式说出来。 但孟邹显然没有汤皖的嘴皮子灵活,面对来自文化人的嘲讽,只能用略显无力的言语表示抗议。 “从你陈仲浦嘴里就出不来好话,今日我便给皖之兄面子,不与你计较。” 孟邹知道自己耍嘴皮子肯定不是这一帮人的对手,因此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哪知道汤皖却抱着看戏不嫌热闹的心态,蛊惑道: “诶孟邹兄说回去便是,不用给我面子的。受此侮辱,若是我,肯定不干的。” 孟邹兄一时语塞,但脸上却是笑个不停,佯装道 “和你们文化人耍嘴皮子,我岂不是自找无趣,今日刚好带了两瓶好酒,一会酒桌上见真章。” 白沙先生一边品着茶,一边笑着看几人吵闹,而仲浦先生不知什么时候,偷摸拿了一瓶酒,在桌子下面鼓弄个不停。 汤皖一听要喝酒,连连指向后背的伤,推辞道: “不巧了,今日怕是喝不了酒了” 却见孟邹兄哀叹一声,右手直拍着脑门,面露遗憾之情,汤皖以为是自己不能喝酒导致的,于是安慰道: “孟邹兄,来日方长,还怕没酒喝么” 哪知白沙先生在一旁插上一句: “他可不是担心这个,他是担心这两瓶杜康有来无回。” “啊”汤皖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桌下传来了一声“嘎吱”的声响,随后传来一股浓郁的酒香。 “诶呀,这酒瓶子怎么就自己打开了,孟邹兄,你看着如何是好。”仲浦先生无辜道。 孟邹看着已经开瓶的杜康,心痛的很,这可是珍藏了快10年的老酒,一直舍不得喝,没想到头来还是入了狼口。 第九十六章、解药与粮食 院门又传来了响声,是君嫚回来了,提着一大篮子菜,向诸位行完礼后,便匆匆走向厨房,看的汤皖心里一阵羡慕,不由得暗骂道:这该死穿越 如果没有发生这件事,或许此刻的自己应该是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然后大声喊着:老婆,倒杯水 然而现在只能是憧憬着,突然一股醉人的酒香迎面袭来,不愧是十年的杜康,很快满屋子都飘满酒香味,闻的孟邹在心在滴血。 白沙先生抹了抹鼻子,却不以为然道: “这有何心疼的,你不打开便永远不知道着酒香有多浓烈,只能望梅止渴。就和皖之先生发表的那片文章一样,不戳穿,国人又怎知东洋之国的阴谋呢” 汤皖不由得看了一眼白沙先生,言辞犀利,要么不说,要么就直击要害,就又听到仲浦先生道: “那篇文章我看了,写的很还不够透彻,皖之兄可有后续文章” “有的,不过还没写出来,大体思路已经成了”汤皖道。 “那就好,现在社会各界对这件事很是关切,都在期待皖之兄的后续之作,此事责任重大。”仲浦先生一脸严肃道。 事实上,经过这几天的发酵,以及国内媒体的原文转载,基本上已经被熟知,上至达官方贵人,下至走马车夫,无不关心这一话题。 当有传言汤皖因为发表这篇文章,受脚盆鸡的人威胁,被某人请去喝茶,引起了许多人心里的不满,幸亏汤皖当晚就出来了,第二日官方又辟谣,此事才算平息。 现在亲口听到汤皖说到有后续文章之时,仲浦立马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忽而脑中点子翻腾,深切嘱咐道: “皖之兄,这后续文章可否发表在新年轻上,急缺良药啊” 这么一说,白沙先生和孟邹立马反应过来,尤其是孟邹,走上来就轻轻拍在汤皖的肩膀上,道: “皖之先生啊,想必这后续文章是白话文写的吧,这不是钥匙开锁刚刚好么” “一回生,二回熟,皖之兄一回生过了,接下来就是熟了,我们即便是不提,皖之兄也会仅先于新年轻考虑的。”仲浦先生道。 如此这般老练的话一出,汤皖便知道自己怕是没得选择了,看着仲浦先生和孟邹的一唱一和,配合的这般熟练,看来平时没少给人戴高帽子。 这俩人正殷切的盼望着答案呢,特别是孟邹面含笑意,一边倒茶,一边说:皖之兄,好好想,此事不着急。 然而脸上的表情分明就是:赶快同意吧。汤皖也不好意思拖着,只得道: “可以是可以,不过这类作品毕竟不是文学类作品,怕是起不到什么效果啊” 哪知仲浦先生却是毫无担心之意,走到桌前,拿过来两个茶杯,举例说明道: “假如一个人中了毒,摆在面前的是解药和粮食,只能选择其中一样,而不吃解药会毒死,不吃粮食会饿死,所以是先选择解药还是先选择毒药” 对于仲浦先生提出的这个问题,往大了已经涉及到哲学层次,往小了讲便是人的本能。 不过大部分的情况基本都是先吃解药,否则会立即毒发身亡,毕竟不吃粮食还可以苟延残喘一些时日。 正对应的便是汤皖关于脚盆鸡的后续作品与文学类作品之差别,正如这解药与粮食,正常而言都是先选择解药。 白沙先生却是往深了考虑,含着忧郁的眼神,忧虑道: “解药可解一时,往长了来看,还得需要粮食,可粮食哪里找” “我们现在的粮食要么是洋人产的,常常水土不服,自己产的又只能是粗康腌菜,什么时候才能产出可口的大米饭” 这个时代翻译的外国文学类作品,其中痛点很多,特别是改译c删译之风严重,比如高天笑,杨紫驎合译的迦茵小传,只是翻译了原著的上半部分,便作为合本推出来了。 仲浦先生翻译的悲惨世界,中文名叫惨世界,将原著中主人公的情感故事与家庭故事全部删去,只留下主人公的真挚谐音事件和战斗故事,活脱脱的翻译成了一部真挚谐音小说。 还有翻译外国的作品的主流基本都是言情和侦探小说。言情小说以林纾先生于1899年翻译的巴黎茶花女遗事为代表的的一批作品,其主题表达便是追求婚姻自由和恋爱自由。 后来慢慢导致了“悲剧意识”的产生,严重的影响了鸳鸯蝴蝶派,所作出的言情小说大多以悲剧结尾。 而侦探小说那就更多了,几乎一千部翻译作品,有五百部是侦探类,扎根于本土的还原社会风貌类的文学作品几乎没有。 没有拿得出手 的本土文学作品自然而然的就成了推广白话文路上的一道坎,仲浦先生和白沙先生为此发愁,所以把目光又打到了汤皖身上。 “皖之兄,刚好现在闲着,能说说你的思路么”仲浦先生急着想知道。 若是论文学类,那汤皖最多算个60分及格,但要是说到专业问题上来,还是可以说的上几句话,刚好没到晚饭时间,于是便把自己的想法和思路简单说了一下。 类似于新世纪的某中威胁论,汤皖打算从经济c真挚谐音c军事c文化等几个方面来具体分析脚盆鸡,然后抛出r国威胁论这个概念。 当然这个威胁不单单是威胁本国,对其他列强威胁更甚,只要是让r国引起他国的烈忌惮,便是成功的走出了第一步。 编写的过程是一个非常耗费精力与物力的过程,光是查阅资料就是一个极其繁琐的工作。原本汤皖是打算一边上课,一边探索,自己慢慢独自完成的。 仲浦先生听完后,稍缓片刻,便做出了决定,眼中露出精光,疑问道: “这个大工程,皖之你若是一人来写,怕是不知道要写到何年何月啊” “嗯所以我打算实在不行,就找朋友们来帮忙的。”汤皖道。 大手一挥,潇洒的转个身的仲浦先生,表情豪迈,言之凿凿道: “不用麻烦他们俩了,我和白沙就能帮你完成,皖之兄只管作出骨架和脉络,其他搜寻资料和补充,可以交由我们来完成。” 看着仲浦先生不像说假话的样子,汤皖有些惊喜,毕竟有两个大能人帮助是再好不过。但是在要急着回首都上课啊,还欠着迅哥儿和钱玄钱呢。 白沙先生看到仲浦先生一直在甩眼色,便立即领会到意思,补充道: “我看可行,反正最近手里事不多,倒是可以替皖之兄分担一部分。” “可是我这待不久的,北大还要上课呢”汤皖推辞道。 “一周即可,皖之兄只需把骨架脉络写出来,其他的活我们来干。” 仲浦先生是真的急啊,新年轻的目前的处境非常艰难,环球地理就剩最后一期了,而r国威胁论却是让看到了希望。 第九十七章、作诗一首 汤皖整理了脑子里的思路,提出了一个建议: “不如我们先从某一个方面开始讨论,比如文化,从历史到现今,r国的文化发展的转折等,我们三人计长,讨论一下。” 这个主意立即得到了两人的赞同,于是一场围绕着r国文化的讨论便匆匆开始了。 这是一个系统而又庞大的文化发展过程,光凭三个人脑子里的那点存货根本不够,只能当做闲谈,这一谈便是到了晚饭时间,空让孟邹在一旁干瞪眼。 一桌丰盛的晚餐由于贵客不能饮酒,便草草结束,说来也是一件很无奈的事情,于是在饭后喝茶的时候,话题又重新回到了讨论r国威胁论上来。 这些个搞文化的人,一旦对某一件事情来了兴趣,特别是个人聚在一起,喝点小酒,只要开了头,便会一直没完没了的讨论下去。 这三个人当中,汤皖只能通过经验,提供思路和方向,白沙先生善于从学术的角度来整合,而仲浦先生知识面最广,作为补充。 持续了一会,仲浦先生便让遐延去书房取纸笔,边讨论边记录,无意间开启了r国威胁论的创作,而三个人还全然不得知。 眼看着三人有彻夜长谈的趋势,孟邹干脆做起了后勤,指挥着遐延和遐乔端茶送水,大牛则按部就班的站在了大门处,仔细的盯着外面。 夜半时分,屋内灯火人影闪动,而屋外的天空渐渐出现了闪电,而后刮起了大风便随着雷声响起,没过多久,豆大的雨滴就打在瓦片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院子里的地面上,慢慢形成了流水,大牛则坐到了屋檐下,一丝不苟的执行着工作,而屋里面的讨论声也开始变小。 孟邹解下了西装,穿上了围裙,做了一大锅荷包蛋面条,晚上光顾着讨论了,反而吃的少,频繁的脑力活动后,这会正饿着。 暂停了讨论,汤皖端着面条,站在门前,看着外面的大雨,不禁想到当初与钱玄一起写环球地理的日子。 也是这般,忙到半夜,一人端着一碗西红柿鸡蛋面,坐在门槛上吃面的情形,不同的是,那一会是漫天繁星,这会是瓢泼大雨。 “皖之兄好兴致,竟赏起了雨夜,不知沪市的雨夜与首都的雨夜有何不同啊”仲浦先生也端着一碗面,来到门前。 外面的雨水下的是越来越大了,像是在往下倒似的,人站在门边,下衣襟都被溅到了,汤皖赶紧往后退了半步,等天空中一道闪电亮过,立即道: “首都的雨夜那是蒙着头下,黑漆漆的一片,而沪市的雨夜则活泼多了,还有闪电助兴,雷声作乐。” “哦皖之兄既然有此体会,理应吟诗一首,记录这一刻。”仲浦先生干完一口面,提议道。 汤皖用筷子夹起荷包蛋,咬了一口,一边咀嚼着,一边嬉笑道: “仲浦兄抬举了,我国学半吊子,就不献丑了,免得让大家吃不下去面条来。” 哪知道仲浦先生几大口就干完了碗里的面条,托着碗底,筷子敲打着碗沿,发出“铛铛”的清脆声响。 嘴里含着面条,含糊不清的说着: “已经吃下去了,现在可以作了” “哈哈哈哈” 便听到白沙先生和孟邹从背后传来的笑声,同样托着碗底,碗里的面条一丝不剩,连汤都喝的干干净净,看的汤皖哭笑不得。 脑子里转了一圈,抬手指着外面的雨夜,吟道: “天上一片黑,外面大风吹。空有大土地,绝有亮光起。” “时人皆不知,饿狼邻边伺。凭添几只碗,挥刀东方砍” “啪啪啪” “可有名字” “临时想的,便叫无题2”汤皖自嘲般说道。 大伙抬举的鼓起掌声,汤皖自知不敢托大,脸都不自然了,连连谦虚道: “还请担待,作打油诗一首,博诸君一笑。” 白沙先生趁着汤皖吟打油诗的时候,便顺手写了下来,举着纸张,嘴里念念有词。 “皖之兄此诗句,虽然不讲究五言格式,但是立意不低啊,气势很足,绝非一般的打油诗可比拟的” “那还不一样是打油诗,诸位莫在说了,无颜面对。”汤皖幽幽的道。 把空碗交给遐延,汤皖坐在桌前浅饮一口刚沏的茶水,浑身的倦意随之消散,只觉得背后有些隐隐作痛,便随它而去。 遐延c遐乔收拾好桌面后,仲浦先生轻轻拍了一下桌面,正式而又郑重的说道: “刚刚皖之兄的诗让我忽生感想,今日 我们所作的事情,意义重大。往小了说为皖之兄增光,为新年轻增销量;往大了说,便是要做一把刀。” 说着这里,仲浦先生言辞又加重了一分,眼神恳切的盯着众人道: “既然要做,那就要做一把锋利的刀,即使不能砍出血来,也要砍掉几根毛发,吓唬吓唬这头饿狼,不要以为没人能看穿他的伎俩。” “所以接下来的几天,我希望大家能抛出杂念,全力协助皖之兄,作出r国威胁论,我先表个态,我负责资料搜索与补充。” 白沙先生随后便举起手来,忧郁的眼神此刻像是开封的利刃,同意道: “我同意仲浦说的话,要做就要做一把锋利的刀,莫让他人小瞧了咱们这几只破碗,我负责资料整理,整合和编辑。” 有仲浦先生和白沙先生带头,屋内的气氛随之一变,渐渐严肃起来,当然也令汤皖备受感染,同样举着手,道: “我负责整体思路规划和大纲制定。” 就连角落坐在小马扎上的遐延,也学着其他人的样子,举着手,面色坚毅,目光如炬。 “我申请加入编辑小组,做资料收集和补充的工作。” 仲浦先生转过身去,欣慰的看着,高亢道: “好,申请通过” 边上的遐乔顿时急了,毕竟才13岁,也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忙,只是瞪着圆圆的大眼珠子,连忙站起来。 “那我呢我也要申请加入” “他们人手够了,这几天的后勤工作我俩搞了。”孟邹看着已经身高到肩膀的遐乔。 “可是我想”遐乔看向哥哥,哭丧着脸。 “诶你小子,怎么看不起搞后勤,我跟你说,搞后勤一样是做贡献。”孟邹拍着遐乔的肩膀,仔细说着。 仲浦先生看着鼓囊着嘴巴的遐乔,道: “别小看后勤,古时候打仗,讲究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后勤可是重中之重,和你孟邹叔叔干好了后勤,就是帮了我们大忙。” “哦”遐乔抓了抓脑袋憨笑着。 第九十八章、《新年轻》编辑部 在仲浦先生的组织下,一个临时的团队就此成型了,团队里的每个人都各司其职,分工明确,就光这一份统筹的能力便让汤皖大开眼界。 短短的一天不到,汤皖便领略到了仲浦先生的人格魅力,他发言时总是掷地有声,不但能带入自己,更能感染他人,莫名的让人情绪高涨。 在先生的带领下,三人又接着之前的话题继续往下探索,而负责记录的则变成了遐延,遐乔则是坐在小马扎上,在一旁仔细的听着。 渐渐地汤皖有些体力不支,但是背后有伤,又不能靠在椅子上,于是便趴在桌子上,想休息片刻,结果不知不觉间竟睡了过去,直至发出轻微的鼾声。 仲浦先生依旧精神焕发,双眼炯炯有神,用手抹了一下头发,轻轻地笑看着,毕竟熬夜审稿子对于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的事情,脱下身上的衣服,盖在汤皖身上,示意小声说话。 门口的大牛不敢有一点松懈,仔细的盯着,因为在大牛看来,能让先生彻夜相谈的事情,必定是大事情,千万马虎不得。 这门外一站便是一整夜,凌晨靠后一点时间,大风渐渐停止了,大雨也渐渐没了,整个天地间又重新回到安静。 只听到屋檐正在往下滴着水,掉在地上,发出“啪”的声响,渐渐地连屋檐也不滴水了,不知多了多久,东边的天空慢慢露出一丝白光。 可惜城里不养大公鸡,否则此刻一定开始打鸣,而大牛也就知道是什么时辰了,直到天色正亮,外面渐渐有了喧闹声,大门才打开了。 仲浦先生伸拉着双臂,眯着眼睛走出门来,猛吸一口雨后的新鲜空气后,侧眼便看到大牛直挺挺的站在门边上,严肃的盯着院门看,眼眶变得红彤彤的。 “你一夜没睡觉” 大牛只是点了点头,这才缓缓的转过头来,看向屋里,见先生正趴在桌上睡觉,便又缓缓的站到原来的地方,一声不吭的盯着外面。 倒是让仲浦先生吃了个瘪,于是笑着走下台阶,正眼看着大牛,如果不是脸上的青春疙瘩,还以为是个从军多年的兵油子,估摸着也就和遐乔一样的年龄,关心道: “你家先生半夜的时候就睡着了,不用担心,你不去休息会,能行么” 一夜未睡的大牛,此刻肯定是困倦的,但是把先生受伤的责任全部揽到自己头上的大牛,根本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愣是睁圆了眼珠子,摇摇头,表示不用休息。 而没事干的孟邹昨夜早早的就靠在椅子上睡着了,也是早早的起来了,这会正和遐乔招呼着大伙吃早餐,汤皖也被叫醒了。 浑身酸疼的很,刚一张开手臂,便扯动了后背的伤,被疼痛一下子就惊醒了,这才看到大家伙都已经在吃早餐了。 大牛端着一碗面递给了先生,忽然又想起来,先生是最爱干净的,没刷牙从来不吃早餐的,于是又从包袱里掏出牙刷,急着去用杯子接水。 “这小伙子人不错,硬是在外面守了一夜。”仲浦先生道。 汤皖这才意识到,昨晚光顾着讨论,忘记安排大牛了,眼看着大牛端了一杯水来,便心疼道: “赶紧吃完早餐,休息一下” 大牛点了点头,便端着一碗面条习惯性的走到门口,边看着四周,边蹲着吃。 “等会去新年轻编辑部,未来的几天都要在那里,有休息的地方”仲浦先生提示道。 “也好” 一行人匆匆吃完早餐,就朝着新年轻编辑部赶去,仲浦先生和白沙先生精神足的很,在前面领路。 而汤皖就有些萎靡不振了,稍次一些,只得落在身后几步,看着前面的两个身影疑惑着,凑上来的孟邹苦笑道: “他俩啊,经常熬个通宵,习惯了,咱们可就不行了” 走了好大一会才到了地方,便看到仲浦先生转进了一个弄堂里,汤皖感觉和后世的老小区差不多,弄堂里是一排独栋的二层楼。 都是青砖黑瓦样式,入口处正上方是一个三角形的挡雨棚,稍稍往外突出一点点,跨过台阶,便看到一堵暗黑色的影壁墙,不过是木质的,可能是刷了油漆的缘故,有些反光。 穿过影壁墙是一条走廊,转个弯就是一楼大厅,连接处的地方有一个楼梯通往二楼,汤皖随着大伙一起走上去。 二楼的一边是一个会议室一样的地方,另一边就是休息的房间,仲浦先生指着其中一个房间道: “皖之兄,地方简陋,就现在这里休息吧,养足精神,下午和晚上我们再继续。” “诶无需如此,那就先休息,养精蓄锐,下午继续。”汤皖打着呵 欠道。 房间面里没有床,只是在地方打着地铺,汤皖实在是困得厉害,直接和衣而睡,便躺下去,拍了拍身旁,颓靡道: “大牛,熬了一夜,困了吧,赶紧来睡。” 大牛没有睡在地铺上,而是关上门,在门边靠墙的位置,往地下铺了几张报纸,然后坐在地上,靠在墙上休息。 就这么一小会,汤皖便已经侧着身子睡着了,实在是困得厉害,这几日也没睡个好觉,身上还带着伤。 而另一边仲浦先生和白沙先生则是连个地铺都没有,只是有一些看过的报纸,摊开铺在地上,白沙先生躺上去,腰部被地上的硬疙瘩杠了一下,皱眉道: “仲浦,还有报纸没,地上多铺点,软和” 仲浦先生笑着,又去楼下抱着一大把报纸上来,就发现白沙先生已经避开那个硬疙瘩,睡着了,还打着鼾。 “先别睡,我给你多铺点报纸,别杠着腰。” 白沙先生迷迷糊糊的,侧着身子,往边上挪了一点,便又睡着了,看的仲浦先生直摇头,但是一想到自己要做的事情,便觉得这点苦算不得什么了。 楼下的大厅里,孟邹不知哪里搞来的破被褥,铺在地上,三个人这会正鼾声打的震天响,整个新年轻编辑部都被鼾声充斥着,便随着幽香的油墨味,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等到汤皖被叫醒的时候,孟邹已经买好了饭菜,摆在楼下大厅的长桌子上,而仲浦先生和白沙先生已经用笔写写画画,讨论了一小会了。 第九十九章、《R国威胁论》 南方的天气,说来古怪,昨夜还是狂风大作,电闪雷鸣,这会到了大中午,便已然是艳阳高照了,虽不似夏日的光线强,但也照的地上的小水坑渐渐没了痕迹。 汤皖被叫醒的时候,正睡得舒服,刚一睁开眼,便被窗外的强光刺激的睁不开眼,缓和了一小会才慢慢适应。 揉揉睡眼惺忪的双眼,慢慢起身走至窗前,推开窗户,呼吸着室外空气,顿时脑子清晰不少,联系吸了好几口,这才下楼去。 踩在木质的楼梯上,发出“蹬蹬”的声响,汤碗收起了心思,开始打量起这座对新中国有着非凡意义的小楼。 迎面而来的浓烈油墨味,呛的人难受,汤皖是不怎么习惯的,杵着眉头,继续往下走,便看到大厅里面已经人头攒动。 入眼处,便是纸张,除了纸张还是纸张,边边角角堆了一叠又一叠,堪比一个十岁孩子的身高,大厅正中间摆着一个大长桌。 大长桌上理应摆满了书籍,只是留出几个空的地方,这大概便是仲浦先生和白沙先生日常过工作的工位。 孟邹在长桌上挪出一小块空余的地方,充当餐桌使用,见汤皖走下楼,长桌另一头的仲浦先生急着催促道: “皖之兄,赶紧吃,这边有不少问题等着你解决呢” “马上”汤皖停止了闲庭漫步,走到桌子前,拿起一碗饭,随便扒拉了几口,就当是吃完了午餐,急着去处理问题。 当全身心的投入,去做某一件事情的时候,时间总是会过得很快,大概与课本上过来人劝诫后背,珍惜时间的名言警句类似: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黑发不知勤学早,白发方悔读书迟 不知何时,屋里的灯渐渐点亮了,外面的日光也渐渐消散开去,当傍晚的最后一丝余光消失,外面已经变得漆黑一片。 而屋内的三人却浑然不知,仍旧在注意力高度集中的工作着,直到被孟邹喊吃饭的声音打断,才发现窗外已经黑了。 汤皖放下了手里的笔,站起来想活动一下筋骨,便看到仲浦先生已经迈开了一步,道: “来,跟着我一起活动一下” 仲浦先生在前面甩脖子,扭腰肢,挥手臂,汤皖和白沙先生在后面学着做,此时的脑子里莫名想想起了一段音乐旋律:我像只鱼儿在你的荷塘,只为和你守候那皎白月光 中饭没怎么吃,再加上一下午高强度的脑力活动,身体消耗的大,汤皖这会肚子正饿得慌,端起一盒饭,却陷入了尴尬之中。 白沙先生是湘省人,其余的都是徽州人,因此孟邹特意买了偏辛辣的菜,忽略了汤皖的伤口,不能吃此类菜,不利于伤口愈合。 汤皖不想给他人增添烦恼,只是尽量少吃一些,尝个味道,大口的干着米饭,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而处于身旁的仲浦先生像是察觉了什么似的,放下手里的饭盒,佯装懊悔道: “诶呀我这脑子,你们先吃,我出去办点事,马上回来” 白沙先生问什么事,仲浦先生也没回答,只是说马上回来,果然没过一小会,便回来,不过是手里还拎着两碗水饺。 “也怪我,忘记了你的伤,不能吃辛辣的菜,吃些水饺吧,这一家味道不错,我经常吃。”仲浦先生道。 “谢谢,仲浦兄”汤皖脸上挂着笑容,由衷的感激道。 孟邹则是有些尴尬,忘记了这一茬,连声道: “诶呀,怪我这个后勤工作不到位,明天换杭帮菜,吃甜的总是没事的。” “不单单是菜系和口味,还要注意一些忌口的菜”仲浦先生提醒道。 “嗯等会我去问问君嫚去,她对这个比较在行”孟邹答道。 汤皖撑着吃饭聊天的间隙,飞快的干完了两碗水饺,又喝了一大半的汤,便连忙催促着两人,道: “吃好了,赶紧继续干活吧,干完早点就行,明天早点起接着干” 弄堂里的夜晚是安静的,漆黑的一片,很少有人走动,从另一头过来的风,吹在中间的大树上,发出“簌簌”的声响外。 便是晚上洗的衣服晾在外面,滴下来的水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还有一些小虫子的作出的动静,不过比不得夏日,这会要小很多。 最后就是新年轻编辑部里,三个人时不时的热火朝天的讨论声,在屋内灯光的照射下,总是能看到屋内有人影在走动。 当到了凌晨的时候,汤皖的眼皮子渐渐变得松了,一股困倦感突生,本想着趴着摸会鱼,但一看到这俩人还是精神抖擞的工作者,便没了休息的心思。 右手往大腿上使劲的拍一下,站起来走动几步,才赶跑了困意,心里想着一定要坚持下去,不能拖了后退。 没想到这一坚持便是一周的时间,看着一张张稿纸,最后变成了一叠叠稿纸,汤皖心里的痛苦,疲倦神马的全都消失了。 这里面的每张纸,每个章节的大意,整部的脉络,全都了然于心,便是像自己的孩子般,真有想一口亲上去的冲动。 汤皖站起身来,心里激动的有些手足无措,注释着自己呕心沥血的成果,既感到自豪,又分外感动,只是挨个致礼。 “这个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诸位所有人的功劳,理应署所有人的名字。”汤皖道。 却没想到被仲浦先生严词拒绝了,这是中国的第一部白话文论证类作品,而这部作品即将发挥的作用是有可能记录进历史的。 所以r国威胁论并不仅仅只是一部作品那么简单,仲浦先生不想去分这个荣誉,况且这是要在新年轻上发表的,本就占了便宜的。 “皖之兄,你的心意,我们心领了,但署名只能是你一个,所有的创意,脉络,大纲都是你提供的,即使没有我们帮助,它的出世也是迟早的事情。” “那便劳烦仲浦兄在作序的时候,把大家写进去吧”汤皖道。 “如此甚好” 这一夜,汤皖睡得很舒服,带着心满意足的收获进入了梦想,而明天一早,便要启程回首都了。 第一百章、温水煮青蛙(求订阅) 这个时节,沪市的清晨有些寒冷的,没有起一丝风,但就是能感到无处不在的凉意。 汤皖清晨起床的时候,不由得抱紧了胳膊,呼出的气渐渐变成了白色,不过一想到那一叠叠的稿纸,浑身又莫名的觉得火热。 仲浦先生却是早已经起床来,正在工位上拿着笔,写写画画呢,时而翻阅资料,时而低头沉思,听到汤皖下楼的声音,便停下了笔。 “皖之兄,这一周都没怎么好好休息,何不在睡一会,到点了我去喊你” 中国人都有一个习惯,便是出远门的前一天都睡得不踏实,并且次日一定起的很早,检查来,检查去,生怕遗漏了什么,汤皖自然也不例外,所以天蒙蒙亮就照着中国人的惯例醒来了。 汤皖先是弯着腰鞠躬,行礼,而后才回答道: “睡不着,这几天都混习惯了,乍一睡懒觉,不踏实” 仲浦先生闻言后,却是手托着鼻子,脸上笑的绚烂,然后一把拍在r国威胁论的稿纸上,指着这些稿纸。 “看来皖之兄也与我一般,天生不是个享福的,不过也好,依我多年的喝茶经验来看,那里面的早上第一杯茶估计轮不掉别人来喝” 汤皖没来由的喘着气,心里却是蜚语不断,本来是个天生的享福命,后来硬生生的给改了,关键是还没地方讲道理。 于是就假装气着道: “一大清早的,仲浦兄净说些不着调的话,我马上就走人了,也不知道捡些好听的话来。” 大牛正好买着早餐回来了,顺便也终止了这个话题,三人吃着早餐时,汤皖看着安静的房子,顿时觉得不习惯,疑惑着。 “他们人呢” “都被我赶回家去休息了,今天就我一个人送你,不嫌弃吧”仲浦先生道。 “不嫌弃,他们多睡些也好,这几天怕是累坏了。”汤皖道。 其实心里想的是,能让仲浦先生特意相送,光是这一份人情便是无价之宝,甚至还联想到以后某度百科上汤皖的资料里面,说不定就会加上这一件事情。 吃完早餐,三人便开始往火车站赶,路过苏州河码头时,踏上这座钢铁大桥时,进入这座他国之城时,汤皖的心境比刚来的时候平静了许多。 至少学会了隐藏自己,不会把所有的情绪放在脸上,只是把看到的所有情景都深深的刻在脑子里,想必但凡稍有有尊严的国人,都应该会这般。 待到了火车站,眼看着离火车开动还有些时间,仲浦先生拉着汤皖走到了一个人少的地方,留意了四周,刻意的解释道: “之所以没让他们来,一方面是想让他们能多休息会,另一方面,则是有些事情要对你说。” 汤皖随之精神一震,应该是比较相当重要的事情,不然仲浦先生不会如此,仔细竖起耳朵,示意准备好了。 “请讲” 仲浦先生把这几天自己前前后后,仔细斟酌得来的结果,原原本本的吐露出来,没有丝毫隐藏。 “你之前与我讲,把新年轻搬到首都去,我仔细的考虑了,觉得现在不是时机。虽说新年轻在沪市目前销量不佳,但至少还能苟延残喘;若是去了首都,遇到的可就是强风暴雨,我担心撑不过去。” “所以我想了个法子,叫温水煮青蛙,先留在沪市慢慢发展,等他们想一竿子打死新年轻的时候,便会发现事实已非他们所想。” 让新年轻目前在沪市原地不动大概就是最好的选择了,虽说是处于亏损状态,但至少还能拖下去。 可一旦去了首都,全国文化中心,新年轻便是个异类一般的存在,定是要遭到毁灭打击的,就是老虎遇到狼群也得退避三舍,何况新年轻还只是个幼童。 汤皖把仲浦先生的话在心里仔细揣摩一遍后,觉得有道理,况且r国威胁论一旦发表,说不定还可以给新年轻续命一段时间。 表示了充分理解后,仲浦先生这才凑到汤皖耳边,又悄悄说道: “前几日,有人告诉我,许家之子许世缥死在一处堂名里,许家对外说是本身有隐疾,突生发而亡,但是据说当时有人在现场听见了三声枪响。” 汤皖听完,沉重的喘着粗气,脑海里立马浮现出湘虎的模样,推测着湘虎应该是回到了沪市,发现家里亲人丧命,于是便藏了起来,伺机报复。 于前几日终于等来了机会,趁着许世缥去堂口的机会,连开三开枪打死许世缥,终是报了仇。 可以汤皖又立刻担心起来,这相当于主动暴露了踪迹,许家人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一时担心道: “可还有他的消息” 仲浦先生慢慢摇头道: “应该是躲起来了,据传闻,许家在黑市发布悬赏金,1000大洋取他性命” 汤皖眯着眼,倒吸了一口冷气,1000大洋啊,这可是一笔巨资,可见许家取湘虎之性命是有多么坚决,也不知道这个傻小子能不能逃出生天。 思前想后,踌躇道: “仲浦兄,如果能帮助一下这孩子,最好不过,但切莫连累了自己,许家势大,能不招惹尽量别招惹。” “我知道,不过沪市这么多大,想找一个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小子机灵着,哪能待着不动让人抓。”仲浦先生道。 这全当是仲浦先生的安慰话,只是希望事情能往好的方向发展才是,听着车站里嘈杂的喧闹声四处而起,以及人来人往的匆匆身影,汤皖突然心生一股烦意。 沉默了许久,直到去往金陵的火车检票已经开始,人群都在往检票入口处流动,汤皖才抛开这件事。 顺势后退两步,真挚的朝着仲浦先生弯腰致礼,后者同样回礼,只是脸色挂着的笑容格外灿烂。 就是这一刻,汤皖觉得自己应该此生难忘这个场景了,即使两人之间有人不断地穿过,也无法阻挡俩人心里的信念,以及目光中的炙热。 “r国威胁论的后续事宜,就拜托仲浦兄了”汤皖临行前道。 “放心,不但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新年轻,更是为了这个国家,所以我必定不让皖之兄失望。”仲浦先生携款款笑容,安心道。 不一会儿,汤皖便被人群淹没了,被推进了车厢里,透着窗户还能远远的看见仲浦先生面带笑容的朝这边挥手。 即使在人山人海里,还是能一眼就认出仲浦先生,他仿佛天生的与周围格格不入,不单单是他的笑容,他的仪容,更是他的远大理想。 直到火车发出巨大噪音,冒着黑烟,慢慢启动,驶离月台,汤皖的眼中才渐渐模糊了仲浦先生的身影,忽然随后想到,先生此刻怕还是在望着自己吧 汤皖靠在座位上,回想起这一次沪市之行的点点滴滴,有痛苦,有屈辱,有信心,有希望,不会一直都这样下去的,一定会慢慢变好的。 忽而莫名的想起新世纪的沪市,高楼大厦成片,黄浦江两岸霓虹闪烁,以及巨大的虹桥火车站,所以未来的沪市是肯定会变好。 汤皖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已经习惯了这个时代。 第一百零一章、迅哥儿的第一句话 又花了两天半的时间,终于在第三天的中午前一点,回到了熟悉的东交民巷,或许是已经习惯了远行,又或许是相比较于一周的极限工作。 这点旅途之苦便算不得什么了,于是原本劳累的旅途,似乎也就不再疲倦了。 汤皖并没有一回家就往床上钻,而是特意泡了一壶茶水,坐在院里的躺椅上,喝着茶,想着这一路的点点滴滴。 风簌簌的在院里吹,院子里的树叶子好像突然间就掉光了,也不过十几日的光景,怎地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习惯了新年轻编辑部的火热讨论,习惯了火车上昼夜不同的喧闹,此时看着满地落叶的院子,竟然会心生一股萧瑟的感觉来,连忙叫停了在打扫院子的大牛,嘱咐道: “去看看德潜先生回来了没” 大牛走后,院子里就更加空荡了,于是汤皖便接过大牛的扫帚来,肆意的在院子里扫着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没过一会儿,就听见门外传来“啪嗒啪嗒”的急速脚步声,一股油然而生的熟悉感袭来,然后便听到: “皖之,回来了” 钱玄还是急吼吼的性子,跨过门槛,三步两步就走到了院子里,一屁股坐下,就自顾自的给自己倒茶。 只是嘴里喊着汤皖的名字,眼睛却是连看都不看,全当汤皖人不在,拿起一张报纸,就仔细的阅读起来。 钱玄的迷惑行为给汤皖看懵了,寻思着自己这些日子,人不在首都,怎么会得罪钱玄呢于是扫着扫着就到了钱玄身边,没好气道: “让让,这么大的一头人,挡着地方” 钱玄蹭的一下子就站起来,卷起一张报纸就朝着汤皖的肩膀拍去,骂道: “我看你才是一头人,出去十几天,连个电报都舍不得拍你汤公子不是出手大方的很么缺这俩个钱” 听钱玄这么一说,汤皖便立刻意识到,确实是自己办事毛躁了,应当报平安的。 这个时代的通信技术,不比后世手机来的方便,可以随时随地的联系。 最快的通信方式也只有电报,一层一层的转,即使是这样,从首都到沪市的一封电报最快也要大半天,才能送到收信人手里。 所以只要汤皖不主动联系迅哥儿和钱玄,这俩人就是想找汤皖,也是找不到的,只能俩眼一抹黑,期待着汤皖能平安归来。 被钱玄用报纸拍了几下后,汤皖不怒反倒欣喜的很,用抱歉的口吻,讨好道: “确实是我的疏忽了,德潜兄就原谅则个。” 钱玄性子直,气来得快,去的也快,见汤皖道歉了,也就放过了,问道: “沪市还安稳吧” “沪市局势还行啊,怎么了” 突然,汤皖想起了什么,仔细回顾着历史书上的大事件节点,一个日期清晰的跳了出来,12号,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 连忙问道: “豫才没事吧这段时日没骂人吧没作什么文章吧” “你还知道关心豫才”钱玄取笑着,随即又变得沮丧起来,连喝茶水都变得不利索,无力道: “肃杀的气氛越来越严重了,现在整个华北的报纸都被管控了,不少人在里面永远的喝茶,没人敢说话了,简直不像给活人待的地方” “豫才呢”汤皖急着再次问道。 钱玄递过去一个安心的眼神,无奈道: “他在把自己锁在家里,听他弟弟说,已经有好几天没出门了,我这几天忙着上课,也没空去看他” “呼”听到迅哥儿没事,汤皖才安下心来,吐出一口气,生怕因为自己的出现,就像是一只小蝴蝶轻轻煽动了翅膀,改变了迅哥儿的生命轨迹。 以前的汤皖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但自从自己成了这个时代的bug之后,再也不敢妄下定断了,连穿越这种事情都能发生,那么小小的影响一个人的命运自然也就变得可有可无了。 “刚回来,还没吃中饭”钱玄看着厨房里的大牛在忙前忙后,问道。 “是啊,刚回来,这不是想你了么,第一时间就去找你了”汤皖似乎是说出了一句不在意的话,但是听到钱玄的耳朵里,可就意义不一样了。 直脾气的钱玄竟有些变得不好意思了,连连端起茶杯,掩饰尴尬,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如此直白的友情表达应该不是这个时代的主流,所以钱玄显得很不习惯。 连忙转移话题道: “走,去豫才家,蹭饭去,从来只有他蹭咱们的饭,咱们也去蹭蹭他的饭。” 和大牛打了一声招呼后,汤皖和钱玄就出门打个车,直奔迅哥儿家,这一路走来,汤皖发现街上的行人变少了。 每个街道交界处都有卫队举着枪,在巡视路过的人,核查身份,遇到不对劲的便当街拿下,根本不给造次的机会。 好在俩人身份没有问题,一路被检查了好几次,才到了迅哥儿家,汤皖下车的刹那,回忆起这短短一路,不禁心里寒气直冒。 钱玄连续敲响大门,来开门的是迅哥儿弟弟,见到钱玄和汤皖后,忙着邀请入内,走至院子里,就远远的看到迅哥儿的房门紧紧的关着。 迅哥儿的弟弟叫周启明,年龄三十左右,打扮儒雅,一看便知道是个知识分子,在家排行第二,所以迅哥儿又被家人换做大先生,而启明被唤作二先生。 启明是知道自家哥哥的脾气的,对这个社会有着比较清晰的认知,所以看到迅哥儿如今这般也是,一点都不意外,反倒是有些庆幸,至少不会招惹事端。 看到哥哥的两位好友来寻,自然乐得其见,先是招呼着汤皖和钱玄喝茶,然后便去敲迅哥儿的门。 迅哥儿这几日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闭门不出,外人一概不见,倒不是因为不敢见,而是实在不想见人。 本来不让人说话就憋得慌,来了人又不能不陪着说话,关键还只能小声的说话,那还不如不说话来的干脆。 后来迅哥儿就想到,这个气是肯定不能咽下去的,既然拦着不让说,索性便用笔去写,于是这几日写了不知道多少稿纸,直到汤皖和钱玄来的时候,屋子里的地上已经遍地都是。 听到启明说钱玄和汤皖来了,“啪”的就扔掉手里的笔,往大厅走,远远的就能听到钱玄再拿自己来玩笑。 “打个赌,豫才这几天肯定憋坏了,见面第一句话会说啥” 第一百零二章、原创白话文学行动 汤皖试着按照迅哥儿的秉性,想着会说出什么话来,结果还是一头雾水,谁也猜不准一个憋了好几天不说话的人,时隔几天会突然说什么。 说不定一如既往的幽默毒舌,也有可能是疯言疯语,还有可能是破口大骂,总之,迅哥儿这个人总是于关键时刻,给人以出奇不意的。 索性不去管钱玄的赌注,只是端起茶杯,饮一口还不算苦涩的茶水,从好友的角度予以安慰道: “我不知道豫才会说什么,但是我敢肯定他心里不好受,否则不会有如此行径。” 行至门口处的迅哥儿突然停下了脚步,原本打算骂一番汤皖的心思也逐渐没了,伴随而来的是突然的理解,却更让迅哥儿心里难受。 一言不发的走进大厅,先是给自己倒一杯茶,然后安然若态的坐在椅子上,45度歪着头,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启明忙着招呼众人,热情道: “诸位还没吃午饭吧,我这就去多准备几个菜来。” 汤皖和钱玄站起来弯腰鞠躬,礼毕,启明匆匆向后院走去,留下无言的三人,只有时不时的端起茶杯声,在炫耀着存在感。 “豫才,怎地不说话”钱玄耐不住,问道。 想起刚刚钱玄的打赌,于是迅哥儿道: “我在想要不要说一些话来,但只怕说了又不受待见,反而惹了不痛快,索性便不说。可我若是不说话,肯定会有人问我为什么不说,所以我该不该说呢” 此时只有三个人,汤皖估计是不会在这个时候问,摆明了只有钱玄忍耐不住,会问迅哥儿为什么不说话。 可能是迅哥儿说的太绕脑子,导致钱玄没反应过来,又或者是钱玄根本不屑于去想,只是脱口而出道: “这里又没外人,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入的了我们三人之耳,便绝不会出这个院子。” 迅哥儿沉着肚子里的一口怨气,像是要把最近的这一段时间,所有受的气全部通过这一句话给打发了。 压着声音吼着: “去他个鸟世道,今日作威作福之人,他日我定然给今日之人作一篇传来” “所以你要打算如何给今日之人作传”汤皖疑问道。 迅哥儿挪动了一下屁股,反问道: “如何作自然是从他祖宗开始作起” 敢情是要骂人家祖宗八代啊,倒是让汤皖哭笑不得,看来这会迅哥儿所遭受的怨气很大。 本就是一个喜欢讲真话的人,非得用破布堵着他的嘴,还要把他关在房子里,门锁的死死的,这不亚于把他的尊严踩在地上蹂躏。 “但是今日之人如此多,他日你如何记得住”汤皖又继续问道。 “此事无需担心,我那日记本里清清楚楚的记着何年何月,何人骂我的” “扑哧”给汤皖逗乐了,原来是怕年久遗忘,专门用小本子给记着呢,要是忘了还可以翻一翻小本子,便可以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 貌似这个时代的文人都有记日记的习惯,后世最著名的两本日记莫过于“天天打牌”和“女子腿粗”。 汤皖在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要写上一本日记,专门记录自己每天的生活日常,没准在互联网时代也能小火一把。 正思考着呢,便听到迅哥儿问道: “这次去沪市,收获如何” 汤皖强忍着在好友面前大倒苦水的冲动,刻意屏蔽了一部分见闻,打算以后的时间慢慢告知。 只是把和仲浦先生的接触以及r国威胁论的创作过程讲述了一遍。 “何时能完本”迅哥儿连忙问道。 “我估计一个月之内吧,具体的已经完成了七七八八,剩下的就是要查一些比较偏僻的资料和数据,填充作为论据。” “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程仲浦此人眼界见识和心胸乃一流,值得一交啊”迅哥儿心悦诚服道。 “你刚说你后背的伤,是怎么回事”钱玄从汤皖的字里行间里抓住了这点,这会已经跑来汤皖身后,准备撩衣服看了。 汤皖撇了一眼,躲开了,安心道: “就是挨了一鞭子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哪知钱玄却是不依不饶,追问道: “你且仔细说说,如何挨的一鞭子,你刚刚一笔带过,没听明白” 迅哥儿也把目光投过来,意思不言而喻,无奈之下,只好把码头上的事情复述了一遍,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刻意突出。 原本以为都会愤怒的两人,听完后却有些不 同,钱玄依旧还是在愤怒着,只不过身在首都,没法发沪市的火。 而迅哥儿却是出奇的没有愤怒了,反而是保持着冷静,只是嘴里道: “你这鞭子挨的好,他们心里发怒了才会抽你鞭子,若是哪天他们发怒后,不抽你鞭子,我劝你赶紧逃,因为他们要开始吃人了” 迅哥儿的这段话越听越熟悉,有种感觉似曾相识,汤皖一时没想出来,但是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却还是能听明白的。 一个是明晃晃的关心,一个旁敲侧击的关心,总之很令汤皖感动,不像在仲浦先生那里,这伤说过来,倒过去,总是替他儿子受的。 若是一本正经的讲起自己所受的伤,未免给人一种道德要挟的感觉,所以汤皖在沪市能避开则避开。 所以在无所顾忌的好友面前,汤皖便可用开玩笑的口气,接着迅哥儿的话,笑道: “无非是一鞭子,迟早要挨的,这回至少命还在,下回若是再挨鞭子,便有了经验去对付。” 汤皖用乐观的态度去可以避开这个时代的恶行,便是不想让两位好友遭受一样的心灵感受,免得此刻紧要关头,胡乱作出一些文章来,害了命。 眼看俩人都不说话了,汤皖便又故意岔开这个话题,道: “我在沪市,与仲浦先生讨论过,白话文要推广,最重要的便是一部扎根于本土的原创文学的出世。我思来想去,觉得自己无法胜任,还需两位国学大师助我一臂之力。” 这是,启明从后厨走了进来,热情招呼道: “饭菜准备好了,赶紧来吧,别饿着肚子,可以边吃边聊” 第一百零三章、电影《一九四二》翻版 看着启明忙碌的背影,在忙前忙后的招待饭菜,让汤皖怪不好意思的,毕竟自己只是和他哥哥有关联,和他并没有来往,他本无需如此的。 桌上菜品不多也不贵,中间一个汤,边上四个菜,但是胜在做的精致,比较讲究,可能是跟从小在大户人家长大有关,对于这些有高一些的要求吧。 这一顿饭,汤皖只有安安静静的吃饭,在背后伤口没有彻底愈合之前,是无法饮酒的,这俩人也是知道的,所以也不饮酒,用茶来代替。 和迅哥儿和钱玄混的久了,汤皖就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俩人一般刚开始吃饭的时候,基本只是吃饭,很少谈论事情。 一般是吃到中途,或者半饱才会停下来,似是吃累了休息,便顺便这休息的时间,闲聊一番,也不知这个规矩是从什么时候流传下来的。 迅哥儿刚吃完一碗饭,就往后靠在椅子上,吃了几口茶后,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皖之,你刚说的白话文学作品,具体事宜,详细说一下” 见要谈这个,钱玄识趣的停止了吃饭,同样把目光移到汤皖身上,对于白话文学作品,现在也是有着很高的关注。 汤皖放下筷子,抿了一口茶,把自己在沪市和仲浦先生,白沙先生聊的,关于白话文学作品的事情转述了一遍。 其中特意提到了白沙先生说的一句话:现阶段我们只能吃国外的大米,却是有着的水土不服的副作用,而国内产的又是粗糠腌菜,什么时候国内才能产没有副作用的大米 这个问题对于汤皖来说,倒是打击不算大,毕竟后世的白话文学作品多得很。 但是对于迅哥儿和钱玄来说,显得极其沉重,像是一块巨石压在胸口一般。 这两个人都有揽天下重任于己身的习惯,特别是一向以文人自居的他们,便更加觉得肩膀上的担子无比沉重。 不知不觉间,桌上气氛变得突然凝重,钱玄则想张开嘴辩解几句,可现实就像是一块破布,把他的嘴堵的严严实实的。 迅哥儿在冰冷的现实面前,罕见的低下了那颗永远往上看的头颅,这会也是大气不出一声,只是无言的沉默着,脸色也是越来越难堪。 “你让我们来助你一臂之力,如何相助”迅哥儿过来片刻又问道。 汤皖当然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如果说要单纯靠自己的实力,去写一篇扎根于现实的白话文学作品,无异于痴人说梦。 但如果是三个人互相合作,那就不一样了,搞文化,迅哥儿和钱玄是专业型选手,目前只是缺少正确的指引而已,刚好汤皖可以提供方向,以及写作思路。 汤皖之前就想过这件事,特别是一部由国立老师主演的电影,给了汤皖极大的震撼,内容是1942年河南发生大旱灾,千百万的老百姓背井离乡,外出逃荒找活路的故事。 然而在大约在40年前,就已经发生过更加严重的旱灾,导致了大饥荒,那一年整个北方的晋省c豫省c冀省c鲁省c陕省等降水大规模减少,正在人们以为这是普通的旱年的时候。 到了第二年年,降水更加稀少,直接酿成了大旱灾,造成了无数人受灾饿死,此次旱灾则被称为“丁戊奇荒”。 所以可以把这部电影的情节抽离,背景更换,然后由迅哥儿和钱玄俩人查资料和执笔,汤皖只需要把握住大方向便可。 当汤皖把自己的大致构想说出来的时候,迅哥儿和钱玄的目光,当即就变得闪亮。 第一,“丁戊奇荒”发生在40年前,不算久,想找一些当时的资料不算难事,还可以找老朱帮忙。 第二汤皖提供的思路很有想法,鸳鸯蝴蝶派所代表的基本都是情情爱爱之类,浮于社会表面,只能称之为娱乐小说,不能称之为文学作品。 而汤皖所说的是从一个逃荒者的视角出发,通过一路逃荒的艰难历程,对社会进行深层次的剖析,揭露某些人的不作为和无能,以及对于人性真善美的赞扬。 “什么时候开始”钱玄迫切的问道。 “大纲还没作好呢,让我好好想一想”汤皖道。 “我和德潜先去搜集资料,你写大纲,必须一周完成。”迅哥儿坚决的说道。 “嗯”汤皖有些不解,忙问道:“这么着急干嘛” 迅哥儿冷哼一声,有些不服气道: “都成粗糠腌菜了,还不急你能睡的着觉” 看来白沙先生的话杀伤力太大,某人已经被伤到了自尊,所以这会汤皖也不想继续戳他的伤疤,免得晚上回不了家,被抓壮丁写大纲。 人一旦有了想 要做的事情,其他的所有负面情绪便都会被抛之脑后,尤其是这一部小说关系到自己的尊严,所以迅哥儿和钱玄是在用十分严谨的态度对待着。 午饭刚吃完,俩人就一边喝茶,一边开始了交流,商量着一些准备工作,汤皖自然也要参与其中,三人说着说着便就去了迅哥儿房间里。 推开门的一瞬间,一股夹杂着纸张,墨水,汗渍等交合在一起的特殊气味迎面冲来,汤皖和迅哥儿则是习以为常了,倒是钱玄生出一副嫌弃的模样。 汤皖和迅哥儿两个人现在相当于单身汉一个,虽然再怎么爱干净,终归家里缺少一个女主人来打理,而钱玄就不一样了,天天老婆孩子热炕头。 迅哥儿跨过门槛便往书桌前走,满地的纸张像是春天里,铺了一地的柳絮般,人从上面走过,纸张被脚后跟带起的风吹得往两边跑。 房间里的陈设也很简单,没什么出彩的地方,都是一些普通的家具等,床边有一个衣服架子,上面搭着几件衣服,其中的一件长衫,侧面有条大口子,从腰部一直延伸到胳肢窝。 汤皖低头捡起一张纸,发现上面写满了字,定睛一看,好家伙,原来是对某人的详细介绍,再拿起一张,则是对其祖宗的溯源探究。 看着迅哥儿正拿着笔坐在书桌前,写写画画,又看了看这满地的纸,只得无奈的笑着摇摇头,便开始一张张捡起来。 每捡一张,汤皖便看一张,这才发现原来迅哥儿对于骂人一道,研究的极其透彻,无论是正着骂,反正骂,还是从外往里骂或者从里往外骂,都能骂出精彩来。 第一百零四章、“赵家的狗” 比如其中的有一张纸上赫然写着一段话: “我从乡下跑来首都里,已经一年多了。其间耳闻目睹的所谓国家大事,算起来也不少;但在我心里,都不留甚么痕迹。倘要我寻出这些事的影响来说,便只是增长了我的坏脾气,老实说,便是教我一天比一天的看不起人。” 汤皖尝试着用迅哥儿的脾气和秉性来说这些话时,竟也惹得迅哥儿和钱玄放下手里的笔,专门转过身来,捏着鼻子在笑。 “我俩在忙着筹划,你倒是闲的很,正好给我收拾屋子。”迅哥儿道。 汤皖原本想用一句话给顶回去:你好歹是有媳妇的人,怎么混的如我一般。后来想想还是作罢,此情此景明显不适合。 况且还需要抓迅哥儿的壮丁,莫为了一时口舌之利,惹得迅哥儿生气,等好起来又是几天之后的事情了。 “我看这地上纸张乱的很,就心烦意燥,至于想要人打扫屋子,只要你豫才先生肯开金口,自然有人愿意上杆子来替你打扫。”汤皖一边捡着纸张,并叠好,一边还嘴。 把一叠纸张规规矩矩的摆放工整,大概三十多张,放到桌上,便又弯腰低头去捡,目光瞥到一张只写寥寥数字的纸上。 整张纸上,四周的大范围留空,造成了中间的一行字极其醒目,好奇之下,伸手到桌子底下,捡起来一看: “黑漆漆的,不知是日是夜。赵家的狗又叫起来了。” 就是这么短短的一行字,突然像一道闪电劈向汤皖的脑海,拿着纸张的手就像是被冻结一般,无法动弹。 此时,汤皖突然想起之前迅哥儿好像也说了一句熟悉的话,当时还以为是在一起混久了,早就听过,所以造成了一种熟悉感觉。 现在看来,也不尽然,说不定就是以前上过的课本上的某句话,而现在这纸上的这句话,汤皖第一次见到,是在高中语文的选修课本上。 课本上的文章是很短的几百个字,节选自一篇著名的小说:狂人日记。 汤皖偷偷看向钱玄和迅哥儿,见俩人又转过身去,一个伏案在前,一个站在一旁,正在火热的讨论着,不时的用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于是慢慢卸下心里的震撼,更加认真的捡起地上的每一纸张,而且每一张纸都要仔细读一遍,然而把房间地上所有的纸张捡完之后,都没有发现类似的句子。 一个突如其来,且又荒唐的想法不自觉的诞生在脑海:莫非迅哥儿故意用这句话来框我,让我来替他捡地上的纸 随后想想,便觉得不可能,迅哥儿应该是有把平时的一些小想法和那些骂人的话,储存在脑子里的习惯,等到合适的时候就不用多想,便可拿出来用,既省事又省时间。 “皖之皖之” “皖之,你站那里不动,莫非腰抽了”钱玄的大嗓门,把汤皖的迷乱思绪从脑子里抽离出来。 “啊”汤皖疑惑着,随后问道:“你喊我” “喊你几声了,都没动静,别磨蹭,赶紧来,有事问你”钱玄催促道。 把手里的纸张叠好,放到桌子上,这才快步走去。迅哥儿在汤皖捡纸张的功夫里,又写满了好几张纸,这会手里的笔正停在纸上的某一处,不动了。 眉头紧锁的思索着,始终无法下笔,听到汤皖来了,赶紧问道: “你在叙述一遍大致的剧情,有些地方不够详细,我和德潜不好入手。” 幸亏有着超级记忆这个大bug,可以清晰的记住电影的每个画面,但是若是要把画面转化成文字,则就需要比较高的文学水平。 电影会比较直观的把观看人员带入那个场景,而文字则需要用精湛的文笔,给读者营造一个想象的空间,然后读者再把自己代入其中。 汤皖只能一边回忆,一边描述细节,包括环境,对话,神态,衣着等,而钱玄和迅哥儿听到后,则立马会在脑子里呈现出场景来,缺少的的则是自己脑补。 房间里的三人,汤皖在叙述,钱玄和迅哥儿各自拿着一支笔在记录,貌似这部小说的准备工作就已经开始了。 直到迅哥儿家的纸张都写完了,汤皖才停止叙述,便看到这俩人正在用异样的眼光盯着自己,而后又互相看了看对方一眼,露着苦笑。 “这么看我干嘛我脸上有脏东西么”汤皖问道。 钱玄莫名的叹着气,而后又感到这是一件分外离奇的事情。 “你这脑子怎么生的,你说的简直就像是你自己亲身看见的一样,太真实了吧” “想象啊得先在脑子里想象出当时的场景来,然后再用文字把这个场景讲出 来,不就行了么” 当这些话从汤皖嘴里若无其事的说出来的时候,便连迅哥儿听了也只能羡慕的摇摇头,无语道: “这是皖之与生俱来的天赋,旁人羡慕不来,不过就是半吊子国文水平实在是糟蹋了些,可惜可惜” 虽然汤皖早有准备,但是临了还是被气的够呛,虽说事实就是这般,但就非得如此这般的说出来么,于是凌厉的反击道: “豫才的脑子是个好脑子,地方大,能装的东西多,就是有时候东西太多容易犯迷糊。” “比如洗脸了,要拿一条毛巾,结果豫才从脑子里取出一条洗脚毛巾来。” “比如要写文章了,需要纸,豫才就从脑子里取出一叠茅厕用纸来” “还有许多,我就不说了,不过还是得谢谢豫才刚刚的夸奖,很受用呐” “哈哈哈哈” 钱玄听了都要笑的在站不住了,仔细想着汤皖的话,又补充道: “豫才容易拿错东西,犯迷糊,说到底还是他太懒,甭管有用的,还是没用的,全都一股脑扔进脑子里存放着,空了也不去整理,等到要用的时候,哪还能分得清这个和那个,可不就是容易拿错东西么。” 迅哥儿被汤皖和钱玄一顿喷完,也没生气,反倒是乐开了花,好友之间的闲聊斗嘴,总归好过自己关上门来,一顿乱写来的强。 刚好这会又没纸张可写了,于是便顺着钱玄的话,接着道: “既然你俩把我这脑子看的如此通透,那我这爱拿错东西的毛病,可以什么好法子能治的” 第一百零五章、四人创作小分队 听到要治病,汤皖便心中想起一则笑话,于是走到迅哥儿身前,对着迅哥儿的脑袋是左看看,又看看,故意装成一副很难办的样子,而后颓然的坐到钱玄边上,光叹气,不说话。 这倒是把钱玄给弄迷惑了,怎的突然不说话,忙推了汤皖胳膊一把,笑道: “诶豫才问你话呢,这病可有法子治疗” 只见汤皖挤眉弄眼,想了半天,才无力的摇了摇头,艰难的吐出一句话来。 “豫才,别管这个病了啊,该吃吃,该喝喝,以前不舍得买的东西,就都买了吧” “所以,豫才这是”边上的钱玄已经笑的说不出后面的话来了。 论写文章,汤皖肯定不是迅哥儿对手,但若论刷嘴皮子功夫,那汤皖在这个时代是可以傲视群雄的,毕竟汤皖曾经是个重度手机依赖症患者,经常无故对着手机傻笑的那种。 迅哥儿似乎是后悔了,早知就不该让汤皖汤皖继续说下去,凭白又被损一顿,却也是对汤皖的脑子佩服的很,道: “让你出法子,没让你装庸医,我自个什么情况,清楚地很,也不知道背地里靠着嘴皮子,忽悠了多少人” “嘿嘿,莫得办法呀,毕竟要胡嘴的不是么,只恨功夫不到家,出道至今也就忽悠了一两个小猪仔而已”汤皖懊悔着。 迅哥儿终归是慢了半步,没能拦住钱玄的大嘴巴,以及一双好奇的小眼神。 “说说,这一两小猪仔我们认识么” 即使汤皖想强忍着不笑出来,这会也没办法了,只得抹过头去,哈哈大笑,然后看了一眼迅哥儿,一脸“竖子不足与谋”的表情后,便又笑的更乐呵了。 钱玄看到汤皖一直盯着自己傻笑,而迅哥儿则是盯着自己无可奈何的笑,于是瞬间明白了过来,原来小丑竟然是我自己。 指着汤皖的鼻子,“痛骂”道: “好啊你合计来,合计去,反倒是你成了最后的大赢家,真是“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汤皖之。” 嬉笑怒骂了一阵,全当休息了一会,让之前脑子高速运转的几人,得以喘息片刻,见差不多了,迅哥儿道: “稿纸带上,去皖之家,继续干活” 钱玄深以为然,主动去拿起一叠写好的稿纸,发狠道: “当全力以赴,莫让人小瞧了” 意思不言而喻,还在跟白沙先生的话较劲,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文人脾气,一个顶一个的倔强。 自古文人相轻,便是此间道理,以前说起本土白话文作品,迅哥儿和钱玄俩是没见过,不知道如何下笔,但是自从汤皖把这条路指出来后。 这俩人瞬间就像打了鸡血般上头,拥促着汤皖就往东交民巷赶,临半路,趁着街口卫兵核查身份的间隙,钱玄道: “刚好老朱回来了,他是搞历史的,对一些当地背景,人物习俗比我熟悉,有他在可如虎添翼,也可省了不少查资料的时间,我去找他帮忙。” “也好,好久没见老朱了,刚好叙叙旧,另外别忘记多买一些书写纸张,晚上用”迅哥儿提议道。 汤皖寻思着挺长时间没见老朱,去了鲁省得有两个月了,等一到家,就招呼大牛去菜市场买菜,晚上多搞几个菜,接待一下老朱。 迅哥儿真是一刻时间也不肯耽误,在汤皖沏茶的时间里,便已经去了屋内取了纸张和笔,等汤皖拎着茶壶从厨房里走出来,便看到迅哥儿已经在院里的桌子上写上了。 汤皖摆出杯子倒了几杯茶,而迅哥儿则是无缝衔接上之前的思路,正在纸上写下了一行又一行,连续写满了好几张纸后,才停下来喝口茶。 而钱玄和老朱正巧到了,在大门喊着: “出来搬书” 汤皖和迅哥儿又放下茶杯,连忙走到门外,便看见两人正在一辆黄包车上往下卸书,地上已经摆了两大叠书。 老朱在北大教授历史,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收藏书籍,闲来无事之时,要么挨老婆骂,要么就是安静的一边品茶,一边在书房里读书。 老朱经常上课时对学生说,历史这一门学科,博大而精深,想学历史很简单,想读懂历史很难。 学生就问:“为什么” 老朱说:“我们现在生活的为现实世界,对未来是不知晓的。而历史则是过去的现实世界,只要把过去的现实世界读懂,便可为现在的现实世界找出路” 所以老朱只要得空,就躲在家里看书,今天刚好下午没课,便一如即让的待在书房,得知钱玄来找,听明了来意后,便从书架上取了许多关于那个时期的书 籍。 俩人找了三辆黄包车,就直奔东交民巷而来,在老朱看来,能把历史融合进文学作品中,是一件极其有意思的事情,因此尤为上心。 待把书籍搬到院里的桌上后,才坐下来喝口茶,歇息会,而对于这部白话文学作品的创作,汤皖也是越来越有信心了。 有了沪市的经验,汤皖这回轻车熟路,等大伙歇息好后,道: “咱们这个临时团队分工一下,我主要负责大纲以及思路,豫才执笔创作,德潜校正比对,老朱负责查资料。” 众人都没什么意见,汤皖便又接着之前的工作,继续细致的描述着,而钱玄和迅哥儿则是继续拿笔记录。 不知不觉间,天色就变黑了,汤皖看着还在写着的俩人,便下意识道: “大牛,开一下厨房灯” 然后却是久久无人回答,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大牛可能出事了,连忙停止了叙述,在家里翻找一遍,却是半个踪影都没。 “你先别急,许是大牛遇到事情,待会就回来了”迅哥儿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尽量安慰着。 汤皖跑到大门口,左边看不到,右看不到大牛出现,脑子里急的嗡嗡响,正准备喊人上街去寻大牛的时候,远处的巷子口出现了一个挎着篮子,快速跑动的身影,正是大牛。 汤皖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放下去,长舒一口气,气的骂道: “小半天的功夫,跑哪儿去了” 第一百零六章、1877大饥荒 大牛挎着篮子跑到门口,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的,额头上全是汗渍,大口喘着粗气,说话一顿一顿的。 “俺去买菜的路上,被当兵的拦住了,非要俺出示证明,俺没有,就被抓到一个房子里了” 原来是这样,汤皖暗道大意,至今还没给大牛办个证明,却又问道: “那你怎么出来的” 听到大牛的声音,院里的三人立即跑出来,见到大牛完好,才松了口气,大牛继续说道: “俺和许多人到了地方后,当兵的就一个一个问,问到我住哪里时,我就告诉了,当兵的不信,说俺怎么能住到这里” “你怎么回答的”汤皖又问道。 “俺就报了先生的名字,后来又来了一个当官的,长得凶的很,又问了一遍,俺就如实回答了,他就让俺走了” “临走的时候,他叫俺给你带句话” “哦什么话”汤皖好奇道。 大牛估计是跑的太急了,想了一下,才道: “当官的说你欠他三顿饭,就不让请三顿了,改天请一顿就行” 汤皖心里过一遍,便立马知道了大牛嘴里的当官的是谁了。 第一次迅哥儿和钱玄进去喝茶,欠一顿;第二次自己进去喝茶,算是欠一顿;第三次就是大牛这件事,又是一顿,总共三顿。 一想到菊长的模样,汤皖便忍不住笑,随口道: “知道了,进去赶紧做饭,改天给你办个证明” 哪知道大牛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憨笑道: “不用办了,那个当官的一并给俺办了” 虽然大牛最终还是安全回家了,但着实给汤皖吓得不轻,假如今天大牛没遇到菊长,那后果是什么,当另说了,所以这一顿饭该请菊长的。 大牛挎着篮子就进了厨房后,匆匆开始做饭,钱玄就急着问道: “大牛说的当官的可是菊长” 汤皖闻言点了点头,迅哥儿接过话来,又说道: “这顿饭该我们三个一起请,上次还承了他人情。” 眼看着天黑了,院里已经没法写字了,迅哥儿就和老朱把桌上的书往房里搬,而汤皖则带着钱玄进了厨房,一起择菜洗菜,给大牛打下手,不然光靠大牛一个人,还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 有了两人的帮忙,晚饭做的比平时快多了,而进行了一下午脑力活动的众人,此刻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菜都没端上桌子,便在厨房里吃了起来。 晚上也没喝酒,一方面是汤皖不能喝酒,另一方面是大家脑子里都装着事情,怕喝酒误事,所以一顿晚饭吃的很快。 无论是沪市的新年轻编辑部一行人,还是此刻的迅哥儿他们,都有着有事先做事,把吃饭和休息都丢到第二位的习惯。 吃完饭,喝了杯茶后,便又都急急忙忙的钻进房间工作,好在汤皖在沪市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工作强度,没有拖后腿。 这个小孩最终被一户好心贫苦人家收养,等长大了,一次偶然和好友在饭馆吃饭的时候,指着桌子上的一只炖羊腿, 老百姓悲惨的境遇,让所有人心里都堵得难受, 随着汤皖的叙述的深入,以及老朱提供的越来越多的资料,众人才意识到,这场大饥荒的惨烈程度绝对是空前绝后的。 至此,所有人都意识到,这部作品的意义绝不是中国第一部白话文学作品那么简单,更是对这个社会的反思,批判以及揭露,目的是为了不让这样的惨状再一次发生。 一直工作到凌晨往后,汤皖才叙述完整部电影,而桌子上已经写满了三大叠纸张,全都是迅哥儿和钱玄记录的,和老朱的资料补充。 四十年前的大饥荒仿佛就在今日,让迅哥儿,钱玄和老朱都沉默着,杵着眉头,一言不发,久久无法释怀。 许久之后,汤皖最先抽离出来,叫醒了众人,揉了揉发胀的脑袋,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莫名的想起了仲浦先生的甩脖子,扭腰肢,挥手臂。 一面回忆着动作要领,一边学着做,还极力要求迅哥儿,钱玄和老朱一起跟着做,缓解缓解身体四肢的疲劳,更是为了缓解众人心里的压抑情绪。 当着领舞之人,汤皖的脑子里又莫名的响起了熟悉的旋律: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儿, 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等活动完身体后,众人这才稍微缓解了一点工作的疲劳,顺便也让沉浸在那场大饥荒里的压抑情绪稍稍解除。 大牛一直守在门外,听到里面停 止了工作,便连忙跑去厨房,端上准备好的宵夜,是冒着热气的大碗西红柿鸡蛋面。 众人这才感觉到肚子的饥饿感,汤皖端着一碗面,用筷子敲打着碗的边缘,发出“铛铛”的声响,吆喝道: “赶紧趁热吃,吃完继续干活” 钱玄二话不说,端起一碗面就坐在门槛上,抄起筷子就吃,迅哥儿也是一般,飞快的吃着,只有老朱和汤皖坐在桌上无奈的笑着。 这个夜晚与沪市的夜晚是何其的相似,不过这回先睡觉的人变成了老朱,汤皖小声道: “说话声音小点,别吵着老朱” 于是精力充沛的三个人,又埋头工作到天明,直到大牛做好了早餐,才停止 第一百零七章、物价飞涨不讲理 东交民巷的这座小院,数十日以来,异常空荡,只是因为今天早晨多了几人吃早餐,就变得生机勃勃般,即使在这秋意萧瑟的天气里,也无伤大雅 大牛睡得迟,起得早,知道先生们熬了一宿的夜,此刻怕是又饿又困,特意熬了些粘稠的小米粥,喝下去,胃部暖洋洋的舒服。 老朱估计是从来未有这般熬夜过,这会还在房里睡着呢。院里的桌前就只有这三人,其中钱玄和迅哥儿在边吃边讨论着,一刻也不停歇,简直把工作狂演到了极致。 即使是新世纪的汤皖,有着天然的熬夜buff加成,也不得不败下阵来,此刻也是精神不振,神态萎靡,等吃完了早餐得赶紧上床睡一会儿。 汤皖划拉几大口吃完一碗粥,支着胳膊,看着议论不止的俩人,露出无奈的笑容,既佩服他们的精神面貌,又佩服这敬业的工作态度。 眯着双眼,打了个呵欠后,插话道: “我得先睡会儿,明天还有课,教案还没做” 钱玄只是说了一声“哦”,都不带抬头看一眼的,便又开始了和迅哥儿的火热讨论,汤皖把碗轻轻置于桌子上,去厨房简单的梳洗了一下,便立刻钻进大牛的房里补觉了。 昨晚汤皖把整部电影叙述完毕,再老朱提供了诸多的资料,那么这部作品的整个故事脉络就已经浮出水面了,接下来要做的便是把大纲列出来。 如果说一部文学作品,就相当于两根竹竿中间的系着的一根绳子,如果这根绳子上还晾着衣服的话,被风一吹便会来回晃荡。 那么大纲就是在两根竹竿之间,添加了无数根竹竿,用来保证即使风再大,绳子也不会晃悠,起到固定方向的作用。 但是在大纲的草创阶段,迅哥儿和钱玄就有了不同意见,钱玄偏向于直接按照汤皖的叙述开端:“邻村没有粮食,活不下人,便只能召集村民前去老东家的村子“借粮食”,其实所谓的借便是能借就借,借不到就抢。”为以后没有活路的老百姓入山为寇做铺垫。 迅哥儿则是认为这个开端过于温和,应该先描写县里的官员和富豪正在大鱼大肉的吃喝,而同时邻村村民正在和老东家对峙。 然后再转到老东家派人前去报官,引出“借粮食”的情节来,便是因为意见不同,两人争执许久不下,而此时的汤皖却是已经在大牛床上,打着鼾,睡得正舒服。 直到午饭的时候,汤皖才渐渐的苏醒,舒服的伸了个懒腰,揉揉惺忪的双眼,脑子里慢慢回想睡前的事情,等一件件事情理清楚,这才捏着被子的一角,起床。 院里静悄悄的,除了大牛偶尔发出的声音外,没有其他声音,推开门,便看到院里空无一人,只是在石桌上还摆放着不少纸张。 看了一眼昨晚奋斗过得地方,门被掩上了,便走上前去,还能听到里面出来的打呼声,洪亮且不失俗气,这声音一听就是迅哥儿的。 没去开门打扰,便向院里石桌走去,桌上摆着两份大纲的开端,汤皖仔细看完后,便立马知晓了应该是分别出自两人之手,怕是要等着自己来定夺。 思考了许久,心里渐渐有了想法,这时大牛已经做好了中饭,汤皖放下手里的稿纸,问道: “他们去哪里了” 大牛端着刚炒好的菜,一边收拾着桌子,一边望向房门,道: “德潜先生吃饭早餐,过了一会就回去了,说是下午有课,下课了再来,豫才先生在房里睡着呢” “朱先生呢” “朱先生回去了,也说是下午下了课就来” 汤皖估摸着迅哥儿熬了一宿,也不过才睡了几个小时,眼见着晚上又要熬一宿,琢磨着要不要把迅哥儿叫起来吃饭。 而大牛则是整理好了桌面后,站在原地,嘴角抽抽着,似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最终还是瘪着嘴道: “先生,俺想讲个事” 汤皖仰起头来道: “什么事” 大牛就把最近街上物价飞涨的事情说出了,特殊时期,整个华北全面戒严,光是临时增加的检查哨口就不知有多少,严格控制着人员流动。 而南方已经发出了强烈的战争宣言,说某人称帝之时,便是南方大军开拔之日,眼看着日子越来越近,空气中弥漫的战争味越来越浓重。 然后就是在此种情况下,却成了一些人趁机发财的好时机,凡是生活必需品价格一路飞涨,尤其是以大米,油盐涨势最凶,到了骇人的两倍之多。 汤皖每隔几天便会给大牛一些钱来购买采办,因此物价飞涨之后,原本的钱财显然就不够用了,只是说了 声“知道了”便又埋头看起了稿纸。 只是心里又不禁想起了在沪市看到了底层老百姓的现状,在联想到现在华北的老百姓,本身就靠着吃苦卖力气,来混个温饱,养家糊口,日子过的紧紧巴巴。 平白无故受了人祸的牵连,再加上一帮无良商人趁机发国难财,导致物价飞涨,老百姓硬是在风调雨顺的年份里,竟过起了大灾之年才有的苦难日子。 眉头紧锁的汤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来帮助这些穷苦老百姓,只是希望不要出现迅哥儿写的吃人事件。 迅哥儿的这一觉睡的不踏实,临睡前还一直心心念叨着作品的事情,所以没睡几个小时就醒了,赶紧起床去接着写作。 一推开门,便看到汤皖在院里石桌前低着头,走了过去,看到正想的入神,连身旁来了人,都没发觉,不由的轻轻咳嗽一声。 “咳咳” 汤皖一听便知道是迅哥儿,慢悠悠的转过头去,问道: “怎的不多睡会” 迅哥儿做到旁边的石凳上,倒杯茶,却是没有回答,而是问道: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钱不经花呀”汤皖哀叹道。 听这么一说,迅哥儿便立马明白了,指着写好的稿纸,愤慨道: “前一秒还是过平常的日子,一转眼就要当灾年过,许多老百姓干一天活,吃一天饭,然后突然就把一顿饭变成半顿饭,可还没个地方去讲理” 汤皖龇笑讽刺道: “讲理和谁讲理自古以来,敢讲理的人,活下来的有几个” “不过是沾了圣人的光而已,欺负老百姓没文化,这世道,容易被欺负的人就越是被欺负,容易欺负人的人反而不容易被欺负”迅哥儿感慨道。 “或许圣人他老人家也没想到,当初自己随口说的话,竟然缠了老百姓脖子数千年,要是这会在天上待着,肯定也是希望有人能把这根缠脖子的链子给割断的。” “都圣人了,自然长生不老,要待在天上的,不过它老人家即使不愿意,又能拿我们有什么办法倘若有朝一日,我上了天,非得当面与他老人家理论理论”迅哥儿信誓旦旦的说道。 “好那我祝你早日飞上天,与太阳肩并肩,不说了,赶紧吃饭,吃完继续干活”汤皖不耐烦道。 午饭吃的很快,不过几刻种的时间就结束,迅哥儿继续伏案执笔,汤皖则是写起了教案。 说到上课,貌似还没上过一趟正儿八经的国际关系课,工资倒是已经混到手了,着实有些不地道。 等到了傍晚的时候,汤皖才写完明天要上课的教案,而迅哥儿则是已经写满了十几页的纸张,拿起来一看,顿觉脑子一震。 是了,是了,就是着该死的熟悉感,比如这其中的一句话: “这是个小地方,发生着一件甚是荒唐的事,同样的三波人,都在做着吃饭的事,一波人在肆无忌惮的啃大鱼大肉吃;一波人在抢东西吃;还有一波人不想被抢着吃,想来都是为了一口吃食罢” 对应的便是县里的官员和豪绅吃大鱼大肉,邻村的来抢粮食,老东家在自保,没有用任何华丽的词句来修饰,但是一下子就鲜明的把这些人的特点给点明了。 汤皖看的津津有味,这些简洁的词汇一点一点在脑海里构成一副画面,渐渐地便被代入其中,就像是在空中俯瞰一般。 又比如其中的一句话: “邻村扛刀的人:老东家,都是为了一口吃食罢,遍地四周没了人影,大树都光身子,这百来十号人,便就都来蹭你一顿饭,你倘若不远,便当做借,过了灾年再还你罢” 老东家借着火把的亮光,看着堡城墙下方,穿着破破烂烂的百十号人,有扛着铡刀的,锄头的,有手拿扁担的,菜刀的,便就歇了气,只得无力道: “好罢好罢” 汤皖很快便看完了这十几页的纸张,不由得从脑子里冒出一个字来,便是“饿”。把大饥荒里的人的“饿”,写的淋漓尽致。 “感觉怎么样”迅哥儿等汤皖看完,不确定的问道。 汤皖放下最后一章稿纸,表情真挚,佩服道: “真是好,我是对这部作品的期待越来越足了” 听到自己的作品得到了肯定,迅哥儿也是松了口气,毕竟是第一次写白话,也没个经验什么的,就这短短的十几张纸,加在一起不到一千个字,愣是足足下了一下午。 大牛已经在做晚饭了,汤皖便自己去厨房去沏茶,刚沏好茶出来,便听到门外有急促脚步声,能走出这样的声音,定是钱玄无疑。 刚走到石桌,便看见钱玄从大门槛跨进来,直奔石桌来,急着道: “开头可定好了” 迅哥儿只是默默地递过去刚写好的稿纸,过了没多久 ,钱玄便看完了,深深的吐出气来,赞叹道: “真是好,虽然不讲究词句之美,但就理解而言,虽直白但却是画面感十足,直击内心” 汤皖把倒好的茶,一一递了过去,这才坐下来,喝一口今天的第一杯茶水,虽有些微微泛苦,但过后留有甘甜。 第一百零八章、为“对日关系”抛砖引玉 趁着大牛做饭的功夫,迅哥儿和钱玄又谈起了写作的话题,可惜汤皖不是很明白其中的细微差别,但大体也是能听得懂,就是没有了说话的机会。 没过一会儿,老朱就来了,又带了不少的书来,有的书页都已经被翻阅的破破烂烂了,汤皖翻开其中的一本,便立马就闻到了一股发霉的味道。 这些书都是老朱今天找,同样是历史系的同事借来的,倒是花费了不少的精力,一下课就急着往东交民巷赶,足见老朱对于这部文学作品的上心。 一行人匆匆吃完晚饭,便把战场换到了房里,迅哥儿接着执笔,钱玄在一旁帮衬,老朱则是往地上铺着几张大报纸,整个人就往报纸上一坐,把寻到的资料整理归类递交给钱玄。 汤皖则是站在一旁,一会帮帮这,一会帮帮那,偶尔的提出一点建议,顺便干起了端茶送水的工作,整个创作团队在有条不紊的运行着。 等到了第二日,还是如前日一般,老朱和钱玄上午走了,迅哥儿则是在休息,而汤皖吃完午饭就匆匆的往北大赶,准备下午上的课。 轻车熟路的走进校门,与沿途的学生互相礼仪后,然后便直奔办公室,这回不敢趴在桌子上休息了,而是端坐着,等着上课。 办公室的同事们看到汤皖,也不在是一副敌人的模样,至少还能维持着表面的平和,见面弯腰行礼什么的。 一边等着,一边看着教案,时间便很快来到了上课时间,汤皖胳膊夹着书便朝着教室走去,学生们已经都已经在等着了。 汤皖慢步走至讲台,一眼扫向教室前后,没有发现哪里有什么老夫子在坐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可以上一节正常的课。 先是行礼,待礼毕,便道: “从第一节课就开始提欧洲战争,结果等了这么久,才算是真正上这第一节课。” 然后便随口问道: “我之前提出要从六个方面来全面分析这场正在进行的战争,可有哪位同学记得是哪六个方面” 话音刚落,便看到教室里举着许多手来,汤皖点了一个坐在中间的学生,道: “请讲” “争执谐音关系c经济关系c民族关系c军事关系c文化关系c地域关系”该学生从容不迫的答道。 汤皖点了点头,然后示意坐下,而后道: “这位同学答道很好,接下来进入我便带领大家先从争执谐音经济的角度来分析” 转过身去,在黑板上的左右两边各自画一个大圆圈,分别用老牌列强和新兴列强;代表分别为瑛国;珐国;皒国等和得国;意国;奥兄国等 然后把搜集到的一些经济数据分别写在这些国家的下方,一眼便可以看出经济差距,以便学生能更加直观的作出对比。 “二次工业革命之后,得国工业生产总值已经超过约瑛国,但是得国是后起之秀。当经济跃居欧洲第一时,全球的殖民地已经被瑛国,珐国等老牌殖民国家瓜分殆尽,得国需要海外生存空间。从得国的角度来说,经济被赶超和从传统的平衡政策来说,也不希望欧洲大陆出现霸权国家。因此联合珐国制约得国也就顺理成章” “得国和珐国法矛盾:得国统一之前,珐国就一直阻挠得国统一。普鲁士和珐国战争,得国大胜,在珐国的凡尔赛镜厅宣布帝国成立,对珐国法来说更是一种羞辱,此外珐国割地赔款,全国上下一致仇恨得国,因此这两者之间的战争也就在所难免” “皒国与奥兄国的矛盾:皒国一直以斯拉夫人的解放者自居。日俄战争惨败之后,皒国在远东的扩张告一段落,视线再次转回到巴尔干半岛。奥匈国在被普鲁士排挤出得国之后以及意国统一之后,向西向南的扩张受阻,转而向东觊觎巴尔干半岛。因此这两国之间的矛盾也就成为焦点,最终欧战的导火索也正是发生在有火药桶之称的巴尔干半岛” 汤皖对照着教案以及后世学过的历史课本上的分析,娓娓道来的分析着种种欧战必然爆发的原因,颇有一种人形知识搬运机器的感觉。 整整一节课全都是在汤皖在讲,下方的学生在拼命的记笔记,认真听讲,生怕错过了什么。 当前这个时代对于一场战争的分析往往很片面,有一个统一的共识便是军事实力的强弱,因此军事实力强的便要去欺负弱的,是不会讲道理的。 比如甲午海战的时候,双方海军的实力差距已经相当大了,再此之前,北洋海军已经有数十年没有给海军更新武器,至于原因此处省略n个字 而r国海军则是一直在持续投入,最终导致的结果便是北洋海军无论从总排水量,火炮门数,军舰的行驶速度 等方面完败,那么打输了也就不奇怪了。 所以当汤皖从不同的角度去分析一场战争的必然性的时候,便给了下面学生一个与众不同的思考方式。 汤皖之所以这么做,便是要为接下来要讲的“对日关系”作准备,这是汤皖着重准备要讲的,可以夹带许多私货的课程。 这也是汤皖能为这个时代所作的为数不多的一件事,在配合着即将发行的r国威胁论,希望可以先唤醒一批年轻人,在即将到来的民族战争中出一份力。 在即将下课的时候,汤皖笑着对下面的学生说道: “今天的欧战分析全当作为抛砖引玉作用,目的是希望你们能学会这种分析手法,用来分析对日关系,这便是这节课的作业” 原本有一些学生就是奔着皖之先生讲r国来的,前一段时间汤皖发的那篇r国的阴谋,影响力实在是太大了。 哪知道整整一节课,连提都没提,部分学生心里对此颇有微词,直到最后听到皖之先生布置的作业,这才心里一喜。 原来皖之先生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下节课才是重点。 汤皖收拾完教案,回答了几个学生的问题之后,在出教室门的时候,被胡校长给拦住了。 老朱昨天在到处找人借书,自然也找了胡校长,闲谈之间,得知了汤皖等一帮人正在写一部原创的白话文学作品。 胡校长本身是一个学者,其次才是北大的校长,在其上任之后,虽说聘任了辜汤生,刘师培,凰坎等守旧派,但是也引进了不少海外留学归来的人,比如老朱,沈尹默等。 而且对于白话文是持接受态度的,否则也不会请汤皖任教授,因此得知了事情后,便特意在教室门口等汤皖下课, “走,去我那里说说话”胡校长催促道。 汤皖一时没想明白,莫非是请了太多假,倒是有人去胡校长那里打小报告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便随着胡校长一同前去。 一路上胡校长也没说什么,只是问最近干了什么,去了哪里,这就更加深了汤皖心里的猜测,暗道事情不好办。 现在每个月的开销这么大,家里最近又常驻着几个人,小说又不知道还要写到什么时候,再加上最近的物价疯涨,哪哪都是用钱的地方。 更别提还欠着迅哥儿和钱玄的钱没还,所以这份工作是千万不能丢掉的,连在去往的路上与学生行礼时的表情都有些不太自然。 一进办公室的门,汤皖便殷切得替胡校长沏茶,端杯子,摆出一副笑脸来,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甭管有用没用,先做了再说。 等倒完了茶水,便乖乖的坐着,已然做好了挨批评的准备,倒是给胡校长看的迷糊了,以为又是来求自己捞人,疑惑道: “皖之先生,这是怎么了” 汤皖心里顿时一喜,原来不是来挨训的,立马心情就轻松了许多,暗自吐出一口气,道: “没什么事,就是许久不见了” 胡校长听完便乐呵了,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不是求捞人就好,便急着问道: “听老朱说,你们这几天在写白话文作品写的如何了” 心里前后一思量,汤皖觉得说出来也没什么关系,于是便说道: “嗯大纲和开头已经写出来” 胡校长心里一震,竟然这么快,要知道一部文学作品的创作光是准备工作,就要花费很多精力和时间,便有些怀疑的问道: “是短篇” 汤皖摇摇头,确信道: “不是短篇,是一部长篇,预估字数大约数十万之多。” “是在你家么,可以去看看么”胡校长迫切想亲自确定一下,如果汤皖所言不虚,那么接下来的一些工作便可以顺理成章的进行了。 “可以,您什么时候去”汤皖问道。 “现在”刚说完,胡校长就在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等到了东交民巷,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到了院里传来的钱玄和迅哥儿的讨论声,汤皖请胡校长一同进来。 老朱最先看到,心里一惊,立马走过来行礼,而后迅哥儿和钱玄俩人才注意到胡校长,也赶忙行礼。 汤皖招待众人坐下,一一倒满茶水,并说明了胡校长的来意后,钱玄便把已经写好的稿子递给了胡校长。 第一百零九章、向R国开的第二炮 胡校长轻轻浅饮了一口茶水后,便迫不及待的拿起稿纸,认真的看了起来,只是开篇的短短几百字,就被迅速的代入了那个时代。 嘴里念叨着“丁戊奇荒”这几个字,而后便又一丝不苟的往下看去,却是让创作团队几个人心里忐忑不安。 虽然内部人看了都说好,但毕竟是第一部白话文学作品,以前没有过,实在是心里没有把握,其中就属迅哥儿最为紧张,毕竟他是执笔的人。 而钱玄和老朱俩人,也是一脸的凝重,只是相互看了看对方,便读懂了对方眼里的不确定,反而汤皖是最为轻松的。 因为这将注定是被载入,新中国文学史册的一部文学作品,如果有人敢跳出来说它不好,要么这个人根本不懂文学,要么就是纯粹眼睛瞎了。 一张张稿纸被胡校长轻轻拿起来,然后又被小心的放下,短短的2000多字,看的胡校长的脸色是越来越沉重,直到手指在石桌上摸索几下,才意识到已经全部看完了。 胡校长先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在重重的吐出来,似乎是触动到了内心的某根神经。 “丁戊奇荒”发生的时间距今不过40年,而胡校长小的时候,就经常听家中大人讲起大灾大难之年的一些事情。 因此当再一次看到“丁戊奇荒”以文学作品的形式出现,不免内心触动很大,指着这一叠稿纸询问道: “看得我心里很难喘过气来,这是谁执笔写的” 汤皖指向迅哥儿: “豫才执笔,德潜辅助。” 胡校长抬头看向俩人的眼神,这一刻是闪着光的,连连称赞道: “写的好,写的好啊,我很期待它的出世” 迅哥儿的脸色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而钱玄则是备受鼓舞,能得到了胡校长的认可,无异于给这个创作团队打了一剂兴奋剂。 刚好晚饭做好了,汤皖便赶紧客气着: “胡校长,留下来吃个便饭吧” 哪知胡校长却是摇摇头,站起身来,推辞道: “我就不吃了,本来就打扰到了你们,回去还有诸多急事需要处理呢” 胡校长本来还不怎么确信,直到看完了这几十张初稿,心里已然大定,此时正是需要回去好好思考之时,同时,看向迅哥儿和钱玄的眼光就更加炙热了。 来的也快,去的也快,胡校长前后在院里待了还不到一个小时,便就又走了,不过对于院里众人来说,影响却是极大的。 待胡校长走后,钱玄高兴的嚷嚷道: “皖之,拿酒来,喝点庆祝一下” 汤皖自然乐得成人之美,跑着去房里拿酒,其他人则去厨房端菜,洗刷杯子,这也是这段时间以来,大伙第一次有兴致聚餐喝酒。 虽然兴致颇高,但大伙都有分寸,也就喝了一杯,便就都吃饭了,因为晚上还要接着挑灯夜战。 创作这部作品已然成了,所有人心里的头等大事,就连老朱也都过家门而不入,全身心的投入到这上来。 在随后的一天里,汤皖除了准备周五要上课的教案,其余时间都在端茶送水,饮食起居,竟也干起了孟邹的后勤保障工作。 在接下来的这一课对日关系,汤皖是倾注了极大的心血和耐心,用超强记忆,把自己曾经接触的所有关于日本的东西都重新过滤了一遍,筛选出有用的信息,再编入教案。 因为学生事先便知道了,汤皖这一节课会讲到对日关系,因此课堂上突然多了些许不知名人士慕名前来,倒是出乎了汤皖的意料。 当汤皖站在讲台上,看着教室里站满了前来听课的人,其中不乏一些北大同事,社会上的人,其中竟然还夹杂着几个白皮肤,黄头发的老外。 讲台上摊开教案,向左横移一步,面向学生行礼,来听课的人也同样遵守这一礼仪,即使是老外也不例外。 汤皖先是稳定了心态,然后问向学生道: “上节课,交给你们的课后作业,完成的怎么样” 便看到有许多学生举起了手,汤皖点到其中的一位,只见这位学生拿出一个厚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写了许多字。 “先生,我依照上一节课的分析手法,回去后搜集了一些资料,这是我的课后作业,请先生查阅。” 汤皖走上前去,接过作业本,认真的从头看到尾,露出欣慰的笑容,这位学生确实用心了,各个方面依次归纳好,如果要是有足够的数据支撑,就完美了。 “很好”然后示意坐下,走到讲台,在黑板上写下了“对日关系”四个 大字。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在开始讲解两国关系之前,我们首先要了解r国这个国家” 汤皖站走到黑板前,在上面写下来几个大字:等级制度。然后突然回首问道: “诸位有了解r国这个国家的么” 学生们大多是通过一些书籍和报纸上的报道了解,很粗浅。一些在r国留过学的人则是提到几个点:礼貌;负责,傲慢,极端。 汤皖把这些都写在黑板上,然后用手压了一下有些吵闹的课堂,道: “你们刚说的,我写下来了,接下来我就把我的一些观察分享给你们” “我在r国生活时,发现他们的社会等级很严格,他们的等级观念,在东亚所有的国家里,是最强的。在r国,要遵从皇权,要无条件的服从天皇,向天皇效忠是每个国民的义务。他们的孩子一出世便要开始接受,等级制度的教育,拥护天皇,听从父母。” “据我考察,便是因为当初r国在引进我国古代的文化和官僚制度时,刻意的去除了科举制度,使得他们没有人才向上流动的渠道,但也恰恰因为这,造成了r国的社会极其的稳定。” “之所以要这么做,便是因为r国乃岛国,地域狭小,耕地少,但是人口多。某些特权人士是为了巩固自己享受的特权不受威胁,还有就是避免因为内战而导致资源消耗。从某种意义来说,严格的等级制度有益于,r国的民族和平和在狭小空间内的生存。” 说完这一点,汤皖歇了歇,等了等学生记笔记后,便又在黑板上写下了几个大字:感恩与受恩。 “r国从中国引进儒家的道德伦理体系,又刻意的去除了忠君爱国思想,便是因为中国的忠君爱国是有条件的,则是君王要施仁政,爱戴百姓,那么百姓就拥护君王,因此君王的义务与权利是并驾齐驱的。” “而r国则不是,他们的百姓要无条件的感恩天皇,这种感恩是单方面的,是义务,更像是债务。再经过等级制度的加持后,从感恩天皇,演变成感恩上级,感恩父母等。这所有的一切让他们的人民勤勤恳恳,做好自己本职工作,回报天皇,回报父母。” 讲完了这两点之后,汤皖顿了一下,强调道:最重要的便是接下来要讲的第三点,某本人性格的矛盾性。 “r国人的成长是很极端的,幼儿时期和年迈时期极其自由和散漫,但是幼儿期过了之后,就会被以上两者限制,等到了结婚之时,这两者的限制将达到最大。” “在他们的孩子过了幼儿期之后,便会被刻意的培训,即可以对家中的女性大发脾气和谩骂,甚至可以动手动脚,以此来刻意培养他们挑衅和残酷的心理。” “于是,在这种教养环境下长达的孩子,就会形成一种矛盾的性格,即可以很儒雅的喝茶赏花,也可以残酷的拿起刀枪进行杀戮,又或者自裁” “所以他们可以恭敬请诸君喝茶赏花,也可以残忍的将诸君杀害” “这是一种很极端的社会现状,非战时,民众可以安稳生活,喝茶赏花;一旦战争,这些普通民众就立马无缝转换成向天皇尽忠战士。” “所以别看r国乃是一个小小的岛国,但是战争时,能出动的士兵数目是非常庞大的。” 台下所有的人都听的极其的认真,且又感到无比的震惊,这是他们以前从未有接触过得东西。 这也是汤皖对某本人分析所能到达的极限,这还得感激后世的移动互联网时代,所能接触的信息杂而多。 在对r国人的分析完成之后,得出了他们性格矛盾性的原因,接下来就是开始分析,r国在现有的国力下,实行这些战略的意图是什么 汤皖在黑板上的开始画出曲线图,有两条分别是r国和瑛国,随着一些数据的注入,可以清楚的看到。 近十年的对华贸易占比,某本连年递增,而瑛国连年递减,至今年,r国大约占对华贸易总额的30,而瑛国已经下降到了5。 教室里发出一阵喧哗之声,所有人都不敢相信,r国对中国的出口贸易占比如此之高,有人立即举起手来,得到允许之后,质疑道: “皖之先生,这份数据的来源准确么” 汤皖示意坐下,而后道: “这份数据准确与否,这节课之后便会立马得到验证。” 因为汤皖看到了那几个老外,正在聚精会神的抄数据,想来会亲自验证的,而这份数据是来自于以前看过的一份报道上的。 等教室稍微安静下来后,用手狠狠的敲在黑板上,发出“嘣嘣”的巨大沉闷声,反问道: “你们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教室里无人发声,汤皖大声道: “这意味着,再过几年,随着r国的对华贸易占比再次提高,他们的工业总值将会增加三到四倍,换 言之,国力将大大提高。” “而最关键的是,这些当中的绝大部分都被投入到了军事扩张上,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教室寂静无声,或许大家心里的答案已经浮出的水面,汤皖用十分确信的语气,高声告诫道: “他们要向外扩张” “r国人性格的矛盾性和森严的等级制度,在某些人的刻意引导下,是非常容易形成性格的极端,即郡国谐音主义,而最终目的则是对外扩展,占领土地,侵略他国,r国人对于大陆有着天然的向往。” 说完后,汤皖又拿出随手画世界地图的绝迹,在黑板上着重的放大了东亚的地图,指着地图问下面的人: “当郡国谐音主义思想成为r国的社会主流之时,便是r国侵略战争的开端,然而我要告诉诸君的是:他们的郡国谐音主义制度已经完全确立。” 说到这里,汤皖内心也是无可奈何,随后在黑板的地图上,用箭头标出了几个方向,一个是标向朝鲜半岛,而后指向中国东北和鲁省。 教室里的国人不免有些义愤填膺,情绪已然有些上头,变得乱糟糟的,但都被汤皖给压下去了 另一个箭头则是指向东南亚,并且加大加粗,指着这一条路线大声强调。 “r国对东南亚志在必得,其原因便在于,东南亚有现成的产油设备和油田,还有橡胶,矿产等其他丰富的工业物资” “而r国乃是岛国,地域狭小,其境内矿物质稀缺,更没有石油等工业原料。” “而华夏的资源极少,我们是一个贫油国,铁矿,铜矿更是少的可怜,而这些在东南亚都是现成了。” 目前东南亚基本都是瑛国和珐国的殖民地,汤皖之所以这么做,便是要祸水东移,合纵连横,用其他国家来钳制r国的发展。 汤皖相信今天这一节课的详细内容,很快的便会传递出去,甚至会递送到自己的目标手里,然后再加以研究,只是会越研究越震惊罢了,无他,因为汤皖所说的都经得起考证。 第一百一十章、街头枪战 这一节课,汤皖讲的分外认真,听众听的认真,学生笔记也记得极其认真,估摸着还剩下一些时间,便说道: “可还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提问” 一个高高的,瘦瘦的手臂在学生里分外突出,汤皖记得很清楚,这位学生名叫王依云,便挥手示意发问。 “皖之先生,我想问的是,郡国谐音主义思想的来源是什么” 这个问题很一针见血,如果弄清楚了来源,那么对于分析它的去向是有很大帮助的,汤皖示意坐下,而后走到黑板前,写下了五个字:“武士道精神” “武士道精神是某日郡国谐音主义思想的雏形” “武士道精神起源于某本镰仓幕府,后经江户时代吸收儒家和佛家的思想而形成,最典型的行为是切腹。” “最初,它倡导的是忠诚c信义c廉耻c尚武c名誉,只不过后来被真挚谐音化,变了样。” “名,忠,勇,义,礼,诚,克,仁,这便是变化后的武士道精神,而中国儒家讲究的是仁,义,礼,诚,克,名,忠,勇。这八个字是有顺序的,重要性从前向后递减。” “对于武士道而言,最重要的是背负责任和完成责任,死亡不过是尽责任的一种手段而已,倒在其次。如果没有完成责任所规定的事务,简直比死还可怕。” “当改变后的武士道精神,被统治者用来管理军队,就形成了最初的郡国谐音主义思想。” 讲完这一段,刚好下课,而学生们却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于是汤皖道: “这节课后,回去好好整理笔记,尽可能的查阅相关资料,继续往下探究,下一节课,我再接着往下讲。” 其实主要还是没有做好教案,也幸亏了以前看电视剧,里面的某本武士动不动就切腹,于是在好奇心趋势之下,查了一些资料,这回刚好派上了用场。 学生们起身行完礼仪,便开始下课,汤皖也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刚一抬头,便看到那两个老外站在讲台前。 这俩老外是某英驻首都大使馆秘书,刚来上任不久,只会说一些简单的中文,主要负责的是了解当地的热点信息,再把有用的信息报告给大使。 刚好前一段时间汤皖在字林西报上发表的文章被这俩人看到,本来想等着后续,结果一连数十天都没消息,不知从哪里打听到汤皖今天要上课,于是就来了。 俩老外用着不太利索的中文说着话,不过大致的意思便是: “汤先生,可以耽误你一点时间么” 这倒是另汤皖非常好奇,这时候的老外向来态度傲慢,竟然用这般尊敬的口吻与自己讲话,却也好奇答复道: “请说” “我叫李马克,他叫秦约瑟,我们是某英人。” 这一口中文听的汤皖头疼,逼着汤皖祭出了许久不用的中式英语问道: “hat039sthetterithy一u” 虽然不标准,但也好过这俩老外讲中文,其中一个老外介绍道: “一个叫马克,一个叫约瑟。是某英人,从字林西报上看到过汤皖的文章,于是就像来请教一下。” 汤皖心里盘算着,大概是这么个意思,还得是超级记忆帮了一把,否则只能进行一些简单的交流,更进一步的交流是肯定不行的。 这俩老外继续说英文,意思是今天汤皖上课讲的听不懂,想特意请教一下,还把记录的本子给打开了,上面只画了地图和曲线图。 终于有“客人”上门了,汤皖自然不想放过这个宣传的好机会,但碍于语言障碍,一时竟有些不知所以。 突然脑子里蹦出个人来,心中一喜,便操着慢吞吞的中式英语,大概的意思是:自己认识一个翻译,刚好可以帮助沟通。 约好了明天下午,留了地址后,俩老外便匆匆离去,像是有什么急事一般。 终于在这一节课上把“种子”播撒了出去,汤皖就感觉像是完成了一个重要的任务般,浑身轻松了不少。 不过当走在北大的校园里时,汤皖总觉得今天气氛有些不对劲,往日的北大校园是青春,阳光,到处有人讲话辩论。 而今天下课之后,临行人员行色匆匆,就没发现有讨论学业的学生,仿佛是有什么大事一般,让汤皖分为疑惑。 就这么一路走到大门口,才发现异样,门口多了许多身穿军装的大兵,个个背着长枪,有专门的人在检查进出的人员信息。 门口被堵的只有一个进口和一个出口,出口的地方已经排着队,检查完 才能出去校门,引起了许多人的不满。 这些个大兵个个散发着凶狠的气息,盯着人发憷,身后斜着向上的枪口,好似转眼之间便能对着人群。 学生们,老师们只能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好在这些大兵也不跨进校园一步,只要身份信息正常便放人出去。 没等一会,就轮到了汤皖,拿出自己的证件,检查无误便出了门,正门口的街上只有三三两人的行人,没了往日热闹的画面。 秋风卷着地上的灰尘,纸屑打着转儿,在街道上漫步,也只是偶尔招来三三两两的目光注视,汤皖就站在街边,一边环顾着四周,一边等着黄包车。 等了好久才等到一辆黄包车,再过一会就是晚饭的时间,而沿街的许多店铺就已经关了门,黄包车行驶在街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没过一段距离就要被卫兵检查,不时地能看到一队对大兵在巡查街道,紧张的气氛弄得人心惶惶,而汤皖却没有把这些放在心里,只是想着赶紧回家,看看今天迅哥儿写了什么。 前面是一个拐弯处,本来照着车夫的技术可以娴熟的过弯,哪知被一道斜着冲出来的身影,给突然撞到了。 “轰”的一声,车子被撞得倾斜,幸亏拉车师傅经验老道,车速也不快,一个急停,硬是用蛮力稳住了车身,汤皖只能隔着车布朦朦胧胧看到是一个人影。 这个意外的情况吸引了街上仅有的行人的目光,汤皖待稳住了身子后,赶紧跳下车,想看看什么情况,便听到不远处有一队大兵从背后卸下枪,在往这里跑。 “在前面,抓住他” 街上的行人见到此情况,赶紧跑到远远的地方看着,似乎成了一种习惯,而撞了车的那道身影,似乎是哪里伤到了。 眼看着大兵就要追来,急着一走一跛的往边上的巷子钻,汤皖这时才明白,这人估计是某个“要犯” “砰” 大兵直接开枪,子弹打在墙上,留下一个枪眼,吓得汤皖赶紧原地抱头蹲在靠墙的位置,生怕吃了流弹。 那人钻进了巷子,便又立马调头,因为巷子口的另一头又赶来了一队大兵,走无门路的这人便跑到黄包车后面,掏出枪,朝着大兵开。 “砰砰”的枪声在汤皖和车夫耳边响起,震的脑子疼,但这会也不敢站起来,刚好街边有门店口,有一处低洼的地方。 汤皖拉着车夫顺势往那里一趴,而不远处头顶上,那人正在和大兵交火,有一个大兵胸口被枪打中了,倒在街上一动不动,转眼间血流了一地。 其他的大兵眼睛都红了,找了掩体,对着黄包车就是一顿开枪,密集的子弹打的车身一个洞接一个洞,那人的腿上也接连中了几枪。 汤皖看到这人,血水从腿上慢慢往下流,蹲不住,半跪在地上,倚着黄包车和对面大兵对峙,环顾了一下四周,大概知道自己今日插翅难飞,索性悲切惨笑,大声喊道: “袁士贼子,背弃同盟,解散自治,复辟帝制,不得好死” “凡我中华儿女,人不分老幼,地无分南北,见此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闽籍慈安,一腔热血,愿为先驱” 零星的枪声便随着这篇简短的讨袁檄文的结束,这场不公平的街头枪战很快被画上一个句号,这人后来被巷子里赶来的大兵乱枪打死在街头。 离汤皖不过四c五米之远,枪子打在身上,溅了汤皖和车夫一头的血,很快便有人来收尸和打扫街道。 汤皖过了好大一会才从震惊里面缓过来,穿过正在打扫街面的清洁工,去被打成筛子的黄包车里取教案,听到零零碎碎的声音。 “这些南方人家里不待,一个个来送死” “谁说不是呢,谁当皇帝还不是一个样,和咱老百姓有啥关系” “怎么没关系,买肉的钱只能买米,换谁都不愿意” “可惜了,年纪轻轻的” 这俩清洁工,随意的把这具满是窟窿眼的尸体抬上板车,一边清理街面,一边在小声交谈,好似这种情形已经司空见惯。 