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女仙太过多情》 第1章 猎雁赠夫君 北野大蛮泽。 “少主少主” 数百名精壮的蛮泽汉子挥舞着鞭子热情高涨,胯下巨狼撒腿狂奔c来回穿梭,围成一个巨大圆圈。 圈内众多伏狼族少女身着白色兽皮短裙,头戴五彩宝石抹额,手拉手,欢天喜地载歌载舞。 今日是伏狼部落二十年来最重要的日子。 风和日丽c万里无云的好日子。 “停” 随着一声响亮粗犷的吼声,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有请少主” 远处嘟嘟嘟破空声响起,人群左右分开,让出一条五米宽的夹道,齐刷刷朝大帐方向望去。 不多时,一名身披红色珍贵兽皮斗篷的少女迈出大帐,昂首阔步朝人群走来,轻挥右手朝人群示意。 “少主少主” 人群再次躁动起来,皆是满脸通红,几名少女由于过于激动当场昏倒,被侍从架出人群。 “把我的狼牵来。” 少女站在人群中心,长发飘扬,威风凛凛。 “哎,是” 元伍将军满脸兴奋,抖动两下腮帮子,锤了捶胸口,扭头大吼:“把少主的狼牵来。” “伍将军,这不是我的狼。” 看着眼前比马还高三尺的白色巨狼,少女咽了咽口水,压低声线。 “少主,大祭司说了,今日是您的大日子,必须拿出少主的威风,好叫飞鹰部落知道咱的厉害。” 元伍扯着粗哑的嗓子,甩了甩脑门前的碎发,不甚在意的说道。 在他看来,少主身为伏狼族唯一的继承人,就该骑最烈的狼,宰最大的凶兽,带领伏狼族称霸北野。 “可这没问题吧” 对元伍的心思,少女一概不知,也不关心,她只关心她娇贵的小命。 “少主放心,这匹狼是大祭司亲自驯化,专门为少主今日猎雁准备的。” 元伍伸出堪比熊掌的大手,“啪”的一掌拍在巨狼肚皮上,吓得少女一哆嗦。 “温顺着呢。少主,快上吧,大伙儿都等着呢。” “唉” 少女认命般叹了口气,双手揪住巨狼垂下的长毛,微曲双腿c猛地弹起,一个跃身,稳稳坐在巨狼背上。 “嘟” “嗷” 随着低沉的号角声和一声狼嚎,人群沸腾到顶点,个个面红耳赤,使出吃奶的劲喊着少主少主。 狼嚎声c号角声c吆喝声c狼鞭挥舞声c脚踏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奏响伏狼族期盼已久的狂欢曲。 “驾” 狼鞭落下,白色巨狼驮着少女,一阵风似的朝远处奔去。 数百名蛮泽汉子紧随其后,扬起尘土数丈高。 白狼背上的少女想着自己今日成婚,兴奋激动之余,还有一丝伤感。 她的生身父母,养了她疼了她二十多年的爸爸妈妈,未等到她结婚生子,却等来白发人送黑发人。 二十年。 她元迟,来到这片叫做北野的蛮泽已经二十年,足够她从襁褓婴儿长成腰细腿长脑壳硬的大姑娘,足够她适应这个世界。 二十年来,她谨记前世深夜买醉猝死的教训。 早睡早起c按时锻炼c远离危险。 饥饿训练时,她偷偷塞两口饼子,因为前世有胃病。 意志力训练连续几日不准睡觉时,她学会了睁着眼睛睡觉,因为熬夜对心脏不好。 其他伏狼族少女骑成年大狼,她骑狼崽子,就怕一个不小心摔死。 北野民风开放,山坳里的树林c河边的小草屋c比人高的野草丛里,随处可见男男女女急不可耐进去,红光满面出来。 每当看到进进出出的男男女女,她虽然偶有心动,但从未实施,她得保护好她一对儿脆弱的肾。 毕竟作为伏狼族唯一且美貌的少主,将来的夫君,没有十个也得有八个。 伏狼族少女十六岁为法定婚配年龄,年龄一到,立马成婚,绝不拖沓。 北野的其他氏族,都是十三岁婚配,在她来之前,伏狼族与其他氏族一样也是十三岁婚配。 她千辛万苦为妹子们谋来的好政策,除了她在这个世界的阿妈,也就是伏狼族的老大支持外,竟没有一个人支持。 哎 少主难当啊 好少主更难当 你得时时刻刻承受族人的鞭挞和 不理解。 比如此刻,她就不得不放弃她钟爱的小短腿狼崽子,承受胯下成年巨狼带来的翻江倒海的酸爽。 “少主,雁群来了” 元伍骑在灰毛巨狼上,走在队伍最前列,扯着他的公鸭嗓子,异常激动。 “都给老子瞧仔细了,我伏狼族少主要射雁了。 少主,射最大的一只,也好让飞鹰部落的公子哥儿们长长见识,哈哈哈。” “吼吼吼吼” 伏狼族汉子冲飞鹰族人甩鞭吆喝起来,挑衅意味十足,那二十几名飞鹰族人在数百名伏狼族汉子面前,显得弱小又无助。 元迟回头冲着为首的飞鹰族青年挑了一下眉毛,带着三分俏皮七分戏谑。 “萧关逢,看中哪只,本少主替你射下来,哈哈。” 说完,也不等青年回答,挥着狼鞭朝雁群疾驰而去,留下一道张扬的背影。 “停” 白狼前爪猛然抓地,刨出两个大坑,应声停下。 元迟右手肘一弯,把狼鞭插到右侧腰带里。 取弓c拔箭c举弓c开弓c靠位c瞄准c用力c撒放。 一气呵成,干净利落。 一支穿云箭,正中头雁脖颈。 “吼吼,少主,吼吼,少主” 此起彼伏的呐喊声从三四百米开外传来,元迟驱动白狼,迅如幻影,一个弯腰倒勾,将掉落的大雁稳稳接在左手,然后高高举起,引来人群更加高亢的呼喊。 “怎么样,萧关逢,这雁可还喜欢” 一道漂亮的抛物线,大雁落在萧关逢怀里,他本能伸手接住,脸上表情阴晴不定,半天不答话。 他娘的,老子伏狼族少主还要看你脸色不成。 元伍心里暗暗咒骂,在他看来,飞鹰部落都是一群窝囊废,飞鹰族长的小儿子根本配不上他们独一无二的少主。 大祭司就不该让少主娶他,可怜的少主,往后要日日面对这么个窝囊废。 “少主问你话呢,哑巴啦” 元伍抖动两下腮帮子,抬高脑袋,粗着嗓子吼。 伏狼族的大将惯常喜欢用吼交流,伏狼族上上下下早已习惯,但文弱的飞鹰族可没怎么见识过。 于是二十几名飞鹰族人此刻均是胆战心惊,紧张地抓着狼毛,一双双眼睛注视着他们的少主人。 见萧关逢始终冷着一张脸,好像谁欠他几百万似的,元迟懒得拿自己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扭头对元伍说: “走,下个雁群。” 听她这么说,萧关逢眼中流光微闪,很快元伍就替他解答了疑惑。 “少主,刚才怎么不射两只雁” 元迟又看了一眼萧关逢,嘴角噙一抹坏笑。 “本少主岂是厚此薄彼之人,自然要一视同仁。 本少主也为小石头猎一只头雁当聘礼,哈哈哈。” “还是少主周全。少主,不如去断崖,猎一只最漂亮的,星石将军肯定喜欢。” 元伍猛地一甩脑袋,把碍事的碎发甩到背上,伸出比大象腿还粗的手臂,竖起大拇指快速从胸前划过,极为骄傲。 元迟觉得今日元伍的话忒多了,不过她很满意,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嗯这主意不错,就去断崖。伍将军” 元迟抬起左手在前胸也竖起大拇指,快速抬了一下下巴,朝元伍递去一个眼神。 二人顿时心领神会,哈哈笑起来。 身后的数百名伏狼族汉子也跟着笑起来,笑声冲破湛蓝的天际,在大蛮泽草原上久久回响。 “你们,你们,简直欺人太甚。” 嗯 元迟和元伍以及前排的伏狼族汉子扭头看看说话之人,又看看萧关逢,满脸问号。 他们欺负人了 欺负谁了 他们伏狼族从不欺负人,他们只凭拳头说话。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不是北野的生存法则吗 对,他们没有欺负人。 “哎,咋说话呢,对我们少主放尊重点。” 元伍旁边的汉子撸起衣袖,露出强有力的肱二头肌,随时准备上去干架。 “今日虽是我飞鹰族入赘,说到底也是两族联合,双方都该一心一意才是。你们怎能如此折辱于我们飞鹰族少主” 敢在数百名伏狼族勇士面前说出这话,虽然紧张到冒汗,也够有勇气。 元迟不禁正眼瞧了瞧说话之人,看来飞鹰族也不全是窝囊废。 令元迟更为惊讶的是,在这片一夫多妻妻多夫共存的北野,居然有人说出“一心一意”这个词,不看周围的景和人,还以为自己 回到二十一世纪。 跟其他伏狼族女子比起来,她已经非常非常非常克制。 知其母而不知其父。 说的就是北野大蛮泽。 时间静止五秒。 “哈,大伙儿听到他说什么了吗哈哈,笑死老子了,哈哈。” 元伍左手捂肚子,右手拍狼背,好似听到天大的笑话,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少主和少主能一样嘛。败军之将,呸” “伍将军,他的意思是,他们少主对咱们少主一心一意,咱们少主随意呢。大伙儿说是不是啊哈哈哈。” 撸袖子勇士控制住自己一抽一抽的腹部,重新解读一心一意的意思。 “是” 在数百名伏狼族汉子笑得前仰马翻,对飞鹰族极尽嘲讽时,元迟抬起左臂做禁止手势,笑声立刻停止。 元迟骑狼靠近萧关逢,居高临下看着他。 当少主就是好,狼都比别人高。 “嘎嘎” 蔚蓝天空划过两声雁鸣。 突然,元迟伸出右手,拇指与食指张开扣住萧关逢的下颚,用力抬起,眼神迷离带着诱惑: “怎么办呢收了本少主的大雁,现在反悔。 来不及了” “云少主说笑了,关逢求之不得。” 萧关逢并不怕她,抬起头直视元迟眼睛。 视线交锋c暗潮涌动。 “哈哈哈” 片刻之后,元迟收回右手,顺便在萧关逢脸上摸了一把,调转狼头,对大部队发号施令。 “出发” “嘟” “嗷” 号角声和狼嚎破空,一行人浩浩荡荡朝断崖行进,把刚冒出土的嫩草踩回土里,溅起一片狼藉。 第2章 天降巨鼎 无垠草原深处,一条深不见底的大峡谷横贯东西绵延千里,峡谷并不宽,最窄处不过十几米,却是北野凶兽跨不过的天堑。 北野氏族均知峡谷凶险,但具体怎么个凶险法却无人能说清楚,千百年来,因各种缘由跌入峡谷的人或凶兽数不胜数,还从未听过有人或凶兽从峡谷活着出来,除了一种生灵。 云迟站在断崖边探头朝谷底张望,幽深诡异的峡谷除了偶尔传出两声雁鸣,安静得可怕。 她剑指抚额,嘴唇快速开合,不一会儿,周身光斑浮现汇聚成溪流向额间。 光斑跟随剑指,由额间飞往深渊,顿时无数光斑自深渊飘出。 驭星术,元一境,惊蛰。 萧关逢攥紧手指,深不可测的眼眸精光闪过,盯着云迟的背影若有所思。 “嘎嘎” 成百上千只大雁从峡谷飞出,直冲云霄,朝峡谷另一侧逃命。 元迟嘴角浮起一抹自信的笑容,重新骑到白狼背上,腰身弯曲匍匐,一双美目蓄满凌厉盯住大雁飞往方向,手臂用力拉动狼毛。 伏狼族驯狼上千年,早已与狼缔结某种心灵契约,只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可号令群狼。 只见白狼四肢弯曲c目中绿光闪烁,做蹲踞式助跑姿势。 “嗷” 随着一声长嚎,四脚腾空,跃起数丈高,电光火石之间,已稳稳落在峡谷另一侧。 利箭离弦,像一束星光追击最大最高的一只雁。 未有片刻停留,白狼驮着云迟朝雁落之处疾驰。 眼看落雁近在眼前,云迟心中十分欢喜,不禁想起今日婚礼的另一位主角星石。 该如何向他解释短短半月不见,就多了一个萧关逢呢 哎,没想到我云迟有一天也会成为政治联姻的对象,这感觉 其实还不错。 云迟还在思考星石能不能赶回来参加婚礼,眼前骤然一黑。 “少主,小心” 元伍焦急地驱狼飞过峡谷,却已经为时已晚。 砰 砰砰 大祭司兼族长云夜明携伏狼族众长老祭祀赶到断崖时,云伍带着七八个壮汉正在用随身佩刀刨坑,而云迟已经晕了过去。 “怎么回事” 自己正在接待飞鹰部落族长,一名随云迟猎雁的侍从神色慌张闯进王帐,说少主出事了,却结结巴巴半天描述不清楚到底出了何事。 满头大汗的云伍从坑底爬起来,单膝跪地,右手重重捶在胸口,顾不上碎发挡住眼睛。 “大祭司,少主正在猎雁,天上突然掉下巨鼎。” 扭头看向被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巨鼎死死压住,只剩脑袋露在外面的云迟,元伍心疼万分。 他看着云迟长大,教她驯狼射箭c容她调皮捣蛋,早已将云迟当成自己的半个孩子。 “都让开。” 云夜明语调哽咽c睫毛微颤,缓缓竖起右掌对准巨鼎,默念北野最古老的咒语。 身上腾起一阵微风,无数星点光斑从她掌心飘向巨鼎,形成巨大星光旋涡包裹巨鼎。 驭星术,万象境,云起。 “噗” 巨鼎抬起不到半寸又重重落下,昏迷中的云迟喷出一口鲜血洒在鼎沿。 众人倏地睁大双眼。 大祭司的云起式已达到万象巅峰境,山峰可移,怎会奈何不了一个炉鼎 云夜明黛眉微蹙,她的宝贝女儿半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留给她的时间不多。 “布阵” 十一位伏狼族长老祭祀加上云夜明,盘膝围坐巨鼎四周,双手上下交错抱元归一,咒语音浪一层层荡开。 周身星河环绕,身形几近透明c若隐若现,隐约有十二星宿神兽在体内闪现。 须臾之后,十二条星河在巨鼎上方纵横交错,星斑倾泻而下,形成大网将巨鼎兜住,将巨鼎一点点抬起。 驭星术,万象联合,纵横。 星光裹挟着云迟身体缓慢朝外挪动。 突然,巨鼎再次落下,把云迟胸部以下重新压住。 祭祀们心力耗尽,嘴角渗出血丝,无力再施法。 云夜明轻轻一跃到云迟身边蹲下,温柔地抚摸云迟脸庞,替她揩掉脸上的鲜血。 “阿妈” 声音细如蚊蚋c气若游丝。 被巨鼎来回碾压的云迟,虽然双眼紧闭,但脑子恢复一 丝清明。 身体感觉不到痛,只有麻和胀。 呼吸好困难,睁不开眼睛。 血液不断流出,后背黏黏腻腻与白狼毛粘成一坨。 躯体已死,灵魂半死不活,意识接近消散。 前世嗝屁前就是这种感觉。 堂堂北野第一氏族少主,被一口鼎砸死,多多少少有点丢人。 该死的老天爷,就不能让我死相好看点吗 前世婚礼前夜发现未婚夫出轨,买醉猝死。今世眼看今夜就要成婚,又嗝屁了。 我云迟只想静悄悄结个婚,静悄悄上个床,静悄悄生个娃,咋就那么难。 血腥味里有阿妈的味道,有液体滴在脸上,脸也是麻的。 两世为人,对不起爸爸妈妈,对不起阿妈,让你们老无所依。 “阿妈,别别哭” “小迟乖,阿妈阿妈没有哭,坚持住,坚持住女儿,阿妈在,阿妈一定会救你,坚持住,小迟。巫医,巫医” 云夜明双手捧住云迟脸颊,身体一抽一抽剧烈颤抖,心痛到无以复加。 “哇” “噗” 在母女俩先后吐出一大口鲜血后,云迟又昏了过去。 巫医姗姗来迟,检查完云迟状况后,无奈摇头。 回天乏术 云迟最后一丝气息从云夜明指间溜走。 数百名伏狼族勇士单膝跪地,无不悲恸。 云夜明一遍遍施法企图移动巨鼎,面色苍白,嘴角不断流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要带她的女儿回家。 十一名长老祭祀也陆续加入施法大营 许久之后。 一直冷眼旁观的萧关逢突然开口打破平静。 “大祭司,据我观察,这鼎不寻常,施诸其上法力越强,鼎越沉,只怕是南方人域修行者的炼丹炉。鼎内灵力极强,只听主人召唤。不如换一种方法试试。” 在萧关逢指挥下,祭祀们融化现场所有兵器,锻造成一长一短两根铁棍,长的铁棍足足一百多米。 伏狼族汉子按照萧关逢所说把短棍横放鼎下,长棍与短棍交叉垂直放置,一头插入巨鼎花纹缝隙。 如此,一个简单的杠杆装置便做好了。 众人在长棍另一头同时使力朝一个方向推动,壮汉们的蛮力加上祭祀们的启星之力,巨鼎终于缓缓移动。 脑子,在任何地方都是个好东西。 血肉模糊的身躯暴露在湛蓝天空之下,给绿草如茵的草原蒙上血色。 “转过身去” 粗哑低沉的声音带着哭腔,元伍死死攥紧拳头,血丝顺着指缝溢出。 数百名伏狼族汉子快速背过身,飞鹰族人也在萧关逢示意下转过身。 云夜明从元伍身边走过,走到巨鼎砸出的深坑里,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把云迟搂进怀里。 幸亏有白狼垫在身下,云迟才免于化成一滩肉泥。 看着一瞬间仿佛老了几十岁的云夜明,元伍方知什么叫后悔,如果不是自己提议来断崖,少主也不会。 拳头重重锤向地面,半个拳头陷进土里,舌尖抵住上颚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巫医,小迟还活着” 抱着云迟默默哭泣的云夜明突然冲巫医大喊。 巫医c元伍和几名祭祀长老三两步围拢过去。 数百名伏狼族人也是心中一喜,想转过身看看云迟又不敢,只能在心中祈祷少主平安。 “大祭司,少主筋骨寸断,主要身体器官均已破裂,救不活了。”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你们看,小迟的手指在动,她还活着,我的女儿还活着。 她很痛,她在叫阿妈,在叫阿妈救我。 我不能,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女儿死在我面前。” 巫医抬手擦了擦眼角,别过头去,不忍再看悲痛欲绝的云夜明。 “不,不,一定还有办法。 禁术,用禁术一定可以救她。” 云夜明轻柔地放下云迟,站起身来,剑指扶胸,心脏处立刻升起星斑,作势要启用伏狼族禁术。 “大祭司不可,禁术太过凶险,且少主心脉已断,禁术也无用啊。” 二长老星月急忙上前抓住云夜明的右手,微微摇头,防止她继续做傻事。 “心脉寸断未必不能活。” 萧关逢在听到云夜明提到禁术时,眼中闪过一丝犀利,然后淡淡开口: “关逢有一法可保云少主三日不死,但我有一个条件。” 更多请收藏【 bz】! 第3章 喜提夫君一枚 伏狼族王庭西南角一顶不起眼的毡帐中,一名长相颇斯文俊朗的中年男子,端坐在虎皮椅上紧了紧身上的兽皮大衣,随手端起矮桌上的羊奶暖手。 此人极畏寒,乃是飞鹰部落族长萧时清,也就是萧关逢的父亲。 “转魂丹只此一枚,你怎可轻易给了那云迟” 自从半个时辰前,飞鹰族侍卫禀告完断崖之事后,萧时清心里就窝着一把火,是以此刻语气并不温和。 萧关逢迈过野兽脊骨做成的门槛,听到萧时清略带薄怒的质问,并未着急回答,而是寻了把兽皮椅子坐下,又喝完一碗热羊奶顺了气息,才慢悠悠把头转向自己的父亲。 “父亲难道不想知道北野第一氏族禁术的威力吗” “此话怎讲” “那云迟受伤极重,五脏六腑破裂c筋骨寸断,就算大乘巅峰修士在此也难扭转乾坤。 我用转魂丹保她三日性命。 若云夜明真能在三日内救活她,父亲,我们萧氏就有望了。” 到时他定要让人域血债血偿,萧关逢毫无波澜的面孔下,埋藏着毁天灭地的杀意。 “倘若没救活呢” 能够迫使云夜明施展禁术固然好,但萧时清心中总觉得不妥,自己这个儿子,有太多地方令他看不透。 “救不活。”萧关逢低头撮捻手指,嘴角微微咧开,一笑化春风,眼底却冰冷如寒潭,继续道: “哼,一颗转魂丹换我飞鹰族从此称霸北野,也值了。” 伏狼族之所以数千年屹立北野不倒,靠的可不是匹夫之勇,真正倚仗乃是驭星术。 帐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二人立刻禁言,仔细听着脚步由远及近。 “萧少主,晚上成亲仪式照旧,大祭司命我们把婚服送来了。” 几名侍女在帐外等了许久不见传唤,正欲转身离去,萧关逢磁性低沉的声音才从帐内传来。 “进来吧。” 这位飞鹰族少主的声音真好听。 侍女们暗暗吃惊,但没有多想,推门走了进去。 而此时的云迟,躺在榻上,身下垫了四五层长毛兽皮,面色惨白c眉头紧锁,胸口不见呼吸起伏,但她确确实实还活着。 “大祭司,少主这般模样,能熬到仪式之后吗” 眼看云迟气息奄奄,随时可能香消玉殒,二长老星月不免替云迟担忧,也为自己的儿子星石担忧。 “今晚的仪式已经请示无妄天,断无取消的道理。 小迟目前情况还算稳定,成亲仪式结束,立刻开启祭坛。” 从断崖回到王帐,云夜明为云迟换了干净衣裳,握住云迟的手片刻不曾松开。 “对了,星石回来了吗” “还” 二长老星月那句“还没回来。”只来得及说出个“还”字,就见星石火急火燎冲入王帐。 他此刻倦容满面c风尘仆仆,狐皮斗篷破破烂烂挂在身上,显然是刚到。 在部落外听元伍说少主重伤,心里就悬着一颗巨石,此时见到生气全无的元迟,感觉连呼吸都缩成一团,眼中霎时充血。 “阿妈,大祭司。小迟她” 心心念念半月想见的人,就像她床头摆放的野花,数日子等待死亡,而他却无能为力,甚至不能紧紧抱住她,强烈的挫败感折磨着他。 “星石,跟阿妈出来。” 星石深深看了一眼云迟,跟在星月身后走出大帐。 看着星石忍而不发微颤的背影,云夜明轻声叹了口气。 无妄天是北野大蛮泽人世代信奉的神明,向无妄天禀明的事情不能改,也不敢改。 她没有把握救活云迟,在星石与萧关逢之间,她最终还是选择保全星石。 不忍心星石新婚丧妻,只能选择萧关逢。 云迟若能平安捱过这一关,左右还能和星石再续前缘。 希望星石能够明白她的苦心。 云迟在侍女为她梳妆扯到头发时醒了。 她想叫侍女轻点,尝试几次都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很快,她发现了更沮丧的事情。 她虽然醒了,但好像只是意识清醒了。 身体动弹不得c不能言语,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 “咱们少主真可怜,晌午还好好的,怎么几个时辰就成了这样。” 穿着兽皮短袄短裙的侍女甲很是伤感,伤感到手上力道加重也浑然不 觉,疼得云迟嗷嗷叫。 但很悲惨,侍女根本察觉不到她的疼痛。 “可不是,你说是不是让飞鹰族给诅咒的呀,我听说那飞鹰族的少主,并不十分愿意与我们少主成婚。” 侍女乙压低声线附和,又走到门口探出脑袋左右张望,确认无人后重新坐回榻上,用比刚才还小的声音继续道: “听我阿妈说,无妄天最恨强买强卖,咱们少主莫不是遭了报应” “别胡说,当心挨板子,赶紧给少主编辫子吧。” 停止开小差,两名侍女专心忙碌起来。 云迟倒是愿意两名小侍女多说一些,也好过她独自发呆。 作为二十一世纪高等知识分子,云迟不信天,也不信报应,但此时听侍女提起无妄天,她却有些动摇了。 毕竟这是一个连牛顿棺材板都能掀开的世界。 云迟打定主意,等她好了,立刻马上和萧关逢解除婚约。 她的色胆还没大到顶着诅咒报应强人所难。 但她还能好吗 压在巨鼎下那蚀骨灼心的疼痛,肯定已把她的身体摧毁成一片片废渣。 不过,侍女怎么在给我梳头 阿妈呢 长老们呢 等等,我受了那么重的伤,难道他们以为我已经死了,侍女是在 给我整理遗容 顿时花容失色,尝试放声尖叫,无奈嘴唇依然纹丝不动。 过了一会儿,侍女编完发收拾好工具退出大帐,立刻传来咚咚咚急切的脚步声,少说有五六人。 然后伏狼族汉子粗重的喘息声和男子汉味道充斥在空气中。 床榻脱离地面抖动了一下,揪心扯肺的疼痛瞬间从脑门传遍四肢。 莫不是要拉我神葬去了 稍安勿躁啊壮士们,你们少主还能抢救一下。 我不想沦为野兽嘴食,救命啊。 大蛮泽人死后都会执行神葬。 为死者裹上陈年旧狼皮,梳好头发,然后把死者放在巨狼拉动的板车上,让巨狼拉着板车在峡谷以南凶兽聚集地奔跑,直到尸体坠落。 不消半日,尸体自然会被各类凶兽分食。 大蛮泽人生前以猎杀峡谷以南凶兽为生,死后便将自己奉献给峡谷以南的生灵。 认知到自己可能正要被送喂野兽,两眼一翻又人事不省。 等她再次有意识,是被吵醒的。 号角声c锣鼓声c欢呼声c狼嚎声c歌舞声c篝火刺啦声,是伏狼族最喜庆的狂欢。 在热情高涨的欢喜中,夹杂些许低泣声c叹息声和祈祷声。 既欢喜又悲伤的诡异氛围。 她也终于意识到勇士们抬她出来,不是去神葬,而是成亲。 这 猜想到自己正在礼台上,还是她亲自设计指导搭建的台子,按照二十一世纪婚礼舞台精心布置的,一花一木都是她喜爱的样子。 她甚至为礼成之后,是先吻星石还是先吻萧关逢这个问题想好对策。 哎,天不遂我意。 随着祭祀们祝福仪式结束,气氛拉至高潮。 在锣鼓喧天中,有人抱起她。 臂膀有力,淡淡青游草香扑面而来,缱绻又霸道。 看不出冷冰冰的萧关逢,怀抱还挺暖和。 哎呦,是真 痛啊 无人知晓云迟此刻正鬼哭狼嚎c痛哭流涕,恨不得爬起来把萧关逢踹翻在地。 第4章 另类抢亲 “等一下” 萧关逢怀抱云迟走过二十几米鲜花簇拥的礼台,正欲跨下台阶,却被前方竖立的男人手掌挡住去路,耳边传来伏狼族人倒抽冷气的惊叹。 大红棉麻衣衫c玛瑙编发,只需一眼萧关逢便猜到来人是谁,狭长眼眸危险的眯起。 “仪式还没有结束,你要带小迟去哪里” 星石直勾勾注视打量萧关逢,心里又酸又涩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就是飞鹰族那个少主看起来不堪一击,大祭司到底看中他哪点 他拼尽全力杀出凶兽森林,好不容易赶回来,却得知小迟重伤,而大祭司决定只让萧关逢一人与小迟成婚,他的阿妈,不顾他反对用法术眩晕他。 “星石,莫要胡闹,还不赶紧回去。” 看到突然闯入来者不善的星石,笑容僵在二长老星月脸上,她急忙出口劝阻,但也没抱多大希望,她了解自己儿子野牛般的倔脾气。 果不其然,一句话出去非但没有平息事态,反而引爆星石极力隐忍的怒火。 星石扭转面部,来回扫视四周,最后将目光定格在台上云夜明脸上,厉声质问: “大祭司,星石与小迟的婚事早已经请示无妄天,你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用他人顶替我 云夜明微微扭头,用眼角余光暗示星月。 星月会意走到星石身边,压低声音规劝,而星石始终不为所动,依旧满脸愤怒看向云夜明,眼里甚至染上血色,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几名壮汉上前,企图强行拉走他,都被他左一拳右一脚放倒在地。 他像一座山挡在礼台前,一遍遍质问,不达目的c誓不罢休。 在星石与云夜明僵持不下时,最痛苦的莫过于众人眼中躺在萧关逢怀里“昏迷不醒”的云迟。 天知道她度秒如年,快要痛死过去。 听了半天,云迟也算听明白了,自己阿妈和二长老怕星石新婚就当了鳏夫,背着他偷偷摸摸把婚礼给办了。 而星石这边呢,对她情深义重,不怕当鳏夫。 多大点事儿,等她挂了再给星石找五六七八个媳妇就是了。 你们再耗下去,我这个粉身碎骨的病号,就要变成孤魂野鬼了。 眼见云夜明与星石谁也没有退步的意思,星月重新回到云夜明身边,似是下了重大决心,身体微斜靠近云夜明。 “大祭司,星石这孩子与少主青梅竹马,不如不如就成全他吧。 多耽搁一刻少主就多一分危险。” 云夜明看着星月,眼中忧愁不减,终是无可奈何轻声叹了口气。 “还不快谢大祭司成全。” “谢大祭司成全” 由阴转晴只在一瞬。 一双手伸过来,将云迟从萧关逢怀里拽出来,紧紧禁锢住。 朝阳般温暖柔和的怀抱,散发着刚出土嫩芽一样的清新,无比熟悉的感觉和味道,云迟知道是星石从萧关逢怀里夺过了她。 随着低沉悠远号角响起,沉寂的热闹又一次冲破寂寥的天际,点燃压抑的夜晚。 这一次,伏狼族的男男女女c老老少少,短暂忘却悲伤,放肆挥洒热情,歌舞里充满祝福与欢快。 此时此刻,北野大蛮泽是属于伏狼族的,奔放肆虐的焰火也是属于伏狼族的。 伏狼部落最年轻有为的将军和美貌无双的少主人,喜结连理。 是伏狼部落二十年来最重要的日子。 作为事件绝对女主角,虽然早早为自己做好心理建设,但真到这一刻,云迟脑子是懵逼的。 前世受一夫一妻制和儒家文化熏陶二十几年,有些思想早已根深蒂固。 重生来到这片大陆的前十几年,云迟对一妻多夫夫多妻深恶痛绝,让周围人一度以为他们的少主身体和脑子都有病。 在云迟同意与萧关逢婚事那天,部落特意举办篝火宴会,庆祝少主“顽疾得治”。 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 在大伙儿不懈努力c身体力行的洗脑荼毒下,云迟早就变了。 前世受的情伤,今生周围人对爱情的淡漠,早就把云迟变成一个多情又无情的人。 与星石有儿时情谊,部落也需要一位忠心耿耿的将军。 与萧关逢有两族利益瓜葛,部落需要拉拢飞鹰族替自己看好边疆,飞鹰族需要伏狼族的庇护。 男人,于她不过是年龄到了必需 的生理慰藉,和传宗接代的工具罢了。 只要颜值够高c身材够好,于部落有益,都可以。 “咚” 趁云迟神游太虚之际,脑壳传来一声清脆的敲击声,登时眼冒金光c头晕目眩。 器物“咔嚓”断裂发出声响,脑壳巨震的云迟立马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北野有个传统,新婚当夜,须得用头破开葫芦,男女双方各执葫芦一半饮下果酒,寓意夫妻同心同意。 女方嫁入男方,则由女方持葫芦砸男方脑壳。 反之,则由男方持葫芦砸女方脑壳。 最好一击破开葫芦,所以持葫芦之人必须快准狠,挨揍之人必须不动如山,否则前功尽弃还得再挨一瓢。 云迟还没有从脑壳阵痛中缓过神。 “咚” 又是一记葫芦盖过来,比刚才更快更狠更急,扬起一阵细风拂过脸颊。 极浅极淡的青游草味道,活像要把她的脑壳敲碎。 公报私仇 绝对的公报私仇 云迟在心里把萧关逢咒骂了八百遍,发誓等她恢复健康,第一个睡了他。 等等,怎么没有听见葫芦破裂的声音。 “咚” 三秒之后 “咚” 身为拥有北野第一氏族官方认证继承权的独苗,云迟一向很注意训练和保养自己的脑壳。 她相信以她天赋异禀的脑壳,挨个七八下不成问题。 但是 她此刻身受重伤,除了意识清醒,身体完全是一潭死水。 连续三下,均是用了巧劲,力道很大但葫芦不破。 委实捶得她哭爹喊娘。 不,她没爹,所以只能喊娘,是以此时在无人关注的躯体里,云迟不断囔囔: “阿妈,有人谋杀你闺女” 任是神经大条的星石,一来二回也看出萧关逢的有意捉弄。 在萧关逢慢条斯理拿起第四只葫芦时,星石目光死死锁住他,寒光毕现,威胁意味十分明显。 “咚” “咔嚓” 幸福的挨揍时光终于告一段落。 云迟也不负众望再次昏睡过去。 第5章 伏狼族禁术 两名侍女服侍星石和萧关逢开完葫芦,又为二人倒上果酒,才默默退至一旁。 眼前画面太过诡异,侍女幼小脆弱的心脏有些招架不住。 红幔飘扬c火盆正旺,花香馥郁醉人。 三个人的洞房花烛夜,新娘奄奄一息躺在榻上,两名新郎一左一右端坐红色兽皮椅上,兀自饮用合卺酒。 俊朗豪爽的少将军,飘逸儒雅的异族公子。 均是面无表情c不言不语,但举手投足间各有魅力无限好。 画面简直不要太美。 眼睛享受着极致的美景,脑子里不自觉浮现奇奇怪怪的画面,侍女羞愧的甩甩脑袋,努力让自己保持理智。 一阵狂风暴雨般急促的脚步声,打破大帐内弥漫的尴尬氛围。 “星石将军,祭坛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大祭司让我把少主带过去。” 若在平时,元伍定是直接冲进去捞了人便走,但今夜他可不敢。 万一扰了两位姑爷的好事儿,萧关逢倒还好说,那星石可是天不怕地不怕二世祖一个,一个不满意立马抡拳头。 得到允许,以元伍为首六七名人高马大的汉子一阵风似的冲进大帐。 刮起劲风把门口站立的侍女逼退两步。 眼看一群笨手笨脚粗大汉作势要连榻带人搬走,星石三两步迈到榻前,拨开左右,小心翼翼抱起云迟,像是捧着一件珍贵的艺术品,朝帐外走去。 整个过程,萧关逢未发一言,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自然也没人注意到,他端起的热羊奶杯子里隐藏的一抹不屑。 星石抱着云迟,远远瞧见云夜明和十一位祭祀长老站成一排,显然已经等候多时, 云夜明自然地接过云迟,朝星石微微颔首,转身走进伏狼族最神秘庄严的大帐,随后十一位长老祭祀也依次走了进去。 几千年风霜雨雪为这座毡帐平添浓郁的沧桑感,五米宽兽皮包覆的大门正上方狼头栩栩如生,狼眼中两颗硕大的绿宝石发出幽幽绿光,在夜晚看去与真狼眼珠别无二致。 这座半个足球场大小的毡帐是伏狼族的禁地,只允许修行驭星术的祭祀进入。 而驭星术只有伏狼族的女子可以修习,所以星石进不去大帐,只能在外等候。 大帐内巨大的圆形石砌祭坛上,铺满鲜血画成的弯弯扭扭的符咒。 十几个火盆环绕祭坛燃得正旺,火苗刺啦刺啦尽情释放热源和光亮,使鲜血符咒看起来更加鲜亮。 鲜血祭出。 不是死亡,就是重生。 云夜明抱着云迟缓缓登上两米高的祭坛,腿脚灵便轻松避开符咒,把云迟发在祭坛正中间盘腿坐定。 安置好云迟,云夜明与云迟面对面盘腿坐定。 只见她双手抱元归一,晦涩深奥的咒语音浪在大帐中盘旋回荡。 十一名长老祭祀在祭坛下均匀分布坐定,双手上下交错横放丹田,口中念着与云夜明相似但不同的咒语。 霎时长老祭祀们的额头c颈部c肩头c手肘c胸腔c丹田c膝盖,所有关节处冒出密密麻麻的光斑,恰是暗夜星子忽明忽暗。 不一会儿,体内星斑汇聚成天狗c红鸾c白虎c紫微等星宿神兽,顺着小周天游荡。 等到身形接近透明时,神兽恰好行遍一个小周天。 然后,长老祭祀们伸出右手,捏成剑指指向祭坛正中心上方。 神兽离体,齐齐朝祭坛正中心呼啸而去,发出“嗡嗡嗡”低鸣声与咒语音浪交织融合。 诸多神兽在祭祀们指间光斑线控制下,在祭坛上方围圆缓步行走。 驭星术,万象联合,守护。 守护大阵形成,云夜明剑指扶胸,嘴唇快速开合,帐内弥漫音浪更加浑厚震耳。 一颗露珠般大小的血色光斑从云夜明指间跳出,瞬间没入心脏。 然后,那颗星子像一朵花苞在她心口绽放,无数血色光斑形成手臂粗的小溪,悬浮在她四周,徐徐流淌。 慢慢地,小溪越来越粗,流速越来越快,直到把云夜明整个人包裹其中。 从外观上看,就像一颗巨大的血色光球,与夏日早晨四五点钟初升旭日颇为相似,还是一颗明显看得见自转的晨阳。 血色光晕从云夜明身下顺着蜿蜒曲折的符咒缓慢流淌。 符咒尽头汇聚成一点,正好位于云迟身下。 然后,一条手臂粗的血色小溪盘踞在云迟四周,与云夜明身上 最开始出现的小溪如出一辙。 等到云迟也被一个同样的血色光球裹住,祭坛上流动的血色光晕慢慢朝空中飘散,大有冲出祭坛趋势。 却都被守护大阵中一道无形屏障反弹回来。 驭星术,无妄境,献身。 到第四日,云夜明身上光球血色褪去,变成灰白,而云迟身上血色光球被她尽数吸收。 随着最后一颗血色星子钻入云迟额头,法阵血雾完全散去,连鲜血符咒都消失,仿佛这祭坛上从未发生过任何事。 云夜明竖立右掌对准云迟额头,运转法力。 散落在云迟身体中的无数杂乱星点,被一根无形的线串成串,线头套在云夜明指间。 轻轻左右转动手掌,拨动星线,云迟体内的星子们立刻有规律游动起来。 串上星子的星线,是最好的粘合剂,修补破碎的器官,重组断裂的筋骨。 星线上挂着的星子,就是云夜明赋予云迟的新生。 等到施法完毕,云夜明收回右手,重新放置丹田,吐纳调息。 一颗露珠大小血色印记印在云迟额间。 完成最后调整,云夜明缓慢站起身来,身形一晃,险些栽倒。 幸亏星月眼疾手快,跃上祭坛,扶住云夜明肩膀,才不至于跌倒。 “大祭司,还好吗“ 云夜明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碍。 “少主知道,会难过的。” 星月自小与云夜明一同玩耍c修炼c成长,看着云夜明憔悴的面容,心中隐隐作痛。 云夜明抬起手拍了拍肩上星月的手背,努力挤出一个苍白的微笑。 “父母爱子,就算刀山火海也要去,哪管什么性命。” 她低眸注视着云迟,叹了口气,似有千般无奈,继续道: “只恨我能力有限,无法彻底治愈她。 还望各位长老,替夜明守住这个秘密。 只希望,在我活着的每一天,我的女儿都是无忧无虑的。” 十一位祭祀个个都是生养孩子的普通母亲,怎会不了解云夜明心中所想。 正因为了解,才更心疼。 北野人均寿命五百到七百岁,云夜明不过才二百多岁,却即将走到生命尽头。 第6章 星石的赠礼 萧关逢从断崖回来恰巧瞧见星石抱着云迟,在一群人簇拥下走进少主大帐,鬼使神差跟了上去,到了门口发现大帐内人挤人早就水泄不通。 对这位新晋姑爷,伏狼族人是没什么好感的,很多甚至不认识他,自然也没有人侧身让道。 此刻所有人都挤破脑袋关注着巫医的一举一动。 只见云迟被巫医一会儿托起左手把脉会儿握住右手听诊会儿掀眼皮会又掰嘴,时不时还按两下心口或侧腰,来回倒腾与一只小白鼠试验品无异。 专心诊治的巫医,像是遇到从医生涯的大瓶颈,一下皱眉叹气,一下又细声惊叹。 过了大概一炷香时间,在众人催促多次后,终于慢慢悠悠站起来,扭头扫过众人焦急的目光,转身面向云夜明,面露七分喜色三分疑惑。 “大祭司,少主脉动有力c筋骨通畅,已经脱离生命危险。 只是血气亏空c损耗过大,服用几枚千年兽丹,用不了两日定能大好。” 看着云夜明成竹在胸的模样,巫医对他们的大祭司崇拜之情又多了几分。 起死回生之能,舍我伏狼族大祭司,就问还有谁。 “少主没事啦,太好了,哈哈。” 站在人群最前方的元伍用他小腿粗的臂膀一把搂住巫医,言语中难掩激动,大掌“啪啪”两下拍在巫医背上。 “咳,咳咳。” 听到巫医吃痛轻咳两声,元伍抖了抖腮帮子,甩开额前碎发,一步跨到星石面前,径直一拳捶在星石右胸口,用粗哑响亮的嗓子大声说:“星石将军,少主没事了,你可不能再打我啦。” 元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天知道他这几天是如何度过的,内疚c自责像噩梦般不分昼夜纠缠折磨着他。 已经磨好大刀,只要少主断气,他立刻到云夜明和星石面前以死谢罪。 连日来压在头顶的阴霾散去,星石也是喜形于色,毫不客气回赠元伍一拳。 看着云迟惨白小脸逐渐有了血色,以及族人雀跃的表情,云夜明嘴角不自觉露出欣慰的笑容。 激动过后,元伍以少主要休息为由,把人都赶了出去,随后自己也脚步轻快练兵去了。 前一刻还热闹嘈杂的大帐,只留下云夜明c星月和星石。 “你们也下去吧。” 虽然疲惫不堪,但云夜明想守着云迟醒来。 “大祭司,让我留下吧,让我照顾小迟。” 已经半个月没有同云迟讲过话,星石说什么也不肯离去,他渴望守着云迟,只有看着她才觉得心安。 “是啊,大祭司,还是让星石守着吧。您施法消耗过大,回头少主醒来您却倒了,少主又要心疼了。让星石守着,等少主醒来第一时间告诉您可好” 星月忍不住出声规劝,她知道此刻云夜明比云迟更需要静养。 耐不住他们母子二人软磨硬泡,云夜明最终还是被星月连哄带骗推出云迟毡帐,回到自己的王帐中休憩调息。 云迟这一觉很长,足足睡了五天。 第五天傍晚,晚霞通红浸染半边天,从毡帐圆顶溜进来的光线照在云迟脸上,面颊上的绒毛在光线烘托下闪闪发光,使她整个人散发着晶莹剔透的朦胧感。 星石不禁看呆了。 他记得小迟出生那天也是红霞映天,光晕笼罩在兽皮襁褓中婴儿胖嘟嘟的小脸上格外诱人,五岁的他忍不住伸出脑袋凑上去啃了一口,啃出两排牙印。 那天,他和小迟都哭得撕心裂肺,小迟是被咬的,而他是被阿妈揍的。 她和所有伏狼族女子都不同,她总有许多奇奇怪怪的想法,一次次颠覆他的认知。 小迟说她梦里有片地方,那里的男子只有一妻c女子只有一夫,他曾一度以为真有这样的地方,直到见到萧关逢,他知道,小迟又在编故事哄他。 那名飞鹰族少主,白白净净c柔柔弱弱,跟小迟从前养的那只小狐狸十分相像,难怪她会喜欢。 “不要啊” 一声惊呼把星石从思绪中拉回来,面上立刻浮上喜色,臂膀张到一半,却见她一把掀开兽皮毯子,神情惊恐c跌跌撞撞扑向铜镜,然后对着镜中的自己长舒一口气。 云迟做了一个梦,梦里她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被一群黑袍黑口罩的人分尸毁容。 分尸无所谓,重要的是毁容。 对爱美如命的她来说,这简直是毁天灭地的打击。 还好只是梦。 “小迟,你怎么 了哪里不舒服” 星石走过来,双手扶住云迟肩膀,把她掰向自己,关切担忧之意挂在脸上。 看着面前的星石,云迟还有些恍惚,但不影响她作恶的小心思。 小脸一板,直视着星石的眼睛,一本正经道:“小石头,我做了个梦。” “什么梦” “梦里一名男子,俊朗挺拔c气力盖世。 凶兽说自己肚子有宝贝,问他要不要进去看看,没曾想他竟真从凶兽大口爬了进去。 我被他猪崽子一般的行为吓到了。 嗯,仔细看看,你与那男子倒有九分相似。哈哈哈。” “那男子有没有告诉,凶兽肚子里真有宝贝” 见她五官纠在一起笑得满脸通红,心里石头总算落地,星石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压在云迟手中,对着她快速眨了一下左眼,十分调皮。 “打开看看。” 云迟依言打开黑色兽皮,里面物件透出光晕,等到她剥开里层蓝色粗布,眼睛受到强光刺激完全睁不开。 珠子发出的橘色光晕,就和三百瓦的暖光灯泡一样耀眼。 重新用蓝布包裹珠子,云迟把珠子捏在手里仔细打量,和大号珍珠耳环上镶嵌的珍珠差不多大小,却能发出如此强烈的光线,电视剧里的夜明珠也比不上啊。 “你曾说梦里见过能持续发光的宝贝,让你感觉温暖安心。 后来我想,咱们北野确实有这样的东西。 这是万年火凤凰的内丹,光芒可持续千年不灭。 你看,和你梦见的,一样不一样” 二十一世纪的电灯泡,要放在北野大蛮泽,确实是天大的宝贝。 “你去了梧桐坞凶兽森林多凶险,你不知道吗” 她还以为是多重要的事情,让他在婚礼前夕跑出去,没想到是为了颗珠子,虽然这珠子确实稀罕。 “第一次成亲,寻常宝贝哪里配得上堂堂伏狼族大将军的身份。” 漂亮的小脸因怒气胀得通红,红唇水润光泽,星石瞧着格外舒心,忍不住伸手抱住云迟,左下颚轻轻摩挲她的头发,鼻腔里都是她的气息。 “小迟别生气了,大不了下次成亲送个普通点的给新娘子。” 云迟: 第7章 启星命盘 “咳” 一声轻咳打断如胶似漆相拥的两人,大祭司云夜明和二长老星月走了进来。 “哎呦我的少主,你可算醒了。” 星月越过云夜明走到妆镜前,亲昵的拉起云迟,左看看右看看,“红光满面,看来已然大好了。” “嗯。” 云迟挪开一步,避开凳子,双手微张立圆转了一圈,然后勾住星月的双手轻轻晃动,十分乖巧,“二长老,你看,全好了,比从前还要好呢。” “好了就好,少主你可不知道,大祭司她” “星月。” 云夜明唤了她一声。 迎上云迟探究的目光,星月微微一笑,继续道:“大祭司她为了救你,煞费苦心好几日没有休息呢。” 还好,还好没有说漏嘴。 放开星月,云迟走到云夜明跟前,伸手紧紧抱住她。 “阿妈,谢谢你。” “傻孩子,跟阿妈说什么谢谢。” 回抱住云迟,暖烘烘体温让云夜明分外安心。 “要的,阿妈教过我,亲人才更应该说谢谢。” “我可没教过你这些歪理。” 你没教过,但另一位妈妈教过,可惜我再也没有机会对她说谢谢了。 想到自己差点再一次让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云迟把云夜明搂得更紧,脑袋深深埋在云夜明颈窝,贪婪的吸着属于母亲的味道。 “我不管,我就要说,谢谢阿妈,谢谢老云。” 对自己唯一的孩子,云夜明可以说是千宠百爱,拿她没有办法,只能宠溺的一下一下抚摸云迟后背。 “好啦好啦,阿妈要喘不过气了。” 依依不舍松开手,云迟一左一右把云夜明和星月拉到兽皮椅子上坐下,自己侧身蹲坐在云夜明脚边,脑袋亲昵的在云夜明腿上蹭来蹭去,极为依赖亲昵。 “我当时感觉五脏六腑都碎了,阿妈c二长老,你们是怎么救的我” “平日偷奸耍滑不好好修炼,这下吃苦头了吧。 为了救了你个小懒鬼,阿妈我五十年白修炼了。” 为了救她,阿妈消耗了五十年法力吗 世上只有妈妈好,云迟感动坏了,抬起脑袋,眼泪汪汪欲说还休。 “阿妈” “打住,卖乖没用,往后必须给我好好修炼。”云夜明撸小猫似的揉揉云迟脑袋,眼底温柔似水,嘴上却颇为严肃正经,“听到没有。” 星月几次欲张嘴说点什么,但最终只是在心里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来,戴上。” 云夜明从左手无名指取下一枚纯银戒指,戴到云迟手上。 是一枚外观十分普通的戒指,看起来和在文玩街花几百块淘的银戒差不多。 “阿妈,你把启星命盘给我做什么” 启星命盘乃是伏狼族长的象征,云迟想不通云夜明怎么会在此时把族长信物给自己。 “小迟,听阿妈说,启星命盘不单单是族长信物,它里面藏着我伏狼族驭星术的终极奥秘。 除了第一任伏狼族大祭司,至今没有第二人参破其中玄机。 阿妈我苦苦研究二百多年无果,往后也难参破。 现在阿妈把它传给你,希望你好好领悟。” “阿妈,我不要,你才二百多岁,怎么能下定论一定参不破呢。再说,我资质愚钝,还不如你呢。” 作势就要拔下戒指,云夜明按住她的手,阻止她继续摘戒指。 “正因为你资质平庸,又十分懒惰,阿妈才把启星命盘早早给你,辅助你修炼, 我是怕等到我魂归九天时,你担不起族长重任。 我可从来没指望你参破其中深意。” “哈哈哈,大祭司高见。”星石对云夜明竖起大拇指,瞥了眼云迟,跟看一个笨蛋差不多,“小迟确实需要辅助。” 云迟扭头瞪了他一眼,顺便瞧见二长老星月也在掩嘴偷笑。 他们,是什么意思 “哼你们等着,参破这启星命盘玄机第二人,非我云迟少主莫属。” 你们沆瀣一气,我也能信口开河。 “小迟c星石,如今你们已经成亲,往后可不能再胡闹任性了。要好好孝顺星月,知道吗” 看着云迟与星石相处融洽,云夜明很开心,盼望二人能永远这么无拘无束拌嘴。 云迟觉得云夜明 这话有些别扭,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放心吧大祭司,我们一定会好好孝顺您和阿妈的。 我也会和小迟一起,永远守护我们伏狼部落的族人。” 听星石这么说,云迟总算察觉到哪里怪了,云夜明让他们孝顺二长老,却不提自己。 许是知道我定会孝敬她,所以不提罢。 伏狼族少主大帐中的欢声笑语持续了很久。 王廷西南角毡帐中的谋划也持续了很久。 “没想到,云夜明竟然真的救活了云迟。 看来,关于伏狼族驭星术的传闻是真的。 哈哈哈,天助我萧氏。” 飞鹰族族长萧时清听到云迟起死回生的消息,手掌拍案从兽皮椅子上站起来,面部因激动而扭曲狰狞。 “不过,云夜明定不能为我萧家所用。 只怕她知晓我们的计划后,非但不愿协助,还会被她反噬一口。” 飞鹰族需要驭星术,但萧家不光需要驭星术,更需要云氏血脉。 “父亲,伏狼族大祭司一脉,可不止云夜明一人。况且,云夜明的驭星术还不够强。” 从进屋开始,萧关逢一直端一杯热羊奶慢慢啜着。 他很喜欢热羊奶浓郁的奶香味,单单闻着就觉得体内蚀骨挠心的寒意减缓三分。 “你说那个草包少主她除了吃喝玩乐,调戏美男子,还能有什么用驭星法力低微,连十岁孩童都比她强。” 如果不是为了在北野这片吃人不吐骨头的土地生存下去,他萧时清何至于赔上自己最看重的儿子。 偏偏那云夜明点名要萧关逢,否则便要立刻夷平飞鹰部落。 如果萧家还是从前的萧家,莫说一个云夜明,就是整个北野他都不会放在眼里。 自从来到北野,强烈的屈辱感日日折磨着萧时清,消磨着他的良知,啃噬着他的理智,但仇恨的火焰,却越烧越旺。 仇恨杀死了曾经的萧时清。 现在的萧时清,活着,是为了杀掉那些他杀不掉的人。 “未必,父亲,我曾亲眼见到那云迟施展驭星术。 是最低微的招式,但其中蕴藏的能量,堪比长老祭祀施展出的中阶术法。 我有自信,假以时日,定让她成为天下最强的祭祀。” “只怕到时她翅膀硬了,不愿帮我萧氏。” 萧关逢轻轻放下手中的杯子,优雅至极,眸中寒潭千尺,抬起头看向萧时清时又是满眼坚毅。 “到时,可由不得她。” 自己儿子的能力,萧时清从不怀疑,但人心难测,任你机关算尽,也未必能够完全掌控。 “只是你该如何让那云迟心甘情愿随你前往人域” 这倒真是一道难题呢。 萧关逢不禁陷入沉思。 第8章 一匹狼的碑 第二日,云迟登上一座小山头。 这不是普通的山头,它坐落在部落西南角,乃是大祭司云夜明上门女婿萧关逢毡帐紧靠的小山头。 她寅时就来了,肯定不超过凌晨四点钟。 心里藏了事儿的人特别容易失眠。 远处更高山头冒出些许红光,太阳正努力往上攀爬。 云迟趴在草皮上,左手撑地托腮,右手向前竖立,手指不断张开c合拢c张开,透过指缝观察太阳一点点攀出地平线。 很快便失去兴趣,放空身体瘫软在地。 无趣无聊 想干大事 昨夜是大将军元伍带人守夜,这会儿正好巡到云迟躺的这片山头。 他单膝跪地蹲下身,甩甩额前碎发,脑袋侧偏靠近云迟,用他粗犷洪亮的嗓子尽量温和的问候: “少主,你在吃草吗” “我在吃土。” 说完抬起脑袋张大嘴巴,猛然朝地面狠狠啃了一口,浓郁的青草和泥土气息登时填满口腔。 “噗” 用一双水光晶莹的眼瞳盯着元伍,可怜巴巴道:“不好吃,还很臭。” 元伍哈哈笑两声后,面向部落盘腿坐下,随手把狼牙棒搁在膝上,静静瞭望日出远山。 俯卧太久胸部有些胀痛,元迟换了个姿势平躺,眼神涣散随意的看着越来越明亮的天空。 “唉” 提不起劲 各种提不起劲。 “少主,你有心事” 人人皆知外表粗枝大叶的元伍将军,有颗七窍玲珑心,是部落许多失足少男少女的知心大叔。 “嗯伍将军,你朝前看,看到什么了吗” “山c太阳,还有伏狼部落。” 元迟又叹了一口气,慢吞吞撑起上半身,与元伍并肩盘腿而坐,抬高右手有气无力拍了拍元伍的肩膀。 “不对,是责任啊” “哈哈哈。”扭头扫了一眼元迟,露出欣慰的表情,“少主不用太有压力,咱们伏狼部落勇士无数c祭祀无双,称霸北野指日可待。” “唉此责任非彼责任也。来,顺着少主我的手指往前看。告诉我,看到什么了” “狼。” “再往前。” “毡帐。” “谁的毡帐” “飞鹰族少主的。” “嗯,很对。再看,此时是谁在练武场”手臂转动,指向另一个方向。 “少主你糊涂啦,那是星石将军的专属练武场,除了他还有谁。” 记得有人说过,当你习惯早晨四五点钟的太阳时,成功便离你不远了。 伏狼部落最少年英雄的将军,就是那个对早晨四五点钟太阳习以为常的人。 “不错,孺子可教也。现在,知道少主我的烦恼了吧。” 可怕的沉默。 “哈哈哈,少主,你就为这事儿烦心啊,哈哈。我伏狼族的少主长大了,哈哈哈。” 没想到,一向我行我素的少主,会栽在这种事情上,元伍打心里爽快。 “少主,你可是北野第一氏族的少主啊,管他人作甚。” 元伍扭过上身,右手拇指抵住食指指腹,捻出一个“小菜一碟儿”的手势,在云迟眼前晃了两下。 “你只需要展示这么一丁点少主的霸气,啧,还不手到擒来。 不过要我说,还是星石将军好,威武强壮,哈哈哈。” 经他一番开解,元迟心里更堵了,对着元伍干笑两声,站起身掸掉草屑和砂砾,踱着细碎的步子朝部落走去。 元伍以为她在为睡谁而烦恼,其实她只是在想星石会不会,在她睡萧关逢的时候冲进来给她一拳。 她没有回自己的大帐,而是直奔练武场。 半个时辰后,晨曦在广袤的大草原上拖着一道长长的虚影信步前行。 一狼二人,一男一女。 时辰尚早,草原昨夜残留的凉意还有些逼人,云迟压低脑袋朝星石怀里缩了缩。 阿妈说她并未痊愈,往后很长一段时间有许多事情不能干。 不能再撵着羊妈妈挤鲜奶,也不能策狼射雕,更不能轻易施展驭星术。 一言以蔽之,忌讳和刚经历一场生死攸关外科手术的车祸病人差不多。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可以理直气壮c堂而皇之拒绝伍将军的比刀邀 请,她实在不怎么喜欢舞大刀。 太不淑女 相比霸道潇洒美少主,柔弱病娇俏女郎人设好像与她的现状更贴合。 是以此时,娇弱不能自理的伏狼族少主,“迫于无奈”只能与星石将军共乘一匹狼。 “嘎嘎” 落了单的孤雁,真可怜哩。 云迟手掌平行搁在眉毛上,抬头望着奋力飞翔的大雁,“小石头,射它下来。” 大雁肚皮中箭,扑腾着双翅做垂死挣扎,划出一道凄美的弧线后坠入峡谷深渊。 以生命为代价,不管是跳出的舞c还是奏出的乐,都绝美。 云迟觉得这只早起的雁,有些碍眼,高高扬起的颌和微张的喙,好像都在嘲笑她曾经的狂妄。 所以 雁死了 半刻钟后。 云迟负手围着巨鼎砸出的深坑慢慢转悠,黛眉微蹙c杏眼微眯,若有所思。 她实在很难把眼前这只高度不足一米五c直径不足一米,乌漆嘛黑冒着黑烟的破铜烂铁,和几日前金光勃发堪比半个篮球场的巨鼎联系在一起。 两圈过后,她站在坑边,盯着坑底一滩血红犯了难。 这坑少说三米深。是滑下去呢还是爬下去呢总之不能跳下去。 “小迟” 在她凝神思考时,星石已经跳下深坑,张开双臂,仰头望着她,脸上挂着的笑容,和头顶的晨光一样是温暖的浅橘色。 “小石头,我来啦。” 云迟用尽量小的力量跃起,和那只失去平衡的大雁一样,奔赴一段极短暂的未知旅程。 他们都受了伤,坠入深谷的大雁九死一生,那她呢 短暂失重后,臀部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箍住,她感受到星石接住她后微曲双腿的降落缓冲。 她不是大雁,她会活下去。 星石蹲在被巨鼎摧残到破破烂烂的白狼边上,一脸认真c郑重其事道: “小迟,你得多谢这头狼。” 水分已经完全挥发,干涸的血块粘在白狼皮毛上,用手一戳,沙沙作响。 云迟沾了一点干燥的血灰放在鼻尖闻了闻。 狼血里混了人血,真臭啊。 “沾了人血,怕是洗不干净,做不了衣裳斗篷了。 唉,简单刷刷,留着给我裹尸吧。” 云迟微微扭头,视线陡然撞进星石的灰瞳里,“不过,六七百年后,会不会更臭了哈哈。” “云迟,你也忒没良心了。”星石把她的名字咬得极重,恶狠狠说道。 话虽犀利,但他眼中平静温和,并未真怒。 “我们星石大将军慈悲为怀,不如就替我就地埋了它吧,记得给它立个碑。 碑上就写白狼先生,到此一游” 云迟抬了抬下巴,目光投向白尾巴处的一团乌黑,继续道: “别忘了把你的大雁拾回去,这可是本少主和本少主的狼用命换来的。哈哈哈。” 星石不理她胡言乱语,强行拉她一起在巨坑底部刨了个坑,把白狼和大雁一同埋了,又到附近的小树林砍了棵树,削成墓碑插在土堆上。 云迟在碑上刻字时,神情专注。 恩人白狼先生之墓 伏狼族云迟。 第9章 家宴(一) 安葬好白狼,二人又围着三脚黑鼎研究了半天无果,回到部落时已经过了晌午。 午膳过后,星石随大部队猎凶兽去了,如果不算征伐其他氏族,猎兽便是伏狼族汉子最正经的差事了。 云迟命人把那只其貌不扬冒着黑烟的三脚鼎扛回了部落。 取了侍女的狼鞭,用鞭把儿对着黑鼎烙纹又捅又挖好一通折腾,还真让她看出些许门道。 圆鼓鼓的鼎身,雕刻两只鹤翘首相望,点缀层层叠叠云纹。 鹤 她在北野生活二十年,从未见过或听说过鹤。 电视剧和小说里的世外高人,尤其是沽名钓誉的伪君子,大都喜爱鹤。 硕大无比,高阶驭星术奈何不得,掉落他乡自敛光辉,淡淡的中药味。 好像在哪儿见过,在哪儿呢 素手微握,嘴唇一下一下轻轻咬着食指关节,垂眸凝思。 “哎呦,云迟你个猪脑子,太上老君的炼丹炉c修真文里的无敌炉鼎,不就是它嘛。” 重重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云迟十分兴奋,好像发现了新大陆。 “巨鼎大哥,您老打哪来” “金手指大哥,这挂怎么开” “急急如玉令,快快显形。” “芝麻开门,开” 一旁的侍女,看着自家少主对着一个破炉子自言自语,一会儿躬身作揖会儿掐诀念咒会儿又拳打脚踢,默默叹了口气。 少主这病,越发严重了。 一顿操作后,云迟彻底失去耐心,小脸微红,指着黑炉子大声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自命清高是吧,等着。” 凶兽屠宰场。 元迟躺在她的摇摇椅上,优哉游哉吃着下午茶。 这把椅子是她的得意之作,椅身乃是由千年老树内里软皮制成,散发一股独特的木香,正好调和屠宰场的腥臭。 可怜的小黑炉鼎,正在被迫进行炉生的二次改造。 架起炉灶,燃起凶兽尸体,放上炉鼎,鼎内置凶兽粪便,烧上一个时辰,此乃热处理。 伏狼族壮汉十名,抡起铁锤,随便敲打,重要的是力量要够,成千上百锤,此乃热锻矫正。 最后上焚化池,凶兽内脏c血水c粪便尽在其中,将炉鼎置于池内半柱香,此乃定型。 热处理c矫正c定型,反复循环即可。 日头西斜,侍女撤下遮阳兽皮,旗杆上的布旗随风起伏,投下的暗影正好打在云迟脸上,晃到了她的眼睛。 在云迟刚端起第五杯羊奶时,锻造流程刚好进行了两个循环,伏狼族汉子燃起凶兽尸体,准备进行第三次热处理。 原本黑漆漆只会冒黑烟的炉鼎,霎时黑灰黑烟尽褪,黑铁坨变成锃亮闪光的黄铜,鼎身仙鹤眼睛炯炯有神。 不见棺材不落泪。 越是有灵性的物件,越怕浊气侵蚀。 没想到,前世熬夜追的沙雕文,会在二十年后发挥作用。 云迟凑近“涅槃”成功的炉鼎,发现两鹤目光汇集之处印了三个字。 凌剑宗 “少主,我想起来了,你被砸那天,飞鹰族的人好像说这个鼎是什么 什么修士的炼丹炉。少主,啥是修士” 闻言,好几个当日跟随猎雁的汉子都点头表示同意。 修士难道北野之外还生存着另一群人 云迟简单思考了一下,正色道: “嗯咳,修士嘛,脱凡俗c舍尘缘,证道问长生。 简单来说,就是贪生怕死之人。” 说完,撇下一道靓丽潇洒的背影,留给似懂非懂的伏狼族同胞们膜拜。 “少主果然是少主” 夜幕降临,月色清辉稍寒,帐顶天窗透进银白光晕与帐内旺火交相辉映,巨大毡帐中,六张矮排列有序,桌上美味珍馐鲜亮诱人。 今夜是伏狼族少主成亲后的第一个家宴。 明日飞鹰族人便会离开,除了萧关逢。 云夜明c星月与萧时清,有一搭没一搭唠着家长里短,星石偶尔也参和一两句,但更多时候是伸长身子凑到云迟桌上,给她夹菜。 硬菜,纯肉。 北野大蛮泽人日常吃食只有三类:凶兽肉c奶制品和野果子,以及野果子酿的酒。 云迟是个例外,她爱吃野菜,但桌上没有野菜。 萧 关逢简单食用两口炖肉后,端起热羊奶慢慢啜着c抿着,从宴会开始,他就感受到一道灼热的目光死死锁在他身上,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对这样的目光,他早已经习以为常,并不在意。 我要制茶,花茶c草茶c果茶c木茶,什么茶都可以。 从前生到今世,从不喝茶的云迟,突然有了这样一个念头。 北野人还没有脱离为温饱奔波的宿命,对于饮茶这种高雅志趣尚未涉猎。 但这一刻,云迟觉得萧关逢应该品茗,而不是喝羊奶。 有些人,当你看到他的第一眼,就会想不惜一切代价得到他。 你并不爱他,但必须得到他。 所有人都知道,十几天前云夜明突然率军夜袭飞鹰部落,强势要求飞鹰族长小儿子当上门女婿,伏狼族少主勉为其难接受。 但只有云迟知道,这场征伐源头是他萧关逢。 那日她追一只赤狐到凶兽深林外,见一男子策马越河,踏破星辉,皎如玉树临风时。 谦谦公子,如玉温润。 没曾想,竟是块千年玄冰玉。 “云少主,身体可还有何不适云少主云少主” “小迟” 云迟被云夜明一声温柔的轻叱拉回思绪,一脸茫然看着她。 见云迟痴痴望着自己儿子,萧时清心里有些不悦,但面上仍旧笑语晏晏,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多谢萧族长关心,已然大好了,还要感谢贵族慷慨解囊,赠丹相救。” 云迟右手握拳放在胸口,朝萧时清点头小鞠一躬,以示感谢。 对于萧时清的心思,云夜明心知肚明,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自己定会履行诺言。 “夜明当日允诺贵族一个条件,还请萧族长但说无妨。” “哈哈哈,大祭司果然是爽快人,我族的要求对大祭司来说,轻而易举。只需要大祭司及各位长老,在培养新人时,顺便帮我族培养两名祭祀。” 料想到云夜明不会轻易答应,果然,他刚说完,耳边便传来一声剧烈的拍案声。 “痴心妄想大祭司,莫要跟他废话,星石明日便带人平了他飞鹰族。” 星石拍案而起,整张脸因气愤而涨得通红。 第10章 家宴(二) 萧时清这个条件确实出乎所有人意料。 谁能想到,在北野地位最低c仰人鼻息的飞鹰族,胆敢提出这等泼天要求。 飞鹰族人力微,可以说是手无缚鸡之力,但飞鹰族人十分机敏,每每能够从凶兽异怪口中脱身,吃过他们亏的土著氏族也不在少数。 他们游说各族,权谋机变c巧舌如簧。 从完全被各族奴役,到拥有独立裁决权的氏族部落,绝非一日之功。 飞鹰族人很狡猾。 这是北野土著对他们的评价。 但在北野第一氏族伏狼族面前,任何花招均无处遁形。 此刻,一屋子的人除了萧关逢,均十分紧张,都在等着云夜明表态。 只见云夜明优雅的搁下切刀,淡淡一笑,伸手示意星石坐下。 “萧族长,夜明恐怕要让您失望了。 当日许下承诺的乃我云夜明一人,倘若驭星术为我个人所有,莫说教两个徒弟,就是把驭星术最高术法拱手奉上也无妨。 但北野尽知,驭星术乃我伏狼族安身立命的根本,属于伏狼族每一个族人。 不如这样,您去询问我伏狼族所有族人,若都同意驭星术外传,再来找我也不迟。 或者,干脆另换一个更现实的条件。 萧族长,您看这样可好” 拒绝意味十分明显,但萧时清却没有那么容易死心,讨好似的轻笑两声后,继续道: “大祭司真会开玩笑。 据我所知,驭星术顶级禁术只有大祭司一脉可以修习。 这不就说明,大祭司才是驭星术的主人,其他族人不过是沾了大祭司的光罢了。” 闻言,帐内的几名伏狼族人均是面上微惊,心中诧异,大祭司云夜明眼中更是闪过一丝杀意,说出的话语调尖锐,似有不满。 “萧族长真是见多识广,连我伏狼族人都不知道隐秘,萧族长也能了如指掌,夜明佩服。” “大祭司见笑了,时清也是偶然得知。” 云夜明看着萧时清的眼神变得更加冰冷,连五六米开外的云迟都感受到压迫。 “哈哈哈,萧族长,你煞费心机送来两人,若是不修禁术,岂不可惜” 见萧时清露出疑惑的表情,云夜明顿了一下,放缓语速继续道: “不如 我先将那两人杀了,好叫他们投胎到我云氏一脉。 再修我云氏禁术,如何” 最后一个字节甫一落下,只见云夜明周身登时星光大涨,与此同时,萧时清被一阵劲风逼退两步打了一个踉跄。 奇怪的是,那劲风只针对萧时清一人,连他面前的碗碟吃食都丝毫不受影响。 见险些跌倒的萧时清面上染上些许惧意,云迟扭头瞧了眼萧关逢,心中暗忖: 他倒是冷静。 萧关逢饮完最后一口羊奶,缓慢抬起头,直视云夜明,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语气十分温和。 “大祭司稍安勿躁。 许是父亲饮了酒,竟忘了说最重要的,实在无意冒犯,还望大祭司莫要怪罪。” 直到云夜明收敛锋芒,帐中风雨欲来的沉重压迫稍褪,才继续道: “驭星术难得,我飞鹰族自知小小一枚转魂丹,自是微不足道。 但关逢能为伏狼族办成一件事,大祭司可有兴趣听听” 狂妄,小小飞鹰族除了摇尾乞怜,能为我伏狼族办什么事情,况且也没什么事情有求于他。 “萧关逢,你莫不是得了什么不入流的秘法典籍,专修白日梦。哈哈。当心走火入魔。哈哈。” 云迟心中冷笑,言语难免刻薄,萧关逢也不恼不羞,就好像没有任何事能拨动他的心弦。 “这事儿正与云少主有关。” 听他提到云迟,云夜明弯眉微微抬了一下,又见他成竹在胸,似乎十分有把握,云夜明不禁好奇他口中所说到底是何事。 “萧少主,请讲。” 萧关逢看向云迟,目光有些深沉,“关逢有一法,可救云少主的命” 一字一句,说得极为缓慢。 迎上云夜明疑惑的眼神,萧关逢继续道: “大祭司莫要误会,关逢只是方才瞧见云少主额间的血印,猜想她已然穷途末路。” 瞳孔巨震,云迟的小脑瓜子久久转不过来弯。 她怎么又要死了 不是“手术”恢 复期吗 难道“手术”失败啦 目光落在云夜明脸上,对方回给她一个安抚的微笑。 扭头看向星月,对方投给她一个担忧的眼神。 转过身瞧了瞧星石,对方伸手握住她的手,对她说小迟,对不起,我怕你知道会受不了,所以才瞒着你。想着等找到治疗之法再告诉你。 最后盯着萧关逢,却见他瞟一都没有瞟她一眼,而是接着问她阿妈能否借一步说话。 然后,阿妈当真跟着萧关逢走出大帐。 月辉寒峭,瘗玉埋香,美人将死不自知。 阿妈,你可一定一定一定不要拒绝萧关逢啊。 驭星术让别人学了去没啥的。 毕竟他们只是生产商,核心技术永远掌握在咱姓云的手里。 历史也证明,改革开放奔小康,闭关锁国要灭亡。 实在气不过,回头你闺女帮你灭了飞鹰族。 一个多时辰过去。 火盆里又添了新柴,天窗透进来的清辉更浓了,尘粒在银灰里闪耀着微光。 一只不知从何而来的飞蛾,还未来得及奔赴它的信仰,星石一巴掌帮它提前完成了宿命。 云迟觉得自己就是那只飞蛾。 不管曾经有什么梦想,今后有何期盼,最后的结果都是身不由己。 不光是她,所有的人,所有的生灵,都被一双无形的手,投入贪嗔痴恨里,一次次死亡,又一次次重生。 呵,该死的命运之手。 总有人会掰开你的手指,爬上你的头顶,从上往下,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阿妈。” 见云夜明终于走进帐内,云迟收敛思绪,迎上去拉着她的手,眼中晶莹滚滚,颇为委屈。 “没事,有阿妈在。” 云夜明轻柔的拍了两下云迟的手,然后走向萧时清。 “萧族长,我答应你的条件。但你们必须拯救我的女儿。” 萧时清掩嘴轻声咳了一下,整理好情绪,才略带尴尬道:“那是自然。” 其实,萧时清也是处在一团迷雾中,连他都没有看出云迟乃将死之人,自己的这个儿子却能一眼看出,似乎有什么东西跳出他的掌控。 罢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他们的目标还是一样的。 得到萧时清肯定回答后,她转身跨上大帐台阶,站在主位上,面向萧关逢。 “萧少主,就以我的女儿云迟的生命为期。 三年。 三年之内,若小迟不能完好无缺回到北野,你送来的人,还有你,以及你的父亲,甚至是你飞鹰族所有的族人,都要为我伏狼族少主陪葬。 倘若你当真治好小迟,我伏狼族自会还你两名大祭祀。 但是,在你们回到北野之前,你送来的人不允许与外部联系,更不能离开伏狼族半步。 当然,这三年,我伏狼族自会庇护飞鹰族不受外敌侵扰。” 她目光犀利c言语冰冷,只有在提到云迟时才有了些许温度。 “一言为定” 萧关逢面色依旧平静,眸光深不见底,转向云迟时更加淡定。 “云少主,这三年,请多指教。” “大祭司” 星月想上前说点什么,却被云夜明一个禁止手势阻止,只好又退回自己座位。 “萧关逢,你真能救小迟” 对萧关逢,星石始终揣着几分敌意和戒备,他有种直觉,萧关逢必然还有别的图谋,但他想不出来。 “是。” “最好说到做到,否则我星石大将军的拳头可不认人。” 说着顺势亮出拳头做威胁状。 第11章 家宴(三) “打扰一下,当事人,云迟少主,也就是我,能不能提个问题” 透明人云迟缓慢举起右手,眨巴着眼睛,可怜巴巴在云夜明和萧关逢脸上来回扫荡。 得到云夜明和萧关逢肯定的眼神后,才不确定的开口问道:“如果不医治,我是只有三年可活了吗” 萧关逢答:“是。” 果然手术失败了,云迟吞咽两下唾液,心里有点难过,但不至于悲伤。 “要离开北野,和他,一起去别的地方”云迟指了指萧关逢。 云夜明点头。 “我们要去哪儿”她来到这个世界二十年,从来没听说过北野之外还另有天地。 不光是云迟,整个北野大蛮泽土著人都不知道,北野之外,还生活着另一群人,和他们走着不同的路c过着不同的生活c朝不同的方向发展进化。 萧关逢答:“南方,人域。” 人域那口砸伤她鼎也是人域之物吗飞鹰族怎会知道人域,难道他们来自人域 云迟心中有了猜测。 “这三年,我都得听他的”继续指向萧关逢。 萧关逢答:“是。” 云夜明思索了一阵儿,勉强点头。 “能带上阿妈c长老们c小石头c伍将军c侍女c侍卫c巫医,还有我的狼崽子和小狐狸一起去吗” 萧关逢答:“不能。” 云夜明答:“只能带星石。” “什么时候动身” 云夜明答:“五日后。” 五日时间是萧关逢定的,有些必要的准备需得五日时间才能就绪。 “最后一个问题,去了人域,还能找夫君么” 月上中梢,草原降露已经成滴,一行人才从晚宴大帐出来。 长辈们默契十足,短暂眼神交换后,识趣地加快步伐,逃离年轻人热血沸腾的小世界。 云迟转动她灵活的眼珠子,向左瞥了眼星石,又向右瞥了眼萧关逢,然后继续向左c又向右 她感觉有点口干舌燥。 原是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尴尬的,但萧关逢没给她这个机会,长辈们离开后,他片刻不停留朝自己毡帐方向走了。 “咳,那个小迟,我送你回去吧。” 星石用比平时柔和许多的声音淡淡的开口,面上染上不可名状的红晕。 “好。” 云迟很自然的应了一声,却见萧关逢已经走出二十来米。 “萧关逢我有事情同你说,十分重要。” 听见她有些空灵朦胧的声音传来,萧关逢顿住脚步,缓慢转过身。 见萧关逢转身,云迟撒腿小跑过去。 刚到他跟前立刻觉得心率飙升到一百八,心脏针扎似的刺痛,额头浸出薄汗,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这才想起自己现在是病娇人设。 她腰身半曲,捂住左胸口深呼吸,为心脏提供足够的氧气。 萧关逢能清晰听见她近在咫尺呼一吸间伴随疼痛的微喘,但并未露出半分关怀。 刺痛来得快去得也快,十几个呼吸后,云迟好受了很多,但心跳还是很快,至少一百六。 她直起身来,脚跟离地,身体微微向右前方倾斜,朱唇在他左耳半寸位置停住。 一c二c三 连续四五个呼吸的鼻息,蛮横的钻进萧关逢的耳朵,就和她这个人一样嚣张。 萧关逢以为她还在忍受疼痛,所以并未阻止。 