而车夫则是用手挨个在扣黄包车身上的枪眼,瘫坐在街上,呜咽着,也不见有哪个出来赔偿。 “还能修好么”汤皖看着这个哭的伤心的车夫问道。 “这都打成这样了,修不起了” 就只是这一个无妄之灾,就有可能让车夫的生活从此改变了模样,汤皖在自己浑身上下搜了个遍,也就几十个铜板,一股脑全给了车夫。 再次看了那具年轻的尸体一眼便转身走了,丢了魂一般的朝着东交民巷独自走去,一边摸着头上的血,一边脑子里总是不自觉的响起了枪声,好似在吃人血馒头般 第一百一十一章、老外来访 若是在新世纪,见了死人不免会心生惧意,但是此刻,全然没有了这类可担心的,尽管被乱枪打死之人,距离汤皖也不过几步之遥。 汤皖只是有些失魂落魄的向前走着,还不时的摸了摸额头上的血迹,似乎还带有一点温度,而这一反常的行为,势必会引来路人的注意。 一个身穿着长衫,斯斯文文的年轻人,身上血迹斑斓,脸上血迹模糊,怎么看去,都像是一个吃人的魔鬼在行走。 路上遇到汤皖的人,都下意识的靠边去,站在一旁,等汤皖走过去了,才敢在背后指指点点,小声嘀咕着。 “这人好可怕,那脸上的都是血啊” “怕不是会吃人哦,咬人脖子,抹到脸上的” “那他现在是人还是魔鬼” “应该还是人吧,地上还有影子呢” 在一路异样的眼光目送之下,汤皖“毫无阻拦”的回到了家,直到进门,听见了钱玄和迅哥儿熟悉的讨论声,这才慢慢的回过神来。 看着异样的汤皖,一脸血迹的走进来,吓坏了众人,钱玄一把走上来,抓着汤皖的胳膊,急切的问道: “皖之,你这是怎么搞得” 迅哥儿也赶忙放下手里的笔,赶紧跑过来,围着汤皖转了一圈,没发现有受伤的迹象后,这才放下心来。 “没什么事,就是刚刚看见街上死人了”汤皖心有余悸的说着。 “那你这怎么搞的一身血”钱玄问道。 汤皖一口喝完一杯茶,定了定神,这才平缓的说道: “那人被乱枪打死,离我不过几步之远,被血溅到了。” 随后就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众人心里终于松了口气,但每个人的情绪总归是低沉了不少,便听到迅哥儿笃定问道: “皖之是第一次看见死人吧” 汤皖想了一下,死人倒不至于没看过,以前看到的都是躺在水晶棺里的,不动弹的,而这回却是眼睁睁看着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当面消逝,却是被消逝的过程震撼了。 “不是第一次看死人,就是没离得这么近看过” 迅哥儿把桌上的稿纸整理了一下,示意众人坐下,而后自述般说道: “我一次见着当面死人也是和皖之这般,整个晚上都睡不着觉,一闭眼,脑子里就自动出现死人的画面。” “便只是看了一眼,就像是缠了罪孽一般,反复的与我纠结,我知道了,我这是以前生活的太好了,突然闯入一个恶狠狠的魔障,不让我安心” 迅哥儿一面喝着茶,一面眼神迷蒙,一面平淡的说着,众人也听的仔细,却也为汤皖感到担心,迅哥儿看向汤皖问道: “皖之,你可知我后来是如何克服的” 汤皖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但从心里也不认为自己有什么事情,不过是需要点时间缓一缓就好,自认为道: “过几天就会好的。” 迅哥儿倒是没反驳,也没有回复,反而是继续讲起了自己的事情,认真道: “这是心病,还需心药医,便需要多看一些当面死人,就能克服了心里的障碍。” “然后,我就专门去菜市口等死人,那边上有卖小吃的摊位,也便宜,混久了,摊位老板就偷摸告诉我,死人不是每天都能看到的。” “要么认识里面有关系的人,要么暗地里送些钱,他们就告诉你一个确切的日子,而我在摊位上已经白等了好几天。” 迅哥儿不紧不慢的说着这里面的个中情节,喝了口茶后继续说道: “犯人要被杀头的时候,浑身被绳子绑的死死的,跪在地上,背后插个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犯的什么罪,再由一个人大声昭示这个人犯的罪过。” “每当菜市口要死人的时候,总会围着一大群老百姓去看热闹,刽子手的大刀一挥,人头落地,血流不止。看热闹的人中间总有几个人” “我遍观这古往今来,还真有记录的,只是这么多年下来,也没个谁去质疑的。现在外面的物价飞涨,道理岂不是一样的” 迅哥儿的一番话,让汤皖顿时觉得自己真是有些矫情,人家义士一面高喊“讨袁檄文”,一面慷慨赴死都不怕,自己不过是沾了点别人的血,还算个什么屁事。 长舒一口气,精神也焕然一新,感谢道: “感谢豫才开导我现在倒觉得我的脸上能沾了血,是我的荣幸呢。” 说完就去房里取了衣服,便去洗澡,刚洗完就迫不及待的拿起迅哥儿今日所写的稿子读了起来,等看完了稿子,又哀怨道 : “明知看你写的东西,心里会变得难受,但就是忍不住想看,这是不是也是一种病” 钱玄无情的嘲讽道: “你这不是病,你这是矫情,赶紧吃饭,晚上继续干活。” 首都的夜晚本来都是千变一律的,今夜似乎因为某人的缘故,连灯火都少了很多,而东交民巷的这座小院,却依旧灯火辉煌,房内的几人正在熟练地相互配合着。 迅哥儿写的是越来越如鱼得水了,笔尖在纸上行走丝滑,现在一天写的稿子,已经是初时的一倍多,照着这个速度下去,怕是要很快就能写完。 12日,清晨,微风,院子石桌前,只有迅哥儿和汤皖两个人,吃着早餐谁也不说话,等到汤皖要进大牛房间了,迅哥儿才若有若无的说道: “弄得全国上下,天怒人怨的,就只是为了那个称号” 汤皖都走到了房门口,又转个身走了回来,煞有其事的说着无关痛痒的话。 “我听说人快要死之前,都会回光返照,有的甚至还能大吃大喝,正常走动,不过一般是很短的时间。” 说完这句话的汤皖,在迅哥儿不解的眼光目送下,迈着轻松的步伐朝大牛的房间走去。 从昨晚下半夜开始,汤皖就发现房里的几个人有些不对劲,迅哥儿只是一个劲的写着。 钱玄上半夜还活泼的很,下半夜也像是无声的夜晚般安静,至于老朱,那就更不用说了,一个劲的对着资料发泄。 汤皖当然理解他们的感受,一个不知道的未来,一个不确信的年代,甚至不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有这样的情绪是能理解的。 此刻,患得患失的迅哥儿没来由的问道: “30年真的能挺直腰杆子么” 这句话应该是迅哥儿问自己内心的,他有些怕了,怕未来会变的比现在更不如,但是汤皖却接了过来,言之凿凿道: “会的,我很确定” “你怎么如此确定” 汤皖走到房间门口,突如其来的飘来一句: “因为我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我说的便是一定的” 迅哥儿只是当做一句玩笑话,苦笑着摇摇头,便向房内走去,也没了继续睡觉的心思,索性继续拿起笔,写了起来。 这个时候,在迅哥儿的世界里,笔杆子就是他的武器,除此之外,他没了任何可以反抗的资本,或者说再这一刻,只有拿起笔,心里才有安全感罢了 等到汤皖被叫醒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吃过了午饭,便看到那两个老外如约而至的上了门,还拎着礼物。 汤皖招待他们坐下,给迅哥儿介绍,然后让大牛去请湘灵。 “汤先生,又来打扰你了” 这般客气的话,汤皖也没有当真,毕竟在汤皖看来,这是一件互利互助的事情,都是各有所取罢了 没过一会儿,湘灵便来了,这是许多天之后,汤皖再一次看到湘灵,她先是一进来就行礼仪,没有什么其他过多的话语,只是道: “先生好” 看向汤皖的眼神也不再变得热切,莫名的空洞且冰冷,总之和以前大不一样,得知是过来当翻译先生的,也没有显得惊讶。 她今天穿着一身黑色的旗袍,上身披着一件袄子,也是深色的,白皙的脸上似乎没有什么光彩,汤皖从心里更多的认为湘灵的脸上是苍白。 齐耳的短发变得稍长些,到了脖子上边一点,睫毛依旧那般长,只是脸上再也没有多余的神情,默默的坐在凳子上,便准备开始工作。 有了湘灵当翻译,整个交流过程简单了许多,汤皖只需要把自己对某本的认知全然倒出,中间稍微夹带一些私活。 尤其是对r国人的性格分析,让这俩人啧啧称奇,手里的笔,一刻不停的在记录着,当谈到r国实行的战略时,汤皖着重强调,某本在东亚,将会严重影响某英的切实利益。 这个观点得到了这俩老外一致的认同,其中,马克还拿出了一组数据。 “汤先生,这组数据是从国家统计局那里拿来的,与您昨日在课堂上的数据,基本一致,所以我们认为您的推测很有参考性。” 汤皖却是为之一笑,调侃道: “日不落帝国,也会担心东亚的一个岛国么” “欧战正在到了关键的时候,虽然协约国处于上风,但是也没有精力去处理东亚的事物。” 欧战到了关键时候这个不假,但是协约国处于上风,这个有待争议,据汤皖从后世所悉的资料来看,此时怕是双方不相上下,僵持而已。 汤皖在脑子回顾了一下一战的知识,再依照现有的局势分析了一波,试探着说道: “协约国目前的后勤人手应该是严重不足的,而r国也是协约国成员, 何不让他们派遣人手去补充后勤线呢” 马克脸色为之尴尬,只好解释道: “r国在加入协约国时,只是规定参与对在亚洲的得军队宣战,并没有参加欧战的要求。” “所以,某本没有参加欧战的要求,连带着华国也不能参加欧战么” 面对汤皖的反问,这俩人都无法回答上来,其实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无非是某本拦着不让而已,而协约国顾忌r国加入同盟国,只好出卖了华国鲁省的权益。 “我们会把来自您的建议提交给大使的,至于最终的决策,不是我们能决定的。”马克颇显无奈的说道,出于感谢汤皖的约见,临走时建议道: “像您这样的学者,贵国应当多收集一些您的建议,可是贵国并没有一个从一而终的镇府谐音部门。” 时局如此,汤皖没有办法,内部不能统一,外部虎视眈眈,只能尽自己最大的能耐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无愧于心。 而且就在今天,势必又是载入历史的一天。 第一百一十二章、战书 湘灵是静悄悄的走的,看到汤皖低着头在深思,也就没有打扰了,向着迅哥儿和汤皖低头行礼后,便默不作声的走了。 等走出门口转个弯时,才轻松了一些,空洞的眼神慢慢有了些光彩,凝视着前方的路,缓慢而坚强的走去。 等到汤皖从繁杂的思绪里回过神来后,才发现没了湘灵的踪迹,疑问道: “湘灵人呢” 迅哥儿指了指门外,叹着气道: “估计是看到你在想事情,便走了吧。” 总归而言,是欠了湘灵一个人情,连声招呼都不打,似乎有些不像话,汤皖连忙起身,跑到门外去,巷子里却是没有一丝湘灵的踪影。 嘴里念叨着: “下次吧,下次再一并谢了” 回到院子,准备喝口茶。解解渴,便听到迅哥儿说道: “你刚对r国人的分析,我仔细想了一下,是很有道理的。” “此话何意”汤皖道。 迅哥儿回忆起了在某本留学的日子,正色道: “我留学几年,倒也发现了一些现象,和你说的很相似,华国留学生即使和r国人混的再熟悉,关系再怎么好,也是经常受到嘲讽甚至谩骂的。” “我原本以为是弱国导致的,后来发现他们在生活中也是这般,崇尚武力,喜怒无常。” “当然,不是所有的都是这样,也有一些好的,但是极少,我所遇到的r国人中,大概也只有我的老师藤野先生,不像个r国人了。” 藤野先生这篇课文,汤皖是学过的,不过是节选,如今亲耳听到迅哥儿说起,不免来了兴趣,或许能从迅哥儿的留学经历中,找到一点不一样的收获。 汤皖给迅哥儿和自己倒满一杯茶后,摆正好倾听的姿势,好奇问道: “藤野先生为什么不像r国人” 迅哥儿品着茶水,细思后道: “我去仙台学医,教我的其中一位老师就是藤野先生,我的日文不太好,因此上课的时候,记录的讲义总会出现许多错误。” “有一次,藤野先生让他的助手,把我叫到办公室,拿了我的讲义,并且嘱咐我,以后每周都要把讲义上交给他。” “等讲义还回来的时候,上面已经标注好了错误的地方,还有红笔给修正了,连语法都改好了。” “期末考试的时候,我的成绩中等,但也就中等,竟也被怀疑是作弊得来的,在他们的心里,或许中国人就该是末尾。” “刚听了你的分析,我现在觉得细思恐怖,他们连我得个中等的成绩都不想承认,我们国家这么富饶的土地,他们定然有了意图不轨之心” “怕是在他们看来,华国人不配拥有如此富饶的广袤的土地” 说到这里,迅哥儿一下子担心忧虑起来,忙问汤皖: “皖之,若他们真来了,可怎么办才好”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汤皖只能说出一句模糊不清的话。 迅哥儿像是作出了决然的选择,说道: “若是到时无人上场,我便笔杆子换枪杆子罢,能尽一份力,便尽一份” 看到迅哥儿已经从之前的怀疑,变成了如今的确信,汤皖觉得至少自己的努力有了成果。 即使历史的趋势,自己无法阻止,但至少能先唤醒的一部分人,有足够的的时候来挖战壕,打造阵地。 “这战争也不是你想来就来的,r国国内目前还没有做好全面战争的准备,我们还有时间的”汤皖安慰道。 “还有多久时间”迅哥儿又急着问道。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汤皖说话竟然也会有一丝存在感了,不再是被当做一个美好的愿景了,看着焦虑的迅哥儿,汤皖宽心道: “据我分析,至少还有十年。” 然后汤皖便开始一板一眼的给迅哥儿分析着时局,以及一场战争的开始,需要的准备过程等,倒是让迅哥儿舒心了不少。 汤皖不由得想到,等r国威胁论发表了以后,怕是自己会经常遇到像今日迅哥儿这般前来咨询的人士吧 可自己如此大费周章的做这件事,不也盼着他们醒悟么,盼着他们前来咨询,盼着能提早做些准备么今日全当是预练了。 下午,钱玄和老朱来的比平时早些,两个人刚从学校赶过来,便一直催促着赶紧工作,指望着工作能去除内心的烦躁。 这些个搞文化的,一旦遇到了不讲理的大兵,便立刻没了办法,所以这部作品就成了他们的全部,汤皖本想 安慰几句,仔细一想,自己不也和他们一样么,没什么办法。 这是一座寂静无声的小院,里面有几个人在无声的抗议者,放眼整个首都,整个华北,这样的无声抗议有许多。 而今天也注定是载入历史节点的一个日子,当某人的称帝消息通电全国时,便注定了华夏大地又将狼烟四起。 南方领导人强势发出讨袁檄文,随后也通电全国,一时间,紧张局势再度升级,而彩云省的几个人已经开始动员起来了。 而就在当夜,汤皖看着已经写好的一万字稿子,心里的一个主意悄然而生,并且越发的清晰起来。 “我们先把这部分稿子发表吧” 几人有些不理解,纷纷头来疑惑的目光,就连钱玄也没了往日的冲动,接着便听到汤皖铿锵有力的说道: “在这样的日子里,我们不应该只做一个哑巴,是时候向过去发起战争了,就从这一万字开始。” “我们当尽我们最大的努力,去做一些事情,难道就只能当一个旁观者么” “这是中国第一部白话文学作品,在以后的历史中,它将会承担洗刷今日倒退的耻辱” “干了”钱玄首当其冲,这些天把他憋的难受。 迅哥儿犹豫了一下后,只是说道: “我把稿子再检查一遍。” 老朱坐在地上,翻动资料更加的卖力了,这一刻的大家虽然没有说些什么激动言语,但都在用行动表示自己决心。 迅哥儿很快便审查了一遍稿子,没有问题,钱玄准备带着稿子去找京报的编辑,最后还是老朱提醒道: “名字还没取呢” 三个人都一时没想起来这茬,竟然是把最重要的事情给遗忘了,互相你看我,我看你,笑了起来,迅哥儿提议道: “皖之,你来作个名字吧” 其实在有个写这部作品的想法的时候,汤皖就已经想好了名字,于是便脱口而出道: “无言的战斗” 所表达的意思可以理解为逃荒者与大自然之间的战斗,也可以理解为白话文向文言文发起的战斗,更可以理解为屋子里的一帮人,在向这个社会的腐朽战斗。 这个书名得到一致的认可后,迅哥儿拿来一章空纸张,写下来“无言的战斗”,五个大字,并将稿子一并整理好,交给钱玄。 已经是晚上了,也不知道明天的京报会不会刊登,但是这一刻,便已经是向前跨越了一大步,待钱玄走后。 迅哥儿豪气的吼道: “战书已经发出,没有后退的路,继续干活” 第一百一十三章、公益组织的诞生 这一天晚上,钱玄很迟才赶回东交民巷,大概都已经过凌晨了,大牛听到大门被敲的“啪啪啪”大响,便跑去开门,屋里的三人也都开了门,停止了手里的动作。 “皖之,豫才,老朱,我们明天就能上报了”钱玄像是一个战胜而归的将军,又像是终于把一肚子气泄的干净的孩子,总之连进院子,都是用跑的。 “见到邵主编了”汤皖向前迎上几步,问道。 “一开始没见到,我去他们编辑部,里面的人告诉已经明天的京报已经定刊了,不过看了稿子后,又说邵主编在印刷厂,带着我去找人”钱玄走到房里,坐到板凳上歇息,这会儿的晚上,已经有些寒意了,但是脸上还挂着细微的汗珠。 “我一见到了邵主编,就把稿子递过去,他二话没说,借着墙上的灯光,靠着墙就看起来了稿子,然后就说明天要多加一份副刊” 能用副刊的形式发表,已经算的上极高的看重了,明天的报纸都已经在印刷了,是无论如何不能改变的。 昨天的发生的大事件,无论是某人的称帝,还是南方的讨袁檄文,都将会是所有报纸重点报道对象,无言的战斗若是以副刊的形式发表,将会免费搭上这一趟顺风车,随着报纸被送往千万家,凭白获得了一个大宣传。 待钱玄歇息了一会后,迅哥儿问道: “邵主编可还有说些其他的话” “就说明天一定能刊发,然后说过几日来拜访” 这样看来,明日应该是定能刊发了,这一瞬间,汤皖和迅哥儿四目相对,均透露着眼睛里的炙热,这一场无声的战争已经正式打响了。 中国第一部白话文学作品竟然在这个特殊日子,与世人第一次见面竟然用这样的方式,汤皖觉得既勇敢,又显得幼稚,分明是内心里的倔强在“作祟”。 这一夜一如既往的,和之前的熬夜加班一样,但是房内气氛却又显得不一样,光从钱玄不住的往门外看去就知道了。 自从发出战斗宣言后,迅哥儿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把开了锋的刀刃,那一个个写在纸上的字,总是给人一种透到骨子里的寒意。 文字的魅力被发挥到了极致,又总是能创造出一副真实的画面感,让读者从心底里沉浸到书里去,这大概便是迅哥儿的文字魅力吧。 送报纸的小哥在照例的时间点,送来了今日的报纸,只是一眼看过去,首刊的位置无不是某人的消息。 下面便是讨袁檄文,这样的画面出现在同一张报纸上,竟生不出丝毫的违和感来,大概便是这个时代独有的特色吧。 一般正常人看报都是从首刊位置开始看起,看完了热点消息一般都会放下报纸,呆坐着深思一下,等再拿起报纸时,才会发现今日的京报多了一份副刊。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无言的战斗几个醒目的大字,再继续读下去,才发现竟然是一部白话文学连载小说,5000字的篇幅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快速的读完一遍后,才知道背景竟然是“丁戊奇荒”。 有些年纪大的读者,经历多那个年代,便能立刻感同身受,像是一下子就回到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里,然后再感慨的发出大抵意思相近的话语: “那个时候啊,饿死了好多人的” 便像是对“丁戊奇荒”死去的成千上万人的命运总结,可当被用文学文字的形式再度重演后,不免对书里的人物的命运产生了担忧,也许这,就是人类对共同悲惨过往的同情吧。 这样的情形,在首都的各个角落交替上演着,人们上午还只能在角落里小声的谈论政事,下午便可以大声的聊无言的战斗,酒肆里,茶楼上,街边小摊,到处都能听到人们在谈论。 一部优秀的文学作品是能够引得起读者的共鸣的,一群人都在议论一个话题,总会有一两个“被突出”的人,引领着话题的方向。 “丁戊奇荒的那几年,我还没出生,偶尔的听到提到过,也被家里长辈避开了”一个中年人拿着报纸说道。 “我倒是出生了,但也不记事,只是知道饿死了很多人” “何止是很多人,光咱们直隶就得饿死一半”有人十分确认道,就像是亲眼看到的。 “那都是从别处逃荒来的,直隶死的不多。” “怎么不多,这里也是重点受灾区,饿死的都是没收成的。” 大家议论不止,争执不下,这时候,有人指着坐在边上,一言不发,端坐着,杵着拐杖的老者。 这名老者外号黄六爷,今年有60多岁,发生大饥荒的时候,刚好20多一点,如今却已经是一位年迈的老人了,杵着一根拐 杖,安静的坐在边上。 听着有人在说着“丁戊奇荒”,黄六爷一瞬间,就想起了那段永生难忘的岁月,即使年事已高,高,容易忘事,但关于那几年的事情,却记得分外仔细。 “黄六爷,您老给我们说说呗”有人说道。 “是像这上面写的么”还有人指着无言的战斗说道。 “总觉得这帮搞文化的,喜欢夸大事实,要真死那么多人,还得了。” 黄六爷握紧了手里的拐杖,尘封的记忆像是开闸的洪水般,一发不可收拾,沟壑纵横的脸庞便像是当面旱灾导致的龟裂的农田。 “丁戊奇荒啊,都过去多少年的事了,怎的又被拿出来说了” “六爷,您老经历过,就给我们说说当年的事儿呗” 见此,有人立刻给上续上茶水,黄六爷低头浅饮一口,回忆道: “既然你们想听,我就说说吧。” “那一年是丁丑年,我才21,过年的时候雨雪就少,有人就说今年怕是个旱年,到了夏天的时候,果然开始大旱。” “地里的庄稼成片成片的旱死,我就和家里兄弟分别带着人,成天的在地里转悠,刚开始河里还能有点水,整个河道都干了,眼睁睁的看着庄稼全都旱死了。” “有些家里没有余粮的,当年就过不下去日子,带着全家老小往南方跑,他们那边雨水充足,湖泊河流多,兴许到了南方,能讨口饭吃。” “家里有余粮的,就等着来年能有个好收成。第二年是戊寅年,哪知和去年一模一样,一滴雨水都不下,所有人都慌了,开始逃荒,往南边跑,往首都c平津跑。” “我祖籍鲁省,原本家中也算富裕,存了些粮食,可架不住饿的发疯的人,乌泱泱的几百号人,想拦也拦不住,吃完这家到那家,一路吃下去,最后跟着吃的人反而越来越多。” 有人问道: “官府不管么” 黄六爷冷哼一声,道: “官府刚开始还能管一管,后来就不管了,只守着城里的粮仓,不让饿的发疯的人来抢。那些人一个个都饿的眼睛发绿,明天能不能活都不知道,哪还管的了这些,在一天夜里,纠结了一千多号人,打死了几十个官兵,抢了县里的粮仓。” 说到这,黄六爷伸出一个手掌,比划着: “我头上五个哥哥,两个姐姐早就嫁人,父亲在头年就去世了,家里又被那些人吃空了,大哥和二哥就带着我们,索性跟在那些人后面吃别家的,后来在县里粮仓,抢了一大布袋粮食。” 随着继续往下说,黄六爷记忆里的画面也来越清晰,全然顾忌不到,此刻身处茶楼,就像是回到了那天晚上。 兄弟六个团坐在家里的祠堂中央,黑暗的空间里,只有中间的一束小火把在跳跃,淡黄的火光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滑过。 往日熙熙攘攘的家里,此刻冷清的很,没有了一点生机,大哥带着兄弟们先是跪拜祖宗牌位,然后无奈说道: “父亲不在,理应由我行驶父亲照顾之责任,但遇灾年,家中已经空,还得早做打算。” “这一布袋粮食,一份为二,我带老三,老五,去南方;老二你带老四,老六,去首都”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往后各安天命吧” 老二带着老四,黄六爷和半袋粮食,连夜往首都赶路,一路上全是逃荒的人,路两边的书皮被剥的干干净净,野地里被翻了一遍又一遍。 黄六爷苦笑着问道: “你们知道哪种树皮最好吃么” 边上的人都摇摇头,能坐在这里的,一般家里不说大富大贵,却也是不缺一口吃食,便有人说道: “六爷,您给我们说说,涨涨见识” 却见黄六爷一脸认真回味的样子,喉结缓缓的上下摆动,那种记忆深处的树皮味道突然舌尖流窜。 “榆树皮最甜,柳树皮苦,杨树皮涩,至于桦树皮一般没人吃的。” “桦树皮有毒么”边上的人竟然发出了阵阵细微的笑声。 黄六爷没有介意,而是仔细的回答道: “桦树皮没有毒,但是桦树皮咬不动,一般吃了桦树皮的人活不过三天。 “为何活不过三天”有人问道。 “我二哥啊,就是吃了桦树皮,没到三天,就给活活给胀死了。”六爷脸上的沟壑只是稍微挤了一下,便又马上恢复了平淡。 刚刚那几个发笑的人,瞬间止住了笑,立刻给黄六爷恭敬行礼,赔罪道: “得罪了六爷,给赔个不是,还请原谅” 黄六爷挥挥手,不在意道: “没事,都死了这么些年了” 似乎刚开始的时候,大伙都当做奇闻异事来听,渐渐的就沉入了黄六爷 的叙述里。 不紧不慢的苍老时光的声音,只是在说话的时候,穿插着一些偶尔的哀怨,更多的则是回忆的唏嘘。 “那您四爷呢我们可从来没见过”又有人问道。 黄六爷也只是随意的说着: “我四哥呀,也死了,是活活饿死的,把最后的一块树皮给了我,我硬撑到了粥棚,活下来了。” “怪不得六爷您,每年都在城外设粥鹏呢”有人恍然大悟道。 黄六爷从鲁省逃荒到的首都,硬是撑着最后一口气等到了粥棚,靠着一碗清粥活下了命,在往后的日子里,勤奋刻苦,靠着一辆租的黄包车起家,成了如今城里的大车行老板。 每每思及那一碗救命的清粥,都感激万分,于是在每年冬季最冷的时候,就开几天粥棚,今年更是早早的就开了。 “一碗救命的清粥,才活下了我,自当十倍,百倍报还恩情”黄六爷道。 “六爷高义,我刘某人佩服,今年这粥棚,我也出一份力。”说着就从身上掏出两个大洋来,恭敬的放置在黄六爷边上的桌子上。 黄六爷一时还未曾反应过来,便听到这人继续说道: “我祖上也是逃荒来的,想必也是沿路受过恩惠的,能力有限,便尽一份力” 这人叫刘侠,在城里经营着好几家布店,平日里素来讲义气,因此有人赠他个外号刘大侠。 “大侠好样的,我王某人也来凑一份热闹。”说话的叫王信,在城里经营着几家餐馆。 “算我一份一个大洋” “我也一个大洋” 黄六爷从来没想过一场普通的喝茶谈话,竟然会变成了一场慈善会,也不知道该如何办是好,幸亏边上有人提议道: “六爷,您起个头,找掌柜的借个纸和笔,把数目都记下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准备喷人 黄六爷便立即打发下人去找李掌柜的,不一会儿,李掌柜就拿着纸和笔匆匆来了,高呼道: “大伙今日在本店举行慈善会,乃是本店的荣幸,本店也尽一份力,今日诸位的茶钱便免了去,全当多添几碗清粥” 十几号人,一人虽捐赠的不过,但是加在一起也有二十多大洋,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依旧是个不小的数目,众人信任黄六爷,便推举黄六爷代棚施粥。 这时候,又有一个得白胖,嘴角两撇小胡子的人,说道: “诸位今日行善举,我钱某人自然当出一份力,如今现在外面米价飞涨,我便还是按照以前未涨价钱的价格来发卖大米。” 说话的这人名叫钱大兴,经营大兴粮店,未涨价前,一斤大米大约7分钱,而如今市价大概在1角8分前,成色上好的大米能卖到2角钱一斤。 20块大洋若是按照现在的市价买的话,大概能买100斤出头的大米,若是按照未涨价钱的价格,则能买到将近300斤。 “不行”黄六爷心里一估计,坚决拒绝道:“钱老板有这份心就行,但绝不能让你吃这么大的亏,若是可以,就按照1角2分的价格” “好我还保证这一批大米成色上佳。”钱老板爽快答道,大家都是这个圈子里混,以黄六爷资历最老,都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再说这点钱也不是什么大钱。 生逢乱世,物价飞涨,就属粮食涨的最快,每家粮店都赚的盆满钵满,大兴粮店自然不例外,所以这点善钱便都当买个心安。 黄六爷又拿起报纸,看着无言的战斗这边文章,这才注意到作者是由四个人,嘴里小声的说道: “皖之先生啊,怪不得,怪不得也只有他能写出给我们读的文章来” 现在的报纸,基本都还是用文言文等,如果没有一些学识,读起来尚有些困难,有时候还需要有专门的人来解释,才能懂是什么意思。 因此,这时候的茶楼,酒肆等,大多都会有专门的人来读报纸,讲解意思给客人听,而白话文就没了这个麻烦,只要是认识字,自己读一遍就等懂。 想到这里,黄六爷心里不禁冒出一个主意来,道: “诸位,听我说一句,诸位敬重我,推举我作领头人,但是我年纪大了,若是顾着自己的那一份还行,若是大伙都指望我,怕是操不了这份心,我提个人选,诸位看看可行” 听到六爷如此说,大家都渐渐安静下来,纷纷好奇六爷会推选谁来当领头人,便听到黄六爷继续说道: “今日这捐赠粥棚,是偶然之举,皆因这一篇文章,我看到乃是皖之先生一行人所作,对于皖之先生人品我是很放心的。不如联系皖之先生,作领头人,若是愿意,自然大好,若是不愿,就从我们之中重新推举一个人选” 大家在心里思量后,顿觉得这办法可行,对于皖之先生的为人,大家伙都是知道的,光是敢写文章,揭露某本人的阴谋就足够令人钦佩的。 而且皖之先生是北大教授,这个时代,文化人的地位是很高的,况且由皖之先生等一帮大学教授带头,说出去大家脸上也有光。 还有重要的一点,黄六爷没有明着说,则是希望今日这个偶然的粥棚能一直办下去,造福更多的人。 黄六爷初到首都,一个人都不认识,完全靠着自己的毅力一步一步从底层爬上如今,深知底层老百姓生活的苦楚,特别是大灾大难的年份。 这么些年,一直是自己在独立的做着粥棚,能救济的也就是一小部分人,现在有了一个机会,可以帮助更多的人,黄六爷自然是愿意的。 “我同意” “我也同意” “皖之先生信得过” 大家伙都认同这个建议,于是黄六爷便自告奋勇的接了,前去接洽的任务,而至于皖之先生的住处,自从上一次被卜五先生接去喝茶后,整个首都无人不知,便是在东交民巷。 无言的战斗,这篇文章不但在茶馆,酒肆传播,更是在华北文化界投入了一颗重磅炸弹,喜欢的人不知凡几,而讨厌的人更是不知凡几。 尤其是京报的邵主编,给文章的评语是这样说的: “这是中国白话文学的开山之作,这是一部本土文学的革新之作,这是文言文时代的终结之作” 短短的五千字造成的影响,空前的剧烈,但也预示着受到的抨击也会更加的激烈,便正如这名字无言的战斗般,一场事关文言文和白话文,谁死谁活的战斗就此展开。 而汤皖等几人,却是没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正在一个劲的赶稿子呢,邵主编特意找到 东交民巷,明确表示,京报将会继续连载这部小说,稿费按照市场最高千字一元,以副刊的形式,每天5000字,直至结束。 在傍晚的时候,小院的大门被敲响了,听到大牛说有名老者,专门来找自己,寻思着自己没认识什么人,但汤皖还是走出了房门。 在没有得到主人的允许之后,来访的客人是不能跨进大门槛的,只能在门外等,汤皖一出门,便看到门外站着一个杵着拐杖的老者。 剔着一头的短发,脸庞黝黑,精气神十足,一身深蓝色长衫,但是汤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似乎短褂更合适老者一些,但还是走至门口,先是行礼,然后疑惑道: “老人家,来找我何事” 黄六爷也学着低了一下头,而后道: “我来找皖之先生,有一件事情想商议一下。” 待汤皖请黄六爷进院子,示意坐下,然后又喊大牛去沏茶,这才继续问道: “不知道找我有何事情” 黄六爷把自己的来意一一说明,倒是让汤皖大吃一惊,没想到竟然催生了一个公益组织,而后嘱咐道: “六爷,您稍等片刻,我去把他们都叫来,一起商议一下” 得到这个回答,黄六爷心中一喜,连说: “好” 等到汤皖把事情和房里的三人说了之后,也都是一片惊讶的表情,随后几人在一起细细商量,最终四人全部同意,只是各中细节还需要仔细商议一番。 等到四人从房里出来,一一行礼后,黄六爷把粥棚的具体情况一一讲明,汤皖这才了解到,原来六爷施粥已经坚持了十五年之久了,不由得高看了一眼六爷。 当得知六爷就是当年经历过“丁戊奇荒”的一批人,不禁心生同情,五个哥哥,三个不明,两个死在那次饥荒里。 当六爷说我希望这个粥棚能在诸位先生的带领下,尽可能的存在久一些,就能帮助更多的难民时,汤皖不由得产生了钦佩之情。 在这个时代,60多岁已经是老者了,六爷在这个年纪,跑上门来,请求汤皖等几人,致力于公益事业,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汤皖想到这个社会还是有好人的,若是自己牵头成立一个公益组织,吸引更多的人来加入,便可以更多的造福于社会,而自己等人本来的目的不也是如此么 黄六爷见四人答应,心里逐渐松了口气,再次感谢道: “我感谢四位先生,明日我在易居楼中午设一宴,望四位先生到时出席,见一见其他人等。” 汤皖等人满口答应,一定会出席,等黄六爷走后,四人便开始商议具体事宜,莫名的感到人手好像不够了。 一方面要赶稿,一方面要应对来自某些人的抨击,一方面要成立公益组织,除却迅哥儿,众人还都有教学任务在身上,一时有些捉肘见禁 “稿子交由我,德潜,老朱即可,反正你本来就干的就是端茶倒水的活,大牛也是一样。”迅哥儿竟是在此刻突然开起了汤皖的玩笑话。 不过事实也确实像迅哥儿说的这般,汤皖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大纲已经列好,迅哥儿他们只需按照大纲来写就行,不过这话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 “过河便拆桥,豫才怕不是第一次做了”汤皖反击着。 “皖之去忙慈善会,你名气大,容易号召人,至于报纸这边,就交给我们吧,豫才负责写稿子,老朱还干原来的活”钱玄很难得的说出过脑子的话来。 汤皖疑惑着,问道: “我们都有事情干,你呢” 钱玄目光斜视过来,义正言辞道: “我当然去喷人啊” “扑哧”便是这般,惹得众人发笑,却又觉得必须得有个人专门来负责喷人,可预见的从明天开始,必然要收到许多抨击,需要钱玄这个大喷子干他最拿手的活。 “明日皖之便去易居楼,我就专心写稿子,德潜随时注意报纸上的动向,我们只要开好这个头,接下来事情就容易办了”迅哥儿思虑道。 汤皖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对于这个安排也很满意,只是有个想法不知该不该说,犹豫着还是说了出来。 “我明日去易居楼,是作为领头人的,人家都捐钱的捐钱,捐物的捐物,我们得好歹表示一下吧” “便从稿费里出吧,千字一元,大概10字,能有100大洋,后续完本还可以出版,又是一笔收入。”迅哥儿提议道。 “好,出多少”汤皖又问道。 “20大洋,现在物价这么高,钱少了办不了事情”钱玄道。 眼看着冬天要到了,而且社会局势动荡不安,首都物价还在往上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吃不起饭的人可见的,越来越多。 所以钱玄提出20大洋,有他的道理, 通常来说一斤大米可以熬16碗粥,如果在稀一点的话,可以到20多碗。 20大洋按照现在市价可以买100多斤大米,熬2000多碗稀粥,对于一座首都城市来说,还是太少了。 但是汤皖考虑到,他们总共就捐赠了20多大洋,如果自己等人直接捐20大洋,怕是有些不懂人情世故,让那些既要面子,又不想出钱的人为难。 于是汤皖说出来自己的想法,并且建议道: “第一次捐赠10块大洋吧,等慈善会慢慢起步之后,在做其他打算” 第一百一十五章、《无言的战斗》 谋人称帝后的第一天,夜晚的首都像是有了光芒版,终于开始绽放他的魅力,街上的大兵像是集体人间蒸发,只留下一两个维持秩序的警卫人员。 压抑了许多天的市民,纷纷四处吆喝着走上街头,小吃摊,酒楼,茶馆,戏院等,每家都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小二,跑堂的招呼声,飘荡于其中,端菜的伙计熟练的在拥挤的人群里快速穿插,还能保证手里的托盘稳稳的端着。 像这样热闹非凡的夜晚,也是一些乞讨人员的丰收夜,在一些人流量大的街角,聚集着许多乞讨人员,身上脏兮兮,穿的破破烂烂,年龄大的,小的,都有。 瘫坐在地上,前方空摆着一只破碗,边上靠着一只木棍子,每当有穿着打扮华贵的人路过,这些乞丐就会大声的哀求。 好几个乞丐一起喊,端着碗乞求着,那场面足够壮观,足以满足这些人的虚荣心,这一刻他们内心里的地位是无限拔高的。 “大爷,行行好,赏点给小的吃罢” “大爷,求求您了,赏点吧” 一般能去这些地方玩的,都是不缺那一个两个钱的,有时候会赏个一分两分的,这些对于乞讨的人来说,都是活命钱。 乞讨也是讲究技术的,脸皮厚,会说好话,有眼力劲的,在这样的夜晚,厉害的能轻轻松松混到手几毛钱。 比如:要是有一位公子哥,牵着一位打扮精致的女伴路过,乞丐只要冲着女伴喊好话,基本都能得到公子哥的赏钱。 要是脸皮薄,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只是空有一身乞丐的行头,光是往地上瘫坐着,是要不到钱的。 离这帮乞丐不远处,今天又新增了不少的乞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最近这段时间多出的难民,家里没米,实在是买不起吃的,被迫干的这行。 一个个面黄肌瘦的盯着路人,光是举着破碗,不知道吆喝,也不会讲好话,也只能遇到一些大发善心的人,给个一分两分。 有些拖家带口,带着孩子的,起码能引得起路人的同情心,会多讨一点吃剩的食物也是不错的。 而东交民巷的这座院子里,依旧如之前那般,房间里人影掠过,不时地讨论声,笑骂声,与外界的热闹非凡显得格格不入。 次日清晨,热闹了一宿的首都城,渐渐回归了正常,清洁工正打扫着街上,被风吹的乱跑的垃圾,关了许久的临街店面又开始营业,朝阳门的早餐店的伙计,憋足了劲在呦呵 而院子里的几人端坐在桌前,就着几碗清粥,却是开心很,看着那一叠稿纸,都露出来欣慰的笑容,在他们看来,这便是给辛苦最好的回报,与外界的热闹并不同路。 刚吃完早餐,几人打着呵欠,正闲聊着,便听到了送报纸的小哥的声音,汤皖趁着几人不注意,突然发出“嘿”的一声叫唤,惊的几人连连侧目,随后笑嘻嘻指着门外道: “来了” 大家虽表面看起来风轻云淡,但其实内心多少有些担心,估计只有汤皖一人是真的不在意,还能开得起玩笑。 果然不出众人所料,大大小小的报纸上,都刊登了不少的文章,无一例外的把冒头指向了无言的战斗这部作品。 抨击的方式也是五花八门,有说低俗的,有说无用的,还有从字数分析,可以多拿稿费骗钱的,更有的直接开始人身攻击。 有一篇文章大致的内容是这样: “一个是教国际关系的北大老师,一个是女子师范大学文学老师,一个是教育部佥事,还有一个是北大历史系老师,就是这样的一帮人凑合在一起,写了一篇低俗的白话文小说,就号称要终结文言文。一个连文言文都看不明白的人,嚷嚷着要结束文言文时代,岂不可笑” 汤皖把报纸大致的过了一遍,没看到有什么分量的攻击,这些大概只是来探路的,等那些所谓的中流砥柱反应过来,应该才是暴风雨最猛烈的时候。 至于这些小鱼小虾,交给钱玄就好,这人已经在拿着纸笔,开始写文章了,打着呵欠的汤皖觉得甚是无趣,便去了大牛的房间休息。 今日,易居楼二楼的一个大雅间里,中午吃饭时间还未到,便已经陆陆续续的来人了,熟悉他们的人都知道,这些都是在首都城里,有着或大或小的事业的人。 黄六爷高居首位,左手边的一个位置空出来了,其他人到了便依次落座,趁着宴请的客人还没来,喝着茶,聊着天。 话题聊着聊着便不自觉的,转移到了今天要宴请的客人身上,大兴粮行老板钱大兴问道: “六爷,您昨个儿见皖之先生,怎样” 黄六爷不假思索道: “礼节周到,书卷气浓,乐行好事” 昨天黄六爷从被请进门后,到被招待喝茶,行礼,等汤皖听明了来意后,没有马上表态,而是和其他正在写书的先生一起商量。 最后四位先生一听是要做善事,便立刻答应了,中间没有过多的推辞或者含糊不清的客套话,更没摆谱或者文绉绉的样子,深得黄六爷的青睐。 刘氏布庄老板刘侠接过话茬,说道: “皖之先生是讲大义的人,敢揭穿r国人的阴谋,凭此一点,就该敬重,现在那里面的人,软骨头的多,一个个就想着捞好处,可干过一件为老百姓的事情” “也是有硬脾气的,比如卜五先生”易居楼老板王信说道。 “卜五先生啊诶”有人惋惜道。 卜五先生于民国四年5月,任国务卿,曾在某人要签订“二十一条”的时候,极力阻拦,并且带头罢工,参加抵制日货行动。 后来某人的野心急速膨胀,急欲复辟帝制,卜五先生又数次劝解道: “复辟帝制,有违民心,实在不可。” 但是终归无法阻挡,见此,卜五先生只好在某人称帝前夕,主动辞去国务卿职务,归隐豫省辉县,此事件在当时的报纸上被报道,一时为世人所知。 当汤皖到了易居楼门前的时候,已经有专门的伙计在门口等着了,听闻诸多人已经在楼上有一段时间了,顿时催促着伙计赶快带路。 还没到进雅间的门,就听到带路伙计站在离雅间门,大约几步的地方,停了下来,吊着高嗓子,喊道: “皖之先生,大驾光临” 这是为了提醒设宴的东道主,做好迎接客人的准备,避免匆忙相见,失了礼数,汤皖也随着店内伙计的止步而停了下来。 雅间里的人听到伙计的声音,都站起身来,停止了闲谈,纷纷望着雅间入口的地方,黄六爷走上前去,推开雅间门,欢迎汤皖入内。 汤皖缓了缓心态,在雅间众人的目光注视下,慢慢走入其中,对着众人行礼仪,众人也都回礼,而后随着黄六爷入座。 大家都好奇的看着汤皖,这位名声很大的北大教授,以前只是从报纸上或者别人口中听闻过,今日亲自见到就又是另一种感觉了。 搞文化的人仿佛天生就有一种儒雅的气质,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子书卷气息,对于数千年来,一直把读书人奉为上等人的中国人来说,读书人好像就该被高看一眼。 汤皖和迅哥儿等人混久了,不免的身上也带有一股子书卷气,在旁人看来,这便是读书人的气质。 此刻,从各大老板的敬重态度,便可以窥之一二,黄六爷起身给汤皖依次介绍列在席间的一众人等。 每介绍一人,汤皖都用平等的态度来对待,整个礼仪过程一丝不落,倒是让诸位老板有些不适应,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比平时小一些。 诸位老板虽说也识字,但毕竟没有这些个文人讲究礼仪,平时一般都是怎么简单怎么来,遇到熟人最礼仪的方式便是,隔着老远看到人,就张着大嗓门喊,声音喊得越大,就相当于礼仪越讲究。 等介绍完,黄六爷看着席间众人,开始发言: “诸位,今日有幸,能聚到一起,共同出力,设置粥棚,是为了能尽一些心意,帮助一些受苦受难的人。” “人活一世,怎可一帆风顺,既有高峰,也有低谷,有时候,一碗清粥,便可以解人一时,乃是积德的好事情。” 众人从黄六爷的亲身事迹,纷纷感悟,或许自己哪一天时运不济,也需要他人相助,这个粥棚不单单是为了别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为了自己。 黄六爷继续说道: “本人精力不济,于是便请皖之先主持这粥棚,今日设宴,就是想与诸位相商,拿出一个具体章程来。” 等黄六爷说完话,席间的菜品才开始依次上桌,席间的众人也在小声的交换着意见,黄六爷坐下后,对着汤皖小声说道: “等会请皖之先生,收集一下大家的建议,然后再说说如何开展。” 汤皖轻轻一点头,回复道: “六爷,我知道了” 没过一小会,桌上的菜品就上完了,酒杯也都满上了酒,黄六爷举着杯子,招呼道: “我们大家,先敬皖之先生一杯” 汤皖发现,这里的吃饭和迅哥儿他们吃饭又不一样,和迅哥儿他们吃饭一般刚是开始不谈事情的,等吃的半饱的时候才开始饮茶谈事。 黄六爷他们是先饮一杯酒,表示酒席开始,然后一边吃饭,一边谈事情,拉家常,倒是和新世纪的饭局差不多。 第一百一十六章、希望慈善基金会 汤皖一杯酒下肚后,吃了一口菜,然后再放下筷子,问道: “诸位,可有为这粥棚取一名字” 因为汤皖一路听来,对“粥棚”这俩个字,颇为不习惯,或许符合当下人的理念,但若是要想把这项公益事业做大,造福更多的人,得要取个好名字。 席间众人还没有想那么多,纷纷投来好奇的眼光,一般而言,如果是家族设置粥棚,便可以冠用家族姓氏。 比如黄六爷设置的粥棚,就叫做:黄氏粥棚。 而现在的这个粥棚,由多人共同参与,单用姓氏肯定是不妥的,便听到黄六爷问道: “皖之先生,可有取名” 汤皖在昨晚,仔细回顾了一下后世的慈善做法,可以直接套用过来,取个名字自然不在话下,沉思了一下,说道: “希望慈善基金会这个名字如何” “希望,为受苦受难的人带去希望。”黄六爷嘴里轻声念叨,顿觉得好,其他人也都觉得不错,再没有人反对的情况下,便算是通过了。 接下来,汤皖又说道: “今天是希望慈善基金会,成立的第一天,我谨代表其他三位先生,一起捐助善款10块大洋。” 说完就拿出10块大洋,恭敬的放到黄六爷桌前,然后继续说道: “今天诸位聚集于此,是发自内心的,想为这个社会做点事情,否则有这个闲钱,买些酒肉,大门一关,独自享用,岂不乐哉” 席间的众人都被汤皖的话说乐了,便有人道: “我等只是听闻了六爷的事迹,又想着不过举手之劳,纯当是买个心安” 汤皖继续顺着这个人的话往下说: “诸位能有这个心意,便是已然难得,如今世道苍凉,人心不古,都是各扫门前雪,谁还会顾及他人” “这话倒是干脆,说的一点问题也没有,甭说拉人一把,不背后插刀子就算好的。”刘侠说道。 “所以能与诸位结识,做一些力所能及,造福于社会的慈善事业,也是我的荣幸。”汤皖道。 “能与皖之先生相识,也是我等的荣幸啊” 面对大家的恭维,汤皖也只是频频推辞,而后站起身来,举着酒杯,道: “这一杯酒敬与诸位结识” 看到汤皖一口喝完,其他人也是同样如此,喝酒便是要讲究个爽快,磨磨蹭蹭的招人烦,像汤皖这样的,倒是与他们脾气相符合。 喝完一杯酒,吃上一口菜,汤皖再继续接着发言: “大家都是意气相投之人,聚集在此,成立了希望慈善基金会,便是为了造福社会,因此,我认为,希望慈善基金会,应当长久的办下去,而不是一时兴起。” 这句话才是汤皖的真正目的,如果只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那就是纯粹的面子工程,没有意义,但如果能长久的做下去,绝对可以帮助许多人。 最关键的是,可以从粥棚过渡到其他的慈善事业,比如教育等,而且能参与慈善事业的,都是本身具有一定社会影响力的人,单从钱财来说,肯定是比普通人要多的。 席间的众人听闻后,都在心里暗自盘旋,听这意思,不单单是这一次,以后还要捐钱,那么以后要捐多少呢一时难以抉择 汤皖看着席间众人的神态,捉摸不定,也能理解,毕竟这是耗人钱财的事情,等了片刻,正准备要说出具体的捐款细则时,便听到旁边的黄六爷首先发声,语气坚决道: “本人支持,希望慈善基金会一直办下去” “本人也支持,能尽力就尽力”刘大侠也随后表态道。 看到有两人表态,席间的其他人一时有些尴尬,汤皖都看在眼里,感激的看了一眼六爷和刘大侠,赶紧说出了具体的捐款细则,免得尴尬继续下去。 “希望慈善基金会的捐款,将采取自愿制,不强求捐款数额,能做事的做事情,能出钱的出钱,有一份力尽一份力便可” 听到这里,大伙才落下了心里的石头,放下心来,纷纷表态支持,席间尴尬的气氛一扫而光。 汤皖趁势又站起来,端着酒杯说道: “感谢诸位支持,此杯敬你们” 说完又“啪”的一口喝完,然后把杯子翻过来,没有一滴酒落下,众人也都豪气的一口干完,没有了互相推辞的约束感。 等了片刻后,汤皖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两份文件, “最后便是这章程,我昨晚拟定的,大家可以看看。” 汤皖把昨晚写好的两 份章程递给众人观看,都是依据后世的一些慈善基金会的一些做法和人员配置,适当的做一些简略。 大概的有一下几点: 一c希望慈善基金会的定义和服务宗旨为:非营利性组织,赈灾救助,慈善救助等。 二c组织人员,分别为理事,监事,会员。 三c钱款渠道,由会员自发的捐赠,以及接受社会捐赠。 四c募集所得的钱款存在银行,不存放在私人,每个季度,出示进出款明细。 众人看完后,都觉得没有任何问题,反而是更加的佩服了,文化人就是不一样,做事讲究,刘大侠更是举起杯子就说道: “皖之先生,你办事,我放心,只要能用得上的,尽管招呼,这杯酒敬你” 说完就一口干,汤皖也同样如此,最后还提议道: “理事,监管人选由大家投票决定” “不用投了,理事由先生担任,监事由六爷担任,你们俩办事,我们都放心”有人说道,而后立马得到他人的应和,至此,希望慈善基金会算是彻底成立了。 汤皖眼看这件事情办成了,心里由衷的感到高兴,不由得想到了黄六爷,侧眼看去,六爷脸上正带着丝丝笑意,于是凑过去,轻声道: “六爷,这杯我敬你” 黄六爷二话不说,也学着年轻人的模样,举起杯子就一口,倒是让汤皖本想说浅饮一口的话,无从道出。 不谈事情了,自然就喝酒吃菜,期间,大伙挨个上来敬酒,汤皖一一喝掉,绝不含糊,不推辞,倒是惹得更多的人来拼酒。 有人心里就想到,搞文化不行,喝酒总是可以的,于是先有人过来拼,结果发现拼不过就开始拉人,行车轮战。 汤皖今天也是开心,放开了喝,对于众人的车轮战,自然有破敌之术,便是捉住一人,往死里喝,喝趴了一个,其他人自然就不敢了。 席间过半,趁着大伙还算清醒,汤皖提示道: “眼看寒冬就要来了,最近物价涨的快,难民多了不少,我看明日把该采购的物资采购一番,后日尽快开粥棚,能尽快做事便尽快。” 众人也都一一应允,至于采办就托付给了六爷,他对这块熟悉,而且有多年的经验,六爷豪爽的应答。 交代好了后日粥棚的事,等汤皖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往后靠了,浑身酒气的跨进门槛,取了衣服就去洗澡。 洗完热水澡,身上的酒气去了不少,浑身也舒服许多,便去了房里,迅哥儿等人正在加紧赶工出稿子呢。 迅哥儿停下手里的笔,问道: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汤皖坐下,给自己到了杯茶,然后才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道出,却也发愁道: “眼下筹集的款项就这么点,怕是开不了几天,就不够” “事情急不得,得一件一件的办,等走上了正规,自然会有办法的。” 摸了摸脑门,汤皖暗道自己糊涂,太心急了,却也是在心里有了一个不成熟的想法,不过一切还得等到钱款不够再说。 放下了这件事,在房里环视一圈,发现老朱和钱玄不在,忙问道: “德潜和老朱呢” 迅哥儿笑道: “德潜去投稿了,整整二十多篇,估计还有一会才能回来。” 汤皖疑惑道: “他写这么多干嘛拎几个有代表性的回应一下,不就行了么” 迅哥儿随后解释道: “你和我都错看了德潜,他门儿清呢” 钱玄早就打好了注意,便是要利用这一次机会,彻底打出白话文的名气,换言之,就是等那些人上门,然后互相口舌大战,吸引民众的目光,达到宣传的效果。 这年头,没有电视网络,人与人之间隔空辩论的唯一场所就是各大报纸,而民众娱乐匮乏,又喜爱名人大师的八卦,自然而然的就会关注到这件事,凭白给白话文打响名气。 现在白话文作品也有了,所以钱玄要做的就是不断找人喷,火药味越大越好,看作品的人就会越来越多,对白话文的普及也就越有利。 “阳谋啊”汤皖止不住的赞叹道。 迅哥儿眯着眼,却是态度严肃,提醒道: “这是一把双刃剑,用得好,可以杀敌,用不好,杀得就是自己” 这一回是彻底拉开了文言文和白话文的争斗的序幕,已经没有了任何妥协的余地,钱玄的这一步,走的好,可以迅速的敲开白话文的大门,走不好,说不定就要被一棍子打死。 而汤皖的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不要怂,就是干,于是拍着桌子道: “狭路相逢勇者胜,未战先怯可不行,任他用什么招数,我们一招 就可破敌,便是勇,好的白话文学作品便是勇。” 第一百一十七章、配与不配(盟主加更) “好的白话文学作品,哪有这么容易出现的”迅哥儿担忧道。 这也是目前的实话,白话文刚起步,还需要时间来发展,但是时不我待呀,汤皖心里已经暗自打定主意,为了能尽快推动白话文,只能委屈了后面的人了。 “写诗写白话文诗”汤皖道。 迅哥儿一听,顿时眼睛亮了,上次汤皖写的那首无题,影响力真是太大了,独受女性的喜爱,虽然一时掀起了热潮,但是由于没有后续作品的出现,热度自然就降低了。 “像无题一样的白话诗”迅哥儿诧异的问道。 汤皖尽量用平淡的心理说着违心的话: “先写着,谁知道呢” 脑子里其实在飞速的转动着,突然一句话浮现了出来,于是汤皖顺势拿过迅哥儿手里的笔,写下: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 这首诗,虽然只有短短的两行字,但是却具有极强的立体感画面,完美契合这个特殊的年代,写出了人们心里对未来的迷茫。 但是同时也点明了这一代人的责任,即使身处黑夜,依然要心向光明,这是对黑夜的不妥协,这也是对未来光明的宣誓。 迅哥儿拿起这张纸,目光死死的锁定在这两行字上,嘴里念叨着,沉思许久,才重重的舒出沉积在心里的淤积之气气,高呼道: “写的好啊,黑夜,眼睛,光明,一言道破,可有名字” 汤皖答道: “就叫一代人吧” 迅哥儿拿起笔,在这两句话的上面,认真的写下一代人,这三个字,嘴里念叨着: “一代人,说的便是我们这一代人,这是我们的责任,岂能后退” 正巧钱玄回来了,一进门就看到迅哥儿正在说这句话,好奇之下,便问道: “什么一代人” 迅哥儿把桌上的递给钱玄后,坚定的走向书桌,拿起笔,继续写作,对于迅哥儿来说,写好这部作品便是他的责任。 钱玄接过纸来,一眼扫过,便发现了这两行字的魅力所在,便立刻端坐在桌前,嘴里一字一句的缓慢道出,越往后,声音越大。 等到读完,激动的拍着大腿,连连看向汤皖,兴奋道: “皖之,你你这怎么想到的” 汤皖感到疑惑,自己分明什么话也没说,在钱玄进来的时候就只是坐在凳子上,钱玄怎么就知道是自己写的呢忙问道: “你怎知道是我写的” 钱玄的目光全部聚集在这两行字上,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道: “豫才写不出这么有特色的字,定然是你,诶别打岔,赶紧说说是怎么想到的” 汤皖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差点喷出来,一时间,所有想喷人的话全部聚集在舌尖,却又生生吞了下去,憋着一口气,不说话。 钱玄深深的陷入了这首诗所表达的意境里,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汤皖的情绪,直到发现久久无人回答,而后又听到迅哥儿的偷笑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失言了。 “不是我说,你这字就不能练练么,下回见了太炎先生,你怎好交差” 是哦,汤皖忽然想到,下个月要交作业的,顾不得生气,连忙找出太炎先生给的字帖,摆在桌上,老老实实的练起了字。 汤皖这边练起了字,也不搭理钱玄,倒是给钱玄急着了,又追问道: “皖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说说呗” 见汤皖还不理,钱玄思索了一下,计从心来,道: “你这练习字帖的方法不对,只是浪费纸张罢了” “何意”汤皖问道。 “我教你写字,你告诉我怎么想的,干不干” “干” 钱玄放下手里的纸,提起笔,先是照着字帖上的字,写了一个,然后讲解道: “写字,第一步坐姿端正,第二步就是拿笔姿势要掌握好。” 按照钱玄的指导,汤皖拿起笔,一笔一划的慢慢临摹,没写几个字,手腕和手指就有些酸,心里又突然想到,我以后可是要写钢笔字的人,还练这玩意干嘛 随即放下笔,活动着犯酸的手腕子,然后又看着桌子上的字帖,顿时难受自嘲道: “都这么大了,还要交作业,除了我,怕是没谁了” “哈哈哈”只是惹来俩人的嘲笑。 汤皖索性拿起笔,按照钱玄的要求,继续认真练习着,慢慢的汤皖就发现,事情好像不对劲,几十个字后,明显比之前好 很多了。 每一次落笔,脑子里都能清晰的显现出痕迹来,与脑海里字帖上的字一对比,就能看出其中的差别,下一次再写同样的字,就能稍微变好一些。 外挂绝对是外挂汤皖非常肯定,一般人的脑子绝对没有这个功能,人家都是刻苦练出来的,自己则是可以通过对比参照来减小误差。 有了这个的帮助,汤皖练起字来如鱼得水,等到钱玄来看到的时候,汤皖得意的把练习的成果展示出来。 “写的呃不过,不过距离我还有不小的差距,慢慢练” 钱玄嘴上虽是这么说,心里却是惊讶的不行,想起自己当年练字的时候,每次都要练到手发抖才停止,十几年如一日,这才有了今天。 在看看汤皖,不由得的心里一酸,莫名的想到,这就是天赋么 汤皖一鼓作气的写了好大一会的字,直到手腕子酸的不行,这才停下来,对比一下钱玄写的那个字,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 钱玄后来一直在旁边观看汤皖的练字过程,越看越惊讶,然后就是心里越酸的不行,眼看着汤皖每写几遍字帖,就比之前进步一些。 “怎么样,我这字可有进步” 钱玄虽然心里承认,但是嘴上却是不认怂,只是拿起笔,在汤皖的练习纸上写了同一个字,讥讽道: “不是我吹,就你这字,至少需要10年,才能追上我” 又莫名其妙的让钱玄装了一把,汤皖有些后悔,那边听到钱又玄问道: “这首诗,你是怎么想到的” 汤皖装作迷糊的样子,随意回答道: “诗什么诗哦你说这个啊,一代人是吧,这个不是随便想想,就能想到的么” 终于扳回一局,汤皖心里舒畅的很,而钱玄明显被这句话给堵住了,嘴巴试图张说一些话来反击,终究没能说出口。 书桌前正在写作的迅哥儿,也是猝不及防的被汤皖装到了,接连写错了两个字,只得划掉,吐着气重新写。 “老朱呢”汤皖活动了一下筋骨,问道。 钱玄白了一眼,没好气打击道: “老朱都几天没回去了,不得回家转转,你以为和你一样,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呃呃” 汤皖被这话噎住了,想想也对,老朱毕竟是有家室的人,几天没回去,确实不像话,能理解。 却又听到迅哥儿放下笔,气呼呼道: “我也回家一趟,写个鸟文章,衣服都没得换” 在钱玄和汤皖诧异的目光下,迅哥儿头也不回的走了,随后汤皖就想到了个中缘由,笑骂道: “你这张嘴,下次说话之前,能过一下脑子么” 钱玄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好像又说错话了,不由得感到对不起迅哥儿,于是也连忙告辞道: “我也回家一趟,晚上再来” 闲来无事的汤皖,索性继续拿起笔练字,总是被人诟病字写得不好,一次两次可以当做玩笑话,但是说多了,却是挺难为情的。 直到手腕子又酸的不行了,才放下笔,比之前的又好上一些,直到晚饭前,汤皖便一直写写停停,看着写的越来越好,也挺有成就感的。 “先生,饭好了”大牛在院子里说道。 “好”汤皖放下手里的笔,推开房门,首都的天气是越来越冷了,刚端上桌的菜在呼呼的冒白气。 汤皖刚吃一口饭,就听到门口有人敲门,来者是迅哥儿,被这个包袱,见到正在吃饭,二话不说就盛起一碗饭。 “你这包袱里是什么”汤皖好奇的问道。 迅哥儿只是一个劲的吃饭,汤皖大概明白,估计是被钱玄的话刺激到了,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能安慰的话。 吃了几口饭,便听到迅哥儿问道: “皖之,你怎的还不结婚” 这个问题,汤皖在私下里无数次的问过自己,主要还是担心,万一自己哪天突然消失了,岂不是害了别人。 再说了,自己现在所做的事情,危险系数太高了,想扒自己皮,喝自己血的人多的是,单就r国威胁论一经发表,恐怕自己以后出门都得小心点。 千万不要小瞧了某本人的决心,任何一个可以阻挡某本侵略计划的因素,都将会被无情的清除,个人的力量在国家的力量之前,太过渺小。 可若是有人问汤皖,你既然知道会这样,那么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为什么会这么做当然是为了少死一些人,也为了这个国家少受一点磨难,所以啊,就是这样一个随时会挂掉的人,怎么能谈论婚姻大事呢 “我啊,不配结婚的”汤皖着实有些凄惨的说着。 更多请收藏【 bz】! 第一百一十八章、《一代人》的征途 迅哥儿手里的筷子停住了,想了半天也没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便问道: “为什么这么说” 汤皖索性放下手里的碗和筷子,盯着迅哥儿的目光,有些悲哀的问道: “假如你是一个快要死或者随时有可能死的人,但是你还没有结婚,你家里人给你找了一个结婚对象,这名女子,身世清白,你与她之前并未接触过,你还愿意与她结婚么” 迅哥儿仔细的揣摩着话里话外的意思,一时竟忘记了吃饭,想了许久之后,不禁有些失意。 “若是从我的本意出发,肯定不会与她完婚的;倘若要是早几年,我大概会遵循家里的意思;但是现在,我是绝不会同意的。” 随后迅哥儿又问道: “那你呢你会如何选择” 汤皖咽了嘴里的饭,落寞的说道: “我大概一开始就不会与她结婚的” “为何” “一个明知自己随时要死的人,还要和一个好姑娘结婚,这不是赤裸裸的耍流氓么” 迅哥儿顿悟了,在联想到自己和汤皖现在的处境,不禁宛尔一笑,而后就变得有些惨戚戚,嘴里叨唠着: “是罢是罢确实不配,如此这般,也挺好” 汤皖看着迅哥儿这般,反问道: “若是有选择,你还愿意像如今这般生活么” 其实迅哥儿本可以选择安逸的生活的,在某本学习医术,学成归来,成为一名医者,救死扶伤,甚至在医术一途上,大发光彩也说不定。 迅哥儿没有过多的言语,一面摇摇头,一面叹着气,属实无奈,而后随意道: “我这性格即使成为了一名医者,也不会是一个好医者,因为但凡我看不惯的病,便一定要去治,可是这世界上有如此多的病,我哪能治的过来,所以我大抵还是会像现在这般的” “哈哈哈哈” 汤皖被迅哥儿的一番话说笑了,打趣道: “你以上所说的话,归纳总结就一句话:劳资天生就得干这行” “你不也是一样么”迅哥儿反问道。 汤皖想起自己魔幻般的经历,顿觉得好笑,说出去大概都会被别人当成疯子,自己与这个时代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却又都是一样的。 于是脑子里冒出一句台词来: “我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没得选,另一个还是没得选” 吃完饭,两个喝着茶,迅哥儿坐在石凳上,汤皖则躺在躺椅上,有的没的在聊着天,听到了门口有熟悉的脚步声传来,汤皖立刻肯定道: “德潜来了” 话音刚落,钱玄就进来了,眼神有些闪躲,边走边说道: “对了,皖之,下午想跟你说事情来着,结果忘记说了” 汤皖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种不好的感觉,每当钱玄刻意不敢正眼看人的时候,都没什么好事情,便听到钱玄倒着茶,略带歉意的说道: “下午去北大,见了我师哥一面,顺带着借了你名头用了一下。” 汤皖心里越发的肯定,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犹豫着问道: “你别拐弯抹角,直接说事情。” “借你的名头,向我师哥发了个约战而已”钱玄有些中气不足的说着。 钱玄下午去北大的时候,特意找自己的师哥凰坎教授,目的是想挑起凰坎教授的脾气,来报纸上与他对喷,这样就能获得巨大的关注。 哪知晓,凰坎教授根本就不带理睬的,只是说这点小事用不着他出马,就能解决,然后明里暗里的给钱玄痛贬一顿。 以钱玄这火爆脾气,自然是不能忍的,于是便说:怪不得皖之与我说,让我不要来找你们去报纸上写文章辩论。原来你根本不敢上报纸,只敢在北大以多欺少而已。 就是这一句话,给凰坎教授气的够呛,这事要是往大了说,便是说他凰坎仗着人多势众,不讲道义,最关键的是,课堂上他们确实干过。 文人是最爱好名义的,尤其是凰坎教授这种,心高气傲,眼高于顶的人,最是受不得别人这般说他,于是当即冷哼道: “你们不是喜欢在京报上发表文章么,后天奉陪到底” 等到钱玄把事情全部说出来后,汤皖心里蓦的往下一沉,凰坎教授啊,这人是一尊大神,钱玄没有经过自己同意,用自己的名义,把人给碰瓷了 随即一脚踢向钱玄的小腿,哪知却被钱玄腰一扭,轻松躲过,并开口解释道: “还不是你名气大 么,我去了,人家不搭理我啊” “那你就用我的名义你就算要找,你找个软柿子不行么你非要找凰坎教授,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么”汤皖一边气愤的说着,一边喝着茶水消气。 不过事情已经出了,埋怨有什么用,碰一个人是碰,碰一群人也是碰,虱子多了不怕痒,随后冷静下来,才问道: “除了凰坎教授,可还有其他人” 钱玄咧着个嘴,笑道: “你真当我傻啊我对他熟悉,才去找他麻烦的,其他人我不熟悉,怎会去找” 还算机灵,汤皖想到,又想起今天的二十多篇文章,便问道: “今天听说你写了二十多篇文章,送去了报社” 一提起这个,钱玄就来劲,一屁股就往凳子上一坐,一口喝掉半杯茶,脸上神采飞扬,滔滔不绝讲起了自己是如何反驳别人的。 比如有篇文章说:不懂文言文的人,嚷嚷着要结束文言文,岂不可笑钱玄就去把这人发表的文章找出来,然后开始找错误,挑出一大堆毛病出来。 结尾附言:随便挑了一篇文章,就发现了如此多的错误,可见水平不到家,发表出来不过误人子弟而已,不如不发表,或可积德行善。 比如还有篇文章说:无言的战斗是字数多,骗钱的。钱玄就又去找了一些这人写过的文章,看完后就劝诫人家,趁着白话文没普及,赶快多发表一些文言文章,混些稿费,免得以后没饭吃。 汤皖听的头皮发麻,就和后世在社交媒体上的,口水大战几乎没什么区别,不过钱玄他们这个更讲究水平,首先你得挑出别人的错,还得有理有据。 迅哥儿只是听着,并没有讲话,伸了个懒腰,催促道: “赶紧干活,争取一周写完,天天坐着腰疼” “你现在一天能写多少字了”汤皖好奇道。 “1字” 汤皖暗道,惹不起,惹不起。 第二天,一拿到报纸,不出意料的,看到了重量级人物的发表的文章,文章标题是钓鱼与竭泽而渔,作者是林纾先生。 文章的大致意思是:几个村庄中间有一个大池塘,世世代代以来,大家所得的渔获都是通过优雅的钓鱼,所以大池塘里的鱼类资源丰富,可以源源不断的通过钓鱼来获取。 钓鱼的技术越是高明,所钓的鱼便越多,反之,则越少;有一天钓的少的村庄,粗鲁的把大池塘里的水放干了,获得了一次巨大的渔获。 所付出的代价便是,这一次的渔获,便是最终的渔获,以后再也无法通过优雅的钓鱼来取得渔获,因此被称之竭泽而渔。 汤皖认认真真的读完这篇文章后,觉得很是荒谬,文言文不是天生的优雅,白话文也不是天生的粗鲁,这个比喻本来就不成立。 于是拿起笔就开始写,标题为优雅的钓鱼不如为一人而渔大致的意思是:有的人天生家境优越,生来就有鱼竿,还有人教钓鱼,;有的人天生家境贫寒,没有鱼竿,没有人教。 因此优雅的钓鱼,便是要看出身的好坏,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不如开闸放水,一次性补个痛快,至少所有人都能分到鱼,免得池塘里的鱼只是为少数人生长的。 随后又说到,白话文能不能代替文言文,试过了才知道,如果文言文真的是天生高贵,有何惧白话文的挑战,除非空有其表又或者成了某些人的工具。 总之,这一场序幕已经正式拉开了,可预见的便是,越来越多的人会加入这场争斗,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是哪一两个人能控制得住。 不过汤皖却是信心越来越足了,因为随着无言的战斗的发表,他们不再和你细致的谈论优点与缺点,而是开始仗着人多,扯皮,这就是不自信的表现。 随着林纾先生的文章和钱玄二十多篇文章的发表,一时间几乎所有的报纸都开始报道,便像是一场风暴,开始吹向整个华北。 尤其以各个大学反应最为激烈,学生们开始选边站,支持自己心仪的一边,为不同的观点开始辩论。 文化界也是一样,大家都开始摇人,站队,准备战斗,各大报刊也都开始兴奋起来,开始重点报道。 当第三天,汤皖的优雅的钓鱼不如为一人而渔和一代人的发表,标志着这场文化擂台赛正式开打。 时隔几个月,汤皖的发表的第二首白话诗,立刻受到了追捧,相比较第一首,一代人明显的受众更广。 既契合这个时代,又能给予迷茫的一代人,光明的方向,它写出了所有在这个时代摸黑奋斗的人的心声 而凰坎教授发表的文章也同样吸引了许多人的眼球 第一百一十九章、序幕拉开 隔天凰坎教授的文章就登上了京报,第一篇是针对钱玄的,文章标题为欺师灭祖。 先用比喻作开端:一只青蛙坐于井底,总是幻想外面的广阔世界,殊不知,这只青蛙穷极一生,也不过在井内挣扎。 而后大谈,钱玄师从太炎先生,学习文言文,但是却开始为推广白话文而奔波,遗忘师训,实为欺师灭祖。 钱玄学业不精,有违背先生之嘱托,非但不努力提升自己的国学水平,反而要摒弃文言文,可见此人立场不足,没有恒心。 然后开始挑钱玄发表过得文章上的一些错,并指正出来,直言钱玄文言水平之差。 事实上,凰坎教授和钱玄早年的关系还是很好的,而且互相尊重,特别是在音韵学方面的合作。后来,钱玄主张白话,凰坎教授反对,二人关系才开始走下滑路,甚至私下里经常当面互喷。 钱玄有一个外号叫“二疯子。”便是凰坎教授所赐,并且经常当众这般称呼,倒是让钱玄大为恼火,这一次去北大找凰坎教授的麻烦,未免没有扳回一城的想法。 凰坎教授一顿贬低完了钱玄后,又开始找汤皖的麻烦,大概是汤皖没有发表过什么文章,于是凰坎教授,便作了一首白话诗钓鱼人。 “钓鱼人在钓鱼,鱼在水里看着钓鱼人。” “你在钓鱼的时候,鱼也在吊着你。” 就只是做了一首诗,没有任何其他的话语,但是意思不言而喻,就是你汤皖所擅长的也不过如此,白话诗我不是不会,而是不想做。 钓鱼人这首诗的讽刺意味实在太强,看的汤皖一时心塞,郁闷把报纸拍在桌上,但是今天要去城外施粥难民,没那工夫回复。 而钱玄也被骂的够呛,憋着一肚子气,正在提笔准备喷回去呢,这一对师兄弟,正杀得难分难解。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随着报纸连番的追踪报道,此次事件热度一直高居不下,凰坎教授的入场,标志着文言派大佬开始轮流上擂台。 继无题之后,白话诗再添力作一代人,以及文言大佬针锋相对之作钓鱼人,让喜爱这类作品的群众大呼过瘾。 先是钱玄,后是林纾先生,汤皖,再到凰坎教授,可预见的场面是越来越火爆,大佬们吵得火热,吃瓜群众看的火热。 这也点燃了文言战队其他人的战斗热情,纷纷提笔写文章,送报刊;而支持白话的就少多了,一时场面比较,文言占据绝对优势。 文言与白话大战的风波,开始从全国文化中心的首都,向外传播,最先到达的便是沪市,仲浦先生在这一天也看到了报纸上的报道。 并且看到了无声的战斗,顿时惊为天人,这便是他心里的白话文学作品,便就是驻立在那里,双手撑开报纸,看的入神。 “仲浦兄,你看什么呢”白沙先生刚整理好一叠文稿,问道。 仲浦先生从文章里回过神来,神色激动,赶忙递过报纸,沉声道: “白沙,先别说话,看看这篇文章” 白沙先生疑惑的接起报纸便看了起来,而仲浦先生却是在编辑部里走来走去,脑海里翻云覆雨,同时一个新颖的点子悄然而出。 等到白沙先生看完后,才从重重的从嘴里吐出几个字来:我们有自产的大米了 语气激烈的白沙先生,惊奇的连着追问道: “仲浦,仲浦,你说皖之兄是如何做到的短短时日,两部作品,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仲浦先生脸上带着笑容,闭着眼,享受的瘫坐在椅子上,蓦的说道: “他是汤皖之啊,能做到不稀奇” 随后不禁想起写r国威胁论的那段时间,既劳累辛酸,又乐在其中,窃喜道: “白沙,我们有救了,新年轻能活了” 白沙先生有些不理解,但是一听到新年轻有救,立刻喜悦至极,忙问: “仲浦,你说说,如何得救了” 仲浦先生站起来,估摸着一叠厚厚的稿纸,说道: “便是要借皖之兄的这一阵东风” 无言的战斗这部正在连载的作品,随着文言与白话的争论,已经走入了大众的视野,因为有较高的文学性,但同时又很容易理解,俗称接地气。 所以能轻易被普罗大众接受,文学作品高高在上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精神食粮不再是一小部分人的专属粮食。 在首都,连着三期的连载,字数已经达到15字,文中的故事情节已经开展开来,因为是以现实背景做依托,因此给读者的第一感觉就是真实。 而酒肆,茶楼里的专业读报人,也开始每天都读这篇连载小说,人们日常也开始讨论起这部作品,口口相传之下,知道的人越来越多。 当这股风从首都吹到沪市,必然会再现首都火爆的场景,到时候,只需打着汤皖先生第二部白话文学作品的旗号,在新年轻上连载r国威胁论,定然能拉升整体销量。 当仲浦先生说出自己的想法时,白沙先生却陷入了沉默之中,一方面是新年轻的艰难处境,另一方面是不愿借他人之名。 每刊发售量不到1000册,便意味着亏损,一旦没有了股东们的投入,新年轻的命运可想而知,久久思量之下,艰难的说道: “仲浦,还需事先得到皖之兄同意,方可” “自然,想来皖之兄会同意的”仲浦先生信誓旦旦道,不由得想起了在火车站分别的那一幕,俩人虽未明说,但精神层次,早已引为同路人。 沪市是通俗小说的聚集地,鸳鸯蝴蝶派的大本营,当无言的战斗传到沪市,立刻引起了这些通俗小说家的狂欢。 鸳鸯蝴蝶派中有一青年笔名叫刘亦卿,他写的通俗小说极为出名,是这一派的中坚人物,在读到无言的战斗后,提笔就写了一篇评论:这是中国第一部现实主义文学作品。 自清末开始,长久以来,通俗小说一直被传统文学家苛责,被誉为不上台面的文学,连带着写通俗小说也要偷偷摸摸的,不敢用真名。 若是被人知道你是写通俗小说的,是会被鄙视的。 另外通俗小说这么些年,一直没能脱离外国小说的影响范围,始终找不到一条自己的路,才子佳人和悲剧结尾成了通俗小说的标志。 其中也有一些人,想为通俗小说找一条出路,奈何这是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路,苦于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无言的战斗便是给了他们一个方向,给他们设置了一个路标,告诉了他们,白话文小说该如何走,如何变得能上台面。 这些地下通俗小说创作者们在沪市最重要的小说报刊小说海上,疯狂的吹捧无言的战斗。因此得以在沪市迅速传播开来,争相被沪市各大报纸转载。 首都的白话与文言之争打的火热之际,汤皖却是丢下了报纸,打着一辆车,来到了与黄六爷事先约好的地方。 中国人喜欢赶早,买一些吃食,布匹等生活用品也都喜欢赶早,随着某人对首都的肃严令解除,今日早上的街道,人满为患,沸沸扬扬。 汤皖把地址告诉了黄包车夫,刚巧这名车夫就是在六爷那里租的车,一听是去找六爷的,连拉着汤皖就熟练奔向目的地。 车夫娴熟的技术,在大街上穿行,穿过一条条热闹的街道,钻过一条狭窄的小巷,一个右转弯后,远远的就看见,前面的路边停靠着许多辆黄包车。 大门入口处,有许多人进进出出,正对门的路边停着一辆大车,已经放置了几个大木桶,和几口大铁锅,边上还放这一些硬柴火。 汤皖在门口的路边下车,要给车夫付钱,哪知车夫却不肯要,都是出来讨生活的,而且租车每天也要成本,哪能让车夫吃亏,于是汤皖扔下一角钱就进了门。 六爷已经在院里等着了,今天穿着一身的短褂装束,没了长衫的束缚,显得神采奕奕,一手拐杖被耍的虎虎生风,正指挥者人手在往外搬运东西。 看到汤皖来了,立刻放下拐杖,扯着嗓门喊道: “皖之先生来了,大伙都停一下,过来见见” 这些工人都光着膀子,剃着短发,下身穿着宽松的裤子,露着脚脖子,纷纷放下手里的活,好奇的盯着汤皖看。 看的汤皖有些尴尬的笑,挨个的点头,便听到六爷中气十足的说道: “这些都是换班的车夫,个个手脚麻利,等会随我们一起去城外。” 一辆车一个人租的话,压力比较大,而且人休息的时候,车就拉不了;所以慢慢的就变成了两个人租一辆车,这样可以人停车不停,和后世的出租车差不多。 这些车夫们刚换班,就被六爷叫来帮忙,一听是去城外施粥的,二话不说就动起手来了。 见着汤皖,也不懂文人见面行礼的那一套,只是手捏着裤管,紧张的学着汤皖的样子点头。 “诸位辛苦了”汤皖道。 “瞧您说的哪儿的话” “这都不算什么事儿” “先生,这还客气个什么” 车夫们一说起话,便就都放开了,和汤皖客气着。 不一会儿,所有的东西就装好了,前面一辆大车,后面跟着几辆小车,上面放着各类物品,一行七八个人,便往城外赶。 一路上,引起了不少人的目光,有认识的黄六爷的,便打着招呼,说道: “嘿六爷,今个儿,怎的这么大阵仗” 六爷露着笑脸,大声回答道: “今个儿是咱希望慈善基金会,头一次去城外施粥。” 随后指着汤皖,得意道: “瞧见没,这位是皖之先生,带着咱刚组建的,以后经常去施粥,救济救济城外难民” 一听是皖之先生,边上的人都睁大了眼睛,想好好瞧瞧,街边围观的人群里,有人冲着汤皖喊道: “皖之先生,就冲您敢写文章骂脚盆鸡人,就当得起这个” 从人群里突兀的露出一个大拇指来,汤皖赶紧点头表示谢意,回道: “这些都是应该的” 还有人喊道: “皖之先生,您以后多写写文章,甭管别人怎么说,咱老百姓都爱看” “是啊咱老百姓每天都奔着活计,没那瞎功夫,专门打听报纸上写的什么,您写的这个,别人只要一读,咱就能听的明白” “您这几天的文章写的好,我每天都去听别人讲,咱祖上也是鲁省逃荒来的首都” 第一百二十章、《告首都同胞募捐书》 这是一条不算宽阔的街道,大概能并列两辆大车通过,随着街道两旁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车队行驶的速度变得越来越慢。 大家都是奔着瞧热闹来的,一听皖之先生也在这里面,要带头去城外施粥,都冲上来,想打个招呼,见识见识。 眼看着车队就要停下来,六爷转身商议道: “要不,先生给大伙说说话,让大伙给让个道” 汤皖环顾着四周的人,提高了嗓音,喊道: “大家伙,听我说几句话” “感谢大家的好意和鼓励,我以后一定多写写,大家都能看得懂的文章。” “不过,现在正要去城外设粥棚,路被堵住了,麻烦大伙给让个道,我这边谢谢了” 围观的人,一看把路给堵住了,便有人扯着嗓子大喊道: “前边的让让道,别给堵这儿了” “后边的,都散了,前边的靠边让让” 随着车队前头的人群往后走,堵着的街道又缓缓通顺了,汤皖一边对着两边的人群致谢,一边跟着车队赶路,过了好大一会,才看到了城门楼子。 汤皖又一次,来到了命运开始的地方朝阳门。依旧是一条暗灰色的巨大城墙,横跨在眼前,左右看不到边际。 来不及感慨,便穿过城门,路过城门口的集市,顺着青石板路往城外围走去,远远的看到了,在路的两旁有一片低矮的茅草房。 茅草房前头一条蜿蜒的河流经过,茅草房是成片的,松松垮垮的一间挨着一间,这里的人都是白天去城里讨生活。 能找到工作就工作,找不到工作就要些吃的,要不到就捡东西吃,捡不到就只能挨饿,或者等相关部分发放救济粮。 但本就不多的济粮食,经过层层往下传递,到了难民手里也就没剩多少了。 今年物价飞涨,连带着周边县市一起涨价,本就能维持一口温饱的家庭,扛不住价格上涨,自然就成了难民。 因此,今年的难民又增加了不少,难民又都往首都跑,相关部门就给难民在城外划了一块地方,这块地方便是汤皖此行的目的地。 这些茅草房顺着路的两旁延伸开去,四周没有墙壁,有的顶上没有茅草,就用一些树枝破布当顶。 偶尔的门口建着一口土灶,汤皖生怕给房子点着了,光线可以轻易的照进这些房里。 前面的地方是一处下坡,只是用几个木桩支起一个棚,背靠着斜坡,人往里面一躺就可以睡觉。 路的的两边,住着不少人家,每当有车辆或者有人走过,便从棚里探出不少的小脑袋,一个个头上插着稻草。 每有人停下来的时候,这些小脑袋便被棚里的一双大手往外推,一个个无精打采的样子。 都是十二月的天气了,浑身上下也就裹着几快破布,一看到六爷和汤皖,便就都围了过来。 张着小嘴要吃的,即使是要吃的,声音也不洪亮,只是睁着圆滚滚的黑眼珠子,眼巴巴的盯着两人,一个个瘦的很,身上的肋骨都能看着。 汤皖看到这些小脑袋上,乱糟糟的,还插着稻草,便想稍微清理一下,刚伸手,就被六爷及时制止了,六爷没说话,只是无奈的摇摇头。 车上的物件正在被快速卸下,车夫们麻溜的在搭草棚子,砌土灶,在把大铁锅往上面一架,底下就开始生火。 从大木桶里倒出早就熬好的稀粥,这会只需要倒进大铁锅里热一下就行,这边的动静也引起了这里住着的人的注意。 看着车夫们忙活的差不多了,便听到六爷慈祥的跟小脑袋们说道: “快去家里拿碗,喝粥去” 一听到有粥喝,小脑袋们立刻变得精神十足,一个个嘴里嚷嚷着往回跑,不一会儿车夫们那里就围了不少举着碗的难民。 土灶里的火刚生,大铁锅里的粥还只有一丝丝热乎,车夫把锅盖掀开,只冒着一丝丝热气,便又盖上锅盖,继续烧。 围着的难民,眼珠子死死的盯着锅盖,嘴里吞吐着口水,有着车夫维持着秩序,好歹没发生骚乱,只是一个个都盯着那口大铁锅看。 等了一会儿,车夫揭开锅盖,冒出成片白气的大铁锅,瞬间把所有人的心都抓住了,车夫手持一柄大勺子,挨个往碗里倒粥。 此刻,雪白的清粥便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小脑袋们也分到了一晚冒着热气的清粥,顾不得烫,便站在路边往嘴里倒。 可能是粥太烫,到进嘴的清粥又被精准的吐进碗里,才对着清粥吹了几口气,便又迫不及待的往嘴里倒。 从这些茅草房里出来的难民越来越多,聚集在在大车前,维持秩序的车夫明显的人手不够,眼看着就要把路给堵住了。 六爷便和汤皖一起上前去,维持秩序,总算是给路留出半边道,供来往行人路过,一连三大木桶的粥,都被这些难民喝完了。 应该是没喝饱,这些难民还在眼巴巴的盯着大铁锅和木桶看,久久不愿离去,最后还是六爷大声说道: “今天的粥没了,明天还来,多带些粥” 这些难民这才舔干了碗,依依不舍的慢慢离开,看的汤皖心里沉重的很,尤其是这些小脑袋们,估摸着得有好几十个。 回去的路上,六爷才给汤皖解释,为什么拦着不让拔他们头上的稻草。 “那些个头上插着稻草的,都是来卖的,看中了就把他头上稻草拔掉。” 汤皖这才恍然大悟,突然又想起了在沪市的那一幕,那个窝棚里探出的小脑袋们,头上也是插着稻草的。 便又听到六爷自顾自的说着: “能有人把这些个孩子买走也好,至少能有个吃的,穿的,别一等到三九寒冬的就” 在新世纪,自从袁老的杂交水稻出世以来,田里的粮食产量也越来越多,而且国家还有贫困补助。 只要手脚健全,不偷不抢,就都有一口饭吃,汤皖仔细回忆了一下,就没听说过有饿死的。 但是在这个时代,冬天饿死人,冻死人是常有的事情,本来就衣不蔽体,又吃不饱,很难扛过这个冬天。 可这些小脑袋们凭什么要受这样的灾难呢汤皖越想越难受,便问道: “那相关部门,冬天的时候,有什么措施么” 只是听到六爷冷哼一声,就不说话了。 汤皖一路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到家,脑子里总是浮现出小脑袋们的景象,这眼看着就要到冬季了,也没想出个什么章法来。 钱玄和迅哥儿不时的讨论着,桌上的报纸,不是你骂过来,就是我骂过去,然而这一切在汤皖看来,都变得毫无意义。 有这个时间和精力,还不如去多想想办法,筹集一些钱财来帮助城外的难民,沉默着的汤皖的异样情绪,很快便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钱玄走过来,问道: “你上午去施粥,怎么样了” 汤皖便把自己的所见所闻,都说了出来,也把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变了,也没有了在议论的心思。 “公开募捐吧”迅哥儿说道。 这个办法汤皖早就想到了,应该是可以解燃眉之急,但是不是根治的办法,况且,在这个时代,也找不到根治的办法,所以汤皖陷入了死胡同。 古人常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无奈的是,现在的难民根本就没有捕鱼的工具,甚至连渔场里的鱼都不给难民抓捕 便只有让他们硬生生的抗,抗不过就被冻死,饿死;抗得过就能多活一年,然后下一年接着抗,总有一天会抗不过去的。 “罢了罢了先募捐吧,能救一个是一个,尽人事听天命”汤皖如是的说道。 下午的时候,汤皖又去找了六爷,说明了自己的想法,提出向社会募捐,六爷欣然同意,募捐的地点便设置在六爷的这个院子门外。 回来后,又写了一封告首都同胞募捐书,大致的意思便是城外难民增多,眼看冬季就要来临。 希望大家能施以援手,发发善心,一分不嫌弃少,10块不嫌多,有用不上的旧衣物等物品都可以捐出来,落款是希望慈善基金会理事汤皖。 募捐一事,确定好后,汤皖又开始提笔写了一首诗回答,用来回复凰坎先生的钓鱼人。 回答作为一首具有强烈批判性质的白话诗,尤其是这首诗的诗眼: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有着点睛之笔的作用。 这首诗最著名的便是前两句,是一种愤慨的呐喊,但是我依旧不相信。或许卑鄙可以畅行于一时,但是也仅有一时;高尚尽管会被死神与困难纠缠,但是高尚的光芒总会是让人不由自主的向往。 汤皖想借此对文言派作出赤裸裸的宣誓,便是要用白话文来打破,既得利益者对知识的垄断,把知识的接受门槛降低到普罗大众。 同时也是对未来的一种祈愿,但愿未来的高尚者多一些,高尚者们要走的路平坦一些,这也是对自己的要求。 第一百二十一章、针尖对麦芒(求月票) 次日,京报首刊刊登了两篇重量级文章,一篇是汤皖的白话诗回答,这是对凰坎先生的白话诗钓鱼人的回应。 从无题,一代人到回答,三首诗白话诗,已经奠定了中国白话诗的基础,既丰富了时下年轻人的思想境界,又极具讽刺意义的表明了对于文言文的既定态度,更是对那些附庸文言派的人的谩骂。 另一篇则是文言派大佬林纾先生的又一篇文章论古文之不当废,再一次精准阐明文言文的优越性,明确提出了对于白话文的不看好。 而文言派另一位大佬申叔先生,也同样发表了一篇文章论白话文合理性,全文虽没有明确提出同意林纾先生对于白话文的态度,但是文章却另辟蹊径,从侧面分析白话文,是否能承接文言文的责任,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不能 至于钱玄对于凰坎教授的反击,也是让众人看的津津乐道,文章中说到凰坎教授仗着拜师早,经常给他这个师弟摆谱。 并且大庭广众之下,丝毫不顾及同门之情,也不分辨事情真伪,便出言侮辱他,而且还给他取具有侮辱性质的外号。 整片文章都是从一个弱势方,一个受害者的角度,来控诉凰坎教授所做的一些事情,最后点明主题: “德行品质如此糟糕的人,即使文学素养超人一等,所作出来的文章,也不过是自私自利的文章,空有其表。” 除却文言大佬林纾先生,与白话大佬汤皖的针尖对麦芒,剩下的便是这对师兄弟的恩怨情仇,吸引了无数吃瓜群众的目光。比如文中爆了凰坎教授的黑料,给师弟取外号等。 这边的凰坎教授早上一拿到报纸,便看到了钱玄的文章,顿时气的要死,手拍的桌子生疼,心里直呼道: “好你个钱二疯子,歪曲事实,故意捏造,既然你不仁,那我也不义” 迅哥儿的弟弟启明也趁机站队白话派,发表文章人的文学,认为新文学应该重新发现“人”,在于助成人性的健全发展。 启明以人道主义的观念,从文学与人的精神联系出发谈论文学变革。虽说没有直接否定文言派,但是细读之后,就会发现,这俩兄弟拐弯抹角的本事,有的一拼。 除了以上这些大佬亲自下场助阵,其他一些两派人士也都吵的不可开交,你来找我文章的茬,我再去找你文章的茬,整个一出“大家来找茬”的游戏。 无言的战斗仅仅发表了4天,共计2字,整个华北文化圈便已经吵得天翻地覆了,一方面不排除钱玄这个大喷子,四处喷人,有故意炒作之嫌疑。 另一方面则是,文言派是真的感受到了严重的威胁,因为随着无言的战斗连载的越多,便越能感受到这部作品的魅力。 以前的白话作品作得最好的通俗小说,可以被他们从立意上,直接贬低的分文不值,更有其者,称之为娱乐文学,消费文学。 但是无言的战斗没法从立意上来批判,与传统的通俗小说更是泾渭分明,已经走出了一条自己的路,现实主义文学,这是最近几天有人冠以的称谓。 当今天有人读无言的战斗最新连载章的时候,发现多了一封文章,便是告首都同胞募捐书,仔细读过之后就明白了。 原来是汤皖牵头成立了一个慈善机构,希望在寒冬来临之前,为城外的难民募捐善款,倒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一大早,汤皖就赶到了六爷那里,在院门口竖起了一个大牌子,上面写着“希望慈善基金会募捐处”。 然后在门口靠墙的位置摆放着一个大木箱子,是用来放置一些捐物品的,而汤皖和六爷就坐在一张桌子前,等待着前来捐赠的市民。 这会儿,时间还有些早,汤皖便和六爷一边聊天,一边等。六爷已经60多了,虽然身体硬朗,精神头也好,但总归比不得年轻人,而这一份家业总是要传下去的。 六爷有一女一子,都已经成家立业,从几年前开始,就渐渐把车行给他儿子管理,倒也管理的像模像样,颇受下面人的拥戴。 本想着,临老之际,为这个世道能做一点事就做一点事,能救几个人,就救几个人,便是与世长辞之后,也好报了当年的一碗清粥之恩。 现在倒好,希望慈善基金会一成立,六爷忽然发现自己,又有了年轻时候的那份心劲了,心里想着一定要把这个慈善基金会办好,用来多多救人。 六爷不但自己身先士卒,还要求家里人也一起行动,今天去城外施粥带队的就是车行少东家,今天的施粥量,也从昨天的三大木桶粥,变成了五大木桶粥。 少东家拜别了六爷和汤皖,就领着一行人往城外去,今天去的人又多了几个,将近十个人 ,全都是下了班的车夫。 用他们的话来说 “都是个穷苦命,谁还没个饿肚子的时候。” 这些车夫都是穷苦出身,有的曾经也是难民,刚开始租车的时候,没有租金,六爷为人仗义,就让他们先欠着,等一个月还。 若是能还的上就继续租,若是还不上就只能还车走人,这些穷苦出身的人,肯吃苦,有恒心,基本都能按时还钱。 而这些受过六爷恩惠的车夫,一来脚踏实地,二来认死理,就只要租六爷的车,即使别的车行的租金比六爷的便宜,硬是不去。 慢慢的,六爷的车行越做越大,变成了首都的大车行之一,同时帮助的人也是越来越多。 眼看着东方的太阳,已经露出了整个身姿,但是还没有一个捐款的人出现,汤皖心里不由得有些急躁,而六爷则是稳如泰山,不骄不躁。 品着一口茶,安慰道: “先生不要着急,这种募捐方式大家不熟悉,况且我这地方也不好找,肯定是会有人来的。” 话音刚落,汤皖便看到在拐角处的一个巷子口,一个老年人,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手里提着不少的东西,往这里走来。 汤皖赶紧起身相迎,问道: “老爷子,可是来捐赠的” 老爷子道: “是的哦,今个儿早上在报纸上刚瞧见的,在家里收拾了几件不要的衣服就来了” 果然是来捐赠的,汤皖心里一喜,赶紧接过老爷子手里的包袱,忙着指引着往募捐处走。 老爷子捐了三四件旧衣服,还在口袋里掏出几角钱,道: “就捐个几角的吧,别嫌少” 汤皖赶紧回道: “瞧您说的什么话,有一份心,尽一份力,一分不嫌弃少,情义到就行” 老爷子被说的呵呵笑,道: “咱也就这点能耐,要是真能帮助个人,救条命,也算是积德行善了。” 汤皖给老爷子记上捐款2角,衣物四件,等老爷子走后,便陆陆续续的开始来人了,捐物的,捐钱的都有。 有人建议道: “您这地界儿,当真不好找,咱可是找了老半天,问了人才知道的,去前边大街上摆个摊多好” 这个确实是有些思虑不周,等人走了就和六爷商量,明天去街上摆摊去,别让来捐赠的人找不到路。 一上午,来捐赠的人还真不少,大部分都是物品这些的,捐款的虽不多,零零碎碎加起来也有好几块大洋,六爷说,这是个好兆头,今天第一天,知晓的人少,后面人多了,捐的就多。 眼看太阳到正午头了,六爷正招呼着人整理衣服等物品,汤皖准备回去吃个饭,下午再来,刚抬头,就发现眼前有个纤细的身影。 这个身影微微侧动了一下,便听到: “先生好” 听着熟悉的声音,汤皖赶紧提起头来,发现来者是湘灵,原来的短发似乎更长了,都快要到肩膀了。 湘灵背对着太阳,汤皖有些看不清,只能看到长长的睫毛和苍白的脸庞,穿着一身黑色的旗袍,上身披着一件袄子,拎着一个沉甸甸的包。 湘灵话不多,礼仪完后,便坐下,低着头,从沉甸甸的包里,往外拿大洋,是那种封好的,十个一叠。 汤皖问道: “你怎的来了” “报纸上看到的” “最近过得还好么” “过得很好” “上回翻译,多谢了” “没事的” 除了以上这些简单的日常问候外,汤皖似乎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可以问的。便是在这短暂的一问一答之间,湘灵已经陆陆续续从包里拿出了十叠大洋。 汤皖看着封的整整齐齐的十叠大洋,惊呼道: “你怎的捐这么多,意思一下就行了” 六爷也是头一次见人这么捐款的,而且还是个小姑娘,环顾了四周,急着叫人来,生怕出什么意外,100大洋在这个时候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在外面拿出来,很容易招人眼红,招来院里的两名工人,背站在湘灵身后,仔细的盯着左右。 湘灵倒是无所谓,只是轻声说道: “能多帮助一些人,就是好事” 汤皖急着道: “你就不在多想想,这可是100大洋,不是小数目” 湘灵低下头,握紧了手,却依旧淡然的说道: “嗯,我想的很清楚,先生给我记上吧” 汤皖只得招呼着六爷赶紧把大洋收好,然后下笔的时候,便又听到湘灵说: “先生,捐赠人就写 灵湘吧” 汤皖愣了一下,最终还是在捐赠人一栏,写下了灵湘两个字。 湘灵起身对着汤皖微笑了一下,款款行完礼后,把包搭在手腕处,便直视着前方,毫无留恋的向远方走去。 第一百二十二章、师门大战(盟主加更) 正午头的时间,正是吃饭的时候,六爷再三挽留汤皖用个便饭,却被汤皖推迟,只是说家里还有急事,吃了饭,下午在来。 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脑海里莫名的显现出,湘灵离去的身影,竟突然觉得有些萧瑟,忽然发现自己对湘灵既有些心疼,又有些尴尬。 湘灵的变化是汤皖一直看在眼里的,一个从小受西式教育的女孩子,个性天真洒脱,敢爱敢恨,忽然家中突变,亲人全失,一夜长大,从此变得寡言少语,冷清淡然。 相比较于现在的这般冷清淡然,汤皖倒觉得原来的话痨女学生似乎要更好些,但硬是被残酷的时间更改了模样啊 汤皖一想到这,便不自觉的将目光放向远处看去,映入眼帘的只有正午当头的明媚阳光,与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哪还有半个湘灵的身影。 怀揣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一路就这么走到了家,迅哥儿和钱玄却是已经吃完了饭,在院里正晒着太阳,品着茶。 迅哥儿躺在汤皖经常躺的躺椅上,钱玄则是伏案在石桌上,手里的笔正在纸上迅速走动,一边写着,一边嘴里气愤的说着: “允许他凰坎可以当着众人的面羞辱我,便不允许我钱玄当众还嘴这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道理,我倒是要趁此次机会,跟他辩个明白” 早上凰坎教授读到钱玄写的文章后,便立刻写了一篇文章还击,又马不停蹄的亲自送去了报刊,回去的路上越想是越生气。 自己好歹是他钱玄的师哥,当众不给他面子,便是不尊古礼;说自己德行品质差,便是污蔑之词;明明自己的文章做的比他好,竟被他狡猾的用品不端来掩盖。 想到此处,凰坎教授竟是气的发怒,在街上买了一把短刀,藏在袖子里,直接找到钱玄家里,结果钱玄人不在。 凰坎教授便当着钱玄夫人的面,从袖子里拿出刀,割掉了自己衣衫的一角,并严明就此割袍断义,不再来往。 虽然凰坎教授最终,没有作出什么过激的行为,但是掏刀子这一动作,着实给钱玄夫人吓得不清,待凰坎教授走后,便立即前来告知钱玄。 长久以来,钱玄心里都憋着一口气,以前顾忌同门情义,也是看在老师的面子上,任他凰坎当众羞辱,喊他“钱二疯子”也不予争辩。 但是这回凰坎教授找上门,用刀子割袍断义,真是触碰了钱玄的逆鳞,要是钱玄真在家,谁知道这刀子是割他自己的衣衫,还是割钱玄的衣衫。 文化界一直有个不成闻的规定,便是文化人有什么争论,可上报纸写文章,更有甚者,可当面喷破口大骂,但是从没有动刀子的先例。 汤皖走到院里的时候,桌上已经写满了好几十张稿纸,拿起来一看,好家伙,喷其他人的,一人最多一张,剩下的近十张全是喷他师哥的。 “你怎么回来了六爷没留饭么”迅哥儿问道。 “没好意思,就回来了,不回来,怎能赶上师门相残这一出大戏”汤皖道。 大牛一听先生还没有吃饭,赶紧去把刚刚吃完的剩菜剩饭端出来,汤皖一边就着钱玄疯狂的爆他师哥的黑料,一边乐滋滋的吃着饭。 就是没酒,要是有酒的话,一边饮酒,一边听民国著名国学大师,凰坎先生的第一手黑料,绝对的过瘾。 “他不给我面子,休怪我不给他面子,最过分的是,他竟然说我偷他的讲义。”说到这里,钱玄整个人气的脸色绯红,面庞都有些扭曲。 汤皖和迅哥儿听到这,也不禁面面相觑,这个时代的文人把名声看的比命都重要,如果凰坎教授真的在公开场合说钱玄偷他的讲义,便是真的过分了。 “事情的经过是怎样的”迅哥儿问道。 “之前在r国,在先生座下一起求学的时候,有次,他去上厕所了,回来后说少了一本讲义,没找到便认为是我偷的。” “前一段时间,一起去拜会先生,他还当着先生的面,说我偷他的讲义,还说我现在能在大学教书,全靠着他的那本讲义。” “我当时顾忌着先生的面子,只是说没有拿,哪知他不依不饶,我便与他吵了起来,后来先生劝架,才算事了。” “最过分的是,他在上课的时候,还和他学生说,我偷他的讲义,哼这一回,我什么都不顾忌,非得和他断个干净” 钱玄把事情原原本本的都写到了文章里面,这要是真的发表出去,怕是要被世人笑话,连带着太炎先生都要受舆论影响。 汤皖劝诫道: “就不在多考虑考虑” 事实上,以汤皖对钱玄的了解,基本不会有 回头的余地,但是出于朋友的角度,还是得询问一下。 钱玄写完最后的一个字,潇洒的扔下笔,语气决绝道: “还考虑个鸟,从此以后他走他的文言桥,我走我的白话路,他不是说我靠他的讲义过日子么,我便让他仔细瞧个明白” 这对师兄弟俩闹到这一步,几乎是没有办法收场了,即使是太炎先生在上,这俩人最多也是面和心不和,说说场面话。 “诶” 事已至此,汤皖便不在说一些劝诫的话,自己吃着饭,给俩人倒杯茶,先让钱玄冷静冷静再说吧。 汤皖很快的吃完饭,便看到迅哥儿还在院里躺着晒太阳,之前都是一吃完饭,就马不停蹄的往房间赶,活脱脱的一个工作狂;上司眼里的优秀员工,怎的今天这般淡定 于是便疑惑的问道: “豫才今个儿,怎的会享受生活了” 迅哥儿依然悠闲的躺着,被暖洋洋的太阳晒着,眯着眼睛像是要睡着了般,倒是边上的钱玄挖苦道: “他哪是会享受生活的人不过是快写完了罢” 汤皖听的心里一惊,连问道: “怎的这么快” 迅哥儿缓慢的朝着汤皖伸出两个手指,淡定的说道: “日个2,不是有手就行” “扑哧” 汤皖听的心里一阵闹心,莫名的给迅哥儿装回来了,不免又有些担心道: “质量没有落下吧” 迅哥儿一听这话,立刻就坐直了身子,发出“哼”的一声,戏谑的看着汤皖道: “就这等文学作品,还是不是轻轻松松,以前我是没写过,没经验,你且看好我下一部作品” 事实上像无言的战斗这类现实主义题材的作品,迅哥儿并不是很喜欢,总觉得力道太弱,表现力也不够,无法表达出他心里所想的。 便是在写这部作品期间,迅哥儿就已经开始在脑子里构思,他心目中的理想作品了,那里面才是他真正想对这个时代要说的话。 “大概写的什么内容的”汤皖好奇的问道。 迅哥儿只是愤慨的吐出几个字:赵家的狗。 是了是了便是它了,汤皖已经想到了,迅哥儿即将要写的,就是这部在后世影响力巨大的白话文小说了。 “可是你之前与我讨论过的,用日记的形式表达的作品”钱玄问道。 迅哥儿就只是点点头,所有的大纲和故事情节都已经,在脑子里构思的七七八八了,就等这部完工,就可以无缝连接写下一部了 “上回听你说,这部作品是短篇,大概多久写完”钱玄问道。 有了这部作品的经验积累,加上其他的一切准备工作,都差不多了,迅哥儿信心十足,霸气的说道: “五天” 汤皖又被惊讶住了,那部伟大的作品只需五天就能完成,不住的惊呼出来。 “什么” “对你没听错,只需要五天” “怎会如此之快” 迅哥儿却是站起身来,打着呵欠,伸了个懒腰,然后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懒散的说道: “都在这里面了,拿出来就能用,你说快不快” 说完这句话,迅哥儿就在俩人满是震惊的目光下,走进了房门,继续写无言的战斗的结尾。 而汤皖则是又突如其来的,被迅哥儿给装了,以极短的时间,强行从震惊的姿态里,回过神来,随后便看到钱玄还处于懵逼状态。 于是拍了拍钱玄的肩膀,好心的安慰道: “光羡慕豫才有什么用,你要自己行动起来,变得和他一样速度快” 钱玄又莫名其妙的看着汤皖,心想你连我都不如,怎么就能理直气壮的安慰别人了,迅哥儿那般变态的手速有谁能比,便挖苦道: “那你呢你怎么不行动起来” 哪知汤皖义正言辞的说道: “你们一写小说的,和我一写诗的,有什么可比的” “你来说说,是要比字数,还是比速度” 钱玄莫名的又被震惊了,本来说好的一起,都是写小说的,结果汤皖突然就变成了写诗的,所以自己写小说比不过迅哥儿,写诗比不过汤皖,瞬间变成垫底得了。 不服气的钱玄,说道: “行啊,来,笔给你,你有本事当面,再写一首和回答一样水准的诗来” 回答这首诗真的给钱玄惊艳了,那里面透露的对这个世道,对于人选的思考,令人为之着迷。 汤皖却是不上当,经典诗出一首,便少一首,非到关键的地方,不可随意拿出来,便说道: “写出来,又没有奖励,凭白让你得了便宜。” 钱玄咬着牙,说道: “你若是写的出来,以后谁要是写文章骂你,我就找人替你骂回去,水平绝对高,替你争面子” 这个筹码真是有诱惑力,汤皖是真的怕了和那些人打嘴炮,光理解林纾先生长篇大论的文言文章的意思,就是一件头疼的事。 “那我今天和以后回复林纾先生的文章,是不是就不用写了”汤皖想确认好,免得变卦。 钱玄点点头,表示同意,然后便看到汤皖提笔就写下了一首白话诗。 第一百二十三章、《有的人》(日W求订阅) 本来汤皖还没想好,要写哪一首,但就当拿起笔的时候,脑子里蓦的浮现出了迅哥儿的模样,端坐在书桌前,以笔为刀,为这个时代刻下一篇篇不朽的佳作。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 “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有的人骑在人民头上:“呵,我多伟大”” “有的人俯下身子给人民当牛马。” 当汤皖的最后一笔落下,浑身都充满着酣畅淋漓的快感,有一种,把一切的不忿都丢的远远的舒畅 这是臧先生专门为迅哥儿作得一首诗,通过对两种人c两种人生选择和两种人生归宿的描述,歌颂了以迅哥儿为蓝本的,一切为人民服务,默默无闻,不求回报的英雄们。 这首白话诗,往前推100年,照样适用;往后推100年同样适用,因为任何时代都有像迅哥儿这样的人,为人民而活的人。 钱玄拿过这首诗,小声的念着:有的人,越往后,念的声音就越大,可是当整篇诗读完了,又突然陷入了沉默里。 而后呆呆的问道: “这个世界上,有这样的人么真有不求回报,默默无私奉献的人么” 因为在钱玄的认知里,大丈夫当以国家为己任,先有国,后有家,所以他们这辈人都全身心的致力于国家强盛而努力。 而以迅哥儿为标志的这些人,则是真正的从贫苦老百姓的角度出发,为他们写文章,为他们呼吁,摇旗呐喊 从他们俩所作的文章便可窥之一二,钱玄基本都是以学术性文章为主,而迅哥儿则是以幽默的手法,讽刺现实主义为主。 “有”汤皖十分干脆的回答道。 莫说当前这个时代,便是100年后,也依然有这样的人,比如:某默默奉献的人民教师;致力于摆脱饥饿的袁老等。 迅哥儿在房里专心为无言的战斗收尾,就听到钱玄一会大,一会小的念诗,好奇之下,便跑出来,接过钱玄手里的诗来看。 “皖之刚做的”迅哥儿问道。 “是啊”汤皖还没说,便被钱玄接了过去,感慨的说道。 迅哥儿眯着眼,找个凳子坐下,认真的从头到尾,一字一句的品着这首诗,就像是贴着自己的心境写的一样。 在迅哥儿看来,有的人比之前的三首都要好,运用着最浅显的言语,说着最真切的事实,比那些华丽辞藻堆砌的大道理强了不止一点两点。 于是拿起笔,在另一张干净的纸上,认认真真,工工整整的写下这首诗,顿时顺眼多了,连呼吸都舒畅了许多。 汤皖看着迅哥儿又写了一遍,不禁问道:“这是干嘛” 迅哥儿道:“好马配好鞍” 一股没来由的刺痛,直钻汤皖的心间,伴随着身旁钱玄阵阵的嘲笑,心间的刺痛陡然间被无限放大,放下豪言道: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且等上一段时间” 汤皖是带着“屈辱”离开家门的,徜徉在午后的阳光里,竟觉得这阳光,有些刺目,根本不像是初冬时节的暖阳。 一边走,一边埋怨着今日的阳光,为何不能温柔一些,偏要让自己不舒服,走了好一会儿,从巷子里出来,拐个弯,便远远的看到,募捐处已经排起了队伍。 虽然不长,但粗略估计也有四五个,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在排着队,工人在整理物品,六爷在拿笔登记。 看到汤皖来了,六爷便赶紧喊道: “皖之先生,快来,今个儿下午,人多,忙不开” 汤皖赶紧小跑着,往前赶,捐赠的人一听是汤皖来了,纷纷打起了招呼,汤皖一一笑脸相迎,点头回应。 “怎么吃完饭,就都来了”汤皖问道。 “家里拾掇拾掇,吃个饭,便来了”有人回道。 今天毕竟是发募捐书的第一天,好些人上午看到了,即使起了捐赠的心思,也得在家里收拾收拾,这一收拾,便是到了中午。 好歹吃个饭,便带上,上午收拾好的物品,往这里走,因此下午来的人多,有好些人还在赶来的路上呢 汤皖接过六爷手里的笔,给来捐赠的人,登记物品,便听到工人报数:青长衫一件,短褂三件。 趁着排队的功夫,排队的人里,就有人闲聊起来,有人道: “皖之先生,你最近在京报上,连载的文章,写的真是好,光是听别人读,就能懂” 有个留着辫子,面色庄严的老爷子立刻说道: “那就是写给你们看的,当然一听就能 懂。” 这个老爷子是个老学究,前清秀才,和文言文打了一辈子交道,言谈举止不经意间,透露出一副从高往低处看的姿态,倒是惹得刚刚说话的那个人不快。 “写给我们看的咋啦那写文章,不就是让人看的么要是看不懂,还不如不写的好” 老爷子威呵着说道: “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岂是说丢就丢的” 汤皖也不递话,不辩论,老爷子看起来年纪不小了,万一激动起来,往后一倒,就得出大事情。但是后边那人可不管,说道: “老祖宗传下来的,也没人说要丢,这不都在摆在哪儿么,但是也不耽误皖之先生给咱老百姓写文章吧” 老爷子为之一愣,直呼呼的喘着气,说道: “都跑去写文章给你们看,不就没人继承学老祖宗的传下来的学问了么” 队伍最后边,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俩年轻人,一副学生装扮,接过话来,说道: “老爷子,您这话说得不对,我们学校,光我知道的,就有好多人,既能说之乎者也,又爱看皖之先生的文章,两不耽误” 老爷子梗着脖子,回应道: “你们这辈还能说之乎者也,到你们下辈呢” 年轻人笑道: “到我们下辈,谁还去管他们,爱学哪个,学哪个呗” 终于轮到老爷子了,便听到老爷子无奈的叹着气,递上手里的包袱,又从怀里掏出两块大洋,工人报数:长衫三件,皮袄一件。 接过老爷子手里的大洋,等汤皖登记完,就听见老爷子语重心长的说道: “你这件事办得好,多帮助一些下面人,不过啊,老祖宗的东西,能尽量不丢就不要丢了” 汤皖这才回应道: “老祖宗的东西都存在书里呢,能保存上千年,以后的人若是想学,随时可以学,丢不了的” “那就好那就好啊”老爷子嘴里边念叨着,边走开了。 等到老爷子走了,就轮到刚最先说话的那人,递上来一大包物品,里面叮咛啷当的响,是一些盘子,杯子等日常物品。 “家里这些物件也用不上,扔了也是可惜,就想着拿来了,也不知能不能用得上” 汤皖接过来,递给工人,笑着说: “当然能用上,都是花钱买的,给他们,也算物尽其用” “那就好,回去就给街坊邻居说说,家家都有这些东西,扔又舍不得扔,不扔又占地方” 又过了一会,便轮到这俩年轻人,递上一个包裹,还有两本书,里面有几间缝补过的学生装,洗的干干净净的。 这俩年轻人犹豫着,畏畏缩缩的递上一个泛黄的本子。 “皖之先生,我们是水木的学生,特别喜欢您写的诗,然后我们私下就组建了一个诗社,也写了一首,能帮忙看看么” 汤皖停下手里的工作,结果本子来,认真的看着。 我 “我是一片执拗的土地,” “世间的一切都有我存在的痕迹。” “但愿:” “阳光照亮我身影;” “月光指引我前进。” 这首诗,全篇运用拟人的手法,把自己比作世间万物,或者世间所发生的一切事情,最后两句用对比来升华全诗的主题:不论白天或者晚上,但愿两者都能同行在正确的路上 既有些朦胧诗的感觉,又有些讽刺的意味在里面,尤其是最后两句,但愿“我”能表里如一,而不是白天一个样,晚上又是另一个样。 汤皖不由得多读了几遍,真心觉得写的非常好,不由得夸赞着,点评道: “写的极好” 这俩年轻人本来忐忑不安的心,瞬间轻松下来,要知道他们现在面对的,可是公认是白话诗奠基人,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皖之先生,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能在这首诗下面签个名字么” 汤皖有些吃惊,然后就想起了上次的尴尬事件,不由得问道: “签名签谁的” 这名年轻人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听人说,皖之先生遇到好的文章,便喜欢签上自己的名字” 汤皖的心里瞬间冒出尼克杨的问号脸,自己啥时候有这样的癖好了还被传了出去但是面对俩人无关痛痒的小请求,也不好意思拒绝。 于是,便拿起桌上的笔,在这首诗的下方,写下了自己的大名汤皖。 这俩学生接过本子,异常欣喜,如获至宝,连连道谢,行完礼后,便开心的离开了。 只留下还在原地思考的汤皖,回忆着以往发生过的每一件事情,自己什么时候,有了一个喜欢给中意的文章签 名的爱好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光说不练假把式(求票) 这世间的事,便总是因为人的欢喜,而变得慢慢符合人的习性,大概是因为自己老婆太美丽,而又要经常去外地出差,因此妇女之节烈观就应运而生了。 又大概是因为老王为人太实诚,做事情件件实干,不省力气,同班的人自然就有了怨气,你老王一个人实干,我们所有人便都要和你一样,不是拖累人么。 所以啊,老王日后做事情,也就慢慢变得和所有人一样了。 汤皖想到这里,瞬间就豁然开朗了,大概是某个人随口说了一句,又或者那天讲台上,认为王斯理是来要签名的尬事被人知晓了。 有的人便发现,或许把流言当真实,搞不好真能要到签名,于是便先试着要了一下。 而汤皖也就给了,那等场合,总不能让俩个年轻人丢了面子,以后若有人要拿这个借口来讨要签名的恶果,便只有自己往肚子里咽了,这才是符合这个世间的常理。 “是的哦,这才是常理”汤皖对着自己恶趣味的吐槽道。 “是什么常理”六爷问道。 汤皖便把刚刚的签名的事情,当做一件好笑的事情,说了出来,倒是引来了六爷的打趣。 “皖之先生以后的文章,怕是要桃李满天下了,这个本子一打开,有你的本人签名,另一个本子一打开,还是有你的签名。” 汤皖只能苦笑着,道: “那我得擦亮眼睛了,写的不好的文章,可不敢随意签名,倘若以后,被人瞧见了,有损我的名声。” 正在这打趣间,便远远地瞧见去城外施粥的人回来了,顶前面的,还是那辆熟悉的大车,走在最前头的是车行的少东家,正领着人走过来。 六爷朝着远处喊道: “今日怎的弄得这样迟” 大概是昨日施粥时,六爷对难民说,今日会多施一些粥,大家私下互相传播,导致今日来喝粥的人比昨天翻一倍多。 喝粥的人多了,施粥的人手自然就不够了,秩序无法维持,一会儿就堵着路,来往的人过不去,便对着难民喊: “赶紧的,速速让条道儿,莫耽误了事情。” 来喝粥的人哪管得了这么多,好不容易拼着全身的力气,抢到一个有利的位置,哪能因为让路而失去了位置,导致没了喝粥的机会。 因为只要出这一小会的力气,就可以喝倒粥,比瘫坐在大街上,哭爹爹,求奶奶的讨饭好多了,而且,在这里喝粥是有正当理由的。 若是给别人,不给他们,便可以理直气壮的骂道: “大家都是吃不起饭的,凭啥给他们粥,不给我们,这就是瞧不起人。” 瞧瞧,有着一身的力气,喊着最有力的口号,谁要是不给他粥喝,便立马就要被扣上一个“瞧不起人”的大帽子。 同样的,对着路人也可以这样骂道: “让路,让什么路耽误了我喝粥,你赔的起么” 过路人肯定是不干的,凭什么你喝粥,要堵着路,不让我过去,耽误事情,于是便起了矛盾,这件事路人占着理。 但谁叫过路人能吃饱饭呢,总不能和一个靠施粥填饱肚子的人讲道理吧,于是,只能等维持秩序的人把路清空,让路人通过 但是维持秩序的人不够,管不住场面,所以少东家只得站到大车上,大声喊道: “不要堵着路,路不通,就不放粥了。” 于是乎,片刻间,堵着路的人就散开了,更不需要维持秩序的人前去劝说,此乃一物降一物。 路虽然通了,可是施粥的速度依然快不了,因为都是乱糟糟的举着碗,有缺口的碗顶在前边,完好无损的碗在后面。 车夫们每天城里,拉着形形色色的人,眼睛尖着呢,一眼就能瞧出这些人的身份,便就又停止了施粥,对举着有缺口的碗的人,说道: “先去一边等着,等难民发完了,再轮到你们。” 听到这,汤皖便问道: “那他们也能干” 少东家颇为无奈的说道: “干自然不肯干,后来我就想了个注意,用两个铁锅分开施粥,有缺口的归一边,没缺口的归另一边。” “就只是用碗有没有缺口,就能分类难民和乞丐”汤皖好奇的问道。 车夫们则是一个个从经验开始分析,回答道: “见的人多了,这人也能分的仔细,碗有没有缺口是一个。” “还得看衣裳,讨饭的衣裳和难民的不一样。” “看着清粥喉结上下不摆动的 ,肯定是讨饭的。” 一说起车夫们擅长的,便就会滔滔不绝的说个不停,刚好这会来捐赠的人没了。 汤皖便安静的坐好,听车夫们扯起了家常,说些市井坊间的八卦,也是乐在其中。 天快要黑了,汤皖和六爷统计着一天的捐赠物,大洋大概130多块,光下午加一起就20多块,旧衣服的物品也是不少,还得重新洗一遍才能拿去发放。 等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厨房的灯开着,照的院里一片熏黄,饭菜早就做好了,大牛担心凉了,就一直放在锅里热着。 院里静悄悄的,像是没人住了许久,生机全无,迅哥儿循着声音打开房门,灯光又把院里又照亮了一分,这才像是活了过来。 汤皖看着一脸笑容的迅哥儿,问道: “写完了” 迅哥儿双手伸着懒腰,像是要把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所有的疲劳通通消掉般,含糊着说道: “下午就写完了,修修改改一直到现在。” 汤皖一听,心里顿时一喜,跑进房里,从床底摸了一瓶酒来,兴奋道: “上回就想请你喝,没喝成,今日倒派上了用长,该庆贺一番。” 迅哥儿也是来了兴趣,道: “成,许久没喝了,今日就喝上一口,解个馋。” 俩人就在院里的石桌上,迎着厨房的方向,就着几个小菜,喝起了酒。 汤皖一杯喝完,才发现少了点什么东西,耳根子清净了许多,不免有些不习惯,问道: “德潜人呢” 迅哥儿不怀好意的笑道: “写完了,晚上不熬夜,自然是回家陪夫人了,你也不想想,都多少天了” 汤皖暗道糊涂,怎么忘记这茬了,不过,却也是捂着嘴,偷摸笑了起来,毕竟人跟人是不一样的。 有的人,当面是兄弟,背地里还是兄弟;有的人当面是兄弟,背地里却是一名丈夫和父亲。 “倒是省些酒了” 初冬的首都,现在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冷了起来,但是也能凑合,毕竟喝酒还可以暖暖身体。 若是在南方,这俩人是肯定不能像这样,在外面喝酒吃饭的,南方的冷是往骨子里钻的冷,根本扛不住。 几杯酒下肚,汤皖浑身热了起来,嘴角冒着白气,浑身舒坦,便问道: “你那本,打算怎么写” 迅哥儿想了一下,回到: “我打算算了,说了你也不懂,喝酒。” 汤皖只是盯着迅哥儿,举在半空中的手,久久不动弹,然后抬起酒杯,自顾自的一口干了,大言不惭的说着: “一件件事按顺序来,先等我练好字,在等着我写文章,不就那么点事么,能有什么难的” 谈到了迅哥儿专业领域,,自然是有许多话要讲的,放下了手里杯子,道: “写文章这种事,说难倒也不难,说不难,有时候就真的挺难的,说到底,还是得看悟性。” 汤皖斜着眼,撇着嘴,讽刺道: “悟性个鸟,说写文章靠悟性的,就是耍流氓,莫非欺我不懂” 迅哥儿也不生气,反而问道: “那你说说,写文章不靠悟性,靠什么” “悟性是先天的,自发的,只仅限于个人;你应该说是感悟,从某一件事情,得到感触,有感而发才对。” 汤皖虽然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不是对的,但是可以肯定的,迅哥儿说的悟性是绝对错的,反正不能丢了面子,就纯当自尊心作祟吧。 迅哥儿仔细思索着汤皖说的话,倒也觉得有些道理,便继续问道: “照着你的想法,倘若是你来写一篇文章,你要如何写” “说如何写,不如直接写,这得要拿笔的。”汤皖道。 哪知迅哥儿真就去房里端着一盏灯,拿着纸和笔来了,摆好了姿势,一副你说,我帮你记录的架势,真是把汤皖架在火上烤,横竖屁股坐不住。 迅哥儿见汤皖扭着脖子,踌躇了许久,也不开口说话,便问笑道: “怎么光说不练假把式” 汤皖的脸被说的一阵青,一阵白,突兀的站起身,背过去,不让自己的尴尬神情露出来,倔强的说道: “你怎凭空污人清白哪有张嘴就能说的,不得在脑子里好好考虑考虑么” 迅哥儿放下笔,提着杯子,小口抿着,不说话,看着汤皖的后背,笑的更欢了。 这一杯酒,尽管小口小口的抿,慢慢的也是见了杯子地,迅哥儿无奈的摇摇头,准备收拾纸笔,送回房去,便看到汤皖蓦的转过身来,豪迈的说道: “不就这么点事儿么,已经想好了,我好好说, 你好好写,要是最后文章不咋地,就是你写的不好” 迅哥儿被逗得笑个不停,连说: “好罢好罢你说,我写。” 第一百二十五章、《父亲》的散文诗 迅哥儿把灯摆到最佳的位置,铺好纸张,拿起笔,便听到汤皖说道: “我出世在南洋,那边天气热,小的时候,父亲总是喜欢光着膀子,躺在一张草席上纳凉。 我总是喜欢凑到父亲身边,便会被双手叉着胳肢窝,举过头顶。 在半空中,正面对着父亲的胸膛,那时候,约莫三两岁,刚学会记事。 因此,在我小时候的印象里,父亲的胸膛是黑色的。 有一次,我指着自己的胸膛,问父亲,为什么我的不是黑色的呢 父亲也不管我懂不懂,便严肃说:没本事的人,胸膛就是黑色的;你可莫像我一样,以后要当个有本事的人;我们中国人的胸膛,都是黄色的。 于是,幼年的我,便记住了父亲说的话:没本事的人,胸膛是黑色的;以后要成为有本事的人;我是个中国人,皮肤是黄色的。 父亲身材不高,但是浑身结实,大腿很粗,在膝盖那个地方,有一个很明显的分界线,膝盖正面以下,是黑色的;膝盖正面以上到腰部,是黄色的。 我便好奇,想看看膝盖背面,是黑色的还是黄色的,于是趁着父亲“睡觉”的功夫,就努力的用肩膀抗父亲的大腿,想瞧个仔细。 我一开始是扛不动的,渐渐地就能抗动了,但站不起来;然后是能扛起来,也能站起来;即使最后面,父亲“偷偷的”在大腿上使力气,我也能轻易地扛起来。 父亲摸着我的头,笑着说:小皖终于长大了,可一定要记得自己是中国人呀 约莫过了些日子,突然有一天,父亲在吃饭的时候,告诉我,该去读书了。 我便问道:是像隔壁阿黄哥一样,要挨夫子打手心么 阿黄哥大我一岁,每次下学回来,和我玩耍的时候,都要抱怨被夫子打小腿,打手心的事,因此我便不想去读书,怕也挨夫子的打。 一向宠溺我的父亲,这回却是没有依我,第二天,一大早就提着我,去了夫子那里。 站在门外,顺着门缝,偷摸看到父亲递给了夫子好些东西,里面不乏有我最喜爱吃的脆饼,心里一阵嘀咕。 就这样,我便开始了读书生涯,后来才知道,阿黄哥挨夫子打手心,打小腿,是因为他没有完成夫子布置的作业。 我怕挨打,就只能下学后,老老实实的写作业,眼馋阿黄哥可以下学玩耍,心里又不免对夫子和父亲产生了怨气。 说是怕挨夫子打也好,受父亲压迫也罢,总之,和阿黄哥玩耍的时间是越来越少,而我的学业却在同龄人中,最为突出。 每次考试完,取成绩的时候,便是父亲最为风光的时刻,而我也不出意外的,成了别人父母嘴里的好孩子。 但我却不乐意,因为即使成绩考的在好,父亲也不让我,同阿黄哥他们玩耍了。 我渐渐的对父亲的印象从“宠溺”的好父亲,变成了不让我玩耍的“坏”父亲。 又过几年,突然某一天,夫子对我说,回家让你父亲来一趟,我有事同他讲。 父亲去的时候,脸色阴沉,回来的时候,喜笑颜开。 于是,隔了几日,父亲便告诉我,要去一个远的地方继续读书,我是知道那个地方的,只要年龄大的都要去,可我分明比他们都小。 第一次去的时候,是父亲带着我的,看到的校舍又大又宽敞,里面的人又多。 有白皮肤,黑皮肤,也有黄皮肤,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便紧紧抓住了父亲的手臂。 父亲却是拿开了我的手,对着我说:咱们中国人,去了哪里,都不能害怕,我走在前面,你在后边跟着我走。 走到最里头,是一间白房子,父亲让我待在门外,自己一个人进去了,透着门缝,看到父亲站着,给了坐着的人塞了许多纸币,出来后,父亲就说:明天可以来读书了。 次日早上,父亲要我一个人去,我就只被父亲带着走过一次,心里不免害怕起来,单就走完那条弯弯曲曲的路,就要花费好些时间。 路两旁都是高大的灌木丛和大树,眼睛根本看不穿,一会这个弯子,一会又那个弯子,心里怀揣着对父亲的极度不满,便一个人倔强的踏上了这条路。 我走的早,路上静悄悄的,一个人害怕的紧,总觉得身后有脏东西,可猛地一回头,身后空空如也,只有不远处,灌木丛在抖动。 我认为是野兽在钻灌木丛,吓得撒着腿就往前面跑,根本不敢往后看,连下学的时候,也是远远的跟在顺路的人身后。 即使心里害怕的紧,回家了也不同父亲讲,路上遇 到“野兽”的事情,甚至想着还不如让野兽吃了罢。 于是,吃饭的时候,父亲问我今天学的如何,我就懊着气,只说是不知道。 父亲也没说什么,就夹着一块鱼就往我碗里放,我生气的躲开了,鱼块掉到了地上。 父亲就蹲下去,用筷子夹了起来,心疼的吹着气,然后自己吃了。 我这才发现,父亲漆黑的后背上,多了不少划伤,有的得有手指那么长,但生气的我,也没管那么多,连一句心疼的话都不知道讲。 这些生父亲气的小事,渐渐的也就都忘记了,但随着我逐渐长大,读书的时间越来越多,父亲与我讲话的时间却是越来越少了。 每次父亲想与我讲话的时候,我也大多以“嗯嗯知道了”此类话去应付着。 渐渐的,父亲变得不爱说话了,只是光给我夹菜,到后来,我也不接父亲夹的菜,只说自己能夹。 大概是怕我嫌弃他讲话烦人吧,其余话就都不讲了,只是坚持讲着:小皖啊,你一定要记得,自己是个中国人,老家在徽州鸠兹,大江边上,再长大些,我们就一起回老家 我父母是随同乡一起来的南洋,我头上有过几个哥哥姐姐,都没能活下来,到有我的时候,算是“老”来得子。 因此,当说这句话的时候,父亲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常年辛劳的晒太阳干活,身上变得漆黑,也只挣得了一份还算可以的产业。 在我十五六的时候,父亲就开始筹划卖掉这里的产业,一家人准备回老家,可最终还是没能回去。 唯独我幸免于难,又在外国飘荡了十几年,最终带着父亲的遗愿,回到了老家” 汤皖说的时候速度不快,时常讲讲停停,思考思考,迅哥儿也就不紧不慢的记着,当汤皖说完最后一句话,迅哥儿也恰巧记录完。 “文章名字是什么”迅哥儿问道。 “就叫父亲吧。”汤皖说道。 迅哥儿把汤皖杯子里的酒倒掉,大概是冷着了,从暖炉上的酒壶里,重新倒了一杯,又给自己满上,俩人就着稀疏的月光,对饮了一杯。 虽然文章里父亲做的事情,并不是真实的,但汤皖巧妙的把父爱,融合进去了,大概是因为父爱超越了地域和时空限制性吧。 迅哥儿不免也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在小时候,对自己十分上心和严厉,导致失去了许多童年乐趣,光是一个百草园硬生生的玩出了游乐场的感觉来。 记得有一次,迅哥儿想去看庙会,非常兴奋的准备着,然后他父亲却突然出现了,并且严肃的对迅哥儿说:“去拿你的书来,给我读熟。背不出来,就不准去看会。” 想起这些事,迅哥儿有些怀念道:“我父亲在我小的时候,也和你父亲一样,很是严厉” “天下的父亲大概都是差不多的,若是你以后成了一位父亲,也会是这个样子的。”汤皖肯定道。 迅哥儿只是苦笑了一下,喝着酒,也不回应,心里却想着,自己这辈子大概是当不成一位父亲了。 无奈的“哼笑”了一声,便回归到这篇文章上来,说道: “这篇文章大地方不需要修改的,不过有些地方需要润色一下,我不便相助,把握不了里面的情感。” “想不到,还真的很不错呢,给了我不少灵感,等空了我也作一篇出来。” 汤皖只是笑笑,没说话,俩人又喝了几杯,闲聊了一会,迅哥儿就回去了,回他自己住的地方去,倒是让汤皖好一阵舒服,终于不用听大牛打鼾了。 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脑海里便不由自主的浮现起,父亲的画面来。 都是农村家庭,汤皖小的时候,家里是种棉花的,所以父亲被晒得很黑,本来个子就不高,就显得浑身结实。 后来从种棉花变成了给人开大货车,再到开大巴车,虽然家里没什么大钱,但是对汤皖的培养一直很上心。 奈何汤皖就像是文章里描述的那样,充满了叛逆心,书读的也不好,最后只上了一所一般的本科。 “呼”汤皖盯着漆黑的屋顶,嘴里小声念叨着: “也不知道,警察是怎么下的结论逃婚还是无故消失” 最重要的便是父母亲,辛苦了一辈子,都临老了,养了快30年的儿子却人间消失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缓过来。 至于结婚对象,相亲认识的,就算有那么一丝情感,也架不住时间的摧毁,再说了,结婚证也没领,不妨碍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向全国蔓延 有些东西,你不去碰,倒也还好,就像是两个人相遇,打个招呼,擦个边也就过了;可若是两个人聊起了天,那就有的聊一会儿。 总之,这一晚上,算是失眠了,本以为躺在大床上,可以舒舒服服睡个好觉,没成想,脑子里总是不自觉的浮现出新世纪的各类事情。 迷迷糊糊,到了大半夜,架不住眼皮子打架,才最终睡了过去,等到次日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大牛早已经做好了早饭,就等着先生起床。 洗漱完,端着一碗清粥,问道: “今个儿,怎的不叫我” 大牛摸了摸憨厚的脑袋,只是露着意味深长的憨笑,意思不言而喻。这么些天了,先生一直忙个不停,大牛一直看在眼里,就想让先生睡个好觉而已。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汤皖竟然把早上看报,当做了一种习惯,一边喝着清粥,一边翻开今天的报纸,着实热闹非常,文言与白话之争,又上了一个台阶。 首先林纾先生今日又发表了文章论古文白话之消长,从纯正学术的角度,再一次对文言文的优越性进行阐述,和对白话文的适用性大张挞伐。 连续三日发表文章,言辞一次比一次激烈,即使全篇文言文,汤皖看的头皮发麻,也不妨碍字里行间透露出对白话文的猛烈抨击。 万众瞩目的文言派另一位大佬辜教授,终于发表了文章文言与白话,令人意外的是,这篇文章并没有站队任何一方。 而是从客观的角度出发,对文言与白话的各自利弊,进行了深度的研究,最后含糊不清的抛出自己的观点,只要是有益于中华文化发展的,他都支持。 辜教授关键时刻来这么一出,竟然和起了稀泥,让文言派一众人士,大跌眼镜,但是白话派却是喜笑颜开,毕竟这位大佬的资历实在太彪悍。 启明继第一篇人的文学后,再发一篇平民的文学,这个文章名字非常容易使人误会:即文言是贵族文学,与之相对应的白话则是平民文学。 其实不然,启明在文章中提出的观点:应该用普通的文体,记普遍的思想与事实;应该用真挚的文体,记真挚的思想与事实。 白话大佬汤皖今天倒是没有再发表文章,但却用了一首白话诗有的人,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认为“有的人”要骑在人民头上,把人民当做牛马;“有的人”却给人民当牛做马,其中隐喻不用多说,大家心里明亮着。 除却以上这些大佬们的文章,两派其他支持者们,也都纷纷各自发表文章,无论打开哪一份报纸,随处都能看到争论。 但是这些争论都不及另一则大八卦同门反目:凰坎教授与钱玄俩人在报纸上,径向互喷,互爆黑料,尺度之大,令人咋舌。 一个说我给他取外号,那是因为感情好;一个说都是屁话,那是在侮辱我。 一个说他偷了我的讲义,他能有现在的地位全是靠我的讲义;一个反驳说我没有,他在大白天说梦话,想屁吃 无言的战斗以每天5000字,继续不紧不慢的连载着,而每天等着看的人也越来越多,京报的销售量蹭蹭的往上涨,简直赚翻了 可预见的是,至少在无言的战斗没有连载完之前,文言与白话的话题热度,无论如何都不会降下去的。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沪市,则是将这个话题热度,再次推向了一个高度,有小道消息称,皖之先生的第二部原创白话文学作品即将在新年轻上连载。 一石激起千层浪,第一篇还在连载中,热度爆棚,紧跟着就要上第二部,既引人怀疑,又令人期待。 沪市文化界也纷纷作出反应,文言派作为老牌势力,自然开始针对白话文,发出强有力的攻击,而仲浦先生率先发文反击,随后鸳鸯蝴蝶派人士纷纷举旗支援。 就像是一颗大石头投进了平静的湖里,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波纹,白话与文言之争,从首都和沪市,向全国蔓延,整个华夏,凡是有报纸发售的地方,都在报道。 钱玄等人的计划成功了,无论此次争论的结果是什么,白话文运动都将得到巨大的进步,而无言的战斗,已经公认的成为了华夏第一部白话文学作品。 汤皖,迅哥儿等四人的名字也必将随着白话文运动,被写在历史的某一页上。 希望慈善基金会也随着,这一波的热度,搭了一个顺风车,自从把募捐处设置在了街上后,每天来募捐的人数上升了不少。 一方面是在京报上的持续广告输出,另一方面则是汤皖的名气,起到了树大招风的作用,还有则是希望慈善基金会,给大家提供了一个献爱心的平台。 汤皖这几日,每天早出晚归,和六爷一起,忙着募捐的事情,登记,统计,采购,分配,召集人手等,忙的不可开交。 就在这持续忙碌的日子里,某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大牛拿出了一封信,寄信的人是湘灵,汤皖顿时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感觉,借着厨房的灯光便看。 信的内容如下: 先生您好: 在给您写这封信之前,我久久思虑不下,但最终还是执拗不过内心,写下了这份信,当您收到这份信的时候,我想我已经离开首都了。 回顾与先生相识的日子,一切都就像是昨日刚发生一般,我从同学口中听到了一首别具一格的诗无题。 我第一次接触这首诗,便深深的被它迷住了,于是我就在想,是什么样的人能写出这样的一首诗呢 后来,我通过同学和朋友,才得知您的名字,尽管在此之前,我已经听过很多次您的名字了,不过以前的任何一次,都没有这一次来的深切。 无独有偶的是,我在回沪市的火车上,幸运的遇到了您,我第一眼就认出了您,只是当时人多,我父母也在,便不好上前搭话。 后来终于寻了个与您搭话的机会,只不过,貌似您当时对我有些反感,仔细思考之下,才觉得有些不妥,或许是我太激动了吧,忘记了您才刚刚上完厕所。 再一次回到首都的时候,意外得知,您和德潜先生是好友,于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便央求着德潜先生,问了好些关于您的事情。 现在想来,我当时的行为确实有些鲁莽,以至于在以后的日子里,给您带来了诸多不便,我在此向您表示真挚的歉意。 我以前仗着自己的家世,亲人的溺爱,做事情全凭自己喜爱,不计较后果,长大后,更是与周围同龄女孩子格格不入。 父母疼爱我,从小送我去洋人学校读书,学会了外语之后,又读了许多外国书籍,导致对理想中的爱情充满了幻想。 以至于,二十多的年纪,至今孑然一身。 而如此任性的我,和我的婚约,终究给我的家庭带来了灾难,尽管您开导我,说与我无关,但是我想,我是要负一定责任的。 在您的家里和东交民巷的日子里,我便已经彻底想明白了,这大概就是我的前二十年太过放肆,所以我的后半辈子都要为之赔罪。 前些日子,我联系到了我的老师,她是瑛国人,她告诉我她最近要回国,于是我便生起了去瑛国的想法。 欧洲正在发生战争,我想去作为一名华夏记者,报道正在发生的事情,况且您也说过,未来会有许多国人前来参战,我便可以提前等待他们到来。 我想,既然不知道如何为我的前二十年赔罪,便将我的后半生交给我的祖国,成为祖国在欧洲的眼睛吧。 我将我的想法与我的老师说了,她表示支持,并让我与她一同回国,路上也有个照应。 临别的日期已至,我便去看了您最后一次,我想,是时候离去了。 愿您在以后的日子里,身体安康,学术有成 李湘灵 今日的夜晚,月光比前几日黯淡了不少,因此院里尽管有着厨房露出来的灯光,却还是显得黯淡不少,汤皖读完这封信后,便只是坐在了石凳上。 想起了第一次遇见湘灵的场景,她真的不像是这个时代的女孩子,因为这个时代的女孩子,是不可能主动上前与一名男士搭讪的。 但偏偏湘灵就干了,还是接二连三的主动上前搭讪,那个时候,汤皖只是觉得很烦,但现在看来,湘灵于这个时代,是如此的特殊。 湘灵最终还是长大了,她要去追寻自己心里的方向,成为第一个在欧洲的记者,为报道即将奔赴的华工做准备。 “先生,饭菜要凉了”大牛说道。 汤皖从复杂的思绪里,抽身出来,开始吃晚餐,没吃几口,就听见大牛继续说道: “先生,是湘灵小姐走了吗” “嗯”汤皖有些不解,忙问道: “为什么这么说” 大牛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说道: “俺离开家的时候,就经常去小花家门口转悠,湘灵小姐这几天,也经常在门口转悠,和俺一样,俺就猜湘灵小姐应该是要走了” 汤皖只是笑了笑,道: “嗯你猜的对,湘灵小姐真的走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没有称赞就是反对 大牛眨巴眨巴眼睛,一脸迷惑地走回了厨房,大概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湘灵小姐走了,先生不去寻回来。 或许此刻只有迅哥儿才能理解汤皖,并不是大多数人都认为对的事,它便是对的,汤皖从没有如此这般过,有的只是对湘灵命运的惋惜与同情。 更多的,则是对湘灵以后,一人在异国他乡生活的担忧,那里正在发生着,人类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战争,需时时小心谨慎。 只愿湘灵能平平安安的吧,汤皖如是的祝福着。 吃完饭后,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便躺在床上,窝在被子里,这一夜虽有些牵挂不知身在何方的湘灵,但大体还是睡得很舒心的。 早晨起床的时候,浑身畅通,洗漱完毕,就着一碗清粥与一碟小菜,随手翻开了今日的报纸,依然还是各路大佬们的针锋相对,以及这对师兄弟的同门互戈。 不过今天却是顾不得这些,因为是给难民发物资的日子,汤皖匆匆浏览完报纸,带着大牛就去六爷的那个院子。 这里已经是希望慈善基金会的总部所在地,六爷为人仗义,说是为难民做好事,租金硬是分文不收。 执拗不过六爷的意愿,汤皖便暂时同意先用着,等以后希望慈善基金会走上了正规,便去重新租一个办公地点,招几个文职工作人员。 这几天除了捐款现金的外,捐赠物品的更多,家里没用的,占地方的物件,都被首都热心市民送来。 单就整理分类,清理物件,破烂修补等就是一个大工程,幸亏六爷想了个主意,发动了周围闲下来的妇女们,修补一件破衣物五分钱,这才加快了整理时间。 这个时节的清晨,一天比一天冷,起来赶早的人也越来越少,汤皖出门的时候,街上人也不多,大概都在为过冬提前排练吧。 而六爷的院子里,从天蒙蒙亮开始,就已经是人来人往,热火朝天了,六爷挥舞着手里的拐杖,正在指挥者下面人干活。 虽60多岁的老头子,但是精神头足的很,心里始终挂着一件事,嘴里大喊着: “把50套小孩的衣服单独装箱子,男女衣服也不要搞混了,都单独分开装,小心点,别弄脏了。” “好”工人们齐声回复道。 六爷院里转转,没什么问题了,就又跑到外面,对着拉三辆大车的人喊道: “都检查检查,莫出了问题” “好”拉大车的车夫们回答后,就围着大车开始检查。 等汤皖来的时候,工人们已经干了一早上的活了,正在吃早餐,有蹲在门口的,站在院里的,小声交谈的 看到汤皖来了,都站起来点个头,这些日子混下来,大伙对这位先生都比较熟悉,讲话也随意了很多,不像刚开始那般拘谨。 “先生来了啊”有工人打招呼道。 “怕出乱子,就来看看。”汤皖答道。 “先生放宽心,我们做事,有谱子” 正好六爷从里屋出来,提着个茶壶,倒了两杯茶。 六爷道:“来喝杯茶,歇一会,等他们吃好了,我们就是出发,这天一天比一天冷,耽误不得” 汤皖看着院里院外,问道:“都准备好了” 六爷道:“准备好了,天蒙蒙亮就搞到现在,等会装了车就能走。” 等工人们一吃完,六爷就院里大声催促道: “赶紧装车,出发” 打前头的是三辆大车,后面跟着几辆小车,一路上浩浩汤汤的往城外走,今天早上人少,没有遇到堵着路的情况。 刚出城,没过一小会,远远的就看到一帮穿着破烂的小孩跑过来,二话不说就扶着大车的四周,卖力的往前推。 车夫们就好心说道: “都小心点,被伤着哪里了” 本来冷的打颤的孩子们,用上了力气后,浑身都开始变热,反而不冷了,等到大车停下后,又一窝蜂的往家赶,嘴里大声嚷嚷着: “来咯来咯” 昨天来施粥的人就通知了,今天要来发衣服,所以这些娃娃们,天还没亮都聚到一起,就在路上等着了。 路边的干草上落满了一层白色的霜,孩子们赤脚踩在干草上,发出沉闷的“嘎吱”声,早上起了阵小风,吹得一个个脸色发青,嘴唇发紫。 于是,孩子们就在路边找了一处低洼的地方,背靠着路基,一帮孩子缩成一个团,蹲在里面,风吹不到,还能一起取暖。 虽然天气冷得慌,但孩子们心里都热乎的得劲,一 想到自己马上有衣服穿,就什么都顾不上了,眼巴巴的盯着路的远方,干等着 听到孩子们的嚷嚷声,不一会儿,就从茅草房里出来了好些人,纷纷上前给车队帮忙,抬大木桶,抬其他东西的,能干的活都想着干一把。 汤皖看着这帮衣不蔽体,破破烂烂的孩子,说道: “先发衣服吧,别冻坏了” 这帮孩子,好点的,身上裹着破布片,差的就身上裹着稻草,缠着腰部,裸着大腿和赤着脚。 六爷朝着工人喊: “把小衣裳拿出来。” 工人们抬着两个大木箱子,让孩子们过来,一人领一套,都是旧衣服,有的还是大人衣服改的,按照之前统计的孩子总数,一共凑了50套。 等发完衣服才发现,箱子里还多了几套,汤皖想到,大概是去了别的地方生活了,但愿过得比现在好吧。 孩子们领到了衣服,个个都开心极了,一个劲的朝着身上笔划,又担心把衣服弄脏了,直吵着要家里人给洗澡。 “娘,脏洗掉了,也不怕冷了,有衣服穿” “我要穿衣服,去城里玩。” “不冷了,再也不冷了。” 看着孩子们高兴的样子,汤皖自己看的也高兴,今天人手多,一上午就发完了衣服和施完了粥,等回到东交民巷的时候,正是吃中饭的时候。 大牛在厨房做饭,汤皖给自己泡了一壶茶,躺在躺椅上,想到终于发完了衣服,难民不再受冻,就像是终于完成了一件大事一般,浑身轻松。 还没躺多久,钱玄就来了,问道:“上午来了几次,都不在家,去哪里了” 汤皖舒着气,说道:“去给难民发衣服了,怎的,找我什么事” 钱玄“哦”的一声,却是反应不大,面带沮丧之情,止不住的唉声叹气,能让钱玄有如此情况的时候可不多。 “刚从先生那里回来,憋得慌,想找个人说说。” 汤皖想到应该是,这两师兄弟闹得事情太荒唐了,太炎先生通过报纸知道了,让这俩人上午去了一趟,不过看钱玄这情形,怕是这里面夹着什么事情。 试探着问道:“凰坎教授也去了” 钱玄端着杯茶,巴拉一口,幽怨道:“我都去了,他能不去么” 汤皖继续道:“所以呢先生说了什么” “传统非旧,旧非无用,白话非新,古来有之,可唤之为旧,大变革者,非急非缓,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钱玄把先生说的话,转述一遍后,汤皖在心里细细思索开来,大概的意思是: 文言文不是旧,即使是旧也不代表没有用处。 白话也不是新的,自古以来就有,也可以称之为旧。 当遇到大变革时期,不能急,也不能慢,应该要取文言与白话的精华,为用。 依着钱玄的性子,是不可能会被这番话扰乱心智的,钱玄是那种认定了方向,便会不留余地,一条道走到底的人。 所有汤皖认为,这里面一定还有事情,是钱玄没有讲的,于是继续问: “先生可还说了别的” 钱玄颇为不服气的说道:“先生还让你,尽快去把作业交了,要考你释义。” 汤皖已经隐隐明白了什么,忙问道:“没了” 钱玄捏着茶杯,一口饮完,“啪”的一声放在桌上,愤愤不平,最终还是无奈的点了点头。 汤皖站起身来,在院里沉闷的走来走去,回想起和先生从相遇到相识的一幕幕场景,虽然认识时间不长,此刻也是心里有些堵。 随后又问道: “那你和凰坎教授的恩怨,先生怎么说” 对于这件事,钱玄反而没有那么在意,只是说道: “各打五十大板,以后只谈学识,不谈私人” 大牛看到德潜先生来了,就又多加了一个菜,这会刚做好,正往外端,俩人喝点酒,边吃边聊,倒是稍微开怀了些。 钱玄之所以这般,是因为先生的态度不明,但实际上,先生已经含蓄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没有称赞便是最好的反对。 但是文言与白话的争论,经过这些天的发酵,已经成了全国的热点话题,现在没有任何一方会交枪投降,只有两者取其一。 任何一位重量级大佬的倾斜,都会造成巨大的影响,特别像太炎先生这般,当前公认的学界第一人,他的态度会影响许多人的态度。 然后,实际上,除了汤皖心里明白,在其他所有人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白话文其实已经提前了好几年,默默地登上了历史的舞台,正在发挥它的威力。 第一百二十八章、寒光初现 欧战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这个时候正是战争的关键时候,诸位列强都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国战之中,东亚似乎可以安静一段时间了。 但是某人在今年底的一个举动,却是让刚刚安静不久的华夏大地,再一次面临内战,南方已经动员完毕,各个省份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工作。 某人刚上位,屁股还没坐热,就有人来踢他场子,如坐针毡,这会也是头大,内阁会议连着天的开,也没个办法,r国人答应的事情,非但没办到,反而有变节之嫌疑。 某人正气急败坏的在大殿上方坐着,气愤道: “r国此等国家,狼子野心,背地里已经向南方发去了密电,诸位有何对策” 有人道:“当许以r国人利益,先平息国内战乱。” “不可,本就南方起势,若是再许r国人利益,定要激起民愤,如何来解决”说此话的人姓陆,担任外交总长职位,当初作为代表签订的“二十一条”。 r国人在“二十一条”后,发现某人并没有遵守条约,反而向着欧美等国靠拢,想以此来钳制,况且一个统一的华夏并不符合r国人的利益。 因此在某人称帝后,又向南方发去了密电,表示愿意为南方军队提供诸多支持。 又有人道:“许利给r国人,不如许利给南方某些人,最好能挑起他们内斗” 一说到南方的某些人,某人就止不住的爆呵: “这个姓蔡的,当时劝进的是他,如今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也是他,莫非真以为他那几杆破枪,能吓得了我。” “哼” 某人说的姓蔡的,乃是松坡先生,在9月份的时候,代行立法院权力的参政院举行开幕典礼上,松坡先生与其余几人,请愿改变国体。 “下令川南镇守使伍祥祯部,严密盯守彩云省,只要敢动弹,坚决给我打回去。” “收到” “r国人欺我,南方人也来欺我,正当我软柿子不成,他想打,那就打”某人发出强力的愤吼。 某人敢打是有底气的,二次内战的时候,某党占据半壁江山,但是双方一交战,立刻败北,如今不过是彩云省一隅,就形势上来说,强弱之势人人皆知,是很悬殊的。 而且某人也打定了注意,就是要杀鸡儆猴,拿彩云省立威,给国内其他省份看看,谁的拳头比较硬。 对于国内局势的分析,其实汤皖一直都有在做,不过没法在公众面前说,据汤皖得到的消息,其实某些部门已经开始欠薪了,这就说明某人的口袋现在不健康。 打仗一方面拼的是军事实力,另一方面拼的就是钱袋子,况且无需关心某人,掰掰手指头数数,也就剩下几个月时间了。 所以汤皖完全撇开那些方面的信息,一方面是怕此书被404,另一方面是完全不用理会,历史已经给出了答案。 因此,目前要做的只有两件大事: 一c全力推动白话文运动。 二c讲好国际关系课程。 中午吃完饭,钱玄又信心满满的走了,回去准备提笔继续与文言派周旋,不得不说钱玄的战斗力是真的强悍,一个人对着一大帮喷,愣是不落下风。 而汤皖则是要准备教案,明天要继续讲国际关系课,为上一节课做补充。整整一个下午才把教案准备好,脑子都晕乎了,不过能把这两节课讲完,也算是尽了大力。 今天夜晚,天上只挂着一条小月牙,稍微有点风,吹得光秃秃的树枝缓缓的摇晃,入冬了,冷了起来。 刚洗完澡的汤皖,这会正在院子里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便看到大牛一脸神色紧张的说道: “先生,门外有个人,一直在走动” 汤皖一惊,立马停下来手里的动作,问道: “可听仔细了” 大牛是当兵的出身,对于院子四周早就摸得十分熟悉,周围有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朵,这也是大牛第一次报告有异样情况。 面对对先生的疑问,大牛肯定的点了点头,随后露出藏在袖子里的家伙,厨房昏黄的灯光照在锋利的边缘,露着丝丝寒光。 到底是谁呢如果是熟人,早就开始敲门了,一定是陌生人,那么这么晚来时何事单就在门外晃动,也不敲门。 就在汤皖思虑间,大牛已经悄悄的摸到大门边上,耳朵贴在门上,警惕的注意着门外的动静。 “砰砰砰” 大门突然被敲响了,大牛已经把袖子里的家伙抽出来了,藏在身后,看向先生,意思是开不开门。 “砰砰砰” 大门又被敲响了,这一次敲得比较急促,而且声音也更大一些,像是有什么急事一样,见院里没有反应,于是敲门的人干脆就喊了起来: “皖之先生,在家么,我是王斯理” 王斯理,这不是上回迅哥儿带来的人么,湘虎走的那天晚上,王斯理就在,只不过被迅哥儿支开了,这么晚来干嘛 就在汤皖脑子里疯狂转动的时候,王斯理又敲了一遍,并且喊道: “皖之先生,在么” 汤皖这才朝着大牛点点头,大牛把家伙靠在门后的墙角,然后打开门,便看到王斯理正站在大门外,紧张的盯着四周,行为有些焦急。 “进来吧”汤皖喊道。 王斯理进来后,走到院里,先行礼,然后听到大门关闭的声音,这才舒心的叹了口气,动作轻快不少。 “皖之先生,多有打扰,我刚巧路过便想着来拜会一下,等会就走。” 汤皖一听就知道这是托词,而且王斯理说话不自然,在大门外徘徊了许久,定然不是刚巧路过,只是也没法直接问是什么事。 于是示意王斯理坐下,让大牛去沏茶,客气道: “上次一别,已经有不少时日没见,别来无恙。” 王斯理调整好了心态,说道: “最近事情多,比较忙碌,不然早就来拜访先生了。” 客气闲聊了一会,王斯理始终没有明说目的,只是表达一些钦佩之类的话语,听的汤皖心里越来越警惕。 大牛把沏好的茶端上来,汤皖给茶杯续上茶水,示意饮用,刚提杯子,便听到大门又被敲的“砰砰”大响。 王斯理拿着杯子的手,明显的抖动了一下,晃的茶水溅出来了一些,但由于是晚上,光线不明,汤皖没能注意到,只是心里越来越不安了。 短暂停止过后,强力的敲门声又响起来了。 “砰砰砰” 汤皖朝厨房点了点头,就见大牛一脸凝重的去了大门边,重新握住靠墙的家伙,小心的开了半边门。 随后便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 “劳资日尼玛的,磨蹭个半天,你家先生在不在家” 汤皖只用听半句,就知道了,不是菊长,还有谁能说出这么具有特色的话来,连忙喊道: “菊长我在,赶紧进来。” 菊长大步子跨进门槛,气势雄浑的走进院子,看到汤皖和王斯理正在喝茶,一屁股就坐到了王斯理边上,接过汤皖递来的茶杯,一口就完。 “你这茶不行,改天给你搞点老家的正宗茶。” 汤皖苦笑着,给菊长又满上,才说道: “你那茶叶,哪是那么好搞的,对了,还想请你吃饭来着,最近忙,也没个时间。” 菊长却是不在意,拿起茶杯,又喝了一大口,道: “日尼玛的大晚上的不清净,临时有点事,路过,就来看看。” 然后又接着说道: “吃饭急个啥,有的是时候,不过你那个什么会来着,做的好,还有那个课也不错” “是希望慈善基金会”汤皖笑着提示道。 菊长放下茶杯,站起来,在院里四处走动了一下,不经意间走到了厨房里,刚好可以正眼看到王斯理,然后道: “这是你朋友大晚上的来干嘛” 汤皖心里陡然一顿,明白了过来,回过身来,看着菊长正盯着王斯理看,心里生起一股不好的感觉,恐怕菊长不是路过,而是特意的。 但一时心里也是生了难,不明白个中详细情况,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倒是王斯理主动道: “我和皖之先生不太熟悉,经人介绍的,晚上路过,拜会一下,等会就走” 哪知菊长却是冷哼一声,说道: “不熟悉,就不要瞎跑,容易跑出事。” 气氛为之一滞,王斯理一听,立马就站起身来,对着汤皖行礼,道: “皖之先生打扰了,我先走了” 汤皖也是明白了过来,但心里还是一阵纠结,便稍微挽留了一下,而王斯理却是一个劲的往外走,等到了门口的时候,就听到菊长突然喊道: “日尼玛的,往东,过了11点在走” 王斯理停下了脚步,背着身子,高声道:“谢了”就跨出门去。 汤皖看着王斯理消失在门口,又听到菊长这么说,心里不由得一阵轻松,给菊长杯子茶水满上,而脑子里却在想着和王斯理的所有接触时刻。 “王斯理是迅哥儿带来的,说是投文章可以找他,除此之外,其他信息一概不知。” 菊长晃悠着走到桌子边,一屁股坐下,用老家话说道: “差欠劳资四顿饭,个晓得知道么” 汤皖笑着点点头,而后又问道: “个是来找他滴专门来找他的” 菊长没有理,一口喝完一杯茶,训斥道: “不该管的就不要管,马上又要死人了,最近小心点” 说完就大步子往外走,汤皖在院子里,喝着茶,仔细思考菊长话里话外的意思,怕是暗地里又要有什么动作了。 第一百二十九、夹带私货 随着白话文运动的持续兴起,除了老百姓有最直观的感受,有一听就能懂的文章;在大学校园里,许多学生也受到了极大影响。 白话文学的出现,给了这些天之骄子,提供了一个新的表演舞台,最为炙热的便是白话诗,深受大学生的喜爱,最近这一段时间,已经兴起了不少的白话诗社。 作为白话诗的扛鼎人物汤皖,自然会受到诸多学生的拥护,下午的国际关系课还没有到时间,教室里就已经坐满了人。 除了国际关系科本身的学生外,其中不乏有等学校的来人,还有一些社会上人士,其中竟然又多了几个洋人 这是马克和约瑟那个圈子里的一些人,同属各国驻首都大使馆,私下里的来往必然少不了,有同样观念的人,自然而然的就组成了一个圈子。 经过马克和约瑟的传播,圈子里的其他人员也都产生了兴趣,对日关系不仅仅是华夏的问题,同样也是摆在各国面前的棘手问题。 汤皖提出的很多观点,都直指核心,有越来越多的证据显示,r国正在顺着汤皖所说的方向发展,关键是欧战还在继续打,谁也不知道还要打多久。 各个参战国单就物资消耗来说,就已经是天文数字了,东亚有着全球最大的贸易市场,不论是战时,还是战后,都能给各国作出有力的物资补充,是各国列强在华不可放弃的利益。 因此,r国问题,已经成了各国列强,除却欧战以外,当前最重视的一个问题,而汤皖作为r国问题研究第一人,自然会受到重视。 当汤皖胳膊夹着教案,走进教室的时候,不禁有些惊讶,而后开玩笑道: “没有翘其他教授的课,来的吧” 学生们纷纷发笑,有的学生说道: “先生,下学期该多增加课程了。” 汤皖笑而不语,走到讲台,摊开教案,转身在黑板上,把上一节课遗留的问题写出来,然后再开始行礼。 讲台下方所有人就都站起来,弯腰鞠躬,道: “先生好” 汤皖挥手示意安静,说道: “上节课,留了一个问题没讲完,这节课咱们接着讲,郡国主义的形成与危害。” “郡国主义最初的形态是五十道精神,而上节课我已经讲了五十道精神的形成。” “明治维新以后,r国国力得到了巨大的提升,被用以激励士气的五十道精神开始在军中盛行,用五十道去禁锢和统一国民的思想。” “为此,他们开足宣传工具的马力,打着“拯救r国”的幌子,通过等级制度,强行灌输为天皇尽忠等思想。” “经过多年的发展,渐渐演变成如今的完全体郡国谐音主义思想,这是一种极端的思想,其表现为对内压制,对外扩张。” “r国的明治维新,主要在争执谐音c军事c经济c文化等,但是在对r国的社会彻底分析后,便会发现,其留有的封建思想依旧十分浓重,明治维新并没有从根本上革除封建,反倒变成了一种工具。” “r国的人民在社会阶层中,所扮演的角色是固化的,所受到的教育也是固化的,其中的一条便是无条件的对天皇负责,换而言之,就是无条件的对负责天皇的争执谐音团体负责。” “人民没有选择权,只有服从,而这恰恰是封建主义的象征,因此r国并没有从封建主义国家脱离。” “当郡国谐音主义思想彻底掌控r国争执谐音后,其r国人骨子里的野心就要被完全释放开来,包括人格矛盾中的残酷性,对大陆的向往,对丰富资源的占有欲等。” “因此,郡国谐音主义思想掌控下的r国,必将走上对外扩张的道路,这是从民族思想分析后得出的必然性。” 汤皖讲完这一段,特意留下反应的时间,便可以看到学生们正在飞快的记着笔记,并且顺着汤皖提供的思路往下考虑。 这个时期,其实已经有人意识到了r国的扩张野心,但是还没有人能深刻分析出原因,只是从一些行为和战略上释放的信息来加以判断。 老外们当众中有个中国人,正在翻译,这是马克特意请的同声翻译先生,此刻也正在加紧记录,回去以后得整理成资料上交。 “清略的危害性是什么”汤皖转身,问着下面的人。 点了几个学生回答,收到了不同的答案后,汤皖在黑板上又写下的几个大字一行字。 “掠夺资源,抢占财富,挤压原住民生存空间。” “包括对农业,商业,地质矿物等资源的掠夺。” “文物,金银等财富 的抢占。” “杀戮,驱赶原住民等。” “以上这些行为将会对一个主权国家和民族造成巨大的伤害,而r国若是启动清略战争,东南亚首当其冲。” “因为他们的民族精神尚未觉醒,r国只需要赶走这些殖民地宗主国,就可以无缝接手这里的财富,资源和土地,用以壮大自身国力。” 目前东南亚殖民地的宗主国,主要是瑛国和珐国,因此当听到汤皖说,r国清略的第一步是东南亚时,便举起了手,得到示意后,马克问道: “r国对外扩张的第一步为什么是东南亚” 汤皖示意坐下,说道: “一cr国文化和东南亚文化都起源于华夏文化,虽然r国文化是残缺的,但两者有共通性。” “三cr国清略战争的初始,一定是军事力量弱,文化力量弱的地方,东南亚的文化没有形成统一,而且瑛国和珐国已经证明了,是可以殖民的。” “四c目前瑛国和珐国正在欧战,无论这场战争的结果是什么,国力必然出现巨大损耗。r国想要称霸亚洲,这就是最好的机会,只要断掉瑛国和珐国从东南亚和银都殖民地的补给,就可以进一步壮大自身的实力。” 马克又问道: “瑛国和珐国,在如今这种情况下,需要如何呢” 汤皖又整理了一下思路,道: “一c封锁r国的技术获取渠道,限制其军事发展。” “二c联合r国周边国家,包括华夏,皒国,霉国等,对其经济制裁。” “三c提升华夏的军事水平,用来抗衡r国。斩断r国对华夏鲁省的占有。” “四c签订共同防御条例,成立互守同盟。” 然后在一一详细解读,这个思路准确的说,是来自于新世纪霉国对华夏的封锁战略,汤皖只是把其中的两个国家替换掉,再往里面加一点私货。 一节课的时间就这么消逝而去,而听完这节课的所有人都深感压力巨大,尤其是马克和约瑟他们,对于汤皖课上所讲的内容,产生了深深的担忧。 这两节国际关系课程讲完,汤皖基本把r国的未来发展战略提前透支了,剩下的只需等待r国威胁论的发表,至于最终的结果是如何,全看天意 第一百三十章、100年前吹的牛 汤皖今日的国际关系课程一上完,其上课的内容变被记录下来,送到了某些地方,以供研究和参考。 某人自然也得到了一份文件,经过幕僚团队的整理和分析,在小范围的会议上讨论开来。 “皖之先生对r国的见识,确实深刻,还需仔细研究一下。”说这话的人叫杨承瓒,某人的幕僚团队重要成员,前任参议院参政,时任学副大臣,早年间参加过维新变法。 主张废共和,立君主,鼓吹帝制,深得某人的信任。 “有才,但不是我们同路人,不为我们所用啊。”杏城先生道。 此时的杏城先生刚从招商局董事会会长离任,时任邮传部大臣,他还有一个重要的身份就是同样为某人的幕僚团队重要成员。 这份文件中,有一个对华贸易占比,可以看出,r国的对华贸易占比处于连年增长的状态,作为财政部次长的梁翼夫,极其敏感。 作为某人的钱袋子,一直就是某人的心腹成员,某人称帝的大部分经费全部来自于此人的筹借,因此梁翼夫看完后,好奇道: “我很好奇他的数据哪里来的竟然与我们财政部统计的基本一致。” 这倒是引起了大家的好奇,随后就听到杏城先生道: “他与瑛国和珐国大使馆成员有来往,得到数据不奇怪。” 某人看完后,把文件丢到桌上,感叹的说道: “世人皆认为我,惧怕r国人,他们也不想想,现阶段岂是得罪r国人的时候我怎会不知r国人的歹毒心思,可惜时不我待,要是国家能一统十年,与r国人掰掰手腕子,未尝不可” 杏城先生一针见血的指出: “当前最重要的便是打掉彩云省,然后在携大胜之势,威吓其他省等,至于r国人,不是首要考虑目标。” 杨承瓒久久才放下手里的文件,说道: “但也不可全放,诸多事件,还需早做准备为好。” “这一仗非打不可,翼夫,军费你得多上心。”某人说道。 梁翼夫执掌财政部门,此刻也是发愁,某些部门已经开始欠薪了,但还是咬着牙点了点头。 而汤皖对r国的后续分析,同样引起瑛国和珐国大使的注意,但他们没有做具体抉择的权利,只能将这份分析报告提交给国防部门。 与瑛国大使馆隔河相对就是r国大使馆,当这份报告被摆在日置益的桌上时,引起了强烈的不安,有一种被人看穿的恐惧,尤其是对r国人的分析以及未来战略的推测。 日置益作为驻华夏大使,同时还要兼情报搜集工作,出于谍报人员的敏感,立即将这一情况汇报给了国内。 汤皖哪里会知道,自己的讲课内容,已经引起了某些人的强烈关注,只有当是交了重要任务般,有一种浑身一阵哆嗦,而后全力释放的快感。 当汤皖回到家,正准备吃晚饭的时候,菊长一个人来了,因为日置益在得到文件后,立即向某人提出捉拿汤皖的请求。 理由是汤皖上课时的内容,对r国进行了污蔑,和许多不实的言论,已经对r国的名誉造成了不好的影响。 而某人的回复则是需要进行情况核实,等核实完,在行决定,总之就是一个字,拖。 “诶呦,菊长怎么来了,掐着饭点来的”汤皖看着菊长,奇怪的问道。 菊长走进了小院,像是自家院子般,悠闲的逛来逛去,随后才呵斥道: “你又怎么得罪r国人了不是和你讲过么,不要去碰,会死人的” 原来如此,汤皖瞬间明白了,敢情r国人又向某人施压了,不禁问道: “又要去吃茶了” 局长坐下来,盯着汤皖看了又看,最后颇为好笑的说道: “上面没有请你去喝茶的意思,不过,你得在家待几天,不能出门” 这倒是令汤皖十分吃惊,按道理来说,自己这回把r国人得罪惨了,某人受到的压力应该更大才对,怎会只有如此轻的处理。 其实还是源于,某人知道了r国人已经倒向了南方,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去搭理日置益的请求,而且现在捉拿汤皖,还有可能引起民愤,主要是汤皖现在的名气实在是太大了。 于是便有了居家三天,不许出门的处理,从另一方面来说,反而起到了保护汤皖的作用,在东交民巷,r国人不敢动手。 “后天还有课,怎么办”汤皖又想到,顿时觉得难办。 “日尼玛的,劳资来的时候,就给胡校长打了招呼,给你请好假了。”菊长笑骂道 。 一想到能带薪休息3天,汤皖顿时觉得也还不错,最近这一段时间,真的事情多,单是基金会那边,就忙的不可开交。 就当给自己放个假,轻松一下吧,于是朝着大牛喊道: “再添一副碗筷,和加两个菜” 汤皖又去房里摸了一瓶酒,俩人就着几个小菜,倒也自在,几杯酒下肚,菊长的防备意识慢慢淡了。 毕竟在知根知底的老乡这里,要是平时在外面,是肯定不能喝酒的,干他们这行最忌讳这个。 喝着喝着就打开了话匣子,汤皖问道: “什么时候回老家” 菊长咋咋呼呼,骂道: “回个鸟,劳资已经十几年没回去了” “哦”汤皖继续问道:“怎的不回” 菊长却是沉默了,一口喝下大半杯,在酒精的刺激下,挤着眉头,待缓过来后,长舒一口气,才缓缓说道: “干劳资们这行的,仇人太多,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活计,别死了连累家里人。” 汤皖把菊长的话,往心里一过,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菊长干的不是请人喝茶就是让人脑袋搬家的活,得罪太多人,担心仇家寻上门报复。 菊长属实无奈之举啊,不过汤皖想到自己好像也强不到哪里去,都是无家可归之人,于是举起杯,倡议说道: “这一杯就敬我俩吧,都不能回家” 菊长看过汤皖的资料,当然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二话不说,举起酒杯,一口干了大半杯。 然后又接着说道: “我老娘以前托人给我带话,说要我回去一趟,老头子快不行了,劳资想了一夜都睡不着,最后托人带了100大洋回去了” 汤皖想了一下,说道 “你这是对的,等你哪天不干了,再偷偷摸摸的回去,去你老爹坟上磕个头,就当是尽孝了,他又不是不知道你苦衷。” 菊长却是幽怨的说道: “老头子生气着呢,家里给他办丧事,非不待,跑首都来找我,梦里给劳资一顿臭骂,说劳资是个不孝子,白眼狼,出去就不归家。” “哈哈哈哈”汤皖被说笑了,继续说道: “你家老头子,真是不怂,隔这么远,都能找到路。” 菊长“呸”的吐掉嘴里的口水,开玩笑道: “劳资是他儿子,有血缘关系的,他肯定能找到,搞不好,骂完劳资,还能赶回去吃早饭。” “这个还真有可能,我算算,老家离这里一千多公里,坐高铁也就5个小时的样子。”汤皖脱口而出道。 菊长皱着眉头,问道: “什么是高铁” 汤皖这才意识到说错话了,但立马就反应过来,说道: “高铁就是高速铁路,咱们现在的铁路叫低速铁路。” 菊长心里一合计,5个小时就能到家,乖乖,自己当初可是花了好几天才到首都,不由得震惊了,连问道: “这个高铁,在哪里我怎么没见过” 倒是给汤皖问住了,顿了一下,才说道: “以现在的技术还达不到。” 菊长这才放下心来,原来是吹牛,笑道: “你们这帮搞文化的,就喜欢框人,劳资走南闯北,什么都见过,还没听过能跑这么快的。” 可能是喝了点酒,也有可能菊长是老乡的缘故,汤皖硬是说道: “我可没框人,高铁以后肯定会有的。” 菊长抿了口酒,又接着询问道: “那你说,以后是多久” “100年”汤皖坚定的说道。 100年以后,就是2015年,那个时候的和谐号早就能到达到这个速度,以300kh计算的话,5个小时轻轻松松跑一千多公里。 见汤皖如此肯定,菊长不由得心里一紧,莫非真有高铁这玩意,不过随后一想,又觉得不可能,因为老家是在皖南,那里大山连绵不断,除非飞过去还差不多。 “好,就算是100年,有高铁,我老家都是成片的大山,人都不出去,高铁怎么进来” 汤皖却是呵呵一笑,自信道: “哼100年以后,别说大山,就是在大海上,也能给你架起一座大桥来” 菊长只当老乡酒喝多了,在吹牛,到现在为止,连长江上都架不了大桥,更别提大海了,菊长可是见过大海的,以前在平津的时候,经常去渤海湾。 但为什么总觉得,老乡说的像是真的一样,难道100年以后,真的能有一条铁路,上面跑着高铁,到自己老家门口。 一想到这里,整颗心就扑通扑通跳,即使事先已经认定老乡在吹 牛,还是好奇的不行,问道: “那你说,从哪里出发,怎么走,才能到我老家” 汤皖心里想到,反正牛逼已经吹出去了,也不在乎多吹个,于是脑子一转悠,手指在半空划出一条直线,继续吹道: “从首都到你老家,用笔画一条直线,铁路沿着这条线开工,一路上逢山挖洞,遇水架桥,火车站就设置在你家后院,中午可以吃便宜坊烤鸭,晚上回家吃臭鳜鱼” 菊长心里一阵嘀咕:想到自己平常吹的牛,在看看老乡吹的牛,顿时觉得自己平常吹的都是笑话。 第一百三十一章、狂人 有时候,当你说真话的时候,会被误认为是吹牛;当你吹牛的时候,恰恰会被误认为是真话。 汤皖当然能理解菊长的心思,只要是正常人都会有菊长的这般反应,这才是常理。 俩人又喝了几杯酒,菊长就起身离开了,离开之前,还不忘特意再次嘱咐汤皖,一定要待够三天,汤皖只得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个夜晚对于汤皖来说,除了菊长的到来,有些突兀以外,其他一些平平无奇,但是对于r国驻首都大使日置益来说,显得尤为糟心。 因为某人对于他提出捉拿汤皖的请求,又开始用了“拖”字诀,而根据手下人传回来的消息显示,汤皖仅仅是被处以禁足三天。 翌日,一大早,一条小道消息突然在坊间流传,汤皖因上课内容波及到r国,被处以在家中禁足三日的决定。 老百姓在天然的好奇心驱使下,纷纷打探汤皖究竟上课时讲了什么,有上过课的人就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然后经过口口相传,原本只是经过简略修饰的事件,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加上汤皖本身就是名人,名人的事情自带流量,于是大街上,茶楼里到处都在流传,版本不一。 “听说皖之先生苦苦思索七七四十九日,得一妙计,可破r国人图我华夏之阴谋” “胡说,明明在梦里偶得一妙计” “不对,我听说是有一个仙人路过,特意赠予的” 中午的时候,钱玄特意跑来了,盯着汤皖转了好几圈,啧啧称奇道: “原来这就是被仙人赠予妙计的男人啊” 听的汤皖一脸懵逼,直言道:“被人把脑子喷坏了吧,胡言乱语。” 等到钱玄把听到的流言,一一道出的时候,汤皖的脸上出现了十分精彩的夸张表现,大笑道: “再过几天,是不是就要说,我老妈临盆的时候,久久生不下我,突然自天空中一道精光,落入房内,然后我就诞生了” 钱玄却是挖苦道: “你说的这个早就被人用过了,不如说成你是天上某某仙人的弟子,特来凡间历练。” “哈哈哈” 俩人说着说着就把自己给逗笑了,愚昧的封建思想,便是当前世道最真实的写照,所以迅哥儿才会窝在家中,用他锋利的手术笔,给封建思想来个大解剖。 在写无言的战斗时,迅哥儿总是觉得束手束脚,一方面是题材的自身限制,只能稍作夸张,否则就没了真实感。 而真实感这东西,一旦消失殆尽,读者就没了代入感,作品自然也就成了俗物。 那到底什么样才能让读者既能接受无限的夸张,又觉得于情于理呢,这时候一个词突然在迅哥儿脑海里冒了出来:狂人一个患有迫害狂恐惧症的人。 以一个狂人的视角来看待一些“合理合规”的事情,那么这些事情在疯子的眼里自然就变得不合理,不合规。 一想到这些个封建陋习,已经把人的思想给腐蚀的锈迹斑斑,到处害人,迅哥儿就气愤不已,提笔就开始写 当汤皖禁足结束,拉着钱玄一起到迅哥儿家里的时候,才得知迅哥儿已经在房里整整待了5天。 “这个疯子”汤皖说道,可是这样伟大的作品,大概也只有“疯子”才能写出来,是这个世道逼迫这个“疯子”反抗的。 从上午到中午,汤皖和钱玄一直在大厅等着,期间喝了一壶又一壶的茶水,厕所都上了好几遍,刚开始的时候,钱玄还能坐在椅子上。 渐渐地,就坐不住了,大厅里走来走去,再后来范围扩大到了院子里。 “你就不能安静的等着,急什么”汤皖没好气道。 钱玄被汤皖说了一顿,只好按捺住躁动的心,没过多久就又待不住了,急着道: “有这个时间,孩子都能生好几个了,豫才怎的还不出来。” 汤皖被钱玄突如其来的骚话给逗笑了,笑骂道: “孩子可以割几年生一个,这部作品可是就只有一部的,多点耐心,毛毛躁躁像什么话,多学着点我,深沉一点。” 钱玄露出鄙视的眼神,说道: “你汤皖之深沉深沉个鸟,大早上就拉我来,我看你比谁都猴急。” 准确的说,从昨天晚上开始,汤皖就已经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所以一大早就去找钱玄,见证这一历史性的时刻。 听到钱玄损自己,汤皖也不搭理,表面故作镇定,其实内心比谁都急,眼看着快到正午了,迅哥儿房里还没有一点动静。 莫非又 被迅哥儿框了就在汤皖在质疑自己的时候,听见钱玄喊道:“开了,开了” 汤皖心里一喜,一个箭步就冲上前,往迅哥儿房里奔去,房门只开了半个,阳光照在房里的地上,一半白,一半黑。 迅哥儿是躺在地上的阳光里,闭着眼,神色安详,不知道的还以为睡了过去,身边散落着七零八落的稿纸,上面写满了字。 汤皖从半边门走了进去,遮住了仅有的阳光,看着躺在地上的迅哥儿,用脚提了提迅哥儿的脚底板,喊道: “起来了,要睡床上去。” 迅哥儿眯着眼,问道: “你俩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吹得牛,实现了没” 迅哥儿一脸不屑道: “就这,不是有脑,就行的事” 钱玄正蹲着捡稿纸呢,莫名其妙的感到又被迅哥儿给装了,回复道: “我倒要看看你脑子装的都是什么货色” 幸亏迅哥儿有给稿纸标了页码,没过多久就整理好了,映入眼帘的作品名就是:狂人日记。 “某君昆仲,今隐其名,皆余昔日在中学时良友;分隔多年,消息渐阙。日前偶闻其一大病;适归故乡,迂道往访,则仅晤一人,言病者其弟也。劳君远道来视,然已早愈,赴某地候补矣。因大笑,出示日记二册,谓可见当日病状,不妨献诸旧友。 持归阅一过,知所患盖“迫害狂”之类。语颇错杂无伦次,又多荒唐之言;亦不著月日,惟墨色字体不一,知非一时所书。间亦有略具联络者,今撮录一篇,以供医家研究。记中语误,一字不易;惟人名虽皆村人,不为世间所知,无关大体,然亦悉易去。至于书名,则本人愈后所题,不复改也。七年四月二日识。” 意思是:有兄弟二人昆仲,现在不说他们的名字,都是我从前在中学时的同学。因分隔了多年,渐渐没有了他们的消息。日前偶然听说他得了一场大病,刚好回到故乡。我通过曲折的道路去探访他,只是见到一个人,他说他是病人的弟弟。他说劳烦你远道来探访,但是他的病早已经好了,到某地去做某些职位的候补了。 跟着他大笑,拿出两册日记来,说通过这些日记可以知道他病时候的样子。不妨将它送给一些旧友。我拿回去看过一遍,知道他患的是一些“迫害狂”之类的症状。文字有些杂乱无章,又有很多荒唐的说话;也不标明日期,但是墨色字体不一样,知道不是同时写上去的。 里面也有一些联络人的姓名。现在摘取一篇,以用来给医家们研究。日记中的语句错误,一字也不改;只有人名虽然全部是村里的人,世间的人不会知道,无关大体,那样就全部改了。至于书名,则是日记作者本人病好时题的,也不改动。七年四月二日记 后面则是两篇日记的内容,汤皖看的震撼,钱玄更是看的入神,尤其是象征性手法的运用,比如:封建社会的狗腿子,生性荒凉的吃瓜群众,封建文化教育下的孩子们等。 迅哥儿就像是一个医术精湛的外科医生,以笔作刀,精准的将封建封建文化解剖开来,把血淋淋的一幕曝光在阳光下。 从书里,就能感受到迅哥儿对封建文化的痛恨,因为迅哥儿自己本身就是一个遭受封建文化迫害的人,因此,迅哥儿把个人的情绪已经所受的气全部通过这本书撒出去。 我就不往深的地方,继续写了,容易被屏蔽,有兴趣的可以看一看。 当这俩人正在聚精会神的看着书时,迅哥儿却无聊的走到房门口,随手推开了另一扇门,把阳光全部放进屋子里。 伸开双臂,拥抱着阳光,顿时心里暖洋洋的,然后听到钱玄一边念叨一边读,读到激动处,大声念道: “吃人的是我哥哥” “我是吃人的人的兄弟” “我自己被人吃了,可仍然是吃人的人的兄弟” 而汤皖却唯独对最后一句话感触良深:救救孩子 这句话是迅哥儿对这个世道发出的呐喊:那些没有被封建文化污染的孩子才是未来的希望,应当要保护他们。 过了好大一会功夫,迅哥儿说道: “看完了没完了就吃饭去,写这玩意,费粮食” 俩人好不容易沉浸在书里的情绪,就迅哥儿的一句话给破功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无敌小马甲(求票) 迅哥儿抱着只碗,正大口大口的干着饭,全然没有了往日细嚼慢咽的作风,说的好听就不讲究,说的不好听就粗狂。 直到一大碗米饭,和几大口菜吃下肚子,迅哥儿这才有了一些脚踩着地的真实感,回首过去的5天里,就像是一场奇异的视觉之旅。 幅员辽阔的华夏大地上,长江和黄河,正在孜孜不倦的滋润着,偶尔的某些地方下起了雨,偶尔的某些地方又着了火。 水与火的交融,渐渐滋生了一丝雾气,渐渐聚成一大片,遮天盖地,连太阳光都被削弱了三分,地上的植物只能苟延残喘的生活着。 就在这,遮天盖地的大片雾气背后,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双眼睛,看穿了雾气,向北一眼就看到了长城;向南一眼看到了海角天涯。 在仔细往地上看,就看见了一个正在哭喊着“我不嫁”的少女,硬生生的被塞进了大红花轿里,余生守着一块灵位; 在仔细往地上看,就看见了阁楼里的小脑袋,整天对着针织女红发呆,对着一本女经生出幻想; 在仔细往地上看,就看见了满嘴仁义道德的大人们,正在教着洁白无瑕的小孩子们仁义道德; 这双眼睛便是因为看的多了,看的太仔细了,看的太远了,所以就看的累了,迅哥儿不禁放下碗筷,开始用力的揉自己的眼睛。 钱玄正双手拿着稿纸,舍不得放下,就像是一个小孩子陡然间,得到了一个大棒棒糖,这普通的饭菜自然就入不了他的眼。 斜眼一瞥,看到刚才迅哥儿狼吞虎咽的模样,就蓦的想取笑,说道: “之前还一副高人样,转眼间就落了粗俗里,幸亏这里没外人,不然倒让人笑话” 汤皖没听仔细,但是能从钱玄语气里听出来,他这是嫉妒和羡慕了,不由得想起了写一代人时,钱玄好像也是这般模样。 不过钱玄也确实够郁闷和抓狂的,好好的三人小分队,一个转眼间,汤皖成了华夏白话诗扛鼎人物;又一个转眼间,迅哥儿继无言的战斗后,又出名篇。 所以,一向心高气傲的钱玄,短暂的进入了迷惘,甚至有些怀疑自己,难不成只能落得个“三弟”的名分 刚揉完的眼睛有些红,干涩和瘙痒,而且还流出了几滴眼泪,迅哥儿却不管这些,就用这双凡人的眼睛,搭配着凡人的嘴巴,说出了一句凡人才能说的话: “婚都结了,还弄什么虚做什么假相敬如宾给谁看”意思是大家都这么熟了,还装啥斯文人 汤皖差点一口饭喷出来,就很想掰开迅哥儿的脑子看看,是如何做到,刚刚还是阳春白雪,怎的就突然变成了下里巴人 这毫无违和感的转变,又是如何做到的如流水般畅通,只是迅哥儿怼完了钱玄,就又拿起来筷子,开始用饭菜继续填肚子。 钱玄被怼的只能干瞪眼,看着手里的稿纸,凭白干叹气,于是汤皖就好心安慰道: “豫才现在是属于激情后的空窗期,刚刚损耗了5天的精神力,这会是应该多吃吃,补充一些体力” 迅哥儿听着这话,不由得停止了动作,仔细想来,就是想不出个关键,却也是知道,汤皖嘴里冒不出个好话来。 因为汤皖嘴里,总是经常能冒出个新潮的词儿来,他不说,还真就不知道什么意思,这大概就是汤皖总能在刷嘴皮这一项运动中,不是冠军就是亚军的理由吧。 钱玄终于是忍受不了自己的“平庸”了,小心的把稿纸放在后面的茶几上,这才气着说道: “说好的三人一起风光,结果一个抄小道先溜,一个背地里搞大手笔,凭啥我就得当个看场子” 一向直来直往,脾气火爆,动不动就喷人的钱玄,此刻竟然幽怨而又傲娇,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般,就差没有撅起小嘴巴,歪瞪眼了。 一想到这里,汤皖就不敢在继续往下面想,那个画面实在是太辣眼睛,急着歪过脖子去,正巧对上了迅哥儿笑抽抽的脸。 汤皖斜着眼,眉毛往上一挑,意思是让迅哥儿去说些好话,安慰安慰,哪知道迅哥儿却是故作正经的说道: “德潜啊,放宽心,皖之的白话诗,只是小道,仔细纠结,都是病句,不用羡慕;你国文底子厚,可以向我看齐,不是难事” 汤皖眼珠子都瞪圆了,努力的平息心情后,拍着钱玄的肩膀,说道: “德潜啊,文学的范围很广,不要总盯着豫才那条小道,而忽略了康庄大道。” 迅哥儿不服气的问道: “你倒是说说,什么是康庄大道” 望着钱玄投来的眼光,汤皖细细 的理出一条路来,说道: “文学的范围应该是无限的,文字被创造出来的时候,是作为记录用的,后来某些饭吃撑了的人,非要给文字赋予情感和思想,于是便有了文学。” “但是如今白话文刚兴起,从文言过渡到白话,需要一个过程,这之间会出现许多的文字用法的问题,你最是擅长扣字眼的,接下来,你懂得” 汤皖所说的便是研究性文学,比如音韵,用法,用意等,这些是文言与白话过渡期不可或缺的,甚至100年后的人,都要按照现在制定的规则来写白话。 一条崭新的道路瞬间出现在钱玄的面前,发出沉重的呐喊:干了 钱玄有着超强的国学功底,使得他在研究型文学这条路上,斩获丰收,单再过两年,作出的文字学音篇,就足以在近代文学史上,留下一串足迹。 这部作品,既继承了传统音韵学研究的成果,又在研究观念c方法,内容上进行了新的探索,开了音韵学革新的先声,具有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意义。 所以钱玄又干劲满满了,真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明明是一条极其艰难的路,怎么就走出了苦中作乐的感觉。 汤皖便挖苦道: “你这要是研究起来了,哪还有时间去喷人那些人估计得乐翻天了。” 钱玄心情好了,这会正端着饭碗,一听这话,却完全不在意道: “喷人这种事,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不过是一天少喝一杯茶的事情” 刚还是一副小媳妇委屈样,这会就开始吹上了,汤皖不由得努努嘴,全当没听见,暗道:钱玄这人,还是得经常打压一下的,免得三当家干了大当家的事。 这顿午饭,迅哥儿吃的舒心,汤皖吃的安心,钱玄吃的开心,茶几上摆着一壶茶,三人围坐着,喝茶聊天,于是就谈到了一个问题,去哪里发表。 汤皖主张去沪市的新年轻,迅哥儿倒是无所谓,只要能发表就行,钱玄倒是认为,还是在京报上的好,毕竟老熟人了。 去新年轻的话,一来可以帮仲浦先生一把,二来沪市有通俗小说打的底子,白话文学作品接受程度高,利于增加知名度。 缺点自然是新年轻销量低,渠道远远少于京报,而且距离较远,耗费时间太多,来往不方便。 但如果在京报发表,虽说可以短时间,获得巨大的曝光,可京报毕竟是一份报刊,给人的印象就是看完就丢的那种,大大降低了狂人之记的文学性。 这部极具讽刺意味的文学作品,绝不能在报刊上发表,汤皖坚持自己的意见,它应该伴随着新年轻,成为一柄白话文运动的尖刀。 “若是在京报上,怕是要出名,你们知道的,我这人向来低调。去新年轻吧,两地离的远,我刚好清净一段时间,修养修养。”迅哥儿最后说道。 既然迅哥儿已经作出了决定,那便按照如此行事吧,汤皖递来一支笔,道: “写一下作者名,在文学里,打了那么久的仗,该好好享受享受这一刻” 迅哥儿接过过来,在脑海里的一众小马甲中仔细翻找与斟酌,良久之后,才决定重新创建一个小马甲鱼日游。 “鱼日游”,汤皖在脑子里思索,不禁想到一起读书时候,语文老师说过的一段话,说的是迅哥儿这个马甲由来。 有一种说法是因为迅哥儿的母亲姓鲁,而迅哥儿小时候的名字叫“迅”,将两者一结合,便成就了华夏近代史上最靓丽的小马甲。 于是汤皖便想着,既然遇到了这样的名场面,自然是要问清楚的,顺便好替百年后的一帮吃瓜群众解惑,然后就问道: “鱼日游,是何意思” 迅哥儿想都没想,笑的回答道:“取愚鲁而迅行” 这大体与之前的说法想通,能说的过去,总之吧,名字不过一个代号,把一个名字的意思解读出一篇论文来,反倒成了袁老的锅。 汤皖仔细收好稿纸,又刻意问道:“需不需要在誊写一遍” “不用,一气呵成之作。”迅哥儿自信的说道。 “哈哈哈好”汤皖听到这般回到,露出了由衷的笑容,是你自己主动不誊写的。 心里想到:这部名篇此时乃是一篇孤作,万一有个什么意外,导致孤作出了意外,汤皖就变成了历史的罪人,因此还是自己来替迅哥儿誊写一遍吧,至于原作定然要收藏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主编力荐大封推 有句话叫:当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因此,当汤皖偷偷看了一眼迅哥儿,露出姨妈般笑容的时候,迅哥儿突然就有一种不妙的感觉,仔细想来,也没发现自己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莫非是邮寄给新年轻,皖之担心这邮寄费用颇高,一想到汤皖如今还欠着债,顿时觉得自己此事办的不妥当。 但皖之又是个爱面子的人,若是直接给他邮寄费用,怕是定然不肯收取的,还是假借稿子需要重新润色之名,拿回来自己邮寄吧,迅哥儿如实的想到。 “皖之,这稿子不如” 汤皖一听迅哥儿这意思,是要拿回稿子,顿时脑子反应贼快,续上后面的话: “这稿子不如让我来邮寄是吧没问题咱俩还客气个什么,再说,我跟仲浦先生老交情了,交给我,妥了妥了” “一定给你安排一个主编力荐大封推尽管放心” 迅哥儿心里备受感动,见话已至此,若是自己执意要拿回来,那就真当伤了兄弟感情了,千言万语化作两个字:谢谢 汤皖已经把稿子整理好,这才心里松口气,一想到有无言的战斗和狂人之记,两本原稿,就止不住的激动与颤抖。 “盖章盖章我汤皖要成为第一个盖章收藏的男人” 而此时的迅哥儿还处于感动中,钱玄则是一个头扎进了浩瀚的文学世界里。正在欢快的游泳,他们俩都丝毫没有意识到,新一代盖章狂魔即将上线 汤皖和钱玄走的时候,脸上都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一个是精神上正走在一条康庄大道上,一个是物质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一回到家,汤皖就拿出原稿,仔细的誊抄,4000多字,也不过三个小时不到,就誊抄完毕,然后就想起了那个,几天才憋出一章的红毛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东交民巷是使馆区,治安一向很好,外面的三三两两根本不敢造次,尽管这里租金之高,堪比后世的汤臣一品,但依旧是许多人的首选居住地。 汤皖当初选择在此地租房,也是出于这个考虑,但是今天从迅哥儿家回来的时候,房子四周竟多出了一些陌生的身影来。 这些陌生的身影也不上来打扰,只是偶尔在门前路过,朝着大门处瞥一眼,任谁看到了,都只能把这种行为,归结于路人的好奇心。 汤皖租的院子大门前,是一条青石板路的巷子,一般住在里面的人出去,都是走这条巷子。 左右两边是很窄的巷子,只能容许两人通过的那种,院子与院子之间,便是因为这窄窄的巷子隔开,变成了独栋。 而汤皖租房的时候,隔壁院子早就有人住了,晚上的灯经常开着,偶尔还能传出一些男士们的低沉欢呼声,和女士们的狂欢尖叫声来。 这地方不隔音,是汤皖的第一印象,当宁静的夜晚来袭,一个人安然入睡的时候,偶尔的能听到一些比较清晰的声音。 依据多年的学习经验,可以轻易的分辨出,左边院子的声音是来自于欧美,右边院子的声音是来自于亚洲,至于要想知道具体的国家,还得当面确定才行。 在大门的的正对面,隔着一条青石板路的巷子,也是式样一样的独栋小院,之前是空着的,今天却突然入住了,几个身材矮小的人。 而汤皖家四周,多出来的陌生的身影,都是从对面那栋院子里出来的,大牛这会正趴在大门缝出,看着观察着对面的院子。 心里在算着:一个小时出来一个人,一共6个人,先生回来后,变成了半个小时出来一个人。 当大牛把自己发现的情况如实道出的时候,汤皖心里陡然变得沉重起来,想着大牛所描述这些人的样子,一个词突然出现在了脑海里。 是了应该是他们,也只有他们有动机,来监视自己,因为汤皖开的炮直接轰到了他们的心尖,轰到了要害处,轰的他们心慌了。 不过在东交民巷,他们此刻,怕也没有什么办法,毕竟大家都要讲这里的规矩;如果他们有办法的话,早就行动了,何必大费周章的特意去对面租房子。 汤皖想到,他们这是在警告自己,宣誓他们的存在,没有哪个人会跑到被监视者家的门口,堂而皇之的晃悠。 想到这,汤皖脸上不由得露出苦笑来,至少这段时间是安全的,只是对大牛说道: “别担心,多注意一点就行” 至于r国威胁论发表以后,自己是不是安全的,那就不知道了,那可是一个大杀器,会不会成为自己生命的终结点呢无人得知。 好不容易,得了两本稀世原稿的喜悦之情,只 是因为对门那几个人的入住,就给搅合的七零八落,让汤皖好一阵郁闷。 在房间里,摊开两本原稿,在拿出自己的印章,每一页都小心的盖个章,直到所有的稿纸都盖上了新鲜的章印,心里这才感受到了一丝轻松。 如果自己哪一天,真的遇到了意外,至少在这些可以流传数百年的原稿纸上,留下了自己的足迹,而这些货真价实的足迹,足以向后人传达出,曾经有汤皖这么一人存在过。 盖完章,小心的把这两份原稿收藏好,汤皖一连写了三封信,分别是给钱玄c迅哥儿和菊长。 给钱玄和迅哥儿的信,只是交待了一些事情,并且嘱咐,以后俩人能尽量不来,就不要来;给菊长的信,则是想求菊长帮个忙,再来上门演一出双簧。 大牛把这些信一一送到,回来后,天已经黑了,时隔多日,汤皖又亲自下厨做了两大碗西红柿鸡蛋面,冒着热气,带葱段的那种。 大牛端着大碗,坐在厨房的门槛上,嘴唇抿着一根面条,使劲的一吸溜,一根长长的面条就钻进了嘴里。 大牛吃西红柿鸡蛋面,总是先大喝一口汤汁,然后在吃面条,在轮到西红柿,最后才依依不舍的吃掉鸡蛋。 以前是没得吃,大牛有这样的行为不奇怪,但是现在明明每天都不缺鸡蛋吃,可大牛还是保留了当初的这个习惯。 汤皖依稀记得,大牛从龙泉寺送自己回来的那个夜晚,因为舍不得吃,就把剩下的鸡蛋放到自己的胸口,想带回去给四斤吃的场景,一晃已经好几个月过去了。 而汤皖已经不是那个初来乍到的汤皖,大牛也不是那个穿着破破烂烂的旧军装,斜背着枪的大牛,只是当初那个喜欢低着头,把帽檐压低的四斤,却是已经不在人世了。 等到大牛最后一口吃掉碗里的鸡蛋,然后心满意足的端着碗,喝了一大口汤汁后,汤皖才问道: “去送信,他们可有要说的话” 大牛端着碗,站起来,说道: “德潜先生说知道了,豫才先生没有说话,菊长先生说晚上来,让先生做好准备,另外还说让先生多准备一份饭” 汤皖没来由的笑了起来,看了一眼乌漆墨黑的夜晚,只得放下手里的碗,准备起身去厨房,再做一碗自己的拿手好戏。 “先生,您吃面吧,俺已经吃完了,可以做”大牛说道。 汤皖却是没有理会,只是说道: “求人办事,还是自己亲手来的好,有诚意”边说着,就往厨房走,大牛见着先生要自己动手,便把碗放进厨房,默默地去了大门边蹲守。 没过一会,菊长的西红柿鸡蛋面就做好了,撒上葱花,一股浓郁的香味喷薄而出,正巧,就听见大门被人敲的“砰砰砰”,响声大作。 能敲出这等动静的,一个是钱玄,一个就是菊长,不过钱玄敲得比较急,一般都是连续敲,中间不停歇;菊长是敲几下,停几下。 菊长进门的时候,环顾了一下四周,果然发现对面的院子,有灯光亮起,想起汤皖在信上说的话,于是便恢复了平日的状态,问到: “日踏马的,你家先生在不在家” 汤皖轻轻的把面给放下,站在院里,正常回复道: “我在,找我什么事” 菊长跨进大门,说道: “劳资接到上头命令,过来找你说说事” 随后趴在关闭的大门上,通过门缝看到对面院子里有人出来了,眯着眼,习惯性的从腰上拿出了吃饭的家伙。 等到对面院里出来的人又回去了,这才把家伙收起来了,三步两步走到院里,坐下,又说道: “最近给劳资小心点,别惹事,否则给你好果子吃。” 同时接过递来的面条,说完就拿起筷子,抄着面条就吃。菊长吃的飞快快,用手指着门外,然后又竖起食指,摇了摇,表示没事。 没过一小会,菊长就干完了一碗面,然后凑到汤皖耳边,小声的说道: “r国人” 汤皖心领意会的点了点头,然后就看到菊长招来了大牛,从另一侧腰部,抽出一个家伙,当着大牛的面演示了一番如何使用。 大牛以前当兵的,对于这个熟悉的很,接过手,熟练的弄几下后,然后点了点头,随后又接过菊长递来的几十颗铜疙瘩。 第一百三十四章、又禁足了 菊长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最近国内局势紧张,首都治安为重重之重,上头下了死命令,要把潜伏在首都的某些南方人士,统统请去喝茶。 首都是全国经济文化中心城市,人口基数多,想找那么几个人的难度可想而知,因此,最近这些天,菊长都是亲自带队上阵,严防死守。 下午刚收到大牛送来的信,就交待了手里的事,匆匆赶来了。 菊长之所以要帮助汤皖,一来是俩人是老乡,这个时代是很讲究同乡情谊的。二来则是佩服汤皖敢于揭穿r国人的歹毒阴谋,同为爱国人士一脉。 而汤皖也没想到,菊长是如此干脆的,送来了急需之物,一时间心里备受感动,想着去房里拿几块大洋,给菊长作茶水钱。 哪知菊长看都不看,就直接拒绝,转身便往门外走,边走边大声骂道: “日踏马的,敢贿赂劳资,不想活了是吧” 汤皖早该想到,菊长是不会收下大洋的,再说,菊长也不缺这几个大洋,能坐上那个位子的,有人挤着脑袋要给菊长送钱的。 看着菊长离去的背影,汤皖感受良多,寻思着以后有机会,再来报这一份恩情吧,不过自己好像欠了菊长不少的恩情了,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大牛稀少的没有察觉到先生的情绪,这会正拿着自己的新玩具,左瞧瞧,又瞧瞧,又对着吹了口热气,用自己的衣襟在小心翼翼的擦拭着。 等擦拭完,又在腰部寻找合适的位置藏,等总算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后,这才满意的放下上衣遮盖住腰部,就发现先生正在笑嘻嘻的看着自己。 大牛突然浑身变得有些僵硬,低着头,支支吾吾的说着: “先生,我” 汤皖走到石凳便,坐定,问道: “你对这玩意感兴趣” 大牛又从腰部拿出这个家伙,双手比划着,一脸得意,说道: “有了它,就能保护先生,再也不怕了” 大牛手里的家伙是纯黑色的,在厨房昏黄灯光的映衬下,正泛着丝丝黑光,前头的枪管细长,下方是一个长方形大弹夹,后面则是木质手柄。 它有一个广为人知的名字盒子炮,可以装20发铜疙瘩,是后世电影和电视剧中的老熟人了,这是某人于12年9月,在得国礼和洋行购买的一批,想来菊长便是由此分到了一只。 汤皖对这些却是不敢兴趣,只是希望永远不要听到它的声响,嘱咐好大牛,小心使用,便转身去了房内拿衣服,准备洗澡去。 这个夜晚,汤皖躺在床上,裹着被子,始终睡不着,一想到对门的那个院子和那几个人,心里就乱的很,这是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了死神的味道。 直到后半夜,才在隔壁悦耳的声响中,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伸着懒腰推开门,感到浑身一阵酸疼。 大牛已经做好了早餐,正等着呢,见先生起来了,便端着一碗清粥和一叠小菜,放置在院里的石桌上,显得很是局促不安的样子。 汤皖洗漱完,从厨房走出来,便发现了大牛的异样,像个木桩子般,立在院子中央,明显是有事情在等着。 “怎么了大清早的” 大牛听到先生的声音,便立即转过脸来,赶紧把报纸递给先生,忙问道: “先生,外面是打仗了么” 早上送报纸的小哥,来送报纸的时候,告诉了大牛南方正在打仗的消息,大牛听完就心事重重的,心里一个劲的在想,打仗会不会打到老家,老娘和弟弟,小花还在村里呢 一想到这里,就急的不行,便等先生起床问问,先生懂的多,肯定知道,大牛一个早上都是在患得患失中度过的。 汤皖一听打仗了,便赶紧提步上前,接过大牛手里的报纸来,今天所有的报纸首刊位置都被这样一则消息占据“彩云省单干” 于15年25号,唐c蔡c李等向全国发出通电,宣布彩云省单干,反对帝制,武力讨袁。 该来的,始终还是要来的,汤皖看完,深吸一口气,看着面前的大牛,一脸担忧的神情,便出言安慰道: “仗还没开始打彩云省离老家远着呢,打不到那里去的。” 大牛这才重重的舒出一口气,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浑身轻快了许多,道: “俺放下心了” 之后的连续好多日,报纸上的新闻都是关于彩云省那几个人的,红极一时的白话文言之争就这么突兀的被打断了。 汤皖在之后的日子里,除了由大牛护着,去上 了两节课外,其余时间也都在时刻关注着彩云省的最新动向,过去学过的历史课本上,关于这件事的介绍不多,寥寥数笔就带过。 倒是在松坡先生的个人经历里面,提了一笔,事实上,也正如记忆中的记录一般: 15年27日中午,唐亲至彩云省议会宣布单干,即成立軍部门,仿照11年大事件的鄂城軍部门形式,推举一位都督和一位总司令,唐为都督。 15年29日上午,某人下令褫免唐c任c蔡的官爵,并派第一师师长张子贞代理将军,第二师师长刘祖武代表巡按使,令他们就近押解蔡c唐等人来京治罪。 16年1月1日,彩云省軍部门发布讨袁檄文,历数某人二十大罪状,号召全国军民共同讨伐某人,保卫共和 而某人在十分震怒之余,也没闲着: 第一c任命曹仲珊为征滇总司令。 第二c设置三路大军,分别由马继增c张敬尧c龙觐光等人率领,从川省c湘省和羊城,分别向彩云省进攻,企图消灭彩云省的軍事势力。 第三,先后派遣李经羲c熊希龄等与蔡c唐相熟的人士,邀请他们远赴彩云省,说服蔡c唐等人归降。 然而就在就在1月1号这天,沪市新年轻的首刊位置,刊登了汤皖的第二部白话文作品r国威胁论上册。 尽管事先仲浦先生已经有了心里准备,足足多刊印了一倍,准备了2000册,但是开售后的一天里,2000册就全部被销售一空。 这大大出乎了新年轻编辑部众人的意料,一个个像打足了鸡血般,连夜去印刷场,追加刊印2000册。 