直到一股湿濡的热气,持续不断喷洒在耳垂下方,蕴藏着十足的暧昧和欲望,他才察觉到不对劲,正要退开,但她低沉魅惑的声音抢先一步在耳边炸开。 “等我” 说得极轻极淡又极快,然后 云迟伸出右手在他屁股上抓了一把后,飞快转身,大步离开,留下一长串“哈哈哈”。 夜色太浓,看不清萧关逢眼中装着什么。 从举行晚宴的大帐到少主大帐不过两百多米,云迟与星石二人,转眼已经站在少主大帐前的台阶处。 就在云迟思量如何委婉拒绝星石时,星石率先打破沉默。 “小迟,你在怪我吗” 颀长健硕的身躯陡然从左侧挪至身前,云迟快速抬起头,正视星石眼睛,疑惑的“嗯”了一声。 “你的病,我没有告诉你,你怪我吗” 当他得知云迟命不久矣时,心脏被一 颗巨石狠狠击中,时时刻刻提醒着他那个陪他一起长大的女子,无法陪他到老,这个认知令他既难受又无力。 好几次,他想告诉她真相,但只要迎上她笑靥如花的容颜,就再也开不了口。 “嗐,小石头你想什么呢,又不是你让我变成这样,怪你作甚。乖,别瞎想哈。” 云迟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甚至伸手踮起脚尖摸了摸星石的脑袋。 但见他显然还在纠结,云迟略微收起漫不经心的神情,目光里揉了些认真。 “小石头,小迟是死过的人。 我见过死亡的样子,他并不可怕,只是会让你感到遗憾。 我也想好好活着,但死亡如果真的来了,我不抗拒。 但在死亡到来之前,我会努力,再努力,活得更开心。 这样死后的遗憾就没那么多了,也就没那么难过了。” 云迟泄了口气,又恢复一副凡事无所谓的神情,对星石展露一个甜笑,继续道: “况且,萧关逢不是说了嘛,他能救我。 他若救不了我,记得替我杀了他,让他下去给我当牛做马。” 联想到萧关逢跪在地上给她当马骑,眼中那我恨你但奈何不了你倔强又委屈的表情,云迟哈哈笑起来。 笑声爽朗欢快,星石受到感染,终于由阴转晴,嘴角也浮起一抹释然的笑容。 “我不怪你,那么你呢小石头,萧关逢的事情,你怪我吗” 云迟笑够了,视线落在星石挺立的鼻尖,不敢抬高看他的眼睛。 呼吸变慢变长,喉咙微涩,夜晚的清凉拍在脸上格外明晰。 云迟有些紧张。 “怪,很怪,我看见他抱着你,我想撕碎他。 哈哈,但现在已经想开了。 小迟的生命里,不会只有我星石一个人。 小石头的心,有一天也会分给云迟以外的其他人。 小迟和小石头,都无妄天的子民,就该随心的活,不是吗” 听到星石如此说,语气坚定不带半分伤感,云迟终于抬高视线,直视着星石闪闪发亮的眼睛。 “对,无妄天的子民,没有孬种怂货。 所以,小石头你要随我进去吗嗯” “啊” 不怪星石脑子卡顿,实在云迟出人意料。 星石呆呆地看着云迟,许久之后,才觉得耳根发烫,结结巴巴道: “那个下下次,今天好像忘记练刀了,我现在过去。” 看着星石仓皇而逃的背影,云迟笑得前仰后合。 小样 第12章 可以吻你吗 伏狼族王帐。 “大祭司,你当真信那飞鹰族父子的话,相信人域的存在” 挂好云夜明脱下的兽皮斗篷,星月倒了杯热水端给云夜明。 那萧关逢所言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北野诸多氏族王廷羊皮卷上,从未记载过北野之外的人族。 在他们的认知里,北野就是全部世界。 有大蛮泽人c有凶兽c有比天高的雪山,雪山那头是无边际的海域。 但海的那边有什么呢,他们不知,因为从未有人渡过那片海,也未有人从海那边来。 “我愿意相信他所言,真有人域存在,那样小迟还有希望。” 云夜明边说边朝主位的虎皮椅子走去,放下水杯,等到星月也坐定,才说出自己的理由。 “星月,我们都太粗心了。 北野,三千多年前就来了外人,只是这外人太过孱弱,让所有大蛮泽人都忽略了他们的存在。” “飞鹰族人” 三千多年前,突然出现一群蚂蚁一样弱小的人,像野狗一样游荡在北野。 他们身材修长c长相出众c心思细腻,和北野人的粗放完全不同,但他们实在太过渺小,随随便便就能将其拿捏。 所以,他们沦为北野氏族王庭里的禁脔玩物,和免费劳动力,被奴役了两千多年,直到一千多年前才正式成立自己的部落。 但飞鹰族依旧是北野最微不足道的存在,需要年年向大氏族进献大量凶兽内丹和年轻男女。 即便身为一族之长的萧时清,也保不住自己最爱的儿子。 “嗯,我看到了那萧少主身上的咒印,不属于北野任何一个氏族。 施咒之人的能力,远在你我之上。 加上从天而降的神秘巨鼎。 我相信,大蛮泽之南,凶兽森林的另一边,越过海域,一定存在与我们走着不同道路的人族。 他们之中,或许真的存在能够解救我女儿性命的大能。 况且 让小迟早些离开,也好。” 这样她的女儿就不必面对亲人逝去的痛苦。 云夜明眸中深沉的母爱,在火盆中熊熊燃烧的火焰映照下,变成绵长的盼望。 盼望自己的女儿,化险为夷。 星月从云夜明大帐离开时,夜已深沉,染上了刺骨的凉意,她拉上兽皮斗篷帽子,疾步在银白清辉下。 路过少主大帐时,不自觉顿住脚步看了一会儿。 少主怎么还没有休息 似是窥见到什么隐秘一般,星月露出一个吃瓜成功的笑容后,大步朝自己毡帐走去。 而被吃瓜的某人,此刻正躺在她的软榻上,辗转难眠。 短短几日,她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曾一度以为,这辈子是老天爷对她的补偿。 她是北野第一氏族唯一的少主人,有忠心耿耿c誓死追随的族人。 她只需要活着,作为一族希望活着就好,自然有人替她冲锋陷阵c开疆拓土。 有阿妈在,她可以得到她想要的一切,哪怕是天上的星星,阿妈也会给她摘下来。 大权在握c美人在怀。 她以为,她将在无所事事的享乐中度过余下的六七百年。 然而,她要死了。 于她来说没什么,但对伏狼族c对阿妈来说却是灭顶之灾。 所以五日后,她必须踏入人生的另一个篇章,去寻找生机。 她不知道那是哪里,是俗世凡尘,还是神魔鬼怪,又或者干脆冲出星际。 她不知道,但有一个人知道。 况且,还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必须要办。 云迟抓起枕头上的火凤凰内丹,揣入怀里,帐内瞬间暗淡下来。 半个时辰后 云迟登上一座小山头。 没错,还是大祭司云夜明上门女婿萧关逢毡帐紧靠的那个小山头。 她摸到萧关逢的帐内,发现空无一人,而歇在的隔壁帐中的侍女一问三不知。 巡逻的侍卫告知她萧关逢来了这座小山头。 所以,她来了。 云迟觉得,月色下的萧关逢是最珍贵的。 在清冷明净月辉修饰下,他的面容静谧如初雪纷飞,腰身婉转比秋露更缱绻。 月明草香意浓,公子佳人相顾,浓重夜幕也描绘出些许浪漫的 意境。 置身其中,流连忘返。 云迟想,如果萧关逢不是出现在月色里,她一定不会疯狂到为了一个人去讨伐一个部落。 这样美好的人,这样美好的景,任何爱美之人必然不忍惊扰。 但她是云迟,她抓他来,不是为了欣赏,而是得到。 “萧关逢,我有一件事要问你,十分重要。” 云迟快步走到萧关逢身前,打断他的一方宁静。 似曾相识的一句话,萧关逢还记得她的恶作剧,默默后退一步,直视着云迟的眼睛里,不起半点涟漪。 “哈哈哈,你在怕我吗” 他后退一步,她便上前一步。 “怕我吃了你吗” 他转身,她便绕半圆重新站到他面前,保持抬头就能吻到他的距离。 “你可以同我说说人域,说说那口砸坏我的鼎吗” “不能。” 萧关逢的声音又低又冷,像万里深海底卷起的漩涡,让每一个深陷其中人,绝无生还的可能。 “你可以同我说说飞鹰族吗” “不能。” “你可以同我说说你自己吗说说你为何生成这副模样,又拥有这样的声音” 萧关逢千尺寒潭一样的眼中,结了冰凌,云迟知道他不喜欢这个问题,所以他不回答。 她也不恼,依旧笑容满面。 从小驯狼训狐的云迟,有的是耐心。 “那你可以同我说说我吗说说你是讨厌我,还是喜欢我” 他又往后退,云迟再接再厉c步步紧逼。 “哈哈哈,看来是喜欢我了,不然你躲什么。” 萧关逢停止后退,把脸别向一边,不愿与她对视。 “你不愿同我说,那我只好同你说了。 你们飞鹰族,本就是人域来的,对吗 被放逐至此,还是逃命而来呢让我猜猜,嗯” 云迟右手握拳撑住小巧圆润的下巴,做思考状,片刻之后,她又绕到萧关逢正面,与他对视。 “我猜你们是逃命而来。 三千年了,一直没有放弃重回人域,但是你们回不去。 你费尽心机带我去人域,又是为了什么呢 可别告诉我,是为了让我阿妈替你们培养什么大祭祀。” 听到她如此说,萧关逢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些别样的神色,像是探究,又像是冷冽的冰刃。 但云迟不在乎,她只是要他眼里起波澜,至于波澜里是善是恶她才不在乎。 “哈哈哈,终于有反应了么。 如果我说,我不愿随你去人域,即便死也不去。 你会生气吗” “不会。” 萧关逢知道,云夜明和伏狼族不会让这一线生机溜走,云迟更不会放弃求生。 “不生气吗 那如果我说,到了人域,我会告诉某些人,比如你的仇人,或者你惧怕的人,在汪洋的另一头,有片叫做北野大蛮泽的地方,生活着萧家人。 你也不生气” 萧关逢倏然紧握左手,眼底寒潭彻底结冰,射出杀意,但言语却依旧平静。 “在这之前,我会杀了你。” “哈哈哈,很好,原来冷静自持的萧少主也会生气呢。 放心,我对你带我去人域的图谋不感兴趣,也对你的仇恨不感兴趣。 不会碍你任何事。 怎么样,我对你,够不够好” 萧关逢眼中的杀意褪去,彻底变成两汪疑虑化成的深海。 “云迟,你到底,要干什么” 在云迟的印象中,这是萧关逢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好像 也没什么特别惊艳的感觉。 她还是更喜欢他喊她云少主。 只见她踮起脚尖,欺身上前,嘴唇几乎要碰上他,月色十分明朗,她将他眼里的波澜看得一清二楚。 这双死水造就的寒潭深眸,她偏要叫它流动起来。 云迟瞪着一双圆鼓鼓的杏眼,轻笑一声,属于女子独有的气息毫无征兆钻进萧关逢的鼻腔。 她此时的气息不急不缓,甚至有些温吞暖意,与她霸道的行径形成强烈反差。 “看不出来么 我在引诱你。” 云迟停顿了一下,直到两个呼吸结束,声音愈加低沉沙哑,带着诱惑,继续道: “我想知道,你的唇,是不是也是淡淡的青游草味道。” 银灰月光穿过额间的夹缝,落在萧关逢的鼻尖,泛着晶莹,投下阴影掩在他的嘴唇上。 云迟看不见他的唇,鼻尖晶莹也笼罩在一层银灰迷雾里。 他身上淡淡的青游草香,蒙了深夜的寂静,变得好浓郁,发出致命的缠绵邀请。 “萧关逢,我可以吻你吗” 第13章 吐血半升 “少主咋回事,咋的还不上,急死老子了。” 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愤懑,云伍腮帮子一抖,一拳斜向猛捶地面,砸出一个小坑。 在巡夜部下撺掇下,云伍带领大伙儿登上这座最佳吃瓜小山头,十几双眼睛已经目不转睛瞭望远处一刻钟以上。 “嗯,伍将军,少主也太磨叽了。” “要不然咱过去帮帮她吧。” 啪 “你懂个屁,少主这叫情调,培养感情呢。” 某人脑壳嗡地响了一下,摸着脑袋可怜巴巴望向将军云伍,心里嘀咕不是将军你说的少主就该撸起袖子直接扑倒的么。 “咦伍将军快看,少主施法霸王硬上弓啦,少主威武。” 将军云伍扭头重新看向远处,慢慢站起身。 云迟说完那句萧关逢,我可以为你吗后,心跳快了两拍。 箭在弦上c满力蓄势,她毫不犹豫朝前压去,却趔趄一晃,向前颠了两步,待稳住身形,萧关逢转身扬起的一缕长发从她伸出的手背滑落。 萧关逢丢下一句“去找别人”后,毫无留恋离去。 刚走出没几步,却见十丈之内,草尖露水缓慢腾起,浮于空中,卡住时间转轴。 接着,原本清亮饱满的实体露珠,以肉眼可见速度变轻变透,直到悉数化为星光斑点,快速聚拢,萦绕在萧关逢周身。 驭星术,元一境,寒露。 露起寒星,万物可载。 萧关逢抬起的腿不及形成一个完整的步子,便被什么东西猛然拽下,低头望去,却见两只脚踝被一圈星光斑点圈住,像是套了两块千斤生铁。 接着,两颗拇指大小圆形星斑从脚踝星链分出,缓慢朝上飘,在萧关逢眼前调皮的上下抖动跳跃几下,然后迅速化成两条星链,一左一右擒住他的两只手腕。 千斤重量挂在手上,于伏狼族汉子来说也是不小的压制力,何况柔弱力微的飞鹰族人。 在重力牵引下,萧关逢单膝跪地,双手被拖向地面,夜露打湿手心传来黏腻。 耳边传来脚步落在草上的沙沙细声,以及元迟粗重的喘息声,似乎受伤不轻。 一下一下,极为沉重。 五六步的距离,于云迟来说更胜千里,等到站在萧关逢面前时,已经筋疲力尽。 无力支撑下,右膝一弯,与萧关逢面对面,也是单膝跪地的姿势。 她左手撑地,右手扶胸拼力按住疯狂跳动的心脏,额间香汗涔涔半迷眸。 周身刺痛难捱,好像有人拿着一根长针从顶头百会穴插入,顺着十二经脉生生刺穿周身大大小小几百穴位,最后停在心脏处不停的捣弄。 云迟艰难的抬起头来,目光灼灼比刚才更为热烈,盯着萧关逢平静的面容。 此刻萧关逢眼里的波澜已经看不见,云迟有些失望。 “你” 看着云迟额间若隐若现闪烁的血印,惨白怖人的面色,以及她努力挤出的一丝笑容,萧关逢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现在,本少主可以吻你了吗” 云迟最终也没有吻上萧关逢,因为在她说完这句浪荡话后,血气上涌连吐几口鲜血,然后栽倒在地,人事不省。 为求一吻,吐血半升。 过了很久,隔壁山头看戏的某些人,终于察觉出些许蹊跷,急忙赶来,却见他们的少主躺在地上,身子半冷就快咽气。 云伍二话不说捞起云迟就往回赶,心中却忍不住吐槽: 这 少主也太不中用了。 等到第二日,太阳升起又落下,云迟吞了六颗千年兽丹,再经过巫医和长老祭祀们一日一夜全力救治,面色终于见了红晕。 在巫医宣布少主转危为安后,后知后觉粗心的伏狼族汉子们才想起来,还有一个萧关逢被缚手脚,留在山头上。 萧时清在萧关逢帐中从早晨等到晌午,也没有等到萧关逢回来,只能带着一肚子疑问离开,当然还有几分屈辱和不甘。 堂堂飞鹰族一族之长,云夜明竟然只派了一名长老祭祀前来相送。 色心作祟,代价惨重。 云迟挨了云夜明一顿严厉的斥责后,被宣布只剩两年半可活。 痛定思痛,云迟决定往后打死不再乱用驭星术,努力养生把丢掉的半年寿命补回来。 所以一连三日,她除了必要的外出,都陪伴在云夜明左右。 这必要的外出,乃是在以星石为首的二 十几名伏狼族勇士保护下前往峡谷,亲自摘了些外形极像青柑,味道也是半像柠檬半像青柑的野果子。 回来时又采了些青游草根和草尖。 青游草根味甘清凉,有些像蒲公英根;而青游草尖味道又苦又涩,细嚼后才能品出些许甘甜。 云迟把野果洗净分成两份。一份切片暴晒制成干果片。一份按照小青柑制作法,果蒂处削掉一圈皮,剜空果肉,制成中空干果皮备用。 青游草根洗净小火微炒后晾干。 她二十一世纪的外婆家是种茶的,知道茶叶的大致炒制流程。 所以对青游草尖,她按照现代茶叶炒制法仔细处理。 赤手下锅,抓c抖c搭c压c甩,单是青锅阶段的理直成条c压扁定型,已经将她柔嫩纤白的手指折磨得灼热通红。 等到回潮完成,加重力道,持续两刻钟的猛抓c猛扣c猛磨c猛压c猛推等一系列揉捻回锅,彻底把她双手摧残得不成样子。 炒茶讲究手不离茶,茶不离锅,等到青游草尖变得又直又脆c扁平光滑后,淡淡的清香从指间飘出。 外观很成功,和龙井茶外观颇有几分相似。 她捏出一小坨放入热水冲开试味。 “噗” 苦,比黄莲更苦。 青游草茶炒制失败。 倒是青游草根泡出的水,汤色清亮c色泽绿翠c黄绿参半,抿在口中鲜爽甘醇,口齿回甘,甚是好喝。 将青游草根装入干野果皮中一同冲泡,甘甜中带了一丝若有似无的苦味,愈加回味无穷。 云迟将青游草根悉数摁入干果腹中,小心翼翼把装了青游草根的干果子一颗一颗码放在竹筒里。 又取一新竹筒,装入果干片。 兴致勃勃朝部落西南角而去。 第14章 狂躁的少主 北野大蛮泽草原一年到头也下不了两场雨,因此雨天被草原人称为天赐的日子。 在雨天,大蛮泽人不杀生不征伐。 云迟也爱下雨天,喜爱雨水串成的珠帘挂满天际,尤其此时她要去见一个人,一个会让她心情更加舒畅的人。 是以此时,她屏退侍女,独自一人像一只欢快的麻雀,疾步在蒙蒙细雨中,左拐右绕穿过成片毡帐,如果不是身娇体弱,她定会飞奔到目的地。 等到终于绕过最后一顶毡帐,马上便要抵达目的地,如花笑容僵在脸上,目光霎时变冷。 腰身侧弯瞬间,“刷拉”一下从皮靴中抽出一柄五六寸短匕首,在她手中闪着冷冽寒光。手腕外旋藏在身后,云迟大步朝不远处的二人走去。 抬高手臂,直臂下压后立即翻转手腕抬臂上撩。 “嗖嗖” 电光火石间,银白匕首被鲜血染红,刀尖一滴热血将滴未滴。 “啊” 背向门口,从后紧紧环腰抱住萧关逢的女子,吃痛惊呼一声,本能伸出左手去捂伤口。 但右臂上下两道四五寸伤口均是皮开肉绽,隐约可见白骨森森,鲜血直流,她一时间不知该捂上侧还是下侧。 女子穿了件浅蓝粗布圆领长裙,腰间一根灰白丝带,腰肢纤细不堪一握,一看就不是伏狼族的女子。 伏狼族的女子惯常是粗布里裤配兽皮裙装扮。 只见她转过身来,一双桃花含春的眼睛蓄满晶莹,一脸不可思议盯着云迟。 云迟杏眼眯成狭长的椭圆,打量着女子,嘴角噙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左手抽出随身布绢,有一下没一下擦拭着匕首。 是个美人,可惜长了双讨人厌的眼睛。 “你是何人,怎么不问青红皂白随意伤人” 女子面上疑惑已尽数化为愤怒,双目赤红,小嘴一张指责之言既出,说完又看向萧关逢,委委屈屈轻声唤了声:“公子。” 萧关逢看了眼女子血肉模糊的右臂,微微蹙了下眉毛,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云迟把萧关逢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看来眼前女子在他心中自有分量。 “哈哈哈,在我的地盘,抱我的人,还问我是谁 萧关逢,告诉她,我是谁” 云迟笑得张扬,眼神十分凌厉,扭头对上萧关逢那千年无波澜的黑瞳,又眨了下眼睛,看似调皮实则警告意味浓重,“你可要仔细想好了说,若是说的不好。” 右手轻微外扭,匕首刀锋向上竖立,杀意凛凛,“你身边这位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可要遭殃喽。嗯” 男欢女爱本是寻常事,何况在北野这片即便成了亲也不会受到约束的土地,但云迟才不管他们二人是否你情我愿,她满脑子都是身为少主的权威被挑战。 本少主的男人,决不允许他人染指,就算要睡,也得排在本少主之后。 “云迟,你不要太过分。” 在云迟笑意盈盈视线压迫下,萧关逢半天才憋出这么句不轻不重的话。 “哈哈哈。” 云迟一边笑一边走向身旁的兽皮椅子,坐定后,左手肘杵在扶手上轻轻托腮,右手腕随着爽朗的笑声缓慢转动,把玩着匕首,美眸注视着萧关逢。 她喜欢看萧关逢眼中出现各种各样的神态,但不喜欢这些变化是对着除了她云迟以外的另一个女子。 “这就过分啦,本少主还什么都没做呢。” 听到萧关逢唤云迟,美貌女子此时也摸清状况,小脸除了愤怒,又多了七分惧意三分妒忌,但她死死咬住嘴唇,不愿意做小伏低主动告饶,心里想着有公子在,就算是伏狼族少主也奈何不得她。 云迟大声唤了一声,不多时,两名健壮如牛的伏狼族汉子便进入帐中,右手捶胸朝云迟行了一礼。 “少主” “砍掉双手,扔到飞鹰部落,顺便告诉萧时清,换个规矩的来学艺。” 言罢,两名壮汉一左一右架着女子便往外走。 女子似乎也没想到传闻中只知射鸟套狐c吃喝玩乐的伏狼族少主,还有如此狠厉的一面,小脸霎时刷白,哪里还顾得上愤怒嫉妒。 “公子救我,公子,公子救救萦儿。” 眼看三人已经到了门口,马上就要跨出门口,萧关逢终于转过身,面向云迟。 “云少主,还请放过萦儿,今日之事,与她无关。” 相较方才,萧关逢言语明显软了三分,但依然孤傲,仿佛云迟才是求人的那个。 “与她无关难不成是你主动让她抱你,嗯” 云迟敛去笑容,目光愈加锋利,直勾勾盯着萧关逢,见萧关逢又沉默不语,一股无名之火陡然燃起,“萧关逢,本少主喜欢你,自然不会拿你怎么样,但不代表本少主会一直纵着你。” 看到云迟站起身朝门口走来,左侧壮汉一脚踢在萦儿膝盖窝,萦儿吃痛“扑通”一声膝盖砸向地面,跪在云迟面前。 云迟微微弯身,居高临下直视萦儿饱含怨毒c委屈和惧怕的眼神,轻蔑一笑,淡淡开口: “萦儿,真是个不错的名字。你该庆幸今日落了雨,否则,你丢的就不是手臂,而是命。” 得到云迟眼神暗示,两名壮汉重新拽起萦儿,拎小鸡似的提着她就往外走。 见状,萧关逢两步跨到云迟身边,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抓住云迟胳膊,泄了口气,有些无奈的开口:“你要怎样才肯放过她” 其实刚才那一幕,不过是萦儿多日不见萧关逢,失态下的一厢情愿,萧关逢并不爱她,但毕竟是照顾自己饮食起居多年的人,总有些情谊在,萧关逢终是不忍她落得如此下场。 不知怎的,云迟看着萧关逢伏低求人的姿态,满腔怒火瞬间消了大半。 目不转睛看着萧关逢,突然巧笑一声,刷子似的长睫毛扑闪扑闪。 “陪我喝茶,我就放了她。” 顺势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筒在萧关逢面前晃了晃,表示自己不是开玩笑。 似是没想到她会提这样一个要求,萧关逢微微一愣,他以为时刻把“色”字刻在脑门上的云迟,会提诸如之类的条件,萧关逢嘴角忍不住微动一下。 幅度太小,速度太快,来不及捕捉。 云迟虽然不再追究萦儿抱了她男人的责任,但也不许她修习驭星术,于是要求让部下亲自把萦儿送回飞鹰族,她可不想送走一个萦儿,又来一个萦儿她妹。 第15章 一盏好茶相生伴 没了碍眼的人,云迟的心情彻底放晴,仿佛刚才那一幕从未发生过。 因下雨缘故,毡帐顶部天窗被遮挡得严严实实,一方门洞成了唯一光源,却也不甚顶用,帐内黑云压顶般的昏暗,丝毫不影响云迟重新燃起的兴致。 四方矮桌发出一阵哐当哐当声响后,顺利置于门口,然后又是咚咚咚一阵拖拽声,两把黑色兽皮椅子被分别摆在方桌一左一右。 萧关逢坐在靠门左侧的兽皮椅上,冷眼瞧着云迟的一举一动。 但见她从一只大臂粗的竹筒里掏出颗黑溜溜好似毒丸的圆球,小心谨慎放在水钵中,然后往水钵里加热水,几息功夫后,端起大水钵往水盏里倒水,水钵过大而水盏过小,水洒得满座满地都是。 笨手笨脚。 云迟有些尴尬的干笑两声,端起茶盏献宝似的推至萧关逢跟前,一双眼睛亮晶晶写满期待。 “尝尝” 拒绝的话到嘴边,似又想到了什么,萧关逢最终默默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清香漫溢,入口竟是出奇的甘冽。 “怎样好喝吗” 云迟坐在椅子最前端,身体前倾,压过半张桌子,丰盈面颊酝酿的笑容里多了几分憨态。 惊雷破空,雨声淅淅风沥沥,打在帐顶沙沙作响,帐中一方天地寂静非常,许久,萧关逢才抬起头来,轻声“嗯”了一下。 含苞待放的期盼在心里开了花,云迟十分欢喜,连连招呼萧关逢多喝几杯。 自己则十指交叉,撑臂托腮,杏眼专注静静看萧关逢饮茶,遗世之貌c浑然天成,看过最好的,再见其他皆是凡桃俗李。 “公子一盼,万里蛮泽皆春色。萧关逢,你真好看。” “咳”一口茶卡在喉咙,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萧关逢面色起了微妙的变化。 “萧关逢,你可知这茶为何名” 看了眼萧关逢略微探究的眼神,云迟继续道:“相生伴。” “名字不错。” 废话,本少主绞尽脑汁牺牲三百脑细胞想出的名字,自然不错。 “你可知为何叫相生伴”见萧关逢眼中疑问更甚,云迟从竹筒里又掏出一颗黑球,举在萧关逢眼前,将里面的青游草根悉数倒出来,分别用草根和果皮泡了两杯水。 她先将草根泡出的水递给萧关逢,待他饮下,才将果皮水递给他。 “是不是感觉青游草根虽甘甜却层次全无,死物一般;而这果皮苦中带甘,但苦味过甚,也不好喝。” 见萧关逢并未反驳,云迟继续道:“草根是你,果皮是我,只有组合在一起,才能成就这一杯回味无穷的好茶。”说完端起面前茶盏一饮而尽。 萧关逢既不表示同意,也不反对,兀自继续品茶赏雨。 说起来,自己已经三千多年不曾饮过茶,萧关逢有片刻失神。不得不承认,自己眼前女子,为人不怎么样,带来的茶确实是好茶。 云迟掏出干果片,直接置于茶盏中冲泡一会儿,等到酸味飘出,端给萧关逢。 “来,再尝尝这个。” “酸吗”注意到萧关逢饮用后,眼眸微眯眉毛微蹙,云迟欺身上前,越过矮桌中分线,神情专注: “萧关未逢美人迟,佳人甚念。这茶名叫迟恨相逢晚到时,最相思,是酸的。” 瞬息之间,萧关逢未及做出任何反应,女子温热湿濡带着茶香的唇便贴了上来,与此同时,她柔软小巧的舌尖从下唇一掠而过,十分俏皮。 “咚” 一股大力将云迟瞬间推开,跌坐在自己的兽皮椅上,脑子嗡了一下,等到回过神来,先前眼里的纯真憨厚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的戏谑和调侃。 “本少主说过,我要吻你,不会以为本少主吐了几口血就放弃了吧,哈哈哈。” 掷一颗石子,在平静如许的湖面溅起波纹,本就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儿。 可惜眼前之人,他的那一方湖面结了冰砖,一颗石头下去,除了反弹几下,惊不起任何变化。 “哦,对了,听说你还有个双生兄弟,是吗” 搁在膝上的手倏然攥紧,手心隐隐传来刺痛,萧关逢抬眸看了眼云迟,语气不冷不淡:“你想做什么” 哼,涉及自己的亲人也能无动于衷么 心中冷笑,云迟重新把手横放在方桌上,支起上半身,微微伸长脖子,眼里戏弄之意更浓。 “不做什么,本少主只是好奇,北野氏族王庭竞相争夺c趋之若鹜的人间尤物,难道都如你这般心如止水,对侍 主视而不见吗 我想看看,一母同胞,你兄长是不是也如你一般风华绝代,是不是也如你一般自命清高。 你觉得怎么样哈哈哈。” 伏狼族与飞鹰族的这场政治联姻,不过是伏狼族少主为自己看上的男子留几分尊严,这场婚姻,本质上就是一场不对等的强取豪夺。 说飞鹰族为伏狼族巩固边疆,也不过是警醒对飞鹰族虎视眈眈的氏族们,飞鹰族人从此有北野第一氏族罩着,好叫他们动手之前先掂量掂量。 看着萧关逢冷若冰霜忍而不发的面孔,云迟的心情放飞到顶点。 这样美好的一张脸,该多一些表情,不该只有冷然和沉默。 有喜有怒,会满足会失落,这样的萧关逢才像一个活人。 她要叫这一汪死水焕发生机,天晴时波光粼粼c落雨时争相流动,偶尔还能卷起热情的漩涡,不光是一个活人,还得是一个有趣的人。 就像她从前养的那只小狐狸,时而温顺黏人c时而张牙舞爪,那才好玩。 “你” 等了半天,才从齿缝里溜出这么个字,令云迟大失所望,她以为萧关逢至少应该咆哮一声或者递给她一个愤怒的眼神。 挫败 云迟登时泄了兴致,感觉无趣至极,看门外已经雨过天晴,遂撑起身子,迈出门去。 将将下了台阶,一名强壮如牛的部下喘着粗气急冲冲跑来。 “少主,祭坛那边出事儿啦,你快去看看吧。” 祭坛的事儿,怎能少得了萧关逢,云迟扭身欲喊萧关逢,却见他已经踱步出来,事不宜迟,三人即刻前往祭坛。 第16章 烟云飞舟 三人抵达时,祭坛里里外外围了不少人,见云迟到来,人群自动左右挪动分出一条夹道。 这座陈旧沧桑的祭坛毡帐,见证了伏狼部落上万年起伏兴衰,如今变成一段段残木片片破布,散落在湿漉漉的青草地上,象征身份地位的头狼狼头,滚落泥泞,威严不再,失去绿宝石的眼眶空洞无神。 而巨大的圆形石砌祭坛,第一次暴露在普通族人面前,彻底掀开它神秘的面纱。 穿越人群,靠近祭坛,一只巨大的轻烟云舟搁浅于圆形祭坛,五六丈高度,长度至少二十丈,船头船尾超出祭坛悬在空中。 云舟无帆无舱,船壳c船体c骨架均由灰白轻烟汇聚而成,船底c夹板则由无数循环游动的星斑组成,偶尔几颗星点由夹板飘向船体,混在云烟中,十分梦幻。 没想到几日前躺在萧关逢掌中毫不起眼,需要仔细辨认才能隐约看出舟形的一坨黑烟,在祭祀们启星之力加持下,经过几日的膨胀扩散,竟真脱胎换骨。 当年,走投无路的萧氏族人便是乘坐这艘烟舟来到北野,三千多年过去,烟舟早已动力不足,也是一个偶然的契机,萧关逢发现驭星术蕴含的启星之力竟然可以重启烟舟。 许是命中注定,萧兰山萧家的血海深仇,注定要由他萧关逢去讨回。 “你这船不一般啊。” 看着眼前比半个足球场还长的烟舟,云迟忍不住感慨。 “此乃烟云飞舟,寻常代步工具而已。”萧关逢不以为意。 “不过长老祭祀们上哪儿去了” 多日来,一直是长老祭祀们施法催动烟舟,恐怕连大祭司云夜明也没想到这舟居然是如此庞然大物,舟成之时,直接把祭坛毡帐给爆破了。 难怪当日萧关逢提醒最好在空旷之地施法,原是这个因由。 “少主,我们过来就没见着长老们,连大祭司都也没看见。” 萧关逢道:“在舟中。” 云迟跟在萧关逢身后,登上祭坛台阶,以为会碰到头,没曾想竟直直从船底穿了过去登上烟舟。 “你确定,这船能载人” 云迟表示十分怀疑,奈何萧关逢连白眼都没赏给她一个,径直朝船头走去。 这船虽是轻烟萦绕汇集而成,但内有乾坤,人在其上如履平地,从里往外看,周围人事尽收眼底,但从外往里看却什么也瞧不出。 “阿妈长老” 看着眼前盘坐舟头,蓬头垢面c满面乌黑,好似被雷劈完又去掏炉灰的十几名中老年女子,云迟实在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笑声清脆欢快,却惹得某些人怒目而视。 抚顺胸口,待心情平复,云迟登上舟中一高扶梯,趴在舟沿,看向乌泱泱一片攒动的人头。 没办法,只有爬上舟沿,舟外之人才能听见她说话。 等到互相推挤c窃窃私语看热闹的族人悉数散去,烧焦的云夜明和长老祭祀才走下烟舟,左顾右盼,做贼似的朝自己毡帐而去。 临走时还意味不明看了眼萧关逢,好像在暗示迟早有一日,她们会讨回今日损坏形象之仇。 趴在舟沿的云迟,等云夜明等人走远,才缓慢爬下扶梯。 距离船板半身高度时,作恶心起,右足外旋,双臂微张,翻转身躯,直直朝萧关逢扑去。 “哐” 在云迟扑下瞬间,萧关逢微微侧身,完美避过。 作恶的某人搬起石头砸自脚,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吃屎。 此时云迟才觉这船委实是宝贝一件,莫说半身高度摔下,就算从五六丈高的船沿摔下,也是不会痛的。 行在其上如青石地板坚硬的星斑船板,摔在上面却像砸在一坨棉花上,软绵绵的,还会反弹些许。 这不就是半个足球场大小的席梦思软床吗,也太舒服了吧,云迟忍不住在上面滚了几圈。 “哎,萧关逢,你我洞房花烛夜就选在这船上,你觉得怎么样” 毫无疑问,对某人的浪言疯语,萧关逢一向充耳不闻。 萧关逢围着船身走过,仔细检查,确保烟舟各处部件衔接完好,虽然部件与部件间连接不过是一坨烟云与交叠勾挂在另一坨烟云上。 而云迟则继续躺在船板上,百无聊赖之际开始盘算人域之行各项辎重。 不一会儿,但见以星石c元伍为首,一行十几名大汉扛着大麻袋朝烟舟走来。 “伍将军,你们这都搬的什么呀” 看着眼前十七八个比自己还高c需要两人环抱的大麻袋,微 微蹙眉。 “嘿嘿,少主,这是大祭司吩咐的,兽丹,十万颗,颗颗都是千年寿岁以上。” 云伍大掌不轻不重拍了两下手边麻袋,抖了下腮帮子,顺便把他舍不得剪掉又十分碍事的额前碎发甩到脑后,笑容憨厚。 “多少颗”一定是听错了,云迟嘴角微微抽了抽。 “十万颗。”最后上船的星石也登上烟舟,一边卸下麻袋,一边回答。 呃 十万颗千年兽丹,这是把我伏狼族老本掏了一半啊。 “带这么多兽丹作甚” 就算一月一颗,三人吃十辈子也吃不完啊,云迟不禁满面疑惑,发出灵魂一问。 “那就要问他。”星石扭头对着萧关逢走来的方向抬了抬下颌,语气稍显冷淡。 “烟云飞舟需要燃烧大量兽丹方能驱动。” 萧关逢顶着张面无表情的脸走向麻袋,一一打开检查兽丹品质,顺便替云迟解答疑惑。 “就没有别的办法驱动吗十万颗兽丹也太浪费了。” 十万颗千年兽丹啊,伏狼族上上下下不吃不喝,十年八年都不一定能攒够,这都是本少主将来要继承的遗产啊。 云迟听到自己的心在滴血,她有理由怀疑,萧关逢救她就是贪图她伏狼族的资产,毕竟除了北野第一氏族,谁还能一次拿出这么多兽丹。 “有。” 没想到真有替代之法,心脏瞬间没那么疼了,“什么办法” “以你伏狼族少主的血为祭,调动启星之力驱动飞舟。如此,只需一炷香,你便可如愿见到无妄天。”萧关逢放下兽丹转过身,面向云迟淡淡开口。 好歹夫妻一场,好你个萧关逢,竟如此狠毒。 云迟睖睁原地片刻,心忖萧关逢“绝情寡义”,嘴里吐出的又不一样。 “哈哈哈,十万颗兽丹而已,我伏狼族还出得起。” 云伍带着部下离开,比半个足球场还大的烟舟只剩下云迟c星石与萧关逢,萧关逢继续清点检查兽丹,而云迟拉着星石远远躺开说着悄悄话。 “小石头,明日咱们就要离开部落,离开北野,你怕吗” “不怕,你呢” “有小石头在,我也不怕。”云迟扭头看了眼远处的萧关逢,压低声线,继续说:“出了北野,得千万小心这个萧关逢,他不简单,我有预感,他可能卖了咱们。” 听她如此说,星石有些担忧,转身侧躺,直视着云迟的面容,“那你还跟他去。” “不怕,我有办法对付他,况且人域真有好东西。” “什么东西,还能比咱北野的兽丹更好” “与苍狼雪山比肩c与峡谷草原同寿c与无妄天平起平坐,你说好不好” “小迟,休要胡说,无妄天乃是北野的神明,凡人怎可与其比高低。” “神明怎么了,到了人域,指不定你我便是下一个神明。” 凌剑宗飞来的巨鼎,萧关逢的烟云飞舟,云迟基本断定人域十足是修仙世界不会错。 没想到,蛮荒开垦剧本,在二十年后还能改成求仙问道剧本。 早知道有这么好的地方,她早去了,毕竟小说里描述的仙尊魔尊都是超凡脱俗的美男子。 “对了,小石头别忘了帮我带上那口鼎。” 作为北野第一个天外飞物,那口刻着“凌剑宗”三个字的鼎定然不同凡响,指不定有用。 “好。” “明早记得挖一抔新土。” “带土干什么”带鼎还能理解,带土,星石脑门刻了个大大的问号。 “抵达人域,你就知道了。” “小迟,没想到这烟舟躺着比雪狐毛织成的毡垫还舒服哩” “嗯,不如你我洞房花烛夜就选在这船上怎样” “好。”