这部作品在没有发售前,仲浦先生就打着汤皖先生第二部白话文学作品的旗号,进行着宣传。无言的战斗先是在沪市掀起了一波白话文学作品热潮,所以r国威胁论还未经发售,就已经吊足了读者的胃口。 而当沪市的读者拿到了最新一期的新年轻后,立刻就被标题震惊了,这是与无言的战斗截然不同的类型作品,在认真读完之后,许多读者的后背竟然已经流出了冷汗。 r国威胁论从r国的历史人文,民族特点,经济,軍事,正冶等多方面,进行了详细的论证,推测出未来的发展方向。 毫不夸张的说,这部作品已经把r国,从里里外外都分析透彻了,相当于无身着一物,赤裸裸的站在诸多国家面前。 各国公使也在第一时间拿到了最新版新年轻,并且对这一作品里面提出的东西,进行详细论证,然后在加以整理赶紧递交给上级。 同一时间,身处首都的日置益,也受到了来自沪市的报告,看完后,心跳的节奏渐渐加速,眼神逐渐变得锋利,脑海里汤皖的模样正在变得极其面目可憎。 随后立即给下面人发布命令: 一c多加人手,严密监控汤皖,有情况立即汇报。 二c联系沪市,赶紧阻止r国威胁论下半册发售。 三c向国内报告,等待下一步指示。 四c向某人发出最高级别抗议,要求某人将汤皖交由曰方处置。 此时,某人正在召开紧急会议,做战前部署,听到了手下报告这件事,也没放在心上,直接推给了外交总长,某人现在一门心思,放在了彩云省。 此时的外交总长为陆子欣,之前在皒国公使馆一做就是14年,有着丰富的外交经验,是一位职业外交官,11年大事件后,转而为上任外交总长一职。 接到了曰方提出的抗议和请求后,不由得心里一沉,这是最高级别的抗议,看来汤皖这回是真的彻底惹得曰方炸毛。 但同时也好奇,汤皖到底发表了什么文章,因为新年轻是在沪市发售的,等到了首都至少要好几日之后,因此,陆总长便提出,需要核实具体文章内容,加以判别,才可做决定。 日置益也只是听到沪市的汇报,手里头也没有r国威胁论原本,对于陆总长提出的要求,无法反驳,只把这一口气憋在心口,下令沪市尽快将原本送来首都。 同时还提出,在原本未到之前,需要先对汤皖人生自由进行控制,陆总长倒是答应了。 于是在稍晚一些的时候,菊长就又来了,只不过这回是带着命令来的,汤皖这才刚解除禁足没多久,就又被禁足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五封绝笔信(求订阅) 1916年的第一天,汤皖就又开始了禁足生涯,并且菊长前来告知了一些内幕,这已经是陆总长与曰本人周旋的结果。 某人的内阁会议,讨论完接下来的彩云省相关事宜后,临时添加了曰国公使抗议事件,于是又再次讨论,由陆总长主持。 “曰方公使要求,将汤皖交由曰方处置,并且要求追回已销售书籍,态度强硬。” “我方以不知书中具体内容为由,暂定汤皖禁足,等核实完内容,再做决定。” 听着陆总长的报告,内阁会议成员和某人都不禁有些愠怒,尤其是要求将汤皖交由日方处置这一点,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汤皖是华夏国公民,即使是犯了事情,怎么处置也是华夏国的事情,断没有移交外方的先例,若是此例一出,往后诸国将纷纷效仿。 因此,某人单就这一条,直接出言否决道: “哼今天把汤皖交给他们,这头一开,明天就能让我把雨亭交给他们,想的倒是美,绝不可能” 主要是曰本人支持东北的“宗社党”,对积极支持某人称帝的东北王怨念极深,十分不满。 “宗社党”的组成人员为满清遗老遗少,既反对某人称帝,也反对南方共和,意图清室复辟。 因为得到了曰方的背后支持,在东北处处与东北王不对付,而“宗社党”是曰方的一颗棋子,其主要目的就是打华夏满蒙地区的主意。 经过这一次,曰方背后的出尔反尔后,某人已经对曰方不抱有任何信任,况且曰方的算盘,某人心里是一清二楚。 以前没得办法,国内势力众多,南方不安定,自己的小老弟们也一个个不太听使唤,因此想借助曰方,获得经济援助和軍事援助。 但现在的某人,已经明确了日后的战略方向,那就是以雷霆之势,先干掉彩云省的那几个人,给国内其他墙头草们立立规矩,让他们知道谁才是家里当家做主的。 然后再一统华夏,苦心经营,埋头苦干十年,到时候,再与曰方好好掰掰手腕子。 莫以为某人是个尸位素餐,头脑简单的人物,能坐到这个位子上的人,没有哪个是酒囊饭袋,皆是一时枭雄人物。 陆总长像是早有预料般,对于某人的这个态度并不稀奇,只是颇为难办,说道: “曰方此次发起的抗议,是最高级别的,严明汤皖在书中造谣抹黑,对曰方的国际形象造成的严重损伤,怕是不会善了。” “那本书到底写了什么,我倒是很好奇,能让曰方跳的如此之高,怕不是俗物。”杨承瓒道,他是某人幕僚团队首席幕僚,参与此次彩云省的计划制定。 这么一说,在场人无不好奇,在座的各位,都是通晓国内外大事的人,而对于近来不断出现在眼前的这个名字,也都了解过。 汤皖是北大教授,教授国际关系一科,在文化界颇有名气,又是白话文运动的领头人,特别是他的国际眼光,独具一格,在国内无人能出其左右。 尤其是对曰关系的研究,更是深入透彻,能从祖宗十八代开始,给你扒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更是直言不讳的,洞悉曰方的战略意图。 某人望向陆总长,问道: “书呢看看都写了什么,能让曰方如此忌惮的东西,绝对是好东西” “在沪市的新年轻上发表的,首都还没有”陆总长道。 “赶紧弄过来,先曰方一步。”某人又说道。 “那关于汤皖的处理,后续该如何办”陆总长问道。 某人思虑一番后,说道: “保下来” “以后需要用到他的,我们与曰方避免不了的,他有大用。”杨承瓒说道,作为首席幕僚,眼光看的格外的远。 “我附议”杏城先生道。 既然某人明确要保下汤皖,那么剩下来与曰方交涉,自然就是陆总长的事情了,反正与外国打交道本来就是陆总长最为擅长的事情。 而汤皖再次被禁足的消息,不经意间,在当晚就流传出去了,到了第二天,在首都已经被传的沸沸扬扬。 茶楼,酒肆等公开聊天场所内,除了当前最热门的话题彩云省,第二热门的话题就是汤皖被禁足,有人隐隐约约透露,是因为汤皖又发表了文章,惹得曰本人不痛快。 同样的,东交民巷的小院内,汤皖也在分析着,摆在自己眼前的难题,那就是这一次自己能不能扛过去某人会不会扛不住压力,把自己交出去 如果自己过不了这一关,后续事情该如何安排 在经过良久的 深思熟虑之后,汤皖打算按照最坏的结果行事,于是开始执笔写信。 第一封信是写给迅哥儿和钱玄的,嘱咐他们俩,若是自己出了意外,一定要坚持把白话文运动推进下去,并且提出,强国需先解放国人愚昧思想。 第二份信是写给胡校长的,先是感谢胡校长的看中,邀请前去北大任教,然后再把自己当前的困境说出,提出辞职。 第三封信是写给六爷,提出了辞去希望慈善基金会理事一职位,并且由六爷暂代,后续人员由六爷召开理事会选举。 第四封信是写给菊长的,感谢菊长这段时间以来的帮助,以后若是有机会,定当请客吃饭。 第五封信是写给仲浦先生的,嘱咐仲浦先生,一定要坚持走下去,把新年轻办好,并且把r国威胁论一书的版权,全权授权给新年轻。而个人所得版税全部捐赠给首都希望慈善基金会。 一个上午,汤皖飞快的写完了这五封信,让大牛赶紧送出去,自己则是沏了一壶茶,躺在院内的躺椅上,享受着冬日的暖阳,眯着眼睛发呆。 大牛把五封信揣在怀里,踌躇不定,自从昨晚菊长先生来了以后,先生就一反常态,而今迫切的要把信件送出去,怕是遇到了大麻烦。 可是一想到对面院里的人,大牛就担心起来,脚步也不敢迈动,只是站在大门前,犹犹豫豫,一会盯着门外,一会看着先生。 “怎的,还不去送信”汤皖说道。 “先生,俺”大牛支支吾吾的说着,意思不言而喻。 “去吧,我暂时没有事情,快去快回,今天还吃西红柿鸡蛋面”汤皖安慰的说道。 是的在没有拿到沪市的原本之前,汤皖还是处于所谓的安全中,至于等原本到了,自己还是不是安全的,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大牛瞅着四周无人,从院墙上翻过去,动作矫健,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给汤皖看的一愣一愣的,恐怕大牛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没少练。 汤皖从躺椅上,直起腰来,脸上露着苦笑,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冒着丝丝白气,茶水入口微苦,而后回有甘甜。 周围静悄悄的,连一丝风都没有,即使在冬日暖阳的照耀下,依旧有一丝丝的阴冷在院子里肆虐,从这个阴暗的角落,窜到另一个阴暗的角落。 然而这一切,汤皖都不甚在意,继续倒茶,喝茶,脑子里不禁回想起,自己来到这个时代的种种事情,有欢笑,有痛苦,更多的是同仇敌忾 认识了钱玄与迅哥儿应该是值得欢笑的事情,一想起钱玄,汤皖就忍不住想笑,就是这么一个直来直往,一腔热血的爱国青年,和人对喷起来,丝毫不含糊。 钱玄若是要生在后世的互联网时代,一朝键盘在手,怕是要搅动的天翻地覆,当为网络世界的最强王者。 至于迅哥儿,则是身披众多小马甲,看到不平的事情,就发表一篇文章,估计就算老罗当面,在迅哥儿跟前,也得吃瘪。 汤皖的回忆还在继续,时而笑,时而悲愤,只是大部分的时候都是悲愤,诶这个时代呀 第一百三十六章、生是华夏人(求月票) 等到汤皖回忆完,大牛还没回来,而桌上的茶水,已经凉的不能在凉了,和煦的暖阳,最终还是抵不过,阴暗寒冷的侵蚀。 尽管汤皖不停的给自己心里暗示,已经做好了最坏打算的思想准备,到头来,却还是心生幻想,汤皖明白了,自己已经对这个时代产生了眷念。 汤皖伸着懒腰,站起来活动活动身体,肚子突然传来“咕噜咕噜”的叫喊声,这才发现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 大牛已经出去许久了,估计再过一会,就该回来了,摒弃了左右的杂念,朝着厨房走去,先烧开水,然后下面条,把切好的西红柿放入。 转小火,等差不多了,再把鸡蛋轻轻放入锅里,闷一会儿,鸡蛋就会从外到里慢慢熟透,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还可以利用起来,切点葱段,以作备用。 这些早就刻在记忆里的步骤,时间没有丝毫的被耽误,等锅里的西红鸡蛋面做好了以后,大门处传来了敲门的声音,应该是大牛回来了,汤皖如是的想到。 把锅盖轻轻掀开一角,免得浮沫冲出锅,这才前去开门,出乎意料的是,敲门的并不是大牛,而是马克和约瑟和一个翻译,一共三人。 汤皖把三人引进院里,坐下后,请三人品茶,便马克说道: “汤先生,我们听闻了您的遭遇,深感同情,因此前来,是向你提供帮助的。” “嗯”汤皖听完,不禁更加疑惑了,难道瑛国要插手这件事脑子里飞快的转动着,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好奇的问道: “要向我提供什么帮助呢” 马克说道: “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您的r国威胁论昨天在沪市新年轻杂志上发表后,招来了曰方的强烈抗议。” “迫于曰方的压力,贵国政府暂时将您软禁,后续的处理方案应该就在明天” 这些驻国公使都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而时刻了解当前国的动态,是他们的基本工作,获取消息的手段也是各有来路。 倒是和菊长说的一样,没有出入,汤皖一方面感叹这些人的消息灵通,另一方面则是对突如其来的“橄榄枝”表示怀疑,哪有人只出力,不要报酬的 “你们能提供什么帮助” 马克继续说道: “我们可以让您在瑛国公馆内暂避,贵国政府以及曰方,在没有我国同意的情况下,是无法对您行采取任何行动。” 汤皖听完,心里没有感到欣喜,而是越发的迷惑了,不过去瑛国公馆避难,倒是可以作为一个备用项。 于是,再次问道: “你们帮助我的目的是什么呢” 马克和约瑟对视一眼,继续说道: “您是国际问题专家,尤其擅长东亚问题,对于欧战也有相当深入的了解,我们对您的才识表示认可,希望您能在庇护期间,协助我们制定东亚战略。” 原来如此,汤皖明白了,简而言之,就是瑛国已经意识到东亚问题的重要性了,曰国的问题已经尾大不掉,急需一个了解这方面的人,来协助他们制定东亚战略。 这倒不是不可以,反正能让曰国难受的事情,汤皖都是愿意的,立刻开心答道: “没有问题,东亚问题也是我一直在研究的。” 互助共赢的事情,汤皖是没有理由拒绝的,只不过汤皖想的有些简单了,就看见马克接过约瑟递过来的一份文件,说道: “汤先生,在您接受庇护之前,还需要您签一份文件” 汤皖接过来一看,全是英文,仗着脑子里,曾经学过的单词,硬是读懂了大概的意思,于是立马选择归还文件,并拒绝道: “抱歉,这份文件我不能签,对于贵国的好意,我心领了” 边上的翻译先生,在汤皖接过文件后,内心一直处于纠结之中,既担心汤皖因为不懂英文而误签,又怕汤皖拒签而丧命。 翻译先生已经做好了准备,拼着丢掉工作的机会,也要在汤皖签字的时候,出言提示,这是一份变更国籍文件,只要签字了,就等于自动放弃华夏国籍,入瑛国国籍。 好在汤皖还能看的懂,倒是让边上翻译先生的饭碗保住了,但是心里却五味杂陈,选择变更国籍来寻求庇护,这是汤皖无法接受的事情。 马克见汤皖拒绝,只好解释道: “汤先生,只有您在变更国籍之后,成为瑛国公民,我们才能对您行使保护的权利,否则,即使您在瑛国公馆,一旦贵国政府向我方提出交涉,我们是没有正当理由阻拦的。” 如果只是因为不接受 更改国籍,就不提供帮助,汤皖是能理解的,毕竟这是个双方,你情我愿的事情,买卖不成仁义在。 但是马克说的只有成为瑛国公民,才能有理由去插手这件事情,在汤皖看来,全都是屁话。 当年那个女人,没有让你们进首都城,你们不也进来了么进来了,出去,再进来,再出去,这个时候怎么不说没有正当理由了 说到底,这是个拳头为大的时代,这个时候,拿正当理由说事情,纯粹是威胁人,掐准了汤皖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一旦汤皖的国籍成了瑛国国籍,那么以后便可以,肆意的要求汤皖为瑛国政府服务,如果拒绝的话,便可以用瑛国的法律来对汤皖进行判决。 他们急缺一个对东亚事务了解的人,而汤皖就是目前最为合适的人选,而对汤皖提供庇护,不过是小事一件,这种事情,瑛国在100年后,也没少干。 马克可能没有想到,汤皖会拒绝的如此决绝,因为在西方人的价值观里,还能有什么事情,能比自己的生命重要的呢 不但马克想不通,约瑟想不通,就连翻译先生也想不通,在这样的紧要关头,换做任何一个人,至少会做一下思想斗争吧,但是汤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约瑟还想作一下努力,接着说道: “汤先生,据我们分析,在曰方的极大压力下,贵国政府是极有可能把您移交给曰方的,到时候,您的生命可能不受控制。” 汤皖当然想到了,如果自己在曰方手里,随便用个什么借口,比如突发疾病等,就可以把自己处理了,这样的事情,他们早已经干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但是,与生俱来的价值观,告诉汤皖,更改国籍这件事,是不可能的,义正言辞的对着马克和约瑟说道: “生是华夏人,死是华夏鬼” 说完就离开了院子,去了厨房,态度已经鲜明的亮出来更改国籍没商量。 而同行的翻译先生把这句话翻译为:ifeischese,deathischese。 马克听完翻译后,知明白不管自己如何劝说,都不会改变汤皖的决定,虽然有些惋惜,但同时却是更多的钦佩。 于是,学着在北大课堂上行礼的模样,朝着汤皖行礼,一个如此热爱自己国家的人,值得尊敬。 马克一行人走过之后,汤皖并没有觉得失去了什么,心里头却在想:自己在新世纪是个正儿八经的华夏人,若是变成了瑛国人,以后还不知道某乎上如何编排自己呢。 锅里的面条,由于烧的时间久了,已经糊了,汤碗气的大骂道:果然不是个好东西,好处没得到,尽顾着瞎耽误功夫,凭白浪费了这么好的西红柿鸡蛋面。 小心翼翼的把烧糊的面条捞出来,放在两个碗里,好在鸡蛋倒是完好无缺的,只需要在往里面添加一些水,也能凑合着吃。 刚用筷子夹起一小块面条,就听见院子里有声响,汤皖一探头,就看到大牛在院墙上,一个翻身,稳稳的落到了院内。 急忙来到先生面前,从怀里掏出了几封信件,并且传了几句菊长的话。汤皖让大牛赶紧去吃面,自己则是一封一封的拆开看。 迅哥儿在给汤皖的回信里,要汤皖赶紧先离开首都,他正在想办法找人,让汤皖别着急。胡校长的回信则是暂时不接受辞职,除非教育部有明文通知。 而菊长则是没有写信,传的话是:他会想办法,让汤皖做好一切准备,等着就行。 这一句短短的话,却是让汤皖宽心了许多,对于菊长来说,弄一个人出首都,不是什么难事,大不了院子着火啦 “把面端过来”汤皖大声的说道。 大牛滋溜的一下,就端着一碗面条出来了,然后就听到汤皖继续说道: “等会把东西收拾一下,衣服和钱带上就行,其他不用管。” 面一吃完,汤皖和大牛就开始在家里收拾,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不过就是几件衣服,两本原稿,和一些钱财。 若是真的要被迫离开这里,那么这个房子里,除了以上东西之外,其他的都不值得被留恋,全当是被赶走的吧。 而同时,下午的时候,关于汤皖被禁足的最新消息流传了出来,据知情人士透露,汤皖拒绝了某个国家的救助,原因是不肯更改国籍,并且还传出一句话:生是华夏人,死是华夏鬼 第一百三十七章、抵制曰货行动 反正,这个下午,关于汤皖拒绝救助个这个小道,被传的飞起,有鼻子有眼,就像汤皖拒绝的时候,有许多人,亲身目睹一般。 酒楼里,茶馆里,说起这件事,人人都情绪不满,发着牢骚,甚至有人提出要抵制曰货,反正之前已经干过一次了,大家都熟门熟路的。 还别说,有人这么一提,立马就有人应和,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应和,形成了连锁反应,当天傍晚,抵制曰货行动就开始了,可惜源头已经无从找起。 而那些售卖曰货的商人,见此情形,只得叹叹气,轻车熟路的开始下架曰货,以配合这次运动。 汤皖是被禁足的,自然不知道因为他,外面正在进行着一场抵制曰货行动,而某人收到下面人递来的报告,也是一脸懵逼。 因为报告上,清楚明了的写着,此次抵制曰货行动,没有人组织,没有人串联,是老百姓自动发起的,源头已经不可查。 就在这时候,陆总长不出意外的出现了,同时出现的,还有曰方的,最新关于抵制曰货行动的抗议声明,言及要立即捉拿此次抵制曰货的组织者。 某人看到这份抗议声明后,笑了起来,而后又立即沉着脸,大骂道: “放他娘的屁,老百姓自己主动发起的,有个鸟的组织者”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对着陆总长说道: “立刻给曰方发一份抗议声明,只准他三天两头的抗议,我们也要抗议” 陆总长问道: “我们抗议什么” 某人脑瓜子一转悠,说道: “抗议什么,当然是抗议由于曰方的一些恶劣行径,引起了此次抵制曰货行动,总之,就按照这个路子来,我倒要看看,谁抗议谁” “另外,把汤皖禁足的原因给放出去,就说禁足是为了保护他,免得出现生命危险” 陆总长在某人说话间,在多年来的外交经验指导下,脑子里立刻就自动生成了一份抗议声明,出门后,便立即回到办公室,亲自拟定这份抗议声明: “曰方: 由于贵方的一些错误行为,导致了我国民众,自主发起了一场规模庞大的抵制曰货运动,给我国经营贵国商品的商户,造成了严重的经济损失。 鉴于贵方对我国公民汤皖的不人道抗议,以及提出将汤皖交由贵方处置的不合理要求,我方希望贵方能从基本事实出发,聆听我国人民的心声,为两国正常关系,作出正确的努力” 当汤皖被禁足的细节,被某些人士披露的第二天,许多民众自发的加入了抵制曰货运动,而且有越来越壮大的趋势,可惜抗议人士不能进入东交民巷,否则那场面 日置益看着手里的抗议声明,不由得一阵迷糊,为什么自己方从抗议方,突然就变成了被抗议方,而且理由竟然是,由于错误行为导致了抵制曰货行动。 这份抗议声明,已经能从侧翻反应出某人的态度了,那就是在处理汤皖的这个问题上,可能会变得不受控制了。 而且,日置益由此联想到,当初签订“二十一条”的时候,本来是私下里,秘密签订,结果条约内容就被泄露出去了,接下来就发生了抵制曰货行动,然后其他国家纷纷施压,导致第五条取消了。 如今看来,这一次的汤皖事件,简直和上一次,如出一辙,某人想故技重施,日置益想了许久,决定先不做回应,等沪市的原本到了,再说 下午的时候,最新的新年轻终于到了首都,日置益第一时间拿到了,等看完了上册的r国威胁论,一颗心从头凉到了脚。 同一时刻,某人也拿到了最新的新年轻,等到所有人都看完了之后,心里都明白了,为什么曰方会如此在意。 如果说之前汤皖的举动让曰方至少还留着内衣内裤,那么这回,是彻底的把最后的内衣内裤都扒了,完全赤裸裸的站在众人面前。 “一定要保下汤皖”某人发话道,因为汤皖让某人看到了,日后的巨大价值。 下午的时候,陆总长带着某人的意见,与曰方日置益为首的谈判队伍展开了第一轮谈判,反正目前某人完全不用管曰方的威迫,至少在与彩云省的结果没出来之前。 日置益坚持要求,把汤皖移交给曰方处理,陆总长坚决不同意,这是对主权国家的蔑视,要求曰方道歉,第一轮在双方僵持不下中散场,双方约定稍迟一些,再进行第二轮。 而下午街上的抵制曰货行动越发的壮大了,已经看到了许多学生的身影,他们冲在最前头,喊着嘹亮的口号,呼吁民众,团结起来。 渐渐的许多黄包车车 夫也加入了其中,并且看到是曰本人,直接拒载。 有些商店和酒楼,在拒绝售卖曰货的同时,也都挂出了不接待曰本人的牌子,另外今天的报纸上,舆论也全都是对曰方的批评。 这个时候,在首都生活的曰本人,已经是一个很庞大的数字了,这场抵制曰货行动,已经对他们的生活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当日置益收到这份报告的时候,一时的陷入了困境之中,他必须要为在首都生活的庞大曰本人的生计考虑。 于是,在第二轮谈判的时候,日置益稍微松了口,可以不把汤皖移交给曰方,但是一定要对汤皖进行严惩,需要坐牢十年,并且要公开道歉,严明书中所说与事实不相符。 不出意外的是,陆总长直接拒绝了,并且再次对曰方进行抗议,要求曰方顾忌民众情绪,尊重他国主权,不要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因此,第二轮谈判,又在互相扯皮中,不欢而散。 在晚上的时候,这两轮谈判的细则又不出意外的被泄露出去了,特别是曰方在第二轮,更改后的决定,是让汤皖坐牢十年,一下子激起了民众极大的愤怒。 翌日,这条消息毫不意外的登上了,整个华北地区所有报纸的首刊位置,连彩云省的话题,都被迫让道。 而这一天的抵制日货行动已经从学生,商人,到有许多工人加入了,后面不乏有某些人士的推波助澜,六爷他们圈子的推动,以及迅哥儿和钱玄等的摇人。 眼看着就要向整个华北地区蔓延,某人心里却是一点都不着急,整好可以把民众对彩云省的关注,转移到这件事情上来。 但是日置益却是心急火燎了起来,这场抵制曰货行动,经过他们查证,确实没有官方助力,全是民众自发组织的。 而当前华夏是曰本最大的贸易对象,谈判拖得越久,损害最大的反倒是曰方,就更别提整个华北生活的曰本人了。 第三轮的谈判开始了,日置益不得不对现实作出一些妥协了,因此又重新提出,可以对汤皖的坐牢十年稍作修改,但是坚持要公开道歉,严明书中所说与事实不相符。 陆总长还是直接拒绝了,并且提高了对曰方的抗议程度,要求曰方切实顾忌民众情绪,严格尊重他国主权,不要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以至于覆水难收。 很明显,双方还是没有谈拢 这天下午的时候,日置益突然收到了沪市的报告,称沪市已经有了抵制曰货运动的苗头,并且与首都的不同,沪市的后面是有人组织的。 作为驻华公使,最高决策者,日置益已经无法再让自己冷静下去,一旦沪市也开始了大规模的抵制日货运动,不但会对曰本贸易产生影响,自己怕也是算干到头了。 于是在第四轮谈判的时候,日置益提出将坐牢改为软禁,但是坚持要汤皖公开道歉,严明书中所说与事实不相符。 当然,陆总长作为一名老外交人员,自然看出了日置益的困境,并没有立即同意,而是提出要尊重当事人的意见,毕竟华夏是一个民主国家。 愤怒的日置益没有要拖下去意思,反而是紧盯着淡定的陆总长,竟然直接公然威胁道: “一c禁止销售并且下半册禁止发表。” “二c汤皖要公开道歉。” “三c汤皖必须监禁不低于5年。” “否则曰方将全面倒向南方,公然支持彩云省单干。” 面对日置益的要求和威迫,陆总长并没有立即答应,提出事关重大,需要回去商议再做决定。 但是日置益再次威胁到: “今晚12点之前,如果不能答应,明天曰方就公开宣称支持彩云省单干。” 陆总长出了门,全然没有了之前一副淡定的模样,心里憋着一口气,日置益的话就像是一根钉子,深深的刺痛了。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仗着拳头大,公然插手别人家的家庭事物纠纷,一件小小的外交事件,已经演变成了一件外交霸凌事件。 陆总长回去以后,就及时的上报了最新的谈判进程,某人又立即召开了内阁会议,寻求幕僚团队的建议。 “实际上,但就彩云省来说,对我们影响不是很大但是若是全面倒向南方的话,后续影响会很大。” “还有后续的经济援助,这个也要考虑。” 这两个问题是目前曰方最能拿捏某人的,至于直接开军舰过来,显然不太实际,某人良久考虑之后,道: “彩云省问题为大,汤皖问题再与曰方拉扯一二” 当晚的最终谈判结果便是汤皖监禁一年,需要公开道歉,r国威胁论的下半部不准发表, 第一百三十八章、菊长再次赋诗一首 当晚的最终谈判结果便是汤皖监禁一年,需要公开道歉;严明书中所说与事实不相符;r国威胁论的下半部不准发表。 在双方都不想闹僵的前提下,这已经是妥协过后产生的,都能接受的结果,实际上曰方占了面子吃了亏;而某人则是占了便宜,丢了面子。 菊长是连夜带着命令来的,既为自己捏了一把汗,又为汤皖感到庆幸。总之,汤皖不用跑路了,至于监禁一年,就当放个长假好了。 这个夜晚,对于汤皖来说,是煎熬的,迷茫的以及不舍的。要携带的衣物和钱财已经收拾好了,偌大的院子和房间,似乎没有了任何值得眷念的地方。 汤皖先是从院子里大门处开始,然后是厨房,接着是房间,一点一点的走完每一个地方,想要把这栋小院里的每一个地方,都要仔细的刻在记忆里。 如今,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着菊长前来,一起逃离生天,甚至要去哪里都已经想好了,那就是去沪市,改名换姓,投奔仲浦先生。 反正,是肯定不能去曰方哪里的,已经做好打算的汤皖,依依不舍的看完最后一眼院子,就呆坐在院里石凳上,等着判决。 “砰砰砰” 大门被大力敲响,大牛摸了摸腰部,正赶去开门。 “砰砰砰”大门就又被敲响了,是菊长无误了,这熟悉的敲门方式,汤皖一听便知,力道大并且带有节奏,只是这敲门声,听的汤皖心里发颤 菊长进来的时候,整张脸阴沉的厉害,宽阔的面庞被拉的笔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连平常喜欢骂的脏话也没有一句,看的大牛心里发毛。 “你家先生呢”菊长还是没有骂脏话,说道。 大牛不敢开口,指了指院里,便立即关上了门,摸出腰里的家伙,上了膛,神色紧张的,透着门缝,往外瞧。 这一刻的大牛,即使平时再怎么憨,也明白了过来,自己要和先生跑路了,先生是搞文化的人,不会拳脚功夫,那么自己便是先生安全的保障。 一想到这里,大牛便浑身汗毛林立,警惕心拉到最高,一如回到了平津街头,四周枪声大作的那个夜晚。 一定要带着先生逃出一条生路来,哪怕自己就是也要把先生送去出,大牛如是的告诉自己。 汤皖听到了菊长熟悉的声音响起,这才从呆滞的状态中,抽身出来,“宁静”的夜晚,院里光线昏暗,只能听到菊长迈着沉重的步子,向自己走来。 大军鞋在菊长庞大的身躯下,发出“哐哐”的脚步声,每响起一声,汤皖就紧张一分,这种紧张是天生的,正常人面对“生与死”的正常反应。 当菊长在院里一探头,即使这个夜晚漆黑如墨,汤皖凭借着厨房幽暗的灯光,也能看到菊长不苟言笑的表情,像是在诉说着:朋友,珍重 菊长平常一见面,第一句话便是“日踏马的。”如今连这句话也不说了,是了,汤皖心里已经明了,该来的始终来了,这一刻,突然间,浑身松弛了下来。 “诶”汤皖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哀叹,脸上露着苦笑,看向走来,分外斯文的菊长,无助的说道:“你来啦” 菊长没有理会,几个大步伐,一屁股坐在汤皖对面的石凳上,就开始找茶水喝,可是桌上已经空空如也,气的菊长大骂道: “日踏马的,赶紧弄点水来,渴死劳资了” 见着菊长这般,汤皖心里陡然一喜,可随即便又消沉下去,只当菊长是在用自己独有的方式安慰自己,惨笑着说道: “谢了我都知道了” 菊长一脸懵逼,自己啥也没说,他咋就知道了,既然知道不用跑路了,那干嘛还一脸死人样,难道是对监禁一年不满意 一想到这,菊长就来气,自己忙前忙后,找人安排,就差一把火给院子点了,临了才收到通知,汤皖只是得了个监禁一年的处罚。 饭都顾不上吃,又着急忙慌的把那些人散了,钱花了不少不说,凭白欠了不少人情,然后急着就往这里赶,一顿操作下来,又饿又渴。 就差对着汤皖的脸骂了: “日踏马的都知道了,还摆个死人脸给谁看,劳资忙前忙后的,赶紧弄点吃的和水来” 菊长的一顿骂,倒是给汤皖精神骂上来不少,心想着,菊长心可真够大的,都这样了,还能有心思填肚子,实在佩服。 算了算了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了,汤皖边想着,边往厨房走,边说道: “还欠你不少顿饭,怕是没机会了,家里也没什么吃的了,就请你吃这最后一碗面吧,将就一下” 看着汤 皖走向厨房,单薄的身姿,落寞的身影,菊长突然意识到,日踏马的他知道个球啊,敢情自己给自己判刑呢 一个恶趣味突然涌上菊长的心尖,于是猛吸一口空气,然后迅速通过大嘴释放开来,发出巨大的一声叹气。 “诶” 正在行走的汤皖,听到了菊长的巨大叹气声,不禁步子一顿,紧接着也叹出一口气。 “诶” 菊长拼命的用自己的大手,捂住自己的大嘴,在偷着笑,脸颊的横肉,都笑的颤动。一时间,诗兴大发,心里头转悠几下后,便已经打好了腹稿。 汤皖先是去厨房沏茶,毕竟做西红柿鸡蛋面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好的,拎着茶壶和茶杯走到院里的时候,便看到菊长小山一样的身姿,正直挺挺的立在院子中央。 背对着厨房,左手往后,搭在肥硕的屁股蹲上,右手指着天上的月亮,抬头45度仰望天空,深情的说道: “你这一走,也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何时何月,也没什么东西送你了,就为你赋诗一首吧。” 不知道为什么,汤皖就是很想笑出来,幸亏菊长是背对着,要是面对着的话,那表情,那场面,不敢想象。 粗狂的大李逵竟然要文绉绉的吟诗,汤皖把茶水放到桌上,使劲憋着笑,说道: “你吟吟诗吧” “北大教授汤皖之,故作聪明自不知。” “一碗面条配鸡蛋,真他娘的贼可爱。” 菊长吟完诗,就再也忍着不住,笑的震天响,就看到汤皖一脸我是谁我要干什么我要去那里 此时的汤皖在经过了短暂的眩晕过后,立刻清醒过来,瞬间便意识到菊长诗里的意思,嘴里念叨着: “故作聪明” 随即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自己先入为主了,真是故作聪明,菊长明明什么都没说,然后也就突兀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菊长和汤皖的笑,让守在大门旁的大牛一时脑子转不过来,刚刚明明还是愁眉苦脸,才过一会,怎的就笑起来了 吟完诗的菊长,转过身来,一屁股落在石凳上,大声道: “日踏马的,劳资这首诗,怎么样” 汤皖只顾着给杯子倒茶水,一想到这首诗的主人翁是自己,都不想作评价,到头来,小丑竟是我自己,凭白让菊长装了一把。 “问你话呢你们搞文化的,不是经常说作诗要应景,劳资这首诗,应不应”菊长又催促着问道。 “应应真他娘的硬”汤皖心情好多了,连带着爆出一句粗口来。随后笑嘻嘻的把满上茶水的杯子,推到菊长面前去,问道: “最终的结果是什么” 菊长“咕隆”一口就喝完了茶水,自己提着茶壶继续倒茶水,连和俩碗,才止住了渴,舒服的松出一口气。 “要你公开道歉;严明书中所说与事实不相符;r国威胁论的下半部不准发表,另外禁足一年。” 汤皖在心里把菊长的话捋了一遍,公开道歉没难度;严明书中所说与事实不相符,这个也没难度; r国威胁论的下半部不准发表,这个不行,发表是肯定要继续发表的;禁足一年,全当休息了,要命的是没了经济来源呀 看着汤皖脸上的表情,从欣喜道慢慢凝固,菊长疑惑的问道: “日踏马的,这个结果不满意你还想咋的” 只能说还行,但是没了收入,日子怎么过下去,汤皖犹豫着,最后还是支支吾吾的说道: “软禁在家里,发不发工资的” 菊长一听,瞬间瞪大了眼睛,这t的是人话么不过转念一想,好像也是一件事情,软禁在家,也是要生活的,于是也一时陷入的难处。 “明天替你问问陆总长,日踏马的,看能不能捞点工资” 汤皖心里还是没谱,便又说道: “太炎先生也被软禁了,可他老人家一个月工资500大洋,我好歹也是为国出力,一个月100大洋不过分的” “日踏马的,就凭你这张破嘴,躲过这一次,迟早还有下一次,劳资把话放在这里。”菊长当即就气呼呼的骂道。 太炎先生是一般人么文坛领袖,老资历了,也就是他老人家敢当面喷某人,换个人喷,这会坟头草都几米高了。 汤皖被菊长骂的一时噎住了,暗道自己这张破嘴,说的什么鸟话不过至少不用跑路,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 “你先坐着,我去下面给你吃” 第一百三十九章、当时就震惊了(求月票) 一碗西红柿鸡蛋面,花费的时间不太长,端出来的时候,菊长正在和大牛搭着话,拿着手里的家伙,教着大牛使用。 汤皖给自己到了一杯茶,边喊道: “面好了,赶紧趁着吃” 菊长应该是真的饿了,小山一样的身材,一天不少消耗粮食,听到汤皖在喊他,就把家伙往大牛手里一塞,急着跑过来,抄起筷子就吃。 三下五除二就干完一碗面,夹着鸡蛋一口就吞下,莫说具体滋味,便是山珍海味在菊长嘴里,也都一个样,填饱肚子而已。 喝完最后一大口汤汁,菊长发出酣畅淋漓的“啊”声,然后随便用手抹了抹嘴,说道: “明天就要发公告,你自己注意点,别在最后关头惹出什么幺蛾子” 汤皖咋吧咋吧嘴,无奈说道: “我能惹什么幺蛾子让道歉,我就道歉;让澄清,我就澄清;不让下半册发售,那他们就去,我版权都卖了,那下半册和我又没关系;禁足一年,那我就在家待一年呗” 菊长吟诗从汤皖的这段话中,提取到了一个关键信息,这本书的下半册好像要出事,急着问道: “日踏马的那是你写的书,下半册怎么就和你没关系” 汤皖不说话,转身就进去了房间,拿出一份早就“准备”好的版权售卖书,递给了菊长,明确写着r国威胁论整本书,已经卖给了沪市的新年轻杂志。 换而言之,这本书除了是汤皖作的,其他的已经和汤皖没有了任何关系,所以汤皖没有权利要求人家不出版下半册。 本来板上钉钉的事情,只等着明天双方发布公告,貌似又起了波澜,只怕再生什么变故,而菊长对于这些商业上的事情又不懂。 沉思许久之后,眼睛直戳戳的盯着汤皖,问道: “日踏马的劳资就想不明白,你到底在书里写了什么玩意,让人家花这么大力气要弄你” 汤皖没有明说书里的内容,想来说了菊长也不懂,便说道: “能打仗的家伙,你腰上的是一种,这本书也是一种,弄得好,这一本书就要抵一万只,你腰上的家伙” 菊长当时就震惊了,一万只家伙,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已经相当牛逼了,相反的,就意味着可以多干掉许多小子日过得不错的本人。 “艹踏马的,就这一本书,能有这么厉害” 面对菊长的再次质疑,汤皖非常确定以及肯定的点了点头,都给人家衣服裤子扒光了,能不厉害么 菊长粗鼻孔喘着粗气,在石凳子上坐不住,干脆站起来,在院里来回晃悠,深思熟虑,最终做了一个极为艰难的决定,咬着牙关说道: “日踏马的发一定要发你就在家里,哪儿都别去,劳资现在就去找陆总长想办法” 说完就拿着这份版权售卖书,匆匆忙忙往外走,都走到了大门口,又急急忙忙折回院子里,纠结着说道: “要是下半册真发出来了,万一你” 即使菊长说的含含糊糊,汤皖也能知道是什么意思,没有半点犹豫,只是坚定的朝着菊长点了点头,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艹踏马的疯了疯了这世道,劳资看不懂了”菊长看到汤皖之前还畏畏缩缩,这会又坚定不移,嘴里骂骂咧咧的,也不知道是在骂汤皖,还是在骂这个世道。 就在这一刻,菊长在心里已经打定了注意,干他丫的就完了,自己或许不是个什么好人,但是在国家大义面前,至少自己还是个正宗的华夏人。 菊长来的时候匆匆忙忙,走的时候又是匆匆忙忙,今晚的月亮终于不再是一条月牙了,还能把菊长前进的路给照亮,虽然有些模模糊糊。 在走出东交民巷这条巷子的时候,菊长忍不住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路,嘴里喃喃道: “真是搞不懂这帮搞文化的,比谁都怕死,又比谁都硬” 然后对着阴暗的角落里喊道:“别t睡了,走了”小山一样的身体,猛的往前冲去,随后从角落里稀稀疏疏走出几个身影来,跟着菊长往前冲去。 汤皖在菊长走后,心情宽慰了不少,虽然头顶还悬着一把刀子,但总比用家伙顶着脑门强上不少,收回了玄而又玄心思,对着大牛喊道: “烧水,洗澡” 大牛呲溜的一下,就跑进了厨房,看的汤皖发笑,说道:你慢点,没人踢你屁股 而此时,菊长正在往陆总长家里赶,一行人在夜色弥漫的大街上,快速奔跑,有行人看到,立刻靠边让路,以为这帮军爷又是去抓人的。 “砰砰砰” 陆总长家的大门被菊长敲得嗡嗡大响,这个时间点,陆总长已经休息了,听着这极具特色的敲门声,气的骂了一句:这个刘老五,大半夜的搞什么 安慰好被惊醒的妻子,陆总长披着一件外衣就起床了,敲门声还在继续,陆总长怕吵着熟睡的孩子和邻居,朝着大门就喊道: “别敲了,来了” 等陆总长打开门,就看到菊长正一脸大汗的喘着粗气,苟着腰,脸色急迫,像是有什么急事般,陆总长脑子瞬间变得清醒。 菊长是什么人,陆总长清楚的很,虽然平时看着五大三粗,其实心思细腻,赶紧把菊长带到书房,忙问道: “是什么急事” 菊长还没缓过来,只是从口袋里把版权售卖书递了过去,陆总长看到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r国威胁论全书版权已经出售给了新年轻杂志,立马就明白了过来。 书房里的灯光照在墙壁上,显现出一胖一瘦的身影来,胖的还在抹着额头的汗渍,瘦的则是在低着头沉思。 菊长看着陆总长一直在低着头,想事情,也不说话,急着说道: “怎么样有办法么” 陆总长没有回话,从抽屉里上拿出一副眼镜,再把这份版权售卖书仔仔细细,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确认无误了,才放下,脱下眼睛,问道: “他还说了什么别的没有” 菊长脑子一转,从腰间把家伙掏出来,往书桌上一拍,指着家伙说道: “我老乡说,他的这本书能抵一万只这个” 这只枪套已经跟了菊长好些年了,黄牛皮的材质,这会在灯光的照射下,正泛着白光,而这里面装着的乃是一只会吃人的家伙。 陆总长在心里反复斟酌着这句话,能抵一万个桌上的家伙,不禁犯了难,从曰方的态度来看,这本书已经让他们极为忌惮。 本来约好明天双方发公告,里面就有曰方明确规定的一条,禁止下半册发售,如果临时变卦,曰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以及措施。 这些都是要考虑进去的,作为一个职业外交官,陆总长比谁都明白,国与国之间的每一次交涉,都必须要像怀表一样,走的每一步都要精准无误。 陆总长越是不说话,菊长就越是捉摸不透,又说道: “我老乡说他已经把这本书卖了,那买的人要发表,和我老乡也没关系啊” 这倒是给了陆总长一个提示,顺着这个提示往下想,便能明白过来了,不过看着这份版权售卖书,不禁笑了笑,连自己都能一眼看明白,更别说曰方那帮人了。 于是拿出两张纸,对照着这份版权售卖书,往中间添加了不少售卖条例,又誊写了一遍,给菊长看迷糊了,等陆总长写完两份,便将就都递给了菊长,嘱咐道: “让他签好字,按好手印,一份明天上午九点之前给我,一份明天寄给沪市” 菊长拿着两份陆总长刚写的版权售卖书,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呆呆的看着手里的东西,便听到陆总长解释道: “你拿来的那份,是刚写的,日期是今天的,他估计是没注意到。” 好险好险菊长心有余悸,幸亏提前来找了陆总长一下,否则就要出大事,然后又想到汤皖的蹩脚操作,气的骂道: “日踏马的差点坏事情,劳资现在就去找他,明天再给你拿来” 说完,菊长又风一样的跑出门去,直往东交民巷跑,陆总长没去看,却是盯着桌上的,这份日期是今天的版权售卖书,入了神 心里在想,汤皖为什么一定要坚持发表下半册他难道不知道一个搞不好,自己就要倒大霉么还有他到底是个什么的人 难道真的像他所说的,这本书能抵一万只那个家伙么一想到这里,陆总长一贯温文尔雅的面庞,也逐渐变得凝重起来,眼神也渐渐变得犀利。 那么自己明天应该如何与曰方人周旋呢带着这些繁琐的问题,陆总长陷入了高度的思考当中,右手习惯性的想从桌边抽出一只,才发现桌边上已经空空如也,一时犯了难 当菊长正往东交民巷赶的时候,汤皖这时已经洗完了澡,正躺在院里的躺椅上,对着月亮饮茶,总归是有根刺横在心头,睡得不踏实。 索性重新沏上一壶茶水,就着皎白的月光,思考一番人生,莫让这等世间的零零碎碎,影响了自己脚下的路。 还没想一会,就又听见了“砰砰砰”的敲门声,汤皖心里一想,菊长不是刚走么,怎的又回来了 带着一脸的疑惑,亲自去开门,便看到菊长一副要死的样子,双手衬着下盖,弯着腰,在贪婪的呼吸空气,脸上的汗滴都闪着白光。 见汤皖打开了门,菊长看都不看,就往院里走,迈着肥硕的步伐,拎起茶壶就往嘴里灌茶水,汤皖一看,便想立马上前阻止,嘴里急着喊道: “别喝,刚倒的,烫” 第一百四十章、嘴炮无敌陆总长 话只说到了一半,就看到菊长将喝进嘴里的滚烫茶水吐出去,伸着大舌头,用手往舌头上扇冷风,嘴里叽里咕噜的说着汤皖听不懂的话,虽然听不明白,但是这语气一听就不像是好话。 汤皖赶紧去厨房舀了一瓢冷水,菊长接过来,就往嘴里灌,这才止住了嘴里的疼,幸亏喝的不多,而茶水也不是滚烫的开水,否则菊长要好长一段时间不能吃肉。 菊长缓过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劳资日踏马勒戈壁,你怎么不说是刚沏的” 汤皖坐下来,捂着嘴,偷笑了几声后,才幽幽的说道: “我还没来得及说,你就已经在往嘴里倒了,怎么不用杯子呢,下回记得斯文点” 好在菊长心大,记着正事,都没顾得上嘴里的疼,就赶紧从口袋里,掏出陆总长写的两份版权售卖书,没好气道: “日踏马的,赶紧签字,记得按手印,还是个搞文化的,连日期都能写今天的,你是当别人全是傻子” 听菊长这么一说,汤皖这才恍然大悟,心里也是一阵后怕,当时有些急迫,没注意到这点,于是赶紧接过来,去了房里签字,按手印。 菊长只拿了一份,小心的揣进口袋里,指着另一份仔细交待道: “明天立马邮寄给沪市,别在出岔子了” 汤皖立刻点头,满嘴答应,关键节点上,可不敢在出乱子,在刀尖上跳舞一点都不好玩,倒是让菊长一趟接着一趟的跑,心生愧疚。 菊长见交待好了,又确认了一遍,这才放心了,突然想起嘴里有点疼,不禁“嘶”的直吸冷气,而同时,浑身都是汗水,黏糊糊的,埋怨道: “马勒戈壁的,为了你的事,跑的劳资全身上下都是汗,上个月刚洗的澡,今天又要洗了,麻烦” 汤皖“扑哧”一声的笑出声来,敢情菊长也是个泥人,而菊长却是没在意,见办好了事,急着走人,胖乎乎的身体灵活的往后一转,就往大门外走去。 翌日,汤皖睡醒的时候,天色已经是大亮了,推开门呼吸的一口冷空气,脑子顿时就清醒了过来,大牛早就已经烧好的早餐,这会正趴在大门上盯着外面呢。 看到先生起床了,赶紧去厨房,端出早餐,等汤皖洗漱完毕,院里的石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老两样,一碗清粥和一叠小菜。 一边喝着粥,一边看着报纸,报纸上的头条新闻已经从汤皖被软禁,变成了声势浩大的抵制曰货行动,给汤皖看的浑身一激灵。 昨天的报纸还没有报道这个事情,今天所有的报纸就都开始报道了,汤皖停止了喝粥,脑子里细细想来,顿时明白了不少,曰方也有了不少的压力,怪不得态度变软了。 由此,汤皖不禁想到,后世的某度百科上,自己恐怕又要添上一笔,1916年1月,由软禁汤皖而导致的,一场民众自发的抵制曰货行动。 也不知道是该为此感到高兴,还是为此感到屈辱,别人怎么想不知道,反正汤皖是由衷的感到欣慰,证明了自己经被这个时代的民众接受了。 而自己所作的事情,终于有了价值,也标志着,民众并不都是麻木不仁的,他们有些人,也会有辨别是非的能力,心里也装着家国天下,也在为这个国家而努力。 与此同时,菊长早已经把汤皖签了字的版权售卖书送给了陆总长,这会,陆总长正要准备出发,前去交涉呢 日置益巴不得赶紧达成约定,已经在会议室候着了,见陆总长进来,赶紧上前行驶外交礼节,先是含蓄一番,然后离开进入正题。 在签约之前,双方照例要对约定内容进行核对,其实主要也就三条: “一c禁止销售并且下半册禁止发表。” “二c汤皖要公开道歉,严明书中所说与事实不相符” “三c汤皖必须监禁一年。” 不过再说道第一条的时候,陆总长就提出了不同的意见,说道: “我方昨晚,连夜召开了会议,专门讨论过此事,认为r国威胁论是一部非常优秀的文学作品,其中的某些用词可能有些夸张,但是在文学上来说,属于正常现象。” 日置益瞬间就被陆总长的厚脸皮惊呆了,昨天明明说好的,怎的临了变卦,气愤的反驳道: “贵方昨日,明明就已经同意的此条约定,现在是想临时更改条约” 陆总长却是不骄不躁,直接忽略了日置益所说的话,而是接上之前的话,说道: “我国是一个民主国家,文学作品如果没有正当理由,是没有办法禁止的,纵观世界各国,没有哪一条法律 规定要禁止文学作品出版的” “这不是文学作品,这上面全都是对我国的污蔑,和不实的描写,损害了我国的国际形象” “每个人对于贵国都有不同的看法,有好得,也有坏的,这都是正常的,正如贵国民众,对我国看法也是一样,不是还说着東亚宾夫么” “这不一样,我们拦不住国民心里的想法,与嘴里说的话,但是堂而皇之的出版书籍绝对不行”日置益就差直接说,東亚宾夫是事实了。 陆总长往上推了推眼睛,依旧淡定自如的说道: “心里想的,嘴上说的,与写书都是表达看法的一种方式,我们同样尊重民众自由” 无论日置益如何说,陆总长只咬着这是一部文学作品,是可以夸大的,我们尊重自由,至于书里要表达的观念,当然属于自由的范畴。 嘴炮打到最后,日置益面色通红的,威胁道: “既然贵方出尔反尔,不同意第一条,那我方只能发外交声明了”意思是要公开态度,站队南方。 陆总长一贯的温文儒雅随之消失不见,转而凶狠的盯着日置益,拍着桌子说道: “你这是不讲道理,武力胁迫” 日置益心都要被气的滴血了,黑的被说成白的,凌厉驳斥道: “到底是谁不道理,明明昨日已经谈好了,是贵方先临时变卦,由此产生的后果,由贵方负责” “自由与民主应当有一部文学作品的容身之地” 双方又打了好一会嘴炮,最终谁也没有说服谁,倒是让双方的其他人员目瞪口呆,从来没有洽谈事情,洽谈成这样的,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还以为这里面在打架呢 日置益最后再次威胁道: “最后问一次,不同的话,也就不用浪费时间了” 陆总长猛地站起来,凶狠的盯着日置益,像是要吃人一般,久久不愿作答,最后才无力的坐下,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正是版权售卖书。 “这部作品,早就已经出售给了沪市的新年轻杂志,他也没有办法阻止不让下半册发表” 日置益接过来一看,心里一凉,加上之前吵了那么久,也没有细想,只当做版权已经出售,连连呵斥道: “禁止下半册出售,那是贵国的事情,贵国要为此负责” 陆总长毫不示弱的反驳道: “这是正常的商业往来,没有任何违规的地方,合同就签好了,已经生效了。” 随即语气变弱,颇为无奈的继续说道: “购买版权方式沪市的新年轻杂志,我们也没有办法伸手到那里。” 眼看着对方被胁迫,同意了第一条,结果又冒出版权出售这么一件事情,让日置益大为恼火,却也是心里明白,某人的手伸不到沪市,却是无计可施。 “那也是贵方的事,只要出版了,贵方就要为此事负责”日置益依旧严词威吓道。 “是我方不愿意去做么再说贵方不是和南方有来往么去找南方呀,让他们去禁”陆总长嘲讽道。 关键是,曰方在上海的势力也很小,远没有在首都的多,再说南方也不一定就鸟曰方,因为之前暗地里联系南方,结果中途变卦,摆了南方一道。 于是只好再次威胁道: “只要出版了,贵方就要为此事负责” 陆总长拍着桌子,大吼道: “我方已经尽力,最多开出禁书的文件,具体情况如何,贵方心里明白,若是贵方一定要蛮狠不讲理,那么其他就不用谈论” 日置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里不断告诉自己,争吵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眼下抵制曰货行动要立即停止,二来也确实清楚某人的手伸不到沪市,再怎么威迫恐吓也不管用了 于是,在三思量之下,说道: “第一条还是不变更,但是贵方要出具禁止文件,授权与我方。” “好”陆总长同意了。 双方终于是达成了一致,不过是多了一份文件而已,至于新年轻能不能出版,那就不管汤皖的事情了,况且曰方在沪市,也没有那么大能耐。 接下来就是双方互相签署文件,然后立即各自公开发表,汤皖还要在这几日公开道歉,整件事情到此结束。 陆总长出门后,走了很远,才停下来,紧着的一颗心终于松了下来,不经意的咽了口口水,好在整个谈判进程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曰本文化起源于中国文化,两者是有想通的地方,于是陆总长经过苦思冥想,决定要先发制人,先取得谈判主动权,然后在互相大吵,让对方处于混乱之中。 接下来,才能在对方的三番五次的威迫下,后退一小步,最后再摊开事实,这样对方就容易接受。 如果上来就直接摊开 事实,对方肯定不会同意,搞不好还要连累汤皖。 中国人的性情是总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 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来调和,愿意开窗了,这招对于曰方同样有效。 第一百四十一章、陆总长率先发难 还没到中午的时候,就已经有小道消息流出来,说与曰方已经谈好了,汤皖需要发道歉声明和禁足一年的处罚,在下午的时候,双方共同发布了公告。 公告大致的内容为,汤皖所作的文学作品r国威胁论,被出售给了沪市的新年轻杂志,并且在月初公开发表。 书中的相关不实内容,给了曰方造成了不良的国际影响,因此特对汤皖作出如下处罚: “一c禁止销售并且下半册禁止发表。” “二c汤皖要公开道歉,严明书中所说与事实不相符” “三c汤皖必须监禁一年。” 原本,日置益以为公告一出,抵制曰货行动便会停止,没想到反而激起了民众心中更大的不满,而这会儿r国威胁论原稿还没有传到首都。 于是在首都的民众里,渐渐流传出了一种说法就是,汤皖所作的这本书,对于曰方有着巨大威胁,很具有战略价值,因此曰方反应才会这么反常。 首都的民众们不但没有停止抵抗行动,反而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其中,各行各业都有,大家出奇的一致,不搞示威游行,不罢工,但就是不搭理曰方人。 有曰本人来吃饭,饭店不提供;去商店买东西,店家不卖;想坐车,车夫不拉;连去菜场买菜,大妈都不卖。 在酒肆,茶楼闲聊扯淡的人,一提起曰本,纷纷怒目而视,大家心里都憋着一口气,凭啥要皖之先生道歉,凭啥要皖之先生坐牢一年。 “奇耻大辱啊,要皖之先生道歉就算了,竟然还要坐牢一年” “谁说不是呢,在自家的土地上,还要受别人的气,屈辱” “诶国力维弱,竟被欺负至此,想我堂堂华夏” “皖之先生,为国为民,绝不能凭白坐牢” “曰方不道歉,不把皖之先生放出来,我们就抵制坚决抵制” “皖之先生坐牢一日,我们就抵制一日” 在民众的潜意识里,在家软禁一年的概念基本和坐牢是一样的,而汤皖便在无形的理解中,渐渐被大家理解成了民族英雄。 既然是民族英雄,自然是没有为国家出力,而被迫坐牢的,况且在这些人中,总有一两个,汤皖熟悉的身影,穿插于其中,带头喊着最响亮的口号,潜移默化的引领着舆论的方向。 于是,民众的情绪就被带动起来了,在民族,国家大义面前,首都民众空前的团结一心,一定要把皖之先生就出来,而坚决抵制曰货就成了民众唯一可以宣泄的渠道。 最主要的是,这场抵制曰货行动的最初,是由民众自发进行的,没有人组织,什么时候能停下,全看民众满不满意,就连某人也没有办法。 日置益那个心里急的啊,已经有许多生活在首都的曰本人,向公使馆提出了抗议,国内也发来了询问函,言辞很是严肃。 还有一个情况就是,目前首都的抵制曰货行动,没有丝毫停止的苗头,而沪市那边也兴起了抵制曰货行动,就怕其他地方也学着这两个地方抵制曰货。 日置益已经不敢想象,接下来的后果会是什么,只不过是威胁了一下某人,和不轻不重的处理了一下汤皖,怎么就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以前也不是没有这么干过,甚至更出格的都过,比如逼迫某人签“二十一条”,虽说当时也兴起了抵制曰货行动,不过就是很短的时间。 “呼” 日置益长长的叹出一口气,心里想着必须要尽快解决,于是招来手下,让他联系一下陆总长,需要商议一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一般来说,驻国公使有事找当前国,都是去当前国的办事处,但是没办法,谁让当前国实力不济,所以一般有事,都是招陆总长来驻首都公馆。 陆总长一听日置益要找自己,再联想到街上的事情,立马就明白了日置益的用意,只是推辞说,先把手里的事情忙完,再去。 实际上,陆总长正一个人在办公室,翘着二郎腿,沏着一壶茶,优哉游哉的品着茶,看着报纸呢,反正急的是曰方,关我陆某人何事 等到日置益第二次派人去请的时候,陆总长才整理好仪容仪表,一副刚忙完事,急匆匆的样子,就往驻曰公馆赶去。 日置益极为稀罕的沏了一壶茶,专门候着,见陆总长到了,连忙请陆总长喝茶,拉家常,就等着陆总长先提到抵制曰货行动这个话题上来,他才好顺势抛出问题。 哪知陆总长一眼就看穿了,愣是不往这个上面扯,净扯一些有的没的,给日置益好一阵急,最后,实在憋不住,说道: “陆总长,我 们双方约定已经达成,但是贵方民众的抵制曰货行动,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已经给我方生活在首都的曰方人,造成了极大的不便利。” “另外也给我国商人带来了极大的经济损失,还希望贵方能及时介入,早日停止,恢复到以前的模样。” 陆总长把茶杯往桌上一放,二话不说,就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来,递了过去,并且用非常正式的口吻说道: “由于贵国的一些错误行径,以及不正当的处理方法,给我国人民情感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由此导致了我方人民,自主的发起了一场正义的抵制曰货行动,不但对我方经营贵方商品的商户,带来沉重的经济损失,更是深深的阻隔了两国人民的来往,我方希望贵方要及时醒悟,担起责任,为此次事件负全责” 日置益看着手里的抗议文件的最后三个字:负全责有些不敢置信,堂堂东亚一哥,竟然被要求负全责 随后“啪”的一下,把抗议文件拍在桌上,呵斥道: “不可能绝不可能我方绝不可能负责,此次事件的起因是贵国公民,发表有辱我国形象的书籍导致的,应该是贵国为此次事件负责” “如果这场抵制曰货行动还不停止,由此产生的一切经济损失,贵国都要为此赔偿” 陆总长斜瞪着日置益,激烈驳斥道: “我国是自由民主国家,我国合法公民享有自由著作和出版一切文学作品的权利。但是贵方在事件起始,并没有与我方平等沟通解决,而是采取威迫,恫吓的方式,导致了我国民众产生了抵抗情绪,才有了后面的抵制曰货行动,因此我方绝不可能为此负责,过错方是贵国,请不要混淆视听,黑白不分” 日置益清楚的知道,与陆总长磨嘴皮子是占不了便宜的,虽然正如陆总长所言,起初是用了威迫和恫吓的方式,让某人处理汤皖。 但是长久以来,曰方都是按照这套流程处理事情的,只不过这回某人突然不吃这套威迫的把戏,这才有了陆总长不落下风的底气。 陆总长一想起当初签订“二十一条”时候的屈辱感,以及曰方的那副嚣张的嘴脸,心里就大为恼火,尤其是他们作为外交人员,处于第一线,这种屈辱感就更加强烈了。 因此,陆总长在得到了某人全权授命的情况下,打定了注意,要让日置益见识见识,一个有着十几年经验的职业外交官的行事手段,好出出这口恶气。 日置益作为驻华夏公馆最高领导人,很快更改了战略,知道事有轻重缓急,先平息抵制曰货行动才是当前最重要的事情,因此必须得到当前国的支持,总算是态度软了一些,说道: “汤皖事件,已经达成共识,不作讨论,抵制曰货行动,对我方没有好处,对于贵国同样没有好处,我们双方应该共同努力,处理此事” 陆总清楚地意识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已经压的日置益呼吸困难,这才有了态度的变化,因此决定趁势追击,第一次率先发难。 “现在才知道威迫的大棒不管用,贵方早干嘛去了,对于贵方置我方民众心声于不顾的错误行为,我方表示强烈抗议” 日置益只能是干瞪眼,主要是被陆总长一语中的,某人现在不买账,在武力不能介入的情况下,只能用传统的外交手段解决。 深呼一口气,撇开陆总长的语言干扰,再次说道: “其他先不谈,如何才能尽快平息这次的抵制曰货行动” 与日置益的强作镇定不同,陆总长是真的气定神闲,轻轻吹了一口热茶,然后小口抿着,片刻后才说道: “请倾听我国民众的心声,满足他们的请求,自然就会平息” “贵国民众有什么要求” 陆总长没有发话,又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来,递给了日置益,上面清楚的写了三条请求: “一c解除汤皖的一年监禁。” “二c曰方公开道歉。” “三cr国威胁论下半册正常发售。” 这三条全是对汤皖当前处罚决定的豁免,其实仔细看来,这就是一份耻辱文件,民众的心声就是对耻辱的奋力反击。 一个主权完整的国家,在曰方的威迫下,签订了一份处理文件,内容是对一位合法公民的判决,这就是对主权国家的尊严进行赤裸裸的羞辱。 外加上之前的“二十一条”的余温尚未散去,两者一叠加,便造成了如今声势更为浩大的,轰轰烈烈的群体抵制曰货行动,从某一方面来说,是曰方错估了形势。 但是,陆总长清楚的知道,以日置益为代表的曰方,是不可能同意的,事实上也正如陆总长所预料的一般。 当日置益读完这份文件后,脸色变得铁青,不发一语,当着陆总长的面,直接撕掉了这份文件,从正常的外交礼节来看,往小了说是 对陆总长个人的侮辱;往大了看,是对华夏的侮辱。 因此,陆总长当即站起身,眼神锐利,凌厉呵斥道: “鉴于日置益先生对我国的不尊重行为,不合理行为,我方提出强烈谴责与抗议,要求日置益先生对此行为作出道歉” “在没有明确作出道歉之前,我方将拒绝出席日后双方的会晤以及一切会谈” 陆总长说完,就夹着公文包,气势汹汹的离开了会议室,走出了曰方驻首都公馆,意难平的看了身后一眼。 日置益在陆总长走后,一脚踢翻了陆总长坐过的椅子,连带着茶几,茶水,茶壶,都被掀翻了一地,一片狼藉,夹杂着各种不堪入目的话语,在会议室里肆虐。 第一百四十二章、中方拒绝会谈 曰公馆里的其他工作人员,一时都不敢说话,不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皆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到发泄完的公使走出来。 秘书立马把刚收到的,来自于国内和沪市的报告提交了上去,沪市的报告显示,沪市的抵制曰货行动在有人刻意的推动下,已经形成规模,同时,金陵也有了迹象。 许多在沪市经营的曰方商人,都纷纷提出抗议,并且态度激烈,甚至发生了几起冲突事件。而国内的来件则是言辞比上一次更加的严重,要求日置益想尽一切办法平息。 日置益身上的压力,已经越来越大,有国内的,当地国的,当地国曰方人以及商人的,但是一想到要同意那三条豁免约定,便就怒气横生,目眦欲裂。 即使平息了抵制曰货行动,最好的下场就是自己辞职,最坏的下场便是回国接受处罚,至于处罚的结果,怕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某人这回可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对于陆总长办事相当满意,迈着得意的步伐,走在会议室里,傲气的说道: “给外交部嘉奖,算是报了当初的一箭之仇,但是还是得注意,抵制曰货行动不要伤及自身,现在关键时刻,不容有失” “彩云省的那几个人,依旧放在首要位置,电令仲珊,密切注意彩云省以及周边省动向,谁敢冒头,就先打谁” 随后又问道 “其他省动向如何” “目前都在观望中,一旦初期失利,怕是南方都要更变。” “那就把第一仗给打好,后勤全部跟上,另外电令雨亭,密切注意东北曰本人动向,不要挑起事端。” 眼看着会议就要结束,陆总长还是忍不住提出: “若是曰方还是用一贯的手段来威迫,让我们镇压内部,怎么办” 谁知道日置益到最后,会作出什么决定来,当不占理的时候,自然是用拳头,这一招他们屡试不爽,特别是严重影响到曰方的经济利益的时候。 会议室内,大家都在分析有可能出现的情况,最大的可能还是再次拿出“公开站队南方”的筹码,以及加强在东北的活动。 杏城先生建议道: “从目前来说,这一场抵制曰货行动,矛头对准的是曰方,可以把国内民众的注意力持续转移到这上面来,对我方是有好处的。” “因此,我建议,能拖就拖,若是这三个条件,能答应一个也是好的” “我附议” 而在抵制曰货行动越发的壮大的时候,汤皖正在老老实实,绞尽脑汁的写道歉信,短短一百多字,花费了不少的时间,死了不少脑细胞。 写完这封简短的道歉信,汤皖又仔细检查和润色了许久,没有发现任何问题,才心满意足的交给了大牛,送去了京报。 晚上的时候,菊长的身影还没有出现,对汤皖来说,是一个不算好,也不算坏的消息,没有出现,说明版权售卖书一事问题不大。 而在稍晚一些的时候,院里大门被敲响了,听着不像是菊长的,也不像是钱玄的,正当汤皖疑惑间,大门又被敲了。 等打开门来,才发现,来者竟然是迅哥儿和钱玄,汤皖赶紧神色紧张的拉两个人进来,然后迅速关好门,责怪道: “不是给你们写信,把事情都交待了,没事不要来,这里不安全,容易被人惦记。” 这俩人却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径直走向院里的石桌,倒了茶水,竟是品起茶来了,给汤皖看的一愣一愣的,急着问道: “你俩这是做什么呢是想早点下去,河边散步么” 迅哥儿安慰道: “急什么,坐,喝喝茶,好几天没见了,聊聊天” “还站着干嘛就不能像我一样,沉稳点么”钱玄补充道。 汤皖一屁股坐下,没好气道: “有什么事,赶紧说,说完立刻走人” 虽然看着汤皖是在赶人走,其实不然,迅哥儿和钱玄都能知道其良苦用心,所以不会放在心上,反而有些感动。 迅哥儿把这几天外界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的都说了出来,当汤皖听到迅哥儿和钱玄,去找六爷一起去参加抵制曰货行动,顿时担心道: “你们胆子怎么这么大,都知道你们俩个是我要好的朋友,六爷又和我办基金会,若是被查到了,怕是要喝茶的” 汤皖主要担心,若是某人顶不住曰方的压力,清查抵制曰货的带头人,那么这三个人身份太敏感,很招人眼。 可是钱玄的一番话,却是让汤皖无话反驳: “难道要我们俩就眼睁睁的看着,什么事情都不做么” 虽然这三个人还没排大哥和二哥是谁钱玄肯定是老三,但是兄弟情谊却是板上钉钉,无论是谁,换到汤皖现今的处境,其他俩人估计都会去参加行动。 “诶,,,,,,,”汤皖叹着气。 迅哥儿又说道: “根据最新的小道消息,下午的时候陆总长与曰方公使不欢而散,曰方要求某人内部镇压这次的行动,某人没同意。” “而且,据说沪市也爆发了抵制曰货行动,现在着急的应该是曰方,他们损害的利益才是最大的,我们有什么可担心的。” 钱玄一听起这事,分外激动,连说道: “某人好不容易硬了一回,我等定然要帮帮场子” 汤皖把以上的信息,细致的捋了一遍后,可以得出一个结论,此次抵制曰货行动,给曰方带来的巨大的经济损失。 某人抗住了压力,说明某人也有意不干涉这次行动,那么钱玄c迅哥儿和六爷就是安全的,至于自己此刻怕只是个小人物,于大局已经无关痛痒。 想到这,汤皖蓦的轻松了许多,拿起一杯茶,喝了起来,随后提醒道: “最好别带头,万一某人顶不住,清查的时候,逃脱不得。” 迅哥儿当然想到了这点,瞥着眼,说道: “我们后面就没去了,这便像是一个大雪球,已经滚起来了,越滚越大,只要耐心的等着就行。” 这俩人喝了几杯茶,坐了一会儿就走了,主要就是来看看汤皖,怕汤皖收不到外面的消息,瞎担心,好在一切正常。 这俩人走后,汤皖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错过了一个煽风点火的机会,那封道歉信写的太婉转了,不够悲情,引不起同情。 若是,写一封读者流泪,闻着悲伤的道歉信出来,字里行间再透露着悲愤,不甘与委屈,一定可以在让这个雪球滚的再大一些,速度更快一些。 不过,写的婉转一点也好,至少可以乖乖躲在角落里,不引人注意,毕竟自己之前锋芒毕露,容易挨揍。 第二天,京报就在首刊的位置,刊登了汤皖的道歉信,所有看到的人都不禁乐了,道歉信是这样写的。 道歉信 本人汤皖,于去年xx日xx月,著书一本,名叫r国威胁论,由于本书对曰方造成了不好的影响,特在此对曰方诚挚道歉,并且作出澄清。 r国威胁论中的r国并不是处于东亚的曰本,乃是本人因著书需要,所虚构的一个国家名,因此书中的内容全部都是不实的,没有根据的,不作考证的,请广大读者朋友千万不要相信。 因此,特再次澄清,r国威胁论全书为虚构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道歉人:汤皖 1916年1月4日 道歉倒是道歉了,只是这后面的澄清方式,比较独特,先是承认自己的作品是虚构的,然后再来一个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告诉读者:我是汤皖是被逼迫的,书里的主角就是曰本,所以根本就不是巧合。 广大读者朋友们都被汤皖的脑洞,会逗笑了,而日置益一大早听到手下报告,看到这封道歉信,却是气坏了,嘴里骂着两个字:汤皖 不过却也不想再在道歉信上浪费什么口舌,至少从字面意思理解起来,就是道歉了,和对事实做出了澄清,心里想的则是等这件事情过去,毕竟来日方长。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平息抵制曰货行动,因此,又派人去找了陆总长,要求进行会谈,没过多久,就听到下面人汇报,陆总长拒绝。 “巴嘎”日置益冲着手下人吼道,昨天的事情在他看来,稀松平常,反正以前又不是没干过,等过后了,有事一通知,还得乖乖来。 没想到陆总长上来就让日置益吃了个闭门羹,这让平时嚣张乖了的日置益,极为不习惯,但是一想到还得需要某人的帮助,于是硬生生的选择吞下这口恶气,又让手下人跑了一趟。 第二回,依然没有见到陆总长的身影,手下人只是带回来了一张言辞激烈的抗议书,内容大致是要求日置益立即为昨日的言行道歉,否则拒绝会谈。 气急败坏的日置益,当即也给陆总长发去了一份抗议书,要求陆总长切实履行职责义务,及时与曰方公使会谈,解决两国矛盾。 注意,日置益在此处把抵制曰货行动上升到了两国矛盾的地步,其实是在隐隐的敲打陆总长,因为两国矛盾不好好处理的话,就很容易引起军事冲突。 别忘了,自从鲁省的得国军队被赶走了以后,曰方接管了绿岛,同时留驻扎了不少的军队,而且东北也有不少的实力。 另外某人正要和彩云省打仗,若是此刻曰本人突然在某人腹部和背部动手,是可以 起到更改战局的作用的,所以也可以理解为纸面之下的赤裸威胁。 然而第三次得到的回应依然是,不道歉,坚决不会谈。 第一百四十三章、《R国威胁论》的诞生 不出意外的是,陆总长拒绝曰方公使会面的消息,又被某知情人士,偷偷的泄露出去了,顿时外界舆论一片哗然。 就连日置益当着陆总长的面,愤怒的撕掉文件的细节,都被描述的一清二楚,像是来了个究极慢动作加特写镜头。 “这是对我国的严重蔑视,我们要求道歉”有人嘶吼道。 “拒绝会面,除非道歉”有人应和道。 “继续抵制曰货,拒绝会面”有人力挺道。 “抵制曰货,从我做起” 这一刻,首都民众以惊人的凝聚力,爆发出强悍的战斗力,至此,沸沸扬扬的抵制曰货行动,在本来强度很高的情况下,又硬是往上升了一个强度。 而其他驻国公馆也在第一时间得到了这个消息,在为首都民众行动感到惊心的同时,又为日置益的愚蠢行为感到好笑。 以瑛国为首的协约国成员,纷纷向陆总长发去了慰问函,表示支持陆总长,各国公使来往,应当遵循最起码的外交礼仪,当面撕毁文件,是一件极其恶劣的侮辱国体事件。 然后又向曰方发去了责问函,督促曰方赶紧向陆总长发道歉信,遵守基本的外交礼仪,莫再做有损他国尊严的事情。 瑛国之所以这么做,一方面是想博得华夏人民的好感,另一方面是在没有其他办法制约曰本的情况下,纯粹恶心一把,打击一下曰本的国际声誉。 所以现在的关键点就是,曰本驻国公使日置益的道歉问题,如果道歉,则两国重新回到会谈上来,解决抵制曰货行动。 如果继续硬顶着,不道歉,那么陆总长直接拒绝会谈,而抵制曰货行动则继续,轰轰烈烈的进行着,从首都,到沪市,再到金陵,然后往全国发展。 当前华夏是曰本最大的贸易出口国,只要抵制一直持续,曰本商人的损失就会被迅速放大,曰方在华夏生活的国人,生活就会变得更加困难。 第一天,日置益顶着压力没有道歉,给陆总长发抗议信,隐隐威胁,陆总长拒绝。 第二天,日置益依然顶着压力没有道歉,继续给陆总长发抗议信,明着威胁,站队南方,陆总长拒绝。 第三天,日置益还是没有道歉,再次给陆总长发抗议信,最后通知,如若不接受会面相谈,明天就公开表态站队南方,陆总长在得到某人的明确答复后,选择拒绝。 报纸上对这个话题进行了专题报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第四天,也就是日置益到底会不会发公告,公然站队南方。 这是动一发而牵全身的大事情,站队南方,撇开某人,导致某人战事失利,则“二十一条”就没有了实际承诺人,某人的继任者是肯定的不会接受这笔“遗产”的,那么占领绿岛就变得名不正,言不顺。 如果不站队南方,那就只能捏着鼻子,选择吞下这口气,给陆总长发道歉信,丢掉的是自己和曰国的面子,权衡利弊之后,日置益终于是在第四日,选择吞下这口气,发了道歉信。 当陆总长收到了这封道歉信之后,一颗漂浮在半空中的心,总算是落了地,瞬间就容光焕发,这场外交风波,终于是抗到了最后,成为了胜利者。 这是自甲午之后,华夏在面对列强时,第一次取得外交胜利,怎能不激动,某人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也是开心的狂笑。 不仅如此,民众们也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这是所有人的胜利,从某人,到外交部,再到普通民众,共同努力的结果。 “我们胜利了,日置益道歉了”有人欢呼道。 “喜讯,日置益道歉了”有人接着欢呼道。 “继续抵制,撤掉三条”有人提倡道。 “皖之先生,撤掉三条” 日置益的道歉,给了参加抵制行动的普通民众巨大的信心,他们此刻坚信,只要能继续的抵制下去,就一定能救出皖之先生。 而就在当天的下午,时隔惊心动魄的三天后,日置益便又和陆总长举行了会谈,主题依旧是平息抵制曰货行动,日置益提出,关于汤皖的三条约定: “一c禁止销售并且下半册禁止发表。” “二c汤皖要公开道歉,严明书中所说与事实不相符” “三c汤皖必须监禁一年。” 第三条可以解除,但是坚持第一和第二条,陆总长没有立即答应,而是以需要回去相商为由,结束了这次会谈。 当天下午,关于此次会谈的具体内容就流露出来了,民众一听,只是解除了第三条,还有两条,顿时就不干了,已经尝过甜头的他们,可不会惯着曰方。 民众们继续高声喊着口号: “三条取消,结束抵制” “只剩一条,都是耻辱” “三条全消,才是胜利” 从汤皖给沪市寄去信件,至今已经过去了七八天了,当仲浦先生接到信件的第一时间,就急着赶去了印刷场,连夜把r国威胁论的下半册给印刷了出来。 次日,一大早就开始发售,整个流程一气呵成,动作之快,目不暇接,所有沪市的民众以为要到下个月才能读到的下半册,早上一觉睡醒,发现今天就发售了。 经过了月初新年轻的发售,以及这几天的抵制曰货行动,r国威胁论的名头可是响亮的很。 读过上半册的读者都知道,上半册只是对曰本的历史c文化c国体等等一切方面,进行是十分详细的描述与分析。 而拿到下半册的读者这才发现,下半册是对上半册的补充,以及对曰本未来战略的推测,并且给出了一些应对策略。 简而言之就是汤皖根据原有的历史进程,提出一些具体预防措施,以及发生战争后,如何应对等。 这相当于游戏打怪指南一样的书籍,一下子就吸引了大家的目光,一个上午,整整2000册一下子就卖完了,下午的时候,又卖掉了刚印刷完的2000册。 果不其然,日置益在中午的时候,就收到了沪市,关于下半册已经发售的报告,眼见已经无力回转,于是单方面的发出公告,撤除关于汤皖的三条约定。 实质上三条约定中的两条,已经名存实亡,日置益清楚的知道,即使再坚持下去,也不会有丝毫实质性的进展,索性都取消掉,赶紧平息抵制行动才是正事。 当首都民众第一时间获取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像是过春节般的开心,兴奋,发出了惊天的欢呼声,有的人还放起的鞭炮来庆贺。 陆总长虽然没有收到公函,但是也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不禁有些喜极而泣,一直处在第一线的陆总长,能深深体会到弱国在外交中的劣势以及无助。 当迅哥儿和钱玄前来告知喜讯的时候,汤皖却发现自己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激动,大概是因为后世,经常抗议的变成曰方的缘故吧。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华夏近代以来,民众爱国意识觉醒的里程碑,这也是近代以来,民众自发运动开启的标志,这更是近代以来,民众运动取得成果,最为丰硕的一次 然后,r国威胁论就是在这场声势浩大的抵制曰货行动中,诞生了,名气一炮打响,红遍天南地北。 第一百四十四章、遏制之“囚笼计划” 1916年1月份的上旬,国内局势紧张,彩云省动作频繁,而北方的某人则是如坐针毡,先是派人去劝解,没达成一致。 而后陈兵彩云省边境,一套大棒加甜枣的策略,可惜收获甚微,眼看着局势无法控制,某人索性下定决心,要一战打出威风,给国内其他省份好好立规矩。 这一举动,立刻招来了全国人民的关注,却没成想,汤皖的r国威胁论的发表,硬生生的夺走了这场举世瞩目战役的目光。 随后便爆发了近代以来,民众自发组织的一场规模庞大的抵制曰货行动,狠狠的扇了曰方一个耳光,有人说,这场抵制曰货行动标志着华夏近代民族意识的觉醒 而这场轰轰烈烈的抵制曰货行动的源头,便是r国威胁论,下册一经发售,短短一天时候,4000册就销售一空,并且供不应求,仲浦先生又赶紧再下了2000册的订单。 这个时候,曰方在沪市的势力不显,仲浦先生在多方人士的帮助下,才得以正常发售,既扭转了新年轻的亏损状态,更是全了汤皖的心意,因为这是汤皖在信里强烈要求的,接到此信,即刻发售。 瑛国驻沪市工作人员在第一时间就拿到了这本书的下半册,其他诸国工作人员也都各自拿到手,第一时间就向驻首都公馆发去了电报。 在不同的人眼里,这本书所呈现的面貌千差万别,有的人纯粹的把这本书当做一本全方位介绍曰本的人文科普作品。 有的人则是认为这部书,通过对曰本的历史c文化正冶体制c軍事等方面的细致介绍,道出了曰本崛起于东亚的秘密,希望能从这本书里找到属于本国的强国之道。 还有的人从这本书里,看出了曰本即将要实行东亚大战略的野心,以及对周边实力弱的国家的威胁等。 作为当前的全球霸主瑛国,自然对此十分上心,不惜花费大价钱,第一时间把完整的下半册内容传到了驻首都瑛国公馆。 马克和约瑟等人正在会议室里,纷纷研读,提取书中要害,以作为报告提交,这是他们最为擅长的工作。 当马克读完整本的后,首先生出的感觉便是整本书,都流露出两个字:真实 书中通过详细的分析和以现有基础出发的推测,再佐以大量的数据作支撑,得出了未来30年,曰本的大致发展路线。 即曰本作为一个旁观者,冷眼目睹当前的欧战,暗地里积蓄力量,然后再着力打造以曰本本国,朝鲜半岛,华夏为一体的正冶c经济c文化共同体,东南亚作为资源供给地区,成就东亚大战略。 一想到这里,马克就浑身发凉,但是作为专业研究人员的他,还是遵循基本的职业素养,和约瑟一起,先核对书上提到的数据是否真实。 曰本的这些数据,瑛国统计局早就开始收集了,此时只不过是拿出来一用,但是核对的结果却是让马克和约瑟目瞪口呆,书中的数据和统计局的提供的数据出入不大,换言之,这本书不是无的放矢。 其中有个数据尤其引人注目,曰本的海军是学习瑛国制式的,因此也沿袭了瑛国的观舰式。 1868年4月18日,曰本海军在大版天保山检阅了最近的舰队,总吨位只有2452吨。 1890年4月30日,曰本海军在绳户湾举行了一场大型的海军观舰式,总吨位达34000吨。 在1900年,一次规模较为庞大的观舰式上,受阅舰船数量为49艘,总吨位达129万吨。 1908年大演习观舰式,受阅舰船数量已经达124艘舰船,总吨位404万吨, 而最新的统计局提供的资料显示,在1915年12月的观舰式上,此次受阅舰艇达124艘,总吨位598万吨,这已经标志着,曰国海军已经正式位列全球海军前五。 不死心的马克和约瑟找来一块东亚地图,按照书中提供的思路,模拟曰本的战略行动,试图找出破绽,结果发现,暂时无破绽可言。 “呼” 马克沉重的吐着气,揉了揉已经发胀的脑袋,靠在会议室的椅子上,脑子里在r国威胁论的影响下,不禁出现了一条红色线条,正是曰本成为亚洲霸主的行动路线。 而这条红色线头的第一站就直指东南亚,那里正是瑛国和珐国在亚洲最重要的殖民地,从那里,每年都要出口成千上万的资源,用来支撑庞大的日不落帝国消耗。 所以,一个尖锐的问题在心中横生,马克嘴里喃喃道: “如果此刻在东亚,瑛国皇家海军与曰本海军发生战斗,谁能赢” 约瑟答道: “如 果没有欧战,皇家海军当然会是胜利方,但是” 但是摆在面前的现实就是,瑛国皇家海军主力此刻正在欧洲备战,欧战已经到了最关的时候,协约国和同盟国都把1916年当做最决定性的一年,海战的胜利能起到决定性作用。 同样的得国海军也在加紧备战,按照原有的历史进程,双方将在1916年的5月31日到6月1日,会在丹卖国日德兰半岛附近北海海域爆发的一场大海战。 因此,整个亚洲地区,曰国海军一家独大,就瑛国和珐国留在东南亚的那点老爷舰,也只够看家护院用,还不够曰国海军塞牙缝的。 马克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算是赞同了约瑟的观点,随即又拿来了一张世界地图,铺在会议室的桌面上,拿出笔。 从华夏沪市开始画出一条线,一路往东北方向到朝鲜半岛,再继续往海森崴,库叶岛方向到达皒国的勘察加半岛; 又继续从华夏沪市开始,画一条线一路连接琉球群岛c弯子岛c费率宾,印尼再到haaii群岛,这两条线始于沪市,交汇于出现在霉国,把曰国牢牢的困在当中。 这便是汤皖在书中提出的“囚笼计划”,用来遏制曰本快速发展,同时还提出了一整套的其他计划来搭配。 比如:提高华夏軍事实力;支持华夏收回鲁省权益;主张凸显霉国在太平洋的地位;提倡共同构建“环太平洋组织”用来应对曰方的“东亚大战略”等。 这本书的下半册,内容大约有三分之一都是用来阐述“囚笼计划”,让马克和约瑟看的脑子好一阵明亮,便又开始研究起了“囚笼计划”。 总之,种子已经彻底播出去了,单从马克和约瑟等人的慎重态度来看,应该会起到一定的作用,如果真的按照“囚笼计划”来实施,应该会有一定的效果。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关汤皖的事情了,用汤皖的话来说,只管田地里播种,至于能不能产粮食,和到底能产多少粮食,全靠老天爷赏脸。 不过今天的确是值得庆贺的一天,钱玄一个人在院里,滔滔不绝的讲着这些天来,外界发生的风云变化,一副大时代参与者的感觉。 这对于提升名族自信来说,确实意义重大,不过见惯了后世的“大风大浪”的汤皖,只是由衷的从心里感到欣慰,反倒是没有了作为主人翁的激情。 钱玄一看汤皖这般模样,就来气,拉着脸,问道: “我们都胜利了,你也出来了,怎的还一副这般闷闷不乐的样子” “啊我有么我很开心呀”汤皖下意识的回答道。 “呵呵” 钱玄冷笑着,随即便嘲讽道: “皖之,你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像是完事了,裤子一提,觉得这种事不过如此的样子,真是不讨喜” 本来钱玄要是用别的事情来嘲讽汤皖,大概也就是能得到个“哦哦我知道了,确实是我的不对”之类道歉的话。 但是钱玄明知道汤皖单身多年,是个雏儿,还用这个话来刺激,当然会导致汤皖奋起反击,艮着脖子无情反击道: “感觉你对此道颇为熟悉的样子,看来没少去潇洒,怎的不带上兄弟一起去学习学习” 迅哥儿也向钱玄抛去了疑问的眼光,意思是蛇有蛇道,鼠有鼠道钱玄辩解道: “我就是用个比喻,再说我这一天天的,不是去学校,就是在家里,或者与你们俩厮混在一起你,哪有那个时间,莫玷污我清白” 汤皖注意到,钱玄在说话的时候,眼睛有些飘忽,虽然语气很坚决,但是总感觉少了一股子底气,于是计上心来,揶揄道: “是嘛那我改天去和嫂子聊聊,你最近来找我和豫才的时间,不知道能不能对的上” 迅哥儿思索着,及时补充道: “德潜最近来找我的少,总共就那么几次,我记得很清楚” 钱玄一听这话里话外,有着隐隐威胁之意,当即就说道: “这才刚外御其侮,立马就阋于墙内了,怎么的,想在你家庆贺,吃上一顿饭,就这么难” “既然如此,那我走”钱玄用手指着大门处,幽怨的说道。 “扑哧” 当钱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搭配肢体动作和神态,莫名的让汤皖想起自己,没有来到这里的时候,看过的一则小视频,网友见面的场景,于是一个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其中的那个女生与钱玄现在状况是何其相似,汤皖怕自己的笑惹出歧义,连忙背过身去,捂着嘴。 迅哥儿只当汤皖是在笑话钱玄这般故作姿态,于是也抿着嘴微笑,所以,最后三个人中有两个在微笑,一个在偷着笑,这样的场景,在这个院里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上一次,应该还是在写无言的战斗的时候呢,虽然才过去一个月左右,但是给 人的感觉却像是过了好久一般 第一百四十五章、把车门锁死,谁都不许下车 北方的一月份,天气本应是寒冷的,但是首都城却是随处可见的热闹,三俩孩童肆意的欢笑奔跑,左右邻居互相乐呵的扯上几句话,从街头巷尾一直延伸到酒楼c茶肆,随处可见的喜悦与庆贺。 东交民巷的这座小院里,虽不似街上这般热闹,却也是迎来了久违的嬉笑怒骂,汤皖,钱玄和迅哥儿三人围坐在院里石桌边,继续一边品茶,一边闲扯。 大牛今天格外的有干劲,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在厨房里,一把锅铲子耍的虎虎生威,不消一会儿,就炒好了几个小菜。 似乎心情好了,炒起菜来,也得心应手,看着院子里的三位先生正在聊着天,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憨笑,双手在身上磨蹭了几下后,就端着炒好的菜往院子走去。 迅哥儿提议道: “今晚就喝上回剩下的那坛子黄酒,此时庆贺不喝,何时才能喝” 汤皖一听就知道迅哥儿说的是什么,二话不说就往房里走,从床底下搬出一坛酒来,正是上回迅哥儿带来的两坛正宗老家黄酒中剩下的一坛。 泥封一打开,一股独有的酒香顿时喷薄而出,没一会儿,整个院子里都充斥着酒香味,汤皖一只手拎着坛子口,虎视眈眈的盯着两人,挑衅着说道: “等会把门锁死,酒不喝完,不准离开” 迅哥儿大口的吸了一口酒香,不怀好意的盯着钱玄看,说道: “我看,不但大门要锁死,这院墙也不够高,至少还要往上加三丈,免得某些人酒一喝多,就从院墙飞了出去。” 钱玄自知酒量是三人中最差的,也明白迅哥儿这是在堵自己的后路,却依旧循着脾气,不认怂的说道: “不淌河水,怎知深浅;不闯龙潭,怎知凶险,今日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我钱某人也要闯上一闯,定不落了威风” 汤皖看着钱玄这股子嘚瑟劲,懒得去管,直接酒桌上见真章,对着碗口就倒酒,甘醇的酒液从坛子口倒出,发出诱人的香味,真想嘬一口。 等倒完三碗酒,汤皖起先端着碗,站起身来,说道: “历经千帆风雨,终得见彩虹归来,请” 说完便仰头喝下一大口,其余俩人也是这般,好似连日来,所有的波折和磨难都随着这一口酒的下肚,顷刻间烟消云散。 迅哥儿皱着眉,眯着眼,在舌尖,喉咙处,仔仔细细的回味着酒的余香,而后发出悠远的酣畅声,遗憾道: “可惜,可惜,此等好酒只剩这一坛,此间过后,绝无再有” “你回老家,不是可以品尝到么”钱玄嘴里嚼着菜,说道。 一说到老家,迅哥儿就面露难色,只是苦笑着,默默无语,顺便又拿起碗,一口喝干,心思不禁飘荡到了老家邵兴。 曾经的一大家子人,热闹非凡的府邸,如今只有年迈的老娘带着几位家人守着,回想起往日光景,不胜唏嘘。 是该把家里人接到首都来了,迅哥儿如是的想到。其实早就在心里有了打算,凭着迅哥儿现在的工资,一年时间就能买一套宅子,奈何今天不是拖明天,就是明天拖后天。 一想到这,迅哥儿难免心生不平,挖苦道: “我这要个工资,就跟皖之要取个媳妇,一样难,实在是不可理喻” 汤皖一听,顿时不乐意,刚钱玄拿这事挖苦过,现在又轮到了迅哥儿,于是气着说道: “我是不乐意结婚,我要是愿意,嫁我的女子从东交民巷能排队到北大校门口” “哈哈哈” 钱玄和迅哥儿顿时就乐了,连用筷子夹个菜都笑的夹不稳,干脆不夹菜了,只顾着笑,反到是就又听到汤皖继续说道: “笑有什么可笑的,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似我这等五好青年,会娶不到媳妇” 关于娶媳妇这事,其实汤皖早就考虑好了,还是不要耽误了别家姑娘大好青春,自己身边埋着一圈炸弹,炸伤了自己倒是其次,误伤了别人于心不忍。 其实迅哥儿也知道汤皖的想法,表示理解,但唯独看不惯汤皖这一副吹牛的样子,于是送出一句轻飘飘的话来。 “那你倒是娶一个,莫说弱水三千,你只取一瓢,你好歹倒是瓢一个来” 汤皖被迅哥儿的话塞住了,眼睛直瞪瞪的盯着迅哥儿看,忽然脑瓜子灵光一闪,反击道: “你倒是瓢到了,不还和我一个样,同是两个老光棍,老大莫说老二,五十步别笑一百步” 迅哥儿像是早有预料般,不顾汤皖的挖苦,举着碗道: “来,两个老光棍 ,一人敬夜夜是新郎的德潜一杯。” 钱玄本来在旁边好好的当个吃瓜群众,没成想反倒是最后落到了自己的头上,尤其是忌惮迅哥儿嘴里的“夜夜是新郎”,没好气道: “酒可以乱喝,话不能乱讲,莫再把我变成如你们俩一般。” 说完便一口喝下一半,咧着嘴,对汤皖督促着说道: “你都这般年纪了,赶紧寻个好姑娘娶了吧,拖拖拉拉,都快30的人了,说出去也好歹是个北大教授,成什么样子。” 汤皖也不予钱玄置气,让钱玄嘴巴占点便宜,酒喝了就行。 原本以为,这个晚上便只是三个人,喝着酒,闲聊扯淡,没成想,大门被敲得嗡嗡大响,这敲门的力道,汤皖一听就知道来者是谁,顿是笑出声来,高声喊道: “别敲了,别敲了,大门质量不好,我来了” 来者正是菊长,顶着个大肚子,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看样子晚上没有事情,一跨进院子,就闻到了浓烈的酒香。 便用粗狂的大嗓门喊道: “这酒好,日踏马的,看来劳资来的正是好时候” 汤皖正关着门,还想把菊长引荐一番,就已经听到菊长继续说道: “劳资用脚指头都能想到,你们两个鸟人晚上肯定来我老乡家里了,果然不出劳资所料” 于是,汤皖关上门,赶紧往院里跑,生怕起了冲突,但是场面似乎与汤皖想的剑拔弩张不一样,只见迅哥儿和钱玄俩人很是稀罕的给菊长行礼。 而菊长更是稀罕的,居然像模像样的回礼,给汤皖看的一愣一愣的,连忙走上前去,疑惑着问道: “你们这是个什么情况” 菊长找了个空位置,大屁股往上面一坐,就说道: “日踏马的,劳资也算是半个读书人,和你们这些搞文化的见个面,自然要用文化人的见面礼仪” 汤皖“嘿嘿”一笑,正想给互相介绍,便听到迅哥儿大手一挥,朝着厨房喊道: “大牛,来四个大碗来” 钱玄见到菊长来了,也是来了劲,又接着喊道: “换大个的,小的不得劲” 大牛从厨房里慌慌张张的,端着四个平时吃西红柿鸡蛋面的大碗来,给汤皖看傻了,犹豫着说道: “这玩意会不会太大了,要不稍微换个小点的” 而菊长却是轻车熟路的接过大碗来,还用手比划了一下,顿时豪气的说道: “日踏马的就它了,别说劳资之前仗势欺人,这回酒桌上,劳资倒要跟你们好好比划比划” 之前钱玄和迅哥儿进去喝茶就是菊长招待的,当时还承了菊长一个人情,算是第一回见面,第二回见面就是前几天,汤皖被禁足,菊长私下里找过这俩人一回,透露了不少的消息。 所以也算是老相识了,再加上中间有汤皖这么一个关系在,有些话便不用说,心里自然就清楚了,迅哥儿又是个不擅长说面子话的人,整好遇着喝酒,于是把所有话就都放到酒里去。 小碗换大碗,看的汤皖心里一阵晕乎,这又不是喝啤酒,整大个的,但还是耐不住几个人的眼光盯着,只好拎着酒坛子,挨个斟酒。 本来满满的一坛子酒,菊长没来之前就喝了几碗,这会换了大碗,一圈下来,就去掉了一半,橙黄色的酒液在大碗里打着转,一点都不斯文。 菊长来汤皖家,随意的很,见大碗斟满了酒,双手托着碗,环视一圈,说道: “来先干一口,酒都是一样多,按规矩,你喝完,我也喝完,谁也不占谁便宜” 迅哥儿不落后,紧接着就双手托起大碗,喝了一大口,哪还有平时喝酒,温文尔雅的样子,再一看钱玄,也是一样。 “诶”汤皖无奈的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是拦不住这俩人了,索性随他们去吧,于是自己也双手托起大碗,喝了一大口酒。 一口酒后,席间气氛就活跃了许多,菊长竟然是熟练的当起了酒司令,迅哥儿和钱玄也是丝毫不含糊,一时场面不分上下,好不热闹。 汤皖则是轮到自己喝就喝,中间吃上几口菜,然后就安安静静的当起了吃瓜群众,看着双方你来我往,酒气横飞。 兜兜转转,不消一会儿,大半碗酒消失了,迅哥儿倒是正常的很,出奇的是,钱玄竟然精神头足的很,像是被激起了好胜心,指着剩下的酒便说道: “上回承了你的情,说了不好听的话,莫见怪,我先干为敬” 说完就端着碗咕噜咕噜喝下一半,打着嗝,而局长也同样豪爽干脆,喝完说道: “劳资办事从来都是看人的,你们俩没犯什么大事,劳资何必去为难,不过你当时骂劳资没文化,可是气着劳资许久” 迅哥儿便又举着碗,接过话来,吐出两个 字:见谅。 然后就不再多说话,便一口气干掉剩下的一半,菊长也不矫情,同样一口气干完,这就是男人之间熟络的方式么 第一百四十六章、禾下乘凉梦 碗里没了酒,汤皖趁机又提着坛子先给自己满上,然后剩下的在均分给三个人,却是没有了第一碗那么多,惹得菊长抱怨道: “日踏马的劳资这个老乡,小气的很呐” 汤皖也不接话,举着碗就敬菊长,咕隆咕隆连喝好几口,然后在郑重的朝着菊长说道: “谢谢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真要细细的算起来,菊长倒是帮了汤皖好些大忙了,而菊长却是不在乎,大大咧咧的说道: “日踏马的说这话干嘛劳资能帮就帮,要是超出了劳资的能力,也就没办法了,只能看自己造化,这年头,天天死人,不稀奇” 汤皖顿时心里一激灵,菊长说的这话,表面是在提醒自己等人,要小心行事,其实暗有所指,难道是因为彩云省的事情,马上又要肃严了么 菊长点到为止,就又端着碗找人喝酒,好在第二碗没有第一碗那么多,也就在觥筹交错间,慢慢见了底,迅哥儿依旧冷静,倒是钱玄眼看着撑不住了。 汤皖赶紧去把钱玄扶到房里休息会,而外边迅哥儿和菊长正搭着话,大牛收拾着桌子上的大碗,盛着小碗的米饭。 汤皖在房里,没有立即去院子里,而是在思考着菊长说的话,回忆起学过的历史和看到的一些资料,按照原有的历史进程,可以清楚的知道某人就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了。 而马上和彩云省的战争,也是打输了,难道菊长是要提醒自己,到了交接领导班子的时候,时局比较混乱,容易丢了性命,要小心行事 但是,菊长怎么会知道某人要打败仗呢带着这些不解的疑惑,留下了钱玄在房里休息,汤皖心事重重的去了院子里,便听到菊长小声的对着迅哥儿说道: “最近安稳些,不要以为扎在人堆里,就不知道是你们俩,名字劳资给你们俩划掉了,好自为之” 汤皖立刻起了警惕心,快步上前,问道: “怎么回事,他们俩上了什么名单” 这就是汤皖不愿意迅哥儿和钱玄插手自己事情的原因,生怕因为自己,导致这俩人原有的生命轨道发生了更改,出了岔子。 迅哥儿也是一样的警惕着,想着自己和钱玄已经足够小心了,怎么还会被抓住了尾巴,连忙看向菊长,想知道详细情况。 “你,我老乡,还有那个六爷,你们这一条线,逮着一个,顺藤摸瓜下去,就什么都清楚了。”菊长鄙视道,就这点小把戏,一眼就能看穿。 汤皖不禁忧虑更深一些,不过好在菊长中间出了力,心里松了口气,说道: “又欠你个人情” 菊长没有搭理,而是又接着说道: “我们这边不会去管的,但是曰方那边就不知道了,所以最近都安稳些,别搞出动静,惹人注意” 听着菊长的一席话,汤皖才焕然大悟,原来菊长之前的提示,是指的这个方面,一想到曰本人,确实是个头疼的事情,自己这会可算是彻底得罪死了。 菊长把该说的话都说了,酒也喝了,便站起身来,拍拍屁股,说道: “劳资还有事,就先走了,记住,最近安稳些,要是栽到曰本人手里,劳资保不住” 说完就跨着大步子,往门外走,几息之后,小山一样的身影就闯入了一片黑暗之中,除了大军鞋踩着地面,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外,其余暗黑一片。 迅哥儿想了一会儿,就又端着饭碗一个人闷闷的吃着,好像这些事不是他该担心的一样,汤皖也不知道迅哥儿这是故作镇定,还是纯属心大,不在乎。 汤皖叹着气,心里着实憋得慌,没好气道: “最近安稳点,听到没,没事别瞎出来转悠,惹人眼” 迅哥儿连吃了几口,像是吃撑着了,顿了一下,才咽下肚子里去,发出一声感叹:舒服 “说的话,听见了没有”汤皖又提醒道。 “聒噪”迅哥儿轻描淡写的说道。 好吧汤皖便闭嘴,懒得说,端起一碗饭,就快速的往嘴里塞饭,心里却是担忧着这俩人的安全,可千万别因为自己,给这来人招来祸端。 千万别便宜后面那帮10后,没有了迅哥儿的文章,那学习生涯该是多么的无趣,必须得深刻体会一下。 然后再强制解释:我家院子里有两颗树,一颗是枣树,另一颗也是枣树。这句话的含义是什么 想到这,汤皖一时忍不住,便问道: “豫才,你家后院里可有两颗枣树” 迅哥儿被汤皖这无厘头的问题难到了,想着汤皖总不会问如 此无聊的问题吧,一时竟难以回答,又想到反正后院没有枣树,便答道:没有 汤皖没想,得到这么个回答,既然没有,那么接下来的问题自然就无法问出口了,只能等到迅哥儿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再去替读者朋友们解惑。 吃完饭,大牛提来一壶茶水,刚好可以解酒后之渴,钱玄还在房里呼呼大睡,院里便只剩汤皖和迅哥儿两人,就着洁白的月光,品着一杯茶水。 迅哥儿沉了沉心思,突兀的问道: “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短短几天,经历了这么多事,汤皖不禁感叹,又听到迅哥儿问自己接下来做什么,便回复道: “当一天和尚,敲一天钟” 说实话汤皖也还没想好,但是有三件事是始终不变的,一是持续推动新文化运动,而是继续履行自己北大老师的职责,三是继续管理希望慈善基金会。 顺便瞅着机会,就打一打擦边球,找一下曰本人的麻烦。 迅哥儿自从写完了狂人之记后,像是暂时失去了目标,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眼看着国内又要战争,觉得有心无力,谁会听一个文弱书生的话呢 “百无一用是书生,诶内战又起,外敌当前,这个国家怎么了” 汤皖倒是很想回答,还不是因为绝世伟人没有横空出世,让这一帮脑袋大,脖子粗的人纷纷竖起了山头,导致了接下来更加混乱的场面。 但是没法说出口,只能笑着安慰道: “这三十年之期,才过了一年,急什么呢” “呵呵还要等29年,我真想现在就到29年之后去看看什么样”迅哥儿说道。 29年之后啊,汤皖想到那时候,应该正是老大老二争家产的时候,迅哥儿要是见了,估计还是得气的吐血,索性说道: “29年以后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挺直了腰杆子而已,你应该嗖的一下,去100以后看看,那时候变化才大呢” 迅哥儿眨巴眨巴眼,苦笑道: “我这眼前常年飘着一块黑雾,连一年以后我都看不到,就别提30年,更别提100年以后了,那时候,我估计我都成了一把黄土了,就是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力” 汤皖端起一杯茶来,抿了一小口,取笑道: “瞧瞧你那出息,连想都不敢想,我就不一样,我不但敢想,我还敢做梦” 迅哥儿被逗得发笑,说道: “那你给我说说,在你梦里,100年以后是什么样子” “禾下乘凉,听说过没”汤皖大气道。 “我看你是白日做梦,诶要是人人都能吃饱饭,那该多好啊”迅哥儿感叹道。 “我看你那是见识短,别说禾下乘凉,就是茶叶蛋,到时候都能给它当做零食吃。”汤皖继续说着,这个时候,一颗茶叶蛋真的不是普通家庭能天天吃的,就更别提当零食了 “哈哈,你继续做梦,梦里还有什么”迅哥儿又笑道 “我还梦到,到时候我们国家将会有十几个万万同胞” 听到有这么多人,迅哥儿顿时心里一凉,笑容不复存在,担忧道: “要是真的有十几个万万同胞,那要怎么养活吃什么” “都说了禾下乘凉,当然能吃得饱” 第一百四十七章、北方的腊八节(求订阅) 这个夜晚,汤皖当着迅哥儿的面,大谈自己梦到100年后的场景,汤皖叙述的很仔细,迅哥儿听的也很认真。 如果不是因为对面坐着的是历史里的迅哥儿,如果不是因为这一轮圆月当空,如果不是因为四周都弥漫着这个时代独有的气息,汤皖就真的以为自己回到了百年后,那个“禾下乘凉”的时代。 便是在此刻,院里突然起了寒风,吹得院墙发出“呜呜”的声响,但是在汤皖的耳朵里,倒是成了风吹稻穗的“哗哗”声。 这一下子就让汤皖想起了小时候去稻田里的场景,因为老家在鸠兹,是一个典型的南方城市,有半城山半城水之称。 90年代,乡下的左右邻居们,家家户户都以种植水稻为生,整片的稻田一块挨着一块,自己每次傍晚放学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要去自家稻田里找父母要家门钥匙。 穿过一片高大的白杨树树林,飞快的跑完一条泥巴土路,然后再从两根大树干搭成的小桥上掠过,最后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一眼望不到头的翠绿稻田。 这个时候的稻子还没有成熟,泛着青色,但是翠绿的稻秆已经生的有半人高了,风一吹,就在形成了一条条波浪,向着远方扩散开去。 自己家的稻田在最后面,所以要从邻居家的稻田中间,只有一人宽的低矮小路上走。 这时候,就到了自己每天都要玩的游戏:绝不踩空,就是在这条小路上走时,绝不能踩到两边的稻田里。 依着长时间的经验,得先把书包斜跨在背后,然后看准路的方向,埋着头就往前冲,一定要一鼓作气的从头冲到尾,一旦停下来就容易踩到稻田里。 等找到了自己家的稻田,冲着父母大喊一声,就能接到父亲远远扔过来的钥匙,然后又风一样的跑回家,从厨房的大铁锅里扣出一块锅巴来,坐在门槛上,边啃锅巴,边看着作业发愁 汤皖的脸庞带着丝丝笑容,沉浸在自己的童年时光里,唯一的“缺憾”,便是那每天令人发愁的家庭作业和经常挨老师的打板子。 而迅哥儿却是在酒精的催眠下,沉浸在汤皖所描述的“禾下乘凉”的美梦里,久久不愿离去,直到被寒风吹过了脸庞,吹落了几滴眼泪,这才轻轻抹了一下眼睛。 从旁边的泥炉上拎着茶壶,给自己倒上一杯热茶,轻轻啜了一口,一时诗兴大发,便吟道: “冽风北寒有皖兄,月满星稀向天冲。” “庭间浊酒三两许,硕果累累禾下梦。” “四海八荒无难事,康平盛世九州同。” “身消故国俱黄土,大梦百年一场空。” 汤皖也被迅哥儿的吟诗声吸引了过来,待迅哥儿吟诗完毕,细细体会这诗句的意思,大概是在北方凛冽的寒风里,有汤皖作伴,今夜月亮明亮,星星稀少,但是豪情冲天。 在院子里喝了几杯浊酒之后,竟然做起了在百年后,在丰满的稻穗下乘凉的美梦来。 可是,真要到了那个时候,我就希望四海八荒都没有难事,九州大地都能平平安安。 而我到了那个时候,应该就成了老家地里的一抹黄土吧,可惜,这一切只是一个跨越了百年的美梦罢了 汤皖突然觉得心里没来由的难受,而又无从道出,沉默些许,只是问道: “这首诗,可有名字” “便叫它祝福吧。”迅哥儿又浅饮了一口茶,说道。 “祝福”汤皖嘴里喃喃的说道,这是迅哥儿对未来的祝福啊,是的,事实上百年后都已经实现了,汤皖很想说,但话到嘴边,又硬生生的吞下去了。 只得把刚刚自己想说的话,推脱到做的梦上来,信誓旦旦的说道: “我在梦里看到的金黄的稻穗,真真切切,一口咬下去,齿有余香,你的祝福一定会变成现实的” “哈哈但愿如此”迅哥儿却是开怀的笑道。 没过多久,钱玄揉着脑子,从房里出来了,看着院子里的俩人,正在喝茶聊天,便赶紧提步上前,倒上一杯茶,解解渴,酒喝多了,嘴发干。 完后,钱玄在院子里又活动了一下身体,说道: “我在房里睡觉,就隐隐听到你们俩在聊,这都过了好些时候了,你俩还在聊,聊什么这么起劲” 汤皖便把自己和迅哥儿的聊天内容大致说了一下,倒是惹来钱玄的一个肯定回答: “豫才这人就是这般,对什么事情都不乐观,我就不一样,皖之在梦里看到的禾下乘凉场景,我深信不疑” “哦你为何这么肯定”汤皖问道。 “30年挺 直腰杆子,100年禾下乘凉不稀奇”钱玄确信的说道。 “呵呵,倒是对我的话深信不疑啊” “你会骗我么” “不会” “那不就是了” 最后三人的交谈便以此为终结,由大牛护送钱玄和迅哥儿回家,待人都散去了,院里就剩汤皖一个人,孤零零的喝着茶。 厨房昏暗的灯光,照不亮这满是漆黑的院子,红泥小火炉正在努力的保持着茶水温热,这夜晚越是往深了去,便越是能感到寒冷与孤寂。 热闹过后的冷清,历来都是这般,突然一句莫须有的词句浮现在汤皖的脑海里,嘴角喃喃说道: “红泥小火映残灯,一种蛋疼,两种不安。” 看看迅哥儿的,在比照自己的,汤皖如是的想到,看来吟诗还是不适合自己,于是趁着院子里没人,便轻声唱起了以前听过的歌: “你在南方的艳阳里 大雪纷飞 我在北方的寒夜里 四季如春 如果天黑之前来得及 我要忘了你的眼睛 穷极一生 做不完一场梦。” 可是唱着唱着,眼眶便不自觉的变得温润了,这大概是寒冷的夜风吹得吧,汤皖暗骂自己一句矫情后,便紧闭着嘴巴,不再唱歌,但是心里又悄悄的唱了起来。 汤皖本以为这个夜晚,自己至少会睡得不安稳,脑子里肯定会乱七八糟的想一些事情,没成想,洗完澡,往床上一趟,没过一会儿就安稳的睡了过去。 等到再一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次日的大早上了,窗外传来的阴暗白光,房间里也冷了很多,麻利的穿好昨日的衣服,竟是觉得很是寒冷。 打着呵欠,眯着眼,伸着懒腰,一推开门,外面竟然已经换成了一个新世界,放眼望去,皆是一片白色,天上还飘着片片雪花,正往下落去。 大牛已经做好了早餐,此时正在院里扫雪,见先生起来了,便放下手里的扫帚,一边往厨房走,一边说道: “先生,今日下大雪,要多穿些衣服,别冻坏了” 汤皖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也往厨房走去,洗漱完毕后,眼看着是没法在院里石桌上吃了,干脆端着饭碗,倚着厨房的门框,一边看雪一边吃。 手里的碗是又大又圆,天上的雪下的是又大又快,大牛刚扫过的地方,就又被稀稀疏疏的白色遮住,四周的院墙也突兀的变高了几寸。 若是此刻,再招来三两好友,煮上一壶清酒,就着门外的大雪,谈谈理想,聊聊人生,应当是一个不错的想法,汤皖猜测此刻也定然有人正在这般做。 但是汤皖却没有丝毫的这般闲情逸致,心思已然飘到了城外,那一条马路,那一片茅草屋,和那些个孩子身上。 因此,汤皖迅速的扒拉几口,吃完了早餐,赶紧去屋里拿起一件厚衣服披在身上,撑着伞,带着大牛就直奔城外,连六爷那里都没有去。 今天的大街上格外的热闹,虽然天上还飘着大雪,四周的房顶上早就被一层厚厚的雪覆盖,但是街面上却只是潮湿,不见一丝大雪的痕迹。 天上往下落的雪还来不及到地上,便在半路被人来人往的民众拦截住了,纷纷落在头发上,肩膀上和身上。 街面的店铺里,站着许多人正在等着买东西,街上人头攒动,一会看看这,一会看看那,像是过年过节一样。 这一条不算宽的街道像是要被挤满了一般,汤皖犹豫了一番,还是选择从这里经过,其他地方估计也是这么多人。 只是不知道为何今天如此热闹,直到花了比平时多了一倍的时间,来到了朝阳门,听到了早餐店的伙计大声喊着: “腊八粥嘞热乎的” “腊八,祭灶,新年快到,闺女要花,小子要炮。” 汤皖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今天是腊八节啊,怪不得街上人多,听着路边伙计的叫唤,汤皖便带着大牛走进棚里,找个了位子坐下,朝着伙计喊道: “来两碗腊八粥” “好嘞,皖之先生稍等一会”伙计热乎的答道。 每年农历十二月八日,便是腊八节,尤其在北方盛行,而在腊八节一定要做的事情便是喝腊八粥,老百姓们认为吃了腊八粥便会得到佛陀的保佑,这是一种美好的祈愿。 汤皖是南方人,一般是不过腊八节的,但是想着入乡随俗,吃碗腊八粥也耽误不了一会,顺便尝尝腊八粥是什么滋味。 不消片刻,伙计就端来两碗热气腾腾的腊八粥,汤皖用勺子舀了一口,放进嘴里,第一感觉就是很甜,里面有麦子和谷物,还有一些其他的汤皖不知道的东西,混合在一起熬制成浓粥。 汤皖一边吃着腊八粥,又联想到华夏传统节日春 节就要来了,可惜,这个春节不太平呀,还有20几天,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过不了春节了 几大口吃完碗里的腊八粥,丢掉这些繁杂的思绪,准备付钱,哪知伙计硬是不要,只是说道: “不过两碗腊八粥,请先生吃了” 汤皖哪里能凭白吃人家的,迅速从身上掏出几分钱来,放到桌上,就赶紧带着大牛,穿梭于大雪中,往城外走去。 第一百四十八章、“伊面”或者“方便面” 空旷的城外,天空中像是被被子遮住了般,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只露出着几缕昏暗的光线,漫天飘零的白雪,在洋洋洒洒的往下落,放眼望去,整个天地间都充斥着一片茫茫的白色。 汤皖撑着一柄伞在前面走,大牛也撑着一柄伞跟在后面,越是往城外走,越是看不到人影,好在还能看到路面的大致轮廓。 便是循着轮廓,摸索着往前走,走了好一会儿,才隐隐约约看到远处的的一片白茫茫之间,冒出几缕青烟,在这片白色的世界里,分外的惹人注目。 待走进,才发现原来是茅草屋前,点起的一堆火,上面挂着一个烧的漆黑的壶,边上围着几个穿着旧衣物的难民,正围着火堆取暖聊天。 见到汤皖来了,都纷纷站起来,留出一个空,指着火堆,挠着头,客气的说道: “皖之先生,怎的现在来了天冷,快来烤烤火,暖和暖和” 汤皖抖了抖伞,也不客套,走上前去,把双手放的离火堆近点,这才让僵硬的双手,好受了些。指着正在漆黑的壶问道: “这是在做什么” 难民给解释道: “烧点开水,天冷喝冷水容易冻坏肚子。” “可有吃的”汤皖又问道。 “有,前些天分到了一些”有难民磕磕绊绊的答道。 听到有分到粮食,汤皖心定了不少,又想起了今天是腊八节,便问道: “今天是腊八节,可有吃腊八粥” 难民们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吃了” “哦”这倒是引起了汤皖的兴趣,连忙让难民带着自己去看看,吃的什么腊八粥,难民在半推半就间,带着汤皖进了一个茅草房。 里面空间狭小,四处漏着小风,地上还是湿漉漉的,不过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干草,茅草屋的中间有一块方形石头,便是充当桌子用。 石头上放着一只碗,上面盖着一块小木板,难民小心的把木板拿掉,端着碗给汤皖看,笑嘻嘻的说道: “腊八粥要好多种放在一起熬制,我们没有其他的粮食,就放了一些干草籽,熬出来也是喷香的” 原来粥中间的,那个黑黑的点是干草籽啊,汤皖随即捏起一粒放到嘴里,有些硬,咬开后微苦,不再考虑能不能吃,便问道: “这大冬天的,哪里来的干草籽” 难民一边说着,像是变戏法一般,不知从哪里抓出一把干草籽来,宝贝似的说道: “之前家家都备了好些,这玩意关键时候能抵饿呢” 等汤皖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聚集了好些个难民了,个个都有衣服穿,小孩子们脚上也都穿着鞋,都盯着汤皖看。 想来都有衣服穿,都能吃得上饭,汤皖也就没了在继续问下的心思,却也是怕问出一些自己不想听的话来,和难民们挥了挥手,就往回赶了。 回去的路上,汤皖每走一小会,就得停下来抖抖伞,怕把伞给压坏了,回首看一眼身后的路,来时的脚印就只能看到隐隐约约的痕迹,要是再过一会就消失不见了。 汤皖向自己身下看去,已经没过了脚,到了小腿,于是赶紧提步上路,每走一步能听到“嘎吱”的厚重声音,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无数个脚印后,渐渐的,眼睛里出现了城墙的影子。 城里与城外简直是两个世界,如果说城外是辽阔的寂静,那么城里就是人间的天堂,只是共同置身于同样一片漫天飘扬的大雪里。 在城门口,汤皖跺跺脚,晃了晃身子,抖了抖伞,便正式回到了人间天堂里,再回首看一眼走过的路,已经没了任何踪迹可寻。 没了在街上悠闲溜达的心思,汤皖直奔东交民巷的小院,这才轻松惬意的赏起雪来,人在屋里,打开门,一边喝茶一边看落雪,只求这场大雪能给明年带来一个丰收年吧。 随即又暗道自己是真傻,这样的年头里,即使是丰收年又能如何,老百姓该遭罪的还是得遭罪,那么自己能做些什么呢 城外的那些难民只是靠着施粥过日子,终究不是个办法,必须得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才行,可惜即使是想的头脑发昏,也想不出个办法来。 于是,便想起以前看过的电视剧中,男主角心烦意乱的时候,都喜欢提笔写字,来使得自己心绪平稳,头脑冷静。 拿出先生给的字帖,提着笔,仔细的临摹起来,这一写就写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心绪倒是平稳下来了,却是连半个方法的影子都看不到。 午饭也是在厨房吃的,大雪天的天气里,除了肉类外,能吃的也就那么几 样蔬菜,大白菜和萝卜更是万年不变的主角。 吃着,吃着,突然一个主意在汤皖的脑子里冒了出来,越想越觉得可行,赶紧划拉几口吃完饭,就往六爷家赶去。 结果刚一出门,就意识到了不对,又折返回来,待在房里,定定的发着呆,心里想到在没有现代工业基础的状态下,是绝对办不到的。 其实汤皖想到的是,搞蔬菜大棚,也就是反季节蔬菜,可是没有透光率高的塑料薄膜来用,如果用玻璃材质来代替,成体实在是太高,没法大规模普及。 汤皖在房里走来走去,越想越心烦,连日来,每天都吃一样的菜品,很容易腻味,就是忽然想起,要是能来桶老坛酸菜牛肉面也是好的。 方便面这三个词,像是突然打开了汤皖的任督二脉,那玩意不就是切成细丝状的面皮,再下锅油炸定性,吃的时候热水泡开,简单方便。 一想到要是能建立一个工坊,把城外那些难民都招收当工人,汤皖就止不住的兴奋,拉着大牛,撑着伞就又跑出门去,奔向六爷。 大雪天里,出不了门,六爷正在家里喝着热茶,听着下人们闲聊东西,结果一转眼就从门口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来,赶紧起身相迎,惊呼道: “皖之先生,你怎么来了” 汤皖收起伞,抖掉身上的雪,抹了一把头发,急着说道: “六爷,先进去,有事找你相谈” 六爷一看汤皖大雪天里特意来找自己,怕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连忙说道: “好,赶紧进来” 大厅里,汤皖接过六爷递过来的热茶,浅饮了一口后,先是客气的说道: “六爷,我早上去了城外一趟,还得感谢您多人来的帮衬,谢谢了” 在汤皖被禁足的这一段时间里,希望慈善基金会就全靠六爷个人支撑着,而六爷都已经60多岁的人了,整天忙上忙下的,值得这一句谢谢。 一说起希望慈善基金会,六爷就精神十足,赶忙推脱道: “先生不要这般说,我是希望慈善基金会监事,这些都是我应尽的职责啊,况且,能看到他们冬天里都能吃上饭,我也很开心呐,要是往日里” 汤皖知道六爷话里流露出来的意思,却也是顾不上,直接话锋一转,说道: “诶,他们能吃上饭,固然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但是也不能一直靠施舍下去,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啊” 这个事情,六爷早就想过,便是联系了许多位同行,也消化不了那么多人,成百上千个,着实头疼。 “不瞒先生,这件事我早就想过,可是人太多,实在是没办法啊” “嗯我知道的,所以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个事情的”汤皖说道。 一听能有办法解决这个老大难的问题,六爷眼睛立马就亮了,蹭的站起来,连忙追问道: “先生,有何办法” 汤皖沉寂了一会,把脑子里关于建立工坊,做方便面的想法细细的理了一遍,然后在缓缓道出,就看见六爷杵着眉头,在思索是否可行。 六爷在听着汤皖的叙述,以及方便面的制作方法后,不由得想起了一种类似的食品叫伊面,就是用鸡蛋液和面粉混合搅拌,拉成面条状,然后在下锅炸,吃的时候用开水冲泡就行。 于是,对着手下人说道: “去后厨叫一下老张,就说我有事找他一下” 没过一小会,就来了一个胖胖的,身上围着围裙,手里拿着一柄大锅铲子的人,六爷给汤皖介绍这是家里的大厨,每天忙活着几十号人的吃食。 汤皖又把方便面的制作方法说了一遍后,张大厨立刻就答道: “不就是油炸面么,这个简单,不过这个耗油,一般人家都不吃。” 如果是以工坊的方式大规模制作,一大锅油可以反复利用好多次,成本一均摊下来,就变得很少了,汤皖立刻便问道: “现在能做一些看看么” 张大厨满口答应道: “行,不过得擀一下面,稍稍耽搁会” 张大厨是个行家里手,鸡蛋仅仅用手轻轻一捏就能取出里面的蛋清,然后放到面粉里,反复的揉搓后,再用擀面杖擀出一张张薄皮。 把薄皮折叠几下后,用到切成细丝,裹上淀粉,放入烧开的油锅中,等油炸至金黄,在捞出来晾干即可。 张大厨做了两碗伊面,看着沸水冲开的伊面,汤皖觉得倍儿熟悉,非常像后世盛行的方便面,就是缺少了一包调料。 等到吃进嘴里的时候,才发现张大厨做的伊面要比方便面口感更好,可能是现做的缘故吧,总之,汤皖吃的特别开心,滋溜一下,一根面条就到了嘴里。 最后就剩下一个关键的问题,便是包装如何使用,因为这里 没有后世的塑料袋,用其他的作包装,肯定是储存不了太长时间。 “有没有一种不透风的包装不然这面条无法长时间保存” 六爷反复思考后,没有想到有哪种包装袋可以不透风,于是摇摇头,反倒是在一旁的张大厨说道: “长时间保存,这个好办,只要油炸锅后,立刻烘烤一会,不遇水的情况下,至少能存半年。” 张大厨的话,给了汤皖一个大惊喜,既然如此,那么包装袋透不透风也就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只要运输的时候,注意不遇水就行。 汤皖连忙放下碗,站起身来,对着张大厨行礼,道: “谢谢,你帮了一个大忙” 张大厨却是受宠若惊,连连推辞,直言是小事情,不足挂齿。 有些看盗版的读者朋友呀,你们看就看,不要因为看的不舒服,特意来正版这里来喷我,你说这叫什么事情,我写了,白给你看,还要被你喷,我上哪儿说理去。 另外,看盗版的朋友,如果觉得我写的还行,就来正版这里点个订阅,一章才1毛钱,估计大街上你看到了,都不会去捡,嫌弯腰累 第一百四十九章、还上个鸟的班?(求月票) 虽说方便面的存储时间可达半年之久,但是用什么包装也要稍微讲究一下的,最好能防潮,不易破损,而且价格低廉,因为汤皖打算走平价路线,惠及大众。 六爷顺着汤皖提供的思路,一直在往下思索,突然脑中冒出一个主意,最终把眼光落在了汤皖撑着的那柄油伞上。 而那柄油伞正安安静静的靠在墙角,上面有雪融化后,遗留的水珠,正顺着伞面往下流淌,浸湿了一小块地方。 这个时代的伞面一般用的都是油纸,就是用较韧的原纸,涂上桐油或其他干性油制成,具有耐折及防水性能。 而且原纸价格低廉,制造也简单,甚至有可能,建设一个油纸工坊也不是难事。 便是因为想到了此处,六爷盯着那柄伞的目光,也越发的火热起来。 “蹭”的一下子就站起身来,快步走到墙角,把伞撑开,里侧果然没有被水浸湿,然后忽然大笑着,指着伞说道: “先生,用什么来包装,这不就有了嘛,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汤皖一时脑子没有转过来,呆呆看着六爷手里的油纸伞发愣,六爷一看汤皖还没转过来这个弯子,就笑嘻嘻的转动着手里的伞,继续说道: “用油纸,就是这柄伞上用的纸,便宜还耐用,你看,这里面一点水都没漏过来。” 原来如此,汤皖立刻恍然大悟,紧盯着自己的这柄油纸伞,眼光也瞬间变得炙热起来,便宜耐用,还防水,简直是为方便面包装量身制作一般。 六爷放下伞,又对着下面人说道: “赶紧去库房里看看,还有没有油纸,有的话,立刻拿一些来,有用” 下面人虽是有些疑惑,但听到六爷吩咐,也是照做,转个身就朝着库房奔去,没过一小会,就抱着一摞黄色的油纸前来。 汤皖取出其中一张,表面泛着光,摸上去很光滑,倒上一些茶水,立马就聚成一个水滴,朝着下面滑落,而水滴待过的地方,愣是没有一丝潮湿的痕迹。 兴奋的汤皖,看着手里的油纸,当即拍板,说道: “六爷,就它了” 汤皖本以为,在没有现代工业基础的情况下,即使是做方便面也是一件不小的麻烦事,没想到,事了临头,竟然被这个时代已有的方法,一一轻松解决。 但是一看到外面的漫天大雪,却是发了愁,空有一身力量,没处使,而且后续的批土地,建立工坊也是不小的麻烦事情。 不过好在眼前的六爷,老当益壮并且经验丰富,大手一挥,豪迈的说道: “先生不用担心,我们可以先做准备,事先考虑好,等雪一停,就可以开工,先把用地给批下来,然后在找工人建工坊,搭棚子,一件一件来。” 一整个下午,汤皖都在和六爷合计,用人用地以及大概的支出,汤皖提出,可以先从一个规模小的工坊开始,等方便面上市,看看市场反馈,如果销量好,再扩大工坊规模。 这一样来,所需的启动资金就少了很多,大概只需要80大洋就行,除了批地的费用另算外,其他都用来购买原材料和人工支出。 敲定了这些,汤皖才舒舒服服的喝着一杯热茶,浑身轻松了下来,脑子里竟然是,浮现了工坊热火朝天加工方便面的场景。 这场大雪连续了两天,汤皖以为还要照例去上课,临了得到通知,北大就此放假了,来年开学要到开春,这倒是省了许多事。 把教案往桌子上随意一丢,便全心全意的研究起方便面的事情来,除了方便面制造出来,能吃以外,而且还要美味,这就需要调味品。 而调味品中的不可获取的就是味精,汤皖打听了一圈,目前市面上所能买到的味精,只有一种叫味之素的,只有曰本人在售。 因为只此一家售卖,作为高端调味品,所以价格贵的吓人,很明显不适合方便面使用,而国内其他的食品类巨头,也都只是用天然调味品,比如用豆豉之类的。 上过化学课的都知道,味精的主要成分为谷氨酸钠,普遍存在于各类食品中,海类产品中蕴含的谷氨酸钠尤为之多,这就是为什么海类产品做成的汤比较鲜美的缘故。 汤皖已经想到了可以用的方法,就是把海产品先做成干货,然后搅拌成碎末,开水冲泡方便面的时候,加入这些碎末,便可以起到提鲜的作用。 还可以用华夏的传统调味品,比如辣椒酱等,可以专门设置一个分类,专供喜欢吃辣的地区选择,如此一来,便可以多渠道投入。 如果方便面真的打开了销路,光是这一条产业链的形成,便可以带动好几个行业的 发展,自然而然的就增加了就业人数,等赚到了钱,汤皖才可以实施接下的想法。 这两天,汤皖把搜集到的一些资料和想到的一些想法,全都记录到纸上,眼看北大又放假了,刚好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到这个上面来。 突然的,汤皖想到了迅哥儿最近状态有些迷茫,眼下刚好有事情要办,人手又不够,可以拉迅哥儿的人头,而且钱玄也不用上课,想来闲着也是闲着。 于是这天早上,汤皖直奔钱玄家里,打了个照面,说了些话,又拉着钱玄直奔迅哥儿家里,等到的时候,迅哥儿却还是在床上赖着,没起床。 钱玄直接走到迅哥儿床边,掀开衣襟,就往床上一坐,大手使劲的拍着被子,喊道: “赶紧起来,也不去上班,成什么德行了” 一提上班,迅哥儿就来气,眼下迅哥儿最关心的两件事,全都和上班的地方挂钩,一件事是国内局势不安稳,另一件事就是工资要不回来。 出于公,迅哥儿想国内安安稳稳,不要打仗,老百姓安居乐业;出于私,想尽快存些钱,在首都置办一套大宅子,好把自己家中老母等一些亲人接来。 所以,窝心的迅哥儿直接把被子往上一拉,蒙住头,气愤的骂道: “上班还上个鸟的班那个地方有甚可去的去了也是糟心,还不如在家睡觉,眼不见为净” 钱玄可不管迅哥儿此番情绪,只想着迅哥儿赶紧起来,相商大事,毕竟汤皖所说的事情,从某方面来说,和这个三人小团体的目标一致,都是为了救人。 一双大手拍在被子上,“啪啪”作响,汤皖都不忍心去看,那被子上的灰尘被拍的漫天飞舞,赶紧离的远一些,龇牙咧嘴的当个吃瓜群众。 迅哥儿被拍的一阵咳嗽,隔着被子,急着说道: “你个钱二疯子,赶紧停手” 钱玄又怎么会理迅哥儿说的话呢,更别提听到“钱二疯子”这几个字,那双大手拍的更起劲了,反正汤皖在一旁偷着乐乎。 “停停手我起来还不行么”迅哥儿真是拿钱玄没办法,求饶道。 钱玄这才停手,然后拍了拍满是灰尘的双手,还不忘嘲讽道: “我说你就不能爱点干净,你这被子都比不上我家抹布” “嗯是你家抹布干净,又不是你弄得,嘚瑟个什么”迅哥儿幽怨的反击道。 “我妻子爱干净,就等于我爱干净,你说我应不应该嘚瑟” “现在又开心上了,当初结婚的时候,我怎么记得某人还是一副死人脸呢”迅哥儿二次反击道。 这话说起来,还得从钱玄出生的时候说起,其父亲是老来得子,钱玄小的时候,其父就过世了,便一直随其哥哥嫂嫂过,怎奈钱家当时发生变故,钱玄就被送到了徐元昭家中生活。 虽然钱玄在徐家是个外人,但是徐元昭对钱玄却十分看重,不仅供钱玄吃喝用住,还花费巨资,让钱玄接受高等教育。 等钱玄到了娶妻的年纪,刚巧徐元昭有个女儿也到了出阁的年纪,于是两家人一商量,就决定让钱玄娶徐元昭之女,便是包办婚姻。 钱玄是个新思想青年,从内心来说,无法接受,但是一想到徐家对自己恩重如山,便撇开了心思,娶了恩人之女,应该是婚前郁闷,曾经找迅哥儿谈心时,有感而发,说道了此事。 钱玄虽是以新思想,经历了包办婚姻,但是婚后对其夫人特别要好,不因其夫人是旧思想女子而嫌弃,反而十分真诚的对待她。 现在听到迅哥儿用这话来取笑自己,钱玄一时有些尴尬,但随即凌厉反驳道: “我这人,有恩必报,况且我对她好,也是分内之事,便是因为我这辈子已经再无可选,所以我才要打破封建老传统,自由恋爱是每个人的权利,谁都不能剥夺” 这番话能从钱玄的嘴里说出来,汤皖并不觉得意外,反而感到庆幸,另外钱玄不但反对包办婚姻,更是一夫一妻制的坚定支持者。 在汤皖看来,迅哥儿也是一样,只是始终无法踏过心里的那道门槛,这是长在心里的疾病,依着迅哥儿的脾气,除了他自己能想通,外人怎么说都无法改变。 第一百五十章、百年大计,教育为本 就是在钱玄高谈阔论间,迅哥儿却是麻利的穿好了衣服,洗漱一番后,去烧水沏茶,而汤皖则是已经和钱玄在大厅里谈上了。 钱玄不懂商业之道,但是凭着对汤皖的了解,能主动让汤皖为之奔波劳碌的事情,绝不是无的放矢,也不仅仅是为了帮助难民那么简单。 不过却是有些疑虑,现在的粮食价格高,如果方便面生产出来,中间经过加工和人工费用,出售的价格肯定比粮食更高,如何能保持盈利呢 钱玄杵着脸,把这个疑问说了出来,问道: “你说说,你的这个方便面,如何能销售赚钱” 汤皖随即解释道: “华夏四万万同胞,即使有1的人吃方便面,也足够了,况且这个方便面的销售对象本就不是作为主食的,而是作为快速食品,供来往旅客,忙的没时间吃饭或者根本懒得不想做饭的人。” 一想起在后世,一年销售的方便面连在一起能绕地球一圈,汤皖就信心十足,这个是已经在后世被验证过得东西,即使在这个时代会有些水土不服,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因为方便面的简单食用,易储存,口味多等特点,在任何时代都有其立足之地,而且现在没有专门生产的军粮,方便面刚好可以满足其需求,这也是汤皖早就考虑好的。 不单是国内接下来的长时间混乱局面,方便面能大放光芒,而且很有可能得到国外某些国家的青睐,所以如何销售赚钱这个问题,不成立。 钱玄转念一想,也对,若是自己坐火车,饿的时候能来碗热气腾腾方便面,总比啃冰冷大馒头好的多,想来即使赚不了大钱,亏本总是不至于的。 便又问道: “你搞得这个方便面,除了帮助难民,可还有其他作用” 当然有其他作用,以前是没钱,汤皖的好多想法都没法实现,现在要是把方便面做好了,赚钱真不是难事,而且首都有菊长在,也能有个照应。 于是便又解释说道: “这个方便面工坊办起来,如果销售的好的话,那么带动的则是一整个产业链,比如制作工人,原料采购,销售渠道等。” 这么一说的话,钱玄就能理解了,比如面粉,油纸,还有调味料等,有了需求,然后就有人去提供需求,间接地就能增加就业岗位。 刚好,迅哥儿烧完开水,沏好茶水,拎着茶壶就来了,听着汤皖和钱玄的谈话,插上一嘴,说道: “皖之说的这个方便面工坊的事情,有没有一个具体的章程” 对于方便面的销售,俩人倒是没有问题了,但是毕竟之前都是搞文化的,没有涉足过商业领域,若是想要具体了解,就必须有一个办事章程。 外面的大雪已经停了,只是偶尔的飘下一些白色雪屑,天色也亮了许多,在层层白雪的映衬下,大厅内亮堂不少,三人就围坐在茶几旁边。 频繁的交谈,不时的饮茶,很快,一壶茶水就被喝完了,而汤皖也把自己所关于方便面工坊以及销售的想法,全盘托出。 钱玄和迅哥儿都觉得,此事可行,当即拍板决定加入,启动资金不过80大洋,三个人在京报那边未结算的稿费,除去老朱的稿费,剩下一人添加一点就足够了。 看到这俩人这般态度,汤皖顿时放心了,优哉游哉的品着茶水,片刻后,郑重的说道: “既然你们俩都答应加入,如此信任于我,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其实办方便面工坊,只是整件事情的第一步” 迅哥儿立刻就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这才是所认识的汤皖,做什么事情都有目的的,便笑话着说道: “敢情还藏着一手呢,赶紧说,第二步是什么” 汤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提出了一个问题,反问道: “我们之前推动白话文,是为了降低阅读门槛,好让普通大众能接触到最新的思想和知识,但是,仅此这样就足够了么” 事实上,即使白话文经历了之前的大辩论,在全国都引发了新一轮的白话文热潮,但是相对于扎根千年的文言文来说,依旧还是显得太弱小,所以必须还要一个强劲的推动力。 迅哥儿和钱玄因为思考这个问题,久久不语,纷纷向汤皖看来,意思不言而喻,汤皖也就不卖关子了,接着说道: “白话文的推行是一个长时间,持续的过程,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所以,我在打算实行两步走战略。” 钱玄急着问道: “何为两步走战略” “第一步正在施行中,便是发表白话文文章,引起白话文风潮, 自上而下的推行。第二步则是进行基础教育改革,从幼童开始学习白话文,自下而上的推动。”汤皖把自己长时间以来,所思考的想法,全部说出。 “基础教育改革”迅哥儿皱着个脸,疑问道。 这不单单是迅哥儿一个人的疑问,这大概是所有第一次听见“基础教育改革”的人,都会发出的疑问。 因为在华夏传统的教育理念,小孩子到了适学的年龄,都要去私塾,接受传统教育启蒙,从千字文c百家姓开始,而后再一步一步学习加深。 这已经成了一个恒久不变的传统,迅哥儿和钱玄也是这样过来的,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因此对于汤皖提出的“基础教育改革”没有概念。 迅哥儿还是不能理解,便又疑问道: “既然是改革,那么你说说哪些地方是需要改进的” 汤皖把自己的茶杯放置在茶几中央,指着茶杯,铿锵有力的说道: “这第一个要改的,就是降低识字难度,现在的识字方法,对于初次识字的孩童来说,还是不够简单。” 钱玄瞬间站立起来,惊呼道: “你有更简单的识字方法” 汤皖点了点头,并说道: “我的这一种识字方法,乃是我在国外流浪时,偶有感悟,融合了西方的英语字母后,得出来的。我说不清楚,豫才,你拿纸笔来,我演示一番,你们就知道了。” 迅哥儿飞快的跑去房内,拿了一支笔和一摞纸,汤皖按照后世的汉语拼音顺序,依次写下来,并且举了几个例子,怎么拼读,一番演示后,倒是引起了钱玄和迅哥儿的极大兴趣。 汤皖在一旁指正,俩人按照所教授的方法,不断的进行着尝试,越是尝试,越是能体会到拼音的奥秘与魅力。 事实上,识字的方法从先秦的死记硬背,经过了2000年,发展到如今,已经有了巨大的进步,目前来说最好的一种识字方法便是“反切法”,也是注音的一种。 其实就有点像是我们现在的拼音,前面是声母,后面是声调,比如说“鲁”,注音就是“郎古”,你张嘴重复读“郎古”自然就发音到鲁,和我们现在学的拼音非常相似。 拼音识字法的厉害之处便是在于简单易学,如果一个人想要识字,只需要把拼音识字法学会,也就是会灵活运用这26个字母,然后按照规则排列组合,即使不知道汉字如何书写,也能通过拼音拼出来。 两人见识到了拼音识字法的精妙之后,迫不及待的问道: “除了这个,其他呢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改革的” 汤皖拿过迅哥儿喝茶的杯子,又放置在茶几中央,直言不讳的说道: “现在的基础教育知识涵盖面太窄了,需要纵向扩张” “何为纵向扩张”迅哥儿问道。 “设置语文,数学,自然知识,这三门学科。现在的私塾教育便已经涵盖了语文;数学是万物之母,这个必须要学;自然知识包含物理,化学等浅显的现象,诱发孩童兴趣,长大择业”汤皖如是的说道。 这就又让迅哥儿和钱玄陷入了沉思之中,因为当前的基础教育只有私塾一途,所教授的只是也只是仅限于识字,和为以后更深的“识字”做准备。 而当年整个国家文盲率高达90,就更别提会加减乘除等稍微复杂的一些数学计算了,迅哥儿和钱玄是担心,这样一来,会不会步子跨的太大,以至于容易扯着淡。 “如果是同时学习这三门课程,会不会有些跨的太大” 面对这个问题,汤皖唯有以微笑面对,这是后世早就证明可行的方案。 而且就拿数学来说,也不需要进行太复杂的计算,只是作为启蒙,至少毕业以后,能进行简单的加减乘除,这对于以后的生活都是有很大帮助的。 “无需担心,况且我们也不是一步到位,可以先做一个试点,如果效果斐然,再进行推广。”汤皖信心十足的说道。 迅哥儿则是恍然大悟,惊讶的指着汤皖说道: “原来你办方便面工坊,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最终的目的便是为了基础教育改革,那几十个难民孩子就是你的试点吧” 钱玄被迅哥儿一说,也是瞬间明白了汤皖的用意,大笑着说道: “豫才,皖之这个人,心机太深,我们比不了,还是赶紧离他远远的,别哪天给我俩卖了,还替他数钱呢。” 汤皖可不管俩人的取笑,拿起自己的茶杯,又续上热茶,抿了一口,说道: “我不至于像你们俩说的那般龌龊,我这人做事还是讲原则的。对我好的,我自然对他好;对我不好的,处处说我坏话的,比如德潜,迟早得给他卖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办好方便面工坊,一方面确实是解决难民的生计问题,另一方面便可以 借此进行试点工作,因此,任重而道远啊。” 说到这,汤皖忽然站起身来,非常正式的给迅哥儿和钱玄行礼,而后说道: “百年大计,教育为本。这件事关系颇大,我一人实在吃力,还需两位鼎力相助,共筑华夏教育基石。” 迅哥儿和钱玄也是收起了玩笑的心思,同样是非常正式严肃的回礼,而后道: “民族教育乃是大事件,能有幸参与其中,更是为光荣,必然是能尽力就尽力,能发声就发声,这也是我们,能为这个民族所作不多的事情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抡大锤的人(求订阅) 三个人又重新确定了新的目标,就马不停蹄的开始了准备工作,而这三个人的共识便是先把方便面工坊给办好,只有办好了这个,才能赚钱,然后才能进行下一步动作,否则一切都只是纸上谈兵。 因此,这俩人对办好方便面工坊格外上心,俨然一副当初一起组团写无言的战斗时的严谨劲头,刚好最近又没啥事,便整天跟着汤皖屁股后面跑。 和六爷碰头了几次后,便决定让六爷组织人手,开始准备建立工坊的事宜,而汤皖则带着这俩人跑关系批地皮。 这个时代的有关部门是真的难跑,里面当值的人员只是往那里一坐,只要是来找他办事的,先不用说事情,得先给喂饱了才能动身体。 可是启动资金总共就那么多,而汤皖沪市的稿费还没到,之前的工资又都还钱了,迅哥儿又几个月没发工资了,总不能光靠钱玄一个人出钱。 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汤皖只能厚着脸皮去劳烦菊长出面,菊长这几天工作量巨大,大战在即,光是维持首都治安就忙的不可开交。 乍一听手下人报告,说是自己老乡来找,想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手下人说的老乡是谁,心里却是想到,汤皖怕不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一时有些头疼。 但总是抹不开面子的,等让手下把人都带进来时,才发现是还是三个人共同前来,苦笑着道: “你们这是又遇到什么事了还是来捞人的” 汤皖憋着笑,没有绕弯子,开门见山道: “不是来捞人的,倒是遇到个事,需要你帮一把,我们想在城外批块地,建个工坊,只是你们这里部门太多,我不知道该怎么走流程” 局长一听,原来不是来捞人,顿时显得轻松和随意的很多,却也是好奇起来,问道: “批地皮做什么你们不好好搞你们的文化,怎么又搞起了这个” 汤皖只得把想在城外难民附近,批块地,建立方便面工坊的事情,说了出来,至于在有关部门碰一鼻子灰的事情,绝口不提。 菊长在心里一琢磨,想着不过是批块没人要的地皮,建立方便面工坊,虽然不知道这方便面是个什么玩意,但也是小事一桩,不过动动嘴皮子而已。 随即满口答应,更是亲自带着汤皖前往办理手续,有了菊长的亲自出马,办批地皮的手续的难度,立刻就变得简单了,有关部门在几个文件上盖个章就算完事。 等办完了手续,菊长又把汤皖等几人亲自送到大门口,又着重叮嘱了一番,说道: “好好搞你们的工坊,其他事别掺和,关键时候,出了事,谁都保不了。” 汤皖现在也不想掺和其他事,只想着赶紧把方便面工坊办好,并且对于菊长的深切关心,感激的说道: “这就又麻烦你了,你现在有空没,刚好请吃个饭。” 哪知菊长却是直接拒绝,说道: “这不算事,不过是动动嘴皮子,跑跑腿,记着就行。” 说完转身就往里面走,小山一样的身影,片刻之间就消失在众人的眼前,汤皖看着手里盖了章的文件,苦笑道: “又欠了个人情,怕是还不清了” 迅哥儿跟汤皖跑关系了一路,深知这里面的困难,对菊长的帮助,也是从内心深处感激着,若有所思的说道: “菊长这人,不能光看表面,我们只要把手里的事情做好了,就是对他最好的回报。” 地皮已经批好了,六爷也组织了不少工人,还在难民里面挑了不少人,建造工坊的工程便可以顺利启动了。 其实也不算个多大的工程,就是搭几个大草棚子,和建几间大瓦房,按照汤皖的意思,把材料和工人叫到工地上,直接开工就行。 但是六爷却拦着不让,说是请了人算过了,取了个吉利时辰,不要和土地爷置气,一定要在16号的上午830分,放炮开工,汤皖算了一下,不过多耽误一天,便就同意了。 而同时,1月16号,彩云省即将采取武力单干模式,全国人民都把注意力放到了西南角,便是在此种情况下,方便面工坊正式开工了。 一大清早,钱玄和迅哥儿两人就来汤皖家了,钱玄今天特意换了件新衣服,还尤其骚包的弄了个发亮大背头,引得汤皖一阵唾弃,说道: “你这又不是去见姑娘家,演的哪一出戏” 钱玄却是一副,你不懂,没见识,我不怪你的样子,刻意解释道: “六爷都说过了,新,新气象,工坊开工是大事,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的没见识” “所以,豫才也是没 见识么”汤皖反问道。 钱玄一看要得罪两个人,索性装聋作哑,闭嘴不说话,倒是让汤皖无从反驳。 几人飞快的吃完早餐,就往城外赶,这几天没有再下大雪,但是由于天气寒冷,积雪都没有融化,而路面因为走动的人多,所以完全显露出来。 踏着潮湿泥泞的路面,迎着寒风呼啸的北风,三人却感受不到一丝寒冷,内心反而一阵火热,激动的朝着新目标出发,用崭新的姿态去迎接新的征程。 等走了一会儿,就能远远的瞧见,远处的路边上,堆满了材料,边上站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有大人,有小孩,皆兴致勃勃的望向路的一边。 等走的在近一些,便能看到,在一块工地上,有不少的工人正在清理积雪,在工地旁边搭着一个小的草棚子,里面传出六爷震天吼的大喊声: “都干活麻利些,工资一天一结,干的不好,立马走人。” 汤皖等三人穿过路边看热闹的人群,径直向草棚子走去,里面正中间摆着一个炉子,正烧着火,上面在烧水,六爷就坐在炉子边上,取暖。 一看汤皖等人来了,立马请进来,又看了看怀里的表,说道: “诸位先生,先暖和暖和,今日刮北风,冷的很,这还差点时间,先等等” “好嘞”汤皖答应着,随即搬来几个小凳子,几个人围在火炉旁烤火,汤皖看着工地上正在清雪,便问道: “六爷,事情都已经准备好了吧今日能开工的吧” 六爷拍着胸脯,笑着道: “都已经安排妥当了,等雪一清理干净,炮一放,就正式开工。” 听到六爷这般说,汤皖总算是放下心来,眼看着工人把工地上的雪,一点一点清理,就差一点点了,便听到六爷说道: “走,时间到了,放炮” 在所有人的期待中,炮被点燃,发出震天响声,六爷眼瞅着工地,对着工人大声喊道: “吉时已到,四方笑纳,今日开工” 工人们把剩余的一点积雪处理干净,然后在路边堆放的材料里,搬出一根根短而粗的木桩,两人为一组,一人放好木桩的位置,另一人抡着大锤,朝着木桩狠狠砸下。 六爷解释到,现在是冬天,因为天气寒冷,土壤表面被化掉的雪水冻住了,需要用大锤轰击木桩,把土壤压结实,这便是俗称的打地基。 即使是正刮着凛冽的北风,可是工人们丝毫不觉得寒冷,抡着大锤的工人,上身穿着短褂,露出两条胳膊,用尽全身的力气,精准的砸向木桩,木桩瞬间就陷进泥土里一点。 每次抡一下大锤,就发出一声高喊:“哼”,大锤砸到木桩上发出“砰”的一声,工地上一共有十几组,顿时整个工地便热火朝天的响起来,此起彼伏。 “哼砰哼砰” 汤皖看着工地已经开工,此时工人们正干劲满满,纷纷抡起大锤砸向木桩,为工坊打地基,一时也备受感染,侧过身子,对着迅哥儿和钱玄说道: “咱们几个也是抡大锤的工人,也是在打地基呢” 迅哥儿和钱玄瞬间就能明白过来,皆是哈哈大笑,指着工地说道: “咱们这打地基,可比这个难多了,咱们打的地基,上面建造的房子可是要住百年的。” 六爷听的一脸迷糊,忙问道: “什么房子要住百年,这地基得要打多厚实啊” 迅哥儿和钱玄笑而不语,汤皖则是解释道: “六爷,我们要打的地基不是建房子的地基,今天不方便,改天我专门给你说” 既然如此,六爷便不再去问了,心里也是知道这三位先生是要做大事的,只是越看这工地,心里越是火热的慌,恨不得自己抡起大锤砸几下。 第一百五十二章、西南角的兄弟大战(求订阅) 工坊的工地上,工人们嘴里喊着震天响的口号,与卖力抡起大锤轰击木桩的“砰砰”声,交相互耳,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吸引力众多难民前来观看。 工地旁边的大路上,站满了看热闹的人,汤皖,迅哥儿和钱玄也夹杂在人群中,目光紧紧的锁定在大锤上,每一次大锤砸下,心里就厚实一分。 呼啸的北风“呼啦啦”的席卷整个华北大地,似乎要把人间尚留的一丝余温消失殆尽,有老年人说这是除夕之前下大雪的征兆。 是啊,距离华夏传统节日除夕夜也只有十来天了,老百姓们都急着办年货,准备在最后一场大雪来临之前,把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 整个首都城自从腊八以后,就正式进入了过年倒计时,处处充斥着过年的气味,每过一天,气味就浓烈一份。 街上是最先能感受到的,即使是再不讲究的店家,也要把自家店前打扫干净,换上华夏传统颜色中国红。 摆上崭新的商品供采办年货,来来往往的人群,脸上都洋溢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趁着新年之际,好好的消费一把,以慰藉一整年的辛劳。 家里的女人们也要开始忙活了,把采办回来的年货,洗净,切好备用,年糕,馒头,蔬菜,豆腐,炸鱼等。 茶楼c酒肆里的男人们比平时多了许多,乌泱泱的围成一团,能把牛吹得满天跑,吹嘘着今年最“伟大”的战绩。 几天前,就是这帮老百姓,硬是“打赢了”一场声势浩大,席卷全国的抵制曰货行动,再辞旧迎新之际,好好的在全国人民面前露了一把脸。 于是走到哪,都能自豪的说上一句: “咱们都是首都大老爷们儿,这都不叫事儿,都是咱应该做的儿” 甚至有的茶楼里的说书人,及时的把这件事给编成一个节目,一柄纸扇,一块醒目往桌上一拍,就说道: “话说,东交民巷的皖之先生有神书一本,一经发表,神光四射,叫那东洋八岐大蛇,睁不开眼,寝食难安。” “盖天罗,铺地网,是层层来把那大蛇绑,叫尔动弹不得一寸” “八岐大蛇身长百丈,共八双大眼如十六盏羊角灯,夜晚发出摄人光芒,八条大尾横扫天际,如乌云遮日,却被神书发出的天网死死缠住。” “双方纠缠不下,你来我往,足足僵持好几日,最终皖之先生凡体力竭不敌,眼看就要被大尾扫中” “我首都人民,组万人墙,唱万人歌,替皖之先生挡下一击,最终助皖之先生擒下这东洋畜生,好叫那大蛇命丧他乡” “好好” “讲得好” “啪啪啪” 茶楼里响起一片叫好声,每个人脸上都神采奕奕,与有荣焉,毕竟都是亲身参与者,说出去都是顶呱呱的首都大老爷们。 呼啸的凛冽北风从首都城上空席卷而过,带走了万家烟火,裹挟着万家喜悦,一路往南,匆匆掠过华北大地后,忽而转道直奔华夏的西南角落。 在这里,有一户大家庭里的兄弟俩,正在内斗,穷老幺正摸着一条长扁担,气势汹汹的朝老大拍去,老大也是怒不可言,立即派出三个打手。 于是,在17号这天,兄弟俩正式登上华夏近代历史的大舞台,随即开打,蔡老大的第一军昨日刚抵达彩云和川省边境,次日就抡起扁担狠狠的拍向袁老大的第一路川南镇守使伍祥祯部。 令人意外的是,蔡老大只用了两天,就打残了伍祥祯部,而后在叙府组建防御工事,击退数次敌袭,双方呈现拉锯态势,僵持不下。 李大侠与蔡老大不同路,所携带的第二军按照原定计划入两广,与前来偷家的袁老大第三路大军龙觐光部迎头碰上,双方大打出手,一时也难分上下。 滇军创始人唐总的第三军本欲留守彩云省,然后乘机经黔入湘,而后双方在湘西大战,难分伯仲。 本来以为这是一场一边倒的内斗,因为穷老幺总共才20000人,分三路出击;而袁老大的三路大军总共达80000人等,等于4个打1个。 而且就拿声势最为浩大,牛批吹得震天响的蔡老大这一军来说吧,实际上人数才5000人左右,所携带的弹药还不够一个月用的,军饷也不够支撑两月。 李大侠的那一军就更加的惨了,全部都是蔡老大这一军挑剩下的,要啥都没有,全靠李大侠喊口号,带头往前冲,一个字:莽 但就是这样的穷老幺,硬是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在袁老大的三路大军猛攻之下,呈现出不落下分得气势来,真是让人侧目。 终于,在1月27号这天, 大家庭里看戏的其他兄弟坐不住了,要是穷老幺真被袁老大干掉了,怕是以后大家都没好日子过。 于是,另一个穷兄弟黔省正式通电全国,宣布采取单干模式,并且即刻派出两路大军支持穷老幺:一路由王文华率领,进攻湘西,支援唐总;另一路由戴戡率领,向川渝一带扫荡。 2月初,川省内部有个叫刘存厚的人,率先揭竿起义。蔡老大一看有兄弟来组团,立刻精神抖擞,于是站起身来,大呵一声:“刘兄弟,来与我一起干他丫的。” 俩人合力抡起大扁担,继续朝前进攻,一直到打到三月底,袁老大的第一路大军直接被打崩,破防了,伤亡惨淡,无力回天。 3月15日,大家庭里的第三个穷兄弟桂省,直接摊牌了,不装了,通电全国,宣布单干了。李大侠顿时激动的嗷嗷大叫,之前看到蔡老大和唐总都有兄弟帮忙,口水羡慕的直往下流。 马上召集盔下人马,径直向桂省百色挺进,与桂军兄弟,一同包围了龙觐光所部,该击毙的击毙,该缴械的缴械,剩下的直接投降了。至此,袁老大的第三路大军彻底没得了 仅仅两个月,穷老幺就在历史的舞台上,华丽的上演了一出今日你对于我爱答不理,明日我让你高攀不起的戏码,着实亮瞎了全国人民的眼睛。 而穷老幺的逆袭之旅也让大家庭的其他兄弟们信心大增,纷纷在私下里摩拳擦掌,连看向袁老大的敬畏目光也不复存在,而是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袁老大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这三路大军,就这么没了,自身实力顿时大减。而且屋漏偏逢连夜雨,据手下人报告,许多其他的兄弟们,也都纷纷起了单干的心思。 于是在3月22号这天,发布公告,通电全国:本欲执掌华夏,统一全国,潜行修炼数十载,而后再与曰本掰掰手腕子。 但是诸位兄弟们不同意,纷纷要单干其实是被穷老幺打趴了,好吧,鉴于此,这个家不当也罢,我宣布,不做“大梦”了,继续当我的大当家。 此公告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好家伙,之前让你好好当你的大当家,非不干,兄弟们是苦口婆心,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劝了又劝,硬是不理睬。 说好的轮流坐庄,然而你个袁老大,仗着身价厚实,转眼就要做“大梦”,结果惹得兄弟们不满意,撂挑子不干了。 被忍无可忍的穷老幺愣是带着几个穷兄弟给打趴了,现在知道势不如人,又想搞轮流坐庄,其实背地里还是大当家的,这世上的好事情哪能都让你袁老大一人给占了。 气愤的穷老幺裹挟大势,振臂一挥,冲着袁老大狂喊道: “做你的春秋白日大梦去,不下台,我就继续钢你,一直钢到你下台为止” 其他兄弟们也都及时纷纷附道: “袁老大下台,我们剩下的继续轮流坐庄” “下台” “不下台,就单干” 5月8日,穷老幺继续一马当先,在粤省成立軍务院,唐总任抚军长,与袁老大隔空对峙,扯着大旗,口号喊的震天响。 “我的小钢炮呀,专向你开炮呀” “袁老大,不下台,小钢炮,接着来” “穷老幺牌小钢炮,你值得拥有” “小钢炮牌哪家强,华夏西南云飞翔” 不久之后,其他兄弟们也都纷纷摊牌了,不装了,通电全国,宣布单干模式,兄弟们私下里先排除其他纠纷,再统一目标,就是要搞倒袁老大。 袁老大是既忧虑,又无奈,又悲愤,以前都是小绵羊一样的小兄弟,怎么这会都变得这么不听话了,刚好这会曰本人又来横插一腿。 对着袁老大就是一通臭骂,白给你这些钱了,连家里的几个穷小弟都震不住,就t光知道跟我刷狠有毛用 外有强敌干扰,内有小弟逼宫,于是,在这些天的忧愤交加中,于6月6号,袁老大一命呜呼,与世长辞,享年57岁。 袁老大自知命不久矣,因此尚在清醒的时候,作出的继任决定,由黎黄陂接任大当家一职,二当家由皖系强人启瑞任职。 这一场轰轰烈烈的兄弟之争,从1月17号穷老幺抡扁担开始,到6月6号袁老大一命呜呼,历时100多天,终于落下了帷幕。 第一百五十三章、“汤达人”正式上线 发生与华夏西南角的这场兄弟大战,最终结果令人咋舌,一个旧的朝代再次被历史的洪流冲散,同时也意味着,一个新的时代即将来临。 皖系强人启瑞正式登上华夏近代历史的大舞台,与大当家黎黄陂一起召集国会,制定宪法,重组内阁。 然而,即使华夏正冶界发生了如此重大的变化,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也不过是换了个人而已,自家的一日三餐才是最重要的。 汤皖,钱玄和迅哥儿在这段时期内,一直忙着建立方便面工坊的事情,亲眼看着工坊的地基一点点打好,又搭了一个大大的草棚子,和盖了几间青砖大瓦房。 然后是一些设备搬运和安装,召集培训人手,试生产,出了问题改进,再继续试生产,一直到3月底才正式生产出了第一块方便面。 这一块小小的方便面,经历了拉皮切丝,油炸定形,烘烤去油,晾干包装,到了汤皖手里,就变成了一块圆圆的饼状。 汤皖小心的掰开,方便面便发出“咔哧”一声脆响,除了形状和后世的不一样外,其他基本一致,于是,轻轻捏起一块,放入嘴里品尝。 把其他的递给后面的人,钱玄,迅哥儿,六爷,以及工坊里的员工,大家一起嚼着,两个多月来的辛苦,便被这一小块的方便面给抵消了。 看着后世盛行的方便面,以这样一种姿态正式登陆这个时代,汤皖的心里却是别有一番滋味,说不清,道不明。 其他人看汤皖脸上露着笑,只怔怔的看着,还以为汤皖是高兴上头,一时无法抑制内心的喜悦,无法用言语表达呢。 有了第一块方便面的出现,接着便是第二块c第三块和无数块,渐渐的首都民众的视野里就出现了它的身影。 一块圆圆的饼状,成年男性的手掌大小,外面包裹着一层油纸,写着“汤达人”方便面六个字,下面标注着口味类型,有海鲜味或者辣味等好几种,撕开油纸,里面还用一层白色的蜡纸包裹着。 再撕开蜡纸,便可以看到一块黄色的面饼和一小袋调味包,取出面饼放入碗中,加入调味包,冲入沸水,稍等一会就能闻到诱人的香味。 “汤达人”方便面一经上市,凭借着低廉的价格一包1分,和口味众多,简单易食用等特点,迅速打开了市场。 虽说一包一分的价格,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还是有些贵,但还是抵不住新物品的新鲜劲,有许多老百姓特地买一包来尝尝。 城外的工坊从刚开始的一天能产500包,到工人熟练之后,一天能产1500包,但是相对于首都这样的大城市的庞大需求来说,还是显得杯水车薪。 汤皖一看这架势,赶紧联系六爷,准备开始工坊扩建,建设二期工程,另外也在尝试降低价格,最终的目标是05分一包,达到普通老百姓也能随时随地,想吃就吃的地步。 二期工程扩建的速度比一期工程快多了,而且场地规模也大了很多,同时又招收了不少的难民工人,先进行培训,好等二期工程完工,可以直接上岗。 同时,六爷派人去渤海湾沿岸试图联系当地渔民,建立海产品直供渠道,避免了中间商赚差价。 汤皖则是联系了当前国内调味品龙头企业李锦记,双方展开洽谈,建立长期合作关系,在调味品价格上,又减少了一些成本。 最后则是,经过众人相商,决定去掉包装外层的油纸,改直接用一层蜡纸,因为桐油纸对人体有害,特别是作为食品包装,容易被误食,这就又减少了包装成本。 5月底,二期工程全面完工,工人们只用了10天左右的时间,来熟悉新设备,新场地。 产量就达到了惊人的一天3000包,而且随着工人操作熟练度的进一步提升,产量有望达到日产3500包 一个新兴产业的兴起,带动的是一大群产业,单就增加就业岗位这一项来说,到5月底,便面工坊实际已经招收了300多名工人。 没有现代工业基础作后盾,所有的程序都要人工来控制,导致了大量人手的增加,为了增加产量,汤皖决定实施后世的三班倒工作制,这就又要招收工人。 随着方便面的出世,火车上正式结束了馒头大馍统治的时代,几十个小时的旅程,饿的时候,来一包热乎乎的“汤达人”方便面,吃了都说好。 在首都这个市场饱和之后,“汤达人”方便面又开始流向平津市,沿着津浦线,“汤达人”方便面开始在金陵,沪市和杭城等南方城市小有名气。 等到方便面工坊一切都走入正规的时候,汤皖等三人便不再管理了,而是交由占有小股的六爷全权管理,只需要月底分 红即可。 汤皖从1月份一直忙到6月份,期间还要准时去北大上课,可想而知,是有多忙,幸亏有迅哥儿一直忙前忙后,否则真就没法善了。 6月底的时候,汤皖,钱玄,和迅哥儿,三人拿到了第一笔分红,每人足足分了100多大洋,这可是现金,不是迅哥儿那个开空头支票的工资。 这天晚上,汤皖在家请客,除了迅哥儿和钱玄两人外,还特意请了菊长,如果不是菊长在其中出力,这个工坊估计早就黄了,此中原因,大家都懂。 大牛从早上就开始忙活,一直忙活到晚上,准备了不少的菜,6月份的天气,还不算太热,即使是这样,大牛一个人也是忙的够呛,汗水把身上都浸湿了。 “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大牛顾不得放下手里的锅铲子,便直奔大门处开门,是三位先生回来了。 院里安静的氛围,随着汤皖三人的进来,随之变得热闹起来,厨房里弥漫着美食的味道,就连院里的树叶也在慢慢摇晃。 而树下的石桌上阵摆着一壶茶水,三人正围着石桌,一边喝茶一边闲聊,钱玄一脸佩服的看着汤皖,说道: “皖之,你可真是神了,这一个月的分红都快赶上我工资了” 这个时代,大学教授和正府工作人员的工资之高,简直让人望而生畏,足足有一百多大洋的月薪,而普通人累死累活一个月,平均也就5个大洋。 所以,当钱玄看到可以分红100多大洋,心里的震惊可想而知了,而这一切不过才经历了短短的半年时间左右。 听到钱玄又无意中提起了工资,迅哥儿心里就没来由的生出了火,发着牢骚,说道: “房子里换了人住,工资还不发,这换人和不换人,有什么区别” 汤皖给迅哥儿倒了一杯茶,劝其消消火,而后说道: “大区别没有,小区别还是要的” 迅哥儿还不解气,又抱怨道: “我看,是一丘之貉,没一个好东西,这才换了多久,就要闹出天大的笑话了。” 自从袁老大去世以后,黎黄陂任大当家,启瑞任二当家,实际上两个不对头,权利基本都在启瑞手里抓着。 而袁老大离世后,手底下的众多小弟就都摇身一变成了各地实权大佬,都纷纷以同门出身的启瑞为首,因此启瑞腰杆子能挺得直,讲话声音直接盖过大当家。 黎黄陂深受南方信任,肩膀上承受着民主共和的重任,结果启瑞直接不鸟他这个大当家。 于是,启瑞在黎黄陂的眼里,就成了又一个袁老大般的人物,所以两者之间缝隙越来越大,这便是迅哥儿所说的“天大的笑话。” 一个国家的大当家和二当家,竟然劲儿不往一出使,反而互相不对付,大有一言不合就当众撕逼的态势,真是活见鬼了。 但这也不是普通人能管得,虽说大家都看在眼里,心里都很失望与气愤,但也没人敢在这个时候乱说话,汤皖继续劝解道: “区别还是有一点,现在吵吵闹闹,至少还有轮流坐庄的机会,不像以前,被强制霸占着不换人,所以希望还是有的。” 迅哥儿非但没能被劝解,反而越发的生气了,直接开骂道: “房子都要塌了,不想着先把房子修理好,而是争着都来住一住,哪天房子塌了,第一个压死的,就是这帮争着想进来住的人。” “我等屁民,大不了到时候,重新建一个房子,我就不信,四万万同胞,还遇不到个好住户了” “消消气,喝喝茶,好住户一定会有的,我推测要不了几年就能出来了”汤皖一边拍着迅哥儿愠怒的肩膀,一边端着茶伺候。 钱玄之前一直光听着,不发言,这会听到汤皖这么说,顿时取笑道: “你就差去街上摆个摊位,嘴里喊着福祸姻缘,写字测字,怎么跟个老神棍似的。” 随后也是嘴里发出着长吁声,无奈道: “怎么一点都没有好转的迹象,再这样下去,我都开始怀疑你说的三十年之期了” 汤皖也变得沉默了,随后苦笑道: “这个房子啊,还是不能塌,真要是塌了,压死的不光是他们,许多老百姓也要无辜遭难的。” “所以啊,没人听咱们说话的,那咱们就不说话,干实事,尽我等最大的力量把房子修补好,等一个好住户进来。” 在不知不觉的闲聊扯淡中,天色竟是慢慢的起了变化,院里有了一丝凉快,原来是起了一丝风的缘故,吹着树叶摇摇晃晃,抬头往天上看去,都已经是日落时分了,夕阳染红了整个天空。 汤皖伸出手臂,指着天空说道: “你们看,太阳要落山的时候,都是要染红整个天空的,太阳要出山的时候,也是要染红整个天空的。” 第一百五十四章、“别记恨劳资!” 便是在这夕阳的余晖里,在傍晚的微风吹拂下,大牛做好了一顿丰富的晚餐,正一碟一碟的往院里上菜,汤皖赶紧招呼两人,准备吃饭。 等全部上菜完毕,酒都已经斟好,菊长却是没有半个影子,等了一会儿,还没来,汤皖便决定不再等了,举起杯子,说道: “这几个月来,感谢两位相助,如今工坊已经走上正规,接下来,还需两位鼎力相助。” 三人都满饮此杯,钱玄顿时心里一喜,急着问道: “可以实行两步走战略了” 汤皖肯定以及确定,嘴角含着笑,重重的点点头,又说道: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个问题,两位还需要出些力。” “什么问题,只管说”钱玄道。 “要编写新的教科书,自然知识和数学我可以编写,语文就要靠两位了。”汤皖道。 “没问题,你提出要求,我和豫才一定出力。”钱玄满口答应道。 迅哥儿可能还是在生着闷气,只是端着个酒杯,不言一语,也不搭话,直到听见了汤皖所说的编写教材,这才抬了抬头,见钱玄已经替他答应了,便又低头抿酒。 “砰砰” 汤皖正要说动筷子吃饭,大门突然在此刻被敲响,这力道,一听就知道是谁,连忙起身,嘴里急呼道: “来了来了” 大门一打开,来者果然是菊长,自从皖系强人上台以后,菊长的地位上升了不少,已经不用偶尔的街上带队抓人了。 现在遇到这些事情,直接招呼手下人就行,来巴结菊长的就更多了,纷纷想从菊长这里,攀上皖系强人的高枝。 菊长今天穿的很随意,一副居家打扮的样子,只是一段时间不见,肚子好像又大了不少,人没到,肚子先行。 一进门就扯着嗓子,说道: “想吃你一顿饭,可真是有的等,劳资刚下班,就赶来了。” 汤皖却是不信,说道: “你这脸上一点汗都没有,指不定刚从哪里出来。” 菊长像逛自家一样,往院里走,与迅哥儿和钱玄行礼后,找了个空地方,大屁股就往下一坐,舒服的长叹一声,骄傲的说道: “劳资现在也算是个有地位的人,到哪里都有专人接送,当然不流汗了。” “所以你升职了”迅哥儿问道。 菊长没说话,只是点点头,算是回答了,拿起筷子就迫不及待的夹起一块肉来吃,边吃便说道: “还是你这肉做的好吃,比老大家里的那个厨子做的好吃多了。” 汤皖和迅哥儿互看一眼,顿时便明白了,菊长嘴里的老大是谁,可是菊长为什么一上来就要抛出这件事情来呢 但是汤皖深知菊长的为人,这么做,肯定是有他的用意,便不再询问,只是招呼喝酒吃菜,而这等私人场合,菊长也是放得开,全然没有了与人周旋的心思。 饭吃了一半,众人便停下来休息休息,汤皖拎来一壶茶水,给众人泡上茶,解解油腻,菊长转动着手里的杯子,忽然把话题扯到了方便面工坊上。 “劳资前几天去老大家里吃饭的时候,还看到他家里有你们产的方便面,想来这么个便宜货,还能入他的眼。” 汤皖隐隐约约像是找到了菊长话里的关键点,但是又不敢确认,只得接过话来,说道: “吆,想不到,这老百姓吃的玩意,还能上二把手家的饭桌,说明我们的产品还是有独到之处的。” 菊长很是满意的喝了半杯茶,又接着说道: “老大对这方便面可是夸赞的很,也多次提到了你,说你替老家争光了,对得起皖之二字。” 汤皖连忙谦虚道: “承蒙二把手看得起,能为家乡争光,义不容辞。” 话已经说到这里,不光汤皖听出了菊长话里话外的意思,迅哥儿也是明白了过来,一张脸拉的老长了。 菊长也是没办法,自己要是不讨来这个差事,只怕要是换个人来,容易出事,自己这个老乡惹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只好再次出言道: “你们这个方便面做的有声有色,要是规模再大一点就好了,这样,我也好跟老大说道说道,让軍队采购当做軍粮。” 汤皖已经彻底明白了,却也是无可奈何,在人家的手底下混日子,哪能不多“走动”呢,只是还不知道要上交多少 况且有了这一尊大佛的保佑也好,免得有些不长眼的,今天来碰一下,明天再来踢一脚,反而 心烦,就当买个心安,汤皖如是的想到。 但是要是供应軍粮的话,现在这规模远远不够,扩建又是需要一大笔资金,于是说道: “要是扩大规模的话,我们这边人手还差很多,而且资金也缺。” 菊长就等着这句话,立马接道: “这个没问题,我这边有个人,也是咱们老乡,不但有钱,还有人,可以让他入股,以后你们只等着分红就行。” 果不其然,诶汤皖知道没得选择,但是也要争取足够多的利益,提出意见,说道: “有钱有人,他要是入股自然好,只是这工坊里原有的工人还希望不要变动,另外他要买多少的股份” 菊长沉默着,没说话,只是伸出了一只手,然后又亮出了两根手指,明晃晃的7成,钱玄和迅哥儿眼睛都红了,已经快要到爆发的边缘,被汤皖硬是瞪了回去。 汤皖瞪到钱玄和迅哥儿低着头,才算作罢,然后干脆的说道: “行啊,7成就7成,只要原来工坊里的工人不要辞退就行。” 菊长满是诧异的看了一眼汤皖,随即有些不忍,说道: “日踏马的,哪有上来就要7成的,劳资回去和他说道说道,看能不能少一点。” 不过,菊长的好意却是被汤皖拒绝了,其实7成还算能在接受的范围之内,况且要是真的被当成軍粮采购,就这3成的分红肯定比现在多多了。 不过要是给汤皖时间,稳定发展,也能达到这个高度,只是时不我待,现实逼人如此抉择,否则接下来要面对的恐怕就不是菊长了。 这一顿饭,上半场,大家吃的很开心,下半场就有些冷淡了,气氛一直很低迷,倒是不对菊长有意见,反而应该感谢菊长。 只是方便面工坊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都是被呵护在手心里,早就有了一丝感情,转眼间就变成了别人的,一时难以接受而已。 不过,汤皖还是举起杯子,敬了菊长一杯,说道: “不多说了,感谢” 菊长龇着嘴,也是无奈道: “不记恨劳资就行” 菊长放下杯子,吃了几口菜后,就托词有事情,要先走了,汤皖送到门外,又郑重的给菊长行了个礼,说道: “感谢了,就是这7成,你也出了不少力吧” 菊长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说道: “也怪劳资,喝酒的时候多嘴,提到了你,诶” “该来的始终都要来,你不提,还会有人提的。”汤皖坦然接受道。 菊长临行前,很是稀罕的,轻声说道: “劳资已经尽力了,别怪劳资多嘴就行” 在说完这句话后,菊长心里顿时轻松了不少,小山一样的身姿灵活的冲进了夜色当中。 汤皖有想过这一天的来临,只不过没想到竟然来的这么快,这是个弱肉强食的时代,一块美玉突然摆在众人面前,肯定会遭人惦记的。 可是看着院里,一肚子憋屈的两人,汤皖不由得感到头疼,这俩人就属于那种我明明什么都知道,但是我就是要生气的。 “诶” 第一百五十五章、民国第一公子 送走了菊长,汤皖怀着复杂的心思回到了院里,抬头一瞧,这俩人都沉默不语着,埋着头,自顾自的喝着闷酒,听到了汤皖回来的声响,也不予理睬。 本来高高兴兴的宴请宾朋,没想到成了这般差强人意的结果,汤皖清了一下嗓子,发出“咳咳”的声音,说道: “来,喝一杯吧” 汤皖先举起了杯子,片刻后,这俩人才磨磨唧唧的,不情不愿的举起杯子,三人一同饮下,这才缓和一点,便看到钱玄顶着一双爆红的眼球,气的骂道: “真是窝囊废” 钱玄没有指名道姓,也不知道是骂的自己,还是在座的三人,还是这个世间许许多多,如此刻饮酒般的三人,但实际上窝囊么,自然是窝囊的。 平白无故的,拱手让出了7成,任谁也觉得窝囊,但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生存规则之一:能用拳头,便不用讲道理。 这个规则钱玄和迅哥儿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是读书人心高气傲的天性,一时让他们无法说服自己的内心罢了,这时候,就需要有个人来给他们个台阶下。 汤皖埋着头,苦笑着,调整好心态,只好自己来当他们的台阶,吁着气,说道: “别苦着脸了,事情有坏的一面,就有好的一面,若是能把销量提升上去,这三成只会比现在的多。” “况且,我们的目标又不是这个工坊,它只是提供赚钱的一个渠道而已,只要能提供我们所需的分红,是谁的不重要。” “再者说了,这个世道不就是这样么,姑娘到了出阁的年纪,媒婆踩踏门槛是常有的事。” 汤皖的一番话说完,倒是让这俩人心里稍微好受了些,其实俩人心里明白着呢,迅哥儿立马就提起杯子,只说了一个字:喝。便算这个心坎已经过了。 今夜的月亮似乎是格外的明亮,只是美中不足的是,总是会被一两片乌云遮住一会,不让这皎洁的月光在人间肆意流淌。 直到听到院里的树上的叶子发出“簌簌”声,汤皖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夜里起了风,吹着天上的乌云飘来飘去的。 迅哥儿和钱玄走的时候,汤皖又给送到了门外,嘱咐着大牛,一定要给两位先生,安安全全送到家,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心里宽慰了不少。 皎洁的月光,至少在这一时刻,还能把黑灯瞎火的巷子给铺亮,不似往日一般,在黑暗里四处摸索。 “这便是我存在的意义吧”汤皖对着空无一人的四周,淡然的说着。 翌日,一大清早,天气有些闷热,汤皖起来的时候,大牛已经忙了一个早上了,见先生已经起床了。 就又放下手里的活,赶紧跑去厨房,端着早餐往院里走,还不忘提醒道: “先生今日要是出门的话,最好要带一柄雨伞,怕是要下雨的。” 这北方的天气,干燥的很,尤其是下雨之前的闷热,很容易产生心烦意乱的心思,汤皖此时心里正莫名的堵得慌,听到大牛这般说,便随口答道: “你怎么知晓今日要下雨的” “送报纸的说的,我看到他穿了蓑衣了,才问的。”大牛答道。 一般来说,走街串巷,走马贩夫之类的,因为大部分时间都在户外,因此对于天气会比较普通人敏感,这么说来,倒是很有可信度。 汤皖点点头,算是知道了,然后快速的去洗漱完毕,准备吃早餐,随便拿起一张报纸,大致浏览了一遍,没发现什么有用的报道。 能被报道的都不是“大事”,能被称作“大事”的,没有允许,都不能报道。随手往边上一丢,就埋头吃早餐。 还没吃上几口,就听见大门传来了大力敲门声,“砰砰”的像是要把门给敲坏一般,震的人心烦意乱,这样的方式,除了菊长还有谁会这样敲门呢 汤皖深吸一口气,又吐出,平静了脑子,放下筷子,高声喊道: “来了” 令汤皖诧异的是,来人可不止菊长一个,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人,跟自己一般年纪大小,打扮的很新潮,穿着一身白色西装,脚踩一双黑色皮鞋,梳着光亮的大背头。 菊长没有先介绍,而是很是罕见的露出了谄媚的笑,熟于此道的两张肥厚的嘴唇上下一合,便发出了小心翼翼的恭维声。 “大公子,里面请。” 这名年轻人没有搭理菊长,而是特意盯着汤皖看了一眼,从头看到脚的那种,随后便在菊长的招呼下,率先进门,往院子里走去。 这份白色西装稍微显得有些臃肿,导致青年在前面走路的时候,裤脚总是会碰到一起,风 一吹,就能显示出瘦弱的身姿来。 菊长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汤皖,没有说话,只是偷摸着点点头,便跟上青年,招呼着落座,然后直奔厨房,去沏茶,一副主人姿态自居。 这名青年坐在石凳上,翘着二郎腿,随意的打量着这间小院子,见汤皖跟上来了,指着对面的一个凳子,随意的说道: “坐” 汤皖便点点头,坐了下去,这才能正面看清楚这名青年的模样,脸颊消瘦,面色偏黄,只是那一双肆无忌惮的眼睛,便给人一种很是嚣张的感觉。 桌子上还有没吃完的早餐,只是一碗清粥,和一叠小菜,这名青年倒是有些诧异,随后露着鄙夷的目光,直问道: “你好歹也是个大学教授,早餐就吃这些” 汤皖随意的搭着话,说道: “工资没发,有这些吃的,就已经很不错了” 不去理会青年鄙夷的目光,便端过碗来,当着青年的面,又喝了一口清粥,夹了一筷子小菜,颇为享受的样子。 在青年的理解里,大学教授每个月的工资特别高,理应住大宅子,吃美味佳肴,家里下人伺候等,反而像这种清粥小菜应该是下人吃的才对。 而且青年在心里稍稍一过,就能想起自己身边的那些个大学教授,哪个不是花钱大手大脚的,出入高档场所,一对比眼前的汤皖,整个就一副穷酸像。 另外,青年很清楚,方便面工坊昨天刚分红,是肯定不会缺钱的,所以断定汤皖是在装穷,连看向汤皖的目光都变得轻佻了许多。 用意味不明的玩笑话说道: “据我所知,你那个方便面工坊昨天刚分红,你分了153块大洋,怎么会没有钱呢” 汤皖咋一听,倒是很诧异,数字分文不差,看来是准备充足,但转念一想便能明白,想打听这些事,对于一心惦记着的人来说,也不算难事。 于是,继续喝清粥,吃早餐,顺便应付上一句话: “那是要还债的,你这么清楚,应该知道二期工程是借的款。” 青年随即想到,手下人曾经说过,工坊二期工程的建造款项,是汤皖他们几个找熟人借的,而且就连借了多少钱,找谁借的,都一清二楚。 “哦我倒是忘记这件事情了,你们一共借了550块大洋。” 汤皖依旧不为所动,继续喝清粥,吃早餐,又随口答了一句: “嗯确实是550块大洋,后面不够,又找人借了110块大洋。” “这么说来,你确实很穷”青年这回,倒是没有取笑的意思,而是若有所思的说道。 汤皖便是在和青年,很是随意的一问一答间,吃完了早餐,然后端起空碗和小菜,拿起筷子就往厨房走,留下青年一人独坐在院中。 好在菊长已经沏好了茶,拎着茶壶就往院里跑,一边倒茶水,一边小心的问道: “大公子,这位老乡可还行” 青年看着厨房的方向,见汤皖还没有出来,不由得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来,说道: “倒是和你说的差不多,有点意思” 这名青年大名叫段鸿叶,年纪与汤皖和钱玄相仿,但是名气却是响彻全国,有着民国第一公子的美誉。 之所以有这样的美誉,其一是因为他父亲是启瑞;其二是因为段鸿叶流连风花雪月场所,多过待在家中。 只要遇到他看得过眼的女子,便要纳妾,等新鲜劲过去后,就送到进济良所旧时用来挽救失足妇女的慈善机构。 其三则是段鸿叶还有一项绝技,精于围棋一道,据说曾打败过国手吴祥麟,一时名声大振。 段鸿叶在外面受到“万人敬仰”,花钱自然是大手大脚,但是启瑞却是家教严格,对于家中子女更是严令禁止。 唯独对于这个大儿子心生愧疚之意,便是因为段鸿叶小时候一直寄居在亲戚家,一直到十几岁时,才一起生活,因为没能管理,才导致成了如今的模样。 于是便切断了段鸿叶的经济来源,不许再从家中支出,段鸿叶自然受不了没有钱花的日子,偶然间看到了最近兴起的方便面工坊,一时就起了心思。 既然你不给,那我自己赚钱自己花,总是可以的吧,于是派人多方打听,得知自己父亲的老手下菊长与汤皖有来往,便暗示菊长前来说道。 第一百五十六章、汤皖:我对钱没有兴趣 汤皖把脏碗和筷子送到了厨房里,顺便洗了个手,然后才慢慢吞吞的从厨房出来,往院里走,坐下来,抿了一口刚泡好的茶,客气道: “照顾不周,还请见谅。” 段鸿叶倒是没说话,倒是菊长率先说道: “先给你介绍下,这位是我老上司的大公子。” 汤皖闻声,倒是不显意外,先是点了个头,而后说道: “原来是段公子,久仰大名” 菊长见汤皖已经知道段鸿叶的身份,便不再细细介绍,而是接着说道: “今天大公子来,是入你那方便面工坊的股份,就按照之前说好的7成,以后的话,你就不用去管理了,只等着月底分红就成。” 汤皖从昨晚就开始想这个事情,此刻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见菊长直接提出来,便直接干脆的回复道: “好” 菊长总算是放下心来,生怕汤皖这张嘴生出什么麻烦来,于是赶紧从口袋里拿出一份股权转让协议,其他的都已经写好了,就等着汤皖签名就行。 可是这方便面工坊的股份又不是汤皖一个人的,理应要喊钱玄c迅哥儿和六爷一起签才对,于是就犹豫着说道: “我签字的话,只能代表我自己,还有另外三个股东呢” 哪知,正在喝茶的段鸿叶却是笑了,而后又平淡的说道: “你只管签字就行,意思一下,其实签不签都不重要,你说呢” 汤皖仔细仔细一想,说的也对,反倒是自己过于规矩了,于是起身去房里拿出一支笔,干净利索的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菊长接过签好字的股权转让书,折叠好,塞进自己的口袋,又给两人添了些茶水,这才作罢。 而段鸿叶看向汤皖的目光却是越聚越多,最后实在忍不住才问道: “你就不想知道,接下来方便面工坊会如何发展” 因为汤皖自始至终的表现都出乎他的意料,没有一句谄媚恭维的话语,即使是凭白无故丢掉了7成的股份,也没有一句抱怨的话。 刚开始,一进门,以为汤皖是在装穷,是想多拿一些好处,后来证实了汤皖确实穷,这也就罢了。 到最后,连自己亲手创建的工坊的以后发展,问都不问一句,着实与常人不同。 汤皖想也不想的就回答道: “创建方便面工坊,本来也不是为了赚钱,我对钱没有兴趣。” 段鸿叶着实被这句话给惊住了,然后便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汤皖便说道: “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听说过,会有人对钱不感兴趣,你是第一个。” “那你说说,你对钱不感兴趣,那你赚钱来干嘛” 汤皖也不管段鸿叶是否能理解,就直接说道: “我赚钱,是为了帮助更多的人” 这句话仿佛是段鸿叶有史以来,听到了最为荒唐的话,心里已经确信,这不过是汤皖的托词而已,原本还以为汤皖与常人不一样,看来是自己走眼了,其实没什么两样。 顿时看向汤皖的眼光变得犀利了许多,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用不轻不淡的语气说道: “你好好说说,你要怎么把赚来的钱,去帮助更多的人” 熟知段鸿叶的菊长,立马就听明白了这话里话外,隐隐暗藏的怒意,不由得开始替汤皖着急起来,及时解释道: “大公子,他” 哪知却被段鸿叶立即挥手打断,又狠狠的瞪了一眼菊长,继续不紧不慢的说道 “以前听人说过救苦救难的菩萨,我一直没见到过,想不到今天倒是难得遇见了,你好好给我演一个,不然的话” 此时的段鸿叶眼光凌厉,看向汤皖就像在看一个小丑一般,心里已经十分确定了。 接下来,倘若汤皖要是能自圆其说,那还好一些;倘若不能,那就只能说一声抱歉了。 汤皖没想到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竟然惹得眼前的段公子这般不快,本来也不想做过多的解释。 但是看到旁边菊长,隐隐不安的焦急神态,也只能暗叹一声,这是个人情社会。 自己倒是无所谓,连曰本人都不怕,哪能还怕一个公子哥,却是怕因为自己,连累了数次帮忙的菊长,只得耐下心来,解释道: “我打算用赚来的钱,建一所新式的学堂,供没钱读书的孩子上学。” “什么样的新式学堂”段鸿叶一听,态度总算好点。 汤皖只好又仔细的解释起,新 式学堂与私塾的不同之处,当段鸿叶听到汤皖打算只象征性的收取一些书本费,和要同时上三门课,而且还有专门的体育课时,顿时有些不敢置信。 这让段鸿叶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小时候读书的场景,整天对着夫子的一张老脸,和只会让背诵一些晦涩的文字,完全提不起一丝兴趣,以至于到最后产生了厌倦。 假如要是自己小时候,能在汤皖所说的这种新式学堂里读书的话,应该会大不一样吧,至少不会一看见书本就头疼。 段鸿叶看着汤皖仔仔细细的讲着自己,对于这所新式学堂的规划,眼睛里的凌厉之意顿时烟消云散,反而变得欣赏和佩服起来。 待汤皖一口气说完,竟是罕见的提汤皖续了一杯茶水,而后说道: “这样的新式学堂,以前从来没有过,建起来颇为麻烦,估计耗费钱财不少,你们只占3成,怕是不够,我这里便少一成,算是资助新式学堂。” 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汤皖顿时眼睛一亮,连带看着段鸿叶的眼光都和煦了许多,说道: “我替孩子们,谢谢段公子了” 段鸿叶却是没了之前的轻佻,反而义正言辞的说道: “不用谢,既然你建立这工坊本就不是为了自己赚钱,那我占你7成股份便是没有道理。” “我这人虽不讲道理,但是讲良心,等过段时间当成軍粮卖,想来这4成分红也够你建个十所八所的新式学堂。” “如果不够的话,你再来找我” 丢下这段话,段鸿叶起身便要走了,忽而又转过身来,说道: “尊你一声先生不为过,但你与我不同道。人只要是活在这世间,总是会有麻烦的,若是建学堂遇到事儿,大事来找我,小事找他就行。” 看着段鸿叶和菊长离去的身影,汤皖若有所思,觉得生活颇为戏剧化,虽然失去了股份,但是在建立新式学堂的路上,却又多了一大助力。 毕竟,民国第一公子哥,在首都这块地界上,任谁见了,都得给几分面子。 段鸿叶和菊长走后,院里又恢复了清净,大牛正在石桌上收拾着多余的茶杯,而汤皖则是走到躺椅边,以一个十分惬意的姿势躺在躺椅上,眯着眼。 此时的阳光还不太强烈,照在院里的树叶上,发着柔和的绿光,隐隐能看见树叶的条纹脉络,渐渐地有了一丝风,把树叶吹得摇曳,倒是看的不清楚了。 汤皖从那一片树叶上移开了目光,转而看向湛蓝的天空,这会儿天气又变得好了起来,全然没有了刚起床时的闷热。 “大牛,你快出来看,天气又好了,今日怕是不下雨了,那邮寄小哥白穿蓑衣了” 大牛从厨房里探出一颗憨憨的脑袋来,郁闷的说道: “这鬼老天,一会阴,一会晴的,叫人准备不及。” 汤皖笑骂道: “你只管在家做你自己的事情,这老天阴也好,晴也好,如何能影响你” 大牛瘪着嘴说道: “哦俺知道了” 没再去搭话,汤皖怡然自得的躺在躺椅上,麻利的换个边,闭着眼,渐渐地眼皮子变得沉重了,呼吸变得缓慢了,竟是睡了过去。 大牛走出厨房的时候,见先生在院里小憩,便自觉地放轻了动作,减少了声响,想着离做中午饭还有好大一会,便又在院里窸窸窣窣的收拾起来。 第一百五十七章、百草园 过了好一会儿,才整理好了院子里的闲散物品,又捡干净了树下偶有的落叶,这就又无事可做了,大牛便背靠着大门,坐在门槛上,发着呆。 突然地,大门又被敲响了,“砰砰砰”的声音响起,大牛一个激灵就站起身来,从门缝里看到是一个剃着短发的精神老头,印象中以前来过,便放下了警惕。 来拜访的人是卜五先生,原本于去年,在袁老大称帝前夕,卜五先生数次劝解无果后,毅然辞职,回老家隐居。 没想到袁老大去世了以后,现在的大当家和二当家竟然要当众撕逼,于是卜五先生不得不再次出山,居中调和。 卜五先生,声望足够高,受许多人敬仰,资历深厚,而且办事也有手段,双方都卖卜五先生面子,于是大当家和二当家各退一步,暂且讲和。 然而眼下又遇见到了一件棘手的事情,那就是要不要加入协约国,对得国宣战。 众所周知的是,汤皖是研究国际关系的,因此在此事做决断,卜五先生特意跑来,想来听听汤皖的分析。 大门先是露出了一条缝隙,然后大门的半边打开,卜五先生就询问道: “你家先生,在家么” 大牛看了一眼院子,然后点点头。 卜五先生看向院里,说道: “劳烦告诉你家先生一下,就说徐卜五来访。” 大牛在往院里走,看着还在熟睡的先生,犹豫着,最终还是叫醒了汤皖,指着大门说道: “门外有个人找先生,叫徐卜五” 汤皖刚从熟睡中醒来,揉揉迷蒙的双眼,听到大牛说有人找,一时还未反应过来,只是嘴里念叨着: “徐卜五。” 而后突然意识到,这不就是卜五先生么,怎的突然来找自己,带着疑惑,嘱咐大牛去沏茶,自己则是飞快的整理好仪容,就往大门走去。 儒雅的卜五先生,就驻立在大门口,微笑的看着汤皖走来,说道: “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你休息了。” 汤皖赶紧请卜五先生进来院子,指着凳子示意坐下,抱歉道: “没听到,倒是让先生久等了。” 大牛拎着刚沏好的茶走来,汤皖接过来,给卜五先生和自己倒着茶水,便问道: “先生此番前来,是找我有事情么” 卜五先生也不绕弯子,接过递来的茶水,便直说道: “国内对于国际关系一科的研究属你最深,眼下遇到了一件事,我来是想听听你的见解。” 汤皖不由得为之一顿,自己除了扒了曰本的衣服外,其他好像也没干啥,既然想不到索性不再去猜测,便直言道: “还请先生明示,国事能用的到我的地方,必定竭尽全力。” 卜五先生很是满意汤皖的态度,也就不藏着掖着,说道: “你对我国现在加入协约国,对得国宣战如何看待” 汤皖敏锐的意识到,这个问题应该不只是这么简单,若是专程来找自己,就是问这个问题,那还不如去找一下自己以前发表的一些文章。 因为汤皖历来的态度很明确,那就是加入协约国一方,为后续鲁省问题做准备,虽然明知道最后的结果是如何,但还是想尽最大的努力去争取。 一直以来针对曰本的言论以及文章,可以说就是为了鲁省问题做的准备,希望战争胜利后,在分赃的时候,其他国家能意识到曰本的危害,支持华夏拿回鲁省,尽可能的削弱曰本实力。 见卜五先生不挑明,汤皖思索着,也只能说一些含糊不清的话来,说道: “有些东西,不努力了就绝不可能得到,努力了,还有可能得到。” 卜五先生喝着茶,在心里细细品位,能明白汤皖所表达的意思,紧接着又继续问道: “即使努力了,希望还是很渺小是么” 汤皖没有直接回答,也没办法直接回答,总不能当着卜五先生的面,说一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来,便委婉的说道: “我上回看到有人吃着一种西洋流传来的食物叫作蛋糕,只需要用刀切开成一块一块的,便可多人分而食之。” “现在,假如有块蛋糕,本来按照之前说好的,一人吃一块,结果有个长得身强体壮的人觉得自己不够吃,就把旁边那个瘦小的人的那一份,抢去一半。” “那么其他吃蛋糕的人,会因为瘦小的人的不公平待遇,而去得罪那个身强体壮的人么” 卜五先生低着头,沉思着,脸色变 得很严肃,等仔细消化完汤皖话里的意思后,又继续问道: “所以,那么瘦小的人,最终还是吃到了一口蛋糕是么” 汤皖没有犹豫,而是点了点头。而后还不忘说了一句,最好能跟其他人打好关系,万一有身强体壮的出来帮忙也说不定。 尽管汤皖知道,即使自己已经把曰本的衣服裤子全部扒了,也就够把本来希望渺茫的机会往上提高一分,但总是要去尝试一下的。 虽然汤皖没有明说,但是卜五先生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并且也从认知里,认为值得参考,估计卜五先生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处理,喝了一口茶后,起身便速速离去。 汤皖给送到门口,盯着卜五先生匆匆离去的背影,既感到振奋,又感到失落,该来的总归是要来,挡也挡不住。 大牛已经开始做午饭了,天上的太阳也快要到了正中间,好在此时的阳光还不算最鼎盛的时候,即使这样,在院里坐着,只要不动,不胡思乱想,还是不会出汗的。 但有的时候,越是想这样,现实往往偏要往反的方向发展,于是钱玄和迅哥儿就联袂前来了,俩人昨晚回去以后,也算是想通了。 今天来找汤皖,是为了编订语文教科书的事情,这是俩人初次接手,完全没有思路,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便只好前来仔细问个明白。 俩人刚往院里石凳上一坐,便看到桌上摆着两杯茶,钱玄便好奇的问道: “刚来人了” “卜五先生”汤皖也不打算瞒着,再说也没有什么好瞒的。 “原来是卜五先生啊,他来找你何时”钱玄又问道,毕竟卜五先生临危受命,回来调解矛盾的事情,大家伙早就知道了。 但是来找汤皖就值得好奇了,毕竟汤皖和那里面的人从来都不打交道的,除了认识一个菊长除外。 “说了你也不懂,是关于我专业上的事情,来请我分析一下。”汤皖推辞道。 其实不想把加入协约国的事情讲出来,否则钱玄这个热血青年,怕是要立马上头,紧接着,又把大早上,段鸿叶来的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是他呀”钱玄恍然大悟道。 见汤皖和迅哥儿一脸迷惑的盯着自己看,钱玄只好龇着嘴,给这俩人说说自己听到的关于段鸿叶的花边新闻。 “听说他常年住在那等场所,连家都不回的,真是风流呀” 迅哥儿一脸鄙夷的说道: “感觉你好像很羡慕似的” 钱玄立马否决的,像是看傻瓜一样看向迅哥儿,这才说道: “你想啊,二把手的大公子,长年累月的不回家,流连那等场所,啧啧” 如果是这么一想的话,确实是很不妥当,毕竟身份摆在那里了,是应当要做表率作用的,就连他老子,不也放出话去,号称“六不” “不过,能让出一成,倒是还有点良心,还知道要积点德。”迅哥儿说道。 “公子哥一时兴起,心里过意不去罢了,说不定等分红的时候,就心疼了”钱玄说道。 即使到时候心疼了,也不管用了,毕竟自己的话都放出去,要是再往回收,丢的可就不是脸了,而是做人的诚信问题了。 所以汤皖不会去担心,反而对于段鸿叶最后说的话,起了心思,这些公子哥都是爱好面子的,若是哪天钱不够了,还是可以化化缘。 这个话题过了以后,在吃午饭前,几个人又详细商讨了编订教科书的事情,汤皖按照记忆力的教科书模样,详细的说了大概的文章分类。 “短篇白话文”迅哥儿嘴里喃喃道,因为此时的白话文虽然已经有了长篇,但是散文,杂文一类的,还是没有。 迅哥儿突然想到,汤皖曾写的一篇短篇叫做父亲,于是心满意足道: “你那篇父亲,我看就很好,稍微修改修改就能拿来用。” “用用是可以,但是还要多来几篇,一篇肯定不够。”汤皖说道。 迅哥儿不由得起了心思,要不自己也写上一篇,那到底写些什么呢 于是,在迅哥儿的思索间,思绪渐渐回到了小时候,脑海里浮现出在百草园里抓蟋蟀的场景。 那个时候是夏天,偌大的一个荒芜的院子里,因为迅哥儿的父亲对迅哥儿很是严格,不让迅哥儿出去玩耍。 于是,就是这么一个荒芜的,人迹罕至的院子,迅哥儿一个人,硬是生生的给玩出了花,美名其曰百草园 第一百五十八章、筹备新式学堂 迅哥儿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脑中想法如刀笔,正在一字一句的刻画着,不时的浮现出结满紫色大果实的桑葚树;粗大茎块的何首乌;墙角里的覆盆子 总是担心乌漆麻黑的围墙头上有人喊;凭空蹦出个美女赤练蛇来;冬天里的拍雪人以及让闰土父亲在雪地里抓鸟。 小时候的片段在迅哥儿的脑海里此起彼伏,都被这刀笔一一记录,记录的片段多了,渐渐的就形成了一条路来,而这条路的另一头便是一个私塾。 一嘴的白胡子,总是喜欢大喊:“都死哪儿去了”的老先生;和同学们一起在指甲上,套上“盔甲”作戏;描书上人物的画像等。 而在这个经常挨先生骂,和同学一起嬉戏玩耍的地方,便是三味书屋了。 迅哥儿又重新走了一遍这条路,想起小时候的诸多傻瓜事迹,顿时脸庞就不自觉的笑了起来,而由此联想到,现在的孩子们也应该和我那时一样吧。 正当迅哥儿构思自己的第一篇短文的时,汤皖却正和钱玄仔细的商讨教科书的标准,拼音识字法,短文,古诗,最好还有小典故等。 然而正当华夏现代第一本语文教科书的制定在火热讨论中时,却突兀的被人为打断了,原来是太阳已经正高挂,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了。 汤皖听着肚里传来得“叽里咕噜”声,当即大手一挥,喊道: “先吃饭,吃完再继续” 因为心里都装着事情,这一顿饭吃的速度极其快,塞下一碗饭,喝完一杯茶,就算完事。 于是,三人又把“战场”换到房内,因为此时的外面太阳很大,天气已经很热了。 汤皖拿起一支笔,就开始唰唰的写下语文教科书的标准,从一年级一直写到了三年级,对照着后世的语文课本,只管把框架临摹下来就行。 至于教科书里的内容,就交给钱玄和迅哥儿去填充,等他们编订好,自己在审核一遍就算完事。 等到语文教科书的标准制定好,剩下的数学和自然知识教科书,自然就是汤皖的任务了,趁着脑子还是热乎的,汤皖又拿起笔,干起了一些让钱玄和迅哥儿干瞪眼事情了。 如果是数学简单的加减乘数,和到后面的九九乘法口诀表,这俩人还能看的明白一些,那么自然知识里的有些小知识,就是连这俩个文科生都不是很明白了。 比如:为什么先看见闪电,后听见声音;雨水是怎么产生的等。 整整一个下午,三个人都窝在房里,研究教科书这个事情,总算到了傍晚,才把所有的框架都搭建起来。 汤皖扔掉手里的笔,活动着发酸的胳膊,又揉了揉发胀的脑袋,这才浑身舒服点,而迅哥儿和钱玄还拿着数学和自然知识,在不时的指指点点。 “你们两个老文科生,就别看小孩子要学习的课文了,万一看不懂,我都替你们感到脸红。”汤皖无聊的打趣道。 钱玄顿时老脸一红,随后便骄傲的说道: “就这,不是我吹,我三儿子要是认真学,分分钟就能学会。” 汤皖斜着看去,心里不由的想到钱玄的三儿子,那个能入选科大少年班的天才,顿时一阵无语。却又羡慕起钱玄来,真是生的好儿子。 脑海里不自觉的“嘣”的一声响起,蘑菇蛋炸了,于是兔子直接不装了,摊牌了,腰杆子从此变硬了。 汤皖郁闷着,摇了摇头,已经不想去理会嘚瑟的钱玄了,催促道: “趁着放假,这几天,赶紧把第一版拿出来,我去找人批地,争取在9月初能开第一家新式学堂” 钱玄顿时就兴奋了,甚至已经开始在脑海里幻想新式学堂开张的样子了,就差大喊一声:奥利给。 迅哥儿则是依旧智商在新,杵着眉头,老半天才问道: “会不会太赶了” 因为新式学堂具体什么样,只是光凭汤皖说,也都没见过,所谓万事开头难,想当初方便面一期工程的时候,也是耗费了好几个月才能稳定投产。 汤皖则是信心十足,毕竟是已经上过新式学堂的人,对里面的一些边边角角都是了解的,只要新式学堂一盖好,立马就能把难民里的孩子弄进来。 虽然这些孩子岁数不一,高矮不一,但是不妨碍教学,统统从一年级开始上起,而且它们其中大部分的父母都方便面场工作,也方便统一管理。 晚饭的时候,迅哥儿和钱玄也是匆匆吃完就往回赶,一个忙着找资料,填充内容,一个忙着写从百草园砍到三味书屋。 俩人心里又都憋着一股劲,因为汤皖描绘的画面实在是太好了 ,是真的让他们俩从心里感到向往,甚至已经幻想,从新式学堂里面,走出来的学生该是什么模样。 吃完饭的汤皖暂时不想动弹,闲鱼一般的躺在躺椅上,大牛送钱玄和迅哥儿回家了,院里又冷清清的,除了厨房昏暗的灯火作陪。 北方初夏的天气,在刚入夜的时候,还是有一丝凉意,汤皖不由自主的在躺椅上蜷缩了起来,脑子里却是想着接下来的相关事宜。 不知何时,嘴里竟然突兀的打起了一个呵欠,汤皖用手下意识的拍了拍窝成一形的嘴,从躺椅上爬起来,往厨房走去。 忽然又想起来没拿衣服,只好又跑去房里一躺,再次折返回厨房里,快速的洗了个澡,等出来的时候,大牛已经回来了。 嘱咐大牛明天早点喊醒自己,就往房里走去,钻进床上。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其他好处暂时没看到,倒是治疗好了21世纪熬夜综合征,也算是一件好事,汤皖如实的想到。 次日,汤皖还在梦乡里,便被大牛的敲门声给惊醒了,揉揉惺忪的睡眼,顿时就觉得不对劲,怎么房里还是漆黑的。 大牛见房里没动静,于是又喊道: “先生,该起床了,今天还要起早去办事” 汤皖脑子一转,我今天起早要办什么事了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忙问道: “大牛,我今天要起早办什么事” 大牛神情为之一滞,挠挠头发后,回答道: “俺也不知道你要早起办什么事还是你昨晚嘱咐我,今天早点喊你起来的。” 