星石顿了一下,不等云迟回答,继续道:“小迟,对不起,你能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我。” 星石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分明娶小迟,与她一起守护伏狼族人,是他从十三岁便立志要做的事情,真到了这一天,他自己却退缩胆怯了。 难道是单身太久的缘故,还是有什么他自己也不知的隐疾 “没关系,我也还没准备好。” 云迟确实没有准备好接受星石,在她心里有一个执念,必须一定先睡了萧关逢,这件事势在必行c不容有失。 沉迷谈心无法自拔的二人,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萧关逢。 在云迟提起萧关逢不简单时,眸光闪动了一下;也在云迟提起成神时,手部微微顿了一下;又在云迟提起要与星石在烟舟圆房时,干脆跨步离开了烟舟。 原来,在这方烟舟之中,任何窃窃 低语都逃不过烟舟主人的双耳。 第17章 南下人域 第二日。 北野大蛮泽草原放晴,艳阳高照,草木清新,适宜远行。 驻扎伏狼王廷上万族人悉数到场送别他们的少主和大将军,最难过不舍的莫过于大祭司云夜明,她紧紧搂着云迟默不作声已经超过一刻钟。 “大祭司,时辰不早了。”二长老星月上前小声提醒,自己却忍不住用手指左右揩了揩眼角。 “阿妈,你放心,三年之内小迟一定会好好回到你身边,一根头发丝儿都不会少,好不好。”云迟语气哽咽,轻轻拍抚安慰云夜明。 经过一番情绪调整,云夜明依依不舍放开云迟,又分别嘱咐星石和云迟照顾身体c凡事量力而行之类事情,才转向萧关逢,言语恳切,“萧少主,我知你心中有怨,但你与小迟已是正经夫妻,还请千万保护好她。” 说完甚至放下族长尊严,右手握拳轻放胸前朝萧关逢鞠了一躬,得到萧关逢肯定的保证后才重新转向云迟,拉着她朝烟舟走去。 “少主,等一下,少主” 将军元伍那特色鲜明c响亮粗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已经走到祭坛台阶的云迟立刻转身,朝元伍跑来的方向走了几步。 “伍将军,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所有人都来了,单单元伍迟迟不见踪影,元迟以为他害臊不愿参与这离别场面,正心里失落,这会儿看到大步跑来的元伍,刚刚憋回去的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 元迟没有父亲,但元伍给了她父亲般的安全感,她走的第一步路是元伍牵着她走的,她骑的第一匹狼是元伍抱她上去的,她射出的第一支箭是元伍教她拉的弓,甚至她的少女心事也只说给元伍听。 在云夜明忙于部落政务无暇顾及她时,她的成长都是面前这个人高马大c健壮如熊的男人在细心呵护。 元伍不是她的父亲,但却为她做了所有父亲应该做的事。 “少主,你的刀,拿好还有,早些回来。” 冷不丁地元伍手臂一伸,将一把三尺长弯刀塞进元迟怀里,不等元迟多说一句话转头就走。 元伍怕自己多待一刻,极力压制的眼泪便要夺眶而出,他在教云迟舞刀射箭的练武场坐了整整两个时辰,直到注意到元迟居然忘记带刀,这才急忙持刀赶来。 看着元伍因伤感而轻微颤动的背影,元迟紧紧攥紧弯刀,这把叫做“铿锵”的刀,是她五岁时元伍亲自为她打造的。 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同伍将军再比刀。 待云迟与星石三步一回头c五步一感怀终于慢吞吞登船后,萧关逢朝船头一个巴掌大小洞投入十几颗兽丹,然后将一张黑纹黄纸符箓也投入洞中。 原本死物一般的浅橘色兽丹,在接触到符文后,光芒大涨,快速旋转移动,产生大量动力,推动船尾底部巨大的星斑车叶高速旋转,扬起劲风扫过人群。 劲风威力巨大,张狂得很,直叫人睁不开眼,云夜明c星月等人身上兽皮斗篷随风翻飞。 等到风力稍小,众人将手臂从眼前挪开,极目远眺,烟舟已化为一颗黑点消失在远处。 行舟飞快,堪比流星破空,但舟内之人行动如常,感受不到半分颠簸,周遭云层快速向后退去,几乎瞬息之间,已驶出伏狼族疆域。 云迟从前认为北野辽阔,脚力百年不至,今日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目光短浅,短短半日,烟舟已将大蛮泽人族聚集地c凶兽森林甩在后头,来到苍狼雪山上空。 雪峰峻峭c直插云霄,山脉蜿蜒起伏c玲珑秀丽,白雪皑皑绵延千里,雪光夺目晃眼,叫人不敢逼视。 烟舟如游龙穿梭其中,行速明显放缓,如此过了两刻钟,碧蓝天幕颜色骤变,雾起云涌,阴晴瞬间颠倒,乌云黑压压一片将光线彻底隔绝,一时乾坤晓昏莫辨。 万丈雪山,顷刻崩塌,积雪如海浪般一层层卷起滚落,原本还算巨大的烟舟,在真正的庞然大物面前,渺如蝼蚁,不堪一击,在茫茫雪雾之中,横冲直撞,剧烈摇晃。 “雪崩,抓紧。” 萧关逢清冷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不用他说,云迟和星石早在乌云来时紧紧趴在烟舟扶梯上,纹丝不动。 突然,黑暗中一块山顶巨石裹挟厚厚雪被,“哐咚”一声砸破烟舟顶部烟云护罩,垂落在船尾,随之而来的是冷冽刺骨的狂风暴雪从巨石破开的缝隙钻入烟舟,将舟上三人朝不同方向拍开。 受巨石影响,船尾车叶转速放缓,烟舟登时彻底失衡,被雪浪冲刷着朝山底急速坠落。 被风雪卷起在船板翻滚十几圈后,萧关逢终于抓住一根扶手竖杆,甩甩脑袋清醒神志, 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纸符箓扔向空中。 符箓在空中化为一缕灰白轻烟,飘向船顶破开的缝隙,片刻之后,烟舟护罩重新结成,舟尾车叶也再次恢复高速运转,接近九十度倾斜的烟舟一点一点找回平衡,跌跌撞撞继续向前。 约莫一刻钟后,视线重获光明,眼前一片开阔,脚下横卧低矮雪山晶莹剔透,向后望去,崩塌山峰如一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少女在漫天飞雪中乍隐乍现。 萧关逢艰难的撑起身子,狭长星目四下扫视,首先朝离自己不远处躺在船尾的星石走去。 一番探寻过后,确认星石只是被落石击头部昏迷,并无大碍,才走向船头的云迟。 云迟并未昏迷,但她的情况很糟糕。 只见她侧卧蜷缩在船头一角,双目紧闭c面色惨白,上牙死死咬住下唇,豆大汗珠好像断了线的珠帘一颗接一颗从额头滚落,双手仅仅攥住心脏位置。 “云迟,云迟。” 叫了两声,不见回应,萧关逢蹲下身想仔细瞧瞧她到底怎么了,刚蹲到一半,瞳孔一缩,心道不好。 本就心口剧烈起伏,鼻孔哼哧哼哧喘粗气的云迟,额间血印开始不断闪烁,接着她的小腿c大腿c腰腹c手臂c肩膀c脖颈,乃至脑袋,开始疯狂抽筋跳动,隐隐有星斑光点漏出。 萧关逢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扶向云迟额间血印,登时双眼微眯,眉头紧蹙。 那些粘合身体器官和软筋骨骼的星线正在剧烈扭动,好似十分痛苦,携带着星线上的星斑也上下左右抖动,星线c星斑摆动过程中,隐约可见星光光芒渐微,一点点暗淡。 这张完美无缺的皮囊下,身躯早已千疮百孔,她的器官c骨骼c筋膜均是将死状态,现在活着的不过是那数不清的星斑。 连他也未料到云迟体内竟是这副行将朽木c破败萧条的光景,摸清具体状况后,萧关逢蹙起的眉头又深陷三分。 她的生命力是云夜明的,此刻她体内启星之力异动,难道 想到某种可能,萧关逢倏地睁大眼睛,朝北向伏狼部落方向望去。 第18章 碧海万顷 !g一 “阿妈” 迷糊中,云迟嘴里轻声呢喃着,身体被熟悉的粉身碎骨之感囚禁在一片黑暗中,挣扎许久才重获光明。 恍惚看见八匹白色巨狼拉动板车,在北野荒原疾驰,远远可见板车上拉的是一名女子,但容貌尚且模糊不清。 那女子的气息让她感到温暖安全,于是忍不住飘向女子,却在看清女子面容后,吓得倒退三步。 女子面容平静,嘴角带有一丝满足的微笑。 女子的面容她再熟悉不过,那是她的阿妈——云夜明。 “阿妈,阿妈” 她紧紧跟在板车后面,声嘶力竭呼喊着,但板车上女子始终不曾睁开双眼,撒腿狂奔的巨狼也曾停下脚步,不知道跑了多远,女子终于从板车上滑落,在半人高的草丛中滚了两圈,身上包裹的狼皮被甩落,露出女子一丝不挂的娇躯。 不多时,一群赤眼妖猪围拢过来,目露凶光,满嘴哈喇子的血盆大口不断左右磨着獠牙,虎视眈眈盯着云夜明。 “不要,不要过来,阿妈,阿妈。” 心里想着一定要保护阿妈,决不允许赤眼妖猪靠近她半步,云迟不顾一切冲过去抱住云夜明。 却在抱住云夜明瞬间,一股淡淡青游草香扑进鼻腔,眼前的云夜明化成萧关逢俊美的脸庞,野草地也变作她少主大帐中的狐毛软毡垫。 ‘还好,是梦,阿妈没有死。’ 云迟小手拍了拍胸脯,长舒一口,接着迎上萧关逢柔情似水的目光,心中犹疑不止。 她想不通冷若冰霜的萧关逢是何时,又是如何跑到她榻上来的,还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她,一副任君采撷的可爱模样。 ‘难道是害怕我将他兄长也捉来,所以妥协了?’ 不管了,美色当前,她才不要做“女版柳下惠”。 “萧关逢,你是在引诱我吗?你知道的,我定力很差。” 时不我待,云迟饿虎扑食般扑进萧关逢怀里,上次饮茶时蜻蜓点水的吻,她都没来及尝出味道,这次一定要好好品尝。 唇瓣相触,冰凉清爽,薄薄的但很柔软,嗯,和她想象中一样,他的唇也是浅浅青游草味道。 她在那一方软糯湿濡的唇上来回舔舐啃咬,就如小时候吃,一定要又咬又舔才最甜,灵活的舌尖似一汪春水,循着萧关逢线条鲜明唇瓣缓慢流动,最后停留在一条细缝之中,她想穿过窄隙去瞧瞧里面的世界,但被一扇坚硬的门挡住,任她如何努力也不得其法。 渐渐地,她觉得有些头晕,好像有些醉了,再没有力气去叩开那扇门。 ‘萧关逢的唇竟然比五十度烈酒还醉人,失策了。’ 她在彻底昏睡前,对着他的颈窝深深哈了口热气,“萧关逢,我醉了,先睡儿会儿,接下来的工作交给你吧。记得,要温柔。” 这一觉睡得很沉很香,天好像很亮堂了,隔着眼皮都觉得晃眼。 ‘该对萧关逢说点什么呢,毕竟是第一次。’ 针对这个问题,云迟闭着眼睛思考了好一阵,直到认为脑中即将吐出的甜言蜜语足够真诚才缓缓睁开眼睛。 “啊!” 云迟被眼前放大的俊脸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以最快速度坐起身来,并朝后挪了挪屁股,满脸错愕。 “小石头,怎么是你?” “不是我是谁,小迟,你昏迷了一天一夜,现在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遇上雪崩已经是昨日下午的事儿,自己被飞石击中头部,今早才醒来,却见云迟还处在昏迷中,而萧关逢在不远处背靠船身不知是昏迷不醒还是闭目养神。 她记得自己被暴雪扫飞在船头,一阵头晕目眩后,翻江倒海蚀骨灼心的疼痛席卷而来,不多时自己便神志不清,好像是昏睡过去,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 抬起还有些疲惫的眼睛四下扫了一眼,看见萧关逢双目紧闭,似在睡觉,云迟不禁抽动两下嘴角。 ‘看来是梦中梦。’ 梦的后半段,还真是—— 回味无穷!哈哈哈。 迟早有一天,美梦必然成真,萧关逢,给本少主洗白白等着吧。 站在舟边,向后望去,苍狼雪山耸立云霄,他们已经出了北野地界,行在另一片不太辽阔的草原上。 之所以说不太辽阔,是因为前方不远处,一块从天而降的巨大屏障横在草原上,像一张飘荡在天地间的巨大烟棕纱幔。 能感受到烟云飞舟此刻火力全开,像 一道星光划过,冲进纱幔之中。 在外看薄如蝉翼的轻纱,烟舟足足飞了半个时辰,纱幔的另一侧则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腾天巨浪,组成一幅水天相接的壮阔画面。 等到烟舟穿过海浪,眼前豁然开朗,茫茫海域,一碧万顷,平静且深邃。 再回头时,也是一望无际的碧绿海域,全然不见如山海浪纱幔屏障和苍狼雪山。 “你确定,你不是人贩子?”云迟扭头对不知何时站在右手边的萧关逢发出灵魂一问。 萧关逢显然没有理解“人贩子”为何意,故此朝云迟投来一个问号脸。 “我的意思是,三年后,你确定咱们还能找到回家的路?”看着前后左右东南西北一模一样的海域青天,云迟表示深深怀疑。 “且往前看,归途不远。”萧关逢无波无澜的眸光投向远处。 人域,萧关逢回来了。 天,该变一变了。 在烟云飞舟穿越连天巨浪抵达另一片土地时,北野大蛮泽峡谷以南,凶兽聚居区。 八匹高大威猛的白色巨狼,拉着一辆豪华板车朝凶兽森林奔去。 峡谷以北,十几万伏狼族人,在有悠远低沉的号角声和凄厉哀伤的狼嚎声,以及滚滚狼烟见证下,单膝跪地,右拳抚胸,目光久久望向峡谷以南。 北野第一氏族送别了他们的首领大祭司,也迎来新的主人——云迟。 板车随风奔向远方,车上之人,眉头舒展面带安宁,早该在几日前就死去的云夜明,硬是撑着一口气,看着她最爱女儿奔赴另一段人生。 盼望那是一段花开满地绚丽多姿的美满人生。!一ver 第19章 初抵上行界 !g一 人域,凌剑宗,浮云谷,炼丹房。 一名花白长胡子矮胖老者四仰八叉瘫在丹房正中,嘴里不断低声嘟囔:“宝儿,我的宝儿,你上哪儿去了呀,呜呜~,爹爹好想你,我的心肝宝儿啊,呜~”,眼角三条深沟眼纹不见一丝雾气。 哭技拙劣,堪比勾栏瓦舍嫖客嘴里的蜜语甜言,偏偏围其左右,居高俯视的四五名凌剑宗长老耐心十足,不敢怠慢丝毫。 “好歹一宗长老,掌一方山谷,哭哭唧唧,成何体统。咳,咳咳。” 说话的乃是凌剑宗宗主剑行舟,面貌干净偏白,身姿挺拔端正,仙风道骨中染几分沧桑病态,一句话完必要掩嘴咳嗽两声。 身形神态样貌声线,不过三十出头,却是当今人域最老的老者,如假包换,不多不少将将三万五千寿岁。 “宗主,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吗?”五长老桐玲眼睑上挑,扭头瞪了眼剑行舟,纤白素手从地上老者胸前一下一下抚过,替他顺气,“四师兄,咱不理他啊,不哭,不哭。” “啊~五师妹,还是你贴心,不像某些人,除了灵丹就是灵草,何时关心我持药幼小脆弱的心灵,五师妹,抱抱,呜呜~” 躺在地上的四长老持药伺机抓住胸前盈盈小手,借力坐起搂住桐玲,两颗眼珠子来回上瞟,有些佝偻的肩背偶尔抽动两下。 雪鬓霜毛的持药搂着女子年轻娇美的身躯,怎么看都有点为老不尊,桐玲嘴角微抽,但一想到自个儿峰头那一双双泪眼朦胧饱含期待的无辜大眼。 忍了,不能忍也得忍。 “四师兄乖,咱哭够了就干活,好不好?” 灵丹断供大半月,灵兽峰上嗷嗷待哺,等待灵丹开智的孩儿们已经从峰头排到峰尾,再不派给灵丹,莫说灵兽,就是弟子们也能把她门前石砖给跪出两个窟窿。 眼看好白菜都快让猪拱臭了,剑行舟身旁男子实在忍无可忍,冷哼一声,一把揪起持药,厉声威胁:“立刻,马上,生火开炉!” 男子鹤发童颜,眉宇间干净利落,可惜苍老沙哑的嗓音出卖了真实年龄,此乃凌剑宗二长老——上秋峰主人叶阳。 “不开,不是乾坤炉不炼丹,没有乾坤炉炼不出丹。” 任由叶阳揪住衣领,持药理直气壮吼回去,完了继续干嚎,门外侍奉药童弟子也不免扶额,简直没眼看。 “若是乾坤炉彻底寻不回,难道你就不修炼不炼丹不收弟子啦?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凌剑宗万年基业毁于一旦?” “不修不炼不收,凌剑宗宗主是你,祖宗要问责也是找你,我只要我的乾坤炉。” 对自家四长老,剑行舟是彻底无法了,半月来,软磨硬泡苦口婆心,使尽各种方法,除了让持药得寸进尺,没半点功用。 “持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一直沉默不语的三长老叶霜红,“唰”一下抽出长剑,指向持药。 持药老宝宝很委屈,瘪嘴鼓腮。 三秒之后,两眼上番,仰面倒地。 第二十五次规劝凌剑宗四长老复工失败。 凌剑宗中诸位长老,做梦也想不到,举全派之力寻找的乾坤炉,此刻正放置在萧关逢的烟云飞舟中。 黄昏将至,艳阳敛去耀眼白光,换一身深橘轻装,朝着地平线那一头缓慢降落,云迟和星石并肩坐在船头,静静欣赏人域之行的第一轮夕阳。 “阿嚏!”云迟揉揉鼻尖,打了个喷嚏。 烟舟上这几日,在她死缠烂打兼威逼利诱下,萧关逢十分不耐烦的与他们介绍过人域大体情况。 人域之中,又分上行界和下行界。 上行界灵力充沛,居的都是身负五行灵根,有机会一窥仙途之人。 至于体内未生灵根之人,无法吸纳天地五行灵气,只能居住在下行界,修凡人武道,以期延年益寿,虽不比修者千年万年寿命,也可活个二三百岁。 若是不登仙途,亦惰于武道强身,五六十岁,以至生命。 上行界修仙术法万千,宗门世家百花齐放,三人此番的目的地凌剑宗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世间缘分精妙绝伦,云迟为凌剑宗器物所伤,而她的再生机缘也藏在这凌剑宗之上。 “咳,咳咳!”身旁星石忍不住又开始咳嗽。 唉,这该死的空气,简直污浊至极。 从北野到人域,就和上一秒在原始森林,下一秒钻进汽车排气筒一样,眼睛发酸鼻子发痒。 在这样的环境中,人域下行界的同胞们,不 修炼也能活到五六十岁,确实值得钦佩。 云迟觉得,这人域下行界,倒是一个练就绝世毒功的好去处。 “轰隆,轰隆!”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从头顶传来,抬头望去,无垠天穹破开一道巨大缺口,集成金色光束倾泻烟舟,登时狂风大作,未及细思,烟舟已被卷入天顶裂缝之中,等到耀眼金光散去,烟舟又平稳行运在葱绿山野之上。 这是到了上行地界了。 上行界,比之下行界,空气清新不少,云迟停止打喷嚏,但依旧不如北野大蛮泽来得纯净。 夜幕彻底压过天穹,三人围坐四方桌上,等待跑堂上菜,此处是凌剑宗管辖区内一普通城池——东浠城中最大的酒楼——仰花楼。 云迟一双杏眼溜圆喷火,面色发黑,恨不得掐死坐立对面悠闲饮茶的萧关逢。 某人贪图她伏狼族资产,贼心昭然若揭,十万颗兽丹,行舟只用掉八百二十颗,剩下的悉数进了他的储物袋。 就在一个时辰前,他拿出一颗最普通的千年兽丹,到钱铺兑换一万颗上品灵石。 三套软绸衣物一支玛瑙珍珠银头钗一副纯银镂空发扣一副翡翠双环发扣,一颗上品灵石递出,找回九颗中品灵石加三颗下品灵石。 方才也从掌柜口中得知,只需一千上品灵石,便可盘下整座酒楼。 很显然,在北野每月一颗,用作强身健体不算珍贵的千年兽丹,在人域,是稀罕物。 云迟尚不知道人域将兽丹用作何途,但知道兽丹珍贵就够了。 “拿来!”言语愤慨,手掌在萧关逢面前摊开,见他慢条斯理搁下茶盏,望向自己的眸中存疑,遂继续道:“剩下的兽丹,拿来!” “有地方装?” 呃—— 一只万能储物袋难倒英雄汉,总不能真抗十几大麻袋招摇过市。 算了,弄到储物袋前,暂且存在他那儿吧。 “卤牛肉半斤千层酥鸡豌豆乳鸽蜜汁叉烧酱鸭腿清炒时蔬清蒸鱼头白面馒头六个,荷花酿两斤,三位客官请慢用!” 跑堂小二正欲离去,衣角被一道力量拽住。 “小二哥,烦请问一下,我见打尖住店都扛一只炉鼎,这是何故?” 入城开始,云迟就觉得城中人十分诡异,行人中许多或抗或抬着鼎,尤其酒楼中,住店的十有八九均随身一只炉鼎,有的甚至一人带两只。 “这位客官,您刚从下行界上来吧。” 云迟答:“正是。” “您有所不知,咱们上行界第二大仙门凌剑宗这几日招收弟子,放言只要持一只炉鼎便能获得初试资格,若是炉鼎被留下,持炉之人,无论资质如何,均可入得山门成为内传弟子。 这些人啊,都是慕名而来,盼着一步登天呢。” 说完,跑堂小二便急急忙跑开招呼新客去了。 云迟扭过头,嗤笑一声,“好奇怪的规定。”!一ver 第20章 凌剑宗 !g一 “咻——” 伏低身子朝每一道菜扑闪几下手掌,香气扑鼻,满足的叹了口气。 香,久别重逢的香,魂牵梦萦的食物香。 啃了二十年凶兽肉后,终于见到熟悉的鸡鸭鱼和牛肉了,还有人培蔬菜,不是野菜。 首先啃一口馒头,小麦粉独有的甜香软糯溢满口腔,主食,碳水,二十年了,我云迟流落荒野二十年,终于吃到一口人饭了。 夹一片牛肉,咸香劲道,卤味十足,口齿留香,佐一口荷花酿,啊,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还有她最爱的蒜蓉小青菜,青翠欲滴,鲜灵灵可爱极了,呜呜,太好吃了。 风卷残云,咋眼之间,桌上美食已去三分之一。 无意的一个抬头,云迟嘴里叼着片菜叶子,正对萧关逢那黑洞般深邃的双眼,余光瞥见星石正一脸惊愕看着自己狼吞虎咽。 “呵,你们不饿吗?呵呵,味道不错。”尬笑两声,恨不得打个地洞钻进去。 “我,我不会用这两根棍子。”星石一手举一根筷子,满脸通红。 将星石局促不安的表情收进眼底,才后知后觉,这上行界衣食住行与史书电视剧中古人所行颇为相像,云迟只觉分外亲切,久旱逢甘霖,恨不得一头扎进雨中淋个舒爽,但星石不同。 人域于他除了陌生,还是陌生。 北野惯常是用小切刀片肉后直接用手或刀尖送入嘴里,星石还是第一次见筷子这种工具。 筷子文化博大精深,非资深用户不能担起教导之责,某人十分自信。 半个时辰后。 想象中“高徒出师师傅含笑”的和谐画面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某人黑着脸喂小孩儿一般,一口一口喂着星石吃饭。 享受美人投食伺候的某石,一边咀嚼一边伸手来回指向菜肴,嘴里含糊不清,“这个,这个!” 不明所以的男性看客,纷纷朝星石投来艳羡目光,低声感叹:“娶妻如此,死也甘愿。” 冷眼旁观的萧关逢,却是心中惊愕,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从未到过人域的云迟,一路行来,购物时驾轻就熟,使筷子手法炉火纯青,对人域吃食如数家珍。 他哪里想得到,面前云迟,乃是重生者。 酒足饭饱,困意来袭,却只余一间客房。 一番深入讨论后,方案落地:云迟睡榻,星石萧关逢打地铺。 萧关逢又将明日前往凌剑宗重要事项交代清楚,三人才沉沉睡去。 夜半惊醒,侧身观察房屋中间齐肩而卧,呼吸均匀的两名男子,云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是要享齐人之福的,怎么落得个孤枕难眠的下场。 于是抱上软被软枕,蹑手蹑脚摸到美男身侧,打算神不知鬼不觉一亲芳泽。 岂料被子还未铺就完,一道寒霜冷冽的目光射来,心尖不禁抖了三抖,又灰溜溜爬回榻上,继续辗转难寐。 ‘好想念那个三拳打倒一头熊的伏狼族少主’ 一大早。 四五百人结成长列,浩浩荡荡朝城南小仙林行进,人群大都扛了鼎,或大或小各类形状,云迟等人因起床过晚,加之下榻的仰花楼位于城中偏北,排在队伍最后。 云迟啃着左手中黄油纸包裹的酥油饼,不时将右手递到身侧星石嘴边,她右手同样拿了一张葱花酥油饼,不是她多喜爱给人喂吃的,而是星石此刻一左一右两个肩膀扛了两只炉鼎,实在抽不出第三只手。 她起身最晚,醒来便见房中搁了三只炉鼎,两大一小,大的半人高二百来斤,小的只比客房那燃香袅袅的香炉大一圈。 萧关逢很不要脸的把最小一只抱在怀中,美其名曰,能者多劳,这能者当然指除他外的另两人。 一帆灰白烟舟停靠小仙林,舟尾,一左一右两名凌剑宗弟子把持入口,一鼎一人,依次登舟。 前方余下十几人时,云迟探头朝烟舟望去,这舟虽不如萧关逢那帆巨大,却也不小,容纳二三百人绰绰有余,只是这烟舟极浅,舟上人多数膝盖漏在外头,船底同船身一样也是灰白轻烟铺成。 两名守舟弟子均是十七八岁少年模样,着蓝底银边窄袖口长袍,腰封银扣雕一柄迷你长剑点缀,乌发高高束起,一根浅蓝剑形玉簪将银质镂空发扣紧紧固定在发束上,好一派飘逸仙童姿态。 ‘真有钱任性!’ 轮到云迟时,左侧弟子从怀中方盒中掏出一片拇指盖大小的圆形草叶子扔进炉鼎中,待青烟 从炉中飘出,右侧弟子便从手中储物袋取出一对鸳鸯牌,一分为二,一半挂在炉鼎上,随手一挥,炉鼎便入了另一储物袋。 “请拿好!”他将另一半牌子交给云迟,语气十分温和有涵养。 低头看了一眼,木牌上除数字“一千三百二十一”,并无其他。 等到星石及萧关逢均拿了牌子,三人一同登舟,穿过两位守舟弟子时,云迟朝右侧一位微微一笑,“小哥哥好生俊秀!” 小弟子登时红了脸,引来周遭一片窃笑和“善意”调侃。 四五百人队伍,最后登州不足五十人,原是那草叶子乃是从凌剑宗浮云谷中采来的灵草,并非所有炉鼎都可用作炼制灵丹之用。 云迟忍不住想,‘这萧关逢究竟是何来历?’ 登州完毕,右侧弟子走到船头,道:“现在启程前往宗门,行舟途中,还望诸位莫要大声喧哗。” 语毕转身,双手掐剑指于胸前,小臂相交,掌心朝内,默念两句口诀,烟舟缓缓腾起,倏地化作一道金光直冲天际。 原以为但凡烟舟,应当都如萧关逢那帆一般平稳迅捷,然现实与想象往往背道而驰。 凌剑宗弟子驾驶的烟舟,何止颠簸,简直要命。 行舟片刻,舟中人悉数被迫盘腿而坐,抱头靠膝,即便如此,扔有不少人掐喉呕吐,哀嚎一片,抱怨声此起彼伏。 云迟紧紧攥紧萧关逢一片衣角,捂住口鼻,最后干脆拽过他的左臂顶在鼻尖,企图用青游草香掩盖舟上浓烈的酸腐之气。 偏偏这烟舟行速乌龟一般,还不抵现世全速前进的高铁,三百里路,飞了大半个时辰。 前生不晕车不晕机,今世不晕狼不晕马,今日在这人域上行界中,晕了船。 喷出一口老酸水,晕的彻彻底底。 她吐得昏天黑地,星石也不相上下,只有萧关逢泰然处之,心中愤愤不平又无可奈何,只能偷偷羡慕嫉妒。 等到胃里干货水货统统吐完,嘴里泛起葱花酥油饼味儿,总算好受些,烟舟也终于摇摇晃晃飞抵凌剑宗上空。 放眼望去。 三十六座山峰由东向西一字排开,层峦叠嶂,绵延成一道高耸如云的天然翠绿屏障。 屏障以南,千里之内一马平川,河流湖泊如密布星子,艳阳投下,水光草色交映,自成一方。 屏障以北,山丘溪流纵横穿插,交汇处城镇村落依次排列,一派蓬勃祥和之气。 许是小弟子起了炫耀心思,烟舟在峰群顶部盘旋一周,才缓缓降落在最西边山峰—— 的山脚。!一ver 第21章 入门初试 东浠城距离凌剑宗不算远,云迟等人降落下西峰时,北山脚广场已聚集上千人。 两名弟子将舟上人放下后,未留只言片语,剑指扶唇一溜烟消失在广场,徒留下一群不知所以的东张西望。 大大小小烟舟络绎不绝抵达,不到半个时辰,原本还算松散的广场,已是摩肩接踵c熙熙攘攘,一时人声鼎沸,至少五六千之众。 云迟不自觉揉了揉耳朵。 虽都是乘舟而来,但像他们这样吐得胃里发痛头发昏的是极少数,想来因东浠城实在太近,随便打发两名低灵力弟子练手呢。 “肃静!” 突然,一道中年男声直冲耳膜,在脑中炸开,中气十足,偌大广场瞬间鸦雀无声,乌泱泱攒动的人头齐刷刷朝广场正南位置十几丈高台望去。 台上不知何时站了三个人,中间男子不惑中年模样,身高长相皆是中规中矩,左右侍立两名十五六光景童子,三人着装与烟舟接应弟子一致,均是蓝底银边窄袖长袍。 “诸位,吾乃凌剑宗外门弟子执事,江郭,负责今日弟子初选。”待台下彻底寂静,才扭头对身后童子道:“开始吧。” 只见左侧童子从盒中取出一紫色草株,轻抛空中,草株甫一离手,瞬间化作一缕紫烟四散开去。 “好香啊!” 人群又开始躁动私语起来,放开鼻子贪婪的深嗅这馥郁花香,云迟闻着香味与黄腊梅极像。 “昨日同你交代的事情都记好了吗?” 声线被有意压低,像是包裹一层晨露,冰冷中多了些许朦胧,听得云迟心花怒放。 来而不往非礼也,云迟扭头微抬视线,同样压低声线,快速踮脚附在萧关逢耳边,轻飘飘说了句:“夫君交代,自当牢记!” 萧关逢脖子修长,从耳郭到锁骨,线条流畅优美,就像苍狼雪山前垂落的纱幔,太过神秘诱人,让人忍不住靠近。 偶有花蝶三三两两穿梭广场,于人群中欢舞翩跹,扬起一阵愈加浓郁的清香。 一只黄绿花蝶停靠在萧关逢伸出的掌中,翅膀缓慢扑腾,好似十分享受。 ‘狂蜂浪蝶!’ 云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扭头却见星石肩上也落了只粉白蝴蝶,同样是微闪双翼,一幅醉生梦死模样。 片刻之后。 巨大阴影投下,广场霎时黯淡无光,“嗡嗡嗡”长鸣盘旋在头顶,像是捅坏了的马蜂窝,扎耳得很。 抬头望去,黑压压一片,盘旋交叉朝人群袭来,人群顿时抱头鼠窜,乱成一锅八宝粥。 等到压近,才看清来势汹汹的黑云,不是马蜂,也非蝗虫来袭,潮水般涌入的不过是数不尽的花蝶,广场上惊恐声又换成高高低低的舒气声。 花蝶群目标明确,仅针对少数人,其中就包括云迟左右的萧关逢和星石。 只见浮尘般密集的蝴蝶,将人团团围住,裹挟着飘向空中,缓缓朝正南高台而去。 被花蝶簇拥飘向空中的人并不多,数千之众,不过十六七。 有金红褐青蓝不同光晕从花蝶团溢出,颜色深浅不一,光线强度亦有差异,蝶舞翩翩c光影绰约,十分梦幻。 云迟注意到,最强的那团光属于萧关逢,乃是亮澄澄的正金色。 而最特别的却是星石,包裹他的光团,十分微弱,几乎看不见,但不属金红褐青蓝任一色域,而是正午太阳光一般的白色。 花蝶将人卷至高台落定后,兀自飞离广场,一并带走了浓烈的花香。 执事江郭从台上十几人面前一一走过打量,连连点头,最后才面向台下,道: “初试已毕,共计十七人。丹炉择选尚未结束,请诸位稍后片刻。”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周遭又开始吵吵嚷嚷起来。 见云迟未被选中,星石身形微动,欲抬腿离开,手臂却被人抓住。 “稍安勿躁,还未结束。”萧关逢声音很低,却强势霸道,不容人置喙。 从北野一路走来,星石虽然仍是瞧不惯萧关逢冷漠薄情的做派,但对他的冷静睿智,以及言出必行的品质倒是十分佩服。 云迟也懵逼了,没料到是这么个开场,正思忖要不要拿出乾坤炉博一个弟子名额。 转念想到萧关逢那胸有成竹的神情,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规规矩矩站在广场等待。 丹炉择选出结果也算麻利,不过半柱香,便有弟子拿一块木牌交到江郭手中。 “丹炉择选结果已出,一千三百二十一,中者上前。” ‘靠谱!’ 忍不住在心里对萧关逢竖起大拇指,云迟高高举起木牌,大步朝高台走去,人群自动左右分开让出窄道。 两块木牌合二为一,严丝合缝,江郭朝云迟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转向台下, “未入选的,领了各自带来炉鼎,可自行离去,也可乘坐本门准备的烟舟离去。另外,本门为今日到访仙友备好养神露,离去时一人可领两瓶。” 凌剑宗的养神露有凝神静心功效,于结丹以下修士都大有裨益。 大宗门行事,向来不落话柄。 不能拜入凌剑宗固然遗憾,但平白得了两瓶养神露,落选众人脸上大多挂着笑容,推挤着领露离去。 场下人群开始有序撤离,江郭转身对云迟等人说:“尔等均是双灵根以上天资,具” 余光瞟到云迟,轻咳一下,改口道: “除却这位小仙友,诸位均是双灵根以上天资,具体双灵根还是天灵根,需得照灵壁柱验过以后方能确定。” “江执事。” 江郭:“江执事乃是外门弟子对我称呼,尔等均会拜入内门,叫我江师兄即可。” “是,江师兄,既然我等已经入门,为何还要再次测灵根?” 预备弟子中一名高大黝黑面孔男子替众人问出心中所想。 江郭:“照灵壁柱复验灵根,乃是本门规矩。其一,筛出伪灵根;其二,若是验出天灵根,有机会成为长老亲传弟子。 诸位不必担心,凌剑派几万年来,也就出了那么几位伪灵根。” 所谓伪灵根,指灵根天生具有较大缺陷,很难在修行上有所造诣。 说完右手捏剑指抵唇,嘴唇上下开合两下,带着十几名预备弟子,转眼已至下西峰峰顶。 在峰顶一座大殿前甫一落定,一名弟子撒腿小跑过来,神色焦急,似是等了许久。 “江师兄,可算来了,二长老c三长老已在殿中等候多时。” 江郭道:“两位长老怎么亲自来了?” 以往新弟子灵根测试,长老们从不到场,都是等到结果出来,到授课时再做介绍。 “照灵壁柱坏了,二位长老是过来为弟子们验灵根的。” 照灵壁柱几万年不坏,今日怎么突然坏了,心中虽存疑,面上倒丝毫不显,依旧从容淡定,“那赶快进去吧。” 第22章 验灵 下西峰清心殿巍峨恢弘,空旷冷寂,殿里中空立一根巨大通天柱,太阳光透过天顶垂落黑铜云纹柱身,为巨柱平添神圣幽光。 此乃照灵壁柱,可测灵根属性c韧度c粗细及强度。 云迟等人跟在江郭身后,甫一入殿就见一男一女于照灵壁柱前负手而立。 男子奇高,一头亮苍色长发垂至膝盖窝,面容柔和温煦;女子着深红黑金边广袖罗裙,表情疏离淡漠,头顶刚到男子胸上肩下位置。 好美的女子 云迟心中惊叹,不禁多看了两眼,立刻接收到女子射出的一道寒芒,于是低下头,循规蹈矩跟在江郭身后继续朝二人走去,暗忖:冰山美人 “二长老,三长老。” 江郭在照灵壁柱圆台前停住,并未登上台阶,双手前后重叠于胸前,朝二人弯腰作揖,十分恭谨。 预备弟子见样学样,也朝二人行了一礼,只是不敢抬头。 “都抬起头来,不必拘束。” 男声苍老暗哑,与外形格格不入,云迟原就是个胆大的,此刻更加好奇,第一个抬起头赤裸裸打量男子。 上帝果然是公平的,给你开了一扇窗,必定也关上了一扇门。 等到十几名预备弟子全数抬起头来,男子露出一个清风拂面的笑容,继续道: “我是叶阳,居住在上秋峰,你们唤我二长老即可。身旁这位乃是下秋峰主人叶霜红,是我凌剑宗三长老。” 众人又恭恭敬敬再行一大礼,“二长老,三长老。” 叶阳道:“哪位是献鼎之人” “二长老,是最左侧这位小仙友。”说完,江郭朝殿侧退了七八步,站至一旁。 “好,那便从最右侧开始吧,你们依次上前来,待我测验灵根是否完整。” 云迟被他这一句话深深伤害到,微低脑袋,偷偷瘪了瘪嘴,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叶阳看在眼里,微微一笑,朝队列最右侧预备弟子招了招手。 