原来是闹了个乌龙,实心眼的大牛自认为了,汤皖顿觉得好笑,嘴里不禁骂道:憨货。 对着房门喊道: “不用这么早,等天亮了在喊我,吃完早餐,要去六爷那里。” “哦”大牛答道。 应付过了大牛,汤皖就往杯里一钻,转身又睡了过去,等再次睁开眼,房间里已经能看的清了,猛吸了几口空气,一个野猪翻滚,就直挺挺的立在房里。 飞速的洗漱完,用完早餐,吹着初夏时节,早晨的清风,带着大牛就往六爷家里赶去。 走了好大一会,从熟悉的巷子里钻出来,转个弯,就能远远的看到六爷家门口停了许多黄包车。 六爷年纪大,在床上躺不住,天蒙蒙就要起来,一壶清茶,在往大厅一坐,看着家里来来往往的人,心里就能感到踏实。 汤皖来的凑巧,不然六爷这会正准备要去城外方便面工坊,这已经成了六爷每天都要去打卡的地方,不外乎其他的,用六爷的话来说,就是安心。 当时建立方便面工坊的时候,六爷也入了个小股,占10,后来汤皖不管了,方便面工坊的事项就全部被六爷接过来。 正准备起身的六爷,抬头一瞧,就看到汤皖急匆匆的赶来了,赶紧招呼道: “先生,你今天怎么来了” 汤皖让大牛在外面候着,自己提步上前,对着六爷耳边轻轻说着: “有大事,找个清闲的地方说。” 六爷一听,浑身一震,能让先生如此重视的事情,恐怕不小,连忙在前面带路,穿过大厅,往后面一处房间引。 这是六爷家车行记账的地方,这会正巧没人,适合谈事情,等两人都进去后,六爷反手把门关上,急着就问道: “先生,怎的了出什么大事了” 汤皖找了坐的地方,这才仔仔细细,把方便面工坊股份的事情说了出来,六爷听完,半晌没说话,等缓过来的第一句话却是: “先生,你可是瞧好了,那人真是的段公子” 段鸿叶是跟着菊长来了,菊长和二把手是老乡,又是二把手的老下属,双方又是经常来往的,因此基本可以确定是段鸿叶无误。 汤皖朝着六爷点了点头,并且说道: “六爷,事情比较急,我擅自做主了,你还是占我们四个的10,占总股的4。” 六爷倒是没计较这些,而是双手使劲的按在杵着的拐杖上,颇有不甘的叹着气,但情势逼的人没办法,满是沟壑的脸上写满了无奈。 “也挺好,卸了一份大差事,肩上担子轻了许多,以后等着分红就行。” “六爷,后面还有得您忙的,希望慈善基金会,马上又来事了,还得您出马。”汤皖笑道。 一听又有事情了,还是希望慈善基金会的,六爷一脸的失落转而就变成了神采奕奕,连说道: “先生,要建立新式学堂了” 汤皖没有说话,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第一百五十九章、柳暗花明又一村 有了第一次建立方便面工坊的经验,这一回大家伙都对流程轻车熟路,新式学堂汤皖打算建在方便面工坊的不远处。 一来,那块地方本来就是荒地,就是有关部门专门给难民划分的。二来,新式学堂的第一批学生是难民里面的几十个孩子,他们父母亲人基本都在工坊里干活,可以相互有个照应。 只用了2天,六爷就找了几十号人,汤皖也顺利批下了地,都没用得着菊长出面,就办完了事情,这一回,坐在办公室喝茶的人办事效率特别高。 只不过,建造新式学堂和建工坊不同,还需要教育部特别签发一份教学资质文件,才能正式招收学生上课,汤皖把准备好的资料给迅哥儿。 他好歹是个正式的教育部佥事,办起事情来,肯定比汤皖要顺门熟路的多,只是这资料一提交就是整整3天过去了,连个影子都没有,没有一丝水花泛起来。 这可急坏汤皖等三人,批不批准,好赖话至少得有个,像这样没动静却是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可在座的几个人,除了迅哥儿在教育部任职,汤皖和钱玄都不认识里面的人。 所以,到头来,还得麻烦迅哥儿再跑一趟,探探具体情况,只是这第二次,却是让迅哥儿大为恼火,一回来就对着空气骂了老半天,才停下来。 原来迅哥儿当初刚来教育部任职,信心满满,雄心壮志,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一段时间以后,现实就狠狠的给了迅哥儿,几个响亮的耳光。 在这其中,性子直,看见不顺眼的事情,就要说上几句正义话的迅哥儿,明里暗里倒是得罪了不少同事。 而这些被得罪的人当中,有些升了职,刚巧迅哥儿提交的资料,经过这人手的,于是便冷着眼,当做没看到。 只等过几天,谎称遗失,反正资料遗失是常有的事,多这一份不多,少这一份不少。 迅哥儿第二次去教育部打探情况的时候,被告知资料遗失了,当时也没多想,就打算回来补资料,重新提交,在回来的路上,却是被一个人给拦下了。 这个人也是迅哥儿的同事,之前迅哥儿给他出过头,他偷摸告诉迅哥儿,资料提交多少次都不管用,是有人故意在中间使绊子。 迅哥儿一气之下,返回教育部,找到经手的那个人,当面就质问道: “李敏华,你最好是把资料还给我,你不给我提交,我重新找人提交。” 这个叫李敏华的的人,现在的职位是个处级,专门接受从下面递上来的资料,然后整理归纳,再往上提交到教育总长的秘书手里。 迅哥儿提交的新式学堂的资料,便是要经过此人之手,而迅哥儿之前得罪的那一批人当中,这个李敏华赫然在列。 迅哥儿之所以能到首都教育部任职,是因为孑民先生当时是第一任教育总长,给了同是老乡的迅哥儿发了邀请,有孑民先生在上,即使迅哥儿得罪了这些人,也无关痛痒。 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孑民先生早已离职,迅哥儿也不过是个教育佥事,没有后台,李敏华自然起了报复之心。 看着一脸怒气的迅哥儿,李敏华倒是没有一丝担心的意思,指着一旁的会客椅子,佯装惊讶的说道: “豫才怎么来了都好久不见,赶紧坐,大家以前都是同事一场,该多来往来往的。” 迅哥儿却是早就看穿了,这些人表面做派的功夫,也不坐,就站着,耻笑着说道: “收起你那一套,赶紧把资料还我,就当没事,否则的话,定要和你论个明白” 李敏华见迅哥儿这般,似乎早有料到,只是安若泰山的坐着,随意应付道: “这几天来往事情多,你那资料我没见过,估计是遗失了。” 迅哥儿不为所动,继续说道: “你这也就每天喝喝茶,收个资料什么的,是不是人坐在这个位子都一个样,哪里来的事情多” 李敏华被迅哥儿嘲讽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想着迅哥儿现在背后没了靠山,凭什么这么嚣张,于是直接不装了,冷声说道: “资料遗失了,就是遗失了,别无理取闹。” 迅哥儿却是不依不饶,再次追问道: “这么多资料不丢,单丢我这一份么赶紧还我,就当什么事都没有。” 迅哥儿和李敏华在办公室的争吵,引起了其他人的围观,在同事们的注视下,李敏华就是咬死资料遗失了,你能拿我如何的态度。 气愤的迅哥儿,直接丢下一句:换个狗坐在这个位子上,都比你干的好。然后转身扬长而去,在教育部又留下了一段传说。 汤皖看着骂了半天,犹不解恨的迅哥儿,简直要笑出声来,这个叫李敏华的怕是在往后的日子里,要和狗打一辈子交道了。 但是,骂归骂,事情还是得办,教育部不批准,就没有办学资质,哥三转念一合计,这事还是得找胡校长帮忙,直接递交给教育总长。 于是,又重新准备了一份资料,兴冲冲的直奔胡校长家里,哪知,胡校长家留守的人说,胡校长回老家了。 一筹莫展的三人,又只能打道回府,重新商议,迅哥儿不由得说起了丧气话。 “想办点实事,真的难,尽被这些个狗子给拦住了” “实在不行的话,只好再麻烦菊长跑一趟了。”汤皖无奈的说道。 就只是提交一份资料,求一个办学资质,也要麻烦菊长出马,汤皖瞬间感觉到,这哪里是办事,办的其实是“人情世故。” “不用麻烦菊长,我有个办法,找秋明先生,他是我同乡,打过交道。”钱玄想了半天,才想到北大教授沈秋明。 “可行”汤皖疑问道。 “他和教育总长熟悉的很,听说孑民先生要来北大,也是他力荐的。”钱玄确认的说道。 “他会帮咱们么”汤皖担忧道。 “说那些话干啥,去了就知道。”钱玄有些底气不足的说道。 迅哥儿和钱玄与秋明先生都是浙省老乡,却是不常走动的那种,秋明先生是早就出名的人物,而迅哥儿和钱玄才小有名气而已,所以算是点头之交。 于是,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喝上一杯茶的三人,就又直奔秋明先生家,汤皖以北大同事的身份来拜访,便得到了,秋明先生出去办事,还未回来的消息。 只是出去办事,只要不是回老家就行,汤皖想到,所以哥三便在大厅里苦等,喝了一壶又一壶的茶水,终于是等到了秋明先生回来。 秋明先生在北大名声颇为响亮,书法艺术成就斐然,今天刚被教育总长范静生邀请过去,商议未来北大校长人选一事。 之前就有消息传出,要请孑民先生,但是受到的阻力特别大,原因是孑民先生是改革派,当了校长后,必然要大刀阔斧的改革,北大内部保守势力意见相悖,纷纷抵制。 胡校长排除万难,邀请汤皖进了北大之后,一直心心念念的,要把钱玄和迅哥儿也弄到北大去,一直无果,便是因为北大内部的保守势力阻挠。 眼看着一直吵吵闹闹,最终也没定下来人选来,秋明先生率先旗帜鲜明的表面了态度,力挺孑民先生任北大教授。 因为,事实上北大现在内部充满了腐朽官僚的气味,已经失去了教书育人的目标,必须要孑民先生这样的改革派。 在回来的路上,秋明先生忧心忡忡,刚一到家,就听见有北大同事前来拜访,还是那个白话文运动的汤皖之。 他来找自己做什么秋明先生想不通,双方平时私下里没什么往来。最多,见面了打个招呼什么的,犯不着特意来拜访,而且还等了许久。 虽然秋明先生对于汤皖等人一直很欣赏,特别是汤皖等人发起的白话文运动,尤为赞赏,只是碍于文人的面子,总不能主动上赶着求认识吧。 出于礼节,秋明先生来不及更换衣服,就匆匆往大厅走,便看见汤皖等三人,还在耐心的等候着。 秋明先生一见面,就先行行礼,而后抱歉着说道: “三位先生见怪,苦等了许久,还请见谅。” 本来就是上门求人办事,只盼着能把事情办好,哪还能在意这些枝微末节的小事,不过是等一下而已,汤皖赶紧起身,行礼,说道: “突兀来访,秋明先生莫见怪,实在是有事相求。” 秋明先生心里一顿,果然是有事情,先招呼着三人坐下,而后问道: “皖之先生,请先说,若是能帮得上的,自然不在话下。” 汤皖整理了脑子里的思绪,原原本本的把想建立新式学堂的事情说了出来,希望秋明先生能提交一下资料给教育总长,批个教学资质,刻意的省去了被故意刁难一事。 秋明先生一听,不过是递交资料而已,不是什么大事,便满口答应,却是对新式学堂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忙问道: “皖之先生,你与我细细说说,这新式学堂的事情。” 汤皖只好把资料打开,递了过去,然后又详细的说了一遍,关于新式学堂的实施步骤c课程安排等诸多设想。 “这个好”秋明先生激动的肯定说道。 然后又直言不讳的说道: “你们应该直接找范静生,他本来就注重基础教育,对这一块尤为上心。” 当年孑民先生是第一任教育总长,范静生是教育次长,两人意见就不同。孑民先生提出要发展大学教育,而范静生则提倡基础教育。 汤皖心里想到,要是能直接找范静生,还来求人干嘛,慢慢拉丧着脸,一脸大尴尬。 “就是因为不认识教育总长,所以才来麻烦秋明先生的。” 秋月先生倒是忘了这一茬,只顾着看资料,越看越入神,最后收起资料,不忘嘱咐着说道: “皖之先生留个地址,等我消息,不出意外,只需要几天即可。” 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事情竟是这般顺利,汤皖由衷的感谢道: “秋明先生,真是太感谢了。” 第一百六十章、这个时代的第一次ppt报告 秋明先生从本质上来说,也是一个改革派,其内心也是提倡白话文的,对于北大内部某些传统人士的腐朽做派是很不满。 因此,在今年年初,白话文与文言文大战的如火如荼的时候,秋明先生还曾披着几个小马甲,乘机发表了一些文章,与文言派互掐。 现在看到汤皖等人,又要开始大动作,准备改革基础教育,把白话文从幼童开始推广,等于从根部把文言文切掉。而且这个新式学堂形式很是新颖,与传统私塾截然不同。 就像是干柴遇到了烈火,秋明先生的内心,立刻就燃起了一丝小火苗,连忙推辞道: “别说感激之类的话了,能为教育事业尽一份力,是我应该做的。” “其实,我对这个新式学堂很感兴趣,若是以后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尽管来找我,义不容辞。” 汤皖心里一喜,连忙乐呵呵的说道: “那就却之不恭了,以后会经常来劳烦秋明先生的。” 三人辞别了秋明先生,心满意足的就往回赶,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一路上走路的步伐都像是在跳舞一般。 突然间,汤皖像是想到什么,一个急停,连带着钱玄和迅哥儿也是止步,陡然说道: “晚上加班,我们提前准备好讲解文案,到时候与教育总长好好说道说道,说不定还能拉来赞助。” “讲解文案是什么”迅哥儿疑问道。 汤皖没有解释,故作神秘,只是催促道: “先去买一些大白纸来,回去再细说。” 没错,汤皖准备用后世的t演说,采用图文并茂的方式,生动灵活的给教育总长展现一下新式学堂的魅力。 一共买了几十张大白纸,这时候就需要用到迅哥儿深厚的作图能力了,汤皖负责提出t的构想,迅哥儿负责画图,钱玄负责文字注明。 又是忙活到了大半夜,才完成了十几页的t,这还是三个人共同努力的结果,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钱玄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演说方式,虽然还没有见识过,但是肯定比干巴巴的说话强上不少,脸看着汤皖的眼神都惊奇了,直问着迅哥儿,说道: “豫才,你说皖之这个脑子是怎么长得大家都是出过国的人,凭啥他总是能想到新奇的点子” 迅哥儿的心思还沉醉在自己的作品之上,满眼都是欣赏之意,听到钱玄的话,顿时有些小傲娇,回复道: “他想的好有什么用还不是我画的好你看,这个纸是又大又方,这个图是画的又简洁又大方” 钱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发出“啪”的一声,反问道: “你怎么不说,我字写得好呢” “字,谁不会写一样走了,吃面去,饿死了”汤皖取笑了一下钱玄,心情大好,忙拉着迅哥儿就往院里走。 夜宵自然还是西红柿鸡蛋面,大牛不出意外的也继承了,汤皖这一优秀的传统,只不过在原有的基础上,又特意加了一个鸡蛋,所以显得分量很足。 三个人忙活到了大半夜,这会肚子正饿着,埋着头,一会儿就干完了碗里的面条,这才浑身舒坦,抬头一瞧,已经是下半夜了。 刚填饱了肚子,这会精神正足,大牛便恰逢其会的拎着一壶刚沏好的茶,送上桌来,三人又边喝茶,边聊着天。 迅哥儿问道: “你这大张旗鼓的忙活这些事,恐怕不仅仅为了拿资质,和想拉赞助吧” 汤皖悠哉在的靠在躺椅上,说道: “秋明先生不是说了,教育部长对基础教育十分上心么,我这叫投其所好” 钱玄斜着嘴,一眼就看穿了汤皖的心思,耻笑道: “哼我看你是打着王八看绿豆的心思吧” “哈哈哈”迅哥儿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对于这点微弱的嘲讽,汤皖已经免疫,长舒一口气,才说道: “这不叫王八看绿豆,这叫郎有钱,妾有意,况且真要是把新式学堂推广到了全国,这些就都是功绩。” 汤皖所说的,是话糙理不糙,范静生要是能在任内把新式学堂推广到全国,那必然是要写进历史书里的。 喝了几杯茶,聊了会天,大牛便送迅哥儿和钱玄走了,汤皖坐在院里,听着院子里的偶尔虫鸣声,也渐渐的困乏了,临睡前,特意祈祷了一下,但愿明天就能见到教育总长。 秋明先生自从听了汤皖关于新式学堂的描述后,是越想越是激动,晚饭一吃完,就直往书房钻,拿出汤皖提供的资料,仔细观看着。 翌日,早上刚用完早餐,秋明先生就带着资料,往教育部赶,刚巧撞上来上班的范静生,挥着手里的资料,连喊道: “总长,特意来找你,给你看一样东西。” 范总长心里一喜,莫非是找到了,能让孑民先生上任的方法,于是,赶紧上前,一同进办公室,说道: “秋明,什么事,这么急” 秋明先生只往椅子上一坐,把手里的资料丢过去,说道: “先看,看完再说” 范总长疑惑着,接过资料,打开来一看,扉页上写着“新式学堂”四个字,然后在一页一页看下去,越是往后看,脸色也是欣喜。 等范总长看完全部资料,已经是许久时间以后了,内心的喜悦之情,全部表现在脸上,忙说道: “这三个人,还有这等想法,真是难得,之前就听过大名,现在看来,倒是小觑了” 秋明先生昨晚对着这份资料,想了老半天,才最终想明白了这个新式学堂的巧妙之处,是从心里感到佩服和对汤皖他们的大魄力的钦佩。 “你在仔细想想,这新式学堂可不仅仅是推广基础教育,这三个人心大着呢” 范总长细细的品着这番话,而后忽然恍然大悟,眼中精光闪闪,说道: “原来如此,我道白话文运动怎么就没后续了呢,原来在憋着杀招呢” 秋明先生又问道: “你要怎么办” 范总长一想起,自己堂堂一个教育部总长,要任命一个大学校长,都能被推三阻四,心里就恼火。 早就对那些人的做派不满意了,至于新式学堂,又符合他一贯的坚持,于是,干脆利索的说道: “为国为民,岂能不同意” 范总长派人去通知了汤皖等人,赶紧来教育部,自己则和秋明先生对着资料,研究起了新式学堂。 汤皖这边得到通知的时候,还有点懵,没想到幸福来得这么快,于是赶紧让大牛去联系钱玄和迅哥儿,自己则是在收拾昨晚做好的tt。 不多久,钱玄和迅哥儿来人就气喘吁吁的跑来了,没有说话,光凭眼神交流就已经足够了,一行人又马不停蹄的往教育部跑。 秋明先生早就在门口等着了,一见汤皖几人,就迎面点了点头,意思不言而喻,汤皖顿时心里为之一松,开心的瞥了迅哥儿和钱玄一眼。 而这俩人也同时给予了热烈的眼神回应,只是与秋明先生行了礼,连话都没有说,就被带往去见范总长。 就在范总长的办公室里,汤皖开始了,这个时代的第一次t演讲,钱玄和迅哥儿俩人识趣的把t撑开。 汤皖手里拿着一根小棍子,对着t大白纸,一通乱指,肆意的放飞自己的想法,每讲完一张,只需要轻轻挥动小手,大白纸就能立马更换一张。 行云流水的讲了20来分钟,才把十几张t大白纸讲完,虽然只有两个观众,但是光听到两个人响起的掌声,就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了。 范总长又对眼前的这三个人印象加深了一分,给这场准备充分的演讲给予了很高的赞赏,而且更能直观的感受到,这新式学堂的独特之处。 “不错,讲的非常好,我批了”范总长道。 虽然实现已经被秋明先生提醒过了,但是听着范总长亲口说批准,心里还是没来由的一喜,只是脸色却没有一丝表露,难办的说道: “谢谢范总长,只是这建立新式学堂,耗费颇大,我们希望慈善基金会比较吃力,还希望教育部能行个方便。” 意思就是,钱不够,希望教育部能支持一些,范总长立马明白,便问道: “缺多少” 汤皖犹豫着,伸出了一只手的数,没想到范总长立马答应道: “行,50大洋,应当支持得” 汤皖睁大了眼睛,把想说500大洋的话,直往肚子里咽,脸上还得挂了笑意,又说道: “那能不能给任课老师一个正式编制” 对于这个,范总长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说道: “先把这个新式学堂做起来,如果效果好的话,我给你们来落实编制问题。” 汤皖之所以提着个,便是因为有了编制,不但教师的工资由国家支付,而且还可以吸引优秀人才来当老师。 如果没有编制,虽说有了办学资质,充其量是个民办,不但说出去不好听,就连招收老师都困难。 但范总长好歹是给了一个承诺,对于新式学堂的未来,汤皖自然信心满满,只希望这范总长能做的久一点,因为这个时代换人的速度太快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沪市归来的人 就比如教育总长这个职位,从孑民先生第一任以来,也不过是过了短短的五年,就已经换了不下十位了,谁能保证下一任能接上一任的锅。 但是这些话是没有办法当面说的,汤皖虽然在心里不断鼓捣着,但是脸上还是得挂着笑意,嘴上还要说着讨好的话。 “那就太谢谢范总长,有了编制,就能让教课老师安稳下来,能安心教课。” 范总长收下了资料,又手写了一封简短的文件,签上名字,盖个章,汤皖就算是有了办学资质,拿在手里,虽然只是一张纸,但却是异常的沉重。 秋明先生明显还有事情要和范总长谈,汤皖推脱还有事情等着办,就先行离开了,等走出了教育部,汤皖不禁大口的吸了一口空气。 “走”三个人异口同声道。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汤皖编订数学和自然知识教科书,钱玄和迅哥儿编订语文教科书,六爷盯着工地施工,三方面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7月底的时候,教科书全部编订完成,接下来就要找印刷厂印制,而新式学堂也已经建了个大概,三件大瓦房就差上梁了。 但是汤皖却又是发起了愁,那就是任课老师还没有一个,已经凳报招聘了,到现在为止,连一个应聘的都没有。 “实在不行,我们自己干了,我还就不信,没了张屠户,还非得吃带毛的猪”钱玄直脾气,直接就说道。 “这是要天天教书的,不是兼职,今天教一课,明天教一课的。”汤皖没好气的说道。 “我倒是可以,语文和数学都行,但是自然知识怎么办”迅哥儿说道。 其实最主要的还是没有编制,就意味着没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还有一个原因便是,认为教难民的孩子,不是一份体面的工作,这个该死的封建社会尊卑观念。 “实在不行,我来教吧,下个学期国际关系还是当成选修来教,一周两节大课,时间还是有的。”汤皖说道。 事实上,国际关系这门课程,已经成了北大的招牌课程,汤皖在上课的时候,不光经常扒曰本的衣服,后面更是扒了不少欧战的衣服。 而欧战的进程基本和汤皖上课时的预测,大差不差,最后更是推测随着霉国和华夏的加入,协约国必定取得胜利,欧战的结束日期不超过1919年。 鉴于,汤皖在国际关系一科研究的重要地位,导致经常有许多社会人士慕名前来旁听,而选修这一科的学生也是越来越多。 所以,为了体现对这一科的重视,校方已经通知,9月开学的时候,将国际关系变更为一门主课,而不再是当作一门选修课程。 但却是遭到了迅哥儿和钱玄一致的反对,理由是不能顾此失彼,所以应该怎么办呢 在这几天里,汤皖一直为此事奔波,却始终没能找到个老师来,便是在这万般无奈中,脑海里又不自觉的想起了湘灵来,甚至忍不住去想,若是湘灵在的话,教一门课程真是没压力。 随即,又开始担忧起来,湘灵去了欧洲已经大半年了,连一封信件都没给自己寄来,要是信件长了腿的话,就是走,也该走到了首都。 除非是她不想写信,又或者信件半路遗失了,汤皖只能这般安慰自己。 然而就在汤皖患得患失的时候,意外的收到了来自沪市的一封电报,是仲浦先生发的,只有几个简短的字:虎归首都。 湘虎要回首都了,这一下子就把汤皖的记忆拉回到,去年湘虎离去的那个晚上,那个决意要回沪市报仇的青年。 不过,一想起李家的事情,就有些心寒,4条人命终究是抵了许世缥一条人命,希望湘虎能在首都回归正常的生活吧。 2天后,晚饭的时候,大门被敲响了,门口站着一个青年,背着一个包袱,打扮的其貌不扬,长长的头发遮住了脸庞。 虽然如此,但是却浑身上下干净的很,腰板挺得直直的,给人生不出讨厌的感觉来,这便是湘虎,得到了仲浦先生的帮助,连夜从沪市赶回首都。 大牛打开了半边大门,愣是没认出湘虎来,上下瞅了半天,才问道: “你找谁” 湘虎低着头,长长的头发遮住了脸颊,老半天才艰难的说道: “我找皖之先生,我叫李湘虎。” “你是湘灵小姐的哥哥”大牛又问道,乖乖,先生的大舅哥来了,因为在大牛的认知里,早就把湘灵当成了女主人了,毕竟都睡了先生的床了。 “嗯”湘虎沉闷的答道。 大牛立刻请湘虎进来,可不敢怠慢了,连忙朝院里喊道: “先生,湘灵小姐的哥哥来了” 汤皖正吃着饭呢,猛然听到湘虎到了,连忙丢下饭碗,冲到大门处来,便看到湘虎只迎面看了一眼,随后就紧接着低下头,背着包袱,踌躇不安的站立在那里。 湘虎没了以前的那股子年轻气盛的劲儿,更像是经历了痛苦折磨后的郁郁不安,汤皖也不打算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只说亲切的说道: “饿了吧,正好赶的巧,来吃饭吧。” 湘虎眼睛里蕴含着温润,千言万语化成了一个字:诶 这个院子,湘虎只来过一次,但是对于这里的布局,却是记忆犹新,依照着记忆的指引,眼睛从树叶移到了厨房门,再到面前的石桌。 甚至连此刻天上的月亮,都和离开的那天如此相似,看起来圆润,总归是缺了点,毕竟离15号还差上好几天,一切都挺好,唯独没有了那个哭哭啼啼的身影。 湘虎嘴里抽搐了几下,心里却是已经明了,终究没能和自己预想的一样,但还是在第一时间问起了自己妹妹的下落。 “先生我妹妹,她” 汤皖心里一顿,犹豫着,还是放下了手里的碗,沉闷的吸了口气,才说道: “湘灵,她在我这里住了几天,就自己搬出去了,事情她都知道了,一直也没能联系上你,后来她自己联系上了她的外语老师,之后一起去了瑛国。” 湘虎闻言,猛地抬起了头,一双不可置信的眼神,紧紧盯着汤皖看,似乎再说欧洲正在打仗,你怎么能让她一个女孩子,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诶” 汤皖叹着气,脑海里不由得想起湘灵去捐款,然后独自一人离去的单薄身影,即使冬日的阳光再怎么和煦,也似乎在她身上留不任何痕迹。 总归是被他哥哥,临走前托付给自己的,虽然湘灵已经是个大姑娘了,有独立的思维,有想去做的事情。 但是让她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孤身一人去战乱之地,随时身处危险,却是不应该的,自己应该负有责任。 “湘灵最后一次来,我理应要察觉到的,刚巧那段时间忙事情,就没顾得上。后来她走了,我收到信,才知道,却是已经迟了” 湘虎听完,渐渐低下了头,长发瞬间就遮住了整个面庞,传出了一丝哽咽声。 院里安静的极了,连一丝风都没起,连一声虫鸣都没有,所以湘虎的哽咽声,就成了汤皖心尖的一根刺。 不过,不多久之后,湘虎就止住了,抬手用衣袖抹干了眼泪,忽然站起身来,眼睛红红的,给汤皖郑重的行礼。 眼神却是上下闪躲,不敢直视汤皖的眼睛,支支吾吾的说道: “先生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舍妹心智尚未成熟,我担心她另外,我想对您说声对不起,我不该那样做的。” 在湘虎的记忆里,湘灵还是那个心思单纯,不懂人情世故的家中小妹,此番一人在战火纷飞的异国他乡,理应担心,只是湘灵已经不再是他记忆里的那个家中小妹了。 而湘虎对汤皖说对不起,是因为事先没有取得先生的同意,便自己孤身离开,把湘灵托付给自己的先生,其中未尝没有成全的意思在里面。 汤皖自然是明白湘虎话里所表达的意思,只是,事已至此,再多说也无意义了,看着局促不安的湘虎,说道: “先坐下,我再和你说说说湘灵的其他事情。” 接下来,汤皖就把湘虎离开后,湘灵知道所有事情后的变化一一道出,而后感慨道: “她呀已经长成大姑娘了,会自己照顾自己了,只是这长大的代价,大了些” 湘虎一想到妹妹所经历的这些,就没来由的感到无比的心痛,但是一想到妹妹终究是长大了,又有些欣慰,就像先生说的,长大的代价太大了,这大概就是命吧。 “肚子饿了吧,先吃饭,吃完在说,不差这一时半会。”汤皖说道。 “诶”湘虎答道。 和平时差不多,这一顿晚饭除了多了湘虎外,也没什么区别,饭后,大牛照例拎着一壶茶水来,湘虎及时接着,给先生倒茶。 “头发该剪了,成什么样子”汤皖看着长发遮住脸的湘虎,提醒道。 “嗯明天就去剪”湘虎老实的答道。 第一百六十二章、黄浦惊魂 此时的湘虎乖乖的坐着,低着头,像极了一个犯了错的“乖学生”,但是汤皖想起仲浦先生说的事,许世缥死于枪杀,便是眼前这个“乖学生”所为。 汤皖却是一点都不同情许世缥,反而对于湘虎充满了同情,想伸手去拍一下湘虎的肩膀,终究手落在了半空中,没有拍下去。 “说说,你回到沪市的事情吧” 长发遮掩下的湘虎,诉说起了自己,从那一夜离开,回到沪市的一切事情。 一列车头冒着浓浓黑烟的老式火车,拉着一个夙夜不寐的年轻人驶向了南方,踏上了一趟惊险复仇之旅。 湘虎从收到父亲的绝笔信,到回到沪市,已经是2天后的事情,一路上坐立不安,日思夜想,等回到家时,却发现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从周围人的口里,才知道是突发火灾,全家4口,死于非命。湘虎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便立刻离开了,没有被发现,找了个没有人的地方大哭了一场。 湘虎知道徐家势力大,自己一旦现身就没了活路,于是,一直行走在沪市的阴暗角落,从黑市买了一把家伙,耐心等待着机会出现。 终于,湘虎等到了许世缥单独去风月场所的机会,趁机摸到床前的时候,里面的人还只顾着快活,浑然不知危险已经降临。 “啪啪啪”的三声枪响,吓的床上的女子当场失声大叫,而湘虎也迅速逃离了现场,接下来,许家在黑市重金发布悬赏令,1000大洋取湘虎性命。 整个沪市的地下人物闻风而动,刚开始湘虎还能不露痕迹,慢慢的,便招架不住,只能望风出逃,终于在一个夜晚,被几个人尾随到了黄浦江边。 这时候的黄浦江上,还没有一座大桥,幸亏江边也没有停靠船只,湘虎望了一眼身后的黑夜,便毅然决然的纵身一跃,于茫茫夜色中,跳入黄浦江中。 仗着从小在湘江边长大,熟知水性,湘虎在夜色的遮掩下,游到了黄浦江对岸,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上岸,终于捡回了一条性命。 后来,一直在沪市四处躲藏,疲于生计,直到汤皖的r国威胁论在新年轻上发表,湘虎才得知汤皖与仲浦先生相熟,于是,便得到了仲浦先生的帮助,逃离了沪市。 湘虎说的简单,很是平凡,但其中的凶险程度,想必是每时每刻都游走在命悬一线之间,1000大洋啊,多少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汤皖端起一杯茶水,下意识的喝了一口,但是脑子里的却是湘虎,无奈跳入黄浦江的一幕,又重新看了一眼正安稳坐着的湘虎,仍心有余悸,好在捡回了一条命。 那沪市就像是一张大网,不敢投靠亲戚,身上又没钱的湘虎,只能在城市里找到一点吃的,要是去了荒无人烟的乡下,马上就要暴露踪迹。 幸亏仲浦先生给这张大网,开了一个口子,否则湘虎迟早要命丧沪市,有机会得好好感谢仲浦先生,汤皖如实的想到。 “喝点茶水”汤皖不知道此刻应该说些什么,只好让喝茶。 “哦”湘虎还是有些拘束的举起茶杯,只是轻轻抿了一小口。 然后,又从旁边的包袱里,摸索出一封信来,双手持着,递给了汤皖,并说道: “这是仲浦先生给您的信件” 汤皖接过信件来,借着厨房昏暗的灯光,可以看到黄色的信封上,写着几个字:皖之兄亲启。 信件的大致内容是不负所托,r国威胁论全书已经发表完毕,新青年销量提升了一大截,彻底走出了困境。 而湘虎也已经找到,幸得安康,身体完好无损,生命无忧,没有出事情。 另外,r国威胁论c狂人之日,因稿费数目巨大,仲浦先生不敢马虎,决定下个月初,亲自来一趟首都,还特意嘱咐买些好酒,一醉方休。 看完信后,汤皖又把信件折叠起来,走回房内,从一个盒子里,拿出一把钥匙来,出来递给了湘虎。 “这是湘灵买下的房子,也在这一块,晚上你去那里住吧” 湘虎双手接下钥匙,放置于包袱里,然后把包袱横在双腿上,看的汤皖心里一阵心酸,朝着大牛喊道: “大牛,带湘虎去湘灵小姐住的那里去。” “俺知道了”大牛潮湿的双手在身上磨蹭了几下,就跑出院子。 湘虎站起身来,行礼后,辞别了汤皖,跟在大牛身后,朝着大门走去,身体都跨出了门槛,忽然又听到汤皖在院里大声喊道: “明天早上,记得过来吃早饭” 湘虎蓦的止住了脚步,回过身来,抬起了头,第一次脸上露出了笑容,也大声 回复道: “知道了,先生” 这是一条巷子,本应是漆黑的,但是今晚的月光异常皎洁,在两旁错落有致的围墙和房屋影子中,夹杂着两个年轻的影子。 前面带路的影子突然停住了,转了个身,对着后面的影子,憨厚的说道: “湘灵小姐可盼着你回来了,俺家先生也经常念叨你嘞” 湘虎的内心突然感到一阵久违的温暖,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感受,却又是那么的熟悉,最后嘴里才冒出几个字来。 “我妹妹,她一个人过得还好吧” 大牛又转过身去,鼓捣着嘴,不明白先生为什么那么做,也不明白湘虎为什么不回来。 但湘灵住的那几天,发生了什么事,大牛却是看的真真切切。 回想起那一幕幕的场景,大牛就不由自主的替湘灵感到委屈,开始数落起湘虎来。 “好好个什么湘灵小姐哭了一夜,俺家先生就在门外坐了一夜。” “湘灵小姐之前可喜欢说话了,还和俺打招呼呢,从那晚以后,就不爱说话了,后来就走了,去了老远的地方。” “湘灵小姐在的时候,你不来,走了老半年了,你才来,俺家先生也是的,现在想湘灵小姐有个什么用” 大牛打抱不平,嘴里碎碎念叨了一路,像是终于替湘灵申诉了委屈。 而湘虎则是一路跟着,一路听着大牛说起妹妹的事情。 听到了最爱说话的妹妹,突然不爱说话了,心里就堵的慌,渐渐的,湘虎耳朵里没了大牛的声音,抬起头,就看到大牛正站在一扇大门前。 “到了,湘灵小姐,后来就住在这里”大牛没好气的说道。 湘虎借着月光,从包袱里拿出先生给的钥匙,插入门锁之内,“咔”的一声,锁打开了,轻轻推开了半扇门的,露出了一个缝隙,但迎面却扑来了,整个院子的荒芜气息。 这不解风情的,初夏时节的夜风,非要将已经沉淀的思绪,吹的满院子跑,又吹的直奔门口两人的心头。 大牛鼓捣着嘴角,看着院里被风吹得乱晃,有小腿高的杂草,说道: “俺在湘灵小姐刚搬进来的时候,分明都把杂草除干净了。” 天上的月光把整间院子照的通透,繁密的杂草间,飘落着几片枯树叶,然后枯树叶被踩的发出“嘎吱”的声响,杂草也被蹚出一条道来。 这条道一直往院子正中央延伸去,直至停在了一颗枯树前头。 树枝已经变得干枯,没有一片叶子,树干上有个大洞,但是在树根的边上,又出现了一棵小小的树苗,只有几片翠绿的小叶子。 大牛很是稀奇盯着枯树看,说道: “去年的时候,这棵树都快要死了,没想到根上又长出一颗树苗来,真是好的很” 里面的房门,没有上锁,用力一推就推开了,大牛熟悉的打开房里的灯,这才看的清楚,房内很干燥,地上有一层细细的灰尘,床和家具都被套上了一层白布。 桌子上的书籍也被盖上了几张报纸,角落里的鞋架上摆着几双鞋子,被布袋子包裹着,衣架上空空如也,只有衣橱里还挂着几件衣服。 大牛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湘灵小姐曾经穿过的衣服,那是一条黑色的旗袍,是湘灵特意买的,去见汤皖最后一面时穿的。 没想到却是没有被带去瑛国,而是安静的被挂在衣橱里,大牛遗憾的,说道: “湘灵小姐穿这件衣服最是好看了,可惜,先生就瞧见过一两回。” 把湘虎一人留在房里,大牛又跑去了厨房,幸好还有水,于是,就开始洗锅,生火,烧水。 在大牛看来,先生和湘灵小姐是每天都要洗澡的,那么湘灵小姐的哥哥自然也是要洗澡的。 没过一会,厨房里就有了火光闪动,紧接着,又响起了盘子和碟子的清脆碰撞声,“铛铛”的响个不停,这是大牛在洗餐具。 忙完了这一切,大牛从心里,才认为自己算是真正完成了先生交待的任务,就对着房里喊道: “俺先走了,明天再来给你整理院子,对了,别忘了明天早上来吃早餐,先生嘱咐过的。” 湘虎从房里走出来,对着大牛真挚的行了一个礼,感激着说道: “大牛兄弟,谢谢了” 大牛反到是变得不知所措了,笨拙的弯腰低头,急着说道: “你是湘灵小姐的哥哥,迟早和先生是一家人,就别跟俺见外了,有事,招呼俺就成” 湘虎看着憨厚的大牛,急急忙忙的,在院里蹚出一条道,匆忙奔向门外的身影,不由得笑出声来。 第一百六十三章、接风宴 大牛急急忙忙的跑出大门去,直到走了一段路后,才停下来,摸摸头,回首看向来时的路,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跑出门去 没过一小会,大牛就回来了,看见先生又像往日一般,躺在院里的躺椅上,睁着眼,盯着夜空看的入神。 大牛放慢了脚步,说道: “先生,都给弄好了,我就回来了” “嗯知道了”汤皖答道。 说完话,也慢慢的直起身来,往厨房走去,洗完澡,又接着躺在躺椅上,眼神迷乱的盯着夜空看,那一轮不算圆润的月亮似乎起了变化。 本来湘虎安全归来,仲浦先生下个月来首都,心情应该是愉悦的,但总是觉得缺少了点什么,以至于提不起兴致来,白糟蹋了这美丽的夜景。 翌日,早上,汤皖推开房门,打着呵欠,尽情的呼吸了一口室外的空气,伸着懒腰,便发现湘虎正坐在院里,看着报纸。 见先生起来了,便站起身,行礼,汤皖下意识的低了低头,而后才说道: “昨晚刚到,怎么起的这么早,不多睡一会” 湘虎说道: “刚换了地方,醒的早。” 其实是这大半年来的逃亡生涯造成了,湘虎晚上根本不敢睡得太死,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要及时醒来,醒得早,只是习惯还没改过来罢了。 汤皖没往深处去想,只认为是换地方,不习惯,便说道: “嗯以后到我这里来,别这么拘束,对了,吃完早餐,记得把头发理理” 大牛开始往院里端早餐,两碗清粥,一叠小菜,还特意给湘虎准备了几根油条,倒是给汤皖看的很稀奇。 “怎么今天有油条了以前怎么没有” 大牛回答道: “湘灵小姐就很喜欢吃油条呀” 汤皖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犹豫着也拿起一根油条吃了起来,随后便说道: “以后早上,也买几根油条吧” 大牛爽快的答道: “好嘞” 可能是早上没有大太阳,天气比较清凉的缘故,汤皖吃早餐的速度很快,转眼间就吃了大半碗,这才发现湘虎只顾着喝清粥,吃上几口小菜,连一根油条都没吃。 便疑惑着问道: “怎么不吃油条挺好吃的。” 湘虎鼓着嘴,想了想还是说道: “我们家以前早上,都是吃嗦粉的,舍妹从小在沪市长大,没有染上老家的习惯,而是喜欢吃油条和小笼包。” “噢”这么一说,汤皖倒是能明白过来。 湘虎等兄弟都是从小在老家长大的,而湘灵在老家待了很短时间,就跟随父亲去了沪市,想来沪市的生活与她影响更大。 大牛刚巧从厨房出来,也听到了,原来湘灵的哥哥是不吃油条的,便试探着问道: “先生,那以后早上还买油条吗” 汤皖莫名的感到心烦意乱,把剩下的清粥一股脑喝完,索性又拿起一根油条来,使劲的咬了一口,才赌气般说道: “买,我自己吃” 大牛忍着笑,答道: “噢” 吃完早餐,大牛收拾完桌子,随后又给泡了一壶清茶,湘虎给先生和自己都倒上一杯热茶。 汤皖瞅着上午时间还早,又想到湘虎一个人在首都生活,虽然不用交房租,但是日常生活总是要钱的,得要有个收入来源。 思索间,一道灵光在脑中闪现,湘虎是大学生,去当个小学老师肯定是大材小用了,但是好歹也是一份收入,可以先做着,等稳定下来再做打算。 于是,汤皖便说道: “有一份工作,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湘虎犹豫着,最后才说道: “先生,我这” 汤皖自然能明白湘虎话里的意思,便如实的给他说了当老师的工作,每个月都能有固定的工资,虽然不多,只有十几个大洋,但是也比普通人收入高很多。 而且新式学堂在城外,周边除了方便面工坊就是难民,不似城里人多眼杂,对于湘虎隐藏身份也很有帮助,时间一长,危险自然就降低了。 湘虎心里一寻思,觉得可行,便答应了,想到能当个老师,整天和孩子们打交道,活在阳光下面,就已经满足了,便已经是极好的。 汤皖盯着湘虎的长发,暗道自己又疏忽了,赶紧跑进房间,拿出两枚大洋,交给湘虎,并嘱咐道: “赶紧把头发 剪了,另外记得买几身衣服,和生活用品,别离开东交民巷太远就行。” 湘虎站起来,连忙拒绝,说什么也不肯接受,直到汤皖说道: “就当是借你的,等你发工资了,再还我” 湘虎这才接下这两枚大洋,随即转身准备去理发,走到了门口,又被院里飘出来的声音给叫停了。 “弄完赶紧回来,中午来吃饭,其他两位先生到时候也来” “诶” 等湘虎走后,汤皖又对着大牛喊道,赶紧去街上买点菜回来,中午两位先生也来,多弄几个菜。 大牛闻言,“嗖”的一下,就挎着篮子出了门,直奔朝阳门菜市场。 “嘿”看着大牛消失的背影,汤皖蓦的笑出声。 喝着一口茶水,就往躺椅上一躺,湘虎安全了,老师的人选也有了,这一下子就齐活了。 心里得到了满足,精神自然就放松了下来,渐渐了就模糊了过去,直到大牛拎着一篮子菜回来,才清醒了过来。 “先生,你去房里休息会吧,时间还早,俺先去告诉两位先生,回来再做饭,能赶得及。” 汤皖估摸着,自己是这段时间神经绷的太紧了,突然间松了下来,困倦感一下子就袭来了,导致坐一会就想睡觉。 朝着大牛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就往房里头走,连衣服都没脱,就往床上一倒,很快的就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汤皖看到了湛蓝的一片天空,漂浮着几片白色的云彩,和煦的阳光照在苍绿的大地上,明亮中包裹着几片阴影。 突然,从云层里,出现了好多架次老式的的螺旋桨飞机,每一架飞机的肚子下面都挂着一颗炸弹,呼啸着就向大地俯冲过去。 一颗颗炸弹以极速的速度冲向大地,爆发出炙热的烟火,仓皇失措的人群,没有目的四散而逃。 而四周都是空旷的原野,没有遮挡物可以躲藏,此起彼伏的爆炸声,掀起一波又一波的巨大音浪,轰击着每个人的耳朵。 尖叫声,救命声,所有的人都在大喊大叫着,弹片削过了他们的金黄色的头发,泥土粘在他们的白色的皮肤上。 在这群人中,突兀的出现了一张东方女性的面孔来,齐耳的短发。 汤皖想要睁大眼睛,看清楚这张脸,却总是被人群阻挡,只记下了一个似曾相识背影来。 汤皖在最后一道巨大的爆炸声中醒来了,盘腿坐在床上,抹着额头上的细汉,脑海中回忆着,最后的,那个似曾相识的背影,不禁担心起来。 嘴角反复念叨着: “梦与现实都是反着来的,一定会安全的” 今天的院里格外的舒适,这得感谢恰巧赶来的一片云,去除了燥热,投下了凉爽,微微起了阵风,吹得树叶左右摇晃。 树下的钱玄和迅哥儿两人,这会正喝着茶,聊着天,聊天的主题自然少不了,东道主自己房里睡觉,让客人院里苦等。 不过,好在都是厮混久了,也都知道大家的为人秉性,汤皖大概是真的累了,否则肯定要在院里与俩人扯淡消磨时光的。 俩人正品着茶,说到老师的问题上,就看见房门打开了,汤皖微笑着,冲着院里的两人亲切的喊道: “我道今日天气正好,原来是两位大驾光临,我这小小院落,既能得卧龙光顾,又同时得凤雏青睐,真是感到与有荣焉” 迅哥儿抹过头来,说道: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这小小院落,藏龙卧虎,之前还不明白,原来是龙虎去睡觉了。” 钱玄郑重的放下茶杯,煞有其事的附和道: “豫才兄,言之有理,我也这般认为,这龙虎一睡醒,这院里立马就不一般了” “行了,别吹了,有这个功夫,用你那张嘴把院里灰尘打扫打扫。”汤皖说道。 刚刚做梦,流了些汉,现在有点渴,汤皖一屁股坐下,给自己到了杯茶,一饮而尽,顿觉得舒服许多,抬头看不到天上的太阳,便随口问道: “现在什么时间了” 钱玄白了个眼,表示无语,东道主宴请客人,自己不知道时间,无语道: “你要是再睡会,我们刚好借你这地方,自己宴请自己吃饭。” 听钱玄这么一说,大概是快到午饭的时候了,又冲着院里四处扫了一眼,没看到湘虎的身影,心里琢磨着,应该是快要来了。 迅哥儿又给续了杯茶水,看着四处张望的汤皖,疑问道: “找什么呢” 汤皖收回了目光,接上话,说道: “没找什么,不过,今天请你们俩来,主角可不是你们俩。这是接风宴,是专门宴请湘虎的,他昨晚刚从沪市安全归来。” 一听是 湘虎,钱玄和迅哥儿立刻就睁大了眼,钱玄拍着大腿,就感叹道: “太好了,人活着就行,这小子捡了条命,待会我可得好好说说他,以后做事,莫再一时冲动上头,失去了分寸。” “呵呵”汤皖嗤笑着,想起钱玄以往的种种彪悍战绩,哪还有资格劝解别人,他自己也是个热血上头,就什么都不管不顾的主。 同门师兄弟俩,互相撕逼,报纸上你揭短,我爆你黑料的,搞得全城为之轰动,滋生了一大票吃光群众,这会倒是想做起了人生导师。 与汤皖同样想到的还有迅哥儿,整个人就嘴唇光抵着茶杯口,乐滋滋的笑着,都没空去喝茶,索性放下来,说道: “德潜,要我说,待会你还是别说湘虎了,只吃菜喝酒就行,人家授业老师在此,自然会为他学生考虑的。” 迅哥儿话背面的意思是,别五十步笑百步,哪知钱玄根本没想到这个点上来,反而是艮着脖子,争辩道: “他算什么授业老师,不过是教了一节课而已” “这小子,脑子一发热,自己安全不顾,跑沪市报仇去了,留下我学生一人在首都,托付给教了一节课的老师,还是个万年单身,你说他脑子怎么长的” 一说起这个,钱玄就生气,“蹭”的站起身来,一脸生气,指责道: “幸亏皖之还算是个正人君子,要是换做其它斯文败类,后果不堪设想,湘灵是我教了许久的学生,我理应替我学生,数落他哥哥几句。” 看着钱玄打开了话匣子,一副没完没了的样子,汤皖赶紧打断,插了个话。 “得先别说了,我且问你,什么叫:皖之还算是个正人君子这话怎么越听越是别扭” 第一百六十四章、学校开业典礼(求月票) 钱玄歪眼看向汤皖,一副不稀得说你的样子,只拿着茶杯饮茶,愣是不说话,倒是迅哥儿接起话茬来,忽然说起了笑话。 “一位美女和一位正经的男士躺在一张床上,第二天起床后,两人清清白白,还是和睡前一个样,你知道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男士是个正人君子呗”钱玄在说话间,还不忘用眼睛瞥着汤皖。 “那叫禽兽不如”汤皖抿嘴一笑,好心的给钱玄提了个醒。 这个笑话汤皖早就在后世就听说过,甚至还知道,要是男士趁机做了些什么,就肯定要被说:简直是禽兽。所以才不会主动去搭话,往坑里跳。 殊不知,迅哥儿早就恰准了这一点,听到汤皖说禽兽不如,上了钩,也不闪躲,而是光明正大的盯着汤皖看,突兀的龇着嘴,对着汤皖笑。 钱玄一瞬间就能明白过来,殷勤般的给迅哥儿续上茶水,当面竖起了大拇指,论当面骂人这些事,还是迅哥儿专业。 汤皖也是反应过来了,才明白自己吃了个哑巴亏,不去理会两人的耻笑,就是顶着张厚脸皮,像没事人一样,自顾自的饮着茶,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你们俩。 大牛已经做好了午饭,正在往院里桌上端着,汤皖去拿酒,这俩人去厨房拿碗筷,酒杯,不一会儿就把院里的小桌子上摆满了。 湘虎踩着吃饭的点,匆匆忙忙的赶来了,特意回家洗了个澡,头发剪了,没有了之前的长发遮挡着,这会显得精神了许多,回归了一个年轻人该有的模样。 穿着刚买的青色长袍,手上提着一瓶酒和几包干果,手足无措的看着院子里,已经提前坐下的三位先生,赶紧行礼,说道: “三位先生好,我来迟了” 汤皖赶紧拉着湘虎落座,让大牛接过礼物,嘱咐道: “这是专为你设的接风宴,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见什么外,以后不许这样了” 席间,湘虎很少说话,正襟危坐着,单是吃了几杯酒,和一些菜,其他全听几位先生聊着天,和对自己点到即止的训导。 不得不说,今天的天气是真的给力,就连仅有的一丝燥热,都被这午后的微风,轻轻一吹,就烟消云散了。 几个人饮着茶,就谈到了即将竣工的新式学堂上的话题上来,六爷很是负责,大夏天的一直坚守在第一线,亲自督导着建造工程。 前几天,六爷请人挑了个黄道吉日,刚上完大梁,等这几天上了房顶,就剩下一些扫尾工作了,比如体育场之类的,把场地平整好,撒上细沙子就行。 而新式学堂招生的消息早就散出去了,听说进去读书,只需要交很少的书本费,和一天不到一分钱的伙食费,就能吃上饱饱的一顿大米饭。 许多难民孩子都盼着学校早日建好,能进去读书,而那些从难民变成了工人的家庭,显然也能支撑着孩子的学费。 每个父母都希望子女能长大有出息,中国家庭就更是讲究这些了,只要有机会,都要送孩子接受教育,现在能有这样一个机会,都倍加珍惜。 “开学的日子定了么”钱玄问道。 “9月1号”汤皖回道。 这么一算,也就剩下20来天了,教科书都已经印制好了,剩下的就是老师的问题了,汤皖把目光移到湘虎身上,叮嘱道: “最近这些日子,我教教你,该如何上课,想来应该问题不大,等到正式上课了,几天就能适应。” “嗯”湘虎满口答应。 事实上,以湘虎北大学生的学识,当一个小学老师倒是浪费了,基本不存在什么难度,关键在于教学的方式,一时难以改变。 小时候都是在私塾的教育模式下学习的,私塾老先生只管教背书,识字,其他全靠死记硬背,哪还会讲究方式方法。 迅哥儿在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中就写到了这一段,老先生在摇头晃脑的读着:“铁如意,指挥倜傥,一座皆惊呢;金叵罗,颠倒淋漓噫,千杯未醉嗬” 而迅哥儿与同学在下面啥也听不懂,于是,就玩起来指甲套盔甲的游戏等。 所以,汤皖着重对湘虎强调的,就是教育方式要变得温和,耐心的讲解,要让学生能听的懂老师说的话,这样才能明白课讲得是什么。 湘虎脑子灵活,学的很快,没几天就基本掌握了汤皖所表达的要点,另一边,迅哥儿也是经常来观摩新式教育法,总是会说上一句: “要是以后都是这样就好了,只死记硬背,不融会贯通,要不得” 8月底的时候,北方的天气正是最盛的时候,雨水又少,所以 既闷热又干燥,但新式学堂的工地上,却是依旧在干的热火朝天。 工人们正在加班加点的做扫尾工作,围墙建了一人多高,给教室装上明亮的窗户,运送特意定制的课桌椅子,操场上再铺过了一层细沙后,只需再铺一边,这个工程就算竣工。 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荒无人烟的城东难民区,突然出现了一座现代化的砖瓦学校,尤其是大门入口处,那一根高高竖起的旗杆,上面随风飘荡的华夏旗帜,远远的就能看见。 当然耗费的钱财也是很大的,汤皖和六爷合计了一下,足足花费了将近600多大洋,这可是一笔巨款,全部从希望教育基金会支出。 不过,随着方便面工坊的移交,虽然只占有4成的股份,但是分红却是比之前多了不少。现在的方便面工坊,不单单生产民用消费食品,还生产特制的軍用粮食。 所谓的特制軍用粮食,不过是加大了分量,包装上的字改一下,其他基本没有区别,不但销量翻了不知多少倍,就连价格也都高了不少。 段鸿叶只需要把消息放出去,自然就有人找上门来,袁老大去了以后,现在的团体都以二当家为首,谁都要卖段大公子几分面子。 随着进出城东朝阳门的人的免费宣传,越来越多的人都知道了,新式学堂即将开学的消息,大家都在观望之中,虽说花钱少,但心里都没谱。 现在的孩子10岁,就能开始帮家里赚钱,要是送到了学校,不但钱赚不到,知识也学不会,那就亏大了。 开学之前,汤皖还特意给好友发去了邀请函,教育部也跑了一趟,想邀请范总长参加典礼剪彩,不凑巧的是,那天范总长刚好有事,答应让秘书到时候去。 于是,汤皖又托菊长给段鸿叶发去了邀请函,人家好歹也是出了些力的,至于来不来,那就不知道了。令人意外的是,段鸿叶竟然答应了出席。 第一公子哥亲自出席,消息传出,后面的一大票公子哥就都要来,幸亏开业典礼设置在大操场上,地方够大,临时搭的台子上,设置了几个座位。 文化界出席的有秋明先生,和他弟弟,老朱,启明等;正冶商界以段鸿叶为首,台子地下的座位上,坐满了乌泱泱的一大片,边上还有报刊的记者在拍照。 一条红色的彩带被段鸿叶,范总长的秘书,秋明先生和汤皖等四人剪断,意味着剪彩结束,接下来就是汤皖的简短致词。 内容先是大肆的感谢一遍诸多部门,热心帮助人士等,然后在说一遍办学理念,最后在展望未来,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讲完后,赢得了一片掌声。 接下来,就是带众人参观新式学堂,不过是领着乌泱泱的人群走一圈,挥着手臂,指指点点,走个过场。 终于在9点以前,太阳还没有正式出山,天气不算太热的情况下,结束了整个典礼,看着逐渐散去的人群,汤皖心里也是松了口气。 菊长适时的出现了,把汤皖招到一边,原来是段鸿叶有事,看见汤皖走来,指着眼前的学校,说道: “这钱花的值当,都能看到,你办事,我放心。” 敢情段鸿叶还没有把脑子全部丢在女人身上,还知道自己花了钱的东西,要亲自看上一眼,忍着心里的蜚语,汤皖应和道: “多谢大公子信任” 段鸿叶又把目光从学校,移到汤皖身上,说道: “你们搞文化的那套,我不懂,但要是有人打学校的主意,尽管来找我,抛去这一层不说,咱们也都是老乡。” 虽然注定不是同一条道上的人,但好赖多个人,多个朋友,说不定以后就有事需要麻烦人家,汤皖也是笑脸相对,忙说道: “有大公子这句话就行,多的不说,我心里记着呢” 段鸿叶走的时候,后面跟着一帮小弟,没走多远,又转道去了路的另一侧,那里是方便面工坊,成箱的货物被生产出来,装上车,再拉出去。 里面的主管也换了人,听说是段鸿叶老家的亲戚,只分红的时候见过一次面,总是用鼻孔对着人脸,弄得大伙心里很不舒服。 这会正低头弯腰的在前面带路,领着主子参观工坊,好表现自己的功绩,汤皖之远远的看了一眼,就返回了学校。 第一百六十五章、第一课:我是华夏人(求订阅) 办公室里就三张办公桌子,迅哥儿和湘虎的,还有一张是空的,等着下一位老师的到来,汤皖一进办公室,就看到一帮人在喝茶。 老朱和钱玄正招呼着北大的几位老师,大家都或多或少的打过交道,汤皖进来后,和大家行了礼,就被秋明先生拉着去看上课。 第一节课是迅哥儿的语文课,不大不小的教室里,密密麻麻的坐着40多个孩子,终究没能全来,高个子的坐后面,矮个子的坐前面。 其中,居然还有几个长头发的女孩子,这可是太稀少了,在这个传统思想盛行的年代,女孩子一般都是被父母视为“赔钱货”,送去读书那是要被邻里乡亲耻笑的。 一个个小眼珠子好奇的打量着,宽敞明亮的教室,大概是知道今天第一天来读书,以往乱糟糟的头发都被特意清洗过。 脸上也干净了许多,身上虽然没有一套干净整洁的衣服,但好赖也能遮挡住重要部位,因为是夏天,所以有没有鞋子,也就不重要了。 等安置好孩子们的座位,迅哥儿站在讲台上,让孩子们安静下来,把崭新的语文书一本一本的送到孩子们面前。 迅哥儿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显得特别小心,每送一本语文书,都像是在春天里,播种秧苗一般。 然后又回到讲台上,让孩子们报名字,每听到一个名字,就用笔记录在本子上,然后在仔细的观看孩子的脸,好记在心上。 迅哥儿把这一些都做完之后,转身在背后的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说道: “我叫鲁豫才,以后我来给大家教语文这门学科,你们以后可以称呼我叫鲁老师。我们在上课之前,先要做一件事情,就是选班长。” 随后,指着讲台下方的第一个学生,说道: “这位同学,你先来,先自我介绍一下。” 这位被点到名的学生,大概五六岁的样子,畏畏缩缩的站起来,茫然失措,傻乎乎的看了一眼迅哥儿,就又立马低下了头。 迅哥儿走下讲台,先是安慰一番,然后耐心的教导,说道: “不要担心,这里是学校,没人敢欺负你。自我介绍就是先站起来,然后说自己姓什么,叫什么名字,年龄多大了。” 这个学生第二次站起来的时候,终于怯生生的说道: “我姓王,叫王德发,今年5岁。” 迅哥儿带头鼓掌,渐渐地其他学生也学着迅哥儿开始鼓掌,等掌声停了之后,说道: “王德发同学很勇敢,说的非常好,那我请下一位同学自我介绍。” 第二位学生,学着王德发的样子,很快完成了自我介绍。渐渐的,学生们的胆子都大了起来,等到最后面的是一个高个子男生。 都到了迅哥儿的胸口,脸上没有一点惧色,口齿清楚的说道: “我姓王,在家排行老二,我爹娘没文化,就给我取名叫王二,今年10岁。” 迅哥儿又笑着问道: “所有,你来读书,是想学文化,给自己取个好名字” 王二紧绷着一张小脸,指着门外的汤皖,义正言辞的说道: “我长大了,也要和那位先生一样,建立工坊,给人喝粥。” 迅哥儿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门外的汤皖,并又带头热烈的鼓掌,待掌声停下后,拍着手说道: “我提议,班长由王二同学担任,同意的都举手” 班上立刻哗啦啦的举起了小手,说明大家基本都算同意了,班长人选确立下来后,迅哥儿又回到了讲台上,说道: “大家表现的很好,现在开始上第一课,翻开课本的第二张纸,跟着我读一遍。” 虽然学生们都不识字,但是上面有插画,这也是迅哥儿画的,是一帮孩子围观升旗的场景,都跟着迅哥儿读道: “我是华夏人。” “我是华夏人。” “我的祖国叫华夏民国。” “我的祖国叫华夏民国。” “我为我的祖国感到骄傲与自豪。” “我为我的祖国感到骄傲与自豪。” “我立志为华夏伟大复兴而读书” “我立志为华夏伟大复兴而读书” 这一个环节是汤皖特意设定的,目的就是让以后读书的孩子们,无论未来在何方,都不要忘记生育自己的祖国,不要忘记自己的根。 听着孩子们的朗朗读书声,汤皖内心的喜悦溢于言表,随即抹过头去,感受着眼眶的湿润,不敢再直视教室里的孩子们。 秋明先生很是能体会,拍了拍汤皖的肩膀,说道: “这个教学方式真是独特,给了我很深的触动,这不仅仅是一间小小的学校而已,意义重大” 汤皖耳朵里传来的孩子读书声,眼睛里看到了围墙上写的标语:百年大计,教育为本。感慨道: “今天的一小步,未来的一大步啊” 上午的教学结束之后,孩子们并没有回家,而是在学校里吃午饭,有一间房子是专门设置成食堂,可以容纳百十来号人同时吃。 大厨姓李,一般都称呼李大厨,是六爷家里胖大厨的徒弟,月薪4块大洋,中午包饭,这师徒俩体型相似,李大厨也是胖胖的,头上戴一顶帽子,身上系着围裙。 孩子们的主食有大米饭和白馒头两种,配菜是一个荤菜,两个蔬菜,一个个都规矩的排着队,端着餐具,眼睛火热的盯着李大厨手里的饭勺。 便是中午的这一顿饭,在外面的人看来,也是相当可以了,和平常的中等人家一顿饭差不多,孩子们应该是许久没有吃过这样的饭菜了。 一个个都把餐具里面的饭菜吃的精光,一粒米都不落下,然后又用舌头舔着盘子上面的油水,舔的干干净净才算完事。 汤皖带着留下来的人,一同进食堂吃午饭,和孩子们是一样的,没有特别之处,大家伙也都没有挑三拣四,反而举起了大拇指。 秋明先生笑着说: “以后等我老了,干不动活了,我就来当老师,天天吃食堂。” 汤皖就笑着回复道: “那可不成,秋明先生一个人都顶好几个学生了,吃多了得付钱。” 秋明先生,摆摆手,又说道: “我那时候都老了,一个糟老头子一顿饭才能吃多少。” 吃完饭,孩子们睡觉的睡觉,不睡觉的就在操场上欢快的玩耍,一个个吃饱了肚子,脸上都洋溢着笑容,顿时让众人停下脚步,脸上不自觉的露出幸福的笑容。 钱玄由衷的感叹道: “我这活了30年的人,现在觉得特别的幸福,就是有钱也买不来,像这样的学校,不但要办,还要一直办。” 汤皖和迅哥儿互相看了一眼,只是笑笑,没说话,反倒是边上的秋明先生说道: “是啊,得要办,回去我就写一封你们基金会的申请书,今天活着的感觉太真实了。” 老朱的工资除了养家外,其他的全都用来买书了,这会也附和说道: “我没钱,但是我可以出力,我那里书多,你们想借就借,别弄坏了就成。” 钱玄毫不留情的怼着老朱,说道: “你那些书比嫂子都金贵,我可不敢借” 过了中午,汤皖和钱玄带着剩下的人开始回城里,迅哥儿和湘虎留下,下午继续上课,学校里虽然少了这几个人,但是欢声笑语依旧。 到了城里分开的时候,老朱和其他北大的同事先行离去,汤皖和钱玄往东交民巷走,俩人边走边谈着,心情特别好。 还没走多远的路,就听见身后有人喊,转过身来,才发现是去而复返的秋明先生,正提着衣襟跑过来,弄得钱玄和汤皖一脸迷惑。 这会正是热的时候,汤皖就光是正常走路,身上都流了许多汗,就别提秋明先生一路小跑着了。等跑到跟前近头,已经是满头大汗,秋明先生直接用衣袖就擦了起来,气喘吁吁的。 “我半路找个借口,先走了,等返回来,你们俩已经不见了,幸亏我知道东交民巷的路该怎么走。” 汤皖把秋明先生拉到街边的一个凉棚下,没有太阳晒,好歇息会,才问道: “这是怎么了” 秋明先生猛吸了几大口空气,才缓过来,说道: “我寻思着回去也没事做,索性去你那里坐坐,写一封申请书,早写晚写都是写。” 今天学校上课,孩子们读书是真的触动到了秋明先生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了,想着在学校里面,天天看人勾心斗角,不如和汤皖他们一起,办学校,做实事。 于是,在回去的路上,越想越是肯定,便毅然辞别了同事,原路返回,去追汤皖和钱玄。 汤皖和钱玄只是看着秋明先生大笑着,一个堂堂的北大教授,在炎炎夏日的大街上,跑的满头大汗,就为了要写一封申请书。 汤皖其他话就都没有说了,只摆出态度,拉着秋明先生的一只胳膊,就往东交民巷走,几个长长的街道都走完,在通过一条巷子,出口左转,就到了东交民巷的巷子口。 日头有点偏西,巷子里一大半都是阳光,一小半才是阴凉的地方,汤皖带头,走进窄窄的阴凉里,向着前方行走。 第一百六十六章、吃狗大户的机会(求订阅) 汤皖和钱玄带着秋明先生刚走进小院,便听到院里“铛铛铛”的响个不停,原来是大牛正在院里搭建凉棚,只差给锤几根钉子固定了。 灰色的院墙,青色的地面,中间突然多出了一抹黄色,便是这凉棚的顶,用稻草扎成了,乍一看颜色似乎不太搭,但看的稍微久一点,也别有一番滋味。 大牛看到先生回来了,还带着客人,急忙敲完最后几根钉子,又给石桌上简单收拾一下,就跑去厨房沏茶去了。 汤皖招呼着俩人坐下,刚走了一路,又是大夏天的,这会腿正酸的,浑身累得很,需要先休息会,不多久,大牛就提着刚沏好的茶水来了。 坐了一会,喝了些茶水,体力恢复不少,秋明先生便急不可耐的,让汤皖去拿纸笔,得先把正事给办了。 一封简短的申请书,硬是让秋明先生写出了艺术感出来,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就连钱玄这么挑剔的人物,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然而申请书最终还是眼睁睁的落入了汤皖的手里。 秋明先生的书法堪称一绝,有着“南沈北于”的称号,南沈指的就是秋明先生,北于指的是于右任,这是当世公认的书法大家,含金量绝对的高。 钱玄看着已经落入汤皖手里的申请书,眼光炙热,任何一个文学大家对于一副优秀的书法作品,都是没有丝毫抵抗力的。 只是碍于文化人的脸面,当面不好提出来,只得端着茶杯,唉声叹气,怪自己的手不够快,秋明先生是看在眼里,放在心上。 刚好,今天参观了学校上课,正心情大好,于是又特意给钱玄写了一副字。 内容竟然是无题,也就是断章,写完后,在下面写着一列小字:赠好友德潜先生,于1916年9月1日。 秋明先生写完字,才说道: “听人说,皖之的无题灵感取自德潜,我便写下来赠予德潜兄吧” 钱玄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奉若珍宝的接过来,心里却是五味杂陈,眼角一瞥,就看到汤皖正捂着嘴偷笑,直往房里走。 转眼间,再一次看到汤皖,便发现,其一只手里拿着一只大号的笔,另一只手里拿着上回剩下的t大白纸,就往桌上一摆,兴奋的说道: “早就听到秋明先生,书法一绝,今日有幸能瞻仰先生手笔,真是我的荣幸” 汤皖上来就是一顿夸,再做一顶高帽子,秋明先生哪还能不知道,今日算是进了“贼窝”,要是不交出点财宝,怕是轻易不会善了。 于是,提起大笔,挽着袖口,待稍微沉思一番后,就行云流水的写出两列大草书: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这两句说的是真好,道透了这个世间,便赠予皖之吧” 钱玄看着桌上的大草书,眼睛都红了,在看看自己口袋里的小纸张,顿时心里就不是滋味,只是再怎么想要,也懂得要有个度,莫叫人看低了。 汤皖诚挚感谢,然后待墨迹晾干,小心翼翼的卷起来,等空了就找人裱起来,挂在房间的显眼处,为朴素的房间增添一丝光彩。 秋明先生喝了几杯茶,写了一封申请书,又写了两幅字,顿时感觉身体被榨干,辞别了汤皖和钱玄,便离开了小院。 钱玄怒目瞪着汤皖,说道: “你毁我名声这事,得有个交待吧” 汤皖不慌不忙的喝着茶水,问道: “你想得个什么交待” 钱玄的目标自然是那一副大字,显然这个目标不切实际,被汤皖无情拒绝不说,还反倒是被嘲讽了一番。 “某人引以为豪的字,就真的只是字,看看人秋明先生写的,这就叫艺术。” 好处没搞到,反倒是惹了一肚子气,钱玄自知刷嘴皮子不是对手,以免再吃口头亏,拔起腿,就气冲冲的走了,心里却是记下了这个梁子,等他日再报。 院里又剩了汤皖一人,品着茶水,惬意的躺在躺椅上,有凉棚遮光,外加微风如流水般从身旁淌过,说不清的舒适。 不消一会儿,就睡了过去,嘴角还微微撅起,大牛看到后,做事都轻手轻脚的,生怕吵醒了先生。 原本以为今天上午学校顺利开学,下午又得了一副秋明先生的字,美好的一天就到此为止了,哪知道,傍晚的时候,菊长带着惊喜来了。 汤皖还在熟睡中,被一阵惊心动魄的敲门声给惊醒了,敲门声还在继续,势大力沉,“砰砰砰” 这个声音一听就是菊长,汤皖心里倒是疑惑了起来,上午学校典礼刚结束,这都傍晚了,能有什么事 汤皖还是想着菊长来做什么,大牛就已经打开了门,菊长人未进门,声音洪亮的声音已经冲进了院子里。 “你家先生在不在家” 菊长语气很是着急,大牛点点头,便看到菊长已经快速跨着步子,走进了院子,看到汤皖一脸迷惑,刚睡醒的样子,急着喊道: “快收拾收拾,赶紧跟劳资走” 汤皖回过神来,疑问道: “什么事,这么急躁,坐下来,喝口茶,说说” 菊长哪还敢耽误时间,那边正等着呢,段鸿叶特意做了个局,主人公就是汤皖,目的是为了新式学堂捐款,这已经是好的说法了;不好的说法就是吃狗大户。 而且今天晚上的狗大户之多,菊长生平罕见,随便哪个名字亮出来,都是在首都城有头有脸的人,都是冲着段鸿叶的名头来了。 “赶紧换个衣服,洗个澡,晚上有大事,赚钱的好时机,时间不等人,大公子在等着呢”菊长急着催促道,却也是为汤皖感到高兴,更在心里为能到新式学堂的孩子高兴。 汤皖一听晚上能赚钱,立马心有所感,脑子倍儿清楚,一个野猪翻滚,立马冲进厨房,还不忘记冲着大牛喊道: “大牛,给我把西装拿出来” 菊长只喝了三杯茶水,汤皖就已经洗完澡,穿好了衣服,连带着还捯饬了一些头发,结婚的修身西装终于在此刻派上了用场,给汤皖映衬的英气逼人。 “走”来不及闲谈,菊长就带着头,往门外走,巷子口已经停了一辆车,是菊长的专属座驾。汤皖刚一上车,车门还没来得及关,就听见菊长催促着司机开车。 一路上,菊长简要的给汤皖说了一下捐款的事情,汤皖立马心思通透,乖乖,难得一见的吃狗大户的机会,晚上一定要好好把握,第二所新式学堂能不能马上动工,全看今晚了。 车子速度开得很快,这会外面已经见黑了,路两旁的万家灯火在快速往后倒退,最后停在了宣武门外菜市口附近的北半截胡同。 这里有一大套四合院,汤皖随着菊长下车,直奔入口,上面挂着一个牌匾:广和居,是首都著名饭馆“八大居”之一。 广和居在道光年间就有了,距离现在已经有好几十年的历史了,早年间深受士大夫的喜爱,下班小酌,或者闲来无事,宴请宾客等,都会来此地。 广和居是典型的首都四合院构造,三间大瓦房,中间一个院子,进门口有一堵影壁墙,上面有着栩栩如生的砖刻。 平时这个时间点,广和居都是人满为患,单是院子里都要摆上几桌,今日却是安静的很,原因无他,被段鸿叶财大气粗的包场了,或者也可以说是清场了。 因为段鸿叶是临时决定的,因此广和居的老板遭了殃,只得推了许多桌。 而这会狗大户们还没有到,正在赶来的路上,这个时期,只要在首都地界上混的,都得给段鸿叶几分面子,所以不用担心狗大户们不来。 段鸿叶在最大的一个包间里坐着,广和居的老板正在一边陪着笑,服务员正在往上送茶水,见到汤皖和菊长进来了,连连超手,示意过来坐下。 见有客人进来了,广和居老板很有眼力劲的退了出去,包间里就剩下了三个人。 段鸿叶往后一靠,翘着二郎腿,神态随意。 “事情都知道了” 菊长答道: “大公子,都已经说了。” 段鸿叶又正眼看了一下汤皖,倒是有些新奇,这会的汤皖满脸的干练之色,一副蓄势待发,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样子,完全没有了文化人的儒雅。 三个人喝了会茶,调整好心态,不多久,就听见广和居老板在外面大声喊道: “侗五爷来了,里面请” 侗五爷是外号,其大名叫溥侗,乃是正儿八经的四字家族,皇族血脉后裔,精通戏剧音乐,含着金勺子出生,莫过于此。 因为在家中排行第五,因此得了一个侗五爷的响亮称号,首都人民不知溥侗是谁,但是一定知道侗五爷,清末四公子之一。 侗五爷是风花雪月场所的里中老手,从小到大,从来不为钱财担忧,即使现在皇族已经落寞,依仗着家中诸多藏品,依然活的逍遥自在。 但凡手里没钱了,藏宝库里随便拿出一件藏品,就够普通人家活大半辈子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磨刀霍霍向猪羊 侗五爷留着辫子,平时以正规皇家血脉自居,丝绸制作的传统长袍加马褂,在灯光下映照下,熠熠生辉,双手别在身后,悠哉悠哉的走进包间。 见到段鸿叶早就到了,正高坐首位,侗五爷自来熟的,也找了个地方坐下,连声道: “大公子,怎么今天想起请客吃饭来着” 段鸿叶都不带起身的,挥着手给介绍道: “侗五爷,先别管吃不吃饭,我给你介绍个人。这位是北大教授,皖之先生,我老乡,以后多多关照。” 汤皖看到侗五爷没有站起来的意思,那么自己自然是不用起来的,只需屁股离开椅子,点到为止,朝着侗五爷点了点头,便算是打了招呼。 侗五爷倒是仔细打量了汤皖一眼,讶异的说道: “敢情是皖之先生,倒是眼拙了” 汤皖恭维的,答道: “侗五爷,久仰大名” 这一问一答便算是正式认识了,也算是他们这个圈子的规则之一,汤皖很明显的能感受到,段鸿叶对侗五爷充满了蔑视。 又过了没多久,便听到了院子里的广和居老板又高声喊道: “袁爷,大驾光临,里面有请。” 袁爷的大名叫袁科闻,是已经去世的袁老大的次子,几个月前,还是名副其实的华夏第一公子哥,现在这会就只能位居第二。 说来也怪,袁老大要称帝,作为儿子的袁科闻居然旗帜鲜明的表示反对,而且其生活放浪不羁,妻妾成群,风流成性。 虽然,老子已经不在了,但是他老子的资源却是被启瑞全盘接受了过来,启瑞是他老子的老下属,于情于理,对袁科闻照顾有加。 因此,虽然袁老大不在了,但是袁科闻在首都依旧能横着走,整天和段鸿叶厮混在一起。 历史上,再要过一段时间,袁科闻就要去沪市了,加入青帮,与大名鼎鼎的黄金荣,杜月笙齐名。 袁科闻一进来,就大喊着: “大公子,今晚摆的什么局还是有了新货色,怎找了这么个地方” 段鸿叶歪嘴一笑,骂道: “你个二愣子,整体就想着那点破事,有了新货色,还能忘了你不成,赶紧找地方做,晚上有正事。” 袁科闻也不生气,随便拉开一张椅子就坐下,眼睛一扫,看到老熟人了,笑道: “诶呦,这不是侗五爷么,怎么也不支棱一声。” 侗五爷把手里的茶杯一放,回道: “你个二愣子,一进门,眼睛都长在头顶,那还记得人。” 袁科闻只是看了一眼,便没在搭理,反而把目光放到了汤皖身上,很是稀罕的说道: “这不是皖之先生么,怎么也进了咱们这个局” 汤皖点了点头,说道: “袁公子,久仰” “久仰”袁科闻抱拳道。 话音刚落,院里就又响起了广和居老板高亢的声音: “曹爷,赶紧里面请,都到了。” 此人名叫曹士嵩,他的老子是大名鼎鼎的曹仲珊,袁老大曾经的得力干将,现任直隶总督,手握大权,直系一把手。 因此,曹士嵩能进入这个圈子,不出意外。说起曹士嵩,就不得不提他广为人知的两个爱好:女人和花钱。 这年头,爱好女人不稀奇,但是花钱能花出名堂的却是少之又少,比如和别人赌钱时,从不玩小的,要赌就和人赌一套房子,有传言,曹士嵩曾经一晚输掉四套大宅了。 还比如为搏佳人一笑,不惜将千万巨款抛洒,任楼下众人哄抢。 但是此人却是有骨气的,原有的历史上,到了后期,首都许多人都被曰本人收买,曹士嵩始终不为所动,拒绝当汉奸。 曹士嵩一到,这个圈子就基本齐全了,菊长去了院子招呼了广和居老板一声,不多久,就开始上菜了,一直上到桌子上摆不下为止。 菊长提着一瓶“特制”的酒,给每个人杯子满上后,段鸿叶今晚才第一次站起来,举着杯子说道: “都老熟人了,先喝一杯。” 杯子里装的是水,没有一丝酒味,袁科闻撇撇嘴,开玩笑道: “大公子今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拿这个来当酒” 菊长接过话来,说道: “大公子今天做了这个局,是为了筹集善款,铺张浪费,传出去不好听。” 正巧,广和居老板又开始报名字了:“王公子和刘公子里面请。” 王公子大名就叫王五,听说是特意找高人取的,有辟邪去凶作用。家中经营女性化妆品,店铺遍布整个华北,家中财物能排得上直隶前列。 刘公子大名叫刘庭苏,恒和钱庄少东家,祖上承接内务府的活起家,后来做起了当铺生意,其实暗地里则是帮当时有权有势的人放贷,一直持续到如今,成了首都第一家挂牌的钱庄。 这俩人一进来,就开始贴着笑脸,一副讨好着赔罪的样子,王五谄媚的说道 “得,今个儿都全了,我跟老刘有事来迟了一步,先给大伙赔个不是。” 说话间,就斟满了杯子,抬头一杯下肚,顿时觉得不对劲,仔细问了一下,疑惑道: “大公子,今个儿是怎么个情况不喝荤的,倒是换起了素的” 段鸿叶就只是笑着,没有说话,其他人自然也是不说话,菊长知道该自己出马了,咳嗽了一声,说道: “大公子今天特意请客吃饭,是为了筹集善款,铺张浪费,于理不合。” 刘庭苏和王五俩人,都是首都地界上混的,哪还能不明白,及时说道: “大公子有心,我等自然愿意出力。” 其实心里一阵嘀咕,已经做好了被宰的心理准备,祈求段鸿叶千万不要狮子大开口,免得回去被老爷子骂。 段鸿叶见今天该来的都来了,没有来的日后在算账,环视全场后,说道: “首先感谢各位都能来,说实话,在座的各位都是有地位,有名望的人,自然是不缺这一顿吃喝的,都是卖我这个面子。” “既然如此,那我今天便斗胆向诸位化个缘,来支持我国的基础教育,让更多的孩子能进入学堂,学习知识,成就更多的栋梁之材。” 然后指着边上的汤皖,给众人介绍道: “我边上这位,是皖之先生,是我老乡,也是希望慈善基金会的理事长,今天上午的那个学校就是他建的,供孩子们免费读书。” “我也在其中出了一份力,但是不多,所以,今日邀请诸位前来,便是要请求给予帮助,下面请皖之先生来说两句。” 段鸿叶已经搭好了台子,汤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接下来就要看自己表演了,站起身来,先是朝着众人鞠躬行礼。 不得不说,名气大的文人就是有面子,汤皖刚一行礼,众人就赶紧站起身来,回礼,就连侗五爷也得守这个规矩。 “今晚有幸,与诸君会面,乃是本人荣幸,应该是一个高兴的时刻,但是本人实在是高兴不起来。如今国家内忧外患,群狼环伺,都想趁我国虚弱之际,来咬上一口。” “值此危难之际,国家必须要走向富强,实力必须要壮大,才能护我家园,保我家人。” “那么一个国家如何才能走向强大呢” “我认为必须要长教育入手,百年大计,教育为本,孩子们就是民族的希望,国家的希望。” “因此,教育必须从基础教育开始,从小打好基础,长大便能成为社会有用之栋梁,等到他们这一代人,担起责任的时候,就是我华夏民族都想辉煌的时刻。” “本人不才,愿意出资方便面工坊全部四成股份,作希望慈善基金会善款,致力于我国基础教育的推广,为国家培养更多的栋梁之才。” 方便面工坊大家都是知道的,自从段鸿叶接手了以后,业务规模亏大了不知多少倍,每日入账如流水,汤皖能把四成全部当做善款捐赠,可谓魄力十足,震撼了众人。 “啪啪啪啪啪啪” 段鸿叶带头鼓掌,其他的人也都起身鼓掌,包间里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一方面是附和段鸿叶的鼓掌,一方面也是真心为之喝彩。 待掌声停下以后,段鸿叶又说道: “你们没来之前,我就已经和皖之先生沟通过了,希望慈善基金会,计划将要在直隶地区新建20所新式学堂,所需金额为1大洋,我先带个头,个人捐赠3000大洋。” 段鸿叶这番掷地有声的讲话,着实给其他人起了个好头,王五和刘庭苏相互对视一样,咬着牙说道: “我京华化妆品愿意捐赠2900大洋。” “恒和钱庄愿意捐赠2900大洋。” 侗五爷看了一眼,心里估摸着,不过是多卖一件珍品而已,反正家里不缺那一件,不如全了段鸿叶的心意,于是说道: “我个人捐赠1000大洋。” 曹士嵩和袁科闻俩人,其实打心眼里看不起侗五爷一副皇家做派,都什么时代了,还来这一套。 特别是袁科闻,那就更有理由看不起了,毕竟皇帝下台,全拜他老子所赐,与曹士嵩对视一眼后,说道: “我个人捐赠2000大洋。” 曹士嵩立马应和道: “我和二愣子一样,也是2000大洋。” 侗五爷一听,被这俩人给压了,岂不是丢了皇家的脸面,于是冷哼一声,对着段鸿叶抱拳致歉道: “大公子,得罪了,我个人在捐2000大洋,合计3000大洋。” 段鸿叶巴不得侗五爷多捐,这等场合,哪会在乎这个,随即回复道: “捐善款,岂能讲这一套规矩,我家老头子一身清贫,没个家底,不然定然要多捐一些。” 原本,段鸿叶只是把这个话当做客套话来说的,哪知却被王五和刘庭苏俩人会错了意思,以为段鸿叶是在给他们俩上眼神。 于是只好再次咬着牙,说道: “大公子,那我也得罪了,再加1100大洋,凑个整,合计4000大洋。” 刘庭苏也是一样,抱拳致歉道: “大公子,同样是得罪了,再加1100大洋,合计4000大洋。” 汤皖强忍着心里的极度震撼,始终机械式的保持面含微笑,但是桌子下的手,却有些发抖了,就连一共捐的款,总数目一时都算不出来。 而旁边的菊长,拿着笔,把每个人,捐的每一笔数目都记录下来,然后一算,数目竟然夸张到了18000大洋。 第一百六十八章、天空飘来五个字 段鸿叶接过菊长手里记录的账本,挨个点名和捐款数目,每点到一个都说一声感谢,所有的人都没有不同意见。 其实,这也是这个圈里的规矩,大家都是首都地界上,家大业大,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果签字画押显得看不起人。 段鸿叶的挨个点名与感谢,就相当于签字画押了,如果要是第二天不认账,那么在首都这个地界也就不用混了,不用段鸿叶亲自出手,光是曹士嵩就能解决。 最后,段鸿叶把账本交给了汤皖,又对着刘庭苏说道: “老刘,明天在你家开个户,账户就开希望慈善基金会的名字。” 这句话潜在的意思就是,大家明天自觉把善款转到这个账户,这也是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源自于私下赌钱的时候,遇到数目过大的,便直接第二天转对方账户。 慈善捐款一事过后,气氛立马就变了,王五率先起身,嚷嚷着说道: “大公子,这会该上真家伙了吧” 不等到段鸿叶发话,菊长扯着大嗓门,朝着门外就喊: “上酒” 这个晚上给汤皖确实震撼的不行,两辈子加起来才第一次看到,原来有钱人都是这么玩的,一直到被菊长踢了一脚才回过神来。 原来是段鸿叶举着杯子敬酒,汤皖现在看到段大公子,简直就跟财神爷一般,二话不说,端起酒杯就是一口干。 还没等酒杯满上,袁科闻就开始敬酒了,汤皖这会精神力爆满,战斗力爆棚,同样是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心里悄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一定要给这帮财神爷喝好了,万一下回又缺钱了,这帮财神爷就是救命稻草。 所以,无论是谁来敬酒,汤皖都是来者不拒,甩开了膀子,彻底丢了文化人谦虚的那一套,一个字,那就是:干 而其他人晚上则是大出了一笔,要是再喝不好酒,那就太不值当了,酒桌上不敢针对段鸿叶,那就把目标放在汤皖身上。 如今汤皖的名头也是响亮的很,全国上下,但凡是咨询稍微流通的地方,都听过汤皖的名头,若是能给汤皖喝趴了,传出去也是一件美谈。 于是,众人在不知不觉间,统一了目标,挨个上去敬酒。一圈很快结束,汤皖一杯不落,往嘴里填了几口菜后,又接着来。 倒是给段鸿叶看乐了,看汤皖这样子,晚上是要好好的在酒桌上,感谢一番众人的慷慨解囊,于是,不动声色的当起了吃瓜群众。 两瓶酒很快见底,大伙一看,汤皖还在昂首挺立,干劲十足,没有一丝醉意,心里顿时起了好胜心。 大家都是混迹风花雪月场所的,常年与酒为伴,要是被一个文化人给喝趴了,传出去还不得丢死人。 于是,王五朝着门外大喊: “赶紧的,上酒” 服务员就在门外候着,一听上酒,立马就一人提着两瓶往里走,共计上了6瓶。当场全部打开,每人面前放一瓶,刚好6瓶。 等到这一瓶喝完后,侗五爷已经不行了,背靠在椅子上,直喘着粗气,汤皖对面的五人,只剩了四人。 而汤皖依旧坚挺,见瓶子里已经倒不出一滴酒,连忙对着门外,大声喊道: “上酒” 又上来6瓶酒,汤皖挨个打开,把酒送到四人面前,意思不言而喻,晚上一定要酒桌上陪好。 王五c刘庭苏,曹士嵩和袁科闻一看,好家伙,原来,不是猛龙不过江,竟是有备而来。 于是,四人暗地里眼神一番交流,决定更换战略,变更车轮战,由王五率先出手,与汤皖连干三杯,没有丝毫含糊。 接下来就轮到刘庭苏,却是被段鸿叶叫停,主要怕汤皖车轮战吃亏。于是,大家就只能硬着头皮,拼实力了。 汤皖是越喝越有精神,就像喝的不是酒,而是水一样,潜意识里认为,不把剩下的四个喝趴下,就不算尽兴。 最终的结果可想而知,侗五爷,王五,袁科闻,刘庭苏和曹士嵩,按照顺序依次被喝趴下,而汤皖依旧能继续喝下去。 段鸿叶看着趴下的五人,笑的肚子疼,连看着汤皖的眼神,都变得耐人寻味了。 这个夜晚,希望慈善基金会不但得到了一笔巨款,连带着汤皖也喝出了名,在首都喝酒界,一战封神。 菊长在送汤皖回去的路上,一直用诧异的眼光,盯着汤皖看,弄的汤皖浑身不自在,问道: “我脸上长花了么” “你怎么这么能喝”菊长问道。 “你是说喝酒么那玩意不 就跟喝水一个样么”汤皖下意识的答道。 菊长听到如此装逼的话语,很是没有脾气的直接转过脸去,简直不想作答,主要是战绩摆着这里,没法辩驳。 汤皖在东交民巷的巷子口下的车,辞别了菊长,一个人往家里走,脑子清醒的很,把账本攥的紧紧的,心里想的是:天空飘来五个字,那都不叫事儿 大牛在门口等着,见先生一身的酒味走来,就想上去搀扶,却是被汤皖拒绝了,汤皖很清楚自己一点都没醉,就是面前的大门好像有点歪。 大门怎么会歪呢汤皖想不通,于是,便呆呆的站在大门前,问道: “这个门怎么歪了” 大牛摸了摸后脑勺,这大门明明是正的呀,便回答道: “先生,大门是正的,没有歪” 汤皖又特意仔细看了一下,明明就是歪的,然后就不由自主的摸了摸额头,这才发现是自己的头歪了,于是,赶紧把头摆正。 这回看到的大门就是正的,大笑着就跨过门槛,朝里走,可怎么也走不出直线,急的大牛赶紧上去扶住先生的胳膊,就往院里走。 汤皖心里明白的很,嘴里嘟囔着: “不用扶,我没醉” 大牛可不傻,先生明显就喝醉了,连走路都不稳,赶紧扶着先生躺在躺椅上,自己则去厨房准备少热水。 汤皖还不忘拿出账单出来看一眼,一直看到最后的总数是18,后面几个0是看不清了,影子太多,反正是有好多个0就对了,这就意味着又能建立好多所学校,一想到这,汤皖开心的唱起了歌。 我恭喜你发财 我恭喜你精彩 最好的请过来 不好的请走开 一h礼多人不怪 突然间,脑子一阵天旋地转,心里一阵恶心上涌,汤皖心知不妙,连忙喊道: “大牛,快,拿一个盆来。” 大牛“蹭”的拿着盆,速度奇快的跑出来,放在先生面前,然后就是熟悉的醉酒呕吐场景。 一如黄河泛滥,一泻千里,到最后,汤皖已经没了意识,脑子里记不起任何事情,但是账本依旧死死的攥在手里。 而其他喝醉的五个人,都由广和居老板派人上门通知,被家里仆人接走的,一打听才知道,皖之先生一个人喝趴了五个人酒中老手。 据说皖之先生走的时候,面色如常,谈吐文雅,脚步轻快,简直就像是没喝酒一样,着实惊到了诸多前来接人的仆人。 于是,渐渐的,汤皖喝酒,一战封神的事迹开始流传,到了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已经彻底在首都流传开了。 许多人,对于这个事情持怀疑态度,架不住有心人特意求证,广和居老板是一直守在门外的,对当时的酒局很清楚,汤皖走的时候分明没有一丝醉意。 听闻的人,都被这彪悍的战绩惊呆了,因此,汤皖昨夜在广和居,喝酒一战封神,彻底坐实了,连带着以段鸿叶为首的几个公子哥,豪掷18000大洋捐赠善款的事迹,同样流传开来。 汤皖喝酒一战封神,本就够玄乎的,再加上18000大洋善款捐赠,两件事一叠加,就更加的具有传奇性。 启瑞通过下面人的告知,也是知道了这一事件,拿出了棋牌,第一时间派人找回了段鸿叶,要回家手谈一局。 启瑞是个臭棋篓子,人尽皆知,下不过别人,还死命的找人下棋,而段鸿叶就不一样,下棋天赋超级高,关键对上他老子,也是丝毫不手下留情。 不消一会,段鸿叶在棋盘上就将他老子杀的片甲不留,还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催促他老子下快点。 启瑞手里捏着一枚白色棋子,愁眉紧锁,苦思冥想了老半天,硬是找不到落子的地方,气的一把掀翻了棋盘,张嘴就骂道: “你这混小子,什么正事都不懂,就会胡下棋。” 段鸿叶现在有自己的经济来源,虽说不至于害怕他老子,但也不敢还嘴,只得小声的发着牢骚。 “输不起的臭棋篓子,还有总爱找人下棋。” “你敢说我是臭棋篓子” 启瑞气的嘴都歪了,连把大儿子喊回家的事情都忘记了,眼睛四处张望,也没找到趁手的工具。气的直走上前去,对着段鸿叶的屁股,就是重重的一脚,给段鸿叶踢了个大趔趄。 段鸿叶知道他老子是真的生气了,立马放乖了,不敢还嘴,只好直挺挺的立在那里,老老实实挨老子几脚,让他出出气。 家里的姨太太一看事情不对,情急之下拿了一张报纸就来了,劝着说道: “老爷,早上的报纸到了。” 启瑞接过报纸,放在桌上,又对着段鸿叶的屁股来一脚,这才气消了许多,坐下来,拿起报纸一看,才发现都已经看过 了。 而段鸿叶朝着拉架的姨太太递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趁机说道: “老头子,没事我出门办点事。” 启瑞一眼就看穿了大儿子的心思,只眼睛一瞥,段鸿叶就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进不得进,退不得退,尴尬的驻立在原地。 踢过去一张椅子,训斥道: “你能有什么正事整体就和一帮狐朋狗友,花天酒地,早晚死在外边。” 段鸿叶心里早就对他老子有怨言,现在又被说不干正事,简直一肚子不舒服。 断了经济来源不说,现在自己又干起了方便面工坊,昨晚还给汤皖组局拉了善款,怎么到他老子嘴里就成了不干正事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老子打儿子(2w已更) 段鸿叶起先还是在心里嘀咕,接着越想越生气,最后,不服气的顶嘴道: “老头子,是不是我无论干什么事,都入不得你法眼,都不是正事” 启瑞倒是没想到,一向骂不还口的大儿子,竟然学会了顶嘴,心里的火“蹭”的一下子就被点燃了,面色铁青的盯着大儿子,看的人都瘆得慌。 边上的姨太太,知道这是启瑞发怒的征兆,急的直朝段鸿叶使眼色,哪知段鸿叶也是忍了他老子打骂许久,一时脾气上了头,就是不跑路,要和他老子硬顶。 姨太太一看没办法,就往后院跑,急着找大夫人去拉架,没走几步路,就听到启瑞怒斥道: “长大了,有脾气了,胆子也肥了,敢顶嘴了,好的很呐” 段鸿叶不甘示弱,也立马还嘴道: “我今天就给你打,最好把我打死了,反正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我要是求一句饶,就不配是你启瑞的种。” 启瑞行伍出身,等闲三两个人近不了身,在家里被大儿子顶的一时失去了分寸,站起身来,朝着椅子就是一脚,踹断一根椅子腿。 拿着椅子腿就朝着段鸿叶大腿上招呼,“咚”的一道沉闷的声音,疼的段鸿叶脸都打颤,却硬是咬着牙关,不发出一声。 启瑞握着椅子腿,还想朝大儿子另一条腿招呼,被及时赶来的大夫人给拦住了,横着身子,挡在段鸿叶身前。 “你要把鸿叶腿打断,就先把我腿打断了。” 启瑞气的一把扔掉了手里的椅子腿,背过身去。直到过了许久,都没听到大儿子的哀嚎声,转过身去,便看到大儿子正怒目横对,大腿上有一道深深的淤青。 冷静下来的启瑞,才发现大儿子变了,学会了咬着牙坚强了,又想起,大儿子从小寄居在亲戚家,也没个人管,以至于后来成了花花公子,说起来自己责任也很大。 或许自己应该和大儿子,好好谈一谈,了解一下他心里的想法,于是,等大夫人给段鸿叶大腿上上完药之后,才缓和了语气,问道: “昨晚帮汤皖筹集善款,是你牵的头” 段鸿叶还在气头上,抹过头去,不想搭理他老子,结果被大夫人一巴掌拍在头上,吼道: “你爹问你话呢,赶紧回话” 段鸿叶知道母亲是为了自己好,而且这一把掌也把段鸿叶拍的冷静下来,但还是不情不愿的答道: “是的” “嗯这件事情办的不错”段鸿叶听到他老子,第一次夸自己,内心简直不敢相信,要开心的起飞了,但是脸上还是装作生气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却是出卖了自己。 启瑞没有注意到大儿子的嘴角,又问道: “你那方便面工坊,反正也是从汤皖那里得来的,也算是还了恩情。” 这一点,段鸿叶却是不太赞同,争辩道: “我现在把工坊扩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给他四成股份,单每个月光分红就要上千块大洋,比他原来的分红多得多。” “而且,就算我不去,他也守不住,遇到了不讲理的,一成都分不到” “糊涂”启瑞骂道,把事情仔细捋一遍后,就能得知汤皖得用意,教导道:“他是根本没把那个工坊放在眼里,不过是用来赚钱的,目的是办学校。那帮文人能不招惹就不要招惹,笔杆子写起来,也能要人命。” 启瑞不由的想起汤皖给曰本人制造的麻烦,只一本书,就让曰本人忌惮到了极致,说明此人是有大本事的,不是个道貌岸然的庸才。 段鸿叶才不在意,倒是对他老子说的有一点表示赞同,说道: “他那个工坊确实就是赚钱的,不过,赚来的钱都用到了建学校上了,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愿意帮他这个忙。” 启瑞是袁老大的老部下,多年的共事,多少也沾染了一些袁老大的行事风格,那就是做什么事情,一定要手里有权。 因此,虽然知道汤皖的这种举动是爱国行为,但从在内心里来说,是不赞同的,却是不妨碍对汤皖这个人的敬意。 “以后可以和汤皖多来往,能帮的就帮帮”启瑞说道。 “知道了”段鸿叶答道。 启瑞又找了个椅子坐下,端过一杯茶来,喝了一口,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警告道: “以后不准和普益有来往,否则另一只腿也给你打断。” 其实段鸿叶c袁科闻和曹士嵩等,内心里都是看不起普益和侗五爷之类,不过是遗族们出手阔绰,家中有钱,经常请客,才带着他们玩玩之类的。 现在段鸿叶也有了自己的经济来源,可以花自己的钱了,普益他们就全当个移动的钱袋子就行。于是,答道: “知道了” 就在段鸿叶,在家里挨他老子一椅子腿的时候,钱玄和迅哥儿也是得到了消息。 大中午的,就往汤皖家里看,想瞻仰一下酒神的风采,和那18000大洋的事情真伪。 刚一进院子,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酒味,还好被大牛清理了一遍,否则更上头。 迅哥儿顿时就知道了,或许根本就不像外界传的那样,连忙问大牛,事情如何 大牛一五一十,从汤皖回家说起,一直到汤皖吐得一沓糊涂,最后不省人事。 “还没醒”迅哥儿问道。 大牛摇摇头。 迅哥儿和钱玄对视一眼,走到房门前,没有听到房里有任何声音,心里不由的有些担心,这都大中午了,人还没醒,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看情况。 其实汤皖已经醒了一会儿了,这会正靠着床头,眼睛盯着手里的账本,看着那一串数字,还是觉得像是做梦一样,只醉了一场酒,就筹集到了18000大洋。 等缓过神来,就听到了院子里迅哥儿的声音,不过汤皖这会浑身还是比较难受,特别是胃部不舒服,就朝着外面喊道: “可是豫才来了” 门外的迅哥儿和钱玄相互一视,知道汤皖醒了,就推开门,好家伙,一阵浓烈的酒味直往外扑,熏得俩人只能暂避锋芒。 俩人皱着眉头,往里走,就看到汤皖手里拿着一个本子,正一脸虚弱的靠在床头。 钱玄找了个地方坐下,见汤皖无恙,顿时放下心来,就打趣道: “外面盛传的酒神,也不过如此嘛” 汤皖眼睛斜瞄了一眼,懒得斗嘴,这会胃部正难受的很,身体像是被抽干了一样,浑身没有力气,不想动弹。 钱玄第一次见不还嘴的汤皖,一时兴致上头,继续说道: “还有传什么,一个人喝趴五个,一战封神,也不过尔尔” 汤皖又瞥了钱玄一眼,使劲的把手里的账本扔向钱玄,只可惜半途中,账本就掉到了地上,迅哥儿捡起来一看,顿时惊呼道: “这是真的,你真的筹到了18000大洋” 汤皖虽然不想说话,但是不妨碍牛逼轰轰的点了点头。 钱玄也是不敢置信的看着账本,再看看汤皖,顿时觉得自己看不懂这个世界了,这18000大洋就到手了这可是18000大洋啊多少人数都数不出来的数目 汤皖中午的时候,喝了两碗稀粥,晚上喝的也是稀粥,直到次日,才算是完全从醉酒状态中恢复过来。 吃完早饭,汤皖就迫不及待的奔向恒和钱庄,一听是汤皖,立马有专人带领着,走进一个特制的房间,里面又有专人服务。 “皖之先生,是要存还是取”工作人员问道。 “我想查查账”汤皖试探问道。 “先生,是想问那18000大洋吧,我们少东家已经嘱咐好了,在新开的户头里。”工作人员微笑着说道。 直到此刻,确认无误,汤皖最终放下了心,这几个虽然是花花公子,说话倒是很守承诺,也不算太差劲。 汤皖走出恒和商行的时候,外面太阳还不大,空气里还留有一丝余凉,但是汤皖感觉,接下来要凉快好一阵了 第一百七十章、10所学校开建 恒和商行位于一条繁华的街道上,出来时的汤皖,站立在大街上,定眼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群,脸庞蓦的出现了一丝微笑。 凉爽的天气与好心情更配哦,汤皖的脑子里突然浮现出这一句话。这相得益彰的场景,使得汤皖阔绰的挥手招来了一辆黄包车,免去了步行,朝着六爷家前行。 六爷家今天很热闹,来了许多人,都是各大商行的老板,平时与六爷坐在茶楼里喝茶聊天,侃大山,然而这会来的时机很是耐人寻味。 今天的报纸上,详细的刊登了皖之先生喝酒,一战封神的详细过程,据说是得到了广和居老板的亲口认证,事情的可信度较高。 全城的人都知道了,18000大洋的善款,天文数字的一笔巨款,而大家又都知道,皖之先生致力于新式学堂的建立,那么这笔巨款的最终用途,也就不言而喻了。 但皖之先生毕竟还是个北大教授,正儿八经的文化人,白话文运动的领头人。在首都,说起来也是个响当当的一号人物,直接上门去说事情,抹不开那面子。 而大家都知道,皖之先生与六爷相交甚密,无论是希望慈善基金会,还是方便面工坊,又或者前段时间新式学堂的建立,六爷的身影始终贯穿于其中。 因此,就都退而求其次,相约来拜访六爷,希望六爷能做个中间人,与皖之先生商量商量,后续新式学堂里面的相关物资采购事宜。 六爷也是难办,当初茶楼一时兴起,成立了希望慈善基金会,大家说好的有钱出钱,没钱出力,结果到头来,就自己一个糟老头子,忙于奔波,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埋怨。 但都是一个圈子里混的,抹不开面,直接拒绝,气氛就一时尴尬住了。六爷是打定了主意,既不答应,也不拒绝,能拖就拖,事情一切都先生来决定。 正巧汤皖来六爷家,碰见了如此尴尬的一幕,迎着大厅里,整整齐齐的目光,仿佛绵羊入了老虎群,没来由的感到瘆得慌。 当初就见了一次面,后来就没怎么来往,汤皖一时半会人名记得不确切,索性直接跟所有人打了一个通场招呼: “大家好,今儿个,怎的有兴致,聚到六爷这里了” 这些人可能也没料到,要找的当事人,忽然就出现在了眼前,一时语塞,只好先用寻常话客套客套。 “真是巧了” “皖之先生,也来啦” “先生,坐” 当然,其中不乏有搅动脑筋,想要趁着当事人在场,正好敲定合作事宜的人。比如,大兴粮行的老板钱大兴,这会正在苦思冥想,想找一个好的切入角度。 既能于悄无声息之间,刚好过渡到互相合作的话题,又能不引人注目,不让人感到刻意而为之的尴尬。 “皖之先生,原来也是酒中老手啊”钱大兴忽然说道。 “哪里,外面夸张了,我也就平常小酌一杯的酒量。”汤皖谦虚道。 “皖之先生就别谦虚了,广和居老板都亲自出来证实,前日晚上,您一人喝趴了五个。”有人说道。 六爷坐在上首,把所有人的做派都收入眼里,心里跟明镜似的,却是始终不向外显露一丝一毫,只管淡定的喝着茶,不插一句话。 汤皖一边和这些人搭着话,一边在心里琢磨着,为啥自己一进来,就都来找自己交谈,反而冷落了六爷。 