走上前的年轻女子,粉白纱衫,小家碧玉惹人怜爱,对叶阳展露一抹天真无邪的甜笑,云迟觉得叶阳脸上的笑容愈加春风和煦。 只见叶阳左掌并拢向上垂立,于女子额前四尺运转灵力,莹光透亮灵力束即刻从掌心窜出,与女子眉心瞬间相连。 与此同时,女子周身有青蓝光晕缓慢溢出,初时浅淡几乎看不见,片刻后光芒大涨,随着叶阳灵力催动,青蓝光晕逐渐分离,渐成扇形。 云迟瞧着就和商场抽奖用大转盘差不了太多,别说还挺直观。 “八百三十七号,水木双灵根,水木均等。”江郭取出一块玉简,迅速记录。 而后叶阳继续施法验灵,一连十四人均是双灵根,或一方势重,或双方均势,最好的不过三七分。 直到萧关逢,灵力甫一入体,殿内立刻金光笼罩,璀璨明亮,叶阳面上惊喜,连连大呼:“好,好,好我凌剑派终于出了一位金系天灵根弟子,好啊,好。” 单系天灵根难得,十万之众能有一人,天灵根中,又属金系最为珍贵,金本刚烈,凌剑宗又以剑道立足,正是相辅相成。 叶阳问了萧关逢名讳,命他站至江郭身侧,看来是另有安排。 一直细心关注萧关逢的云迟,察觉到不对劲,呆在叶阳身侧沉默不语的叶霜红,在萧关逢上前后,神态似有慌张,虽然她极力隐藏,还是被云迟抓住一丝破绽。 叶阳一人进行弟子验灵,这位三长老难道是专程来看我男人的 连正式弟子尚且算不上的云迟,偷偷把凌剑宗三长老叶霜红列为危险分子。 萧关逢后边便是星石,在叶阳将灵力注入星石体内后,上一秒还喜笑颜开的眉头紧紧纠在一起,不只是他,云迟注意到整个大殿,除了自己,其余人等均是一脸不可思议看向星石。 就像在深井生活半生的土包子青蛙,有一天跳出天井,得窥万里苍穹一般的神情。 放眼人域,但凡身负金c木c水c火c土五行灵根之人,灵力经灵根激化,必然呈现或金c或青c或蓝c或红c或褐之色,断不会是白。 叶阳内心惊愕万分,不得其解。 要说是伪灵根,却也不像。 灵力在眼前青年体内畅通无阻,灵力蕴藏的能量也在他体内得到数十倍放大,定然是灵根催化的结果,天赋异禀,不逊于天灵根。 叶阳:“你叫什么名字” “星石。” 叶阳:“嗯,你体内灵根特殊,待会儿随我面见宗主,再做定 夺。” 一日之内,出了两名天才,叶阳觉得今日空气格外喜人,不禁想入非非,看来我凌剑宗成为上行界第一修真大派不再是梦想。 星石过后,仅余一名灵根初试择选出的预备弟子,叶阳唤她上前,甚至有些热情。 岂料那女子竟径直登上圆台,“唰”一下在距离叶阳不足两尺处站立,许是喜事惹人怜,叶阳竟没有生气,反而他旁边的叶霜红扫了女子一眼,似有不快,但并未喝令女子退下。 女子生一双三角吊梢眼,肤色偏黄,五官都摆在该摆的位置,只能说不算太丑。 “二长老,我怕离远了您看不清,故此上前,还请二长老莫要见怪。” 其貌不扬,声音却是百灵鸟般清脆动人。 叶阳整个人沐浴在得到两名天才弟子的欢快中,自然格外宽容,他朝女子颔首一笑,伸出左掌。 女子周身并未出现光晕,反而像吸铁石一般,将叶阳递来的灵力悉数吸收,甚至有反客为主之势,主动吸取更多。 “洛无情,你大胆” 片刻之后,随着叶阳一声大喝,掌中莹白灵力柱随之扩张变粗,闪着褐红暗光,攻击力十足,击向女子。 掌力刚猛,不留情面。 洛无情微微侧身避开掌风,一个右叉步,身形向后,轻飘飘立在几丈开外,再看向她时,没怎么见过世面的预备弟子皆是倒抽一口冷气,呆立当场。 绝代有佳人,自云有情人。 摘花不留情,再会已来生。 有情尊主洛无情,已现出本貌,桃眼含笑,万种风情尽在其中。 “叶阳徒弟,好久不见啊,可有想念为师。” 语调轻柔,自带缠绵。 前一刻还春风拂面的叶阳,黑着一张脸,紧咬后槽牙,恨恨地说道:“再说一遍,我不是你徒弟。” 第23章 强抢弟子星石 只见叶阳左臂虚空画圆,一道褐红结界将一众预备弟子及江郭罩住。 然后右臂一抖,凝气化剑,两个左右盖步,直臂前刺,四尺长剑直指洛无情眉心,褐红剑光闪烁,快如脱兔。 洛无情面不改色,踩着细叉步从容后退,只守不攻,依旧笑语晏晏,“别这么生气嘛,你要不喜欢,我不叫了还不行。” 身姿轻盈灵巧,于大殿之中游走翻飞,迅如幻影,任凭叶阳剑意凛然,也未能触及她一根头发丝。 “叶阳徒弟,五年不见,你怎么半分长进也没有,为师早说过修剑无用,你偏不听。” 目前为止,叶阳只是执剑前刺,并未注入灵力,此刻受到刺激,体内灵根颤动,灵力瞬间迸发灌入剑中,汇于剑尖,手腕上撩旋转,一道圆形褐红剑影脱剑刺向洛无情。 虚空剑出,破! 剑影快如闪电,洛无情左脚离地,右足外旋仰身弯腰,剑影从她面上三寸掠过,直奔洛无情正后方的星石而去。 “小石头,小心!” 听到云迟惊呼,叶阳瞬间收敛剑芒,但为时已晚。 “砰!” 剑影既出,所到必见血,保护结界如鼓起的气球,一碰就碎。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蓝光瞬移至星石跟前,撑臂伸掌一把抓住剑影,捏碎。 “我说叶阳徒弟,你未免太狠心了,竟对未入门小朋友下如此毒手,为师好生难过。” 险些误伤无辜,叶阳面上有些羞赧,心念微动,收起虚空剑,依旧黑着一张脸,咬牙切齿道:“你闭嘴。” 云迟眼珠子滚动观察,发现殿中几名凌剑宗人士,除却叶阳情绪激动,其余人等均十分淡定,似乎对这样的场面见怪不怪。 “哈哈哈。我说叶阳徒弟,你什么时候能换个新词,不是‘住嘴’就是‘少废话’,为师我耳朵都起三层茧子了。” 叶阳:“少废话,你今日混入我凌剑宗,有何企图?” “明知故问!” 说着眼眸上挑,侧身后移,放出一道蓝光锁链,将身前星石牢牢捆住,然后足尖轻点飘至大殿门口,手上一扯,将星石腾空拖拽至身侧,继续道: “我早说过,凌剑宗抢了我的弟子,我必要百倍讨回,今日前来,当然是捉徒弟喽。 我看这位小朋友灵根异禀,天资非凡,正好继承我的衣钵。 星石小朋友,你可愿做我有情尊主的徒弟?” “不愿意!” 天不天赋,修不修仙,星石本不在意,他的人域之行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保护小迟,有人要让他离开小迟,那是万万不可的。 灵力结成的锁链,看起来脆弱无比,但任星石拼尽挣扎,手臂勒痕泛出血丝,也未撼动分毫,反而越捆越紧,几息功夫,已有薄汗从星石额间渗出。 洛无情自认美艳绝伦,灵力更是出神入化,怎么老有人拒绝做她的徒弟呢,这让她十分不爽。 “不愿意?为何?做我洛无情的徒弟好处可是很多的哦。” 无妨,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洛无情向来仁义。 只见星石耳朵不明所以的泛起红晕,嗫嚅道:“我娘子在这里。” 轰——隆—— 不轻不重一句话,镇住一大片,云迟有种想钻地洞的冲动。 “哈哈哈,有趣,现场谁是这位小朋友的娘子?”怔愣三秒后,洛无情一双桃花眼笑盈盈,快速扫过殿内几名女弟子。 “是我” 云迟默默举起右手,朝洛无情干笑两声,藏了些讨好意味,“洛前辈花容月貌c灵力高强,能不能换个人抓,比如他,金系天灵根,万里挑一,肯定更加适合当您的徒弟。” 手指毫无犹豫指向萧关逢。 亲疏远近,高下立见! 云迟发现自己说完这句话后,萧关逢那千里冰封般的双眸更冷了,赶紧扭过头看向洛无情,继续嘿嘿假笑。 她没有注意到,除了萧关逢,叶阳和叶霜红看向她的视线更冷。 “你这小姑娘好玩,甚得我心,不过” 洛无情顿了一下,直视叶阳,语气婉转含笑,“你难道不知,我洛无情最爱看生离死别。叶阳,感谢你为我挑选如此特别的弟子,哈哈哈。” “休走!” 叶阳与叶霜红同时伸掌飞扑向殿门,却只抓住洛无情挥下的两道蓝光掌风。 云迟彻底懵逼了。 我欲将心好谈判,奈何对手不讲武德 。 两步蹿到叶阳跟前,既担忧又焦急,“二位长老,不追了吗?” 叶霜红愤愤道:“二师兄,这洛无情简直欺人太甚。” 叶阳攥紧拳头,咯咯作响,“好好修炼,迟早一天我会将她踩在脚下。”说完与叶霜红一前一后返回殿中。 “二位长老,星石还在她手上,不追了吗?” 顾不得被忽视的不爽,云迟迎上去,又问了一遍,路过江郭时,胳膊被他拽住。 “师妹不必担忧,倘若星石师弟意志坚定,宁死不屈,过些时日,洛无情自会放了他。” 见云迟一脸不解,遂继续道:“以往有不少弟子被捉了去,最后都平安归来,有情尊主看似张狂,却从不强人所难。” 呃—— 明知人心有所牵,还强行掳了人去,这还不叫强人所难? “请问师兄,那有情尊主是何门何派?” 知根知底,才好对症下药。 江郭:“师妹不知道?” 见云迟摇了摇头,满脸问号,江郭吞咽两下唾液,略微尴尬道:“合欢宗!” 轰隆隆—— “合合欢宗!” 合欢宗,单这三个字,足以让人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从小到大,看过的小说或电视剧中,合欢宗就没有当过哪怕一次正派,全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大反派啊。 这还了得,云迟心下更慌,两步并到叶阳身后,抱手作揖,身体躬成九十度,酝酿好情绪,待到目中泛起晶莹,声音更咽,足够令人动人。 “二长老,还请救救星石,他可是凌剑宗的弟子。” 与此同时,脑袋侧扭,从大臂下看向萧关逢。 可任凭云迟使尽眼色,泪眼朦胧,我见犹怜,萧关逢仍旧岿然不动。 等了许久,腰开始发酸,叶阳苍老温和的声音才从头顶传来。 “江郭说的不错,你夫君若是对你一心一意,初心不改,自会安然归来。 就算他禁不住诱惑,入了合欢宗,以他的天赋,洛无情定会好好调教培养,假以时日,必定小有所成。 你可权当没有这个夫君,也不必挂怀。” 不是他叶阳不救自己弟子,实在是打不过,过去几百次交手,就没有一次胜过哪怕一招半式。 ‘迟早有一天,我凌剑宗会超过合欢宗,成为上行界第一宗门。’ 叶阳广袖长袍中双手紧攥,上下牙死死咬住,但时候,合欢宗必灭。 ‘看样子是铁了心舍弃星石,哼,所谓修仙之人!’ 心里对凌剑宗此番做派嗤之以鼻,直起腰来,一改恭敬讨好姿态,直视叶阳双眼,不卑不亢。 “请问二位长老,大半月前,凌剑宗可有遗失什么东西?” 第24章 我要当宗主 没头没脑一句话。 叶阳脑中片刻失神,睖睁着眼睛,简单思索后,才答道:“未有遗失何物。” 云迟倒也不着急,面色一丝不苟,除了正经不带半分多余色彩,徐徐道来:“还请二长老再仔细想想,约莫二十多天前。” 听她如是说,叶阳眉头轻皱,欲再开口,左大臂被叶霜红捏住回拉一小段。 叶霜红附耳低语:“二师兄,你忘了,浮云谷。” 一语惊醒梦中人,叶阳霎时了然,看向云迟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然后转身面向一众预备弟子,负手而立,威严毕现。 “除了萧关逢,其余预备弟子先记入内门。”又朝江郭看了一下,“江郭,好生安顿师弟师妹们。至于萧关逢,晚些时候领他去上春峰。” “弟子遵命!” 江郭朝两位凌剑宗长老拱手拜礼,随后携一干新晋弟子退出清心殿。 离开前,萧关逢快速看了眼云迟,眉头微缩。 很快,偌大清心殿中仅余下云迟c夜阳和叶霜红,空间空旷c冷寂,如若讲话,必有回音。 但云迟却觉得,此刻的大殿,比一平米暗格公共卫生间更显逼仄,低气压笼罩周身,快要喘不过气来,额头c鼻尖甚至开始冒出冷汗。 在化神期大修士灵力外放形成的强悍压制力面前,普通人的自我意志就如沙土城墙。 海潮一来,顷刻瓦解。 未料到堂堂人域第二仙门会使出如此下作手段,云迟一时不备,精神力被这股霸道无比的神念压制,差点脱口而出说出乾坤鼎所在。 但—— 她是云迟,是北野第一氏族的少主,也是未来启星大祭司人选。 小小精神力压制,在她面前,不值一提。 伏狼族驭星术,不修身c不修灵,不驻颜c不增寿,练的是精神力,得的是掌控力。 通过自我暗示消除一切杂念c妄念,持续不断强化自我精神力,以求天人合一,领悟四时乾坤变化,获取星宿之力统御风雨雷电。 精神力压制比拼这种小把戏,伏狼族的后代,三岁就会。 短暂交锋后,云迟猛然抬起头,看似毫无攻击力的溜圆杏眼射出凛凛寒芒,直逼叶阳,彻底击碎他的精神力。 随着施诸云迟身上的精神力土崩瓦解,灵力反弹噬主,叶阳脚步趔趄倒退两步,一脸不可思议看向云迟。 “二长老,您怎么了?” 云迟抢先一步开口。 敛去眸中冷光寒芒,换作一张真诚担忧脸,圆溜溜大眼睛单纯无害。 毕竟是化神期大修士,叶阳很快稳定心神,正欲发作问罪,却被云迟一句柔软的问候卡住喉咙,愣是发不出只字片语的责难之词。 嘴上不说,心理活动一点不少,终究还巧合论战胜阴谋论。 ‘只是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赤子丹心,碰巧抵御了我意志压制罢。’ 不怪叶阳盲目自信,试问谁又能相信一名未踏修行路的黄毛丫头,是凭真本事击溃化身修士的精神力呢? 心里有了论断,夜阳露出春风和煦的笑容,苍老沙哑的嗓音也蒙上一丝柔和,“你叫什么名字?” 剑拔弩张的气氛散去,云迟放松下来,收起锋芒,颇为乖巧,答道:“云迟。” 示敌以弱,不失为上上之举! 叶阳超过一米九身高立在云迟面前,居高临下,自有威严。 “嗯,云迟,不错。我凌剑宗二十多日前确有一物遗失,你可与我细细说来你所得之物特征,我也好比对二者是否为同一件。” 云迟又朝叶阳抱手鞠了一躬,态度十分恭敬谦和,而后将乾坤鼎的特征细细道来。 在她说出炉鼎其中一只腿的内侧缺了一角这个特征时,两位凌剑宗长老已经百分之百肯定乾坤炉在云迟手中。 叶阳:“确是我宗遗失的乾坤炉,云迟小姑娘,乾坤炉于本宗至关重要,可否归还哪?” 似是怕云迟觉得他倚强凌弱,又急忙补充道:“当然,之前许诺你成为凌剑宗内门弟子依然作数,除此之外,我可以破格允许你入我上秋峰修行,只要你将乾坤炉归还。如何?” 上秋峰固然好,但云迟志不在此,她有更大的图谋。 “云迟此番来到凌剑宗,本就是要将乾坤炉物归原主的。只是归还之前,可否允我面见宗主?” 经星石被劫持一事,云迟早看出眼下这两位长老,均是空响雷不下雨的货,不顶用。 令云迟没 想到的是,叶阳掐诀传音唤来的除了凌剑宗宗主,还有一位花白长胡子矮胖老色鬼。 持药甫一入殿,针尖小眼跟个小雷达似的,一眼锁住云迟。 云迟尚在思绪中,刚瞧见殿中多了两个人,不倒翁持药便扑身上前,搂住云迟,嘴里念叨着,“宝儿,我的宝儿,你真的回来了吗?” 呃—— 满脸黑线! 老司机云迟没想到,自己会栽在一个糟老头子手里。 “咳!咳咳!” 伴随云迟两声委屈不满的轻咳,老色鬼持药被叶阳揪住后衣领丢至一旁,并赏给他四个字。 ——丢人现眼! 宗主剑行舟从容不迫走向云迟,端方持正,道骨仙风凛然,丝毫不受病态苍白的面容影响。 “你就是云迟,我乃凌剑宗宗主剑行舟,你有何要求,尽管说来。咳!只要是我凌剑宗能做到的,都会满足你。咳咳!” 大半月来,凌剑宗上下度日如年,灵丹停供,数十灵兽未能及时开智,数百弟子不能顺利破镜,哀叹抱怨成了日常,甚至有不少弟子私下另投他门。 偏生持药又是个散漫固执的主儿,全然不顾凌剑宗万年基业,整日要他的乾坤炉。 他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 ‘一副文质彬彬斯文貌,倒是个利落爽快人。’ 云迟对剑行舟初印象极好,也不拐弯抹角,直言,“当真什么条件都可以?” 剑行舟:“当真。” 云迟整理了一下情绪,咽了口唾液,又捏住喉咙确保通畅无阻,才慢悠悠道:“我要当凌剑宗宗主!”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殿中人听清楚。 石破天惊! 第25章 誓入落雪岭 “咳!” “噗!” “咳咳!” 殿中四位凌剑宗大佬均是一愣,或掩嘴轻咳,或直接吐出一口惊叹,心道初生牛犊不怕虎,还真是什么都敢说c什么都敢要。 “小姑娘,不是本座不答应你,而是就算把这宗主之位让给你,你也是坐不住的。 凌剑宗上下强者如云,没有真本事傍身,无人服你,很快便会被人拉下来。 倒不如换个更实际的好处。” 剑行舟只当云迟年少轻狂,涉世未深,故此语重心长劝她。 持药也上前,“是呀,小云迟,宗主真没甚好当的,给我都不要,累人累心老得快。” 在持药眼中,小美人儿云迟浑身都在散发光辉,和浮云谷的蝴蝶花一样,让人既爱又怜,实在讨人喜欢,因此态度十分和善。 对持药老头儿的说法,云迟不以为意,暗自吐槽,‘你不是宗主,可比谁看起来都老。’ 要当宗主,不过是抛砖引玉之用,云迟本意原也不在此。 只见云迟右手握拳撑腮,眼眸低垂,时而蹙眉凝思,时而抬头左右横扫从几位长老面上掠过,时而又唉声叹气,好似十分苦恼。 大半刻钟过去,直脾气的叶阳终于坐不住了,“我说云迟小姑娘,你到底想好没有。” “是呀小云迟,你考虑得怎么样,什么时候把我的宝儿还给我?”持药也着急了。 殿中人的微表情云迟都看在眼里,觉得差不多了,才停止思索,抬头直视宗主剑行舟,深吸一口气,好似下了重大决心。 嗫嚅道:“剑宗主,实不相瞒,我要死了,是被贵宗的炉鼎砸的,如果你们将我治好,乾坤炉定当完璧归赵。” 要死了? 面色红润c印堂清明,左看右看也不像将死之人啊。 众人面上和心里都挂了疑惑。 有犹疑,就去佐证,剑行舟向来是实干家,二话不说,右手立刻掐剑指轻点云迟额间。 灵力随着眉心注入,云迟额间血印逐渐清晰,不断闪烁,众人皆是倍感震惊,尤其是亲自探查的剑行舟,内心七级地震来袭。 没想到外表活泼开朗的少女,正遭受挫骨断肠之痛。 片刻之后,剑行舟收回右手,额头蹙成褶皱,摇头叹息道: “受此重伤,药石罔效,唯有以身证仙道,元婴破镜之后,借助化神应劫天雷重塑筋脉方能有一线之机。咳,咳咳。 小姑娘,恕本座无能,恐怕难以满足你的心愿。咳!” 即便天灵根,十二时辰无休修炼,最快也要三千年,才有可能达到元婴巅峰,迎来化神天雷,而面前少女,最多还有三年不到光景。 早已对生死麻木的剑行舟,面对这样一个年轻鲜活的生命,也不免惋惜。 剑行舟原已做好打算,若是云迟贪得无厌,他便采取强制手段,现在看来似乎用不上了。 行将朽木之人,生死何惧。 对剑行舟此番答复,云迟并不意外,萧关逢说过,上行界中唯有一人可破此局。 心中所想不同,但面上工作还需得做足,故此云迟露出一副极难过悲伤的表情,泪眼晶莹透亮,小嘴微瘪,鼻中抽气,要哭不哭。 情绪酝酿到位,含着浓浓鼻音,似有万般委屈,耷拉着脑袋。 “这也不行,那也不可,你们凌剑宗的宝贝重伤于我,难道因为我云迟人微言轻,便欺辱于我么?” 说完,泪珠子滚落,跟断了线的珠帘般,憋着一口气,我见犹怜。 持药老头儿历来怜香惜玉,美人垂泪,立马心慌慌,忍不住上前宽慰,举起双手又不敢贸然触碰云迟,只能跺脚干着急。 “小云迟,不哭不哭,持药宝宝的心都快被你哭碎了。” 两只手拨浪鼓似的在云迟面前左右快速摆动,语无伦次,“这样,你再想想,还有没有想要的,我保证,再没有不行不可了,都依你好不好,别哭了好不好。” 说完扭头看向剑行舟,“宗主,你快说啊,是不是除了这两个条件,其他肯定不会再拒绝。” 剑行舟嘴角微抽,简单思忖片刻,勉为其难应承下来。 对方抛出大树干,当然要紧紧抱住往上爬,云迟非常识相的止住哭声,肩膀微颤,给人一种努力控制哀伤的错觉。 半天才扭扭捏捏提出要求: “临死前,我还有两愿。 其一,云迟自小与星石青梅竹马,历经万千磨难,终于结发 为夫妻,谁料新婚燕尔 早知如此,云迟宁死也不来这凌剑宗寻找生机。 宗主,云迟只盼有生之年能夫妻团聚,还望宗主大发慈悲,救救星石。” 说完一双美目又蓄满泪珠,晶莹滚滚,好似下一刻便要夺眶而出。 听她此言,四长老持药一头雾水,怎么又冒出个星石,那是何许人也。 剑行舟也是一脸迷茫,“星石?” “咳,宗主,星石也是今日通过考核的弟子,他们二人乃是夫妻。”主角之一的叶阳终于发话,掩嘴轻哼一声,继续道:“半个时辰前,被洛无情抓走。” 说完看向云迟,略显惭愧。 “哎,就这事儿啊,好说好说,小云迟莫再难过。持药长老为你做主了,明日宗主便上合欢宗,帮你把小郎君要回来。” 小老头持药十分豪爽干脆,然后看向剑行舟,瞬间泄了底气,堆笑讨好:“宗主,您说是不是?” 剑行舟余光横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从合欢宗讨回本宗弟子,天经地义,洛无情,他剑行舟还不放在眼里。 持药:“小云迟,你这个要求,凌剑宗允了。还有什么愿望,尽管说来。” 指间抹了抹残留泪痕,云迟整理好情绪,笔直站立,直视着剑行舟的眼睛,大声说道: “其二,我要入落雪岭修行,做踏雪仙尊时境雪的亲传弟子。” “哈哈,这有何难,想做亲传弟子,简单。” 持药手臂一挥,从四位大佬面前掠过,“看中哪位,我持药长老做主,准了。如果这些都没看上,灵兽山上还有位人美心善的五长老。” 持药想的是反正云迟命不久矣,纳作亲传弟子也并非大事,左右不会是她继承衣钵。 额—— 这持药长老是完美避开所有重点啊。 云迟清了清喉咙,提高音量,接近于吼,道:“时境雪,我要做踏雪仙尊时境雪的亲传弟子!” 后知后觉得知真相的持药呆住了。 “你说什么?”扭过头,看向云迟,一脸不可置信。 “落雪岭,踏雪仙尊,时——境——雪——” 一字一句,再次重复! 第26章 踏雪仙尊 凌剑宗往南,越过千里平原,浮云谷的另一端。 雪峰入云,雾重飘繁,菱花黄梅云嫁纱,冰封深处,袅袅炊烟上青天。 踏雪仙尊,时境雪,便居于此处。 “主意大得很,敢打到本尊头上。” 七尺长案前,踏雪仙尊盘膝闭目,声音清淡寡凉,比落雪岭上劲舞翻飞的萧风更薄凉,剑行舟等人站在木屋前,低眉顺眼。 凌剑宗五位当家长老悉数到场,剑行舟站前方,作揖行礼,颤颤巍巍,恭敬c钦佩c恐惧多种神态轮番上演。 求踏雪仙尊办事,排面必须要足。 “仙尊,确实是咱们凌剑宗愧对人家小姑娘,双十年华,拖一副破体残躯苟延残喘,我等心中委实不忍。” “是是啊,那云迟女娃娃一对儿大眼水汪汪,瞧着着实可怜。” “仙尊,您就收下她吧,左右不过两三年,权当养了条小狗小猫作伴。” “她的夫君,也因我凌剑宗蒙难,如今小姑娘孤苦一人,仙尊若是不收留她,便是叫她去死啊,仙尊。” 凌剑宗的五位长老,你一言我一语,指望屋内的杀神能够心软一次。 寒风就着梅香刮来,口鼻c衣领c袖口,瞅准大小洞口死命往里灌,剑行舟等人瑟瑟发抖,如果可以,他们宁愿一辈子不踏入落雪岭,永永远远不要面见木屋中的男人,这个将温柔与嗜血演绎到极致的强者。 求仙,未成仙。 证道,何为道? 谁人不是红尘中轻飘飘一粟? 云迟要做踏雪仙尊弟子,剑行舟等人自热严词回绝,但—— 贪念,谁能掐灭? 冷冽雪雾中,剑行舟又想到云迟的模样,明明渺如尘沙飞烟的一介普通女子,竟有包天狗胆,妄想做踏雪仙尊的弟子。 偏偏她开出的条件,任是自诩两袖清风的剑行舟,心脏也擂鼓般咚咚咚直跳,拒绝的话在唇边翻滚,却吐不出。 她说,心愿达成,双手奉上乾坤炉。 剑行舟摇头。 她说,若她离开,凌剑宗将失一名金系天灵根弟子。 剑行舟动容,还是摇头。 然后,众目睽睽之下,她掏出一颗五千年兽丹,慢条斯理送入口中,咀嚼c吞咽,可以看到她微微滚动的咽喉。 数十万年光阴流逝,人域之中,上古凶兽早已绝迹,现存妖兽,若是不借助外力开智,活不过五百年。 如今,上千年的兽丹,要么是前人遗留,要么取自娇养灵兽,无论来路如何,都万分珍贵,何况五千年寿岁。 六百年以上兽丹,于练气c筑基c结丹都大有裨益。 千年以上兽丹,从元婴初期到大乘后期,每个阶段的破境,都必不可少,境界越高,所需兽丹越多。 一颗千年兽丹可抵百颗六百年兽丹;而一颗五千年兽丹,效果胜过三百颗千年兽丹。 放眼整个凌剑宗,拥有的五千年兽丹不过三颗,千年兽丹储量也不足两千颗。 云迟毫不心疼将一颗五千年寿岁兽丹吞咽入腹,大眼溜圆滚动,表示愿意将其拥有兽丹全数献出。 千年二百颗,五千年四颗。 剑行舟等人商讨速度之快,几乎是立即答应,一笔双赢买卖就促成了。 只需要踏雪仙尊一点小小的牺牲。 当然,凌剑宗的长老们断然不会承认为了几颗兽丹卖了仙尊,只说怜恤孤女无依无靠。 “天资如何?” 半晌,冰雪寒凉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众人面上一喜,这是松动了。 “回仙尊,资质上乘,但”剑行舟顿了一下,继续抱手弓腰,“势微气不足,想来是筋脉断裂不通之故,且灵根映影呈白色,弟子探不出具体灵根属性,可等照灵壁柱修复再做测试。” 白色。 不是少见,是闻所未闻! 上行界第一剑,踏雪仙尊,会不好奇? 剑行舟拍胸脯保证的自信,便来源于此,杀人不眨眼的嗜血恶魔,对一切有挑战的事,充满兴趣。 “本尊的问题,她如何回答?” 为何修仙?何谓修仙?修仙为何? “想活!怕死!晚死!” 剑行舟抬手擦拭冷汗,一字不差转达云迟的答案。 晚死?为何不是‘不死’? 晴天落雪,不过一会儿功夫,艳阳灼灼下,落雪岭又飘起 大雪,黄色花蕊遍布峻岭峭峰,天地芬芳馥郁。 沉默不言等候中,剑行舟又擦了一遍额头,想吞咽唾液滋润发涩的咽喉,却发现口中同样干涸,只要屋中男人出现,即便他什么也不做,也如黑云压顶,叫人呼吸困难。 许久,时境雪缥缈的声音再次传来,“带她来罢。” 众人还未来得及欣喜,倏地睁大双眼。 “嗖!” 一道浅蓝霜花剑纹飞出屋外,如蓝色爆竹轰炸开来,五道蓝焰弯成嗜血月弧,气势恢宏横扫开去。 “噗!” “噗噗!” 五口黑血喷薄而出,染红飘过的黄花瓣,好似落雪岭也开出红梅。 身为宗主的剑行舟受伤最重,刀痕从左胸开到右腰,白骨森森,汩汩血流如瀑,其余人等,双膝破开两道口子,跪倒浸染满地霜雪。 “再有下次,绝不轻饶,滚!” 云迟坐在下西峰清心殿青玉长阶上,直到地平线压过半轮夕阳,终于在夜幕彻底吞噬光明前,看到了一个活人。 萧关逢本意是让她用乾坤炉和他的天赋为筹,换取入落雪岭的契机。 为救星石,也为万无一失,多付出了二百多颗兽丹。 还好,过程略有波折,结果是好的,江郭跑来告诉她,长老们已为她达成一愿,她知道时境雪同意了。 只待剑行舟救出星石,他们的修仙之路便可回归正轨。 长老们受了伤,暂时不能上落雪岭,云迟被江郭安置在下西峰的碧落园,一处专门接待外宾的芳草园子。 未登记入册的预备弟子,除了下西峰,别处均去不得。 令云迟愉悦的是,江郭告诉她,萧关逢也还未登入弟子册,所以同她一样,暂居碧落园。 碧落园坐落在下西峰的最东边,园中芳草萋萋,种满单层八瓣黄蕊小白花,及膝高度,十分讨人喜欢。 江郭告诉她这是折颜花,三十六峰均种有此花。 因为是凌剑宗开宗先祖为讨夫人欢心所种,所以凌剑宗弟子但凡有了意中人,都要摘一把折颜花互诉衷肠。 云迟正蹲在一块假山边挑选折颜花,余光瞥见一道暗红身影从长廊穿过,步履急切朝碧落园门口走去。 ‘三长老叶霜红来碧落园做什么?’ 想到白天在清心殿的一幕,加快动作,三下五除二薅了一大把。 第27章 公子归来 一刻钟前,碧落园东厢房。 萧关逢站在正屋居中位置,双手一上一下随意搭在身后,冷眼看向身前单膝跪地的女子。 女子容色美艳,吊梢凤眼低垂着看不清具体神态,黑红金边广袖罗裙一大半铺在暗棕地板上,像一朵盛开的红牡丹。 正是凌剑宗三长老叶霜红。 “你今日不该出现在清心殿。” 男子月辉清冷的嗓音不带半分感情,用最平淡的语言说出最伤人的话,居高临下的姿态,从未把自己与叶霜红当成同一个世界的人。 没想到,他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责怪,他还是和从前一样,那么冰冷,那么高不可攀。 三千年前她是萧家的棋子,三千年以后,亦如此。 夜霜红压低的眼眸猝然红了,但她不能也不敢抬起头,思念c委屈还有渴望,心脏被剜了一个窟窿,赤条条滴血,不管再痛苦也要受着。 “公子,霜红知错,请公子责罚!” 盼了三千年c等了三千年,才等到他归来。她已是凌剑宗三长老,在外风光无限。 但在萧关逢面前,这个她深爱的男人面前,她叶霜红永远是那个只敢躲在暗处,怀揣肮脏心思,小心翼翼窥视他的蝼蚁。 飞沙微尘,怎么与九天银月相配? 白日云迟狐狸眼一样打量叶霜红,定是有所怀疑,谨慎细致的萧关逢怎会看不出来。 “下不为例!”看了眼叶霜红的膝盖,寒潭深眸未有任何变化,“照灵壁柱的事,做得很好。” 打一巴掌给一颗酸枣,叶霜红居然觉得是甜的,心思又活络起来,印象中,公子惜字如金,从不夸人,但此刻他夸赞了自己,是不是说明在公子心中,也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像小乞丐得到糖果施舍,瞬间阴霾尽扫,胆子也大起来,抬起头试探道:“公子,您为何让我破坏照灵壁柱?” 叶霜红不知道萧关逢与云迟的关系,起初以为他是有意隐瞒自己天灵根属性,现在看来并不是。 一道冷冽刀锋目光射来,目光里有警告c冰冷c怀疑,唯独没有柔软,刀刃坚硬的目光也可以杀人,叶霜红心里某个松弛的弦霎时紧绷,连带身体也跟着轻微颤抖,后背浸出冷汗。 公子怒了,虽然面容依旧平静,但叶霜红肯定他怒了,急忙作揖认错,“霜红僭越!” 萧关逢背过身,阖上双眼,良久才让叶霜红退下,并再次警告她,让她注意分寸c勿要因小失大。 自叶霜红进门那一刻,萧关逢便看出她膝盖有伤,两道见骨剑伤冒血打湿衣裙,但任由她跪着回话。 从始至终,未有半分怜惜。 江郭陪云迟摘完折颜花,将她领至西厢院口便离去了,说晚些时候会有弟子送来吃食茶水,被元迟婉拒。 她有更好的打算。 碧落园居住区以圆形花坛为界,男宾下榻东厢院,女宾歇在西厢院。 云迟坐在白玉磊砌花坛上,把摘来的折颜花仔细择取缠成花束,又一根一根掐平花茎,捋顺花枝,才满意的朝东厢院走去。 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对于睡萧关逢这件事,云迟是认真的。 穿过东厢院月牙拱门,云迟立马傻眼了。 东厢院也太大了! 漆红雕花长廊“工”字穿插,将上千间厢房连成纵横排列整齐的格子间,寻找萧关逢的房间,就和在图书馆浩如烟海书籍中寻找一本没有索书号的爱情小说,委实累人。 夜幕彻底盖住下西峰,悬挂长廊形如灯笼的照明法器亮起,浅橘色暖光柔和极了,手中白色花束越发娇艳芬芳。 萧关逢坐在临窗长案前,执一书卷随意翻看,听到门外长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沉了沉眼皮,不予理会。 厢房林最后一排,长廊尽头,门洞c窗格透出暖黄光晕。 ‘终于到了,累死本少主了!’ 刚扎好花束时,云迟想的是进门先给萧关逢一个猝不及防的香吻,然后献上鲜花,嗯,想想都很浪漫。 现实情况是,某人右手扶住房门口,半个身子瘫在门框上,呼哧呼哧喘了三分钟粗气后,进屋端起桌上半杯茶水倒进嘴里,觉得不解渴,直接抱起茶壶咕噜咕噜喝了个底朝天,然后长舒一口,径直走向软榻。 堂而皇之瘫在上面。 萧关逢抬眼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继续低头看书。 走太快,身体超负荷,她必须要休息。 短短半月,云迟已经深刻认识到,病娇美人儿真不 是人干的,随心所欲c嚣张跋扈才是少主的正确打开方式。 埋在枕头里的脑袋忍不住想: ‘如果没有受伤,就不必离开阿妈c离开族人,不必背井离乡。原以为人域样样好,殊不知这里连空气都是臭的,除了有美食,哪里都不如我们北野。 如果没有受伤,星石也不会被抓走,万一那洛无情强迫他练什么狗屁合欢功法,将他变成饥不择食的采花大盗可咋搞,那可是她的青梅竹马,是她伏狼族的大将军,是她的夫君啊。 如果没有受伤,凭我少主大人的手段,莫说一个萧关逢,就是十个也放倒拿下了’ 越想越气,在心里把凌剑宗从上到下c从里到外痛骂一通,要我小命,还耽误我圆房。 越想越歪,如此深仇大恨,凌剑宗不赔给她一两个美男子,誓不罢休。 待彻底缓过气,云迟侧卧撑着脑袋观察萧关逢,嘴角不由自主浮现笑意。 ‘赏心悦目!’ 一页阅毕,正欲翻开下一篇,一只纤白修长的小手压在书页上,阻断萧关逢翻页的动作。 然后—— 一大束白瓣黄蕊折颜花蛮横的怼到脸上。 “萧关逢,折颜花送你,意比花浓,可还喜欢?” 其中几朵过于调皮,两三花瓣钻进了萧关逢的鼻孔,浓郁的花粉呛到了他。 这—— 看着掩嘴轻咳的萧关逢,云迟脑门黑线满布,笑容挂在脸上稍显尴尬。 不适感消退,萧关逢合上书页,将《凌剑宗弟子忌册》搁在案上,偏头抬眼看向云迟。 他的目光,如院子里刚降下的夜露,微凉饱满,穿过缥缈香烟,落在云迟眼中。 好像有些不满。 云迟想,亡羊补牢,犹未晚矣。 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弦,在萧关逢不算严肃的目光注视下,云迟抬起花束,一把呼在自己脸上。 第28章 有花堪折直须折 “啪!” 力道之大,毫不手软! 直接把浑圆花束拍成一张饼子,鼻子c眼睛c脸颊登时纠成一坨,绵密的刺痛慢慢袭来。 花瓣c花蕊簌簌落下,挂在萧关逢的发冠c额间和鼻梁上。 透过花团缝隙,云迟瞧见萧关逢嘴角微微上扬,幅度极小,微不可查,稍纵即逝,但还是被她抓住一截尾巴。 他,是在笑吗? 长案边香薰袅袅,青游草香徐徐漫开,花香草香交织,在昏黄暖光下,丝丝情迷一经点染,便势不可挡。 云迟觉得口干舌燥,不自觉滚动两下咽喉,吞了吞口水,心里面痒痒的,百爪挠心般难受。 旋即,黄白花束再次紧紧贴在萧关逢脸上,俏丽娇羞的面容穿过花团,猝不及防撞进萧关逢的眼里。 两张脸,眼对眼c鼻对鼻c嘴对嘴,隔着交叠簇拥的花茎花团紧密贴合。 一时间,化不开的花香,浓烈的,热烈的,蛮横的,往鼻腔里钻,往脑子挞伐,往心里进攻。 云迟听到心脏不断鼓动,擂出“咚咚咚”剧烈声响,花团另一侧这个男人,总能轻易叫她缴械投降。 他从月下薄雾中策马而来,皎如玉树临风时,搅动一池春水。 恣意洒脱的伏狼族少主,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将“恃强凌弱”c“强人所难”演绎到一名男子身上。 玉质金相c孤标傲世,这样的人,活该被她惦记。 隔着花团相触不过短短一瞬,察觉到萧关逢的后退意图,云迟一把扯下花束,微微偏过脑袋,精准无误贴上萧关逢有些冰凉的唇,伸出舌尖舔了一口,然后迅速退开,不给萧关逢推开她的机会。 这里不是伏狼族,她没有靠山,还是收敛一些的好。 萧关逢面上蒙了些阴郁,偏是隐忍不发作,云迟看他吃瘪格外舒心,站在书案另一侧,讪皮讪脸说了句,“下次记得要张嘴!” 女子的声音,曲径通幽般玲珑婉转,说出的话,放浪形骸,既天真单纯又欲火高涨,美眸浅浅眯起,打量眼前绝色美餐,轻佻至极,同时也揉进一丝柔情和认真。 萧关逢阖上双目假寐,不再理人。 真不经逗! 云迟瘪瘪嘴,重新躺回榻上,心满意足沉沉睡去。 青游草香浓郁的房间飘来饭菜香,饿了一天的五脏庙咕噜叫响,云迟揉揉眼睛,拖着有些凌乱的乌发坐到饭桌前,睡眼惺忪,像一只懒散的小猫。 送餐弟子不知萧关逢金屋藏了娇,只送来一副碗筷,云迟毫不客气,操起筷子,敞开肚皮大快朵颐起来。 一路上,云迟发现萧关逢修养极好,不满时沉默,愤怒时沉默,厌恶时沉默,被欺负时还是沉默。 真真‘沉默是金’。 云迟忍不住想看他别的表情,比如情动时。 对待萧关逢,只要不触及他底线,极好拿捏,只管泼皮耍赖就行。 狼吞虎咽间隙,瞥了眼淡定饮茶的萧关逢,抢了他的伙食,非但不觉羞愧,反而觉得十分好玩。 酒足饭饱,也该干正事。 云迟将白天在清心殿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告诉萧关逢,也包括时境雪同意收她为徒之事。 随后点取兽丹,细心包好揣入怀中。 期间,云迟旁敲侧击询问萧关逢与叶霜红的关系,毫无例外,换来的还是一顿沉默。 不过不要紧,云迟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观萧关逢神态,二人必是旧识,却非情人。 如此,就够了。 正事已毕,云迟死皮赖脸歇在萧关逢房中,但没有同床,萧关逢又打了一夜地铺。 萧关逢想去另一间房歇息,奈何云迟脸皮比牛皮还厚,坦言可以不同床,但必须同房。 近水楼台先得月,奥秘就在一个“近”字。 旭日初升,晨辉拂过下西峰,落在碧落园东厢院。 云迟醒来时,空气中满是卷了晨露的折颜草香,令人心旷神怡。 书卷翻动掀起沙沙声响落入耳中,云迟扭头望见萧关逢坐在书案后,光束从他身后的窗棂投进屋中,在书案上绘出一片阴影。 长书案上香炉燃香已灭,清风徐来,余烬随风飘出香炉,飘入阴影中,最后落在翻开的书页上。 萧关逢面不改色,微微抖动手腕,掸去灰尘。 动作随意松弛,有些漫不经心,却很撩人。 ‘如果有一部相机就好了。’ 没有相 机,也不会作画,云迟只能目不转睛盯着他看,指望这美好一幕在心里停留的时间更长些,最好是一生一世。 见萧关逢搁下书卷,云迟翻身下床,动作麻利,抓起掉落在枕头上的玛瑙珍珠钗,披头散发走向妆奁。 等她在妆前椅上坐定,萧关逢也恰好站到身后。 人域的发髻,她不会梳,星石也不会,萧关逢理所当然成了被压榨那一个。 古铜镜面颗粒凸起遍布,十分粗糙,只能模糊映出人像,但身后之人容色出众,身材颀长,云迟津津有味看着。 萧关逢沉默寡言,眸色深邃,给人一种生人勿进的距离感,抓住云迟秀发的手倒是十分轻柔。 指关节不经意间擦过后颈,微微凉意渗透进肌肤,带着与生俱来的缱绻,就像沙漠中一滴甘霖,滴在行将枯木的干裂嘴唇上,获得片刻满足。 “萧关逢,等我从落雪岭归来,我们圆房吧。” 她原想说‘萧关逢,等我从落雪岭归来,你爱我吧’,但说不出口,她不爱他,又怎么能要求他付出真心。 很久以前,大概是上辈子,她爱一个男人,深入骨髓,直到生命最后一刻,弥留之际,想的最多的也是他。 情爱的滋味,苦不堪言;只有欲念,才能给人片刻欢愉。 这一世,从看到萧关逢第一眼起,她就落入一张网,思念他,渴望他,想要得到他,想与他抵死缠绵,与他白日宣淫,情欲的大网将她死死困住,她奋力挣扎,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既摆脱不了,那便沉沦其中。 萧关逢的眼睛,像那个人。 但那个人的眼中,神采飞扬,装满风花雪月。 他有很多很多情,却没有一颗心。 而萧关逢,一双眸子,就和死水一般,深不见底且毫无波澜,她不确定,自己对萧关逢扯不断的执念,究竟是要得到这个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此刻,从镜子中看萧关逢模糊的双眼,她甚至想,这双眼能爱她,应该很不错。 不需要太多,只要一点点情义和温柔就足够,爱太多,便不是享受而是累赘。 等了许久,直到零散垂落的秀发被绾起,珠钗插进朝天单螺髻,也不见萧关逢开口,云迟以为他不会再回答。 站起身,准备回自己的西厢院,等待剑行舟带她上落雪岭。 一只脚刚迈出门槛,萧关逢清冷的声音响在身后,比往常更低更沉,带了些难以名状的情绪。 “好!” 第29章 百鬼寂灭 “云——迟——” 一声怒吼穿破浮云谷炼丹房,持药小老头满头白毛炸开,双目赤红喷火,牙齿咯咯作响,攥起的拳头抬至脑袋两侧,不住的前后晃动,好似要把空气捶开。 微微佝偻的身躯,恼怒到极处,只能依靠剧烈颤抖来维持平衡。 两名药童弟子也是满额黑线,瞠目结舌,吐不出一句宽慰话。 乾坤炉是从东浠城取回的,弟子不敢告诉持药,他们赶到仰花楼时,两名跑堂小二正在一点一点将乾坤炉推向粪池。 见凌剑宗仙长驾临,仰花楼上下只觉蓬荜生辉,有仙长撑腰,小二将云迟出卖得彻彻底底。 原来,云迟早提防凌剑宗强取豪夺,把乾坤炉留在仰花楼,嘱托小二,若是第二日午时没人来取炉,便将其推入粪池。 那日乾坤炉现出原型后,云迟匆忙赶赴家宴,将乾坤炉留在了凶兽屠宰场。 忠心卫主的伏狼族汉子们,二话不说将乾坤炉丢进焚化池。 被凶兽血水c内脏c排泄物浸泡了五六天的乾坤炉,捞起时已是光彩尽失,又变成一坨黑铁,连黑烟也不冒了。 这样一堆废铁,云迟放心大胆将其留在仰花楼,五颗下品灵石,小二屁颠屁颠,十分爽快的应承下来。 以往,灵力导入,乾坤炉立马如得了骨头的小狗,摇头摆尾,欢欢喜喜绽放光芒。 而现在,精纯灵力持续灌养大半个时辰,也只是抖动一下,喷出两缕黑烟,和回光返照没甚区别。 “阿嚏!” 被持药从里到外咒骂,某人很争气,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云迟揣着全部家当站蹲在木屋前,一把弯刀枚银戒颗火凤内丹,还有一本《凌剑宗弟子忌册》,杏眼滚动,左右打量。 两刻钟前,剑行舟亲自护送她上落雪岭,放下她,唤了两声“仙尊”不见回应,取了报酬,又再次保证三日内救回星石,然后扭头一溜烟不见了,好像多待一刻会碰见洪水猛兽一般。 落雪岭萧风猖獗,又冷又锋利,云迟搙起浅蓝裙摆捂住脸颊,张大嘴巴往衣料上哈气,给冻僵的鼻尖一些热流,指望时境雪早些出现。 放眼望去,雪峰峭壁白里透黄,满山满谷的素心腊梅,在瑟瑟寒风中流窜,雪雾c花瓣交织劲舞,共绘一副绝美画卷。 随着一阵又一阵猛烈劲风,落在云迟肩头的黄花瓣,换了一批又一批。 云迟想,踏雪仙尊不光手残,还是个智障。 且看他的两间木屋,歪歪扭扭,破洞遍布,定是到处漏风,既单薄又脆弱,在烈风中咯吱咯吱晃动,随时准备倾倒散架。 木工活儿忒衰忒烂,不是个二把刀,就是个三脚猫。 偏偏还将木屋建在两峰之间,一线天风口处,没日没夜的兜风。 近墨者黑,云迟开始担心跟了这样一位师傅,自己会降智。 正寻思着,却见木屋后方,山坳尽头腾起漫天血色,偶有浅蓝剑光于血雾中闪烁。 ‘时境雪?’ 云迟双手放在大腿上撑起身子,一阵酸麻登时从小腿传至足底,赶紧左右横跳颠脚,等到腿部完全适应站立姿势,才朝血雾走去。 临近了,霎时目瞪口呆,寻了块石头藏起身子,探出脑袋朝不远处张望。 只见两峰一线天尽头,矗立一块巨大黑石碑,以拔地参天之势直插天穹,一眼望不到头。 黑石碑上汩汩鲜血急淌,好似血色瀑布垂落九天。 鲜血落地,围圆蔓延,短暂流淌后,化为一团团血烟浓雾。 待脱离地面,青鬼怨魂撕开血烟,攀爬而出,涎水横飞c张牙舞爪。 鬼气阴森c血腥浓重,石头后的云迟,右手捂胸,止不住干呕。 恶鬼魑魅,已初具实形,高矮肥瘦,个个青面獠牙,双目喷出红绿幽光,不要鬼命朝半空中纵跃腾飞的白色身影扑去。 半空之中,血气鬼气滔天,男子乌丝荡漾c衣袂翻飞,霜白剑刃刺c撩c挂c斩间,挥出幽蓝剑芒,如万马奔驰破开血雾。 剑影所及,百鬼寂灭! 恶鬼越来越多,渐成千军万马之势,男子似有不耐,竖剑于胸前二尺,右腕内旋,五指放松,手背朝长剑中部,轻飘飘一弹,崩出巨大幽蓝霜花剑纹,横亘两峰,高速旋转,肆虐绞杀。 眨眼间,剑纹已逼至石碑,而后群鬼消散复化血水,血水倒流,隐匿碑中。 又一道弯月剑影掠来。 “砰!” 石碑应声 炸裂,余波荡开,飞沙走石汹涌翻腾。 来不及惊叫,幽蓝屏障已在身前半丈结成,将石块c血雾c劲风尽数反弹回去。 须臾之后,山坳重归平静,黄花瓣伴着风雪簌簌降落,云迟注视着男子朝她款款走来。 男子银边长袍张扬,乌发随风飘荡,云迟透过霜雪花影去瞧他,却又被他面上几缕乱飞的发丝挡住视线,看不真切。 待到风向更变,从云迟后脑勺刮过,把她的衣袂和乌发吹向身前,也掀开男子面上碍事的长发。 “嘶——” 倒抽一口冷气,云迟心中巨震。 欲! 禁欲的欲,这是时境雪给云迟的第一印象。 银白发冠将长发束得一丝不苟,面部轮廓鬼斧神工,衣领高至耳垂,将修长脖颈紧紧包裹,不留给人一丝一毫垂涎的可能。 前辈诚不欺我,仙尊果真惊为天人。 然而,当他走近,满身的欲尽数化为另一种气质,一种更为真实的呈现。 ——冷! 落雪岭的峭壁,肆虐的阵阵烈风,泣血的刀刃,削尖的冰凌,冷冽的剑芒,所有坚硬的c冰冷的c锋利的c冷酷的c无情的,都像他,都是他。 就连棱角分明的脸,和斜飞入鬓的剑眉,都像嗜血的刀锋,杀人c诛心c剔骨。 与生俱来的威严,直让人俯首称臣。 分明是出尘绝世仙人之姿,却只能让人联想到鲜血c死亡和毁灭。 尤其此刻,他身上残留三分鬼气,更叫人不寒而栗。 纵是色胆包天的云迟,面对此番容色,也提不起半点轻薄戏谑之意。 云迟修炼驭星术,自我精神力比常人强横数倍,此刻也不敢造次,盯着他的眼睛,三分谨慎七分惧意。 “噗!” 被他扬起广袖微微一扫,云迟歪倒飞出三丈开外,后背撞向一棵腊梅树,喷出一口鲜血,抖落一地鲜黄。 而后眼睑一闭,去梦周公,隐约听见一个霜雪凉薄的声音。 “谁允许你这么看本尊!” 果然,这人连声音都在杀人。 第30章 师尊炒菜 ‘唔,好痛,该死的时境雪,暴君。’ 钝痛从胸口往上蔓延到嗓子眼,往下扩散到盆骨,时境雪这一掌,真是毫不留情,差点被他送回北野见无妄天。 眼皮被胶水糊住一般,又黏又沉,周围很安静,无风无雪无噪音,十分温暖,就是有点硌人,往左翻硌腰,往右翻硌屁股。 伸手摸了摸,有竹简有书卷,好像还有毛笔和砚台,空气里书卷笔墨气息浓郁。 ‘这家伙是把我丢在书堆里了,难怪哪哪儿都凹凸不平。’ 挪了挪屁股,尽量不被异物硌到,许久才悠悠睁眼,几缕微光从右侧墙缝投射过来,成为黑暗中唯一光源。 ‘应该是在时境雪的木屋中。’ 云迟咬咬牙,艰难的站起身,发现书堆很高,站立不稳,干脆四点着地,爬上书堆,慢慢靠近缝隙。 时境雪身上附着的鬼气已消,但肃杀之气依然浓烈,盘坐长案前,闭目调息。 萦绕其身,游走盘旋的幽蓝灵气,把他隐匿在一层朦胧薄雾里,使他看起来缥缈虚无。 ‘水系灵根,还挺好看。’ 原想偷偷瞥一眼就退回去,奈何木屋质量实在堪忧,缝隙也实在过大,不知不觉,脑袋穿过洞口探到了时境雪屋中。 不妥,十分不妥。 双手扶住木质墙壁,脑袋左歪右扭,变换各种角度,一番尝试后,云迟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卡住了! 眼看时境雪周身光芒渐淡,随时可能醒来,云迟心急如焚。 ‘不管了!’ 鼓起腮帮子,手臂后撑,腰部发力,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拖拽身体,只要脑袋没搬家,必须拔出来。 等到后背浸出薄汗,面部充血,腮帮子终于塞进缝里,心中一喜。 于是深吸一口气,打算一鼓作气拔出脑袋。 “好看吗?” 白底银边长袍下摆映入眼中,声音从头顶传来,冰刃般寒冽,云迟心里发憷,脑瓜子高速运转。 等她缓缓抬起头,眼中噙满笑意,憨态可掬,跟只摇头摆尾的小狗一样,一脸真诚望向时境雪。 可怜巴巴叫了声“仙尊”,然后嘿嘿憨笑。 装傻! 时境雪弯低身子,平视打量云迟圆鼓鼓的大眼,似笑非笑,眼底蓄一抹冷然半抹玩味。 好像对女子溜圆灵动的一双眼珠子格外感兴趣,杀意从时境雪眼中一闪而过。 “仙尊!” 云迟咽了咽口水,眨巴两下眼皮,笑容更加灿烂,又唤了声时境雪,声音清脆甜腻。 小狐狸般敏锐的云迟,从时境雪靠近那一刻,就敏锐的捕捉到危险,故此扮出一副纯真无邪模样。 敛去杀意,时境雪淡淡开口:“叫师尊。” 逃过一劫,云迟心里长舒一口气,乖乖喊了声“师尊”。 “本尊问你,好看吗?” “好看!”云迟老老实实回答。 “哪儿好看?” 送命题,白天那一掌,记忆犹新,胸口现在还隐隐作痛,断然不能说师尊好看。 云迟思索一下,试探道:“灵气好看。” “砰!” “噗——” 又是一巴掌,脑门登时传来剧痛,身体和几块断木齐齐飞向黑暗,撞向柱子,撞出一口老血后,再次人事不省。 睡梦正香。 一股熟悉的烟火气窜入鼻腔,有点像前世老妈在厨房炒菜忘开油烟机。 随后耳边果真响起哐当哐当金属碰撞声,和滋滋滚油声。 云迟躺着伸了个懒腰,眼睛依旧闭着,懒猫似的,十分自然喊了声“老妈”,头下空空,伸手摸索枕头,却摸到头顶冰冷坚硬的柱子。 顿时睡意全无,一个激灵弹坐起来。 “咻咻——” 云迟撅起鼻子使劲嗅了嗅,确认是菜糊了,扭头瞧见时境雪站在灶台后,面上依旧寒霜冷雪,手上动作有条不紊。 时境雪,正在炒菜! 上行界第一剑踏雪仙尊,洗手作羹汤已经够石破天惊,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他居然用一把剑炒菜。 正是昨日斩杀无数恶鬼怨灵的,踏雪仙尊唯一命剑——守君剑。 呃—— 画面太过违和,有些不忍直视,云迟嘴角抽了抽,从地上爬起来,朝灶台走去。 走了几步,发现身体轻盈 ,全无半点痛感,不禁对灶台边的男子肃然起敬。 本事是真有本事,坏也是真坏。 走到时境雪旁边,云迟恭恭敬敬唤了声“师尊”,扭头望向锅里一团不明物体,笑容僵在脸上。 黑乎乎,焦得不能再焦,糊得不能再糊。 “师尊,您做的是什么菜?瞧着嘎嘣脆,很可口呢。” 男人,尤其是有几分本事的男人,奉承他追捧他崇拜他,时时刻刻仰望他,满足他膨胀的虚荣心,应该不会错。 “清炒小白菜。”时境雪神情淡淡的。 额—— 努力保持镇定,“师尊很喜欢做菜吗?” “不喜欢。” “不喜欢为何还做?”照理说时境雪早已辟谷,超脱凡人之上,凡间俗物均与他无关才对。 时境雪停下手上动作,沉吟片刻,声音缥缈,好似从另一个世界而来,“五谷入腹,尚能记起自己曾经是个人。” 云迟十分不解,眸子染上疑惑,“师尊现在也是人。” 说完顿了一下,目光真挚,不染尘埃,“对云迟来说,师尊是除了父母之外,最重要的人,十分重要。” ‘是可以救我性命之人。’ 她觉得今日的时境雪与昨日截然不同,虽然一样冷,但并无暴戾之气,也无嗜血杀意,就像一个阅历丰富的长者。 甚至产生一种时境雪很好相与的错觉。 听云迟如此说,时境雪轻哼一声,眸中陡然腾起滔天怒火。 长袖一挥,锅中“清炒小白菜”瞬间化为糜粉,飘出屋外。 而后左手扣住云迟下颌,指间发力,双目赤红,瞬息之间,两根修长手指刺破皮肤,又穿透下颌骨,深深陷入女子面颊中。 他又变回那个暗夜里吃人的恶魔,“不要试图窥探本尊,嗯?” 云迟瞪大双眼,瞧见时境雪刀锋雕刻的面孔,满是饮血的快感,冷然的眼眸,尽是对毁灭的渴望。 疯子! 彻头彻尾的疯子! 阵痛袭来,嘎吱嘎吱骨骼碎裂之声,在脑中异常清晰,脸颊深处,埋藏着两根残忍的手指,只要手指主人稍稍用力,便能将她彻底摧毁。 ‘完了,毁容了!’ 对云迟来说,比起死,毁容才是毁天灭地的打击。 不知怎的,这一刻,云迟突然想起萧关逢的眼睛,以及他吐出的那个“好”字。 她还没有与萧关逢抵死缠绵,没有与他白日宣淫,没有共赴一场惊心动魄的盛宴。 颌骨被毁,她还怎么随心所欲亲吻萧关逢。 时境雪—— 你太过分了! 原本已经面色惨白,精神恹恹的云迟,不知何处来的力气,忍着剧痛,低头一口咬在他微张的虎口上。 带着强烈恨意,咬破罪恶的左手,想要将他吞食入腹。 嘴角淌出鲜血,有云迟的,也有时境雪的,混在一起,分不清了。 不是要毁灭吗? 那便一起吧。 第31章 师尊发疯 如一只飞蛾,扑向熊熊烈火,就算注定被摧毁,也要奋力展翅。 云迟发了狠,上下牙齿穿透时境雪虎口薄肉,不断碾磨c撕扯,睁大的双眼,热泪翻滚,泪水淌出眼眶和血水混在一起,啪嗒啪嗒滴落。 活了两辈子,死过一次,差点死过一次,她都没有恨。 但这一刻,她恨,恨时境雪。 无他,时境雪毁她容貌,让她觉得自己配不上萧关逢。 但她又很痛,疼痛从下颌传遍面孔,深入脑髓,作恶的手指,还在一寸一寸往里探去,并不断收缩,好像要掏出脑浆,或是拽掉下巴。 ‘太他娘的痛了!’ 忍不住热泪盈眶,不想哭的,但实在太痛,疼痛使人身不由己。 反观时境雪,好似全然感受不到疼痛,虎口血肉模糊,眼看就要被云迟扯掉,也未露出半分不悦,甚至扬起唇,画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虎口处微微的刺痛,手背上滚烫的热泪,都令他兴奋,发狂,感到无比刺激,忍不住想要更多。 第一次,触摸到另一个人的唇,原来唇瓣也可以是温热的。 第一次,体验到一个人的泪水,是多么滚热,好像要烫熟一颗心。 冰冻了数万年的落雪岭,有了温度。 云迟看见时境雪展露笑容,心里咯噔一下,他的笑容太过诡异,眼神太过凶残,好像下一秒就要杀人饮血。 时境雪,才是这落雪岭最大的一场雪。 雪至万物寂! 突然就怕了,惧了。 她以为,生死面前,可以坦然接受,但真到这一刻,才恍然,她怕死,不想死。 想长长久久活着。 但,这个男人,会让她活吗? 云迟松开了口,滚烫的泪水里揉进委屈c不甘,还有渴求。 张了张嘴,却吐不出一个字,疼痛令她丧失言语,她闭上眼睛,把自己淹没在绝望里。 “哈哈哈!” 耳边传来时境雪张狂至极的笑声,冰渣子一样扎破耳膜,令人毛骨悚然。 片刻之后,右眼下方传来一丝冰凉,而后是噬骨疼痛,就像刚才她咬住时境雪一般。 意识到时境雪在做什么后,云迟蓦然睁大双眼,拼命摇头,伸出手去推他,却都无济于事。 他像一头饿狼,闪着幽光,扑向猎物。 可恶,不光是个疯子,还是个变态。 她越是挣扎,面前的恶魔好像越是兴奋,手指和牙齿都不断向更深处探去。 ‘不好,时境雪完全丧失理智,再这么下去,迟早被他折磨至死。’ 泪眼朦胧中,云迟翻了个白眼,运转启星之力,周身骨骼筋膜立刻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心率飙升到极限。 置之死地而后生! ‘不至于变态到抱着条死鱼又抓又啃吧?’ 彻底失去意识前,云迟暗暗地想。 热泪和温血带来的感官刺激,前所未有,时境雪贪婪的啃噬着,完全沉浸其中,享受无与伦比的快感,直到嘴下之人不再反抗,脑袋脱力耷拉在他的手背上。 ‘麻烦!’ 时境雪放开云迟,任由她从手边滑落,像一只风筝破败后,撞向灶台又跌向地面。 左手鲜血淋漓,时境雪不觉丑陋,也不觉疼痛,反而有一种残缺的美感。 观察了一阵自己左手,而后抬起这只手,拇指擦过嘴角,把嘴角残留的血滴抹入口中,浅淡凉薄的唇色,染上鲜血,鲜红欲滴,双目低垂看向云迟,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之后。 在一层幽蓝光晕裹挟下,云迟于昏迷中重新站立,双足离地悬浮,额间圆形血印若隐若现,小脸不再娇俏光滑,两个血窟窿和两排牙印,血流如注。 如果夜里看她现在的模样,定会认为恶鬼爬出了地狱。 时境雪右掌运转灵力,源源不断朝云迟额间涌去 凌剑宗,上春峰,春昭殿。 剑行舟坐主位,叶阳c叶霜红c持药c桐玲左右分坐,萧关逢站立堂下。 “咳,咳咳。姓萧?”剑行舟掩嘴轻咳,目露犹疑,看向萧关逢。 知晓自家宗主厌恶萧姓之人,叶阳压了压眉毛,上半身探出椅子,偏向剑行舟,压低声音,“宗主,探过了,灵根未开,并非萧家人。” 灵根未开,说明尚未引气入体,天下皆知,萧兰山萧氏后代天生灵脉贯通,出生便是筑基初期。 堂下的萧关逢只能看见叶阳嘴唇翕动,听不清具体内容。 “是。” 声音清冷平静,萧关逢背脊笔直,强者面前依旧从容不迫。 剑行舟又猛烈咳嗽几声,看了眼叶阳,目光深沉,然后扫过几位长老。 “你们怎么看?” 见剑行舟尚未打消疑虑,不待持药和桐玲反应,叶霜红抢先一步答道:“我看这萧关逢眉宇间,与萧家人无半分相似,宗主,你是不是太过小心了。” “嗯嗯嗯,我看也甚好,不会是萧家人。” 五长老桐玲随意的摆摆手,一双眸子锁在萧关逢身上,好像在看一只万年灵兽,从头到脚都甚合心意。 见叶霜红和桐玲没什么意见,持药随大流朝剑行舟点点头,单金天灵根适合修剑道,他一个炼丹师对萧关逢没什么兴趣,如果不是五师妹要来,他都懒得出浮云谷。 “一个比一个敷衍,唉,凌剑宗能指望的也就只有我剑行舟了。” 剑行舟叹了口气,对师弟师妹们失望透顶。 站起身,往前踱了几步,负手站在高台边,俯视萧关逢,心念微动,命剑应召而出。 玄色长剑闪着暗红幽光,裹上冷意,直指萧关逢眉心。 问道剑出,叶霜红心脏倏地揪起,双手在长袖下微微发抖,却见萧关逢镇定如初,不闪不避。 玄剑问道剑意凛然,于萧关逢身前三尺停住,剑尖微颤,似有惧怕,试探片刻后,重振雄风,朝萧关逢眉心飞去。 见状,叶霜红从椅子上弹起,心脏提到嗓子眼,正欲飞身阻止,又默默收敛灵力。 问道剑在萧关逢眉心半寸位置再次停住,剑意平和,无半点敌意。 直到剑行舟收回命剑,叶霜红才轻舒了口气。 ‘万幸!’ 若是萧家人,问道必斩,剑行舟也舒了口气,再次看向萧关逢时,眼中犹疑消失,多了几分欣赏。 暗叹:‘临危不惧,是个好苗子,可惜’ 可惜姓萧,注定与他剑行舟没有师徒缘分。 “就拜入叶阳名下吧。咳咳,好好修炼,莫要辜负二长老一番心意。咳咳咳。” 萧关逢抬起手,礼刚行一半,还未及吐出那个“是”字,叶霜红尖细的声音传来:“宗主!” 她唤的急切,音调很高。 闻言,剑行舟扭头看向叶霜红,“你想要他?” “请宗主成全。”朝剑行舟抱手作揖,带着势在必得的坚决。 剑行舟微微蹙眉,看向叶阳,“咳,二师弟?” “我无所谓,不缺弟子。”叶阳十分干脆。 在他看来,萧关逢跟着叶霜红更合适,毕竟还有个杀千刀又老不死的洛无情,不时与他作对。 若是亲传弟子被抢,他叶阳还要不要在上行界混了。 见叶阳如是说,剑行舟转身,重新面向萧关逢,“如此,就记入三长老名下。” “多谢宗主,多谢长老。” 依旧是淡淡的语气,分不出是欣喜,还是失落。 第32章 术法典籍 云迟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 醒来时屋外狂风大作,天色灰暗,欲去屋外,门刚开一条缝,积雪便争先恐后往里挤,赶忙紧闭木门。 先前嫌弃时境雪木工活儿粗糙,倒是她狭隘了。 外看岌岌可危的木屋,内部倒别有洞天,也安全得很,雨雪风声统统进不来,无需生火,也十分暖和。 两间屋子中间的缝隙,之前最大刚能容许云迟脑袋穿过,经过时境雪一掌摧残,扩张了不少。 云迟联想到墙角的狗洞。 不用刻意,视线随意一掠,就瞧见隔壁屋中盘膝闭目修炼的时境雪。 他周身蓝光潋滟,灵气环流,敛去暴戾之气,端一副仙人之姿,看起来并不可怕。 见识过他的真面目,云迟扭过头,不再多看。 脸上窟窿和牙印消失不见,身体也不再疼痛,浑身上下,除了咕咕叫的肚皮,无任何不妥。 时境雪伤她,也救她。 ‘疯子!变态!’ 在心里又骂了遍时境雪,朝灶台后方长案板走去。 案板后有个木架,柴米油盐c青蔬红果,品类齐全,储备量超过仰花楼后厨。 云迟扒拉出两根胡萝卜,靠在灶台上,一边啃一边仔细打量屋内陈设。 ‘自己这个师尊,品味还真是—— 一言难尽!’ ‘多建两间屋子,很难吗?’ 云迟瑶瑶头,表示不认同。 一间屋子,自右向左,书房c衣帽间c柴房c厨房依次排列。 书房区书架倾倒,没有书桌,书卷c笔墨纸砚扔在地上,堆成一座小山。 衣帽区高低柜各两个,个个朝向不同,柜门大开,堆满白袍c亵衣c腰封c发冠c腰扣c护腕 柴房还算正常,放了十几捆干木棍。 至于厨房嘛,一个字,豪! 一门之外,冰天雪地c杳无人烟。 一门之内,尽是人间烟火气。 云迟把啃剩下的胡萝卜内芯搁在案板上,走向书堆。 既来之则安之,自怨自艾不是她云迟的作风。 随手拾起一本,书封印字陌生,不是北野文字,也不是汉字。 换了几本均是一样的陌生文字。 一刻钟后,云迟坐在书堆上,有些泄气。 整理书籍不成。 也不想做菜。 替时境雪整理衣柜?云迟甩甩脑袋,打消这个可怕的想法。 来时,在烟舟上已见识到落雪岭的险峻,凭她两只脚不可能离开。 好无聊! 找点什么事儿干呢? 目光无意间落在笔墨纸砚上。 ‘我看不懂人域文字,是不是意味着时境雪也不通北野文字呢?’ 百无聊赖,云迟端来清水,研开砚台,在昏暗的木屋中,趴在地上写起了日记。 日记的全部内容,毫无疑问,全是咒骂时境雪的话。 ‘混账王八蛋c人至贱则无敌c衣冠禽兽c变态杀人狂’ 等到脑子里的存货悉数倒腾出来,心情也舒爽不少,随手抓过一本书,临摹起书封上的文字。 描完一个字,云迟倏地睁大双眼。 她好像c似乎c仿佛通晓了笔下字的含义。 事不宜迟,云迟快速描出剩下几个文字——筑基境之御剑诀。 云迟心中惊喜,连连抄了好十几本书封标题。 《清风剑谱》c《大河剑法》c《化神境之九天诀》c《无忧阴阳印》c《元婴境之符箓真经》 “书名以‘某某境’开头,应该是指灵力达到指定境界方能修炼。”云迟喃喃自语。 除此之外,云迟发现书名不是以‘某某境’开头的书,扉页右上角都标有几个小字,应该是后来人所加。 小字的内容十分简单,是修行境界名称。 ‘难道是时境雪所注?’ 求人不如求己,不做无谓思考。 云迟提笔上阵,把汉字版标题写在长方纸条上,一端折叠卡在术法典籍封面页。 按照练气c筑基c结丹c元婴c化神c大乘c隐神,由低到高把书卷分出大类。 大类之下又按基础修行法c剑谱c刀谱c符箓c炼丹c驭兽c炼器等不同术法种类作进一步细分。 ‘感谢夫君大人授业启蒙之 恩。’ 这一刻,云迟对萧关逢感激涕零。 北野儿女向来不执着于因由,更注重结果,是实打实的实干家。 归置书架时,难免发出咚咚声响。 初时,云迟小心翼翼,生怕惊扰时境雪,徒惹一顿暴揍,过了一阵见他并未转醒,才放心大胆干起来。 她将书架挪至房屋右侧,搁上书卷,挡住“狗洞”,成功隔开时境雪那张冰冷的脸。 拍怕手,十分满意。 将书卷悉数捋顺上架后,云迟围着屋子又转了一圈,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想了半天才后知后觉—— 屋中无床! 于是,又从书架上取出一些书籍铺在地上,勉强铺就了一张小床,打算晚上睡觉时再取些时境雪的衣物铺在上面。 不仅是床,也是她往后打坐修炼之地。 铺在地上的书,避开了结丹以下书籍,那些她随时可能用得上的书籍。 也避开了大乘期和隐神期书籍,据萧关逢所说时境雪很可能是隐神中后期修为,但保险起见,她没去动大乘期的书。 毕竟,时境雪到底是个什么境界,除了他自己,无人知晓。 书本都去了该去的位置,那些横七竖八c杂乱无章的衣物就显得十分碍眼。 前世,云迟照顾那个人九年,衣食住行一手包办,看到乱扔的衣服袜子就手痒,一定要将它们熨平挂好才满意。 算得上一个小小的强迫症。 没想到当了二十年少主,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了二十年,这个坏毛病依然坚挺。 经过半刻钟思想斗争,云迟最终还是将手伸向衣柜。 时境雪衣袍很多,基本都是白色,只是秀纹略有不同。 女人对衣服天生敏感,哪怕只是将一朵绣花从左侧挪到右侧,也能分辨这是两件不同的衣服。 于是,在整理过程中,云迟竟然给每件白袍认真挑选配饰。 该配发冠c发扣还是发带? 配哪个颜色的,何种宽度的腰封,要不要加腰扣? 是否戴上护腕更好看? 各种方案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后得出结论,时境雪应该再购买一条绯色发带,外加两套银护腕。 习惯,真是可怕的存在。 做完这一切,窗外大雪已停,黑云飘远,阳光穿过窗格,屋内也亮堂起来,门被积雪堵住,云迟从窗口往外张望。 已是申时。 她盯着窗外,黄花瓣在雪雾中飘飘荡荡,陷入沉思。 ‘到底,该如何同时境雪相处呢?’ 即便时境雪是疯魔如斯,随时可能发狂伤人,她也没打算逃走,因为始终记得还有一群人在北野等她回去。 第33章 引气入体 ‘不知道剑行舟有没有救出小石头?’ 上了落雪岭,不是昏迷就是在昏迷的路上,已不知具体何月何日。 云迟叹了口气,收回视线,取了些便宜蔬果充饥,重新回到书架前,把挡在洞口的书籍抽出两本,趴在书架前往隔壁看。 观时境雪状态,云迟猜测他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遂从书架抽出《周天引气诀》,趴在“床”上认真誊写。 书本不算厚,只有四五百字。 前半册主要是扫盲,记载灵根属性划分c修炼阶级c术法种类及不同灵根修炼注意事项等修行常识。 这些内容早已从萧关逢口中了解透彻,云迟粗略扫了一眼,直接略过,着重研究后半册。 与前半册文字记载不同,《周天引气诀》后半册图文并茂,图八文二,直观易懂。 修行之法,以引气入体为始。 书中记载,天地灵气实为金木水火土五行混沌气,游离人体之外,肉眼不可见。 可运行特定吐纳法,催化灵根,感召灵气,吸引与灵根属性相同的灵气进入丹田,以灵气反哺灵根。此过程需要反复多次进行,直到灵根生根发芽,足以固化灵气。 如此,便算突破练气阶段,进入筑基一层。 事不宜迟,即刻开干。 云迟按照法经记载,最大限度深呼深吸,力求对一呼一吸绝对掌控,在呼吸引动下,逐渐分化一缕意识,意识随呼吸由大脑飘向丹田,是为内视吐纳法。 此法与驭星术调息背道而驰,驭星术以意识为主导,呼吸放松以不干扰意识为主。 一个呼吸为主导,放空分散意识;一个集中聚拢意识,呼吸为辅。 二者截然不同。 彻底颠倒吐纳关注点,对云迟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这看起来精妙繁复的内视吐纳法,放在二十一世纪,或可称为“正念冥想”,前世胃病严重后,云迟曾短暂练习过一段时间。 吐纳间,在呼吸引导下,脑中很快分离出一缕意识,形似缩小版‘云迟’。 意识小人儿,在呼吸牵引下来到丹田位置,在丹田中回来游荡。 奇怪的是,丹田一片白茫虚无,并未发现灵核。 ‘难道没有灵根? 不应该呀,若没有灵根时境雪怎会收我,况且剑行舟测灵时也出现了白光,虽然微弱,但确确实实存在灵根映影。’ 虽然没有发现灵核踪迹,意识化成的“小人儿”还是在丹田处盘坐下来,尝试感应五行灵气。 双眼封闭的云迟,其他感官更加明晰。 周遭飘离的灵气受召,慢慢朝云迟聚拢,却不近身,只在一两尺范围内盘旋试探,直到感应到丹田小人儿释放的善意,才犹犹豫豫靠近。 时机已到,丹田小人儿一鼓作气,从百会穴引入灵气。 怎么回事? 灵气居然没有按五行归属分离,而是直接以混沌气形态进入体内。 也没有按照《周天引气诀》记载跟随呼吸直接进入丹田,而是启动小周天行运轨迹,由百会穴开始沿着经脉流动。 起初,灵气在体内,就像热沥青循序渐进,缓慢推进,来到第一个单穴面前,短暂停顿后,径直穿过,继续向前挺进。 至此,已经大大超出云迟认知范围,不在《周天引气诀》的知识范畴内了。 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妙。 且是大大的不妙。 混沌气冲破第一个穴位后,一改温吞缓势,势如破竹,于十二主经脉横冲直撞,一连冲断十几根连接经脉的启星命线。 命线上的启星之力失去控制,与混沌气融为一体,向剩下的启星命线发起更加猛烈的攻击。 “噗——” 云迟喷出大口鲜血,尝试勒令灵气停下来,但丹田小人儿和灵气均如久悍逢甘霖,极度躁动c兴奋,已完全跳出云迟主观意识掌控。 这样下去,不消片刻,必然摧毁全部启星命线。 到时,再次粉身碎骨。 ——必死无疑! 就在云迟一筹莫展之际,一股粗壮的幽蓝灵力进入体内,萦绕周身经脉,以压倒性优势制住混沌气,强横霸道。 “继续,本尊为你护法。” 冰雪寒冽的声音传入耳中,给云迟打了一剂强心针。 混沌气受到压制,不敢乱撞,逐渐回归正轨,乖乖沿着小周天行运,最后汇集丹田处,被丹田小人儿吸收。 等到丹田小人儿将混沌气吸收完毕,云迟心念微动,收拢意识,丹田小人儿化为一缕白雾飞入大脑。 属于时境雪的水灵气没有撤离,继续徘徊经脉外围,最后停留在被冲断的启星命线处,以灵力强行连接命线。 待时境雪收回灵力,痛感消退,只觉神清气爽,五感更加通透敏锐。 云迟先是左眼眯开一条缝,见时境雪面色还算正常,才慢悠悠睁开双眼。 “多谢师尊!” 一扫之前被暴揍的阴霾,朝时境雪投去一个感激的笑容,声音清脆甜腻。 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 时境雪冷眼看了她一会儿,意味不明。 “往后,本尊不在,不得修炼。” 云迟不是个傻子,经此一事,也明白独自修炼风险巨大,乖乖“嗯”了一声。 心里感激时境雪救命之恩,笑容也愈加明丽。 对云迟露出的一脸谄媚相,时境雪不置可否,继续道:“还有,本尊不管你从前叫什么,云花莲便是你今后的名字。” “啊?” 脑子猝然断线,云迟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叹,满脸困惑望着时境雪。 这—— 懒理云迟迷惘的眼神,时境雪转过身,径直朝蔬果架走去,顺便瞟了眼排列整齐c贴上标签的四只衣柜。 很明显,赐名一事,没得商量。 “霸道!” 云迟嘟囔一句,带了半分嗔怒,转念一想,自古师傅为弟子赐名赐表字也属正常,于是不再纠结,翻身下床,朝时境雪走去。 下了榻才后知后觉,此时天光大亮,已是新的一天。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原来,从她坐定入神,到引气入体遍行周天,已经过去三日。 第34章 云迟烧菜 “师尊,弟子有一事不明,纳灵吐息时,为何没有看到灵核?” 