心里寻思着,是不是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打扰到了这些人与六爷正常的商谈。于是,又说了几句后,捧手致歉道: “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情没做,就不打扰了,改天再续。” 然后又向六爷说道: “六爷,我就先走了,改日再聊” 这些人一看汤皖要走,立马就急了,一个个都使劲的朝六爷使眼色。 但是六爷就当没事人一样,对于这些迫切的目光充耳不闻,反而低着头,只顾着饮茶水,怡然自得。 正当汤皖左脚踏出门槛的时候,就听到背后有人急着喊道: “皖之先生,留步” 汤皖瞬间收住步子,转过身来,疑问道: “啊怎么了” 让汤皖留步的人是钱大兴,此时正屁股离着板凳,以半蹲着的姿势,朝着汤皖挥手,见汤皖回过头,立刻陪着笑脸,说道: “皖之先生别急着走啊,我们许久未见面,再聊一会。” 其他人立刻跟上眼前的形势,纷纷附和道: “是啊,皖之先生,再坐一会呗” “我们与先生不常见面,甚是想念” “先生再坐会,休息休息,喝喝茶水” 面对这些人的热情挽留,汤皖这会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总觉得这些人今天看自己的眼光不对劲,像是有所图谋。 但是,任汤皖再怎么苦思冥想,也想不出自己与这些人会有什么利益瓜葛,或者他们对自己有什么图谋。 于是,汤皖只好求救似的看向坐在大厅高位的六爷,想获得一些提示,六爷接受到了汤皖目光里传递的讯息,但当着这些人的面不好明说。 只好先掩嘴,假装咳嗽了一声,然后说道: “先生坐会,喝喝茶水也好,我刚好想与你说说,将要新建学堂的事情。” 汤皖把六爷的话,在心里一捋,自己明明还没开口提新建学堂的事情,六爷怎么就知道了。 然后顺着载往下一想,心思瞬间豁然开朗,原来这些人是奔着新建学堂来的。 再看一眼这些人,正以一脸的笑意相对,汤皖心里不由得嗤笑一声,原来是把自己当成财神爷了,打着那18000大洋的主意呢。 汤皖朝着六爷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去六爷边上,找了个位子坐下,接过六爷递来的一杯茶水。 一边喝着茶,一边搭着话,反正自己就是不主动往他们想的那个话题上走,谈生意就该有谈生意的范儿,谁先开口,谁就先失去了主动权。 这些人与汤皖聊了一会,见汤皖有好几次,刻意的避开新式学堂购买物资的话题,顿时心里通透,明白了过来。 钱大兴见一行人都看向自己,只好硬着头皮,摆着一张笑脸,说道: “这个皖之先生,其实我们今日前来找六爷的事情,就是和先生有关,整好先生就来了,你说巧不巧” “是啊正说着先生呢,先生就来了,真是巧了”有人应和道。 “哦”汤皖露出惊讶的表情,连问道:“那真是巧了,不过找我能有什么事情呀” “我们听说先生这回要同时建很多所新式学堂,肯定要买许多的物资,刚巧我们这些人又都是经营这些的物资的,便想着,来找六爷谈谈。”钱大兴索性挑破,直接说道。 果然如此,这些人见缝插针的本事真是炉火纯青,汤皖心里冷哼一声,外表不露声色,说道:“是有这个打算,不过这回所需物资数目较大,需谨慎些,所以一直没有定下来。” 这些人一听,没有定下来,就是还没有购买的意思,顿时心中一喜,幸亏来的早。 “先生您也知道,我是经营粮行的,就想和您商谈学堂购买粮食的买卖。”钱大兴率先商谈。 汤皖在心里一合计,顺势说道: “我这次打算新建10所学堂,学生人数大概50人一间,以一人一顿饭3两为例,一个月就差不多要消耗粮食5000斤。” 钱大兴一听,心里顿时有些凉,5000斤一个月说实话,真是不多,但是又听到汤皖继续说道: “到了明天开春,一年级升二年级,学堂学生人数就从50人变成了100人,一个月所需粮食就变成了10000斤。” “新式学堂一共设有五个年级” 钱大兴经营的大兴粮行在首都城,只能算一个小粮行,一个月能购买10000斤的粮食就已经是大客户的标准了,更何况后面每年都递增,想到这里,心里不禁狂喜。 赶紧起身抱拳说道: “先生,若是生意交由大兴粮行来做,我钱某人别的不多说,保质保量,价格公道。” 粮行的利润率一般来说是不高的,一般5的利润率,但是胜在走量,基数大。 兵荒马乱的年代,粮食是硬通货,因此,利润率要比和平年代高不少。 就拿年初打仗那一段时间来说,粮食价格蹭蹭往上涨,就那一波涨势,就让各大粮行老板吃的个盆满钵满。 但是过了那一阵,粮食价格自然就会慢慢调回原有的价格,还得靠平时生意积累,才是正途。 因此,钱大兴对新式学堂这笔粮食采购生意,势在必得,见汤皖迟迟没有答应,又狠下心来,再次说道: “先生,大兴粮行愿在市价的基础上,下调半成,当月采购,按照市价结算。” 半成就是5,也就是说在市价的基础上,打了个95折,但是汤皖对目前的行情不是很清楚,于是,凑过头去,问六爷。 “六爷,你看如何” 六爷心里一合计,看向钱大兴,说道: “我作为希望慈善基金会监理,理应替采购事宜作打算,况且先生此次采购数量颇大。咱们也都是老相识了,不过在商言商,如果我接下的话得罪了钱老板,还请不要计较。” 钱大兴朝着坐在上首的六爷,抱拳说道: “六爷,行业的 规矩,大家都遵守,您不说,我也懂,还请发话。” “钱老板刚说的市价,以什么粮食品类市价做标准”六爷问道。 “大米。”钱大兴答道。 “哪类大米”六爷问。 “去壳稻米”钱大兴道。 “新粮多少”六爷问道。 “新粮九成。”钱大兴犹豫道。 这是粮店里的一个潜规则,粮食出售,一般要掺旧粮,有的丧心病狂的粮行五五对掺,在闹饥荒的时候,以新粮价格出售。 六爷在心里算计着,一石是120斤,新粮九成则是108斤,旧粮12斤,正常一般粮行的新粮在8成往上,不到9成,这个可以说的过去。。 一个月以5000斤粮食来算,以去壳稻米作价,一石大米120斤目前市价6块大洋,钱大兴让利办成,可以省下大概10个大洋。 总的来说,还算可行,六爷在低头喝茶的瞬间,暗地里对着汤皖点了点头,表示可以接受。 有了六爷的把握,汤皖心里算是有了底,对钱大兴说道: “钱老板够意思,大体没有问题,不过还有最后一个小要求,如果钱老板能同意,咱们就可以当场签约。” “先生要提什么要求”钱大兴道。 “若是粮食价格上涨,不得超出当月单价一成。”汤皖说道。 主要是年初的粮食价格飞涨,给了汤皖非常深刻的印象,事实上,明天直隶又是灾年,粮食产量锐减,粮价又再次达到年初的单价。 不过这些汤皖却是不知道,只是做一个预防备案,而钱大兴没有通晓未来的本事,自然也是不知道的。 “成,我应了先生这个要求。”钱大兴满口答应。 六爷拿来纸笔,当面拟好条约,上面各类款项,赔偿事宜,应有尽有,确认无误后,双方签字盖戳,生意就算是做成了。 其他人一看,钱大兴已经谈好了生意,一个个立马摩拳擦掌,信心大增。 第二个人姓赵,大家伙都称他赵工长,专门承接达官贵人家的府邸建造,手底下有一支百来人的建造队伍,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包工头。 六爷年纪大了,看管一处工地还行,要是10所新式学堂同时开工,肯定照看不过来。 因此建造工程能被一支经验丰富的工程队给承包了,倒是省了不少的事情,六爷只需这边转转,那边转转就行。 趁着众人上厕所的间隙,汤皖低头,轻声对六爷耳边说着悄悄话,把全盘的商议委托给了六爷,自己则是抽身离开了。 出门招来一辆黄包车,就直奔东城门外的学校,准备去学校里转转,慰问慰问迅哥儿的工作。 拉车师傅认识汤皖,一见面就喊皖之先生,一听去城东就知道汤皖是要去学校,拉着车就熟练的开始了穿街钻巷。 拉车师傅是个精壮小伙,头上带着个草帽,身上穿这个短褂,露出两条黝黑的胳膊,家里也有一个五六岁的儿子。 去城里私塾读书太贵,光是要给先生的束脩就是一笔不小的费用,一般来说,等孩子再稍大一些,就能给找一个轻快的活计给干了。 但是,听说城外的学校,只要很少的钱就能吃一顿大米饭,而且不用给先生束脩,车夫就动了要送儿子上学的心思。 天下间的父母都盼着,下一辈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要不是实在没办法,谁愿意让自己孩子十来岁就开始学着干活。 刚巧碰到这个机会,车夫就问道: “皖之先生,我能问你个事情么” “你问。”汤皖说道。 “我儿子马上就6岁了,也想去你那个学校上学,还收学生么”车夫弱弱的问道。 汤皖还道是什么事,原来就这个,立刻回道: “收的,明年开春就能送来。” “好嘞。”车夫愉快的答道,不过可能不放心,又问了一句,说道:“听说不用交束脩,只要交一点课本费就行了,是么” “是的,没错”汤皖肯定道。 车夫彻底打消了心里的疑虑,默默在心底做了决定,等到明年开春,就把儿子送到学校读书,至于长大了能不能有出息,就看他的造化了。 汤皖到了学校的时候,迅哥儿刚教完语文课,这会正在上数学课,教孩子们数数,黑板上写着1到10。 迅哥儿每次指到一个数,下面的孩子们就努力的掰着小手指,作出这个数来。 有聪明的孩子,几次就会了,然后教着不会的同学掰手指。 汤皖只在窗外看了一眼,就去了办公室,湘虎这会正在看着书,见到汤皖来了,立刻放下手里的书,迎进来,倒上一杯茶水。 “老师当得怎么样”汤皖问道。 “挺好的,孩子们都很活泼。”湘虎说道。 “数学,语文,也要跟豫才先生多学学。”汤皖道。 湘虎有些不解,却也是没做多想,只是回道:“嗯,知道了” “马上又要新建好多所学校,到时候老师不够,就得一人教几门课。”汤皖怕湘虎不明白,特意解释一下。 湘虎心里一惊,这才刚开了一个,就要新建好多所,这得花多少钱。不过转念一想到早上看到的报纸,心里瞬间明了。 豫才先生教课的教案,湘虎是看过的,只要把拼音识字法搞懂,剩下的就都不是问题,熟悉几天就能上课。 不过想到缺老师,湘虎心里倒是有一个主意或许能帮到先生,说道:“先生,我有很多同学,今天夏天刚毕业,或许可以找找他们。” “他们看得上这个”汤皖打心眼里不信,之前登报招聘,结果没一个来应聘的,着实给了汤皖不小的打击。 湘虎想了想,又说道: “先生,你亲自上门去劝说,你名气大,他们没准就答应了,而且这个好歹也是老师,说出去也体面一些。另外,别的学校也可以找找,这么多毕业的,总有没找着工作,落单的。” 还很别说,湘虎的一番话,真像是给汤皖的脑门打开了一道天窗,心思瞬间就燃起来了,说不定真的能忽悠几个毕业生来。 “你写几个名字和地址,我明天就亲自登门。”汤皖觉得办法可行,说道。 湘虎拿着笔,依照着记忆,窸窸窣窣的写下了,不下十个名字和地址,交给了汤皖。其中有的是湘虎大学几年交好的同学,有的是湘虎认为能当老师的朋友。 怀里揣着这份名单,汤皖走在校园里,这里看看,那里看看,操场上走走,呼吸的全是自由的味道,心思也越发的通透。 第一百七十一章、废除汉字不可取 顺序错了,你们先看后面一章,在看前面 迅哥儿在上课的时候,就看到汤皖来了,只门外站了一会就走了。 等一下课就去了办公室,却是没找到人,左右打量一遍,才发现汤皖找了个树荫,在下面坐着发呆。 嗤笑了一声,迅哥儿不动声色的走过去,等走到跟前了,汤皖才回过神来,一骨碌爬起来,拍拍屁股,说道: “下课啦” “下课铃声都响了一会了,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迅哥儿道。 “在想接下来建学校的事情,走,吃饭去,待会说。”汤皖带走向食堂走去。 还没到食堂门口,就听到了,食堂里面传来了孩子们欢快的吵闹声。 上了一上午的课,这会都饿着肚子呢,一看到汤皖和迅哥儿走进来,就都停止了说话。 然后齐刷刷的喊道: “先生好,鲁老师好” “你们好”汤皖点点头道,心里却是一喜,回头问迅哥儿:“你教的” “就这还用教么看着就会了,他们人小鬼大,聪明着呢。”迅哥儿说道,脸上充满了溺爱的笑容。 等学生们都打完饭菜,湘虎才替两位先生端来了餐盘,三人就坐在学生中间,一起吃饭,看着学生们狼吞虎咽的样子,不自觉的感到肚子突然饿得很。 学生们吃饭很快,把餐盘吃的干干净净,再送去统一的位置,走的时候还不忘和三位先生说声好。 迅哥儿很享受当老师的感觉,没有了社会上的算计和斤斤计较,全身显得特别放松,而且教会了孩子们知识,也很有成就感。 “这会要建几所学校” “同时建10所,明年开春就招学生。”汤皖说道。 “嘶”迅哥儿倒吸一口气,这可是大手笔,担心道:“人员也不够,而且首都几所就够了,剩下的建哪里” “通县,大兴等周边都要建,以后钱多了,整个直隶都要建,尽快把这种教学模式普及出去。”汤皖信誓旦旦的说道。 “哪里来那么多钱,你这次是占着段鸿叶的光,冤大头可不是年年有。”迅哥儿不禁提醒道。 “事情总会有办法解决的,不去尝试一下,又怎么知道不行呢”汤皖想道。 然后又想起来学校的目的,忙问道: “今天教了新式拼音识字法,效果怎么样” “第一天教,哪有那么快”迅哥儿没好气道。 也是,心急了,汤皖想到,嘴角不禁一笑,说道:“要是确认可行,我准备把新式拼音识字法提交到教育部,申请全国推广。” “难”迅哥儿一针见血的说道。 降低识字难度从很多年前就已经开始早做了,在这期间,有许多人想了许多办法,最成功的的便是“切音法”的出现,已经是拼音识字法的雏形了。 假使现在用拼音识字法来代替之前的注音等一切类型的识字法,等于是否定了这些人长久以来的努力,肯定会受到阻挠的。 另外,废除汉字的说法,自清末以来,由来已久,认为汉字难写,识字难度高,阻碍了教育的普及。 还有的人主张全盘西式,废除汉字,用英语或者拉丁语等来代替汉字,这不是一个两个人这么认为,而是有一部分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汉文化的标志汉字是肯定不能废除的,汤皖深知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因此才想着尽快把拼音识字法推出去,去堵住那些人的嘴。 “再怎么难,也要去试一试,真就让那些人把汉字默默的淡化和废除,那么华夏才是真的要亡国灭种了。”汤皖一想到这,就冷哼着说道。 事实上,从明年开始,随着孑民先生的北大改革,和仲浦先生任文科学长,继白话文运动之后,将迎来更加辉煌的新文化运动。 其中,打倒孔家店,废除孔家文中,就有废除汉字这一主张。 当然,现在的迅哥儿和钱玄还没有几年后那么激进,却也是对现在的汉字持一些怀疑态度,认为汉子就是传统文化的一种。 “你不赞同废除汉字”这还是迅哥儿第一次问汤皖这个话题,就连边上的湘虎也都屏气凝神,想听听汤皖怎么说。 “我不是一般的不赞同,我是非常,特别,极其不赞同废除汉字。”汤皖旗帜鲜明的亮出了自己的态度。 “为什么”迅哥儿问道。 “我一直都认为,华夏民族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民族,能延续两千年文明的,纵观世界民族丛林,唯我华夏一支。而汉字作为华夏文明 中,最璀璨的那颗珍宝,自当要好好珍惜,怎么能废除呢”汤皖豪气的说着,而后又无奈摇头道: “我知道,我现在要是在外面这么说,肯定会遭到一些人的耻笑,无非就是华夏文明要是真的有说的那么好,国家现在又怎会成了这一副受人挨打的模样等等之类的话语。” “你要只是这么说,确实没有说服力。”迅哥儿杵着眉头道。 “汉子是世界上最优美的文字,而汉语是世界上最高雅的语言,这一点毋庸置疑。便是因为我在国外流浪十几年,曰本c霉国c珐国c瑛国c得国等十几个,这些国家我都去过,也了解过,才敢这么说。”汤皖又说道。 “这也没有说服力。”迅哥儿继续杵着眉头说道。 “豫才,你在曰本留学国,湘虎你肯定也了解过曰本的改革。”汤皖问着俩人。 迅哥儿点点头,湘虎立即说道: “先生,曰本实力超过我们许多,因为其从民智维新开始,全盘向西方学习,而后快速发展,才能在甲午一战中,成为赢家。” “这个不对”汤皖指正道,然后想了想,继续说道:“曰本可没有全部西式化,他们海军学习瑛国,陆军学习得国,但是文化上却还是阉割的华夏儒家文化,和自身繁衍的軍国主义结合体。” “为了保持自己的传统文化不被西式化,曰本还做了许多措施来实行,比如通过社会等级制度来强制要求国民建立传统建筑,举办传统的婚姻仪式等。就连他们官方文件,也是用我们的汉字书写的,这些迅哥儿应该有所体会。” “是的,确实是这样,曰本人结婚一定要在神袛面前,他们的建筑和我国唐朝类似。”迅哥儿道。 “会不会便是因为曰本没有彻底西化,才导致弱于西方列强”湘虎想不明白,就提出自己的猜想。 “曰本弱于西方列强,这个是暂时的。”汤皖确信道。而后又说道:“霉国说英语,用了一百多年才追赶上西方;得国说德语,这会正在和瑛国打的难分难解;西班牙,葡萄牙等老牌列强以前也是大航海时代的王者,现在却是都没落了。” “曰本只是追赶的时间还不够长,而我们追赶西方的时间比曰本还短许多,因此才是导致我国弱于曰本,曰本弱于西方列强。哪里能是因为写汉字和说汉语的缘故。” 迅哥儿这回却是没有说话了,包括湘虎也是,都在仔细的思索着汤皖说的话,一时找不出理由来提出质疑。 一直以来,国内许多人对于曰本弱于西方列强的原因,都归咎于没有全部西式化,因此才有许多人主张华夏要先于曰本全部西式化,好来个弯道超车。 但是此刻,汤皖给出的解释,却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明的,认为是曰本的发展时间不够,一时间,脑子里接受的讯息太多,迅哥儿反应不过来了。 胖大厨一直在收拾着餐盘,见三位先生一直在说着话,便想来把餐盘收走,然后就听到了汤皖说的废除汉字等于亡国灭种的言论。 这一下子就引了胖大厨的兴趣,于是,就自己找了个靠边的位置,静静的听到现在,眼看两位先生被汤皖说的讲不出话来,心里就高兴了。 于是,就插上一句话,说道: “皖之先生,我这个大老粗能不能也讲上一两句话” 汤皖笑着,抬手示意胖大厨说话。胖大厨放下手里的抹布,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就说道: “我是个大老粗,没有高深的学问,但是要废除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我们这些个大老粗也能说上一句话。” “2000多年传下来的东西,肯定是有些不适用的,所以才需要诸位学问高深的先生们来改正,把不适用的变成适用的。” “而且,洋人的东西也不一定就是好的,就比如他们吃的食物,那也能叫吃的不是吹牛,换成我师父,能给他一年365天,做出不重样的吃的来。” 胖大厨这一番简单的话,乍一听没什么,但是仔细咀嚼起来,里面包含的东西真就多了,尤其是那一句:“需要诸位学问高深的先生们来改正不适用的”。 汤皖龇着嘴,率先双手鼓掌,迅哥儿和湘虎也是鼓起了掌,倒是让胖大厨不好意思起来,连说道: “我就是一个大老粗,有说的不中听的,三位先生别和我见怪。”说完就赶紧收拾桌上的餐具,直往后厨里面溜去。 “西方的东西,并不全是好的,胖大厨刚刚说的是饮食文化,我便在说说文字吧,从文字承载情感的表达来说,英语与汉字相比,就像是十岁的孩童一般,太稚嫩。” 比如:你干嘛 这一简单的疑问句,英语的最多是用过去,现在,将来三个时态表达,但是如果换成汉语,那就多了去了。 单是语气的变化就能表达许多种不同的意思。 “你干嘛”遇到坏人,心情紧张 时的表达。 “嘤嘤嘤你干嘛呀”这是撒娇时的表达。 “你干啥呢”质问别人时的表达。 “你干嘛人家不要啦”只在后面加几个字,又能变成一种截然不同的表达,具体内容靠脑补。 迅哥儿虽然不精通英语,但是会德语,两个能相通,因此能理解汤皖所说的意思,沉默了许久后,才说道: “倒是我走入思想误区了,不过我还得回去好好想想。但是刚胖大厨的话说的话,让我汗颜,有醍醐灌顶的作用。我先走了,休息会,下午还上课。” 汤皖知道迅哥儿的思想还没能接受过来,也没去挽留,不过看着迅哥儿离去的背影,厚重而踏实,似迅哥儿这般心思通透的人,想透彻是早晚的事情。 “你呢”汤皖问默默无语的湘虎。 “我我现在觉得我以前的想法可能是不对的。”湘虎一副受教的样子。 似湘虎这样的年轻人,有这样想法的有很多。究其原因,还是过去的将近100年时间,一直是挨打的一方,挨打的久了,膝盖就软了。 长此以久下去,国人在面对西式列强的时候,就会从内心里产生一种自卑感,甚至最后会冒出一种论调:白色皮肤是高级人种,黄色皮肤是劣等人种。 汤皖无法与湘虎讲起100年之后的事情,但是可以明确的告诉湘虎: “你们以前的想法是肯定不对的,废除汉字是屁股长在脑袋上的人想出来的,他们没有能力,就只能整体说一些狗屁话。” “真正有能力的人,都是发现有不对的地方,能及时纠正的,而不是人云亦云,行尸走肉。” 湘虎起身,低头行礼,受教道: “先生,我明白了” “去把”汤皖说道。 偌大的食堂里,空空如也,汤皖站起身来,环顾四周,觉得特别的空虚,这么大的一块地方,怎么就只能有一个鲜活的灵魂在其中呢 而这个灵魂还是来自于100年之后,所放眼望去,首都70人口,似这样的灵魂,能有几个在其中 汤皖来学校的时候,是意气风发,回去的时候,却是愁眉不展,连看向首都城都是灰色的,心里郁结重生。 走进东交民巷,跨过大门槛,心里一阵疲劳感涌生,就只想往院里的躺椅上躺着,好恢复恢复心思,仔细的想想。 然而,黄色的凉棚底下,汤皖往日躺着的躺椅上,此时却躺上了另一个人,正眯着眼,盯着凉棚顶,桌上还放着行礼包袱。 汤皖只大致看了个轮廓,就一眼就认出人来,正是沪市的仲浦先生,连忙上前,惊喜道: “仲浦兄,你怎么提前来了” 仲浦先生赶了两天多的火车,按照孟邹提供的地址,沿途一路找来,没想到,汤皖却是不在家,出门去了。 大牛是认识仲浦先生的,赶紧给泡了一壶茶,自己出门去找先生了。 仲浦先生先在是院里独自喝着茶水,后来困了,干脆就躺在躺椅上休息,渐渐的就浅睡过去了。 看到汤皖回来了,仲浦先生打着呵欠,挥摆着手臂,微笑着说道: “皖之兄,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啊” “哈哈哈哈”汤皖简直高兴坏了,连绕着仲浦先生转了一圈,又拍拍仲浦先生的肩膀,高兴道: “真的是仲浦兄啊,我没眼花吧” 仲浦先生坐起身来,直起腰,看着一脸惊喜的汤皖,连笑着,说道: “皖之兄,你没看错,也没眼花,我是陈仲浦,如假包换” “我还以为要到月中,怎么提前来了”汤皖道。 “想你了,就提前来了。”仲浦先生道。 “嘿嘿”汤皖笑道,给自己倒上一杯茶,又给仲浦先生倒上一杯,举杯说道:“仲浦兄,一路辛苦,欢迎来到首都,我便以茶代酒,敬你了” “我这回,可是来吃大户的,想一杯茶就给我打发了,想得美”仲浦先生也抬起手,举起杯。 仲浦先生此番来首都,其中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给汤皖和迅哥儿送稿费,狂人之记和r国威胁论的稿费加在一起,数目实在有些大,大几十个大洋,否则就让湘虎带来了。 “吃,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现在有钱了,大家都知道。”汤皖豪爽道。 仲浦先生立马就明白了,因为早上的报纸还在院里石桌上摆着呢,上面的头条就是汤皖喝酒筹集了18000大洋。 赶紧拿过一份报纸,指着那一串数字,震惊说道: “皖之兄,你这喝的哪里是酒,简直就是金子。” “我要说今天就花完了,你信不”汤皖苦笑道,马上十所学校同时动工,今天六爷又在大肆采购,18000大洋,一大半就没了。 “放心,我吃不那么多,你就别藏着掖着了。”仲浦先生显然不相信,换成任何一个人也不相信。 汤皖只好把自己建学校的事情一一说出,以及各项耗资花费。仲浦先生简直惊呆了,过了老半天,才感叹道: “皖之兄,当真好魄力啊这钱花的值得,有时间,我得去你那学校转转。” “我刚从学校回来,早知道通知豫才一声。等大牛回来,再去通知德潜和豫才吧,他们俩可是对你感兴趣已久,我再叫上几个好友,晚上给你办个接风宴。”汤皖说道。 “豫才,真是大才啊,狂人之记看的我触目惊心。另外我对德潜也是慕名已久,晚上我要好好和他们絮叨絮叨。”仲浦先生道。 第一百七十二章、首都的前门大街(求月票) 一处青砖为底,白色围墙的小院里,中间有一个黄色稻草秸秆扎成的凉棚的下面,汤皖正给仲浦先生倒着茶,两人叙着许久未见之事。 此时,天上的日头,已经往西偏了些,渐渐的汤皖感到双脚有些火热,原来是和仲浦先生聊天聊的入神,忘记了太阳光照在双脚上。 “仲浦兄,你先坐会,我再去沏壶茶来,等大牛回来,我好安排下。”汤皖起身,拎着小茶壶,迈着小碎步,就往厨房跑。 仲浦先生龇笑一声,开始仔细的打量起这座小院子来,两间厢房,一间厨房,中间是一处小院,院里一方石桌,上方是一个凉棚,边上有一棵树,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倒是简约朴素,没看出一点奢侈来,听着厨房里“叮铃个咚”的响个不停,仲浦先生不由得哑然失笑,拿过桌上的包裹,从里侧拿出两摞用红纸封好的大洋。 这是汤皖和迅哥儿的稿费,仲浦先生又给它们分开,左边的是汤皖的,右边的是迅哥儿的,仔细核对好数目,便算是完成了来首都的第一件事。 汤皖拎着刚沏好的茶,一眼就看到桌上的大洋,笑道:“仲浦兄是怕我晚上没钱请客,特意给做足了准备吧。” “诶,皖之兄,一码归一码,这个必须得给你说清楚了,请客吃饭是一回事,稿费是另一回事。”仲浦先生对钱财这些事,很是分得清。 汤皖把自己的稿费收起来,说道:“豫才的,待会见了他,你自己给他,他最近缺钱缺的紧,刚好解燃眉之急。” 说起迅哥儿,仲浦先生有一肚子话想说,称赞道:“我当时一拿到狂人之记,顿时就惊为天人,不吐不快” “皖之兄,你与豫才先生接触的久,你来说说,这等作品他是怎么写出来的” 汤皖收好大洋,一出房门就直面仲浦先生的疑问,不禁想起迅哥儿当时写狂人之记的场景,于是,神秘兮兮的说道: “豫才是怎么写出来的啊” “是啊”仲浦先生啧啧称奇道。 “当然是用笔写出来的,难不成土里长出来的。”汤皖卖了个关子,顿时吊足了仲浦先生的胃口。 “诶皖之兄,你就别开玩笑了,快与我说说,我是真的好奇的很。”仲浦先生急着催促道。 汤皖坐下去,回想起当时的一幕幕场景,仔细的说与仲浦先生听,引得仲浦先生连连诧异,不敢置信的说道: “五天,就只用了五天,就写出了狂人之记” 汤皖确定的点了点头,伸出一只手,肯定道:“就用了五天,我和德潜亲自见证的。” “呼” 仲浦先生长舒一口气,回想起自己当初创建新年轻的时候,足足把自己关在房里几个月,才写出了告知青年一文。 两者一对比,更能体现出迅哥儿卓越的文学才华,发出由衷的感慨:“豫才真是大才啊” 汤皖幽幽的说道:“豫才和我们不一样,我们脑子是用来想东西的,他的脑子是天生就有这些东西的,想用的时候,只需要挑出来就行。” “哦”仲浦先生发出疑问。 “说是用了五天,实际上也就用了三天,第一天他用来睡觉,养精蓄锐,最后一天跟我们喝茶扯淡聊天,掐头去尾,可不就是三天么”汤皖说道。 仲浦先生猛地站起身,挥舞着手臂,脸上又布满了诧异之色,激动的喊道:“大才,绝对的大才,我恨不得立马就去见见豫才。” “别激动,晚上就能见到你心心念念的豫才了,他这会还在学校呢。”汤皖挥挥手,示意仲浦先生不要激动,坐下来喝喝茶。 迅哥儿这人,做事特别较真,之前在教育部做事的时候,每天准时上班,准时下班,门口开店的店家,一见迅哥儿来了,就知道,到了开门做生意的时间了。 这个习惯也被带到了学校里,即使下午没有他的课,也一样,兢兢业业的待在学校里,必须等放学了,才回家。 这会正是上班时间,就是天王老子来了,迅哥儿也是不会出来的。 正巧,大门口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正是大牛,跑的满头大汗。顾不上擦汗就往院里跑,一抬头,就发现先生果然已经回来了,顿时松了口气。 大牛在院里,给仲浦先生泡了一壶茶后,就是一顿满世界的找先生。 先是去了钱玄家,然后是六爷那里,最后是学校,见到了迅哥儿,才知道先生回城里了,这就又急急忙忙赶回家。 “满头大汗的,先歇歇,喘口气,喝点水,晚上不用做饭了,一起去下馆子”汤皖倒上一杯茶,给大牛端过去,说道。 大牛“哦”的一声答道,然后接过先生递来的茶水,就往厨房门口一坐,一口就喝完了茶水,捶捶发胀的大腿。 汤皖去房里拿出纸笔,写下了晚上要请客吃饭的地址,等大牛休息好了,嘱咐大牛,送到钱玄和迅哥儿那里去。 “走仲浦兄,趁着现在还有一点时间,我们去首都城里逛逛,再去鸿庆楼,等他们俩来。”汤皖提议道。 “好”仲浦先生背着包袱,欣然应道。 鸿庆楼位于首都最热闹的前门大街上,是首都八大楼c八大居之一,前身皇室子弟,因明面不许经商,但又缺钱,故假托他人之名而开设的。 汤皖之所以把晚上的接风宴定在鸿庆楼,便是因为刚好顺路,可以一路游览到前门大街,带领仲浦先生领略首都“风景”。 日头又向西移了些,渐渐的,把地上的影子又拉长了不少,仲浦先生背着包袱,跟在汤皖身后,从东交民巷的巷子口走出来。 顿时,两人的身体被日光包裹,斜长的影子打在了街面的墙上,一个影子伸出手,行礼,道:“仲浦兄,请” 另一个影子也随即行礼,道:“客随主便,皖之兄,请。”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过了好大一会的时间,日头又往西偏了不少。 才看到,远处出现了一条繁华的大街,街边店铺的招牌都要比别的地方大上几分。 汤皖和仲浦先生,随着街上的人,一同踏上前门大街,往鸿庆楼方向走去。 虽说是首都最繁华的大街,除了街面店铺高大一些,人多了不少以外,其他也并无区别。 街边一样有端着有缺口的碗,喊着满嘴的好话,希望能被施舍一两个钱的乞丐; 一样有拉着黄包车,熟练的在人群里来回穿梭的车夫,累了就用围在脖子上的毛巾,在脸上擦一把。 还有在街边空余地方,画上一个大圈,四周围了一圈的人,当众刷起了杂技的卖艺人。 汤皖拉着仲浦先生,兴致盎然的看着,只见那个卖艺人,身穿短褂,手里拿着一束火把,嘴里使劲的朝着火把喷出液体,然后就“滋啦”一声,出现一条火龙。 围观的人赶紧往后撤一步,生怕被火给烧着了,卖艺人见此,又仰头,朝着天上喷一口,半空中就蓦的出现了一条粗壮的火龙。 围观者一片叫好,纷纷掏钱,汤皖也从口袋里掏出几枚铜板,朝着中间地上的圆盘里,扔了过去。 看完了喷火,俩人又来到边上的一个杂技场子,中间两条板凳,上面搭着一块木板,木板上布满了钉子。 有一个人躺在满是钉子的木板上,看的让人心里一紧,这还不算完,还有一块大石板放在躺着的人身上。 一个粗壮大汉,拎着一把锤子,就朝着围观的人群喊道: “把势把势,全凭架势,没有架势,不算把势;光说不练,那是假把势;光练不说,那是傻把势” “胸口碎大石,十年真功夫,诸位看官要是觉得好,就赏几口饭吃。” 说完,那粗壮粗壮,抡起大锤,大呵一声,精准砸向大石板中央,发出“砰”的一声,大石板完好如初。 围观的人群纷纷叫好,汤皖虽然知道个中缘由,但也是看的来劲,和仲浦先生一起,不吝啬的献出掌声。 大石板下面的人挨了一锤,毫发无损,嘴里大喊道:“再来” 大锤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又一次精准的砸到了大石板中央,声音比上一次更响亮,“咚”的一声,引起了围观者更为响亮的喝彩声。 当大锤第三次砸在了石板中央,一模一样的位置后,大石板再也招架不住大锤的轰击,毫无意外的从最中央开始崩裂。 粗壮大喊赶紧上前,推开碎掉的石块,拉起躺着的人,只见到那人背后有密密麻麻钉子戳的痕迹。除此之外,浑身上下没有异样,完事后,俩人向着围观群众抱拳施礼。 “好” “精彩” “真功夫” 一颗颗铜钱抛向表演场地中间的圆盘子,这两个卖艺人,一直向着围观群众抱拳道谢,“谢谢” 下一个场地是一个耍猴的,有许多孩子在围观,那小猴儿脚踩着一双ni小高跷,在场地里来回的走,古灵精怪的模样惹得众人一阵大笑。 表演完了这个项目后,那小猴扔掉高跷,又被脖子上的链子牵引去了场地中央,双脚踩着一个圆球,保持着平衡,走来走去。 这个是马戏团里的动物表演杂技,小猴儿表演完了两个项目,得到了一些奖励,就高兴的窜到一旁的树上,四目张望。 看完杂技表演,汤皖领着仲浦先生,顺着前门大街继续往前走,街上的行人是越来越多了,身旁的间隙也越来越小。 前面迎面走来了一队骆驼,驼 峰上架着不少货物,汤皖和仲浦先生赶紧靠边,让它们先过去,免得挡了路。 又走来了一个挑货郎,肩膀上的扁担,两头担着重重的货物,手里拿着个小糖锣,嘴里喊几声,手上就摇几下。 “卖芸豆糕了卖芸豆糕了” 等这个挑货郎走过去了,又走来了一队背着长枪的治安巡逻队,警惕的盯着街道上四周,维持着治安,不紧不慢的跟在挑货郎后边。 就这么一路磕磕绊绊,汤皖带着仲浦先生终于到了鸿庆楼,跟着伙计走上了二楼,一个临窗的雅间,推开窗,可以把大街上的景象尽收眼底。 伙计又紧随其后,送上来一壶茶水,走了一路了,流了不少的汗,这会正口渴,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抬杯一饮而尽。 这会儿,太阳还在西边挂着,还不到达官贵人出来的时候,鸿庆楼里还没什么人,里面显得安静许多。 但是外面的大街上,却是异常嘈杂,纷纷扰扰,汤皖喝完一杯茶,用手指着窗外说道: “仲浦兄,去年沪市一行,可是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特别是那座他国之城,一直让我心心念念,时刻不敢松懈。” “你倒好,首都离那地方千里之隔,我是早上眼睛一睁开,就能看得见,可谓茶不思,饭不想,心里过得不安生呀”仲浦先生苦笑道。 “所以,我第一时间,就拉你来,好好看看全国正冶经济文化中心,最繁华的前门大街是什么样,这一圈走下来,有何感想”汤皖问道。 仲浦先生从出了东交民巷,就一路眼观八方,一路走,一路沉重,沪市的那座城太干净,太雄伟,太壮丽。而这座城,太低矮,太脏乱,太愚昧。 此刻,突然间被汤皖问到这个问题,仲浦先生的心情也是异常的痛心和失望。 “你每天看的这座他国之城,压力不比我小,难呐实在是难”仲浦先生哀叹着,发出长长的感慨。 汤皖从窗外伸出头去,迎着偏西的日光,刺的眼睛迷迷糊糊,只能大致的看到街上,一个个人影在晃动,幸亏是能发出声音的。 向着远处看去,隐隐约约还能看到正坐在树上,安于现状的小猴,脖子上系着一根铁链子,麻木的盯着眼前的人群观看,下面正是它的同伴在表演节目。 那小猴突然眼睛一动,望向了鸿庆楼的方向,视野里渐渐的出现了一辆黄包车,车上坐着一个剃着平头,带着眼镜,留着一瞥八字胡须的青年人。 这个青年人刚从曰本回来,准备去任晨钟报的主编,连赶了好多天的路,这会浑身正是疲劳,一边眯着眼,一边和车夫搭着话。 突然听到了街边传来了一声惨叫,青年人立刻睁开眼,让车夫停下车,冲着围着一圈的人群走去,拨开阻挠的人群,就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衣衫褴褛的妇女跪坐在地上。 妇女情色焦急,双眼流泪,手怀里抱着一个孩子。 这孩子五六岁模样,眼神空洞,嘴唇干裂,无精打采,一看就是生了病。 “求求好心人救救我的孩子吧” “谁要是能救我的孩子,我愿意给他当牛做马” 周边围观的人却只是指指点点,看着凄惨求助的妇女,也不知道如何办才好,要不是实在没办法,谁会愿意来大街上求助呢。 只是看着这妇女的惨状,任再怎么铁石心肠的人,也都会心生同情心,围观的人群中,有人悲愤道: “这狗日的念头,人活着连个畜生都不如” “这孩子也是命不好,摊上这么个病,都是穷病惹得” “穷人的命,就不是命啊” “孩子啊,下辈子别投胎做人了”说这话的白胡子老者,慢慢吞吞的从口袋里掏出几十枚铜板,轻轻的放到妇女面前。 “诶这个世道啊,老百姓的死活都不管,就知道争权夺势,悲哀啊”又一个路人咬牙切齿的喊道,从口袋里掏出了几枚铜钱,放到妇女面前。 随后,围观的人群里,大家都窸窸窣窣的掏出一枚两枚的铜钱,但是看病是肯定不够的。见此,人群中,突然窜出一个年轻的学生。 眼睛红红的,向着围观的群众,呼喊着: “求求你们,多给一些吧,就当我借你们的,我是高等师范的学生,肯定会还你们的。” 任这名学生再怎么哀求,地上也只是多了几枚铜板而已,对于看病实在是杯水车薪,年轻的学生还是不放弃,继续哀求路人的帮助。 有的路人实在不忍心,就说道: “诶我们也是平老头百姓,也要过日子的,再给的话,今天就没饭吃了。” “是啊,我们再怎么帮,也无济于事啊” 地上跪坐的妇女把面前的钱都整理好,把孩子轻轻从怀里放下,然后对着人群磕了三个头,带着哭腔,大声的 感谢道: “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围观的人群只能发出一声叹息,见况于心不忍,但又实在是无能为力。 为了能救自己的孩子,这个跪坐的妇女,从地上摸起一根碎稻草秸秆,慢慢的插到乱糟糟的头发上,额头紧紧的贴在地面上。 豆大的眼泪滴落在地上,“啪嗒啪嗒”的声响在所有人的心里响起,妇女的举动再明显不过了,她要把自己卖了,来救自己的孩子。 年轻的学生怔怔的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孩子;看着头贴在地上,插着稻草的妇女;看着无能为力的路人,这一刻心里的渐渐起了一丝火苗。 突然,一道愤怒的爆呵声在众人耳边响起,一个穿着短褂,露着胳膊的男人,穿过人群,直奔妇女面前。 一把揪掉妇女头上的稻草,要把妇女扶起来,可是妇女不干,气的这个男人,脱下自己的鞋子,就往妇女的背上打去。 一边留着泪,一边打着,一边嘴里用命令的口吻,喊着: “站起来,别丢人现眼” 妇女就是不起来,头上都磕出了血,披头散发,凄惨的喊道: “我要救我的孩子,你救不了,还不让我救,我不管,我就要救孩子。啊啊啊啊” 男人一听,顿时怒了,手里的鞋子,用力的打在女人身上,发出“啪啪”的声响,这下旁边的人开始指责道: “你是谁啊就来打人” “对啊,你快停手,不然叫治安队了” 年轻的学生,立刻冲上去,从背后抱住了这个男人,却被这个男人一把推开,猩红的眼睛,盯着众人,狂喊道: “她是我媳妇,我管我媳妇,怎么了” 然后又把地上的妇女拉起来,这回却是没有了命令的口吻,反而是哀怨的祈求道: “快跟我回家吧,求求你,不要丢人了。” “我不管,我要救孩子”妇女眼泪巴巴的哀求着男人。 男人看了看躺在地上,没有奄奄一息的儿子,又看了看哀求的老婆,无助而又可怜的内心,突然迸发出一股子炙热的倔强来,大喊道: “站起来,咱们穷人,就是要死,也要站着死” “他是我儿子,你把他抱起来,死也要站着” “走跟我回家去” 第一百七十三章、历史里走出来的人 躺在地上的孩子,微微张开的眼睛里,倒映着湛蓝的天空;倒映着苍绿的树木;倒映着围观的人群;渐渐倒映着一张八字胡须,带着眼镜,剃着平头的脸来。 这张脸正是那个刚从曰本回来的青年人,他把事情的整个经过,都深深的刻在了心里,不由得生出了一股酸楚,慢慢的脱下了眼镜。 背过身去,轻轻擦拭了一下眼睛后,然后猛吸一口气,拨开围观的人群,走上前去,说道: “大哥,我来替你孩子治病” 这名妇女眼睛里闪出精光来,抓着这名青年的胳膊,热泪盈眶,连连感谢,然后赶紧抱起地上的孩子,喃喃道:“有救了有救了” 男人急忙背过身去,憋着嘴,不让自己哭出来,而后用温润的眼眶盯着面前的青年人,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男人当然是想救自己的孩子,天下间有哪个父母会舍得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去,只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家里已经没有了任何值钱的东西。 现在眼前这个身穿长衫的青年人说要就孩子,男人心里顿时生出千万句感谢的话,等到嘴边,却只说出了四个字: “谢谢先生” 鸿庆楼上的汤皖和仲浦先生把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尽收眼底,从那个妇女一出现,趴在窗户上的汤皖就看到了,于是,立刻提醒了仲浦先生。 而且那个青年人,仲浦先生在曰本的时候还见过,他经常会发表一语中的言论,后来还向新年轻投了稿子,名叫青春,所以仲浦先生对那个青年人有非常深刻的印象。 “走我们去看看,或许能帮上忙,顺便再给你介绍个人认识”仲浦先生收拾好包袱,神秘兮兮的说道。 “谁”汤皖疑惑道,仲浦先生刚来首都,又怎么会认识人呢 不过汤皖正好也想下去,如果最后没人肯出手,相救躺在地上的孩子的话,汤皖肯定是要出手救人的。 “去了就知道了,他也是个大才,我看人很准的。”仲浦先生背上包袱,就率先下楼。 汤皖紧随其后,走到门口的时候还不忘和鸿庆楼灰伙计说道:“雅间留着,要是有人来,就说我去办事,一会就回来。” “好嘞先生慢走”伙计客气的答道。 那名青年人答应救孩子之后,就对着妇女催促道: “事不宜迟,赶紧把孩子报到车上去,我们先去医院。” 不过青年人刚回国,才来的首都,对地方不熟悉,又向着四周人群问道: “这附近哪里有医院” 年轻的学生对这一片熟悉,踊跃的说道: “先生,我知道,这里离的最近的医院是珐国医院,我来带路。” 围观的人群见孩子终于是有救了,也都心里默默松了口气,赶紧让开了一条道,妇女抱着孩子急忙上了车。 年轻的学生,背着书包在前面带路,青年人拎着行李箱,和穿着短褂的男人跟在车后,刚起步,就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大喊: “首常,等等我,我是程仲浦” 青年人顿时止步步子,回过头来,就看到仲浦先生和汤皖正在往跟前跑过来,一脸的惊讶,说道: “仲浦先生,你怎么” “先别说了,事情我都看到了,赶紧去医院,到了再说。”仲浦先生背着包袱,急着催促道。 情势紧急,首常先生也就顾不得繁文缛节,直往前追着黄包车,往医院赶。 而在后面的汤皖,听到仲浦先生喊前面奔跑的青年人叫首常的时候,心里莫名的被震撼了,难道就是历史书上,走出来的首常先生么 汤皖一边跑着,一边回想起历史书上的照片,是了是了平头c八字胡c戴眼镜,一袭长衫,不是书里的首常先生,还能是谁 心里不禁感慨命运捉人,却没想,与首常先生的第一次见面,会是在一条斜阳映照,仲浦先生作陪的奔跑的路上。 珐国医院离这里不远,汤皖紧随其后,跟着跑了一会儿,就能看一栋楼上挂着一个巨大的红色十字架。 黄包车停在门口,年轻的学生在前面指引,其余人跟在后面进去医院,一个外国医生,穿着白大褂,脖子上搭着一个听诊器,接的诊。 医生情色紧张的把孩子抱进去房间,说是检查,其余人只能在门口等着检查结果出来。 妇女一脸担忧的盯着门口看,男人跑来向首常先生道谢: “谢谢先生了” 首常先生和煦的安慰道: “别着急,说不定孩子什么事都没有” “但愿吧。”男人和首常先生道谢完后,又向年轻的学生道谢:“谢谢小兄弟了。” “呃呃不用谢,我什么也没帮上。”年轻的学生尴尬道。 “你帮了大忙了,没有你,我们哪认识医院,路上多耽搁一会都不行的。”首常先生欣赏的看向年轻的学生,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所学校的” “我叫赵氏严,是首都高等师范附中的学生”赵氏严答道。 “你好,赵氏严,我叫李汏兆”首常先生郑重的低头行礼。 赵氏严也立刻低头鞠躬还礼,而后觉得自己没什么用了,就说道: “先生,没事我就先走了,还得回学校呢” “去把,以后要是有事找我,可以去晨钟报。”首常先生挥挥手,笑笑道,心里对这个学生印象特别好。 “先生再见”赵氏严手抓紧了胸口的书包带,就往门外走,正一抬头,就看到面前站着两个人,正在笑嘻嘻的看着自己,其中有个人特别眼熟。 突然,赵氏严想起了这个人是谁,立刻行礼,连说道:“皖之先生,你好” “你好,赵氏严同学,你今天做的很对”汤皖也行礼,并且由衷的夸赞道。 然后汤皖又说道:“我和仲浦先生在楼上看的一清二楚,我们以你为荣。” 赵氏严简直幸福的呆住了,一边是大名鼎鼎的皖之先生,另一边是沪市的仲浦先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话了,只好又低头行礼。 “哈哈哈哈” 汤皖看着赵氏严的窘迫,笑出声来,安慰道:“不用紧张,我们不是老虎,不会吃的你的。” 这会赵氏严还是一个学生,以前在报纸和书上看到的名字,突然就出现在了眼前,感觉不太真实,尤其是对皖之先生,崇拜的很,抵制曰货行动的时候,赵氏严可是冲在第一线的。 “你晚上还有事情么”汤皖问道。 “我我下午的书还没看”赵氏严不由得又再次抓紧了手里的书包带,怯怯的说道。 汤皖本来是想邀请赵氏严晚上吃饭的,但是人家下午被耽误了时间,没看书,话也就说不出口了,笑着道: “看书是大事,不能耽误,你赶紧回去吧。” 赵氏严向后退了几步,再次低头行礼,刚走出门,不由得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来。 心里却是激动万分,一定要赶紧回去告诉同学,今天见到了皖之先生和仲浦先生的事情。 而另一边,首常先生听到赵氏严喊仲浦先生身边的那个人皖之先生时,心里也一时的惊讶,待赵氏严走后,立刻走上前来。 “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汤皖,这位是李汏兆。”仲浦先生指着俩人,给互相介绍道。 “皖之先生,真是你啊,我在曰本,经常听到你的名字呢,久仰大名”首常先生一副迷弟的模样,着实给汤皖弄得摸不着头脑。 事实上,汤皖低估了自己在如今这个时代的影响力,大江南北,提到皖之先生,就没有不认识的,就连海外留学生也一样。 尤其是曰本的留学生,r国威胁论一出,汤皖在曰本就成了名人,曰本本土的报纸对汤皖是恨之入骨,大肆诋毁。 等于变相得提高了汤皖的知名度,但是在华夏留学生圈子里,汤皖一直是大家心里的崇拜对象,对汤皖干过的事情,也是如数家珍。 “你好首常先生”虽是如此,但是汤皖对首常先生,那可是钦佩的很,有着诸多的话想代表后世人对首常先生说,但到了嘴边就又都说不出来了。 汤皖正面仔细的打量着首常先生,不必去说那标志性的八字胡须,也不必说那标志性的平头,更不比说首常先生炯炯有神的一双眼睛。 首常先生看向汤皖时,嘴角带着笑容,嘴角的八字胡须,上下微微颤动,只是一张一合,便仿佛要喊出最振奋人心的话语,要带头站在所有人的前面,向着前方奋力前行。 “来,坐一会,跑的累了”仲浦先生,拉着两人,坐在专供等候歇息的长椅上。 “对了,仲浦先生,你怎么来首都了,不是在沪市么”首常先生问道。 “我来首都啊,是来给皖之先生送稿费的”仲浦先生微笑着说道。 “别听他瞎说,他来肯定是有别的事情,送稿费只是顺带的。”汤皖说道。 “我可是早就拜读过皖之先生的文章了,尤其是无言的战斗,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我马上要当晨钟报的主编,皖之先生以后可要多投稿子,支援支援。”首常先生说道。 汤皖现在的名气大,写一篇文章,不用说,看的人一定很多,但是这话听在汤皖的耳朵里,顿时变得特别的刺挠,有种做了坏事被人抓现行的感觉。 “首常先生啊,你就别拿我开刷,无言的战斗和r国威胁论,我都是出嘴不出力,不信你问 问仲浦兄,是他执的笔。”汤皖尽量解释道。 “首常我和你说,别听皖之兄瞎说,他这人就是懒得动弹。那r过威胁论骨架脉络都是他写的,我就负责填个资料和动笔而已。”仲浦先生说道。 “写文章,最难得就是想法和灵感,至于写字,谁都会。我这近水楼台先得月,以后皖之先生只管把大纲和脉络写好,动笔我也可以。”首常先生说道。 总之,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汤皖也不打算做辩驳了,只好以微笑面对,心里却在掐着时间点,怕是待会迅哥儿和钱玄要到鸿庆楼了。 几人又闲聊了一会,便看到那道门总算是打开了,那个外国医生走出来,问谁是病人家属,妇女和男人连忙上前说道: “我们是” “孩子没有生命危险了,不过得住院治疗。”外国医生用中文说道。 “需要多少费用”男人担心的问道。 “大概30大洋”外国医生说道。 30大洋对于一个普通家庭来说,算得上是一笔巨款了,好在首常先生及时上前,安慰道: “别慌,我来替你付医药费。” “谢谢”夫妻俩实在是没法办,也只有一句感谢的话了。 首常先生身上没有带现金,而医院又只收现金,没办法之下,只能先去当铺当东西,却被汤皖及时拦下。 “我们这边有现金,你先拿去交医药费吧。”汤皖对着首常先生说道。 “也行,我发了工资就能还”首常先生也不推辞,毕竟救命要紧。 汤皖转头和仲浦先生小声的商量着,意思是迅哥儿的稿费先拿来用一下,后面自己在还给迅哥儿就是。 仲浦先生立刻就卸下背后的包袱,拿出包好的大洋,由于狂人之记字数少,按照千字一元太吃亏,仲浦先生觉得文章实在是太好了,便做主20大洋,硬生生的提高到了5倍。 刚好汤皖晚上要请客,身上还带着几块大洋,仲浦先生身上也有几块,在加上首常先生的,三个人终于凑齐了30大洋,去交了医药费。 这对夫妻还要守在医院的病床前,汤皖等三人走的时候,男人出来相送,对早就听过的皖之先生和萍水相逢的首常先生,要磕头感谢,被汤皖一把拉住。 “男儿膝下有黄金,别动不动就跪下,快进去看着孩子吧,孩子病好了,我们也就放心了。” 当汤皖,仲浦先生和首常先生走出医院的时候,刚好日落西头,医院门口的马路上,人流涌动,远处的街上即将热闹非凡。 夕阳把三个人的影子拉的长长的,投放到地面上,重叠在一起,像极了汉字里的“一”字。 “今日仲浦兄刚来首都,我设接风宴,首常先生可否赏脸一聚”汤皖邀请着说道。 “真是不巧,我今天刚好要去晨钟报任职,这都耽误许久了,他们还在等着呢,怕是等的着急了。”首常先生认真的解释道。 “山水有相逢,你与我都在首都,时间多的是,总有见面的机会的。”汤皖虽然有些遗憾,但是也知道首常先生确实有事,不能强求。 “改天,我必定亲自上门拜访,况且我对先生早已仰慕,还有许多话想同先生讲,有许多问题想请先生释惑”首常先生说道。 “好我等着”汤皖满口答应道。 等汤皖和仲浦先生回到鸿庆楼的时候,还没进二楼雅间,就看到大牛站在门口,里面迅哥儿和钱玄正说着话。 “皖之这个人,说来也怪,请客就请客吧,总是把自己请没了,上一回也是,这回又是这样,待会来了,豫才你好好说说他。”钱玄捏起一颗瓜子,大大咧咧的说道。 “要说皖之,你自己不会么,还非要我来说。”迅哥儿也是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搭着话。 “将遇良才,棋逢对手,你嘴皮子利索,你不说,谁来说”钱玄问道。 “耍嘴皮子,皖之是状元,我才不触那个霉头”迅哥儿无所谓道。 刚好,雅间的门打开了,汤皖走进来了,阴笑着看向钱玄,说道: “听说,你要好好说道说道我,是么” “没有的事,你耳朵听岔了。”钱玄内心毫无波澜,一本正经的说道。 汤皖白了一眼,又把外面的仲浦先生拉进来,指着俩人,介绍道: “给你们俩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沪市的仲浦先生。这位是钱玄,这位是迅哥儿” 第一百七十四章、科学与民主 仲浦先生款款而笑的走进雅间,对着迅哥儿和钱玄施礼道:“豫才先生c德潜先生,我在沪市可是久仰大名” 迅哥儿和钱玄同时站起身来,四下打量着,汤皖嘴里经常说的仲浦先生,回礼道:“仲浦先生大名,亦是如雷贯耳,我们亦是经常听皖之提起。” 汤皖招呼仲浦先生落座,自己坐在高位,仲浦先生坐在左手边,迅哥儿和钱玄坐在右手边。 见到几人都已经坐下,汤皖朝着雅间门外喊道:“大牛,通知上菜” “好嘞”大牛欣然答道。 在等上菜的间隙,汤皖拎着茶壶给众人续上一圈茶水,发现这会大家就又都不说话了。 迅哥儿和钱玄俩人久违的正襟危坐,连瓜子也不磕了,只盯着桌面看。 而仲浦先生就更奇怪了,未来之前,一直心心念叨,见着豫才,一定要好好絮叨絮叨。 等见着了,反而成了闷葫芦,只打了个招呼后,就一言不发的坐着。 其实这个时代的社交和汤皖后世的社交,区别还是很大的,在后世,没话说可以递过去一支烟什么的,总之有很多种方法可以拉近关系。 但是在此刻,既没有烟,也没有手机游戏等辅助工具,除了唯一的交汇纽扣汤皖。 而且汤皖之前还真没干过这个活,以为只要介绍一下就行了,一时间大家就都只好尴尬着,三人就等着汤皖来起头。 “哈哈哈” 看着如此尴尬的气氛,汤皖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准备自己来起个头,把天聊起来。哪知竟毫无意外的,突兀的笑出声来。 一想到一个个平时都是话匣子一打开,就止不住说话的人物,这会儿突然装起了深沉,玩起了矜持,就忍不住想笑。 汤皖的这突兀一笑,刚好打破了席间沉默的气氛,大家都张眼看过来,眼睛里透露着不解,不明白汤皖为何发笑。 “我说,你们平时不是都很能说么,怎的这会都成了哑巴了”汤皖掩着嘴,笑道。 大伙一听汤皖这么说,顿时就不乐意了,率先发话的是钱玄,早就憋着话呢,对着汤皖就是一阵数落。 “皖之这人,其他都好,就是办事总是毛手毛脚的。请人吃饭,就没见过主人比客人来的晚的,你们说,这叫什么事不过幸亏是我们几个,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当一回事。” “遇人不淑,不过如此,要是换成辜教授,看他可还敢”迅哥儿嗤笑一声,手里把玩着茶杯,说道。 “我这是临时遇到事儿了,不是有意如此,本来早就和仲浦兄到了,不信你们问问仲浦兄。”汤皖只好耐着性子解释一下。 “这个我倒是可以证实,事情是我们俩一起办的,皖之兄之所以来的迟,多多少少还有因为我的缘故。”仲浦先生补充道。 “既然仲浦先生给你汤皖之作保,姑且信你一回,说说,遇到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钱玄道。 汤皖又喝了一口茶,在上菜之前,把遇到首常先生和去医院筹款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然后指着窗口说道: “我和仲浦兄,当时就在这个窗口看着,你说我们能不去么” “当去,莫说是你们俩,就是我和豫才,也是要去的,只是这么多的穷人,哪能救的过来啊”钱玄发愁的说道。 钱玄的一番话,倒是引开了一个话题的讨论,那就是这么多的穷人,如何去救仲浦先生说道: “穷人多,说明国家贫穷;国家贫穷,说明国力弱;国力弱,是因为这个世道太愚昧,总依照着过去的老一套过;而过去的那老一套,就滋生出数不尽的穷人。” 仲浦先生用手蘸着茶水,在桌上画出一个圆形,指出道: “这就像是一个环,首位相扣,周而复始,无穷无尽,如果照着老一套走下去,就现在的形势而言,老百姓往后的日子只能是越来越苦。” 钱玄想了想,疑问道: “仲浦先生,如何才能打破这个环” “科学与民主”仲浦先生恳切的说道。 仲浦先生在创刊新年轻的时候,就提倡科学与民主与新文学,便是因为仲浦先生,经过多年来的社会变革,渐渐摸索出了其中的关键。 迅哥儿一直都是有自己思想深度的,听着仲浦先生说的“科学与民主”,不禁想到现在打的火热的大当家和二当家之争,不禁心生气馁。 二当家仗着皖系c直系和奉系的支持,国家大权一把抓,大当家没有根基,啥话都不管用,双方对峙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科学无踪影,民 主无希望,我们这一辈人都有可能是民族的罪人。”迅哥儿无奈的说道。 “豫才,你这话太消极,任何一个国家都是从弱小到强大,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中间必须得有一个过程,我们要给予时间。”汤皖安慰迅哥儿道。 “难呐”迅哥儿岂会不明白汤皖所说的,只是一想到国家资源浪费在如此内斗上,就心里烦躁,胸口发闷。 “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汤皖道。 “快说”急脾气的钱玄催促道。 “科学与民主就是解决的关键点,奈何许多人空有宝山而不知。”汤皖再次说道。 说来简单,但是实行起来却是很难,科学与民主的实行基础就是教育,这也是汤皖所追求的,不过与现有的观点不同的是。 汤皖坚持推动基础教育,而大部分的观点都是推动大学教育,以建立世界一流高等院校为目标而努力,接下的孑民先生任北大校长便在这个背景下诞生的。 “豫才,你已经走在着科学与民主的路上了。”汤皖由衷的感谢道。 “科学与民主,关键在教育,仲浦兄,我说的与你想的可是一样的”汤皖又问道。 “哈哈哈知我者皖之兄也”仲浦先生,抿着嘴笑道。 说到教育,就不得不提到大学教育,但是当今的大学教育,实在一言难尽,就比如国家大力扶持的北大,竟然闹笑话到了全国皆知的地步,被广为诟病,比如最著名的“两院一堂。” 两院指的是众议院和参议院的,而一堂则是指京师大学堂,北大的前身。 相传这些人一到下班的时间就齐聚八大胡同,而八大胡同则是首都首屈一指的风月场所在地,里面的姑娘是个个人美,活儿又好。 如果只是在下班之后去八大胡同消遣,最多会被说成私德有亏,但是实际上,事情远不止这么简单。 孑民先生在后来写的自写年谱中,有说到在其上任北大校长之前,北大的一些实际状况。“学生于讲堂上领受讲义,及当学期c学年考试时要求题目范围特别预备外,对于学术,并没有何等兴会。讲堂以外,又没有高尚的娱乐与自动的组织,遂不得不于学校之外,竞为不正当的消遣。这就是著名腐败的总因” 换言之,此时的北大是一座封建思想c官僚习气十分浓厚的学府。 一些有钱的学生,带听差c打麻将c吃花酒c捧名角,对读书毫无兴趣,教授中不少人不学无术,吃饭混日子,教课是陈陈相因,敷衍塞责。 一些教授在混日子,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忙着阿谀奉承,上课只是对着教案读一遍,也不管学生懂不懂,考试之前,把要考的内容画个圈圈,能不能考过全看学生是否有钱。 而学生也是有很多在北大混日子,仗着家中有钱,在求学的时候当起了一个逍遥公子哥,大部分抱着混一张文凭的想法而来。 所以,钱玄对北大学术氛围,那是相当的看不过眼,就更别提迅哥儿这个直脾气。 因此,后来胡校长私下里曾找过钱玄和迅哥儿,要让他们俩去北大教书。 被迅哥儿和钱玄断然拒绝,一方面是这俩人纯粹不想去蹚浑水,另一方面是胡校长说了也不顶用,一个汤皖就够头疼的,再来两个兄弟,怕不是北大要变成战场了。 “还是小孩子好,我现在每天和他们接触,身心放松,再也不用看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大概我要活的久一点了”迅哥儿对现在的工作很满意,此时说道。 “听说孑民先生要去北大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钱玄突然问道。 “这个最好去问秋明先生,是他和汤尔和先生推荐的孑民先生。”汤皖道。 胡校长已经称病辞职回了老家,北大再不改变就要天怒人怨了,因此,急需一位德高望重,魄力十足,能大刀阔斧改革的人来担任校长。 教育部总长在咨询许多人士的时候,秋明先生和首都医学院的校长汤尔和,就向范总长推荐了孑民先生,而且说起来范总长也算是孑民先生的门生,自然知道孑民先生一心要推崇大学教育。 因此,范总长就向时任大当家的黎黄陂,提出要请孑民先生担任北大校长的建议。经过了许多次的论证和开会,黎黄陂最终还是同意了,并向还在珐国的孑民先生发去了邀请函。 说起孑民先生,仲浦先生嘴角微微一笑,拿起茶杯喝茶,思绪不禁回到了多年以前,俩人在沪市一起“共事”的日子。 孑民先生和仲浦先生是一个属相,都是属兔,因此孑民先生刚好大仲浦先生一轮,也就是12岁。当年的仲浦先生很是稚嫩,跟着老大哥孑民先生一起参加暗杀团,暗杀前清官员,还制造炸药。 结果一个没弄好,在试制炸药的时候,炸药突然爆炸了,幸亏仲浦先生反应迅速,一把推开了孑民先生,否则哪有后来的北大蔡公。 因此,某种意义上来说,仲浦先生还是孑民先生的救命恩人呢,想到这里,仲浦先生会心一笑,说道: “说起来,我和孑民先生也是老相识了,已经多年未见了,甚是想念。” “还有皖之说的秋明先生,应该是沈秋明吧,我和他说起来,也是相识已久。” “哦”汤皖等三人都好奇的声音。 “我当年在沪市,追随孑民先生,立志为国为民,后来失败了就去了曰本,躲了一段时间。”仲浦先生溘然一笑,而后继续道:“我和沈秋明当年是在杭城认识的,指点过他书法。” 乖乖汤皖心里震撼的不得了,秋明先生的书法现在可是公认的n一1。 没想到多年以前,还受过仲浦先生的指点,那么由此联想,仲浦先生的书法绝对不差,找个时间得搞一副字来。 事实上,那个时候的秋明先生才20出头,书法小成,在杭城一所高等学校当代课老师,而仲浦先生当时也年轻,心高气傲。 有一回,见到秋明先生,当面就说道:“我昨日见过你的一副字,字则其俗在骨。” 不过,随后回家的秋明先生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认真思索这句话,顿觉的有道理,在之后的几年里,一直与仲浦先生有书信来往,讨论书法。 当然,就这个时代来说,仲浦先生的书法绝对能排在第一队列,若是醉心于书法一道,最后定能成为一代大家。 汤皖抿嘴一笑,抢钱玄一步,给仲浦先生茶杯续上水,笑道: “仲浦兄,来一趟首都不容易啊,不知此番要待几天啊” “办完了事情就回去,待不了几天”仲浦先生直接道。 仲浦先生来首都就两件事,第一是送稿费,第二则是考察首都市场,看看新年轻在首都的销售情况如何,为下一步作打算。 “诶,如此相见,匆匆一别,日后对仲浦兄之思念,该如何释然呢”汤皖对自己,也是对仲浦先生提出疑问。 迅哥儿和钱玄一听,就知道汤皖心里打的什么注意,上回秋明先生的字,钱玄可是眼睛火热,迅哥儿事后知道也是后悔不已。 所以,这一次,一定不能让汤皖独吞,俩人相视一笑后,迅哥儿就说道: “仲浦先生确实来一趟不容易,皖之啊,晚上我们还得好好款待仲浦先生才行。” 汤皖一听,就明白迅哥儿话里的意思,这是想要敲竹杠啊,立刻回过去一句。 “仲浦兄理应要被好好款待,剩下的各凭本事。” 仲浦先生被说的一愣一愣的,没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就听见钱玄催促道: “那还不开席,尽顾着说话,这菜一会都凉了。” 原来是几个人光顾着聊天,入了神,都忘记菜已经上好了,汤皖给几人满上酒水,举起杯子,说道: “仲浦兄,欢迎来到首都。” 四人仰头饮下杯中酒,便开始吃菜,这会大家肚子都饿了,在稍顾斯文的同时,先风卷残云的吃上几口,垫垫肚子。 “大牛,进来”汤皖朝着外面喊道。 大牛推开门,走进来,便又看到汤皖用筷子指着桌子对面,说道:“坐那里吃。” 大牛不干,不肯坐下,倒是引得了其他三人一阵笑,汤皖继续说道:“这几位先生你都认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赶紧坐下。” “坐”迅哥儿笑道。 “坐下吧,都认识你。”钱玄补充道。 “我们提倡科学与民主,就是要从小事情做起,大牛就听你家先生的,坐下吃。”仲浦先生道。 面对众多先生的劝说,大牛只好同意坐下,不过却是一直低着头,只吃自己身前的,汤皖看到后,也不再去说,大牛能同意在一张桌上吃饭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与此同时,晨钟报的一些人也设置了接风宴,专为刚从曰本回来的首常先生而设置,吃饭的地点是离鸿兴楼不远的正阳楼,也是首都八大楼c八大居之一。 任公和汤华龙等进步挡人士在反袁斗争中,深刻的意识到舆论的重要性,因此,想建立一份自己的报刊,好向社会发出声音。 但是苦于一直以来没有一个志同道合的编辑,恰巧首常先生在曰本学习期间,一直为甲寅供稿,因此结识了张士钊等人。 其间,首常先生受到影响,其思想从最初的帝师的修补主义,变成了旗帜鲜明的反封建,追求科学与民主,因此被推荐为晨钟报的主编。 此时的首常先生30岁不到,年轻气盛,朝气蓬勃,还在今年的9月1号新年轻上,发表了一篇文章青春,展现自己对国家的愿景:渴望华夏能够摆脱腐朽衰颓的局面而重新找回国家的春天。 这篇青春言辞高亢,情感浓厚,表达了一个莘莘学子对自己祖国未来的美好向往,尤其是在全 国各大高校的学生里,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而首常先生之所以答应任晨钟报编辑,便是要借这份报刊,继续沿用“青春”之名,向腐朽的旧社会,发起更猛烈的进攻。 首常先生宁愿被曰本早稻田大学开出吗,也要回国来参加这一场唤醒国人思想的运动,便是因为其心中,志存高远。 实际上,此时的首常先生的一个朋友,给首常先生在金陵的正府部门,谋了一个肥得流油的差事,却是断然拒绝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市场调研 汤皖等人吃了几口菜,填饱了肚子最初的饥饿后,慢慢的停下了动作,开始喝酒攀谈,几杯酒下肚,迅哥儿和钱玄也混了一张熟脸,倒是没有了最初交流的青涩。 仲浦先生放下筷子,抽空喝了一杯茶,忽然想起自己来的第二件事,便问道: “皖之,豫才和德潜,有件事,我想问一下” “请说”汤皖抬手示意,另外令人也是面露疑色。 “新年轻在首都,看的人怎么样”仲浦先生弱弱的问道。 因为心里实在没有谱,在沪市等地方也就刚刚反亏为盈,至于首都,完全不敢想象,报刊多如牛毛。 但是,事实恰好与仲浦先生想的相反,新年轻在首都一书难求,在各大高校里面,深受学生追捧,经常是这个人看完了,在传给下一个看。 因此,当仲浦先生没有底气的问出这个问题时,汤皖c钱玄和迅哥儿互相一看,纷纷放下手里的酒杯哈哈大笑。 钱玄是最有话语权的,便是因为钱玄在校上课时间长,而且姿态低,与学生交流的多。汤皖是一周才去北大教课两次,因此钱玄最能了解学生动态和心里的想法。 “仲浦先生,新年轻在首都一书难求,每当新刊发售,更是洛阳纸贵”钱玄慷慨的说道。 因为新刊一发售,首都又不能立即买到,所以谁要是有了最新刊,大家就都拿着纸张去抄录,导致学校附近卖的纸张经常在月初不够卖的。 仲浦先生一听,不禁莞尔一笑,心里轻松了许多,连连谦虚道: “哪里,哪里,这几天我去亲自看看,去学校里转一转。” 汤皖灵机一动,忽然想起了什么,望向中仲浦先生,感兴趣的问道: “仲浦兄,要实行我曾说的那个计划了吗” 汤皖去年在沪市和仲浦先生一起编辑r国威胁论时,当时的新年轻处境很是艰难,每个月都亏本,因此汤皖就曾提出了把新年轻搬去首都的建议。 当时的仲浦先生考虑再三,没有同意,而如今沪市地区的销售已经扭亏为盈,自然是要向全国正冶经济文化中心的首都发起冲锋的。 “还得视情况而定,不瞒诸位,这次来的第二个目的就是这个。”仲浦先生这才如实说出。 “好的很呐早就盼着这一天了,你说离的这么远,想投一篇稿子都困难重重的,得让我少赚多少稿费。”汤皖郁闷的答道。 “哈哈哈哈” 几人又扑哧一笑,就属钱玄笑的最大声,无情的拆穿了汤皖的话,嘲讽着说道: “你这人,纯粹是懒的动,就凭你现在的名声,哪个杂志敢不收你皖之先生的稿子” “我又不是没给他们投过,环球地理,你们忘记了”汤皖幽幽的说道。 一说起这事,就又让大家笑的更欢了,当时汤皖给首都各大报刊投了一圈,都以不收白话文为由,给拒绝了,幸好后来投了沪市,得了第一笔稿费。 “你那是纯粹字太丑,后来我给你翻译了一遍,投到了沪市,不是就收了么”钱玄一边嘲讽一波汤皖,一边不忘抬高自己。 环球地理给仲浦先生的影响太深刻了,那是第一次收到的白话文作品,那时候的汤皖还没有人认识,而仲浦先生收到稿子后,当即就决定下月刊发。 没想到时间一晃,已经都过去一年了,仲浦先生就心生忽发感慨,然后又看向了汤皖,竟也随着钱玄的话,开起了玩笑。 “幸亏我没有收到原稿,不然也得用不收白话文来婉拒,总不能直接说字太丑吧。” 面对众人以自己字丑来奚落自己,汤皖却是完全不放在心上,脑子里精光一闪,一个绝好的注意上头,豪迈的说道: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早已非吴下阿蒙,等吃完饭,就去我家喝喝茶,让你们见识见识。” 汤皖现在的字,虽然不说要凳大雅之堂,但是已经达到了普通入门水准,说出去,也不会那么丢人了。 另外,还有一个目的,便是要把仲浦先生带回去,讨一副字来。 晚上的接风宴,从汤皖突兀的哈哈大笑开始,到四人共敬最后一杯酒结束,席间其乐融融,欢声笑语。 吃完了饭,一行人又赶回东交民巷,汤皖当着三人面,展示起了自己的写字成果,倒是获得了三位一致的友好勉励。 于是,趁着机会,汤皖凑到仲浦先生耳边,小声的说道: “仲浦兄,留下一副墨宝,好让我以后睹物思人。” 此时的仲浦先生才恍然大悟,晚上开席之前,汤皖所说的“各 凭本事”,是什么意思,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奈何,被三个人盯着,仲浦先生只有无奈的一笑,只好留下三幅墨宝来。 当晚,仲浦先生被留下歇息,睡得是汤皖的房间,而汤皖则是去了大牛那里。 翌日,天大亮,汤皖才摇摇脑袋,晃晃肩膀,推开门,打着呵欠走进院子。 而仲浦先生已经是起来了,正坐在凉棚下面,入神的看着报纸,报纸上的内容是据传二当家启瑞要让皖系的卢大帅c倪大帅c和段大帅来首都相商大事。 扯什么相商大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二当家启瑞在老家摇人,要给大当家黎黄陂施加压力,别在作对。 “仲浦兄,看的什么这么入神”汤皖走到跟前,仲浦先生都没有发现。 一听是汤皖的声音,仲浦先迅速回过神来,长叹一声,把报纸扔下,说道: “你的诸多徽州老乡要来首都了,黎黄陂要头疼了” 汤皖立马接过报纸,看过之后,才明白,原来是皖系要来首都,助启瑞一臂之力,毕竟启瑞现在是皖系名誉上的老大。 为什么说是明面上呢,因为启瑞虽然接收了袁老大的位子,却是没有接收一丝一毫的兵权,想做什么事情,想打谁,还得和手底下的小弟们商量着来。 因此,启瑞最近跟曰本人打的火热,就是想从曰本那里获得经济援助,好成立自己的军队,但是曰本人提出一个条件,就是要让华夏站在曰本阵营,对得宣战。 黎黄陂自然是不会同意站在曰本的阵营,但是黎黄陂同意站在霉国的阵营,因为霉国在暗中支持南边,因此双方就又僵持住了。 所以,事情演变到现在,就变成了皖系要来首都助阵,包括奉系,直系都要派人来首都帮帮场子。 “呵呵,看来这回卜五先生在中间没有发挥的余地了。”汤皖呵呵一笑,对于这种事情,仿佛早就见怪不怪一般。 “你说的可是徐卜五”仲浦先生问道。 “正是”汤皖道,想到卜五先生第一次居中调节时,竟然只是为了国务院秘书的人选,也是一阵唏嘘不已,这个国家的执正机构实在是太荒唐了。 “卜五先生啊,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个是死结,除非一方让步,但那是不可能的。”仲浦先生愤慨道。 “别想这些了,他们的事,与我们不相干,吃完早饭,我先带去你学校看看。”汤皖转回心思,直奔厨房,准备洗漱。 早餐与之前相差不大,俩人飞快的吃完,出了巷子口,打了两辆黄包车,直奔朝阳门外的学校而去。 在学校大门口下的车,一进校门,就能听到孩子们的朗朗读书声,这会正在早读,迅哥儿手里拿本语文教科书,别在背后,在教室里走来走去。 汤皖和仲浦先生悄悄看了几眼,没有引起注意,就不动声色离开了,去了办公室。湘虎正在伏案写着东西,一看汤皖和仲浦先生来了,连忙起身行礼。 “昨晚怎么不来,我特意和豫才先生说了,带上你。”汤皖在给迅哥儿的纸上特意说了,带上湘虎,最后却是没有发现湘虎的身影。 “我我昨晚身体不舒服。”湘虎犹豫着,最终还是推脱到身体不适上面来。 其实,湘虎昨晚趁着夜色,联系了几个以前的好友,想给先生拉几个老师来的,不过情况不容乐观,都说暂时考虑,没有一个答应的。 “身体怎么了”一听湘虎身体不舒适,汤皖立刻关心道。 “没事,应该是受凉了,今天就好了”湘虎只好顺着话,继续往下扯,好在汤皖没有去深想。 湘虎和汤皖说完了话,特意给仲浦先生施了一个礼,说道: “感谢先生沪市施救” “小事情,你能安全回到首都就好”仲浦先生似乎觉得是举手之劳的小事情,丝毫不在意,随口说道。 在办公室里,汤皖和仲浦先生喝了杯茶后,又在校园里逛了几圈。此时太阳刚出山不久,朝阳把人影拉的好长,汤皖就站在大操场上,指着眼前的这一切,兴奋的说道: “明年开春,这样的学校就又要多了10所,整整10所啊,好几百个穷人家的孩子可以去上学,一想到这里,我就止不住的激动。” 仲浦先生在学校里视察下来之后,汤皖还没有介绍,便以其敏锐的观察力,发现了新式学堂的独特之处。 能开十所这样的学校,对于直隶地区的穷人家的孩子来说,自然是天大的好消息,但是放眼全国来说呢,还有千千万万个穷人家的孩子无法上学。 所以,就更能感受到,改变国人思想的重要性了,不由得感叹道: “皖之,任重而道远啊” “是啊”汤皖无奈的吐出两个字。想起这一路的办学心酸历程,汤皖真的感觉太难了,就只是想为这个时代 做一点好事情,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在学校没待一会,汤皖又拉着仲浦先生往北大跑,要去做一个市场调研,关于新年轻杂志在首都的销售情况。 这会的新年轻在首都还没有直接售卖的点,都是被二道贩子从沪市购买了,人肉带到首都来的,而且一次性也带不了多少本。 所以,就导致了一个情况,那就是新年轻单本售价极高,因为是运输成本决定的,光一章车票就得多少钱了。 在北大校园里的一处亭子,这里常年聚集着不少学生,在这里交流谈论,互相探讨,渐渐的就成了一个读书聚集的地方。 汤皖恰巧知道,去做调研,这样的地方正是合适,拉着仲浦先生就直奔亭子,远远的就能看到,亭子里,坐了不少的学生。 来人不动声色的轻轻靠近,就看到围成一圈的中间,有个高个子男生,正姿态昂扬读着手抄的文章。 吾愿吾亲爱之青年,生于青春死于青春, 生于少年死于少年也。 进前而勿顾后,背黑暗而向光明, 为世界进文明,为人类造幸福。 以青春之我,创建青春之家庭, 青春之国家,青春之民族, 青春之人类,青春之地球, 青春之宇宙,资以乐其无涯之生。 高个子男生读完,久久沉浸在文章里,对着周围的同学说道: “首常先生之意愿,亦是我之所想,亦是我华夏千万学子之所想,亦是我四万万同胞之所想。这篇文章名字就叫青春,这周的读书会,我首推此篇。” “诶呀,刚好被你捷足先登,我今天本来也是要推荐这篇文章的。”说话的人正一脸憨笑的打开自己的笔记本,上面赫然是摘抄的青春。 “我说呢,刘鹗的那本新年轻都是被你们借去的吧,我说怎么总是借不到呢”有人道。 “一本这么贵,也只有他这个公子哥买的起了。”有人接过话,说道。 “我提个建议,下个月的,我们这么多人,可以每个人出点钱,一起凑着买一。” 这个建议得到了整个读书会,十几个学生的一致赞同,汤皖和仲浦先生在亭子下方,自然也是听到了全程的对方,貌似情况已经明朗了,无需再问其他。 正准备离去,汤皖的身影,被一个坐的久了,脖子发酸,正在四处活动脖子的学生看到了,惊讶的喊道: “是皖之先生么” “是皖之先生”有学生肯定道。 “皖之先生好”有学生喊道。 于是乎,在十几双眼睛的注视下,汤皖只好停止住了溜走的脚步,和仲浦先生相视一笑,转过身来,向读书会的学生打招呼道: “大家好” “先生好”学生齐刷刷的行礼。 “我刚听到你们读的这篇文章是发表在新年轻最新刊上,我想问问,你们觉得新年轻这本杂志怎么样”汤皖问道。 “特别好,德先生和赛先生”有学生说起了民主与科学的另类别称来,以此来表达自己对新年轻的喜爱。 “每一期必读,不过就是买不到,只能借阅。”这名学生有些无奈道。 “价格实在是太贵了,我们真的买不起。”有学生抱怨道。 学生们七嘴八舌的说着,自己对于新年轻的看法,虽然偶有抱怨,但是基本是都是给予好评的,对于上面的文章也是赞不绝口。 “如果有这样的机会,新年轻在首都,售价2毛钱一本,你们会买么”汤皖又问道。 虽然2毛钱左右一本,在现在来说,仍然还是比较的贵的价格,但是已经到了可以咬牙买一本的程度了。 另外,新年轻是月刊,一个月一次,有些学生还是能接受的,不像现在的价格,高的离谱,望而生畏。 “如果是2毛一本,我会买的。”一个学生说道。 “我们只需要几个人就能凑够一本的钱。”还有学生说道。 “那你们周边的人是怎么看待新年轻的呢”汤皖接着问道。 “其他的不知道,但是与我们接触的,大都爱看。我就是我们授课教授推荐看的。”有学生说道。 想要知道的结果已然明了,就不用在问更多的问题了,汤皖又回答了几个学生的问题后,拉着仲浦先生就离开了亭子。 此时,日头已经拉高,气温有些高,汤皖把仲浦先生拉到一处房檐下,准备休息一会,也好擦擦汗。 “怎么还用在问么”汤皖问道。 虽说目前的情况很乐观,但是为了保险起见,仲浦先生还是决定在多问问,便说道: “再问几处看看。” 于是,汤皖又带着仲浦先生去了其他的大学,逛了 一圈下来后,发现新年轻在学生中,受众很广,基本都是听过新年轻的大名。 但是学生大多都囊中羞涩,即使未来2毛一本,也不见得会有多少学生买。 反而是在一些教师中间,对新年轻的看法呈现两极状态,一方面是极度的看好,一方面是极度的不看好。 一般年轻的比较看好,年纪大的极度不看好。 至此,大概的一个情况,仲浦先生心里有了底。跑了一上午,两人肚子都饿的难受,赶紧打了两辆黄包车回到了东交民巷。 大牛却是已经做好了午饭,正在等着两位先生回来,一听大门口有动静,大牛就急忙跑来开门,正是两位饥肠辘辘,满头大汗的先生。 第一百七十六章、首常先生来访 今年的秋老虎总感觉来势汹汹,这都已经是9月上旬了,丝毫没有衰退下去的迹象,早晚清凉。 中午时分,炙热的高温烘烤下的空气都变得扭曲了,结束了简短的调研后,汤皖和仲浦先生,就立刻满头大汗的赶回来。 院里凉棚下面,大牛端来了一盆凉水,俩人拿着毛巾洗了把脸,静坐了许久,才散去了内心的燥热,刚好院里又起了一丝风,连着吹散了最后的一丝疲劳。 “下午还有事情么”汤皖问道,手里提着一壶酒,准备给斟上一杯。 “想要知道的,都已经了解了七七八八,趁着机会,便饮几杯吧。”仲浦先生看着酒杯,说道。 一人一杯酒下肚,连吃了几大口菜,这才暂时歇一歇,仲浦先生回忆着上午的一路点滴,脑中思绪翻涌,不由得想起若是新年轻来了首都,会如何 历史沉淀的首都,文人骚客之多,都想在这里大展拳脚,名扬四方。 而且首都的文化氛围浓厚,远不是沪市能比的,新年轻要是放眼于全国,必须得先过首都这个关卡。 一想到这里,仲浦先生就豪气冲天,说道:“皖之兄,沪市可是凉爽的多,远没有首都燥热。这就出去转上一转,就被挤得浑身大汗。即便是这样,也是要在人堆里,就算挤,也要挤出一条路来。” “哼哼,”汤皖笑道。心里想,这条路,可不是简单的路,于是放下手里的筷子,说道:“人多才会燥热嘛,人少自然凉快,立足首都,便可放眼全国,削尖了脑袋往这里钻的人,比比皆是,不足为奇。” “所以,新年轻一定要来首都闯上一闯,只要这一步走好了,下一步就是大展拳脚的时候。”仲浦先生不畏艰险的说道。 此时,仲浦先生的心中,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提前占据有利地势,接过汤皖的接力棒,再掀起一股白话文运动的风潮,趁机提高“民主与科学”的知名度。 “确定了”汤皖若有所思的问道。 “嗯”仲浦先生没有回答,但是坚毅的眼神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眼下孑民先生任职北大校长,似乎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北大改革近在眼前; 首常先生也从曰本回来,担任晨钟报的主编;如果在加上新年轻从沪市搬来首都。 “豁”好家伙,汤皖心里不禁感言,华山论剑的帷幕正在拉开,真是马上就要走上历史的快车道了,未来可期呢 然而,新文化运动经过前面的白话文运动的铺垫,此番必定事半功倍,难度肯定比原有历史轨迹里的小,这也算自己做出的小贡献了吧,汤皖如是的想到,内心竟是有些小欢喜。 “来,仲浦兄,满饮此杯”汤皖举杯,内心也是波涛汹涌,有着迅哥儿和钱玄,这俩大护法,自己定要上前帮帮场子。 “饮”仲浦先生看向汤皖,豪气的说道。 下午的时候,俩人都没有再出门,汤皖久违的又提起了笔,练起了字,心思就忽然飘到了初识太炎先生的那一天。 那个时候,汤皖还刚来这里,畏手畏脚,一心只想保全自己,第一次见到太炎先生,还比较战战兢兢,说话如履薄冰。 一转眼,袁老大已经驾鹤西去,汤皖也成了全国家喻户晓的人物,迅哥儿和钱玄也已经初露锋芒。 而太炎先生却是再不肯回头看上一眼,连离开首都也不让汤皖等几人相送,只一人背着包袱,嘴里念叨着: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枯槁的头发,薄弱的身影,在6月的一个清晨,踏上了通县的码头,随着大运河一路南下,要从水路回浙省余杭老家。 大概,这个世界上,每个人的心底,都有一条大河的存在吧 或许汤皖没有注意到,自己寄情于笔,写出来的字,也带有浓烈的情感寄托,竟是比昨天的字又上了一个台阶。 仲浦先生正在桌上把自己的见闻写下来,看到书桌前的汤皖默默无语,执笔的手坚若磐石,便放下工作,轻轻来至身后。 看到汤皖写下的赫然是那一句歌词后,不禁暗生感慨,既为汤皖的进步感到高兴,又联想到自己的老家。 仲浦先生和汤皖俩人是老乡,都是徽州人,一个老家在鸠兹,一个在宜城。 而最出名的桐城派文学便是源于宜城,仲浦先生自小便生长于文学之乡,17岁中秀才,后五次东渡,为国求计。 “皖之,你的这首歌,许多人会唱,我在沪市就听码头工人唱过,他们最常唱的便是这一句,但是你可知道我最喜哪一句”仲浦先生问道。 “是哪一句”汤皖转过身来,问道。 “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它的有猎枪。”仲浦先生没有说,竟是直接用宜城戏腔唱了出来,虽没有铿锵有力,但却有无限的坚强与决心。 “仲浦兄,多才多艺,黄梅戏也唱上了”汤皖自是明白仲浦先生的心迹,因此对这两句歌词青睐有加,可以理解。但是唯独对这宜城戏腔起了兴趣。 仲浦先生拿起了桌上的另一只笔,蘸着墨水,写下了一行戏文:“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绽笑颜。” 这是黄梅戏天仙配的选段,最早是民间小调,通过口口相传的方式流传至宜城一带,后来渐渐成了固定曲目,颇受欢迎。 仲浦先生小的时候,就经常听家乡左右邻居,街坊四邻唱起过,因此印象深刻,此时也依着儿时的记忆,唱了起来。 “啪啪啪”汤皖在仲浦先生唱完这句后,送上了掌声。 “诶可惜,我就会这一句,出来这么些年,走南闯北,也没回过家,不过我老家的人唱的可好了。”仲浦先生有些遗憾的说道。 “想你程仲浦如今的大名,天下谁人不知,何不抽个时间回老家一趟,也算是光你程氏门楣,衣锦还乡。”汤皖说道。 “是啊,空了是要回去一趟,也不知道老家变化大不大,路还认不认得”仲浦先生说的这条路,自然是通向坟堆的路。 袁老大走了之后,自然就失去了对仲浦先生的约束,回去一趟,也是人之常情,旧坟堆上拘一把黄土,也可了心中遗憾。 仲浦先生对此事可是一直自责,连带着遐延c遐乔也是对仲浦先生怨气横生,可是这个世道便是要仲浦先生如此行事,总是要有人牺牲的。 “那你呢皖之兄大名,怕是响彻寰宇,什么时候,荣归故里”仲浦先生适时抬举的说道。 “我倒是认得路,不过家却是不在了”汤皖有些心酸的说起。 那个地方,长江边上,只有一片茫茫的芦苇荡,没有一丝袅袅炊烟。 随后又补充道:“我生在南洋,老家早就没了人,找不到了” 汤皖曾经依着记忆,去寻过,不过入眼的是茫茫芦苇荡,吹了一夜的江风,只得了个“江枫渔火对愁眠”的感慨,其他全是徒惹烦劳,反倒不如保留心底的一丝期愿 “那倒是遗憾了”仲浦先生道。 仲浦先生来首都办完了两件事,便急急忙忙的要回去沪市去。 次日,清晨,汤皖送到了火车站,这时候的车站人少。 俩人在车站里说了几句后,仲浦先生便入了候车室,汤皖抬头看着车站的时钟,大概离火车开动还有十几分钟。 寻思着,仲浦先生这一路还得坐上两天的火车,便想着买点东西路上垫垫肚子,在车站的商店里,醒目的位置摆放着“汤达人”方便面。 汤皖会心一笑,花了几角钱,买了一大包各类口味的方便面,给仲浦先生送了过去。 “怕你路上饿,买了这些,开水一冲,就能吃,方便的很。”汤皖把方便面放到边上空闲的椅子上,嘱咐道。 “火车上有的卖,我来的时候就吃了,还别说,味道真不错。”仲浦先生没有拒绝,欣然接受。又说道:“赶紧回去吧,秋老虎厉害的很,马上就热了。” “仲浦兄,保重”汤皖微微笑,抱拳道。 “皖之兄,勿担心,我这回去就找孟邹合计,想来不久之后,你就又能见到我了。那时候,你这个地头蛇可得多加关照”仲浦先生此时已经想好了全盘规划,便是要把新年轻搬来首都。 “大架恭候”汤皖再次说道。 十几分钟一眨眼就过去了,检票口的工作人员拿着个小喇叭卖力的呼喊着:“检票检票” 原本人数稀疏的车站,从四周角落里猛地窜出了不少人,不一会儿就把检票口围的水泄不通,仲浦先生背着包袱,被人群推着往检票口走。 一边拿着票,一边张头往回望,看到汤皖站在外面,定眼看着自己,连连挥手,并大喊道: “皖之兄,你回去吧,我这都上车了” 大概是因为人太多,喧闹声太大,汤皖只看到仲浦先生在朝自己看来,嘴里喊着什么,却是听的不清楚。 于是,也朝着人群挥挥手,大声喊道:“仲浦兄,一路保重” 直到旧式样的火车头开始冒起了浓浓黑烟,汤皖才从车站走出来,看着火车吃力的朝着平津方向驶去,过了老大一会儿,才看不到火车的影子。 平津的方向只留下了,火车驶过冒出的浓浓黑烟,在日光的照射下,分外的耀眼,久久没能散去。 下一次仲浦先生再来,应该就不是一个人了吧,汤皖想到。 汤皖随手招来一辆黄包车,还没说话,就听见车夫说道:“皖之先生可是要回东交民巷” “是啊你认识我”皖好奇道 。 “嘿嘿我们拉车的,基本都认识您”车夫边说着,边停下车,给汤皖拉起了车棚顶子。 “今年的秋老虎真是厉害,晒一会儿就吃不消。” “大家都是人,你们这每天拉车,不知道要晒多久,我这一下会儿,有什么关系的。”汤皖随口搭着话。 “不一样,你们是文化人,拿笔杆子的,身体金贵着呢。我们大老粗,就靠晒太阳吃饭的,早就习惯了”车夫拉着车,熟练的掉个头,朝着东交民巷跑去。 “文化人也是人,都是一样要吃饭,要喝水”汤皖道。 “那还是文化人好,我们拉车的,都是大老粗,大字不识一个,这辈子就这样了。不过却也还想着孩子以后当个文化人,还得感谢先生你呢”车夫说的起劲,拉的也起劲,不消一会儿,就看不到了火车站的影子。 “你家孩子开春也要来新式学堂上学”汤皖一听就明白了,问道。 “是啊,我家俩个,大的10岁,小的8岁,本来给大的都找了一份跑堂的活计,小的明年也托人找了。”车夫道。 “都找了活计了,怎么又想着要来学堂学习”汤皖道。 “前些天晚上,拉车老刘和我们说的,想着又不花什么钱,孩子也还小,能读书自然是最好的。最起码将来能识个字,多一份活路。” 车夫怕汤皖不知道拉车老刘是谁,又解释道:“我们拉车的都住永定门那一片,吃喝便宜,有时候晚上没事干就搭着话。” “哦哦那你们家家户户都要送孩子去读书吗”汤皖来了兴趣,继续问道。 “像我这样拉车的,都想把孩子送去读书,见多了达官贵人,当然想自己的孩子将来也能过上好日子。”车夫越说越起劲,仿佛孩子只要能进去读书,未来就一定会变得光明一样。 “能读书最好,多识字,看报也不需要人读不是么”汤皖竟开起了玩笑话。 “那是,哦,对了,永定门那一片,不光我们拉车的住,有杀猪的,敲棺材的,打铁的他们估计也要送孩子去。”车夫又些担忧的说道,生怕因为人数多,轮不上自家孩子。 “那好啊都送来读书”汤皖心里的心思越发的活跃,看来新式学堂要被老百姓接受了。 “这么多孩子,能收的过来么”车夫越发的担心了。 “收的过来的,放心,明年开春,要开十所新式学堂,你就是再多些孩子,也能收下”汤皖霸气的说道。 “诶呀那可是太好了,回去我就给他们说说”车夫忧愁的心思一甩而空,脚下生风般的拉着车,就往东交民巷奔去。 汤皖一路上有的没的和车夫搭着话,时间过得飞快,没注意,一个弯子过后,就到了东交民巷的巷子口。 汤皖下了车,正要给车夫车钱,哪成想车夫硬是不收,身上全是汗,滑的像泥鳅,汤皖想拉也拉不住。 车夫拉着车就往大街上跑去,嘴里说道:“先生能为我们穷人办学校,这点车钱算什么。”然后动作飞快,就一溜烟的没了人影。 等车夫跑远了,汤皖才送身上掏出几枚铜板来,看向远处的大街上,耳边回想起车夫的话,心里像是三伏天里喝冰镇雪碧透心凉,心飞扬。 “呼” 汤皖深呼一口气,脸上挂着笑容,就朝着巷子里走去,边走嘴里还哼着小调:“我得意的笑,我得意的笑” “砰砰砰大牛,开门,我回来了” 汤皖心里开心,连敲门都敲出了菊长的几分气势,然而来开门的却不是大牛,而是一个青年人,在汤皖送仲浦先生,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了,已然等了许久。 汤皖见门打开了,正要抬腿跨进门槛,眼角余光看到,开门的竟然不是大牛。 随后立即抬头,便看到一个剃着平头,戴着眼镜,一瞥八字胡须的青年人正盯着自己笑。 “首常先生,你怎么来了”汤皖着实被惊讶住了,然后立马懊恼的拍起了大腿,说道:“仲浦兄真是不凑巧,我刚给他送到车站。” “我前天刚到,昨天办了点事,耽误了没来,今天就想着来拜访拜访皖之先生。”首常先生听到仲浦先生刚走,也是有些遗憾,没能畅聊一番。 “不过,没事,仲浦兄不久就要来首都,到时候机会多的是。”汤皖想起来,又说道:“赶紧进去,喝点茶,别怠慢了首常先生。” 首常先生跟在汤皖身后,心里也是汗颜,自己才刚从曰本回来,年纪也不比皖之先生大,名声就更没皖之先生响亮了。 汤皖一口一个首常先生的喊,着实让这个名声不显青年人,受宠若惊,更是心里感到尴尬,连说道: “皖之先生,您能别叫我首常先生了么,就叫我首常就行,我在您面前,实在承受不起。” 汤皖一时愣住了,想了片刻,才明白过来,原来是 自己的思维还没转换过来,顿时哈哈大笑,指着首常先生说道: “好,那我以后就叫你首常兄好了” “还是叫我首常吧”首常先生再坚持说道。 实际上首常先生今天是带着崇拜的心思,来拜访自己的偶像的。 首常先生这人,说白了和钱玄的性格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爱国热血青年,尤其是民族大义面前,更是首当其冲,在曰本听了汤皖的事迹后,顿生崇拜之情。 “听我的,日后就叫你首常兄了,你担的起这个名号”汤皖没有顾忌首常先生的坚持,一锤定音的说道。 见此,首常先生也就不在坚持了,随着汤皖进了院子,连快步上前,提起桌上的两坛酒,弱弱的说道: “我这刚回国,工资还没发,也不怎么富裕,倒是听说先生好酒,便买了两坛花雕,还望先生收下。” 首常先生初次拜访,按照礼节,不能空手,晨钟报里和同事打听了一圈后,都说皖之先生好酒,于是便特意买了两瓶花雕酒。 汤皖二话不说,欣然接下,抬手示意首常先生坐下,然后朝着厨房喊道:“大牛去买些菜来,中午多加几个菜。” “首常兄,中午就在这院里吃个便饭,我再给你介绍个人,他啊,和你一个样,你见着了,保准喜欢”汤皖凑过去,一边给首常先生倒茶,一边给自己倒上一杯。 “哦是谁,我看看,可认识”首常先生好奇道。 “钱玄,字德潜,现在首都女子师范高等院校当教授,首常兄,可听过”汤皖说道,然后又朝着大牛喊道:“大牛,你先去德潜先生家里,看看在不在,要是德潜先生在家,就说我有重要事情找他来一趟。” “好嘞”大牛跨着个篮子,蹭蹭的几下就跑到大门口,朝着钱玄家里跑去。 现今,但凡是对汤皖有了解的,就都知道汤皖有两个至交好友,一个是豫才先生,另一个就是德潜先生。 并且,外界对汤皖等三人,还有一个概述,便是:汤皖善说;钱玄擅字;豫才擅文。 所以首常先生一听是钱玄,立刻就知道了是谁。 随后,八字胡须往上一翘,龇着嘴说道:“德潜先生大名,谁人不知,年初的白话文运动,德潜先生可是惊为天人,我们在曰本的留学生可是全程关注的呢” 钱玄年初那会儿,一边和自家同门师哥互爆黑料,你来我往;一边还能抽空怼上二十来个文言派人士,并且还不落下风,战斗力直逼天际。 就那一阵子,除了偶有露头的汤皖外,钱玄毫无疑问,就是整条街上最亮的仔 “他和你,肯定能说上话,嘿嘿,待会来了,你就知道了。”汤皖心里暗自乐道。 “对了,你可以找他约稿子,只要你们晨钟报敢刊登,他就能给你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写到文章里去。”汤皖不忘补充,又说道。 “那我可得厚着脸皮,好好找德潜先生讨几篇火力充足的稿子。”首常先生心里一喜,没想到第一次拜访,就能喜提喷子一枚,顿时笑出花来。 本来首常先生回国,就是想要朝封建腐朽的思想开炮的,手上正缺纸弹药,汤皖立马就送来了钱玄。 俩人正说着,就听到了门口传来了动静,人还未进来,声音就先奔过来了。 “皖之,你有什么事,这么急的慌” 第一百七十七章、参加大party 俩人正说着,就听到了门口传来了动静,人还未进来,声音就先奔过来了。 “皖之,你有什么事,这么急的慌” 汤皖噗呲一笑,指着大门口,说道:“看见了吧,人来了,能不能约到稿子就看你的本事了” 钱玄大大咧咧,嘴上说着话,大摇大摆的往院子晃荡,突然看见一个陌生的青年人,正对着自己龇着嘴笑,连忙收起了闲散的姿态。 首常先生立刻站起身来,鞠躬行礼道:“德潜先生,久仰大名” 钱玄看到汤皖正喝着茶,看着自己笑,一时拿不定主意,便以文人礼回复道:“哪里,哪里。” 汤皖放下杯子,招呼道:“赶紧过来喝茶,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指着钱玄道:“首常兄,这就是钱玄。” 然后又指着首常先生道:“德潜,给你介绍个人,他叫李汏兆,字首常,刚从曰本回来,现任晨钟报主编,你不是一直埋怨文章没处发么,他们晨钟报可是什么都敢发表。” 钱玄没有表现的很热切,而是有一些怀疑,却也是顾着汤皖的面子,打起了招呼,道:“首常兄,初次见面” “德潜先生,你是第一次见我,但是我可是见了你无数次了”首常先生神秘兮兮的说道。 这倒是勾起了钱玄的好奇心,连问道:“首常兄,此话何意” “我在曰本留学的时候,可是经常听到德潜先生的事迹,真是叫人心生过瘾,说出了许多我心里想说的话。此番回国,担任晨钟报主编,便是要接过德潜先生的担子,继续说德潜先生说的话。”首常先生说话讨着巧,尽说一些钱玄心窝子里的话。 钱玄一听,顿时眼睛冒精光,一直以来,苦于没有同道中人久矣,而且听说自己的名号已经飘到了海外,心里豪气冲天,直舒天际,连看向汤皖的眼神,都是轻飘飘的。 “原来如此,首常兄此番话,我已经记在心中,以后多加联系”钱玄这次收起了姿态,抱拳说道。 “你们俩先别互相恭维了,先喝口茶,有话慢慢说。”汤皖喊着俩人,不然还指不定互相客气到什么时候。 然后又问道:“首常兄,可有什么具体打算” “我认为枯木逢春乃是幻想,与其花大价钱修补老数,不如辛苦培育老树根边上的幼苗,不消二十载,棵棵是大树。而这幼苗便是如今的,受过高等教育的年轻人。”首常先生精神焕发,畅谈着自己心中的所想。 “首常兄,你要用什么来培养幼苗”汤皖又问道,虽然心中已经提前知道了,但是想亲口听到首常先生说出。 “民主与科学c新文学。”首常先生不假思索的说道。 “原来首常兄,也是支持仲浦先生的。”钱玄又一次惊讶道。 首常先生刚在这个月初的新年轻上发表青春一文,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力。 等再过几个月,远在霉国的胡氏先生的文学改良刍议一出,便又算是正式拉开了新文化运动的帷幕。 所以,首常先生特意推掉金陵的肥差,应梁任公之邀请,北上首都任职晨钟报,便是要响应仲浦先生的呼吁,推广“民主与科学c新文学。” “我与仲浦先生在曰本见过,深受先生思想之感悟,偌大一个华夏,旧思想横行,便如这地基,即使建起了房子,也是摇摇欲坠。不如重造新思想,打造新地基,再造新房子。”首常先生毫不避讳,因为在首常先生看来,面前的两人肯定能理解自己所说的。 果不其然,钱玄听着似曾相识的话,不由得看向了汤皖,说道:“皖之很久之前就说过类似的话,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当时汤皖说的是,无论如何,房子不能塌,他要做的事就是尽量维持着房子,等待一个好住户进来。 而首常先生的意思是革除旧思想,打造新地基,建立新房子,与汤皖的思想基本相近,却又有些不同。 面对着钱玄的娓娓道来,首常先生先是听的一阵激动,最后却又有些消沉。 “皖之先生,是认为我选的路有误么”首常先生疑惑着问道。 “首常兄,你理解岔了,你的路没有错,是正确的”汤皖怕有歧义,立即说道。 “那为何,是维持新房子,而不是新建新房子”首常先生不解的问道。 汤皖仔细理清了思路,耐心的说道: “你所说的再建新房子,是用新思想的年轻人建立一一个青春之国,对吧”汤皖问道。 “嗯”首常先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无论是青春之国,还是糟糠之国,首先都 是一个国家,换言之,你说的“再造”也是“维持”的一个方式,即“再造”等于“维持”。”汤皖解释道。 这么一说,首常先生立马就明白了,立刻抱拳致歉道:“先生,是我理解岔了。”随后又想起了,说道:“我很荣誉与先生同路。” 汤皖却是没有注意到这些,而是考虑了,又考虑之后,说道: “首常兄,你与仲浦兄一样,披荆斩棘,冲在最前方,但是你们忽视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首常先生抿起了八字胡须,疑问道。 “地里的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但是也怕冬天,你说对不”汤皖说道。 “是的”首常先生同意道。 “那么拥有新思想的年轻人如何才能一茬接一茬,无穷无尽呢”汤皖又抛出了问题。 “教育”看着愁眉不展的首常先生,边上的钱玄提醒道。 这个问题,他们私下里已经讨论过无数次了。 “教育分基础教育和大学教育,眼下大学教育已经有人去做了,而基础教育还没有去做,所以,我便只能接过这个担子来。”汤皖道。 “我们都是在维持或者建造房子,不同的是,你和仲浦是建造工人,而我是搬砖的工人。没有砖块,房子自然无法建造,而没有建造工人,徒有砖块,一样无济于事。”汤皖终于把自己长久以来的想法,一吐为快。 而边上的钱玄虽然早就知道汤皖的想法,直到今天,又听到了加强版的房子理论,不禁又多了一些理解,随后便想到自己,要不要去搬砖呢 首常先生经过缜密的思索之后,猛地站起来,说道: “先生,今天听到您的房子理论,真是让我打开眼界,我已经明白了该如何去做了,我会当好一个建造工人,一定为我华夏建造一所最雄伟的房子。” 见到华山论剑的人物都已经到齐了,汤皖便不再去说话,而是心生感叹,时间过得真快,马上就一年半过去了,而自己也没有白吃这个时代的饭。 稚嫩的首常先生听着汤皖的房子理论,再次肯定了自己将要走的路,同时也对汤皖心生佩服,打定了主意,以后要经常来拜访。 接下来,倒是不出所料,钱玄果然和首常先生打的火热,俩人本就志同道合,又以喷子见长,注定要成为一对“相爱相杀”的冤家。 中午的时候,心情不错的三人,就着大牛做的几道精致的炒菜,又喝起了几杯小酒,畅谈着国内发生的各类事情。 中饭过后,首常先生便离去了,钱玄兴致贼高,多喝了几杯,这会脑子有些晕乎,被大牛送回家了,凉棚下面倒是迎来了许久不见的安静。 只是这安静的时间,没过多长,就被一道雄浑的声音打破了,菊长只是站在大门外,仗着大嗓门就给汤皖喊的站起来了。 下午,普益给段公子和几个公子哥发去邀请函,要去打马球,这是现在比较流行的运动项目,本来以为也就和之前一样,平平无奇。 但是,后来又听说,普益这次邀请的人数众多,康师也出场,这是个老资历,骂起段公子他们几个来,还不能还嘴。 用康师的话来说:老朽就是指着你们爹的鼻子骂,他也不敢放个屁,只能乖乖受着。 另外,还有各国公使极其家眷,届时也会出席,毕竟是普益想邀,大家伙也都给个面子,而且还不用花钱,好吃好喝伺候着,何乐而不为。 于是,段公子和几个公子哥一商议,觉得势单力薄,到时候,若是他们扯起文化上的事情,自己这帮人两眼一抹黑,岂不是丢了面子。 要是平时,丢了面子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这回不同,有不少的洋人在场,若是丢了面子,事关国家的颜面,几个公子哥还是很在意的。 但是,又不能怕丢了面子不敢去,因此,几个公子哥就都不约而同的想起了汤皖,毕竟之前帮了那么大一个忙,此番来帮个忙,站站场子,也能说的过去。 所以,大家在出发前,特意绕道东交民巷,来拉汤皖的人头,想来汤皖也不会拒绝。 汤皖一打开门,看着外面站着好些人,菊长c段公子c袁科闻c曹士嵩都在,后面还跟着好多下人,一时脑子有点蒙,但还是下意识的说道:“怎么都来了,进来歇息会。” 菊长上前,立刻快速的说道:“就等着你呢,等会有你休息的,快收拾一下,跟我走,去打马球。” “打马球我不会啊”汤皖立刻推辞道,心里想着,我一个连马都不会骑的人,还要在马上玩球,开什么玩笑。 段公子咳嗽了一声,说道:“老乡,这打马球吧,其实是这么回事” 听着段公子说的,有好吃好喝的,又有洋人在,汤皖忽然想起了,这不就是举办个大arty么,但是自己确实不想去啊,又不认识人,再说下午还要去找六爷核对材料和款项呢 。 菊长见汤皖没能理解透彻,急着凑到汤皖耳朵旁,快速小声的说道:“有洋人在,别丢了面子。” 只是简短的几个字,汤皖就立马明白了,想着之前段公子几个人帮了一个大忙,而且后续可能还要帮忙,便立即说道: “稍等会,我去换件衣服” 没过一会儿,汤皖就去洗了个脸,身上擦了一遍,没闻到有味道后,重新换了一件干净的长衫,便跑出门去。 前面有几个人开道,中间是几辆汽车,汤皖坐在菊长的专车里,后面还跟着几个跑路的人,总之排场大得很。 一行人浩浩汤汤的朝着马球场前行,沿路吸引了成片成片羡慕的目光,倒是让汤皖好好享受了一把总统出门的待遇。 马球场在西城门外不远的一个地方,车队一出城门,速度立刻快上不少,扬起了一路的灰尘,跟着后面跑的几个人,捏着鼻子,撒着脚丫子硬是跟上了车队的速度。 过了一片原野,就能看见,远处的几栋大洋房,车队停在专属停车位里,汤皖下了车,随意的打量了一下,便跟随着几位公子哥,作势要抬脚进里面去。 “你不进去”汤皖发现菊长坐在车里没下来,便问道。 “我身份不方便,在外边等着就行,你进去以后,千万别落了面子。”菊长着重嘱咐道。 汤皖看了一眼四周,也不过是后世一般会所的样子,离高档会所还差一大截呢。 再说,不就是一个大arty么,有什么好担心的,给菊长递过去一个安心的眼神后,便跟上了段公子的步伐,进了房子里。 大概是此时距离午后没多久,外面太阳正烈,气温太高,受邀前来的人便就索性都待在洋房里面,休息着。 汤皖进去的时候,仔细打量了一眼这所洋房内部,布置的倒是很高雅,墙上挂了不少的画。 四周摆着一圈修饰品来提高档次,沙发围成一个圈,留出一个缺口供人出入,中间有个古朴的茶几一样的台子。 像这样围成圈的沙发一共有三组,有两组已经坐了不少的人,洋人,华夏人各自镶嵌在其中,正聊着呢。 再往另一边看去,则是两派大长桌,上面摆放着不少的食物和酒水,有水果,有甜品,还有红酒,高脚杯则是叠成一个三角柱状,煞是好看,和电影里差不多。 第一百七十八章、少女宛蓉 在三圈圆沙发和自助餐点的中间,是一块空余的地方,旧式样的留声机上,唱片在缓缓旋转着,飘扬出着曼妙的舞曲。 此时正有几对男女,穿着光鲜亮丽的西式服饰,脚踩着节拍,在空地上有规律的移动着,跳着美丽的华尔兹。 在屋里的东北角落有几个大真皮沙发,前面站着三个人,正在密语交谈着,一名是杵着拐着的老者,手托着一杯红酒; 一名则是带着眼镜,身材消瘦,一脸的富贵气的少年郎,亦是一只手托着红酒杯,一只手插在腰部; 少年郎的身旁还有一名少女,戴着西式的贵妇蕾丝边帽子,一只手放在青年的臂弯里,另一只手提着裙摆。 段公子领衔入场,汤皖跟在最后面,一进门就吸引了全场人的注意,这名少年郎最先注意到门口的动向。 向老者快速说了几句后,这名少年郎面露微笑着,带着身旁的少女,匆匆向门口走来。 迎着段公子一行人往空余的一圈沙发走,汤皖默默无声的跟在身后,随着大家一同坐下。 这名少年郎以主人姿态,眼光扫向段公子几人,嘴里说着感谢的话:“感谢段公子,袁公子,曹公子应邀前来,不甚荣幸。” 随后眼光看向了汤皖,刹是惊喜问道:“段公子,这位是皖之先生么?” 段鸿叶与有荣焉的说道:“刚巧路过东交民巷,便想着拉我老乡一起来,皇上不介意多一个人吧?” 这名一手托着红酒杯,一手挽着少女的少年郎,便是今天的大party举办者——普益,而普益挽着的少女便是宛蓉。 在此之前,段公子等人与普益出去吃喝,都是由普益买单,于是便都会说一些抬举的话,称呼普益为皇上,久而久之就都喊顺口了。 普益特意把手里的红酒杯,放置在跟前的台子上,学着文人见面的样子,携宛蓉,弯腰作辑,一同向汤皖行文人礼,并说道: “皖之先生,久仰大名。” 汤皖只能站起身来,看着面前的少男少女,一时无语,但还是弯腰作辑,以同样的礼数还礼,说道:“普益先生,宛蓉女士,亦是久仰大名。” 直到此刻汤皖才正眼看清楚了普益的面貌,戴着大黑框,身形薄弱,也不高,毕竟也才十一二岁,还没发育完全。 但是已经有了几分历史资料里的影子,面容轮廓基本一致。 倒是少女宛蓉,活脱脱的邻家小妹的感觉,与历史书上的照片差别极大,怪不得令后世的一些人生出了两种对立的看法。 一种认为宛蓉女士清新脱俗,容颜俱佳;另一种则认为宛蓉女士,其貌不扬,面目丑陋。 究其缘由还是遗留的老照片对后人产生了误导。 宛蓉女士身着清宫正装时的照片,大多面色古板,目光呆滞,表情和肢体都很僵硬,像是一个摆拍的人形玩具。 而且,更要命的是,身着清宫正装时,都是要化妆的,脸上要抹上一层厚厚的,白色的腻子粉,然后在涂抹上妖艳的唇彩,要是大半夜站在床前,活脱脱能吓死人。 然而,当宛蓉女士身着休闲服饰和西式礼服时,又是另一个样子,不需要浓妆厚抹,只需画上浅显淡妆,就是一个活脱脱的清秀女子。 此时的少女宛蓉,一只手被普益挽着,另一只手提着裙摆,脸上画着淡妆,带着款款笑容,可能是早熟的缘故,已然初具规模,恰到好处。 身穿一套西式白色礼服,束着纤瘦的腰部,脚踩一双高跟鞋,正迎着汤皖打量的目光,好奇的看过来。 “天气炎热,皖之先生您刚来,怕是有些疲劳,稍作休息一番,我等会再来与先生相谈。”普益笑着问候道。 “普益先生,您有事就先忙吧,我与段公子一起刚来,正好休息片刻。”汤皖回复道。 普益见此,便携带着宛蓉转身离开了,倒是让汤皖有片刻休息的机会。 毕竟天气这么热,菊长专车里面又没有空调,汤皖早就憋着一路了,整个身体往沙发上一靠,来个“葛优躺”,姿势正舒服。 段鸿叶等几人却是久违的正襟危坐,随手招来了一名侍者,要了四杯红酒,便摆出一副有修养,有学识的模样来。 还别说,此时的几人,都身着西式正装,头发梳的发亮,面露儒雅,要是不知道底细的,还真就被蒙混过去了。 三位公子哥看到汤皖如此一副随意的样子,顿时皱起了眉头,段鸿叶低着头,凑到汤皖的耳边,轻轻说道: “装一下样子,莫要给华夏人丢了面子。” 汤皖双手衬着沙 发,屁股稍微离开沙发,抬起头,四周扫视了一遍,见没人看向自己这边,便觉得段鸿叶大惊小怪,心生好笑。 要想老外看的起,光凭坐姿可不行,国家没有硬实力,就是身上的衣服是金子做的,老外也只会在心里认识这是低俗。 但是,看在段鸿叶等几人,极其少有的严肃专注的神情,小心翼翼的维护者国家的荣誉,便心生感慨,不禁调整了懒散的坐姿,变得端庄大方。 段鸿叶见汤皖改正了坐姿,顿时心里轻松了些,又一眼扫向房内众人,开始详细的向汤皖介绍了,此刻房内的人员情况。 别看段鸿叶是个花花公子哥,事先情报工作倒是做的很充分,通过段鸿叶的介绍,汤皖大致了解道了屋内人员的身份情况。 角落里站着的这名身着一袭长衫,戴着儒帽,一手杵着拐杖,一首托着红酒杯的高贵老者,便是大名鼎鼎的康友维先生。 因一心想辅佐普益复位,被普益尊称为康师,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流传到了外面,被大家广为流传,但康友维先生却是不生气,反倒是很享受康师这个称号带来的荣誉。 汤皖和段公子等4人坐在第一圈沙发上,隔壁中间的一圈沙发上坐着三个老外和一个亚洲面孔。 三个老外分别是《字林西报》主编马杰克;《中英泰晤士报纸》主编潘得利;皒国的青年画家成伊万诺夫·伊万·伊万诺维奇(简称大伊万);亚洲面孔是曰本青年画家渡边雄口。 第三圈沙发上坐着几个欧洲贵妇,是各国公使的夫人与名媛,此时的少女宛蓉对着普益耳边说了几句后,便向这群贵妇走了过去,很是大方得体的与之交谈着,完美融入其中。 而中间正在跳着华尔兹的那几对男女,据段鸿叶说是普益特地请过来,增加排场,活跃气氛的,大概那些跳舞女郎,段鸿叶都认识吧。 屋子的外面是一排宽大的长廊,竖立着几个大号的遮阳伞,下面摆着几个咖啡桌,汤皖顺着段鸿叶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此时,咖啡桌边正坐着几个青年老外,互相攀谈着,其中两个汤皖还打过交道,正是瑛国驻首都公馆的约瑟和马克。 在年初轰轰烈烈的抵制曰货期间,这俩人曾特意来汤皖家里,说瑛国公馆可以提供庇护,需要入瑛国户籍,被汤皖当场以“生是华夏人,死是华夏鬼”拒绝。 那么与约瑟和马克交谈的其他几个青年老外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不外乎是其他驻首都公馆的工作人员。 汤皖把屋里屋外的一切场景尽收眼底,心里在思索着,普益今天办这一场耗资巨大的大party的目的何在,应该不可能只是想当个冤大头,拉一帮人过来吃喝玩乐这么简单。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头绪来,倒是身边三位公子哥今日的做派,令汤皖刮目先看,很是“斯文”c“涵养”的小口抿着红酒,小声的交谈着。 汤皖暗自一笑,随后也拿起一杯红酒,品尝了一口,暗红色的液体,入口有点微苦,过喉咙后,回味微甜,想来应该是高档货,皇上出手,肯定不是凡品。 突然的,汤皖耳边响起了拐杖的声音,越来越近,紧接着就听见一道年迈的声音响起: “你们几个,也不来向老夫行礼?” 段鸿叶等几个苦吧着脸,停止交谈,放下手里的红酒杯,连带着汤皖也是,纷纷同时站起身来,鞠躬作辑,说道: “康师,好!” “嗯!今日倒是打扮的有些样子,没丢了脸!”康师姿态威严的说道。 段鸿叶等几个公子哥,只能把不快忍在心里,要是换个人敢这么说,早就上去一顿拳脚招呼了,完事,还得来个后续加餐服务。 “你便是汤皖之?”康师看向汤皖的眼光有些异样,又问道。 “是的,广厦先生!”汤皖又行了一个文人礼。 康师倒是很罕见的低了低头,便算是行了文人礼,不过也仅此而已。 在康师看来,汤皖虽然名气大,在他这里,也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后辈而已,算不得什么。 “你与我来,说说事!”康师说道,然后杵着拐杖向角落里的大沙发,踱步走去,汤皖也只好跟上前去。 汤皖在康师的示意下,坐在一旁的真皮沙发上,这个角落的视角很好,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屋内的全部动向。 康师把拐杖靠在墙上,托起一杯红酒示意共饮一口。汤皖心想马虎了,赶紧起身去段鸿叶那里,把自己喝的酒杯拿回来,与康师一同品尝一口。 “这是珐国波尔多地区出产的红酒。”康师抿起一口后,似乎在回味着,又说道:“柔顺细致,风情万种,可惜皇上手里的也不多了!” 如今珐国正在参加一战,波尔多位于珐国南部,虽然不受战争影响,但是战争带来的物资紧缺,使得波尔多红酒出口量锐减。 第一百七十九章、汤皖:我要开始装了 汤皖是怎么也品位不出来康师所说的“柔顺细致,风情万种,”但为了不表现出自己的“愚昧无知,”所有没有应声符合,只是默不作语。 “听说你对当今的国际形势研究的很透彻,那么对正在进行的欧战,如何看待?”康师把玩着手里的红酒杯,问道。 “协约国必胜,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汤皖随口答道,自从得国海军被瑛国皇家海军打残了以后,仅有的残余得国海军都被堵在港口里。 得国失去了重要的海上补给线,仅靠英勇的陆军与协约国互相拉扯,等于原来的两条腿走路,变成如今的一条腿走路,再加上废物盟友的不给力,失败是有目共睹的。 “那么你对国内形势如何看呢?”康师突兀的问道。 这个问题极其尖锐,众所周知康师号称是普益的老师,乃是有名的保皇党,至今还在对普益复位抱有幻想。 最关键的是,别人也就最多嘴边说说,比如辜汤生:我就口头支持,拉大旗,喊口号,样样精通,但就是不行动。 但是康师这个人,是真的一直在私下行动着,不但联系东北满清遗老遗少组成的“宗林社”,还企图拉拢游说各方人士,许以重利,积极参加复辟大业。 明年,著名的辫子军入京,公然宣称复辟,康师被封为“弼德院”副院长,任命卜五先生为院长,但卜五先生拒绝了。 汤皖身上的标签最著名的便是白话文运动发起者和国际关系,无论从哪方面看,都跟复辟没有半点关系,而康师却是问这么敏感的问题,真是让汤皖想不通。 “广厦先生,抱歉了,国内形势不在我的研究范围之内。”汤皖装起了糊涂,却也是变相的拒绝,就是你们搞得东西,我不感兴趣。 康师活得久了,见得多了,立刻就听明白了汤皖话里的意思,心里嗤笑一声,之后也不再去搭话了,俩人便就尴尬的坐着。 别看普益才是个少年郎,但是待人接事,很是有一套,端着个红酒杯,从这个人群走到另一个人群,哪哪儿都能说上几句话。 又过了一段时间,屋内的音乐突然停止,普益招呼着大伙坐过来,用着中文和英文,两种语言说道:“今日诸位能赏脸前来,鄙人十分荣幸,先敬一杯。” 汤皖也适时的摆脱了康师,凑到段鸿叶这波人后面,非常给面子的举起了手里的红酒杯,如释重负的喝了一口。 普益见这么多人都给自己面子,心里倍儿开心,却不忘今天举办大party的目的,便是要帮曰本青年画家渡边雄口扬名。 渡边这个姓氏在曰本是一个大家族,而渡边雄口虽然只是一个画家,但是他的父亲和哥哥都是在东北工作的,是支持“宗林社”的幕后的重要接头人。 普益朝着侍者招了招手,接过一副画卷,当众打开,乃是一副华夏古典山水画,是渡边雄口所作。 看上去倒是有几分功力,毕竟曰本受华夏文化影响很大,能画出来不出意外。 可惜的是,老外们对此不是很感兴趣,他们欣赏不来华夏古典山水画,倒是皒国青年画家大伊万看到后,一脸的惊讶,小心的抚摸着,啧啧称奇道: “真是一副美妙的作品,我从事绘画多年,一直想要研究华夏古典山水画,没想到刚来就遇到着了。” 普益见有人符合,立马接过大伊万的话来,说道: “此画立境深远,画技高超,当是难得一见的佳作。” 此时,汤皖才注意到,这些老外的背后,不知何时,竟是站了几个同声翻译先生,正在把普益说的话,翻译成各国老外能听的懂的语言。 汤皖一眼就看出这里面的猫腻来,普益明显和这个皒国青年画家大伊万,在一唱一和,故意捧高渡边雄口。 汤皖甚至可以怀疑,这个皒国青年画家大伊万,是不是普益临时花钱找来的,说不定都不是皒国人,正儿八经的皒国老毛子可不愿去捧曰本人的臭脚。 然而,尽管翻译先生们,如何卖力的描绘着,这幅山水画作的美丽与高超技术,老外们就是不感冒,碍于普益的面子,也不好作评论,现场气氛一时冷淡了。 估计《字林西报》和《中英泰晤士报》主编来之前收了普益的红包,见情况不对劲,马杰克和潘得利很是反应快的,把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油画上来,这才避免了冷场。 随后,达芬奇;米开朗琪罗;拉斐尔;莫奈一个个非常牛逼的西方大家的名字,此起彼伏的亮了出来,众人在杯盏交错间,畅谈着这些名家的作品,倒是让渡边雄口郁闷不已。 而段公子几人更是插不上话,索性就坐在离众人交 谈最近的一个沙发上,品着红酒,聊着各自的事情。 这些西方大家的名字,汤皖倒是听说过,却是不了解他们的作品,索性也不去搭话,免得到时候有人问起,把自己弄得下不来台,丢了面子。 好死不死的是,普益见皖之先生一直不说话,心想着皖之先生也是周游世界,博学多才的人物,怎么不能不参与其中呢? 更何况,若是皖之先生在一众老外当众能出彩,不但能替华夏争光,自己也是与有荣焉,毕竟参加的是自己的大party! 于是,转过身来,很是亲切的主动问道:“皖之先生,除了以上这些西方名家,您还喜欢哪一位的画作呢?” 汤皖听到普益突然问向自己,一时脑子有些短路,而那些老外都在看向自己,身边的同声翻译先生们都是认识汤皖的,此刻正在疯狂的给汤皖做着极其浮夸的介绍。 游览世界几十个国家;世界国际关系杰出学者;华夏现实主义小说开创者;华夏白话文运动发起者;《r国威胁论》作者。 现场恐怕除了约瑟和马克一行人对汤皖比较了解外,其他的老外都对汤皖一知半解,前面的几个名头都不是很在意,唯独听到汤皖是《r国威胁论》的作者时,一个个目露诧异之色。 主要是《r国威胁论》的影响力太大了,年初的发表,在华夏大地上掀起了一场民众自发的,一场规模庞大的抵制曰货行动,给了在座的诸位老外极深的影响。 另外《r国威胁论》也成了所有制定对曰战略的必备参考书,各国公使的书桌上必有一本,而且就是在欧洲也很有名气。 就在大伙都盯着汤皖,议论纷纷的时候,汤皖的大脑正以350k\h的速度在狂奔着,终于落在了一个西方大家的名字上,这个人现在名声还不是很大。 “毕加索!”汤皖极其自信的说道,然后继续确信道:“未来的100年时间属于毕加索,他将会是最伟大的画家。” 此时的毕加索初出茅庐,名声不显,但是他的“立体主义”却是成了一个派别,未来将大放光芒,只是目前还未被主流认可。 “哈哈哈哈” 有人笑道,纷纷对汤皖所说的话,不屑一顾,甚至还有人认为汤皖根本就不懂得欣赏画作。 “汤先生,为什么会有如此天真的认为呢?”曰本青年画家渡边雄口突然出言挑衅道,边上的翻译立刻告诉汤皖。 汤皖在经过曰本国内媒体的渲染后,已然成了所有曰本人的共同敌人,此时有奚落的机会,渡边雄口定然不肯放过。 “你们曰本人的目光只能看到20年之内的事情,因此我不会去怪你,多说无益,时间会证明我说的一切。”面对来自渡边雄口的挑衅,汤皖面无难色,轻飘飘的说道,而翻译先生也是把汤皖不屑一顾的语气给翻译了出来。 渡边雄口脸色铁青,站起身来,当众指责道:“你根本就是信口雌黄,你需要立即道歉!” 当翻译先生告诉了汤皖,渡边雄口要他当众道歉时,汤皖竟是突兀的笑出声来,而边上的其他老外也同时听到了身后翻译先生的话后,也是感到好笑。 “你们驻国公使都不敢让我道歉,你哪来的勇气,说出这种话?”汤皖玩味的问道,而翻译先生很是有眼力劲的,连汤皖的神态都给演的惟妙惟肖。 抵制曰货行动刚过去不到一年,但是给曰本造成的损失却是不少,此事,一度成了曰本在国际社会上的笑柄。 渡边雄口一时气急,指着汤皖,只能发出:“你你”更难得的是,翻译先生竟然连这个也给翻译了出来。 这边渡边雄口刚被汤皖气的说不出话,被喷的一时语塞,本以为事情到此结束。 没想到另一边,皒国青年画家大伊万却是站了出来,指着汤皖说道: “汤先生,您刚说未来的100年,将是毕加索的时代,是不是因为您根本不懂油画,而故意如此说呢?毕竟100年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对,他就是个骗子,别说100年,就是10年之后,到时候谁还会记得他说的话?”渡边雄口见有人帮他出头,立马附和道。 第一百八十章、赌约:输了裸奔首都城 这种场景可是吃瓜群众们的最爱,老外们也不能免俗,都一脸兴奋,恨不得拿个小板凳,嘴里磕着瓜子,顺便来瓶矿泉水。 而屋内的异常情况,也成功的引起了屋外约瑟和马克等几人的注意,直到进来后,才发现主角之一竟然是汤皖。 自从那件事情之后,约瑟和马克都感觉很不好意思,也没有脸再去找汤皖,只是偶尔的去蹭汤皖的课程,如今当面遇到,也是一脸尴尬。 不过受汤皖恩惠是真,被汤皖的国际关系课程折服也是真,当着众人的面,竟向汤皖行起了课堂上的礼仪,汤皖也是回了一个礼仪。 康师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过来了,正饶有兴致的看着热闹;段鸿叶等三人,真是紧张的手心都要出汗了,曹士嵩已经握紧了拳头,大有一言不合就上去锤人的冲动。 三人哪还有之前一丝的斯文和涵养,皆是怒目而视的盯着渡边雄口和皒国大伊万,只等段鸿叶一声令下。 “汤先生,您是不是谎言被戳破了,正在想着一个新的谎言来修补呢?”大伊万看着汤皖半天没有开口,以为自己说到了痛点之上,耻笑着问道。 普益是最尴尬的,都是被自己邀请来的朋友,看着汤皖没说话,心都提到了胸口,生怕丢了面子,搞砸了事情,担心的看向康师。 “诶”汤皖叹着气,其实不说话的这段时间,是在搜索脑子里关于皒国即将到来的那场著名运动的相关资料。 庆幸的是,关于这场著名运动,历史书上有详细的描述,然后用同情的目光看向大伊万,问道: “你真的是皒国人?” 大伊万被问的有点蒙,以为汤皖是在转移话题,立即又说道: “请汤先生不要转移话题,我是不是皒国人,和您要回答的问题,没有一点关系。” “好吧,看来你不是皒国贵族,否则我就要劝你赶紧在华夏买一所房子。”汤皖若有所思的说道。 汤皖的这一番言论倒是引起在现场所有人的好奇,普益是知道大伊万的底细的,确实是皒国贵族。 不过却是已经落寞了的贵族,流浪到华夏,想凭着白皮肤混一碗饭吃,不然也不会为了钱去舔曰本人的臭脚跟。 “皖之先生,为什么要这么说呢?”普益好奇的问道,不但普益想知道,全场的人都想知道,都屏住呼吸,想听汤皖接下来的话。 只有马克和约瑟觉得情况有变,上多了汤皖的课程后,往往汤皖有这样的表现,就说明接下来是要放干货了,于是,立刻从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准备记笔记。 “刚刚他说100年太久,到时候大家都忘记了,认为我是忽悠人的。”汤皖指着大伊万说道。 “那么我接下来,便说个1年左右即将要发生的事情,这样你们都能记住吧?”汤皖问在场的人。 “一furse!” “yes!” 吃瓜群众们都嫌弃事情不够大,看的热闹不够多,纷纷答道。 汤皖又指向了大伊万,思索着说道: “既然你是皒国人,那么你应该知道,你们国家有一个叫作布党的吧?” “是的!”大伊万说道。 “布党和沙皇正冶矛盾尖锐,从1907年到现在,不下10次了吧?”汤皖掰着手指头计算,每掰一个手指,就说出一个准确的时间。 而吃瓜群众当众有一个大高个,白皮肤的女性,是皒国公使的太太,汤皖说的每一个时间节点,她都印象深刻,足以证明汤皖是对皒国有过研究的。 “据我推测,大概还有一年的时间左右,布党就要上台了,所以我劝你啊,赶紧在华夏买一所房子!”汤皖确有其事,信誓旦旦的说道。 虽然大伊万是一个落魄的皒国贵族,但是他从来都认为,自己生下来就高于皒国普通民众一等,来自贵族的自尊心让大伊万歇斯底里的喊出: “不可能!绝不可能!你是在胡说,你这个骗子!” 在场的所有人听闻后,都是一片哗然,这个瓜已经大到了天际,超出了普通瓜的范畴,一时也很难相信,只有马克和约瑟保持着冷静,期待着汤皖接下来的话。 现场除了大伊万最难以置信外,皒国公使的太太也是出生贵族,绝不肯相信,此时面若寒霜,突然呵斥道: “汤先生,你最好是能给一个充分的解释,否则皒国不介意和曰本联合起来,向贵国提交外交函件。” 场面一时向着失态的方向发展,普益是最心急的,毕竟是一个少年郎,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其他人都在津津有 味的吃着大瓜。 汤皖反而没有一丝慌张的表现,在全场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竟是没有开口说话,而是优哉游哉的提起一杯红酒,恰似享受的品尝了起来。 “皖之先生,,,,,,,”普益忍不住小声的提示道。 “要说为什么布党能上台,往前推,得要从200年前的彼得大帝开始说起。”汤皖竖起了两个手指,照着脑子里的资料,侃侃而谈,说了起来。 “不可能,布党和彼得大帝没有一丝的关系!”皒国公使的太太虽然承认,汤皖说的史料都是真实的,但是却怎么也不肯相信,立即反驳道。 说起彼得大帝,那可是一位雄才大略的君主,在场的老外当中,很多人都是了解的,却也是纷纷不解汤皖为什么要扯到这个。 “大概在200多年前,皒国迎来了一位年轻的君主,他便是彼得大帝。他是一个不安分的君主,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去了荷兰c瑛国c珐国c意国c得国等所有欧洲先进国家。” “他想通过学习其他国家的先进技术,来改造皒国,以求达到世界先进国家。” 汤皖的这段叙述,大家都很赞同,没有疑问,紧接着就听到汤皖继续说道: “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的,是失败的,和我国之前的改革一样,从一开始就注定是徒劳的。” “为什么?”康师突然从后面出声,因为就连康师自己,也一直没能彻底弄明白,失败的缘由。 “先从皒国的农奴制度开始讲起。那时候的皒国地广人稀,没有工业,全靠农业,贵族作为统治阶层为了能满足自己的利益,便把农民们抓起来,圈养在自己的耕地上,优先满足自己农田的耕种,农奴制度自此而生。” 汤皖说完这一段,停了一下,想喝点水,结果却是没有,只好又拿起红酒杯轻轻抿了一口,架子无形中就摆了起来。 而汤皖三言两语就介绍了皒国的农奴制,也是得到了在场人的认同,大家都听的起劲,不说话,期待接下来的发展。 “贵族是要把农民抓起来,为自己耕地服务。而彼得大帝却想把农民从从贵族手里放出来,用来实现工业化改革,已经从根本上,触及了贵族的利益。” “别忘了,彼得大帝最初的权力是来自贵族,所以两者之间必然要爆发斗争,幸运的是,彼得大帝靠着自己的英明伟大,站到了最后,成了胜利者。因此那一段时代,皒国的改革初现起色。” “但是,彼得大帝一去世,皒国的改革立即被叫停,所以,这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汤皖说道此处,不禁有些惋惜,但是大家还是不明白,这一切和布党能扯上什么关系,但也知道,汤皖应该不会无的放矢。 “1762年,一个得国女人继承了彼得大帝的衣钵,立志要进行改革,把皒国变成欧洲先进国家,她就是叶卡捷琳娜二世。” 现场有些人对皒国历史不是很了解释,不禁发出疑问: “一个得国女人怎么会成了皒国的女皇?” 珐国公使的太太出言提示道: “欧洲皇室都有联姻的传统,叶卡捷琳娜二世确实是一个得国女人。” 见此,有疑问的人纷纷打消了心中的不确定,毕竟是珐国公使的太太不会说谎的,也就是从此刻,开始对汤皖这个人产生了一丝丝的小佩服。 “叶卡捷琳娜二世出生得国贵族阶级,从小就深受珐国启蒙思想影响。”汤皖说到这了这里,又有些人开始不明白了。 见此,汤皖只好解释道:“因为伟大的拿破仑大帝横扫欧洲,每到一个地方,就开始传授珐国的启蒙思想,久而久之,启蒙思想在欧洲大地,遍地生花,间接的影响了叶卡捷琳娜二世。” 人群中传来一阵“哦”的恍然大悟声,汤皖从皒国历史,讲到了欧洲历史,穿插于其中,切换流畅,又让大家升起了一丝佩服。 “叶卡捷琳娜二世嫁到了皒国,怎么成为皒国女皇的过程我就不说了,有兴趣的同学课后找一些资料。”汤皖一时说嗨了,竟然下意识的用起了学校课堂上的那一套。 “汤教授,您继续说!”马克也是适时的开起了玩笑 这一问一答,顿时引起了大家的欢笑声,汤皖撇撇嘴,适当的休息一下,还没动手,边上的普益就端着红酒杯,递了上来。 汤皖也没注意,接过来就喝了一口,然后放下杯子,接着说道: “这个叶卡捷琳娜二世女皇啊,由于深受珐国启蒙运动的影响,脑子里整天想的都是,我要是成了女皇,一定要自由民主和平等,外加干翻一票贵族。” “华夏有一句老话叫:机会永远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于是叶卡捷琳娜二世真就当上了女皇,接下来就不用我说了吧!” “自由民主和平等,外加干翻一票贵族。”有人喊道,也有人附和。 就在大家喊起了口号,气氛有些热烈的时候,汤皖却往大家头上浇了一盆冷水,遗憾的说道: “但是,自由民主和平等,外加干翻一票贵族,没有持续下去,半路就戛然而止,叶卡捷琳娜二世女皇背叛了自己的信仰。” “为什么?她为什么背叛自己的信仰?”有人迫切的问道。 “因为叶卡捷琳娜二世遇到了和彼得大帝一样的问题,那就是无法平衡改革和贵族阶级的对立矛盾,这个矛盾是不可调和的。叶卡捷琳娜二世为了巩固自己的皇位,选择了妥协。” “但是在叶卡捷琳娜二世女皇期间,皒国通过对外战争扩大了土地;农民的思想活动了巨大的解放;皒国的改革也相对进步了不少;但是另一方面,皒国的阶级矛盾却是更尖锐了,而且农民生存的更加艰难了。”汤皖仔细的解释道。 “我还是没听到布党与这些有什么关系?”皒国公使的太太继续发问。 “布党的组成阶级,您不会不知道吧?”汤皖面对威胁,丝毫不慌,反而进行了反问。 见皒国公使的太太紧闭着嘴唇,不发一语,汤皖只好说道: “工人阶级和农民等一切受到贵族压迫的人,便是布党的组成,公使的太太,我说的对吗?” 皒国公使的太太没有进行反驳,但是脸色难堪,有种自家丑闻被当众揭露的感觉,想发怒,却是没有理由,因为汤皖的分析头头是道,也不怕考证。 只最后留下一句话:“汤先生,你说的一年,如果一年之后,你说的事情没有发生,我一定会向贵国发起外交函件。”说完就气呼呼的甩手而去。 皒国公使的太太罕见的失态,引起了其他人的讨论,却也是对汤皖所说的话更加信服了一分,连看向汤皖的眼神都敬重了几分。 汤皖可没忘了渡边雄口和大伊万,指着两人,挑衅的问道:“要不要来打个赌?” “什么赌?”大伊万和渡边雄口同时问道。 “就赌一年之期左右,皒国布党上台,谁输了绕着首都城裸奔一圈!”汤皖淡定自如的说着最狠的话。 等到几个翻译先生把汤皖的赌约翻译之后,老外们的脸上表情惊讶,在他们的印象里,东方人都是内敛和含蓄的。 像裸奔这种赌约,一般都是具有他们西方骑士精神的人经常干的。 顿时开始起哄,嫌事情不够大,连带着几个公使太太也是加入到了其中,大声呼喊着: “aept!!” “aept!!” “aept!!” 大伊万和渡边雄口一时难办,俩人被架在火上烤的难受。 但是,众目睽睽之下,又不能拒绝,否则脸面何存,再说汤皖说的也不一定就是对的,一年的时间变化有很多。 俩人相视一看,面露狰狞,纷纷咬起牙关,说道: “好!赌了!” 汤皖很是满意的俩人的表现,又招来侍者,要了纸和笔,当着众人的面,把赌约写在了纸上,非常大气的签了自己的名字和盖戳。 然后递给了渡边雄口和大伊万各一份,示意签字盖戳。 俩人硬着头皮,签了字,盖戳。 为防止俩人耍赖,汤皖又让马克拟定了一份英文赌约,直到全部搞定,汤皖才开心的举起红酒杯,一饮而尽! 第一百八十一章、普益:不过是多卖一个物件的事 汤皖本来以为自己就是来,给段鸿叶他们几个站站场子而已。 没想到,一不小心就混成了全场的焦点,特别是和大伊万c渡边雄口签下赌约之后,顿时就成了全场最亮的那个仔! 以前只是听闻过汤皖的大名,没什么感觉,如今汤皖当面展示了博学多才和风度翩翩,却是让这些老外分外的好奇与着迷。 尤其是汤皖还具有欧洲传统的骑士精神,再一联想到,汤皖可是周游世界几十个国家的人,于是,立刻就有了可以聊的话题。 面对围上来的几名老外贵妇,汤皖也没好意思拒绝。好在汤皖仗着脑子里的存货,也能浅显的聊一聊。 各国著名的风景名胜,人文事迹,历史文化等,不断从汤皖的嘴里冒出来,一时间,大party的气氛很是高涨。 渡边雄口和大伊万却是郁闷极了,枯坐在一旁,一人端着一杯红酒,像是全身钱财输光的赌徒。 只是不经意的眼睛一瞥,便能看到汤皖与老外们的谈笑风生,嫉妒的眼睛都要发红了。 普益不知什么时候,悄悄退回到了屋内的东北角,看了一眼成了老外宠儿的皖之先生,眼睛里露出了羡慕的眼光,这种出风头的光荣时刻,是每个少年郎天生向往的。 随即,内心便生出了一股强烈的欲望,一定要把皖之先生招到麾下,为自己效力,一起共襄盛举。 “康师,你说有没有可能,让皖之先生为我效力?”普益小心的问着。 这个想法,康师心里也产生过啊,不过,却是没有可能,汤皖摆明了不可能走复辟这条路,不是同路人呐! 但是看着眼睛冒出炙热火花,就像是在看一件稀世珍宝的普益,康师也不忍心浇上一盆冷水,只好隐晦的说:“以后可以多来往,有问题也可以去请教他。” 毕竟还是个少年郎心性,普益正一时心头,没能理解康师的话里的意思,以为康师也赞同拉拢皖之先生,遂生出一股豪情。 “康师,我知道怎么做了!” 汤皖与一众贵妇聊了许久,终于是忍不住了,起身推脱要去上厕所,被翻译带去了卫生间,这才能安静片刻。 舒舒服服的释放了自己,洗个手,不经意间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一身青色长袍,现代人的二八分发型,猛地一看还真有几分读书人的气质。 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行了个礼后,这才走出洗手间,翻译先生还在外面候着,立马递上来一块毛巾,让擦擦手,并说道: “皖之先生” 这一副想说又不想说的样子,看的汤皖分外迷惑,看了一眼四周,见无人前来,便轻声询问道: “是有什么事情么?” “没就是今日很是自豪,先生替我们华夏人大大的争了一口气。”翻译先生有些情绪激动的说道。说话间,眼睛竟是起了一丝水雾,连忙脱下眼镜,咬着唇背过身去。 翻译先生是经常同老外打交道了,见怪了老外的嘴脸。 老外以前一听到华夏人,都是带着蔑视的眼光看待,久而久之,这份憋屈便一直郁结在翻译先生心里。 汤皖大概是能明白的,能体会翻译先生的感受,于是,往前一步,拍拍翻译先生的肩膀,安慰道:“要想别人能看的起自己,首先自己要看的字自己,加油!” 汤皖刚一回大厅,立马就又成了最受欢迎的那个,就见有许多人围了上来,《字林西报》主编马杰克和《中英泰晤士报纸》主编潘得利最是热情。 这俩人刚刚没有做笔记,现在想听汤皖复述一遍,用作明天的报纸头条,甚至连报道的标题都已经想好了:《震惊:绝世大豪赌》。 只要这个报道一经发布,绝对能空降明天的热门头条排行榜第一位,某歌手都得让道,引爆舆论圈,能带来的,则是销量的巨幅提升和进一步提高影响力。 最主要的是,汤皖对于皒国内部的分析,也是很有道理,现今世界诸国对于皒国内部了解的不多,特别是对于布党的研究更是稀少,几乎没有。 所以,这不仅仅是一条普通的炒作,更是一条十分有价值的报道,汤皖听明了来意后,没有拒绝,带着俩人来到了门外的大号遮阳棚下。 一边欣赏着远处的青山美景,一边口述者自己的“见解”,因为可以不紧不慢的思考,汤皖得以比之前在屋里说的更详细。 过了好大一会儿,俩人的本子上记满了十几页的纸张,才算完成,并且让汤皖留下了地址,好回去递送稿费。 有了地址,以后便可以经常约稿,这俩人打的什么心思,汤皖心里十分清楚,不过 也没什么关系,如果以后要发表国际报道,是能用的上的。 这俩人刚聊完,普益就趁势接上了位子,端过来一杯刚倒一半的红酒,吹嘘道: “先生之博学,涵盖古今中西,令人佩服。” 汤皖心里一紧,随即不动声色,只微微一笑的说道: “普益先生,过奖了。” “先生如此才华,该当为国为民,如若是浪费,实在可惜了!”普益接着吹捧。 见被一个少年郎,用着老气横秋的话语恭维,汤皖心里着实尴尬的要命,却也是大概弄清楚了普益的目的,这是要招揽自己啊,真是狗血的一幕。 一想到以后要发生的事情,汤皖就暗道好笑,但是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毕竟普益在汤皖看来,也是个会下单的鸡,还是个金鸡。 “哪里哪里!鄙人自知能力有限,只能为老百姓建几所学校而已。”汤皖暗示道。 “先生建学校的事情,当值得为之喝彩。不过,先生如此大才,只是屈屈几所学校,怕是埋没了。”普益颇有些惋惜的说道。 “国家兴盛,教育为本,这是功在千秋的大事情,我肩上担子很重啊!”汤皖见普益没上钩,继续接着暗示。 “既然先生,立志为国为民,我倒是有一个想法,可以实现先生抱负。”普益顺着汤皖的话,往下接着道。 汤皖一看,普益此刻正用一副真挚的目光看着自己,心里就没来由的一阵拧巴,话虽未说透,但是意思已经明了,果真是打着招揽自己的目的来的。 一时间,汤皖左右为难,主要是怕直接拒绝,断了这一条钱路,要知道普益家的藏宝库里,随便一个物件都够盖好多所学校了。 那些个物件迟早要被眼前这个败家子吃喝花光,还不如用来建学校,做一些有利于国家基础教育,有利于老百姓的事业来。 “诶鄙人才疏学浅,怕也只能穷尽余生力量,多建几所学校而已。不过,承蒙普益先生看得起,以后倒是可以多多来往,有什么问题尽可来询问,必定尽力而为。”汤皖不得已,走了一条中庸之路,主要是金钱的力量太过庞大。 汤皖的前一句话让普益心生失落,后一句话,让普益柳暗花明,心里不由得想到,原来皖之先生还没有完全关上那扇门,留有一丝希望。 所以少年人心性的普益,内心顿时生出一股窃喜,同时也滋生出一种不甘,那就是一定要让皖之先生辅佐自己,成就一番大事业。 但是普益现今招揽部下,能施展的路数不多,唯有糖衣炮弹最直接。于是,立刻奉承说道: “先生建立学校,乃是大事,我怎能视若无物,理应尽一份力。” 汤皖心里真是乐开了花,立刻就反应在了脸上,一番思索后,紧抓着普益的双手,亲切的说道: “皇上要是能资助建立学校,那真是可喜可贺,鄙人先替广大老百姓感谢皇上了。之前段公子他们已经捐了十五所学校,再加上皇上的五所学校,整好凑齐了20所。” 为防止再次出现范总长的那一幕,汤皖索性直接给普益定了个小目标——五所学校,想来不过是普益少出去浪几圈的小钱而已。 哪知普益却是不乐意了,一来是招揽大才皖之先生的见面礼,二来自己怎么着现在也是名誉上的皇上,怎么能比不上段鸿叶他们几个臣子呢? 于是,普益豪气+霸气的说道: “20所!我要捐20所学校!” 段鸿叶他们几个捐了18000大洋,普益早就从报纸上看到了,而且还是几个人合力捐的。 而自己是一个人捐,还足足多了5所,不过也就是多卖一个物件的事,算不得什么。 这个天降大礼包,差点把汤皖给砸的晕乎了,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眼含温润,抓的普益更卖力了,连忙热忱感谢道: “皇上啊,以后随时来找我,大门时刻为你敞开着,明天我就发表声明,让外面人好好瞧瞧皇上的深明大义。” 然后汤皖,隔着门窗,使劲的朝着屋内的段鸿叶他们招收,意思赶紧来,有事情需要你们来当个见证,免得空口无牙,以后赖账。 段鸿叶三人,很是满意汤皖今天的做派,自己出了风头不说,连带着那些个平时眼高于顶的老外都多看了他们三个人几眼。 一抬头,就看见汤皖在屋外,十分激动的招手,三人一看,以为出了什么事,放下手里的杯子,就着急忙慌的往外跑。 “段公子,曹公子,袁公子,你们来了,我和你们说,皇上刚刚答应要捐20所学校,这下终于不用在发愁了。”汤皖生怕几人没听清,一字一句,情感充足,铿锵有力的说道。 “皇上,一出手就不凡,在下佩服。”段鸿叶立刻就明白了,首先开口道。 “皇上有心了。”袁科闻玩味的说 道。 “嗯!这才像皇上嘛!”曹士嵩一脸不屑的说道。 总之好话赖话,都是夸普益的话,听起来都十分中听,有了这三个人见证,20所学校才算签字盖戳,板上钉钉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汤皖:你想当曹贼? 至于,反悔是不可能反悔的,普益把面子看的比什么都重要,享受着众人的吹捧,十分怡然自得,连喝了好几口红酒,脸上都有些泛红了。 直到少女宛蓉走出来,附在普益耳边轻轻说了几句后,普益才一脸抱歉的说道: “康师有事招呼我,先去一下,诸位吃好喝好,我待会再来!” 普益刚进屋,门刚关上,段鸿叶就一脸玩味的看向汤皖,上来就是一拳轻轻的砸在汤皖的肩膀上,耐人寻味的说道: “还是你们文人嘴皮子好用,这才多大一会,就给你忽悠到了20所学校。” 汤皖现在的脸皮厚的很,见被戳破也不打紧,反正得到了实惠,赚到了便宜,只嘴上推辞道: “哪里是忽悠,我们文化人从来不搞那一套,皇上这是体恤民生,为老百姓做实事,我们理应支持!” 这三人之中,就属袁科闻文化水平最高,真要是说起俏皮话来,也是有那么一丝味道。 “皖之先生,若是以后想要建更多的学校,还是得更皇上打好关系,他可是个热心肠的人,没准一开心,那里面的东西随便一件就够建好几所了。” “哼!狗屁热心肠,迟早有人端了他的窝。”曹士嵩此刻冷哼道。这人比较有草莽的气息,为人讲义气,更讲家国情怀,对于今天普益舔曰本人臭脚,心里很是不爽。 汤皖和段鸿叶他们几人,还没聊上几句,就看到马克和约瑟等人凑过来了,段鸿叶等几人立刻就识趣的去了另一桌。 “先生,我们想请教一些事情。”马克态度虔诚,完全是一副学生请教老师的态势。 “想问什么?”汤皖随意说道。 “想问问关于皒国布党的事情。”马克还摊开自己的笔记,上面零零碎碎的记录着,之前汤皖说的太快,导致记录的不完整。 汤皖刚和两个报刊的编辑说了一遍,此刻有些不想开口,回身看了一眼段鸿叶那一桌,想找个借口推脱了,另外就是对马克和约瑟之前干的事情很不爽,关键时刻恶心起人了。 但是,段鸿叶等三人,哪里见过几个老外硬捧一个华夏人的场景,便是在一旁看着,也是兴趣盎然,连连挥手,说道: “你说,我们不打紧,等着你呢!” 段鸿叶是领错意思了,汤皖无奈,当面拒绝是不行,以后说不定还需要打交道,于是,只好又当众授课,讲起了皒国布党的前世今生。 汤皖拿起了上课时候的派头,这一讲就是老半天过去了,听着的几个老外,眼睛里直冒精光,手里的笔记本很快记了一页又一页。 汤皖的当众授课,又给今天参加大party的人震撼到了,自此,汤皖的地位在众人的心里再次往上升了一个台阶。 傍晚的时候,秋老虎的燥热终于是散去了,天气凉快不少,屋子前头的一大块空地上,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了不少马匹,抬着前腿,对天嘶啸着。 汤皖不会玩这个玩意,就推辞了,托着一个红酒杯,索性站在走廊上,远眺着马球场,倒也舒适的很。 但是三个公子哥可算是找到发泄的途径了,憋了一下午,此刻骑上了心爱的小母马,尽情的在马球场上奔腾,很快成了全场的焦点。 就在汤皖忘我的看着马球场上的比赛时,身边突然传来了招呼声,原来是几个公使太太,向汤皖发出了邀请,来参加以后的沙龙聚会。 这是各国公使馆之间,私下里联络感情的一种方式方法,一般都是在周末公馆里,外人很难入这个圈子,就更别提一个华夏人了。 汤皖想着也不算什么大事,便留下了地址,以后可以把邀请函送到这个地方。 而这一切却是被普益深深的刻在了心上,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花大价钱,把皖之先生拉拢过来。 经过了一个下午的玩耍,除了大伊万和渡边雄口之外,来参加的人都很尽兴,返程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菊长正在车上呼呼大睡,隔着老远都能听到打呼噜声,汤皖暗自一笑,连忙去叫醒,提醒大party结束了。 汤皖走的时候,大家都来打招呼道别,尤其是马克几人还当众行礼道:先生再见! 倒是给菊长看的有点懵,啥时候,老外也这么讲华夏礼仪了,不过也只能暂时忍着一肚子的疑问。 等车上了路上,见四周没了别人,菊长怎却是怎么也想不通,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疑惑的问道: “日踏马的,太阳打西边出来啦?你啥时候和洋人混的这么熟了?” “抬举而已,场面活!”汤皖随口答道,轻 飘飘的一句话,仿佛对洋人的恭维不放在心上,顿时让菊长打心眼里认为汤皖是在装。 “赶紧的,和劳资说道说道。”菊长只轻轻一推,就差点给汤皖脑袋挤到车门上,口水都差点流出来。 “还是个读书人呢?怎么一点不斯文?”汤皖开玩笑道,故意吊着菊长的胃口。 “日踏马的,劳资之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么个货,刚好肚子饿了,晚上去你那里蹭一顿!”菊长大大咧咧的说道,反正晚上有的是时间。 “行!请你吃饭,不过我先眯一会,到了叫我!”汤皖张着嘴,成了一形,打着呵欠说道。 说完,搂着胳膊就往后座上一靠,下午为了装叉,浪费了不少的脑细胞,这会车子摇摇晃晃,正是睡觉的好时机。 进了城,车队就分开了,菊长带着汤皖往东交民巷走,车后面又窸窸窣窣加了几辆车进来,等到了巷子口,停车的时候,才发现后面是参加聚会的公使馆的车辆。 “汤先生,你也住这里?”瑛国公使太太用不太熟练的中文,惊喜的问道。 “是的!公使太太,天色晚了,以后联系!”汤皖礼貌的回复道。 “好的,汤先生,以后见!” 瑛国公使太太是典型的欧洲贵族女性,30多岁,保养的很好,看起来就跟20来岁的姑娘差不多。 身高马大,腿又长,刚巧今天穿着一套黑色礼服,完全满足了菊长对女性所有的幻想。 等一进院子,刚关上大门,菊长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你啥时候和洋妞好上了?” 汤皖一听,顿时就皱起了眉头,转过脸来,诧异的问道: “什么跟什么啊?就是下午认识的,说了几句话而已。” “少他娘的装蒜,没好上,人家能那么跟你热乎的打招呼?”菊长却是一脸的不相信,质疑道。 “她是瑛国公使的太太,别瞎说,根本没有的事情。”汤皖再次解释道,免得菊长误会,要是传出去,够自己喝一壶的。 但是还别说,要是哪位老兄能给瑛国公使戴顶绿帽子,那火爆的场面,绝对带劲。 一听是瑛国公使太太,菊长立马紧紧闭上了嘴,又给自己来了两巴掌,幸亏没外人,立马跟上汤皖的脚步,犹豫着问道: “那你还有认识像那样的,没结婚的不?”菊长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躁动,又窃窃的私问道。 “像哪样的?”汤皖随意问道,这会肚子饿,没那功夫把菊长的话往深处想。 菊长下意识的左右看了一眼,生怕汤皖听不清楚似的,大嘴巴凑到汤皖耳边,细声细语的说道: “就像瑛国公使太太那样的!” 汤皖这才回过味来,一脸的震惊,直接脱口而出道: “你想当曹贼?” 菊长一脸懵圈,一双好奇的大眼珠子,瞪得圆鼓鼓的,不明白曹贼是什么意思,连问道: “啥意思?” 汤皖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不由得正面好好打量了菊长一眼,身高马大,体壮雄魄,少说得200来斤往上跑,正当是一树梨花压海棠,不过哪个海棠能经得住这么压? “你趁早绝了那个心思,她是瑛国公使太太,你不想活了?” “不是那个意思,劳资是说,有没有那种差不多的?”菊长见汤皖没明白意思,再次仔细的说了一遍。 “哦!早说啊,瑛国公使太太款!”这还差不多,汤皖心里蓦的一松,然后把下午的老外想了一圈,也没寻到个合适的,便说道:“下午的没遇到,等遇到了,给你留意一下。” 菊长顿时有些泄气,嘴里小声的念叨着不知道什么玩意,见此,汤皖只好再次说道: “估计过几天,我还要参加她们的一个聚会,到时候,人肯定多,我给你仔细留意一下。” “诶呀,那老子可得好好感谢你了!”菊长一听,又来了精神,满脑子里都是瑛国公使太太的身段,大嘴巴子不自觉的开始往上翘。 菊长一脸春心荡漾的样子,被汤皖全部看在了眼里,莫名的笑出声来,龇着嘴就问道: “咋回事,怎么想娶外国女人了?” 哪知菊长义正言辞,大义凛然,豪横的说道: “多娶一个外国女人,就少一个外国崽,这是在为国家做贡献!” 这理由绝了,首先就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让汤皖无法反驳,除了哑然失笑外,别无他法。 第一百八十三章、各方强烈反应 大牛很快做好了晚饭,几个小炒菜,加上一壶小酒,汤皖就和菊长在院里用起了晚饭,架不住菊长一个劲的问起下午的事情。 汤皖只好从头到尾的,详细给菊长讲了一便大party上发生的事情,一副很是随意的样子,却是把菊长听的胆战心惊。 当听到汤皖和大伊万c渡边雄口打赌的时候,菊长放下筷子,当即张口就大骂道: “日踏马的,你是不是又嫌弃日子过的好了?敢跟曰本人打赌?万一输了就丢脸丢出国门了,劳资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捞不回来你啊!” 菊长的一顿骂反倒是让汤皖听的心里暖暖的,连忙安慰道: “放心,一切尽在掌握中,没把握的事情,我可不干!”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打赌这种事,谁能说的准,一对老天在手,也怕双至尊,劳资再奉劝你一句,以后别干了!”菊长气呼呼的说道,事后仍心有余悸。 当菊长听到汤皖从普益那里拉到了20所学校的赞助后,一张大嘴笑的能塞下两个拳头,一杯酒仰头一口就干下,大笑道: “这个好,反正这小子是个败家子,留着吃吃喝喝,不如去办了学校,还能给老百姓做点好事情,以后多找他搞点钱。” “我也想啊,那些钱都是老百姓的民脂民膏,但总不能舔着脸直接要吧?”汤皖甚是苦恼的说道。 菊长放下杯子,大眉头一挤,嘴一龇,点子立马就上头来,催促道: “赶紧敬劳资一杯酒,立马给你出个捞钱的点子来!” 汤皖有些不信,但是万一能捞着钱,别说一杯酒,就是泡酒缸里都行,立马笑脸相迎,敬上一杯酒。 “那些个洋人,不是总喜欢一堆人争一个玩意么?” “那叫拍卖会!”汤皖一听就明白了过来。 “对!就是拍卖会,改天你就去皇宫里也办一个拍卖会,由头就说是慈善拍卖,你说在那小子的地盘上,他能不出钱么?”菊长一席话,点醒梦中人。 听的汤皖豁然开朗,眼前一片钱途,普益那么爱面子,先是拍一顿马屁,然后再找几个托,气氛往上一炒作,怎么着也得再捞个20所学校来。 “好主意!再敬你一杯!”汤皖高兴的说道,嘴上也不含糊,一杯酒直接下肚。 当菊长最后听到汤皖说,公使太太们向他发出了邀请,来参加以后的聚会时,菊长脸上由衷的露出了向往的神情。 一双大手,轻轻拍着汤皖的肩膀,另一只手握着汤皖的手腕子,亲切的说道: “日踏马的,以后你要去参加那劳什子聚会,我用专车亲自送你去。” “不用的,估计都在各国公馆里面,三步两步就走到了,那还能劳烦你。”汤皖婉言推辞道。 “什么不用,必须得让劳资亲自来送你去,关键时候,你得讲究排场!”菊长强烈的要求着,一副你必须听我的,哥是过来人的样子。 就菊长这个小心思,汤皖一眼就能看明白,不去拆穿,给留点面子,只笑着说一声“好!” 一顿晚饭吃完,菊长走的时候,还不忘嘱咐,去参加聚会的时候,别忘记了通知他,得到了汤皖的保证之后,才兴致勃勃的奔向八大胡同,据菊长说是要去“救人。” 八大胡同里“救人?”菊长走后,汤皖一人躺在院里的躺椅上,琢磨了片刻后,就明白了具体含义,敢情菊长也开始变得滑头了。 9月上旬,虽说秋老虎依旧是虎虎生威,但是晚上却是很凉爽,汤皖就这么一人在院里躺了一会儿,就感到有些寒意。 今晚的月色还不错,把院里照的洁白一片,汤皖想抬头去看看天上的月亮,才发现头上有凉棚挡着,于是只好伸出头去。 一个胖乎乎的大月芽子挂在天上,四周的夜空中布满了眨巴眨巴的星星,像极了一颗颗晶莹剔透珍珠。 汤皖依着记忆,在天上寻找熟悉的星星,过了老半天,才找到了熟悉的北斗七星,像一个勺子一样,挂在北边的天空。 有了北斗七星,天再黑,地再大,也不容易迷路,总是能指引回家的方向。 嘴巴慢慢的又开始打起了呵欠,汤唯拍了拍嘴,去房里拿了衣服,洗了个澡,往床上一钻,很快进入了梦乡。 翌日清早,汤皖吃着早餐,看着报纸,果然《字林西报》和《中央泰晤士报》上刊登了汤皖与人打赌的事情。 想着不过是打个赌而已,以前又不是没干过,估计看报的人也就当一个乐子,笑过之后就完了,哪成想,接下来的几天里,竟然掀起了一股狂风大浪,引起了世界 哗然。 汤皖低估了自己如今的分量,对于皒国布党的要上台的言论,很快就被摆上了各国的大使的书桌上,然后就是被打包发送回国内研究。 布党在无意间,提前了一年左右的时间,通过汤皖与大伊万c渡边雄口的打赌,进入了华夏人的视野里,很快就火遍了全国。 首都《晨钟报》编辑部里,首常先生一如既往读着报纸,想通过报纸来获悉外界大大小小的动态,一眼就被《字林西报》的标题俘获了芳心。 《震惊:绝世大豪赌》,副标题是汤皖先生的绝世赌约,首常先生只看了一眼,就已经移不开眼神了。 当看到汤皖对皒国的分析,最终眼光死死的盯在了一句话上:工人阶级和农民等一切受到贵族压迫的人,便是布党的组成。 首常先生起先是心里一紧,然后是呼吸变得急促,习惯性的就想查阅资料,而后突然醒悟过来,拍了一下脑门,直接去问皖之先生不就完了么。 于是,拿起桌上的报纸,就急着往外冲去,编辑部里的同事看到首常先生如此急促的样子,还以为遇到了急事,连忙问道: “首常先生你要去哪里?” “皖之先生那里!”丢下这一句话,首常先生出门打了个车,就直奔东交民巷。 然而,汤皖早上吃完了早餐,就去了六爷那里,学校马上就要开建,这几天都要忙活,有许多事情都要和六爷细细商议,所以,首常先生扑了个空。 沪市的仲浦先生也是一如既往的看着报纸,也是看到了《字林西报》上关于汤皖的报道,也产生了和首常先生一样的反应。 不过,仲浦先生人不在首都,没法像首常先生一样可以上门,于是,赶紧去了电报局,拍了一份电报,是询问布党的事情。 随后,就开始了查阅资料,四处询问,想要搞清楚布党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湘省,一个年轻人急急忙忙的,从大街上往一处地方赶,手里拿着一份《潇湘日报》,上面正转载了《字林西报》上刊登汤皖的报道。 一进门,就激动的呼喊道:“玉衡先生,玉衡先生,快来看!” “快喝口水,急什么?”玉衡先生倒着一碗水,递了过去。 “快看看,这份关于皖之先生的报道。”青年人接过一碗水,一口而饮,刚才跑的急了,这会正口渴。 玉衡先生接过《潇湘日报》,仔细的从头看到尾,指着文中的一处地方,问道: “可是这里?” 青年人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 “我特意去查了皒国的一些资料,只不过我们这地方小,没有详细的介绍。但是观皖之先生所言,与我国国情势何曾相似啊!这个布党到底是什么,我们一定要搞懂。” “那你打算怎么办?”玉衡先生往上推了推眼镜,问道。 “我打算先把能查的资料都查了,要是还搞不懂布党,我就打算去一趟首都,当面问问皖之先生。”青年人一脸凝色的说道。 “好!先吃个饭,下午我陪你一起去查!”玉衡先生道。 第一百八十四章、战地记者lin 1916年5月31日,日德兰海战爆发,这场被称为一战史上最大的海上战役,最终的结果各有说法,瑛国皇家海军凭借着舰队规模大的优势,成功的打残了得国海军。 将残余的得国海军封锁在港口内,切断了得国最重要的海上补给线,让陆地战斗的瑛珐联军松了一口气。 7月,被誉为一战的转折点,凡尔登战役结束,此战双方共造成700000人死亡或者受伤,即使得国公海舰队再也无法对瑛国皇家海军构成威胁,但是得国陆军依旧强悍。 在凡尔登战役中,珐国主力部队伤亡惨重,而囤积了大量军力的得军,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总体而已,得军稍微占据优势。 然而,紧接而来的便是,惨烈程度超过凡尔登绞肉机,被誉为一战史上规模最大的陆战——索姆河战役。 由于珐国主力军在凡尔登,因此,此战改为瑛军为主力,珐军为辅助,共计出动86个师,向着得军三道阵地发起猛烈冲锋。 马克沁重机枪一战出名,这个大杀器每分钟可以射击600发子弹,成了瑛珐联军密集冲锋的噩梦,疯狂的收割着士兵的生命。 得军的防御阵线成了铜墙铁壁,依托着马克沁重机枪,打退了瑛珐联军一次又一次的冲锋,只留下了一具又一具的年轻尸体。 9月初,瑛军迫于无奈,祭出了秘密武器,陆战之王正式亮相,马克沁重机枪打不穿这个大铁盒子,瑛珐联军得以往前推动,但也没能扭转局势,双方持续拉扯。 位于瑛珐联军阵地后方大约5公里处,有一个叫索罗的村庄,成了联军总指挥驻扎地,同时也是野战医院的设立地点。 每天都有大量的负伤士兵从前线运回来,然而受医疗水平所限制,能救活的很少。 即使有惊无险救活了,最后能活下来的士兵也不超过三成,大都死于伤后感染。 一列列担架正在从前线阵地往后方医院输送伤员,就像80年代长江大堤上抗洪一样忙碌。 这些伤员一般都是已经筛选过一遍后,认为是能救治的,而那些不能救治的只能慢慢等死,然后等待收尸队上门。 在紧张忙碌的运送伤员队伍中,有一列担架不同,是由两个士兵抬着的,远远的就能听到前面的一个士兵在大喊: “医生!医生!我们长官中弹了,快来急救!” 等到了医院前面,叫唤的声音就更大了,从一个帐篷里出来一个面目苍白,眼睛血红的护士,查看了一番伤口后,发现是腹部中弹,便不耐烦的说道: “送到等待病房里去,先等着。” 没办法,医疗资源缺乏,人员不够,而伤兵太多,手术室里一台手术接着一台,几个医生马力开足,也忙不过来。 “这是我们长官,求求你了,先救治一下吧,都流了好多血了。”士兵苦苦的哀求着。担架上的年轻军官正捂着腰部,鲜血染红了他的手指。 “先进去等着,只是轻伤而已!”护士呵斥道。见惯了断胳膊短腿,腹部中弹这种伤在她看来,只是轻伤而已,用不着大惊小怪。 护士说完,就头也不回的掀开了帐篷,回到了急救室,里面正在进行一场截肢手术,主刀医生还在等着呢。 两个士兵站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只能看向担架队前去的方向,往等待病房走去,等待救治。 这一切都被不远处的一个老式镁光照相机拍下了,拍照的人叫l,属于《泰晤士报》前线特派记者组组长。 她的旁边站着一个高大的白人男性,叫爱德华,是l的组员,也是l搭档。 l拍完照后,这个照相机就立刻被甩给了她的搭档爱德华,然后就立即顺着那两个士兵的方向,追了过去。 “l,你要干什么去?”爱德华看着手里的照相机,疑问道。 “那个长官需要立即止血,否则会有生命危险。”奔跑中的l,回过身来,郑重的解释道。 “那是医生该干的事情,我们是记者,今天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呢!”爱德华显然不愿意浪费时间,去救治那个腹部中弹的年轻军官,战场上每天都要死很多人,爱德华已经麻木了。 “听着,爱德华,我们虽然只是记者,但是我们也不应该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消失。” 见l执意要去救那个长官,而且已经跑了一段距离了,爱德华无奈,只能跟上去,谁让l是他的组长呢。 l一进等待病房,一眼就看到角落里的,抬着担架的那两名士兵,坐在地上,正在焦急的等待着。 l立刻冲过去,卸下背后的军包,拿出一卷 纱布和一打绷带,还有一根巧克力。 军官应该是失血过多,意识模糊,此刻眼睛眯着,没有反应。 “你去弄点干净水来,还有你把巧克力掰碎,等水来,给他吃下去,保持体力。”l跪坐在地上,命令道。 “记者l,你会包扎么?”其中一个士兵有些怀疑道。 毕竟这是枪伤,不是平常的小打小伤,而且还流了这么多的血,虽然阵地上的战士基本都认识记者l,但为了慎重起见,不免担心起来。 l想了一下,蓦的掀开了腹部的衣服,露出了一个已经愈合的伤口,说道: “我腹部也中过枪,知道该如何包扎,我有经验。他在医生救治之前,需要立即止血,否则流血过多,一样会死!” “谢谢你了!”两个士兵见此,不再有疑,其中一个站起身来,拔腿就跑,去找干净水;另一个则是在掰碎巧克力,小心翼翼的往军官嘴里送。 l也没闲着,用剪刀剪开了伤口附近的衣物,然后用纱布在小心的清理,等水来了,再用侵湿的纱布仔细的清理一遍。 再用干净的纱布贴着伤口,绷带环绕几圈,绷紧伤口,等到纱布渐渐变红,不在往外流血,l才轻松下来。 “等医生来取出子弹就可以了!”l如释重负的说道。 而这一幕又被拿着照相机的爱德华给拍下了,左思右想之后,对着离去的l说道: “l,等等我,我有一个主意,我们可以写一篇救治伤员的报道提交上去!” 目前的战况又处于焦灼状态,联军再也无法突破得军布置的第三道防线,每日除了增添大量的伤亡外,再无任何新的进展,实在没有可报道的地方了。 l停下脚步,低头思索道: “我这只是举手之劳,不值一提,不过倒是可以做一个救治伤员专题报道,得先是向上面请示一下。” 令人意外的是,救治伤员的请示,第二天就得到了回复,同意进行为期一周的救治伤员专题报道。 爱德华高兴极了,不用每天奔赴前线,在战壕里乱窜;也不用担心流弹击中自己,至少自己的小命在这一周算是保住了。 从凡尔登绞肉机,到索姆河战役,爱德华已经是l的第三位搭档了,前两位都不幸死在了凡尔登,l的腹部中弹的地方也是在凡尔登。 战地记者是一个危险度极高的职业,但是l似乎浑然不怕,总是走在爱德华的前头,与死神较量,拍下了一张又一张珍贵的战场照片。 最著名的便是寡妇制造者——马克沁重机枪,吞吐着火舌,无情收割联军士兵的照片,一登上泰晤士报的首页位置,立即就震撼了整个欧洲。 这几天,爱德华一直跟在l的身后,穿梭于各个帐篷之间,采访了许多医生c护士,最后一天是要去采访被救治的伤员。 幸运的是,那名年轻的军官,后来得到了治疗,此时正躺在病房的病床上,说是病床,其实也就是在地上随便铺点什么。 年轻的军官见到l走了进来,立刻喊道: “记者l,谢谢你!” l走了过去,脱下背包,坐在军官旁边的一处空地上,拿出记录纸和笔,说道: “子弹取出来了?” “是啊!不过医生说还得等几天!”军官有些无奈的说道。 毕竟军官现在只能算是捡回来半条命,只有安稳度过了术后感染期,才能完全放下心来,因为此刻抗生素还没有出现,全靠个人身体硬抗。 l与青年军官交谈了一会,询问了一些战场上的事情,和受伤救治的细节,便准备离开,去采访下一个伤员。 没想到,却被年轻的军官叫住了,问道: “记者l,听说你是华夏人,是么?” “是的!我是华夏湘省人!”l答道。 军官从身后,摸索出一张报纸,是今天的《泰晤士报》,在首页下方登上了一张亚洲男性的照片,问道: “他也是华夏人,你认识么?” l接过报纸,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上的人,突然内心深处涌出了一股酸楚,眼睛变得温润了,思绪一下子就被拉回到了一年前,久久无语。 “记者l,你怎么了?”军官看到l久久没有动静,问道。 “哦!没什么,他我认识,他是我哥哥的老师!”l背过身去,轻轻用衣襟抹了一下脸庞。 “真是巧了,你哥哥的老师是华夏的睿者,我特别喜欢《r国威胁论》,他现在又对皒国进行了分析。”年轻的军官上过大学,喜欢看一些书籍,也是偶然间看到了《r国威胁论》。 军官说的这些,l都不知道,因为这一年来,l都是作为一个战地记者,一直奔赴在前线阵地上。 “我先走了,报纸能借我看一 下么?”l舍不得放下报纸,问道。 “当然,我已经看过了!”军官道。 继采访完年轻的军官之后,l又飞快的采访完另外几个伤员,把整理报道的事情交给爱德华之后,自己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偷偷拿出《泰晤士报》。 照片中的汤皖是侧着脸的,还是和l印象里的差不多,只不过气质好像更儒雅了一些。 l看完了照片,再去仔细的看完报道,嘴角忍不住往上翘起来一个好看的弧度。 “先生还是这样,喜欢和人打赌,万一输了可怎么办?难道真的要裸奔么?”l心里想到。 “哼!先生肯定不会输的。”l又想到。 l背靠一颗枯树,头顶上有飞机掠过,5公里外就是索姆河战场,大炮的轰鸣声此起彼伏。 然而就是这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却让l与周围的世界隔绝开来,的内心久违的安静下来。 视线拉回到华夏首都。 汤皖对皒国布党的分析以及预测,这几天里引起了轩然大波,但是汤皖这个当事人却是不太清楚,因为10所新式学堂即将同时开建。 六爷年纪大了,明显忙不过来,汤皖必须要花些心思在上面,光是采购物料和人员分配就是一项巨大的工程。 所以,汤皖早出晚归,不是在和六爷在合计,就是一个工地接着一个工地的走动,有时候晚了,就和工人们一起睡工地上。 因此,首常先生连续几天都扑了空,忍着一肚子的难受,焦急的等着汤皖回来给他释惑。 第4天,一大清早,首常先生连早饭都没吃,就跑来了,大牛也才刚做好早餐,正巧遇上了汤皖刚起床。 “首常兄,你怎么这么早来了?”汤皖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还打着呵欠呢,这几天累的很,跑这跑那的。 首常先生脸色一喜,总算蹲到人了,忙说道: “先生快去洗漱,我有重要事情,需要当面请教你!” 汤皖听的一愣一愣的,没往深处想,就缓慢踱步走向厨房,快速的洗漱完,还没吃上早饭,就看到首常先生,拿着一份报纸凑上来。 “先生,快和我说说,布党究竟是个什么?我这几天查阅了诸多资料,也没弄个明白。”首常先生急切的问道。 现在这个时间段,国内对于布党的研究几乎没有,仅有的只言片语也不过是一些浅显的描述,完全不能满足首常先生的需求。 汤皖只得放下手里的筷子,接过报纸,才发现,这不就是《字林西报》对自己的报道么,又看着首常先生焦急的神情,立刻意识到自己好像闯了大祸。 但是面对首常先生的殷切眼神,汤皖又不能拒绝,一时间磕磕巴巴,语无伦次。 “你让我好好想一想。”汤皖推辞道。 “好!”首常先生道,然后又起身去了厨房里,自己盛了一碗粥,自顾自的吃了起来,反正抓到了皖之先生,也不担心他跑了。 “我推荐你去看一个人的著作,看完后你就能大概明白了。”汤皖左思右想之后,还是觉得先不作布党的介绍,而是先从中心思想体系着手。 “谁?”首常先生问道。 “老马!”汤皖答道。 “好!” 首常先生觉得,既然皖之先生让看这个人的著作,那么自然有他的道理,等看完了,如果还不懂,就继续来问。 无独有偶的是,仲浦先生在沪市拍来的电报,送信小哥才刚刚送上门,由于鲁省地区电报网络的故障,以至于四天前的电报,今天才刚到。 汤皖一打开,看到的内容后,一阵无语,随后,把电报递给了首常先生,不由得发出一阵感慨:“首常兄,你和仲浦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说明,我俩是心有灵犀一点通!”首常先生接过来一看,笑着说道。 南成北李,岂非浪得虚名乎?历史的洪流滚滚向前,该来的还是要来,这不禁让汤皖想到由于自己的破嘴,扯出了布党的事情。 那场著名的大运动,又岂会因为自己的一张破嘴,而行至半路,乃至无疾而终?所以,汤皖暂时放下心来,又拜托着说道: “首常兄,我这马上又要去工地,还有几天,才能闲下来,仲浦兄估计等急了,你帮我给他发一封电报,内容就是读老马的著作。” “好!没问题!”首常先生欣然答道。 第一百八十五章、除非你是龙傲天 东方的天空刚露出一点红光,早晨的天气微微凉,院里的树叶上蒙上了一层薄雾,凉棚的的顶子边上,不时的往下滴着露水。 首常先生走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凝重,嘴里一直念叨着“老马”,这两个字,像是要把这两个字镌刻在心里一样。 汤皖就坐在凉棚下面,用胳胳膊肘支着脑袋,看着首常先生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野里,除了时间能证明首常先生来过以外,剩下的大概就是留下的若隐若现的脚步了。 这样的天气,着实有些凉了,一个搞不好就要感冒,汤皖不由得把胳膊从石桌上拿开,就这么怔怔的坐着。 可惜,东方的红色依旧在不缓不慢的往上升起,汤皖向东方斜眼看去,倒是似乎起了一丝变化,至少可以起到稳定心神的作用。 “大牛,去和六爷说一声,就说就说我临时有事,明天再去商榷事项!”汤皖心里乱糟糟的,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但是此刻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首常先生坐着院里的时候,汤皖用心理安慰来劝解自己,使得自己没有露出慌乱的神情,但是首常先生一走后,一种无形的窒息感,疯狂的从四周涌来。 汤皖现在这种状态,肯定不适合去触碰精准的数字,于是,只好又耽误六爷一天的时间,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好。 “好嘞!先生我这就去六爷家!”大牛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紧接着就看到大牛斜挎着菜篮子就匆忙奔出门去。 院里空荡荡的,汤皖用力的揉搓了几下自己的脸庞,喃喃自语道:“汤皖啊,汤皖,你不是普通人了,你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说干就干,汤皖撩起衣襟就往房里走去,心中心思已定,先从分析皒国内部环境和外部环境开始。 一颗树苗能否安然成长取决于三要素:成长的土壤,充足的水分,明媚的阳光。布党能否安稳的按照预定的轨道前行,也要符合这三要素。 坐在书桌前的汤皖,努力的在脑中搜索相关的资料,幸好历史书上,对于“十月大事件”的介绍不少,不至于双眼捉瞎一片黑。 结合着脑中的资料,手中的笔开始在纸上不断的写写停停,把自己的分析写下来。 从彼得大帝拉开近代化改革,到拉卡琳娜二世背叛信仰,皒国的农奴制非但没有被废除,反而越发的牢固,拉卡琳娜二世的妥协,让这些贵族更加的肆无忌惮。 因此,贵族与底层人员的矛盾,越发的尖锐,已经成了不可调和的矛盾,皒国国内到处都能听到底层人民痛苦的呼喊。 由此诞生了1903年的一场重要的会议,然而经过激烈的议论后,然后最终的结果却是差强人意,《火星报》的两位当家主编就此分道扬镳。 两人就未来选择的路径,产生了严重的分歧,行成了马尔托夫为首的孟党和弗拉基米尔为首的布党,两者同属肃维埃正党。 孟党倡导建立像西欧一样的议会党,而布党倡导建立一个有组织,有纪律,有战斗力的工人阶级先锋队。 换而言之,就是孟党想要靠和平选举干掉沙皇专制,而弗拉基米尔同志在深刻的分析了沙皇专制后,认为以沙皇的尿性,绝对不甘心将政权安静平稳的拱手相让。 绝对会在私下里,搞小动作,比如拉拢,分化,糖衣炮弹甚至会敲闷棍,抹脖子。因此,需要时时刻刻把枪杆子抓在手里。 时间来到1904年,实力极具膨胀的东亚一哥——曰本,公然挑衅横跨亚欧大陆,体型彪悍的皒国。 而此时的皒国内部,矛盾重重,别看它大,但是不顶用,是个外强中干的货,坚强的外表下,隐藏的是一个弱小的心灵。 举个例子,此时的皒国人口约是13亿,为世界第三;国土面积世界最大,约占比世界六分之一;然而人均gdp还不到西欧发达国家的八分之一。 再加上受到民主思想的影响,内部100多个民族闹单干,农民和无产阶级要爆发,搞得沙皇头疼不已,刚巧曰本送上门来,于是,沙皇就打算用一场对外战争,来转移国内矛盾。 结果,皒国在国际大舞台上,被疯狂的打脸,输掉了曰皒战争,国家内部的矛盾终于无法被压制,1905年,圣彼得堡开始了罢工,并且规模越来越大。 面对民众的请愿,沙皇非但不接受,反而命令警察和宪兵队,向民众开枪,造成了“血色星期日。” 经过有心人的大肆传播,彻底点燃了民众心中的怒火,全国各地都开始罢工,于是,有了尼古拉二世的“十月诏书。”皒国终于实现了君主立宪制度。 但是,在搞选举的时候,果然不出弗拉 基米尔同志的预判,沙皇贼心不死,竟然作弊,选出的杜马必须要听从自己,如果不听从那就重新选,或者暗地里抹脖子。 由此,沙皇专制从表面,转为背后暗箱统治皒国,总之,这一次的行动,只搞了个名誉上的君主立宪,实质并没有改变,所以失败了。 1914年,一战爆发,皒国和奥兄帝国开战,外强中干的皒国再一次暴露了本质,并且由于战争损耗巨大,民众生活苦不堪言,已经到了能忍耐的极限。 再加上皇后丑闻暴露,国家军政大权被一个跳大神的骗子——拉斯普京掌握在手中,最终被保皇党抹了脖子,此事导致沙皇终于失去了贵族和资产阶级的支持。 于是,在1917年,爆发了二月小事件,沙皇彻底滚蛋了,连君主立宪都不给搞了,国家杜马见机组建临时正府,另一方面由于民众只相信肃维埃,竟然形成了二者共存的罕见现象。 相当于,一个国家有两个正府执政,而弗拉基米尔同志率领的布党,不出意外的又被排除在外了。 眼看着皒国内部完成统一,自大的执政党竖立高大的形象,和报仇,不顾人民对战争的反感,毅然决然的发动了“六月攻势。” 结果就是,皒国被得国陆军打成了筛子,工业文明给皒国好好的上了一课,随之而来的,皒国内部民众彻底不干了。 人民呼吁布党的呼声越来越大,因为布党就是旗帜鲜明的反对战争,布党因此得到了无产阶级c农民和少数民族的支持。 弗拉基米尔经过十几年的摸爬滚打,不断地在心里确定了一个信念,那就是一定要抓紧枪杆子,才有话语权。 9月,皒国首度,肃维埃大选,布党正式登上历史的舞台,开始执掌肃维埃,并且开始建立工人武装,很快首都卫队也表示支持。 得到了工人c农民c少数民族和首都卫队支持的肃维埃,成了的发动了十月大事件,由此开始了另一个新篇章。 汤皖看着写满了几张纸的分析,再结合当今的时间线,立马得出,即将皒国即将要开始了二月小事件。 二月小事件的发生是必然的,因为皒国在欧战中无法取胜,国内民众的生活水平无法在短时间内提高,而且跳大神的拉斯普京也肯定无法逃脱制裁。 那接下去的事情就像是一个多米诺骨牌,牵一发而动全身,由此得出,布党上台的三要素即将完全具备。 生存的土壤有了,即布党的执政理念符合民众的需求; 成长需要的水分也有了,即布党的组成为工人阶级c农民和一切受压迫的人; 而生长的阳光则是工业文明对封建文明的碾压。 因此,布党成功上台也是必然的,充其量是时间的早晚,本质则根本不受影响。 汤皖放下了手里的笔,重重的舒出了一口气,身体不受控制的靠在椅子上,慢慢的往下滑,成了葛优躺。 同时,汤皖也意识到一件事,一个人对于整个社会来说,实在是太弱小了,只能做一些细微的改变。 总之而言,只要没有随身携带外挂,大的社会进程基本无法改变,除非你是龙傲天。 第一百八十六章、啊Q的精神自我胜利法 外面的世界,从清晨的第一缕光出现时,就已经有了声响,到现在已经变得熙熙攘攘,大门口的那条青石板巷子路,已经被无数个人踩踏过了。 撇去这条路的象征意义,单从其本质来看,像这样的路,整个首都城有无数条,在联想到全国,恐怕一个人穷尽一生都无法走遍。 这就是这个时代,摆在眼前的赤裸裸的现实,所以,汤皖瞬间释怀了,继续按照自己的设想去走,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这里添一块砖,加一块瓦。 院里的空气清冷干净,深吸一口,有提神醒脑的作用,汤皖兴冲冲的拿了一大摞纸张,准备花一天时间,好好的把脑子里的资料,整理成一条路径来。 等首常先生下一次来的时候,在原原本本的授予他,提前一年左右的时间,给“老马”在东方安一个家。 这一写,就是一整个上午过去了,连大牛回来都被忽视了,院里的石桌上,横七竖八的摆放着不少的纸张,上面写满了字。 有些纸张上面布满了修改的痕迹,而这些被修改过的地方都是汤皖的个人观点理解,在陈述一件事情的时候,没有站在客观的角度。 这就容易使得第二个人在观看的时候,被第一个人的主观情绪所影响,或作出偏离自己主观意识的判断。 “先生,该吃饭了!”大牛做好午饭已经有一些时间了,期间看着先生拿着笔的手就没有停下来过,怕打扰了先生创作,因此,一直没敢出声。 这会儿,见先生把书稿整理好,手也放下了笔,只一个人坐在凉棚下面发着呆,才趁机开口提示。 “嗯!先吃饭吧!”一个上午,经过了大量的脑力劳动,累死了无数个脑细胞,这会儿,已经有了些饥饿感。 “这是什么汤?”汤皖看着桌上汤盆里,漂浮着像豆腐块一样的东西,中间还镶嵌着几根绿菜。 大牛走过来,指着漂浮的白色豆腐块,憨笑道: “先生,你说的是这个吧,这个是猪脑,听人家说,吃啥补啥,俺看先生天天动脑子,就买了些回来,给先生补补!” 农村倒是有这个传统,比如腿摔折了,就买点猪腿回来吃;比如那方面不行了,就买点虎鞭什么的吃。 所以,汤皖不打算顺着大牛的话,往下面深思,有时候装糊涂,也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这就叫难得糊涂。 “先生,你先试试,要是好使,俺以后天天买,给先生天天补脑子!”大牛脱口而出道,右手拍着后脑勺,还在傻笑着。 “呼!!” 汤皖沉沉的深吸一口气,心里尽量的把大牛的话当成无心之失。是的!大牛一定是好心,只是看自己平时劳累,心里过意不去,所以才有了以上那些话。 不得不说,啊q的精神自我胜利法,着实好用,汤皖就只是简单的顺着啊q的思路,安慰了一下自己,心里立马就释怀了。 然后汤皖以笑脸相对,为了不打击大牛的积极性,只好阳光和煦般的说道: “大牛啊,你的好意,我明白了。但是啊,以后你在做这些事情之前,先和我商量一下,万一我不喜欢吃,不就是浪费了么?” 哪知大牛却是若有所思,在心里只觉得先生大概是不喜欢猪脑的,但是先生的脑子又不能不补。于是,大牛经过了苦思冥想之后,终于想出了一个绝世好办法,立刻说道: “先生,要是实在不喜欢猪脑的话,还有牛脑,马脑,驴脑总有一款适合先生口味的!” 被汤皖拿在手里的筷子的尾端,已经有了一丝微微颤抖,尽管汤皖知道大牛真的是一片好心,但为什么总是和这些脑子过不去呢? 汤皖还想用啊q的精神自我胜利法,来安慰一下自己,但是却发现已经不管用了,自己必须要直面这个问题,逃避终归不是解决方法的正途,最好的办法便是岔开话题。 “大牛,你先坐下,我好久没和你说说话了,咱们来谈谈心!”汤皖伸手示意道。 大牛其实本质上还是一个农民,心里一直有一道隐形的门槛,固执的认为能和先生坐着说话的,一定还是和先生一样的人物。 所以,听到先生让自己坐着,顿时有些慌了,以为自己做错了事情,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竟渐渐低下了头,手不自觉的抓紧了裤管。 “你坐着呀,站着不累么?和我见什么外!”汤皖又催促道。 手足无措的大牛,在汤皖的强求之下,只好逆来顺受般的坐了下来,但是仍旧低着头,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小媳妇般。 “大牛啊,你觉得现在的日子过的苦么?”汤皖问道。 “不苦啊,先生对俺这么好,有的吃有的穿。”大牛如实的说道。 “那你觉得老家村里人过的苦么?”汤皖又问道。 这个问题,大牛不需要深思熟虑,就可以轻易的回答出来,因为大牛老家人的生活与大牛现在的生活有了鲜明的对比。 大牛现在衣食不愁,经常还能吃上肉,冬天也不用担心冷了。 但是老家村里面的人,依旧过着原始的农耕生活,即使一年到头累死累活,到头来也不一定能吃上饱饭,大米饭更是稀罕物,至于吃肉,也只有过年才能见得着。 “苦!”大牛毫不犹豫的答道。 “那你有没有想过,老家村里面的人为什么日子过的苦?”汤皖继续问道。 “因为没有文化,没读过书。”这个问题,大牛也能轻易答上来,因为先生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从某种意义来说,大牛的回答没有问题,读书依然是这个时代,贫苦人家子弟的唯一向上的晋级通道。 但是这个回答与汤皖想象的,相差甚远,于是,汤皖开始提醒道: “为什么,有些人不读书,也能过上好日子!” 为了能利于大牛思考,汤皖又提醒道: “比如来过几次的段公子,他就没怎么读书,一样过的好日子!” “他命好,谁让俺们没投好胎!”大牛苦巴巴的说道。 这便是封建礼教思想的可怕之处,它让民众还孕育在娘胎里的时候,就已经把这个婴儿的一生给固定下来了。 穷人孩子以后接着是穷人,富人的孩子以后接着是富人,帝王世家希望能一直能延续荣华富贵,福泽后代。 但是,这个世界上,总是有那么一两只小蚂蚁,不信天,不信命,高喊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于是,为了安抚这些小蚂蚁,在封建时代,渐渐的出现了一条向上的晋级的通道,给了这些小蚂蚁一线希望。 一代一代的小蚂蚁们,前赴后继,削尖了脑袋,拼了命的想从这条布满荆棘的通道往上爬。 一路上的拉拢c分化和糖衣炮弹是这些小蚂蚁的致命毒药,余着寥寥无几的小蚂蚁顺利通过了通道,到达了重点,最终也是独木难支。 这一传统延续了上千年,以至于,此刻的大牛的脑子里全是这些玩意,能说出这些话也就不稀奇了。 汤皖决定变换一个思路,给大牛一个直观的对比,让他明白,即使是没投好胎,也能吃饱穿暖,不在忍饥挨饿。 “大牛啊,其实是可以人人吃饱穿暖的,即使投胎不好,也照常可以!”汤皖很是确信的说道。 但是大牛以为先生是在开玩笑,别看大牛才20左右,但是出来闯荡社会已经有六七年了,走南闯北这么些年,大牛见识的也不少,这个时代是什么样,穷人过得什么日子,大牛心里倍儿清楚。 “先生,净说笑,那穷人过得日子,俺还不清楚么?就比如城外那些难民,去年要是没先生帮助他们,指不定要冻死多少。俺们国家这么大,像城外难民一样的人,还不知道有多少,数都数不过来,要是人人能吃饱穿暖,那得需要多少个像先生一样的人!”大牛歪着嘴,鼓囊着说道。 汤皖龇着嘴,嗤笑一声,指出大牛话里的毛病,说道: “那你就搞错了,老话说的好,靠人不如靠己,我才能救几个人,咱们国家四万万同胞,受苦受难的人有那么多,就是再来无数个我,也不能解决问题。” “那先生还说人人都能吃饱穿暖呢?”大牛小声的嘀咕着。 “没错,是我说的,而且未来一定能实现!”汤皖再次肯定道。 大牛的眼神瞬间就放出光来了,因为在大牛的心中,先生是有天大的本事的人,所以先生笃定说的话就是独一无二的,先生说行,那就一定行。 人人都能吃饱穿暖的样子,大牛凭借有限的想象力,根本想象不出来,或者说是从来都没有想过,但是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了,就再也关上了。 四万万同胞,90的,都是吃不饱,穿不暖,大字不识一个的穷人,若是他们思想的潘多拉魔盒被打开,那将是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 这个时候,谁要是敢拦在他们面前,阻挡他们奔向人人都能吃饱穿暖的怀抱,那么这个人必定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要被历史的洪流给冲的粉身碎骨。 属于皒国布党的三要素即将形成,而属于华夏的三要素正像是一个被盖头蒙住的新娘子,已经有人迫不及待的想要掀起盖头了。 这一刻,汤皖目光如炬,连带着大牛也是无比激动,迫切的问道: “先生,要如何做?还能人人都能吃饱穿暖?” “等!等带头的人出现!”汤皖没有讲如何去操作,因为讲了大牛也不懂,纯粹对牛弹琴,这个东西只能 讲给对的人听。 便如漆黑的夜空,所有的人都在盲目的四处乱窜,这时候有人站在路上,举着一盏灯,大家自然会顺着灯光慢慢聚集到路上。 “他什么时候出现?”大牛又焦急的问道。 “快了!”汤皖欣慰的说道,更感到欣慰的是大牛的探索欲,正在被一步一步的激发出来,而全国上下,像大牛这样的,还有许多许多,他们只是缺少一个引路人罢了。 “吃饭!从今天开始,就坐着吃!”汤皖又说道。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因为既有的目标已经实现,大牛不再想着给自己补脑子了,正仰着头,努力的等待着呢! 第一百八十七章、狗大户的做派 一整个下午,汤皖都没有出门,一直在完善着笔下的想法,想要尽可能详细的把事实的本质写出来,便是要知其然,知其所以然。 余后的几天里,汤皖一直在和六爷商榷10所新式学堂开工的事项,直到把一些事项都拍板敲定,这才算基本完事。 只剩下最后一步,那就是开工仪式,汤皖在和六爷商议后,觉得10所同时开建,是一件大事情,是一个里程碑,应该要办一个典礼。 特别是,那些花了大钱的狗大户,得给他们一个露脸的机会,不然长此以往下去,谁还愿意继续支持慈善事业。这个时代,愿意默默无闻,无私奉献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至于,举办典礼的场地,汤皖心里已经有一个绝佳的场所了,大气,有面,而且还实惠,有可能某人心里一开心,嗷嗷大喊道:“包了,包了,费用全算我的,不过是多卖一个物件的事情!” 于是,汤皖特意去找了一趟秋明先生,偷偷说明了来意,秋明先生二话不说,铺开一张大白纸,拿起大笔就蹭蹭写下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为国为民! 喝了一盏茶,待墨迹晾干,秋明先生盖上自己的大章,一副牛逼的书法就算完成了,然后才小心的卷起来。 “劳烦秋明先生了。”汤皖作辑说道。 “诶皖之兄做的是办教育的大事,但凡以后此类事情,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可前来,我沈秋明绝无二话,必定帮帮场子!”秋明先生大气的说道。 俩人相视一笑,再无二话,意思全懂,然后俩人就马不停蹄的出门打个车,往首都最大的狗大户的家里赶去。 普益现在还是个少年郎,上午的课程学习完了以后,下午就闲着了,有劲没处撒,因为段鸿叶几人不缺钱了,来家里舔臭脚的次数越来越少。 以前,段鸿叶恨不得天天来,就差住普益家里了,这里面有好吃好喝的不说,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段鸿叶真是超喜欢的。 普益家后院的一处亭子里,正微风和煦的吹拂着,亭子前面便是一片小湖泊,碧绿的湖面泛起微微细纹,在湖里的杂草上,还有偶有几只野鸭子在走动。 亭子里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摆满了精致的糕点,诱人的果汁,桌子边上伏着几个身穿制服的女仆,头上扎着特色发型。 普益瘫坐在亭子的长椅上,面前摆着一只鱼竿,边上站着一个小太监,正聚精会神的盯着湖面上的鱼浮。 突然,鱼浮动了一下,先是往下轻轻一下沉,然后鱼浮慢慢的往上顶,见此机会,边上公公急着提示道: “皇上,赶快扬杆,鱼儿上钩了。” 普益蓄势待发,一听鱼儿咬钩了,立刻大力扬杆,一条金黄色的野生大鲫鱼浮出了水面,工匠手工制作的并继杆被鱼儿拉成了一个大弯弓。 小太监见机,握着抄网,等普益把大鲫鱼拉到亭子边上,麻利的一抄网下去,就把大鲫鱼抄上岸,然后殷切的下了鱼钩,放入水桶里。 “皇上可真厉害,这条鲫鱼少说在这湖里,也作威作福了好些年,终究是难逃皇上的手心。”小太监恭维的说道。 “一条鱼而已,不算什么,不过你嘴皮子利索,有赏!”普益心里开心,加上边上的小太监会说话,于是一块大洋轻飘飘的落入了公公的口袋。 “奴才,谢谢皇上了。”小太监熟练的往地上一跪,欢喜的说道。然后又给鱼钩挂上鱼饵,等待下一条鱼儿贪吃的鱼儿上钩。 忽然,又一个小太监从远远的地方,急着往亭子这里赶来,一见面就“啪嗒”一声的跪在地上,说道: “启禀皇上,宫外有人求见!” “谁?”普益问道。 “皖之先生和秋明先生!”公公道。 正在钓鱼的普益,一听是是这俩人,顿时心里激动的不行,嘴里大呼道: “鱼儿上钩了,鱼儿终于上钩了!” 边上的小太监看了湖面上毫无动静的鱼浮,一时纳闷,却转念之下,竟也附和的喊道: “鱼儿上钩了,皇上快扬杆!” 气的普益转头就狠狠的瞪了这个公公一眼,然后上去就是一脚,大骂道:“你这个狗奴才,有你什么事,赶紧滚下去。” 小太监吓得就往地上一跪,然后连滚带爬的退出了亭子,很快就消失在了普益的视野里。 “你们几个赶紧都去准备准备,我要亲自去迎接两位先生!”普益现在没有心思去搭理那个说错话的小太监,只想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一心想得到他的子房。 随后又转念一想,觉得自己如果表现 的太殷切,有失体面,便吩咐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前去把两位先生一起带到亭子里来,刚好可以借此机会,展示展示自己的豪宅。 不得不说,普益的家是真的大,光是前去禀告的人,一来一回的路程就花掉了好些时间。 门外等候的汤皖和秋明先生却是没有表现出一丝不耐烦的样子,毕竟狗大户的做派,懂得都懂。 两人找了个阴凉的地方,不时地聊聊天,谈论着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交换着一些彼此的看法,等待的时间也就过去了。 这还是汤皖第一次见到太监,除了脸白一些,声音尖一些,其他感觉没什么两样,俩人默不作声的跟在小太监的后面。 穿过了大广场,路过了一道又一道的宫墙院门,再经过数不清的亭台楼阁,才见到了正坐在亭子里,满面含笑的普益。 “两位先生来访,我甚是高兴,快来坐!”普益说着场面话,招呼道。 “谢谢皇上,那我们就不客气了!”汤皖开始恭维道。 等到汤皖和秋明先生坐下后,立马就有宫女前来倒茶,普益指着桌子上精致的糕点说道: “两位先生可以尝尝,御厨刚做的!” 汤皖也不客气,用筷子夹起一块不知名的糕点,就往嘴里送,入口柔软,芳香扑鼻,丝丝甘甜,果然狗大户出品,就没有凡物。 吃了几块,喝了几口茶水后,秋明先生暗地里踩了汤皖一脚,提示该进入正题了,汤皖心领神会,随即说道: “今日不见,甚是想念,皇上都在忙什么呀?” 普益就爱听这个话,立刻说道: “先生前几日,在洋人面前,谈笑风生的场景,在我眼前久久挥之不去啊!” “啊这都是些小道,不足挂齿,不足挂齿啊!”汤皖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推辞道。 又扯了一会,只是搭着话,有的没的闲聊,见汤皖始终不进入正题,少年人心性的普益,开始有些着急了,问道: “先生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哦哦与皇上说话,如沐春风,差点忘了正事,诶”汤皖自责道,然后接过秋明先生递来的书法,慢慢打开,说道: “皇上菩萨心肠,捐了20所学校,为国家教育破费,我实在心生感谢,思来想去,无以为报。”说到这,汤皖就差感动的流泪了,边上的秋明先生又暗地里踩了一下,意思是演的有些过了。 而此时的普益根本没注意到这些,单是听到汤皖的话后,满心里都要开心的起飞了,连连说道: “先生过谦了,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我想了一圈,也没想到有什么能表达我的谢意的,于是,只好求着秋明先生特地为皇上写上一副字,聊表感谢!”汤皖说道。 普益一听是秋明先生写的,顿时心里一喜,便看到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为国为民。顿时呼吸急促,脸色有些潮红,这个大拍马屁,一下子拍到了普益最得劲的地方。 秋明先生是当时公认的书法大家,汤皖就更不用说了,名气响亮,见着洋人都不怵的人,面对两位先生的默契配合,刻意的奉承,普益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我我我怎敢当得此四字!”普益一边推辞,一边眼神火热的盯着这四个字看,全身上下的想法却被汤皖和秋明先生看了个通透。 两人又不经意间,相视一笑,就听见秋明先生说道: “皇上一下子就捐了20所学校,不是为国为民,是为哪般?” “秋明先生我谢谢了!”普益非常感动的说道。 “不用谢,能为皇上写这幅字,也是我的荣幸!”秋明先生义正言辞的说道。 在俩人的轮番上阵,劝说几番后,普益异常喜悦的收下了这幅字,而后热情的招呼着两位先生喝茶,吃糕点。 只是过了不久,汤皖的情绪就变得低沉了许多,连着唉声叹气,茶也不喝了,糕点也不吃了。 普益见此,甚是不解,怎么跟天气似的,刚还是晴天,立马就阴天了,于是,关心的问道:“皖之先生,你这是怎么了?” 汤皖却是不好直说,未免有目的太明显之嫌疑,于是,秋明先生默契的接过话来,也是先长长的叹一口气,才说道: “皖之兄啊,他诶还是不说也罢,今日是来感谢皇上的,不能扫了皇上的雅兴。” 秋明先生也是不说,可越是藏着掖着,就越是引起普益的好奇,急切的追问道: “秋明先生,你只管说,皖之先生遇到了什么事?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只管开口!” 秋明先生脸上的表情十分纠结,犹豫着看向汤皖,问道: “皖之兄,你看,皇上都答应帮忙了,要不就说了吧,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对啊!秋明先 生只管说,我只要能帮的,一定帮到底!”普益豪迈的说道。 汤皖见普益如此热情,感动的眼眶都有些红了,朝着秋明先生无奈的点了点头。 随后秋明先生一五一十的说道: “诶说来皖之兄,也是迫不得已,马上10所学堂就要开建了,准备举办一个开建典礼,用来感谢捐款的人,但是时间紧,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我就想起了皇上这里。” “一开始,皖之兄非不肯,说皇上都捐了20所学校了,不能再劳烦了,但事有轻重缓急,架不住我拼命拉扯,这才厚着脸皮来了,望皇上勿怪!” “我当什么事情,不就是借场地一用么,没问题,我同意了,先生可看好哪块场地了?”普益不以为然的说道。 “我寻思着,到时候出席的人众多,因此想寻一个大一点的,空旷一些的地方,我看太和殿广场,精心布置一下就能用。”秋明先生按照事先的计划,适时的说出。 “好!就那里了!”普益当即答应道。 “谢谢皇上!”汤皖和秋明先生立刻异口同声的感谢道。 “谢什么?都是小事,能帮到两位先生就好!”普益道。 这一件事情办完,汤皖的脸上比之前要好上一些,只是依旧不苟言笑,分明写着还有另一件事情需要帮忙。 见此,普益又看向了秋明先生,意思是皖之先生又怎么了?秋明先生装作一副难办的样子,咬牙切齿之后,蓦的站起身来,指着汤皖就说道: “皖之兄,怎么婆婆妈妈的,不就是到时候有许多洋人到场么,有什么好担心的?” “诶我之前没办过,这又是在皇上家里,万一要是出了纰漏,我自己倒是没什么,就怕给皇上丢了面子,那就罪过了。”汤皖叹着气道。 “我道什么大事,原来就这个,皖之先生不用担心,包了!包了!一并交由我来办就行!”普益还以为什么大事,原来还是小事一件。 “先生只需要把要求和内务府说一些,保证给你办的妥妥的!”普益又补充道。 是的!这就是首都最大的狗大户的做派,汤皖现在想想,段鸿叶他们要是与普益比阔绰的话,那真不是一个级别的。 “再次感谢皇上了!”秋明先生和汤皖,再次异口同声,响亮的感谢道。 “都是小事,小事,不必感谢,两位先生用茶!”普益享受着恭维,开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