云迟绕到时境雪右后方,一副孜孜不倦积极向上好弟子模样。 时境雪从蔬果架扫过,认真挑选食材,半天才不耐烦回答:“你无灵根,哪儿来的灵核?” 随后拿起几棵小白菜,视线还停留在蔬果架上。 云迟迷惑了,以她掌握的常识,无灵根不可能引气入体,她不但成功引入灵气,而且量大浑厚。 “那为何还能引气入体?而且”思考了一下,眼中不解更甚,“混沌气直接贯通了所有经脉,师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经过引气入体一事,云迟对时境雪佩服得五体投地,决定抱紧大腿,走上仙生巅峰。 闻言,时境雪转过身,冷幽幽盯着云迟。 直看得云迟心里发毛,手脚冒汗,就在她以为时境雪又要犯病时,时境雪重新转向蔬果架,放下小白菜,换了根白胖萝卜。 “不知。” 时境雪走向案板路过云迟时,又停下看了她一眼,那眼神 就和她曾经梦见的黑袍黑口罩医生一般无二,和看一只等待解剖的小白鼠无异。 ‘呃不知?’ 灵光一闪,云迟觉得脑子被小锤子砸开了窍,隐隐窥视到某个真相一角。 不由自主呵呵干笑两声。 笑容还挂在脸上,既尴尬又无助,霜白长剑赫然从眼前挥过,本能跳开两步,双手环胸,警惕的盯着时境雪。 慌乱中咽了口唾液,结结巴巴,“师尊,你你” 小脑瓜子光速运转,快速燃烧脑细胞思索逃生方案。 “咚,咚,咚” 白胖大萝卜被斩成七八段,然后长剑一撩,萝卜段飞入锅中。 云迟张大嘴巴,眼瞅着时境雪往锅里加了三葫芦瓢清水,然后移步灶前,点火添柴扇风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咳,咳咳!师尊,这是什么菜?” “萝卜汤!” 某人不以为然,似乎还有点洋洋自得。 作为一名拥有九年烧饭经验的新时代重生者,眼前一幕,实在是—— 不忍直视! 不能忍! 躁动的小手,蠢蠢欲动,是时候拯救师尊大人不堪入目的厨艺审美了。 “那个,师尊,其实弟子在凡间家中时,天天烧菜。” 云迟走到灶台前,弯低身子,脑袋偏向时境雪,巴拉巴拉扑闪着眼睛。 不断暗示:你个厨艺黑洞,还不赶紧给姑奶奶滚开。 迎上时境雪怀疑的目光,云迟赶紧举手保证。 “酸甜苦辣咸,煎炸蒸煮炒,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荤素搭配营养均衡。 师尊,只有您想不到,没有徒弟我做不出的菜。” 大眼继续扑闪扑闪,脸不红心不跳,脑子里浮现时境雪惊掉下巴的崇拜脸。 摩拳擦掌,迫不及待大展雄风。 见她言之凿凿,时境雪寒冰尖刃的冻脸稍显柔和,“拭目以待!” 而后,一展衣袖,消失在厨房。 一个半时辰后。 案板上摆了三道菜,鱼香茄子双色鸡丁萝卜白丝汤。 色泽艳丽鲜香浓郁,刀工精湛,又有精致摆盘加成。 见者心动闻者神往。 然而,创造这顿美食的某大厨,面色古怪,认命般叹了口气,端着佳肴走出厨房。 “师尊,菜做好了。” 云迟右手端着托盘,左手轻敲两下木门后,用不算宽大的衣袖护住食物,以免食物被风雪侵扰。 木门未关,但她不敢贸然闯进去,乖乖候在门外。 时境雪原就是假寐,所以云迟并未等太久。 与另一间屋子杂乱无章不同,时境雪卧房十分整洁,只有两件家具。 一张七尺长案和一只打坐蒲团,连床榻都没有。 当真是苦修了。 云迟把食物摆在长案上,蹲在时境雪对面,巴巴地望着他,双手藏在案下绞着裙摆,心跳如擂鼓。 眼看时境雪喝了小半碗汤,又分别尝过鱼香茄子和双色鸡丁,搁下筷子,看了云迟几秒。 一双眼睛依旧凌厉刻薄。 云迟滚动两下咽喉,双眼眯成一条缝,身子微微往前,颇有几分沙场大将舍生取义的豪情壮志。 已 准备好迎接一顿暴揍。 半天没等来时境雪发作,云迟睁开眼睛,被眼前一幕震惊掉下巴。 只见时境雪重新拿起筷子吃菜,慢条斯理,面色如常,动作优雅,就像在品一杯陈年老酿。 ‘性格阴晴不定,连口味也捉摸不透。’ 云迟十分以及万分肯定,自己烧出的这几道菜,一道比山西老陈醋还酸,一道比魔鬼朝天椒还辣,一道比腌咸菜的盐还咸。 前世的她,厨艺堪称一绝,谁能想到,短短二十年,竟退步至此。 大意了。 嘴角咧开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弧度,“师尊,好吃吗?” 时境雪:“嗯。” 噗—— 噗噗—— “额呵,好吃您就多吃点。” 双手上下交叠平放在长案上,撑着身子观察,发现时境雪是真的喜欢吃,并非戏弄或安慰之言。 莫名的,有点同情自己师尊。 到底是怎样的味觉摧残,才能让他觉得这几道菜好吃啊。 俗话说,要抓住一个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 虽然上辈子她成功抓住了那个人的胃,也没能抓住他的心。 但人与人之间,诸多不同,计谋就这样形成了。 再看向时境雪,云迟觉得他浑身都在发光,觉得健康在向她招收,成仙也在向她招收。 漫天雪雾寒风中,云迟紧抱一棵素心腊梅树,一面啃花瓣,一面恶狠狠盯向木屋。 一刻钟前。 她正殷勤的收拾碗筷,打算回屋给自己烙张饼。 便宜师尊时境雪突然发话。 “今日开始,不准再食五谷。” 啃了二十年凶兽肉,好不容易来到人域,这才没几天,就要断食。 不要,坚决不要! “师尊,人家还没有辟谷。” 望向时境雪的眼神,要多委屈有多委屈,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声音细如蚊蚋。 “满山素心腊梅,饿不死。” 嗯? 言外之意是,让她以花瓣充饥? 趁时境雪吃饱喝足心情不错,赶紧争取一下,“师尊,弟子饭量很小。” “轰!” 迎接她的是毫不留情一巴掌,直接将她挥出屋外,径直飞出十几丈,挂在这棵歪脖子腊梅树上。 血溅三尺。 但很奇怪,她没有晕倒,心口也仅是短暂钝痛,很快恢复如常。 不知是混沌气冲刷筋脉的结果,还是时境雪手下留了情。 第35章 传书 下秋峰,玉楼水榭。 流水迢迢,莲香满室,公子把金樽。 论压制寒毒,这人域最烈的酒竟不如北野日常饮用的羊奶,萧关逢薄唇紧抿,眉心微缩,手指埋在拳头里,抠出血丝,大门口传来喧闹,使他愈加烦躁。 吵闹声并不陌生,三天两头便会爆发一次,但从未像今日这般持久,待寒毒稍褪,萧关逢跨步朝门外而去。 “说了,仙长尚未出关,你这人怎么如此蛮横不讲理,偏要赖在玉楼水榭。你就是在这里呆上一整日,也是徒劳。” 在玉楼水榭侍候三月有余,像这种垂涎萧仙长美色的花痴女修,见得多了,也没见萧仙长对哪个青眼相待。 她叫翠凤,四十几岁中年妇女模样,微胖,是这下秋峰玉楼水榭的凡人仆从。 在这人域上行界,总有些人出生平凡,未能继承父母灵根天赋,要么是全无灵根的凡人,要么是注定难以突破筑基的五灵根,为了生存得更好些,经常会选择卖身大仙们为奴为婢。 下秋峰主人叶霜红原是为玉楼水榭配备了十二名凡人仆从,六男六女,但萧关逢喜静,只留下最年长的翠凤负责日常洒扫。 但她更多时候是蹲在门口替萧关逢挡桃花。 翠凤从未遇见如此难缠的女修,整整磨了她两个时辰,软硬不吃,但她哪里敢放人进去。 “好姐姐,你就让我进去吧,见不到萧师弟,我是不会走的,我” 连空雨拽住翠凤衣袖晃荡,也不介意她仆从身份,堆笑讨好,抬眼见一男子从门内出来,着内门弟子服饰,容色天成,立马撒开手,越过翠凤,迎了上去。 “想必这位就是萧师弟吧,我是连空雨,乃是第八百二十五批内门弟子。萧师弟,你好。” “何事?” 萧关逢淡淡看了连空雨一眼,神情冷然,无半句寒暄,开门见山,全然不把她放在眼里。 呃—— 传言果然不虚,颜值天花板萧师弟,是块冰疙瘩。 心中戚戚,面上晏晏,连空雨从怀里掏出一大摞宣纸,递到萧关逢跟前。 瞧着至少七八张,悉数折叠成心形,卡扣处别一朵小黄花,翠凤一脸了然,看向连空雨的眼神又多了几分不屑。 ‘果然又是个痴心妄想的,情书这般厚。’ 见萧关逢不为所动,并未打算接过手,连空雨连忙解释道:“萧师弟莫要误会,这是小师叔托我交给萧师弟的。哦,对了,小师叔姓云,住在落雪岭。” 萧关逢接过书信,又接过一个陈年漆红木盒,向连空雨道了声谢,欲转身进门,衣袖却被人拉住,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不悦,目光深不见底。 接收到萧关逢的警告,连空雨急忙松手,笑容稍显局促,半天才扭扭捏捏道: “那个,萧师弟,小师叔答应给我十颗上品灵石,说” 虽觉得不妥,连空雨还是一咬牙,放下面子,“找萧师弟取便可,嘿嘿。” 候立一旁的翠凤,嘴里足够塞下一棵囫囵橘子,眼睛瞪如牛眼。 现在跑腿这么挣钱了么? 要知道,她月例才十五颗中品灵石,内门弟子也不过每月三颗上品灵石,这样好的差事,她翠凤也想要。 拿了报酬,连空雨心里美滋滋,又蹦又跳回青择峰去了。 回到房中,萧关逢往香炉中添上新香,又倒了杯热茶饮下,才走向书案前坐定。 执起最上面一封书信,来回观察了半晌,面色因寒毒未清略显苍白,像是蒙上一层薄雾,有种柔弱的美感。 若是云迟在此,定要扑上去啃上两口。 取下素心腊梅,展开书信,女子张牙舞爪的字迹映入眼帘,宛如她这个人一样豪放不羁。 ‘吾夫关逢: 不睹芳仪,转瞬半月。 相思之切,如云盼雨。 落雪岭上,度日如年。 踏雪仙尊,阴晴不定。 半月光景,吐血不止。 轻伤八次,重伤四回。 所幸,已成功引气入体,但因筋脉寸断,须得他人护法,方可运气洗髓。 有一怪事,我本无灵根,却能修炼,且直破筑基巅峰,但困于身残体破,只能修灵,不可练术。 另,因无灵根,师尊言结丹不就,恐终其一生,止步筑基。 吾夫勿忧,云迟定当勉力。 还有一事,不知星石安否? 盼夫赐复! 分别第十六日,记。 妻,云迟。’ 阅毕,萧关逢按照折痕复原书信,只是没有插回素心腊梅,放置一边,打卡第二封。 依旧是洒洒洋洋的字迹,萧关逢轻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吾夫关逢: 一日不见,如三秋兮,转眼又是半月。 半月来,日夜闭关苦修,多时四五日,短时一两日。 踏雪仙尊依旧善变,两次入定间,必挨一掌。 最近一次,乃是昨夜,因煮饭时偷食一口鸡腿,昏睡过去,今早方醒。 你还不知,我已于二十七日前被勒令忌五谷,只得以素心腊梅续命。 落雪岭上风雪肆虐,四季不分,放眼望去,只可见黄腊梅逍遥绽放。 对了,如今我又有一名,乃师尊时境雪所赐,云花莲。 此名娇柔,我不喜欢。 若星石已归,代我问好。 盼夫赐复! 分别第三十三日,记。 妻,云迟。’ ‘吾夫关逢: 云天在望,瘦影当窗,思君如斯。 今日,落雪岭大晴,师尊于峡口斩幽魂,无暇顾我。 短短两月余,恶鬼破碑而出已三回,回回凶残。 上回随师斩鬼,不知为何,我竟能通恶鬼之愿,深陷恶鬼身前事中,差点魂归九天。 故此,今日恶鬼怨灵再现,师尊命我留守家中。 另,尔妻云迟,厨艺渐长,得师赏识,挨揍已少。 许是师尊念我烧饭辛劳,以灵力护养我周身筋脉,如此,虽不能修术法,却能如常跳跃奔跑。 待我归,做予你吃,可好? 分别第八十七日,想你,念你,思你。 妻,云迟。’ 看到此处,萧关逢波澜不惊的双眼蓦然收紧,身形微微发抖,许久之后才展开最后一封。 这封信与以往均不同,无抬头,无署名,中间一线将纸张分隔。 左侧画满简笔梅花,右侧赋诗一首。 ‘相思欲寄无从寄,画朵花儿替。 言在花瓣,心在花蕊。 花蕊是你,花瓣是我。 我心里有你,你身边有我。 整花朵儿是相聚,单花瓣是别离。 花瓣加上花蕊,我意托密密千万花。 满山花朵儿画不尽,还有说不尽的相思情。 且把纸上花儿摘下,斟一杯好茶予萧君。 望君饮后,勿忘妻心。’ 读完,依旧小心折好放置,而后拿起木盒,慢慢打开。 清新淡雅的干梅香扑面而来 第36章 回忆不美好 !g一 木屋往前四五百米,一线天入口处,长了一棵粗壮无比的素心腊梅树,云迟张开手臂只能环住树干四分之一。 花朵硕大,花瓣厚实,花骨朵一批接一批,怎么也开不尽。 云迟十分喜爱这棵树。 日常食用鲜花瓣几乎都采自这棵树,给萧关逢制作的花茶也来自这棵树。 此时,她趴在树干上,眺望远处。 脑海中不自觉浮现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 落雪岭上数月,誊写法经打坐练气煮饭烧菜摘花制花茶挨揍,就是全部日常。 云迟不觉日子清苦,只是有些委屈。 她似乎好像仿佛成了时境雪的专属宠物,和条哈巴狗无异。 便宜师尊时境雪,高兴时摸摸“小狗”脑袋,不快时把她当皮球拍。 要问云迟最害怕什么,那一定是从黑血碑攀爬出的恶鬼。 有时境雪在,恶鬼难成气候,但只要恶鬼出没,云迟必会受伤,很严重的伤。 绞杀恶鬼,难免沾染阴鬼之气,这时候的时境雪,比恶鬼恐怖百倍。 记得那日天气很好,黑血碑又一次拔地而起,恶鬼怨灵铺满峡谷一端。 她留守木屋。 给萧关逢写完信后,又为时境雪准备了几道清心降火的小菜,而后倚在屋前梅树上,瞭望远处。 远处天穹藏着嗜血暗光,霜白剑光舞出一道道幽蓝弯月。 血雾中剑光尚在,时境雪却突然出现在眼前。 目光阴暗恶毒,好似刚从地狱爬出来,不由分说,脖子被大力掐住,指间插入皮肉,时境雪发了狠要将她捏碎。 时境雪问她为何不哭,他要她放声大哭。 但泪腺好像被堵住,无论如何也挤不出半滴眼泪。 时境雪,笑容阴森可怖,修长的手指比魔爪更残忍。 她睁大双眼,看着魔爪离她越来越近,直到眼角流出液体,接着眼前一片血色。 好像有刀子在眼眶里切割翻搅,液体垂落唇边,泛着铁锈的腥甜。 是血! 面颊传来剧痛,牙齿尖利,轻轻松松扎破皮肤,比起蚀骨灼心的疼痛,近在咫尺的呼吸更加骇人,她甚至听到男子吞咽鲜血的声音。 发了疯的时境雪,听不到任何祈求咒骂和告饶,直到身前人在他手中窒息。 她失去了光明,时间不长不短,恰好半月。 生活在黑暗中的人,格外敏感,所有不幸都被无限放大。 那十几日,像是走在地狱里,看到百般刑罚,蛇虫鬼兽油锅业火,不得逃离,也不得超生。 她想,为了治好这双眼睛,时境雪定是付出了些什么,因为在她睁开的第一眼,瞧见男子唇色煞白,面容透出病态。 这都是他自找的! 他这样的人,不值得关心。 一连几日,她都没有随时境雪一同修炼,而是日日爬上这棵老树,盯着一线天入口发愣,一呆大半日是常有的事儿。 直到看到一道窈窕身影,仪仪而来。 蓝底雪缎衣,银雾绡薄纱罩,云迟认得那是凌剑宗弟子衣袍。 待到女子靠近,云迟小腿倒勾树梢,甩动腰肢,从树上翻身跃下。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若是没有财,绑走做夫人。” 被挡住去路,连空雨心中陡然一耸,跳开两步,本能驱动灵力欲召唤命剑,却见女子拿着根树枝于身前胡乱比划,树枝上还有几朵黄梅花,全无半点杀伤力,又默默收敛灵气。 女子弯眉大眼,十分美貌,与她一样身穿凌剑宗弟子服饰。 连空雨被她独具一格的发型吸引,大小辫儿错落有致,红玛瑙点缀辫尾,再配上一条细玛瑙珠串抹额,好看极了。 见连空雨呆愣愣,半天没反应,云迟扬起花枝,在她眼前晃了晃,“吓傻啦,哈哈。” 连空雨吞了口唾液,镇定心神,挺了挺胸,面上还残留了些羞赧余韵。 自认为底气十足,“你才傻呢,我乃凌剑宗第八百二十五批内门弟子,连空雨。你是何人?” “嗯咳,本尊乃拦路仙尊,你个小徒孙,搅扰本尊清修,今日不留下灵石宝器,休想离开。” 觉得连空雨呆呆傻傻,很是可爱,云迟清了清嗓子,佯装严肃。 连空雨又盯着云迟瞧了一会儿,眼睑一挑,灵光乍现,朝云迟挪了半 步,笑容可掬,好似十分兴奋。 “我知道了,你是就是小师叔对不对?小师叔,空雨今日是特意来找你的。” 小师叔? 什么鬼? 云迟满脑门问号。 “停停停,谁是你小师叔,休想蒙混过关。” “你呀,宗主告诉空雨,男的是仙尊,女的就是小师叔。” 传闻踏雪仙尊杀人如麻,脾气古怪,她还以为身为踏雪仙尊弟子的小师叔,也是个嗜血小魔头呢,没想到居然是个与她年纪相仿的活泼少女。 连空雨上前拽住云迟小胳膊,十分自来熟,一副“我好单纯快来欺负我”的纯真模样。 从连空雨口中弄清来龙去脉,云迟领着她来到木屋。 原来,按辈分,时境雪算是剑行舟等人的师伯。 自此,继疯子变态之后,在云迟心中,时境雪又多了一个标签。 ——老头儿。 “这些,确定都是宗主让你带给我的?” 衣服首饰胭脂水粉,甚至还是拨浪鼓,琳琅满目,堆成小山,云迟嘴角抽了抽。 ‘剑行舟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无缘无故送我这些干嘛? 莫不是觊觎本少主美貌?’ 连空雨上下拍了两下手,“千真万确,宗主说小师叔山中修行艰苦,特意让我置办这些东西给小师叔送来。怎么样,小师叔可还喜欢?” “呃,呵呵,我谢谢你啊。” 怕连空雨幼小脆弱的心灵受不了,云迟勉为其难挤出一抹尬笑。 见云迟兴致恹恹,连空雨又与她说了许多趣事,比如某个双灵根弟子结出了颗黑水丹,四长老持药又被炸飞了,二长老叶阳与有情尊主洛无情的情仇恩怨绿,大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饭后谈资。 唯有一件,云迟听后,肃然起敬,心乱如麻。 萧关逢拜入三长老叶霜红门下,且桃花遍地开。 绝不能坐以待毙,云迟赶紧从“小床”底下,掏出几封信和一盒梅花茶,交给连空雨,嘱咐她务必亲手交到萧关逢手上。 一阵猛烈寒风刮来,整树花枝随风摇曳,将云迟从思绪中拉回。 抬头望了望天,雾起云涌,黑压压一片盖住左右雪峰。 落雪岭的天气变幻无常,就和它的主人时境雪一样,大雪说来就来,云迟跳下树干,打算回木屋等待连空雨。 今日是她与连空雨约好见面的日子。!一ver 第37章 弟子忌册 !g一 云迟风风火火奔回木屋时,时境雪已再次入定。 自戳眼事件后,云迟呕了几天闷气,罢了几天工,寻思还是修炼要紧,便不再计较,又恢复抄书打坐烧菜啃花的生活,唯独少了挨揍。 日复一日,趣味贫乏。 时境雪已经快一个月没有揍她了。 面对这样的时境雪,居然有点不习惯。 ‘犯贱!’ 轻飘飘扇了自己一巴掌,搓着小手,用右肘撞开木门,闪身进了屋。 云迟掏出火凤内丹,用左手压到脸上来回滚动,热量源源不断袭来,就像一颗扒了皮的热鸡蛋,温暖安逸。 右手翻开《三千金丹》誊写本,对照原书图解,仔细背起来。 于修行一道,她算得上天赋斐然。 首次引气入体时,之所以异象频频,全因她引气即是筑基巅峰。 寻常修士,练气阶段,引灵气入体滋养灵核,灵气跟随呼吸直抵丹田,直到灵核破壳,灵根发芽。 灵根茁壮成长,直到能够固化部分灵气,才算练气小有所成。 成功引气入体为练气一层。 灵核破壳则突破练气一层进入练气二层。 灵根长成足以固化灵气,则进入练气三层。 继续引气强化灵根,直至灵根发威,灵气经由灵根催化能量得以提升,则达到练气巅峰。 进入练气巅峰后,以灵根催化后的灵力,贯通周身经脉,冲明大窍,此阶段为筑基。 万丈高楼平地起,地基为根。 地基扎不稳扎不深,再高的修为再精妙的术法,均是外强中干,耐不住推敲。 于修行一道,筑基,便是“打地基”。 肉体凡胎,十二主经脉,数百穴窍,污垢增生遍布,必须逐个击破。 经由灵根净化过的灵气,打通十二主经脉中的心经,则突破练气巅峰,进入筑基一层。 待十二主经脉依照固定顺序,悉数贯通后,即进入筑基二层,开始冲明穴窍。 与贯通经脉不同,打磨穴窍没有固定顺序,怎么方便怎么来。 穴窍因脏污太多,初时暗淡无光,经灵气不断滋养打磨,光彩渐显。 打通一个穴窍,便是成功迈入筑基三层。 待周身单穴双穴经外奇穴,七八百个穴位悉数冲明完毕,则突破筑基三层,进入筑基巅峰。 进入筑基巅峰后,沉疴尽消,身轻如燕,一步三丈。 云迟初次引气入体,混沌灵气遍行周天,便如鱼入水,鸟上青霄般自在翱翔。 她曾暗自猜测,她与星石灵根映影呈白色,或许与他二人北野血脉有关。 也就是说,北野大蛮泽人天生经脉穴窍畅通,即便不修炼,也可享七八百岁寿命。 但北野人没有灵根,于修行上难有成就。 上苍不会辜负努力的人。 数月勤学苦修,修为虽无半分长进,但断裂破碎的经脉器官,得到灵气蕴养,变得坚韧有力,不似原先死气沉沉。 但要想彻底治愈,必须在启星命线消融之前,达到元婴巅峰境界,引化神天雷重塑经脉。 得了时境雪灵力护养,云迟能感觉到启星命线消融速度稍有减缓,但依然不够。 萧关逢告诉过她破局之法,世上只时境雪一人能做到。 可,若是连灵根也没有,即便时境雪出手,恐怕也难扭转乾坤。 从得知自己没有灵根那一刻,已知必死无疑,即便如此,也要拼力修炼,哪怕多活一天,也不枉来这人域走一遭。 “小师叔,小师叔” 《三千金丹》未看完一遍,露珠清亮的声音响在屋外,伴随“咚咚咚”敲门声,是连空雨到了。 云迟赶紧下榻小跑至门口,开门迎她入内。 木屋周围设有禁制,除了云迟和时境雪,旁人推不开门,更不可能破墙而入。 云迟让连空雨坐在矮榻上,递给她一杯黄梅热茶,慢慢等她身上寒气散尽,面色恢复红润。 “空雨,托你办的事情如何了?” 连空雨把剩下半杯茶捧在手里,歪头望向云迟,眼中狡黠,“一好一坏,小师叔要先听哪一件?” 数月没有星石消息,云迟心急如焚,“星石的。” 连空雨:“据上春峰凡仆说,数月来,宗主从未带回任何人。我又去了其他几位长老座峰打 听,结果也一样。不过听几名得宗主赏识的师兄讲,四个多月前,也就是你入落雪岭那段时间,宗主确实去过合欢宗。” “这么说宗主并未救回小石头。” 云迟微微捏紧手掌,强烈的不安爬上心头。 “小师叔你也别太担心,听许多师兄师姐讲,合欢宗不比咱们凌剑宗差,功法玄妙,说不定” 看见云迟恶狠狠的眼神,连空雨瞬间蔫了气儿,声音越来越小,瞅准时机,赶紧转换话题。 “小师叔,还有一个好消息哦,萧师弟收了你的信,不过,他没有回信。” 云迟眉眼右瞥,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你这是两个坏消息!” 作为夫君,收娘子信件,天经地义。 收信不回信,觉悟有问题。 大大的问题。 连空雨是个心大没城府的,加之此刻,八卦的小火苗呲呲正旺,全然没注意云迟略显失落的表情。 拉住云迟衣角,往前凑近几分,又左右扫视一圈,压低声线,生怕旁人听了去。 “小师叔,听闻你与星石乃是夫妻,是与不是?” 从当日与云迟一同入门的弟子口中得知这个消息,连空雨心中震惊,不敢置信,小师叔看起来全然不像已婚女子,况且她还与另一男子鸿雁传书。 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云迟理所当然嗯了一声。 连空雨已在风中独自凌乱,“啊,原来是真的,那” 犹豫片刻,继续道:“那萧师弟是?” 连空雨目不转睛盯住云迟,目光灼灼。 “同星石一样。” “什么?一样,这么说,萧萧师弟,也是?” 已不是风中凌乱,而是五雷轰顶,她以为云迟与萧关逢顶多互相爱慕,是上不了台面的地下情。 没想到真相居然如此—— 骇人听闻! 小师叔,威武! 旁的女子,想都不敢想。 萧师弟已是谪仙下凡,连空雨忍不住在脑子里想象星石又会是何等惊世绝伦。 可是 连空雨一脸担忧望向云迟。 “小师叔,你没告诉别人萧师弟也是你的吧?” ‘夫君’两个字对单纯的连空雨来说,烫嘴。 云迟咬住食指简单思索了一下,肯定道:“除了你我,以及我的两位夫君,应该无人知晓。” 闻言,连空雨拍了拍胸口,“还好还好!” 见连空雨好似一颗巨石落地般舒了口气,云迟十分疑惑,“空雨,我与萧关逢的关系,很敏感么?” “小师叔不知?” 连空雨也一脸疑惑,二人大眼瞪小眼。 见云迟摇了摇头,十分真诚,连空雨继续道: “《凌剑宗弟子忌册》第三百二十条,不得三心二意,不得沉湎于淫逸,违者,鞭刑三十,并于惩恶台示众。 第三百二十一条,只得与一人结为道侣,违者,剔骨之刑,逐出宗门。 第三百二十二条,背叛道侣者,雷刑四十八,逐出宗门。” 说完,朝云迟投去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呃——!一ver 第38章 又是一年春 修行时间宝贵,云迟不欲连空雨多做逗留,简单为其演示北野绞花辫编法后,便打发她离去了。 送走连空雨,来到隔壁屋,时境雪尚在入定中,云迟放轻脚步盘坐蒲团上,双手丹田交错平持,开始修炼。 甫一闭眼,幽蓝光晕从蒲团中源源不断溢出。 蒲团由干燥素心腊梅花瓣压缩而成,时境雪将灵力封印其中,又施上咒印,专为压制云迟体内乱窜的混沌气。 即使有蒲团加持,若修炼时稍有分神,让混沌灵气逮住机会,便要争先恐后从经脉窜出,破坏启星命线。 为保险起见,她都在时境雪跟前修炼。 如此,危险来时,不至于措手不及。 云卷云舒,岁月荏苒。 落雪岭上风雪不熄,黄梅花常开不败,一荤一素烟火染青霄。 转眼,又是一年春。 意识幻化的小人儿,化虚为实,焕发蓬勃生机,东奔西窜的混沌气,在日积月累打磨中,也如小猫温顺服帖。 此时。 云迟坐在烟舟之上,手掌按住腰间储物袋,落雪岭向后退去,木屋在瞳孔中化作一颗黑点。 “空雨,再快些。” 兴奋洋溢在面颊上,宛如花苞初放。 下秋峰,玉楼水榭戚风亭,气压沉闷,剑拔弩张。 不速之客造访,萧关逢面色阴沉,胸口泛起一股子恶心,几欲呕吐。 “萧师弟,日前与你说的事情,考虑得如何了?” 说话的男子,生的阴柔,桃花眼飘忽不定,一副浪荡纨绔模样,全无半分修行者的雅正端方。 此人名唤柳贾,出自风柳泽湾左岸柳氏一脉,因天资出众,柳氏家主将其送往凌剑宗,由家族依附的宗门教导。 虽是内门弟子,却又与寻常内门弟子不同。 柳氏宗族地域境内,灵矿资源丰富,因此在凌剑宗下属宗族中,地位最高,也最得凌剑宗重视。 每一任家主,均由凌剑宗长老亲自教导。 这柳贾,便是下一任左岸柳氏家主,授业恩师乃是二长老叶阳。 木系天灵根,踏上修行路不过短短八十多载,已是筑基二层修为。 但此人极为狂妄,自恃少年英才,又有强大家族为盾,加上听教长老跟前,放眼内门,风光无两,无人敢与其叫板。 尤其门内男弟子,对其避如蛇蝎。 在萧关逢入门不久,柳贾便起了歹心,苦于萧关逢亲传弟子身份,才不敢贸然造次。 一年过去,见萧关逢空有灵根,却是连引气入体也不成,加之三长老叶霜红从不教导萧关逢,任其野蛮发展,以为萧关逢不得叶霜红待见,坏心复燃。 扬言要带萧关逢回风柳泽湾,欲与其结为同性道侣。 萧关逢此时灵力全无,被施下定身咒不能动弹,对柳贾厌恶到极致,阖上双眼怕被柳贾污了眼睛。 见萧关逢无动于衷,柳贾气急败坏,恶从心起,抬手朝萧关逢面部而去。 气急之余,又有一丝扭曲的兴奋,嘴上也不干净,“萧师弟,还是真天生尤物呢,哈哈哈” 笑声阴翳,像吐着信子的毒蛇,令人心里一阵阵恶寒。 柳贾手指从萧关逢右下颌滑过,正欲捏住萧关逢下巴,突闻两声沉重跺脚声,以为有人来了。 立刻收回爪子,转身朝大门而去,路过晕倒在长廊的翠凤,朝她圆鼓鼓的肚皮猛然一脚,将翠凤从长廊上踢飞到小花园。 待柳贾行至大门外,空荡荡一片,不见半个人影。 兴致已损,软恹恹回了照择峰。 修行时间宝贵,云迟不欲连空雨多做逗留,简单为其演示北野绞花辫编法后,便打发她离去了。 送走连空雨,来到隔壁屋,时境雪尚在入定中,云迟放轻脚步盘坐蒲团上,双手丹田交错平持,开始修炼。 甫一闭眼,幽蓝光晕从蒲团中源源不断溢出。 蒲团由干燥素心腊梅花瓣压缩而成,时境雪将灵力封印其中,又施上咒印,专为压制云迟体内乱窜的混沌气。 即使有蒲团加持,若修炼时稍有分神,让混沌灵气逮住机会,便要争先恐后从经脉窜出,破坏启星命线。 为保险起见,她都在时境雪跟前修炼。 如此,危险来时,不至于措手不及。 云卷云舒,岁月荏苒。 落雪岭上风雪不熄,黄梅花常开不败,一荤一素烟火染青霄。 转眼,又是一年春。 意识幻化的小人儿,化虚为实,焕发蓬勃生机,东奔西窜的混沌气,在日积月累打磨中,也如小猫温顺服帖。 此时。 云迟坐在烟舟之上,手掌按住腰间储物袋,落雪岭向后退去,木屋在瞳孔中化作一颗黑点。 “空雨,再快些。” 兴奋洋溢在面颊上,宛如花苞初放。 下秋峰,玉楼水榭戚风亭,气压沉闷,剑拔弩张。 不速之客造访,萧关逢面色阴沉,胸口泛起一股子恶心,几欲呕吐。 “萧师弟,日前与你说的事情,考虑得如何了?” 说话的男子,生的阴柔,桃花眼飘忽不定,一副浪荡纨绔模样,全无半分修行者的雅正端方。 此人名唤柳贾,出自风柳泽湾左岸柳氏一脉,因天资出众,柳氏家主将其送往凌剑宗,由家族依附的宗门教导。 虽是内门弟子,却又与寻常内门弟子不同。 柳氏宗族地域境内,灵矿资源丰富,因此在凌剑宗下属宗族中,地位最高,也最得凌剑宗重视。 每一任家主,均由凌剑宗长老亲自教导。 这柳贾,便是下一任左岸柳氏家主,授业恩师乃是二长老叶阳。 木系天灵根,踏上修行路不过短短八十多载,已是筑基二层修为。 但此人极为狂妄,自恃少年英才,又有强大家族为盾,加上听教长老跟前,放眼内门,风光无两,无人敢与其叫板。 尤其门内男弟子,对其避如蛇蝎。 在萧关逢入门不久,柳贾便起了歹心,苦于萧关逢亲传弟子身份,才不敢贸然造次。 一年过去,见萧关逢空有灵根,却是连引气入体也不成,加之三长老叶霜红从不教导萧关逢,任其野蛮发展,以为萧关逢不得叶霜红待见,坏心复燃。 扬言要带萧关逢回风柳泽湾,欲与其结为同性道侣。 萧关逢此时灵力全无,被施下定身咒不能动弹,对柳贾厌恶到极致,阖上双眼怕被柳贾污了眼睛。 见萧关逢无动于衷,柳贾气急败坏,恶从心起,抬手朝萧关逢面部而去。 气急之余,又有一丝扭曲的兴奋,嘴上也不干净,“萧师弟,还是真天生尤物呢,哈哈哈” 笑声阴翳,像吐着信子的毒蛇,令人心里一阵阵恶寒。 柳贾手指从萧关逢右下颌滑过,正欲捏住萧关逢下巴,突闻两声沉重跺脚声,以为有人来了。 立刻收回爪子,转身朝大门而去,路过晕倒在长廊的翠凤,朝她圆鼓鼓的肚皮猛然一脚,将翠凤从长廊上踢飞到小花园。 待柳贾行至大门外,空荡荡一片,不见半个人影。 兴致已损,软恹恹回了照择峰。 修行时间宝贵,云迟不欲连空雨多做逗留,简单为其演示北野绞花辫编法后,便打发她离去了。 送走连空雨,来到隔壁屋,时境雪尚在入定中,云迟放轻脚步盘坐蒲团上,双手丹田交错平持,开始修炼。 甫一闭眼,幽蓝光晕从蒲团中源源不断溢出。 蒲团由干燥素心腊梅花瓣压缩而成,时境雪将灵力封印其中,又施上咒印,专为压制云迟体内乱窜的混沌气。 即使有蒲团加持,若修炼时稍有分神,让混沌灵气逮住机会,便要争先恐后从经脉窜出,破坏启星命线。 为保险起见,她都在时境雪跟前修炼。 如此,危险来时,不至于措手不及。 云卷云舒,岁月荏苒。 落雪岭上风雪不熄,黄梅花常开不败,一荤一素烟火染青霄。 转眼,又是一年春。 意识幻化的小人儿,化虚为实,焕发蓬勃生机,东奔西窜的混沌气,在日积月累打磨中,也如小猫温顺服帖。 此时。 云迟坐在烟舟之上,手掌按住腰间储物袋,落雪岭向后退去,木屋在瞳孔中化作一颗黑点。 “空雨,再快些。” 兴奋洋溢在面颊上,宛如花苞初放。 下秋峰,玉楼水榭戚风亭,气压沉闷,剑拔弩张。 不速之客造访,萧关逢面色阴沉,胸口泛起一股子恶心,几欲呕吐。 “萧师弟,日前与你说的事情,考虑得如何了?” 说话的男子,生的阴柔,桃花眼飘忽不定,一副浪荡纨绔模样,全无半分修行者的雅正端方。 此人名唤柳贾,出自风柳泽湾左岸柳氏一脉,因天资出众,柳氏家主将其送往凌剑宗,由家族依附的宗门教导。 虽是内门弟子,却又与寻常内门弟子不同。 柳氏宗族地域境内,灵矿资源丰富,因此在凌剑宗下属宗族中,地位最高,也最得凌剑宗重视。 每一任家主,均由凌剑宗长老亲自教导。 这柳贾,便是下一任左岸柳氏家主,授业恩师乃是二长老叶阳。 木系天灵根,踏上修行路不过短短八十多载,已是筑基二层修为。 但此人极为狂妄,自恃少年英才,又有强大家族为盾,加上听教长老跟前,放眼内门,风光无两,无人敢与其叫板。 尤其门内男弟子,对其避如蛇蝎。 在萧关逢入门不久,柳贾便起了歹心,苦于萧关逢亲传弟子身份,才不敢贸然造次。 一年过去,见萧关逢空有灵根,却是连引气入体也不成,加之三长老叶霜红从不教导萧关逢,任其野蛮发展,以为萧关逢不得叶霜红待见,坏心复燃。 扬言要带萧关逢回风柳泽湾,欲与其结为同性道侣。 萧关逢此时灵力全无,被施下定身咒不能动弹,对柳贾厌恶到极致,阖上双眼怕被柳贾污了眼睛。 见萧关逢无动于衷,柳贾气急败坏,恶从心起,抬手朝萧关逢面部而去。 气急之余,又有一丝扭曲的兴奋,嘴上也不干净,“萧师弟,还是真天生尤物呢,哈哈哈” 笑声阴翳,像吐着信子的毒蛇,令人心里一阵阵恶寒。 柳贾手指从萧关逢右下颌滑过,正欲捏住萧关逢下巴,突闻两声沉重跺脚声,以为有人来了。 立刻收回爪子,转身朝大门而去,路过晕倒在长廊的翠凤,朝她圆鼓鼓的肚皮猛然一脚,将翠凤从长廊上踢飞到小花园。 待柳贾行至大门外,空荡荡一片,不见半个人影。 兴致已损,软恹恹回了照择峰。 修行时间宝贵,云迟不欲连空雨多做逗留,简单为其演示北野绞花辫编法后,便打发她离去了。 送走连空雨,来到隔壁屋,时境雪尚在入定中,云迟放轻脚步盘坐蒲团上,双手丹田交错平持,开始修炼。 甫一闭眼,幽蓝光晕从蒲团中源源不断溢出。 蒲团由干燥素心腊梅花瓣压缩而成,时境雪将灵力封印其中,又施上咒印,专为压制云迟体内乱窜的混沌气。 即使有蒲团加持,若修炼时稍有分神,让混沌灵气逮住机会,便要争先恐后从经脉窜出,破坏启星命线。 为保险起见,她都在时境雪跟前修炼。 如此,危险来时,不至于措手不及。 云卷云舒,岁月荏苒。 落雪岭上风雪不熄,黄梅花常开不败,一荤一素烟火染青霄。 转眼,又是一年春。 意识幻化的小人儿,化虚为实,焕发蓬勃生机,东奔西窜的混沌气,在日积月累打磨中,也如小猫温顺服帖。 此时。 云迟坐在烟舟之上,手掌按住腰间储物袋,落雪岭向后退去,木屋在瞳孔中化作一颗黑点。 “空雨,再快些。” 兴奋洋溢在面颊上,宛如花苞初放。 下秋峰,玉楼水榭戚风亭,气压沉闷,剑拔弩张。 不速之客造访,萧关逢面色阴沉,胸口泛起一股子恶心,几欲呕吐。 “萧师弟,日前与你说的事情,考虑得如何了?” 说话的男子,生的阴柔,桃花眼飘忽不定,一副浪荡纨绔模样,全无半分修行者的雅正端方。 此人名唤柳贾,出自风柳泽湾左岸柳氏一脉,因天资出众,柳氏家主将其送往凌剑宗,由家族依附的宗门教导。 虽是内门弟子,却又与寻常内门弟子不同。 柳氏宗族地域境内,灵矿资源丰富,因此在凌剑宗下属宗族中,地位最高,也最得凌剑宗重视。 每一任家主,均由凌剑宗长老亲自教导。 这柳贾,便是下一任左岸柳氏家主,授业恩师乃是二长老叶阳。 木系天灵根,踏上修行路不过短短八十多载,已是筑基二层修为。 但此人极为狂妄,自恃少年英才,又有强大家族为盾,加上听教长老跟前,放眼内门,风光无两,无人敢与其叫板。 尤其门内男弟子,对其避如蛇蝎。 在萧关逢入门不久,柳贾便起了歹心,苦于萧关逢亲传弟子身份,才不敢贸然造次。 一年过去,见萧关逢空有灵根,却是连引气入体也不成,加之三长老叶霜红从不教导萧关逢,任其野蛮发展,以为萧关逢不得叶霜红待见,坏心复燃。 扬言要带萧关逢回风柳泽湾,欲与其结为同性道侣。 萧关逢此时灵力全无,被施下定身咒不能动弹,对柳贾厌恶到极致,阖上双眼怕被柳贾污了眼睛。 见萧关逢无动于衷,柳贾气急败坏,恶从心起,抬手朝萧关逢面部而去。 气急之余,又有一丝扭曲的兴奋,嘴上也不干净,“萧师弟,还是真天生尤物呢,哈哈哈” 笑声阴翳,像吐着信子的毒蛇,令人心里一阵阵恶寒。 柳贾手指从萧关逢右下颌滑过,正欲捏住萧关逢下巴,突闻两声沉重跺脚声,以为有人来了。 立刻收回爪子,转身朝大门而去,路过晕倒在长廊的翠凤,朝她圆鼓鼓的肚皮猛然一脚,将翠凤从长廊上踢飞到小花园。 待柳贾行至大门外,空荡荡一片,不见半个人影。 兴致已损,软恹恹回了照择峰。 修行时间宝贵,云迟不欲连空雨多做逗留,简单为其演示北野绞花辫编法后,便打发她离去了。 送走连空雨,来到隔壁屋,时境雪尚在入定中,云迟放轻脚步盘坐蒲团上,双手丹田交错平持,开始修炼。 甫一闭眼,幽蓝光晕从蒲团中源源不断溢出。 蒲团由干燥素心腊梅花瓣压缩而成,时境雪将灵力封印其中,又施上咒印,专为压制云迟体内乱窜的混沌气。 即使有蒲团加持,若修炼时稍有分神,让混沌灵气逮住机会,便要争先恐后从经脉窜出,破坏启星命线。 为保险起见,她都在时境雪跟前修炼。 如此,危险来时,不至于措手不及。 云卷云舒,岁月荏苒。 落雪岭上风雪不熄,黄梅花常开不败,一荤一素烟火染青霄。 转眼,又是一年春。 意识幻化的小人儿,化虚为实,焕发蓬勃生机,东奔西窜的混沌气,在日积月累打磨中,也如小猫温顺服帖。 此时。 云迟坐在烟舟之上,手掌按住腰间储物袋,落雪岭向后退去,木屋在瞳孔中化作一颗黑点。 “空雨,再快些。” 兴奋洋溢在面颊上,宛如花苞初放。 下秋峰,玉楼水榭戚风亭,气压沉闷,剑拔弩张。 不速之客造访,萧关逢面色阴沉,胸口泛起一股子恶心,几欲呕吐。 “萧师弟,日前与你说的事情,考虑得如何了?” 说话的男子,生的阴柔,桃花眼飘忽不定,一副浪荡纨绔模样,全无半分修行者的雅正端方。 此人名唤柳贾,出自风柳泽湾左岸柳氏一脉,因天资出众,柳氏家主将其送往凌剑宗,由家族依附的宗门教导。 虽是内门弟子,却又与寻常内门弟子不同。 柳氏宗族地域境内,灵矿资源丰富,因此在凌剑宗下属宗族中,地位最高,也最得凌剑宗重视。 每一任家主,均由凌剑宗长老亲自教导。 这柳贾,便是下一任左岸柳氏家主,授业恩师乃是二长老叶阳。 木系天灵根,踏上修行路不过短短八十多载,已是筑基二层修为。 但此人极为狂妄,自恃少年英才,又有强大家族为盾,加上听教长老跟前,放眼内门,风光无两,无人敢与其叫板。 尤其门内男弟子,对其避如蛇蝎。 在萧关逢入门不久,柳贾便起了歹心,苦于萧关逢亲传弟子身份,才不敢贸然造次。 一年过去,见萧关逢空有灵根,却是连引气入体也不成,加之三长老叶霜红从不教导萧关逢,任其野蛮发展,以为萧关逢不得叶霜红待见,坏心复燃。 扬言要带萧关逢回风柳泽湾,欲与其结为同性道侣。 萧关逢此时灵力全无,被施下定身咒不能动弹,对柳贾厌恶到极致,阖上双眼怕被柳贾污了眼睛。 见萧关逢无动于衷,柳贾气急败坏,恶从心起,抬手朝萧关逢面部而去。 气急之余,又有一丝扭曲的兴奋,嘴上也不干净,“萧师弟,还是真天生尤物呢,哈哈哈” 笑声阴翳,像吐着信子的毒蛇,令人心里一阵阵恶寒。 柳贾手指从萧关逢右下颌滑过,正欲捏住萧关逢下巴,突闻两声沉重跺脚声,以为有人来了。 立刻收回爪子,转身朝大门而去,路过晕倒在长廊的翠凤,朝她圆鼓鼓的肚皮猛然一脚,将翠凤从长廊上踢飞到小花园。 待柳贾行至大门外,空荡荡一片,不见半个人影。 兴致已损,软恹恹回了照择峰。 修行时间宝贵,云迟不欲连空雨多做逗留,简单为其演示北野绞花辫编法后,便打发她离去了。 送走连空雨,来到隔壁屋,时境雪尚在入定中,云迟放轻脚步盘坐蒲团上,双手丹田交错平持,开始修炼。 甫一闭眼,幽蓝光晕从蒲团中源源不断溢出。 蒲团由干燥素心腊梅花瓣压缩而成,时境雪将灵力封印其中,又施上咒印,专为压制云迟体内乱窜的混沌气。 即使有蒲团加持,若修炼时稍有分神,让混沌灵气逮住机会,便要争先恐后从经脉窜出,破坏启星命线。 为保险起见,她都在时境雪跟前修炼。 如此,危险来时,不至于措手不及。 云卷云舒,岁月荏苒。 落雪岭上风雪不熄,黄梅花常开不败,一荤一素烟火染青霄。 转眼,又是一年春。 意识幻化的小人儿,化虚为实,焕发蓬勃生机,东奔西窜的混沌气,在日积月累打磨中,也如小猫温顺服帖。 此时。 云迟坐在烟舟之上,手掌按住腰间储物袋,落雪岭向后退去,木屋在瞳孔中化作一颗黑点。 “空雨,再快些。” 兴奋洋溢在面颊上,宛如花苞初放。 下秋峰,玉楼水榭戚风亭,气压沉闷,剑拔弩张。 不速之客造访,萧关逢面色阴沉,胸口泛起一股子恶心,几欲呕吐。 “萧师弟,日前与你说的事情,考虑得如何了?” 说话的男子,生的阴柔,桃花眼飘忽不定,一副浪荡纨绔模样,全无半分修行者的雅正端方。 此人名唤柳贾,出自风柳泽湾左岸柳氏一脉,因天资出众,柳氏家主将其送往凌剑宗,由家族依附的宗门教导。 虽是内门弟子,却又与寻常内门弟子不同。 柳氏宗族地域境内,灵矿资源丰富,因此在凌剑宗下属宗族中,地位最高,也最得凌剑宗重视。 每一任家主,均由凌剑宗长老亲自教导。 这柳贾,便是下一任左岸柳氏家主,授业恩师乃是二长老叶阳。 木系天灵根,踏上修行路不过短短八十多载,已是筑基二层修为。 但此人极为狂妄,自恃少年英才,又有强大家族为盾,加上听教长老跟前,放眼内门,风光无两,无人敢与其叫板。 尤其门内男弟子,对其避如蛇蝎。 在萧关逢入门不久,柳贾便起了歹心,苦于萧关逢亲传弟子身份,才不敢贸然造次。 一年过去,见萧关逢空有灵根,却是连引气入体也不成,加之三长老叶霜红从不教导萧关逢,任其野蛮发展,以为萧关逢不得叶霜红待见,坏心复燃。 扬言要带萧关逢回风柳泽湾,欲与其结为同性道侣。 萧关逢此时灵力全无,被施下定身咒不能动弹,对柳贾厌恶到极致,阖上双眼怕被柳贾污了眼睛。 见萧关逢无动于衷,柳贾气急败坏,恶从心起,抬手朝萧关逢面部而去。 气急之余,又有一丝扭曲的兴奋,嘴上也不干净,“萧师弟,还是真天生尤物呢,哈哈哈” 笑声阴翳,像吐着信子的毒蛇,令人心里一阵阵恶寒。 柳贾手指从萧关逢右下颌滑过,正欲捏住萧关逢下巴,突闻两声沉重跺脚声,以为有人来了。 立刻收回爪子,转身朝大门而去,路过晕倒在长廊的翠凤,朝她圆鼓鼓的肚皮猛然一脚,将翠凤从长廊上踢飞到小花园。 待柳贾行至大门外,空荡荡一片,不见半个人影。 兴致已损,软恹恹回了照择峰。 修行时间宝贵,云迟不欲连空雨多做逗留,简单为其演示北野绞花辫编法后,便打发她离去了。 送走连空雨,来到隔壁屋,时境雪尚在入定中,云迟放轻脚步盘坐蒲团上,双手丹田交错平持,开始修炼。 甫一闭眼,幽蓝光晕从蒲团中源源不断溢出。 蒲团由干燥素心腊梅花瓣压缩而成,时境雪将灵力封印其中,又施上咒印,专为压制云迟体内乱窜的混沌气。 即使有蒲团加持,若修炼时稍有分神,让混沌灵气逮住机会,便要争先恐后从经脉窜出,破坏启星命线。 为保险起见,她都在时境雪跟前修炼。 如此,危险来时,不至于措手不及。 云卷云舒,岁月荏苒。 落雪岭上风雪不熄,黄梅花常开不败,一荤一素烟火染青霄。 转眼,又是一年春。 意识幻化的小人儿,化虚为实,焕发蓬勃生机,东奔西窜的混沌气,在日积月累打磨中,也如小猫温顺服帖。 此时。 云迟坐在烟舟之上,手掌按住腰间储物袋,落雪岭向后退去,木屋在瞳孔中化作一颗黑点。 “空雨,再快些。” 兴奋洋溢在面颊上,宛如花苞初放。 下秋峰,玉楼水榭戚风亭,气压沉闷,剑拔弩张。 不速之客造访,萧关逢面色阴沉,胸口泛起一股子恶心,几欲呕吐。 “萧师弟,日前与你说的事情,考虑得如何了?” 说话的男子,生的阴柔,桃花眼飘忽不定,一副浪荡纨绔模样,全无半分修行者的雅正端方。 此人名唤柳贾,出自风柳泽湾左岸柳氏一脉,因天资出众,柳氏家主将其送往凌剑宗,由家族依附的宗门教导。 虽是内门弟子,却又与寻常内门弟子不同。 柳氏宗族地域境内,灵矿资源丰富,因此在凌剑宗下属宗族中,地位最高,也最得凌剑宗重视。 每一任家主,均由凌剑宗长老亲自教导。 这柳贾,便是下一任左岸柳氏家主,授业恩师乃是二长老叶阳。 木系天灵根,踏上修行路不过短短八十多载,已是筑基二层修为。 但此人极为狂妄,自恃少年英才,又有强大家族为盾,加上听教长老跟前,放眼内门,风光无两,无人敢与其叫板。 尤其门内男弟子,对其避如蛇蝎。 在萧关逢入门不久,柳贾便起了歹心,苦于萧关逢亲传弟子身份,才不敢贸然造次。 一年过去,见萧关逢空有灵根,却是连引气入体也不成,加之三长老叶霜红从不教导萧关逢,任其野蛮发展,以为萧关逢不得叶霜红待见,坏心复燃。 扬言要带萧关逢回风柳泽湾,欲与其结为同性道侣。 萧关逢此时灵力全无,被施下定身咒不能动弹,对柳贾厌恶到极致,阖上双眼怕被柳贾污了眼睛。 见萧关逢无动于衷,柳贾气急败坏,恶从心起,抬手朝萧关逢面部而去。 气急之余,又有一丝扭曲的兴奋,嘴上也不干净,“萧师弟,还是真天生尤物呢,哈哈哈” 笑声阴翳,像吐着信子的毒蛇,令人心里一阵阵恶寒。 柳贾手指从萧关逢右下颌滑过,正欲捏住萧关逢下巴,突闻两声沉重跺脚声,以为有人来了。 立刻收回爪子,转身朝大门而去,路过晕倒在长廊的翠凤,朝她圆鼓鼓的肚皮猛然一脚,将翠凤从长廊上踢飞到小花园。 待柳贾行至大门外,空荡荡一片,不见半个人影。 兴致已损,软恹恹回了照择峰。 修行时间宝贵,云迟不欲连空雨多做逗留,简单为其演示北野绞花辫编法后,便打发她离去了。 送走连空雨,来到隔壁屋,时境雪尚在入定中,云迟放轻脚步盘坐蒲团上,双手丹田交错平持,开始修炼。 甫一闭眼,幽蓝光晕从蒲团中源源不断溢出。 蒲团由干燥素心腊梅花瓣压缩而成,时境雪将灵力封印其中,又施上咒印,专为压制云迟体内乱窜的混沌气。 即使有蒲团加持,若修炼时稍有分神,让混沌灵气逮住机会,便要争先恐后从经脉窜出,破坏启星命线。 为保险起见,她都在时境雪跟前修炼。 如此,危险来时,不至于措手不及。 云卷云舒,岁月荏苒。 落雪岭上风雪不熄,黄梅花常开不败,一荤一素烟火染青霄。 转眼,又是一年春。 意识幻化的小人儿,化虚为实,焕发蓬勃生机,东奔西窜的混沌气,在日积月累打磨中,也如小猫温顺服帖。 此时。 云迟坐在烟舟之上,手掌按住腰间储物袋,落雪岭向后退去,木屋在瞳孔中化作一颗黑点。 “空雨,再快些。” 兴奋洋溢在面颊上,宛如花苞初放。 下秋峰,玉楼水榭戚风亭,气压沉闷,剑拔弩张。 不速之客造访,萧关逢面色阴沉,胸口泛起一股子恶心,几欲呕吐。 “萧师弟,日前与你说的事情,考虑得如何了?” 说话的男子,生的阴柔,桃花眼飘忽不定,一副浪荡纨绔模样,全无半分修行者的雅正端方。 此人名唤柳贾,出自风柳泽湾左岸柳氏一脉,因天资出众,柳氏家主将其送往凌剑宗,由家族依附的宗门教导。 虽是内门弟子,却又与寻常内门弟子不同。 柳氏宗族地域境内,灵矿资源丰富,因此在凌剑宗下属宗族中,地位最高,也最得凌剑宗重视。 每一任家主,均由凌剑宗长老亲自教导。 这柳贾,便是下一任左岸柳氏家主,授业恩师乃是二长老叶阳。 木系天灵根,踏上修行路不过短短八十多载,已是筑基二层修为。 但此人极为狂妄,自恃少年英才,又有强大家族为盾,加上听教长老跟前,放眼内门,风光无两,无人敢与其叫板。 尤其门内男弟子,对其避如蛇蝎。 在萧关逢入门不久,柳贾便起了歹心,苦于萧关逢亲传弟子身份,才不敢贸然造次。 一年过去,见萧关逢空有灵根,却是连引气入体也不成,加之三长老叶霜红从不教导萧关逢,任其野蛮发展,以为萧关逢不得叶霜红待见,坏心复燃。 扬言要带萧关逢回风柳泽湾,欲与其结为同性道侣。 萧关逢此时灵力全无,被施下定身咒不能动弹,对柳贾厌恶到极致,阖上双眼怕被柳贾污了眼睛。 见萧关逢无动于衷,柳贾气急败坏,恶从心起,抬手朝萧关逢面部而去。 气急之余,又有一丝扭曲的兴奋,嘴上也不干净,“萧师弟,还是真天生尤物呢,哈哈哈” 笑声阴翳,像吐着信子的毒蛇,令人心里一阵阵恶寒。 柳贾手指从萧关逢右下颌滑过,正欲捏住萧关逢下巴,突闻两声沉重跺脚声,以为有人来了。 立刻收回爪子,转身朝大门而去,路过晕倒在长廊的翠凤,朝她圆鼓鼓的肚皮猛然一脚,将翠凤从长廊上踢飞到小花园。 待柳贾行至大门外,空荡荡一片,不见半个人影。 兴致已损,软恹恹回了照择峰。 修行时间宝贵,云迟不欲连空雨多做逗留,简单为其演示北野绞花辫编法后,便打发她离去了。 送走连空雨,来到隔壁屋,时境雪尚在入定中,云迟放轻脚步盘坐蒲团上,双手丹田交错平持,开始修炼。 甫一闭眼,幽蓝光晕从蒲团中源源不断溢出。 蒲团由干燥素心腊梅花瓣压缩而成,时境雪将灵力封印其中,又施上咒印,专为压制云迟体内乱窜的混沌气。 即使有蒲团加持,若修炼时稍有分神,让混沌灵气逮住机会,便要争先恐后从经脉窜出,破坏启星命线。 为保险起见,她都在时境雪跟前修炼。 如此,危险来时,不至于措手不及。 云卷云舒,岁月荏苒。 落雪岭上风雪不熄,黄梅花常开不败,一荤一素烟火染青霄。 转眼,又是一年春。 意识幻化的小人儿,化虚为实,焕发蓬勃生机,东奔西窜的混沌气,在日积月累打磨中,也如小猫温顺服帖。 此时。 云迟坐在烟舟之上,手掌按住腰间储物袋,落雪岭向后退去,木屋在瞳孔中化作一颗黑点。 “空雨,再快些。” 兴奋洋溢在面颊上,宛如花苞初放。 下秋峰,玉楼水榭戚风亭,气压沉闷,剑拔弩张。 不速之客造访,萧关逢面色阴沉,胸口泛起一股子恶心,几欲呕吐。 “萧师弟,日前与你说的事情,考虑得如何了?” 说话的男子,生的阴柔,桃花眼飘忽不定,一副浪荡纨绔模样,全无半分修行者的雅正端方。 此人名唤柳贾,出自风柳泽湾左岸柳氏一脉,因天资出众,柳氏家主将其送往凌剑宗,由家族依附的宗门教导。 虽是内门弟子,却又与寻常内门弟子不同。 柳氏宗族地域境内,灵矿资源丰富,因此在凌剑宗下属宗族中,地位最高,也最得凌剑宗重视。 每一任家主,均由凌剑宗长老亲自教导。 这柳贾,便是下一任左岸柳氏家主,授业恩师乃是二长老叶阳。 木系天灵根,踏上修行路不过短短八十多载,已是筑基二层修为。 但此人极为狂妄,自恃少年英才,又有强大家族为盾,加上听教长老跟前,放眼内门,风光无两,无人敢与其叫板。 尤其门内男弟子,对其避如蛇蝎。 在萧关逢入门不久,柳贾便起了歹心,苦于萧关逢亲传弟子身份,才不敢贸然造次。 一年过去,见萧关逢空有灵根,却是连引气入体也不成,加之三长老叶霜红从不教导萧关逢,任其野蛮发展,以为萧关逢不得叶霜红待见,坏心复燃。 扬言要带萧关逢回风柳泽湾,欲与其结为同性道侣。 萧关逢此时灵力全无,被施下定身咒不能动弹,对柳贾厌恶到极致,阖上双眼怕被柳贾污了眼睛。 见萧关逢无动于衷,柳贾气急败坏,恶从心起,抬手朝萧关逢面部而去。 气急之余,又有一丝扭曲的兴奋,嘴上也不干净,“萧师弟,还是真天生尤物呢,哈哈哈” 笑声阴翳,像吐着信子的毒蛇,令人心里一阵阵恶寒。 柳贾手指从萧关逢右下颌滑过,正欲捏住萧关逢下巴,突闻两声沉重跺脚声,以为有人来了。 立刻收回爪子,转身朝大门而去,路过晕倒在长廊的翠凤,朝她圆鼓鼓的肚皮猛然一脚,将翠凤从长廊上踢飞到小花园。 待柳贾行至大门外,空荡荡一片,不见半个人影。 兴致已损,软恹恹回了照择峰。 第39章 小师妹驾到 !g一 “啧啧啧,不得了,不得了啊!” 春昭殿中,持药小老头儿一上一下捋着胡子,在云迟身边围圈踱步,啧啧称奇。 从前只知踏雪仙尊杀伐果断,没曾想这救人的本事,也是登峰造极。 一年前,面前女娃外强中干,病入膏肓,活不过三年,而今再看已是脱胎换骨,再活个七八年不成问题。 若是坚持修炼,持之以恒,享凡人寿岁,寿终正寝,也犹未可知。 被五双眼赤裸裸打量,云迟面上赧然,轻咳一声,扭头看向端坐主位的剑行舟,“各位师兄师姐,花莲此番前来,乃是代师传话。” 以‘云花莲’之名登入凌剑宗弟子册,凌剑宗上下自是只认云花莲,不识云迟。 闻言,五位大佬皆是心头一缩,面露慌张,正襟危坐。 就连一向不拘小节的持药,也收起为老不尊的嬉笑脸,如犯错孩童,规矩站立,听候发落。 这就是传说中的‘令人闻风丧胆’吗? “宗主。”对于五位大佬胆战心惊的反应,云迟很满意,“近一年可有收到家师发出的关于黑血碑的消息?” “确有收到仙尊雪鸢传信,但无关黑血碑。咳!”何故突然提及黑血碑,剑行舟心中不安。 ‘师尊猜测果然不错,有人拦截了消息。’ “好。家师派我前来,这首桩要紧事,便是关于黑血碑。 近一年,黑血碑上结印异动,怨灵频出,家师猜测,是有心人在召唤恶鬼怨灵。 家师要宗主即刻前往渡厄渊,查看白血碑结印是否完好。” 黑血碑结印松动,非同小可,剑行舟自是拎得清利害关系,言明日便启程。 黑白双碑彼此牵连,担心剑行舟一人应付不来,叶阳将身子转向剑行舟,“宗主,我随你一同前往渡厄渊。” “也好。”剑行舟握拳掩嘴剧烈咳嗽几声,语重心长吩咐,“如此,弟子考核之事,就有劳三师妹五师妹多费心了。” 叶霜红:“宗主放心,霜红定当尽力。” 桐玲也朝剑行舟点了点头。 持药不乐意了,“宗主,还有我呢?” “你?”剑行舟看了他一眼,一脸嫌弃,“你只需不惹祸。” “哼哼!”桐玲忍不住轻笑出声。 叶霜红和叶阳也是面上挂笑,对此不置可否。 自认剑行舟言之有理,持药悻悻朝座椅走去,半个身子瘫在椅子上,一副生无可恋模样。 云迟提了提胸,背脊笔直,“其二,今届弟子考核,规则要变一变。” 闻言,众人视线齐刷刷看向云迟。 桐玲:“怎么个变法?” “第一,修为术法剑术,分设擂台,分别排名。 第二,剑术擂台不分境界,能者居上,抽签匹配对手。” 修行讲究以灵驭剑以灵驭法人剑合一人法合一,自开宗以来,弟子考核,均是灵法剑同试,分开来考,似乎意义不大。 “素我直言。”剑行舟闷咳两声,继续道:“灵法剑本是同源而修,相辅相成,合则威力无穷,分则尘垢秕糠。咳,不知仙尊为何让我等分而择选?” “这个嘛”从剑行舟等人疑惑面上扫过,尬笑两声,“花莲也不知。家师如何吩咐,花莲便如何传话。” 继续看向剑剑行舟,言之凿凿,“宗主若是好奇,大可亲自去问家师。” 料到剑行舟等人定然不敢亲自去问,这才肆无忌惮狐假虎威。 莫说几位凌剑宗长老,就连她,刚入修行道一年,也觉得分开考核,简直扯淡。 她自己便是活生生的例子,只修灵,不修术法,也不练剑,除了多活两天,实战面前,同凡人无异。 听云迟如此说,剑行舟等人顿时无话可说。 仙尊说怎么考便怎么考吧。 正事已毕,桐玲上前拉住云迟,左瞧瞧右看看,喜欢得紧。 “小师妹回来一趟不容易,不若多停两日再回。师姐好带你仔细瞧瞧咱们三十六峰。”眉眼弯弯,十分和善,“小师妹你看如何?” 云迟原就是借了弟子考核的由头,向时境雪告了假。 她已能独自引气洗髓,如此,即便时境雪不在,也不会耽误修行。 瞧着桐玲与连空雨一样,是个好相处的,云迟也朝她递去一抹善意的笑容,“多谢五师姐,如此,我便呆到弟子考核结束再回。” 心中暗忖:回?早着呢,我要还要下山找星石呢。 知道剑行舟未能救回星石,她便求了时境雪,饶是神通广大的时境雪也没能找到星石。 据洛无情说,那日二人离开凌剑宗不久,便有一帮黑巾蒙面者劫走了星石,来人个个凶悍,均是元婴以上修为。 桐玲眸中笑意更深,“如此甚好。” “花莲小师妹。”恹恹了半晌的持药来了劲,也学着桐玲过来拉云迟衣袖,被云迟巧妙躲开,“这几日住浮云谷吧,浮云谷灵花灵草遍布,可美啦。哎呦,五师妹,你踩我作甚?” “哼,踩你,我还要打你呢。”桐玲瞪了持药一眼,言语愤然。 “小师妹别理他,四师兄就是个老色鬼。”复又白了持药一眼,“为老不尊,也不怕遭雷劈。” 说完又朝持药小腿踢了一脚,痛得持药龇牙咧嘴。 “多谢五师姐四师兄好意。” 云迟扭头面向叶霜红,“听闻三师姐的下秋峰有一玉楼水榭,莲开满庭,甚是美妙,花莲素爱莲,可否叨扰几日?” 突然被点名,叶霜红睖睁片刻。 反应过来玉楼水榭住了谁,立刻矢口拒绝,“玉楼水榭已有主人,小师妹还是另谋良居。” “是嘛?可是” 云迟垂下眼睑,好似十分苦恼。 叶霜红:“可是什么?” “花莲来之前,家师吩咐,如需逗留,下榻玉楼水榭。” 扫了一眼众人,不慌不忙继续道:“诸位师兄师姐也知晓,家师这个人,说风是雨,指不定就来寻我了,到时在玉楼水榭寻不到我,保不准做出什么事情呢。” 此番时节,哪来的莲花,这花莲分明是仗势欺人。 叶霜红面色愈加不好,组织好语言,欲再回拒,剑行舟却突然插话。 “咳,咳咳,既然花莲要住,你就让她住吧。咳咳,让你那个弟子去别处住几天便是。咳。” 叶霜红倏地捏紧双手,上前一步,“宗主,她明明” “此事就这么定了,无需多言。”不待叶霜红说完,剑行舟出口打断,面上一丝不苟,十分严肃。 看到莫名严肃的剑行舟,其他几位长老均是心中咯噔一下,在他们认知里,剑行舟极少对师弟师妹摆出宗主身份施压。 如今为了这么一桩小事,居然 剑行舟当然看出云迟在扯谎,之所以由她胡来,全因脑中灵光闪过,想起数月前时境雪雪鸢内容。 如何取舍,剑行舟心中自有计较。!一ver 第40章 想你 玉楼水榭外。 翠凤刚点头哈腰送走叶霜红,就见一貌美女子乘烟舟而来,发样迥异,不敢耽搁,赶紧捂住肥圆的肚皮迎了上去。 她体格是极好的,强壮如牛,说到底也不过一介凡人,挨了柳贾一脚,已是三魂去了一魂。 “哎呀,这是花莲仙长到了。”努力挤出一抹谄笑,面上横肉堆积成一块一块肉疙瘩,“小人翠凤,等候仙长多时了,三长老安排的随侍,稍后就到。” 云迟跳下烟舟,见翠凤唇色煞白,一句话半句发颤,想必有伤在身。 “吃了它。”从储物袋掏出半把素心腊梅花瓣,递给翠凤。 “啊?”被云迟莫名其妙的举动惊到,“仙长,这” 接收到云迟的眼神警告,翠凤咽了咽口水,心不甘情不愿捻了一小撮,试探的放入嘴里。 咦?竟是出奇的脆甜。 不再犹疑,三下五除二吞了半把。 “你自忙别的去,我不用你伺候。”见翠凤脸色好转,云迟吩咐道。 “还有,也无需他人伺候,三长老派来的人,打发了,勿要放入玉楼水榭。” 说完,扭头往门内走。 “仙长,还是让小的替您引路吧。”顾不得疼痛,翠凤急忙跟上。 二长老特意交代,莫要让花莲仙长打扰到萧仙长,眼下花莲仙长要自己进去,这还了得。 刚走了两步,发现腹部绞痛褪去,脚步前所未有的轻便,愣神间云迟已跨过门槛,入了前院。 两只小胖手一捏,提起裙摆小跑过去,“仙长,仙长您等等” 眼看就快追上,忽又顿住脚步,被云迟扭头射来的一道寒芒骇住,不敢再往前半步。 重新坐回大门口看门的翠凤,心中感念云迟心善,竟为一介凡仆赐下灵花,解她苦楚,心想有机会定要报答花莲仙长赐花之恩。 她哪里想得到,云迟是在感她的恩,谢她替萧关逢挡去烂桃花。 时值初春,睡莲未开,几尾锦鲤畅游其中,成了池中唯一景色。 穿过长廊,来到戚风亭,登高远眺,凉亭西南,有一雅致院落,与凉亭隔了两座小院,云迟瞧见了萧关逢。 院中折颜花满园,另有一棵粗壮桃树长在白玉石桌旁,桃花艳丽,在夕阳下投下斑驳虚影。 萧关逢坐在石桌旁,凳上铺了张短毛软垫,手中的符箓拓本已翻至最后几页。 他的视线并未落在文字上,而是盯着石桌另一侧的茶壶出神,暗褐壶嘴在炭火上滋滋冒白烟。 突然,后背一沉,女子熟悉的鼻息铺洒在耳边,两根绞花辫从肩上垂落,辫尾玛瑙珠子调皮的在他手背上撞了两下。 而后女子毫无例外对着耳根哈了口热气,久违的感觉,仿佛过了许多年。 “云迟。” 萧关逢伸手去抓环住脖颈的手臂,声音宛如初春细风,微凉,听不出悲喜。 “别动。” 云迟声音暗哑,裹上意味不明的情绪,宛如春风过后,空气中漂浮的草香,微湿。 已不似一年前身残体弱,如今的她,气力大得很,也固执得很,手臂越收越紧,脑袋埋入男子颈窝里。 好似要把萧关逢勒死,顺便将自己闷死。 落雪岭上的前几月,云迟三天两头就会想起萧关逢,想他在做什么,想念青游草浅浅淡淡的清香。 后来却极少会想到他了,甚至已经两三月不曾写信。 每日所想,是如何控制体内紊乱的混沌气,还有黑石碑破土而出时,躲到哪个山洞才能不被时境雪找见。 生活里,只余下修炼,还有时境雪。 萧关逢,连同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欲念,似乎都从脑中拔除,消失不见了。 此刻见着他,青游草香蹿入鼻腔,润物细无声。 方知那些蛮横的霸道的不通情理的,无穷无尽的渴望,从未被拔除,只是被落雪岭的大雪掩埋。 只要叫做萧关逢的风一来,顷刻将万里积雪吹散,露出内里赤裸裸的欲望。 微微旋转面部,朱唇几乎贴在萧关逢的耳朵上,热流一浪接一浪卷过耳根。 “萧关逢。”她唤他,带着努力克制的念想,“我想你!” “想你吃了什么饭,喝了什么酒,有没有饮我送你的茶。 想你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看了哪本书。 我想你,想你有没有想起过我,想你为何不回信。 想你 会不会念在夫妻一场,替我去寻一寻星石。 想若是我再也回不来,你是高兴,还是失落。 又想你定是恨极了我,恨我把你抢来,恨我卑鄙下流,恨我居心不良。 可是怎么办,我还是想你。 想青游草的味道,想你的味道,想你的唇。 萧关逢,我想你。你知道吗? 我想你可以抱我亲我,随便怎样都可以,不要再对我视而不见。 想我要如何做,才可以得到你,让你只属于我一个人,彻彻底底属于我云迟一个人。 想我要如何做,才可以不想你。 这些都是我在落雪岭上想的事。” 声音低沉,捎了些慵懒小猫似的缠绵,一点一滴往萧关逢心里去。 “萧关逢,你又知道此刻,我在想什么吗? 我想把你绑起来,想吻你,想与你纠缠在一处。 萧关逢,我可以吗?” 形随心动,云迟离开萧关逢颈窝,身体依旧贴着他,从后往前探出脑袋,目光灼灼攫住他深渊般的眼睛,双臂软塌塌耷拉在萧关逢肩上。 她目光灼热,像一团烈火,燃烧自己,炙烤着萧关逢垒起的铜墙铁壁。 花影斑驳,一朵花瓣落在云迟额前发梢上,眼前女子,比花更娇,比火更燃。 “云迟。”流光掠过,萧关逢寒潭一般的眸子泛起一丝涟漪,“你对我,有情吗?” 没想到萧关逢会问这个问题,云迟面上蓦然僵硬,像一个迷路的孩子,眼底满是迷茫。 萧关逢将云迟的反应尽收眼底,唇边扬起一抹笑容,若有似无,似是冷笑,又似苦笑。 “你不必唔!”一句话将将吐出两个字,女子软糯湿濡的唇便压上来。 她闭着眼睛,唇边缝隙蹦出温言软语,“你要情吗?我给你。” 满园的花儿,尽数开了。 第41章 师叔与师侄 一年不见,云迟觉得萧关逢的唇更凉了,像是在喝一杯冰镇啤酒,酒味里掺进凉意,让人只记得冰凉舒爽,忘了这也是一杯酒。 本能下,想猎取更多,恨不得一醉方休。 炉火上的沏茶水已经烧开,咕咚咕咚冒泡,气泡争先恐后顶着壶盖,发出一阵阵急切而短促的哐当声,挥舞着滚水的热情。 萧关逢余光瞥见白玉石桌上湿了大片,微微蹙起眉头。 “别管它。”云迟说。 察觉男子走神,伸出手掰正他的脑袋,与此同时,腰肢往左一挪,顺势翻转身躯,稳稳当当坐到萧关逢大腿上。 气息交互缠绕间,感官前所未有的敏锐,细微到女子唇齿间每一下无意识的翕动都无比清晰。 萧关逢感受到了女子微微扬起的唇角,和愈来愈滚烫的面颊。 一颦一笑,一嗔一怒,她的蛮横,她的娇憨,她的坏,她的好,一幅幅画面从脑子里闪过。 画面里,只一人,一张面孔,云迟,此刻正依偎在他怀里,细细密密亲吻着她的女子。 然后女子离开了他的唇,重新攀上颈窝,附耳低语,“还记得,送你折颜花时,我说的话么?” 云迟脑袋埋在萧关逢脖颈里,轻言软语,察觉到他身体霎时僵硬,眸中笑意更浓。 他记得! 那便好。 已经软得不能再软的手臂,顺着萧关逢的肩膀滑落,然后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无处安放的双手环在腰间,而后重新把双臂挂在他的脖子上,有气无力的,又不容置喙的。 “闭眼。” 朦朦胧胧两个字在耳边炸开,萧关逢来不及反应,忽觉下唇角一痛,女子温热的气息又一次海浪般袭来。 然后,他果真闭上了眼,不再去管茶壶口喷洒出的滚水,也不再去管那些积年疯长的仇恨。 漫天红霞下,清风忽来,满园香起 “哎呦!” 心事重重的翠凤,脑门怼上拐弯处廊柱,旋即鼓起半个拳头大的肉包,才反应过来已经把戚风亭甩在身后,离那处院落更是远远的了,索性屁股一顿,坐在长廊阶梯上。 我刚看了什么?翠凤抬起肥腻腻的手拳揉了揉眼睛,又猛然摇了几下头。 花莲仙长怎会与萧仙长搂作一团,光天化日行此等之事。 连我一把年纪都觉得害臊,人家还是黄花大姑娘呢?翠凤脑袋甩成拨浪鼓,努力驱散脑子里奇奇怪怪的画面。 定是花莲仙长强迫萧仙长。翠凤心想。萧仙长灵力全无,哪里是她的对手。 可怜萧仙长,守身如玉,到头来被花莲仙长给。翠凤替萧关逢感到不值。 呸呸呸,花莲仙长乃是仙尊弟子,身份尊贵,萧仙长好像也不是太吃亏。 “啪!”“你个迷了心窍的。”翠凤扇了自己一巴掌。 师叔与师侄,乱了纲常,可是犯了大忌讳,要挨雷鞭的。 “怎么办?不若禀告三长老?”翠凤站起身来,搓着手,来回踱步,“不行不行。” 三长老惯常不待见萧仙长,连法术都未曾传授一二,把扔在这玉楼水榭自生自灭。 凡仆与侍主乃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翠凤心急如焚,“不进来撞见这一遭便好了。” “哎——” 翠凤一跺脚往门口去了,心想还是赶紧把好门,叫旁人瞧了去,才是祸端。 在茶壶底烧穿之前,云迟终于依依不舍从萧关逢身上下来。 暂时喝不上茶水了。云迟心想。 踮起脚尖折一根桃枝,挑开通红的茶壶,熄了炭火,不顾满桌水渍,伸直右手臂横在桌上,脑袋也靠了上去,歪着脑袋,笑眯眯瞧着萧关逢一下一下擦拭符箓拓本上的水渍。 拓本沾上滚水,面上的几页纸黑墨洇开,符印注释混成一体,已成废纸。 好巧不巧,毁坏处正是最后几页,萧关逢眸色沉了沉。 “你是符修吗?”云迟说,印象中,萧关逢似乎独爱符箓类书卷,“烟舟之时,我见你使黄符。” 闻言,萧关逢擦拭书页的动作猝然顿住,眼中划过一丝狠厉。 “不是。”回答很干脆。 不是?不是为何成天钻研符箓之道,云迟瘪瘪嘴。 突然,脑中灵光忽闪,一巴掌拍在石桌上,直起上半身,目光攫住萧关逢,“与你飞鹰族仇人有关?” 萧关逢的仇人到底是谁?云迟暗忖。身负金系天灵根却连引气入体也不成,是受到什 么限制,还是他有意为之?为了躲避仇家追杀? 漫长的缄默不言。 萧关逢合上拓本,大步朝屋内走去,云迟看见他握住书卷的手很不寻常,手指力道之大,几乎要把半寸厚的书卷洞穿。 夜很快沉下来,玉楼水榭笼罩在一片银白月辉中,夜深人静,只两间房传出些许动静。 一间住了凡仆翠凤,撞破不伦“私情”,今夜她注定无眠。 另一间,自然是萧关逢的卧房。 最近半年,云迟已经很少卧榻而眠,她已经习惯打坐入定,修炼休息一举两得。 此情此景,定是做不成清心寡欲的正人君子的,也好给兢兢业业的蒲团放一日假。 骗子!云迟侧卧榻上,暗骂萧关逢言而无信。 你不上来我便下去。云迟瞪着一双眼珠子,接近丑时,终于熬到男子放松身子,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借着月光,云迟偷偷坐起来,裘衣纤薄,松松垮垮挂在身上。 吸取以往经验教训,云迟不再小心翼翼摸索前进,两个箭步冲到萧关逢跟前。 慢则无,快则通。 睡梦中的萧关逢,听到两声脚步,擂鼓般咚咚作响,眼皮尚未掀开,软玉温香已在怀。 “起来!” 沉梦初醒,男子声音低沉沙哑,染上几分月辉薄雾,听在云迟耳中,和白日里情到浓时无甚区别。 “我不!”脑袋隔着锦被埋在萧关逢胸前,双手死死箍住男子双臂,严词拒绝,“你收了本少主的大雁,是我明媒正娶的夫君,哪有日日分榻而卧的道理。” 萧关逢不恼也不回答,提起力道猛然抽出双手,一把将云迟推至一旁。 按照以往,下一步,云迟便会灰溜溜爬回自己榻上。 但那是对病娇少主而言,如今,身体虽未完全恢复,三拳打死一头熊或有困难,但制住一个小小萧关逢,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众所知周,飞鹰族人力微,尚不及伏狼族女子一半气力。 只见云迟深吸一口气,腰部微缩,弹坐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扯开锦被。 呃—— 有必要穿戴这么整齐吗?云迟嘴角抽了抽。 “云,迟!”清冷贵公子持正崩塌,一字一顿吐字,似有薄怒。 见萧关逢手掌发力,下一秒即要起身,云迟一个翻身,跨坐在萧关逢胸口,双膝一左一右压住萧关逢手腕。 后又觉得姿势不佳,不便行事,从萧关逢胸前滑向腰腹,改用双手擒住男子手腕,将其按在双肩两侧。 云迟气力极大,压制萧关逢双手和上半身动弹不得,又不能曲膝去蹬她。 良好的教养,不允许他那么做。 迎上萧关逢半是羞赧,半是恼怒的眼神,云迟也傻了。 从看到萧关逢第一眼,她就想与他成亲,与他上床,与他生崽崽,但她毕竟不是变态。 如此姿势,委实有点—— 不当人! 正在二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不下时,空气中飘来一股陌生的,不属于正常夜晚的味道。 第42章 骤雨前夕 下秋峰玉楼水榭昨夜走了水,消息随晨间第一缕风传遍三十六峰,以及群峰脚下千里浮云谷。 云迟抵达青择峰时,弟子居守卫,四名元婴期年长女修两两分列,彼此交头接耳,正在讨论此事。 期间穿插三两句玉楼水榭主人的老旧陈谈。 “你是谁?”一名女修见生人前来,伸臂挡住去路,例行公事询问,“来找谁?” 修仙无岁月,几名女修均是步履轻盈,风姿绰约,拂袖间纱裙翩跹,云迟视线随意掠过,亮出身份玉牌,径直入内,并未将几人放在心上。 目送云迟走远,复又窃窃私语。 “这人是谁,竟持长老玉令?” “你不知?她便是落雪岭那位,短命的那个。” “原来如此。” 云迟不知,自己夫妻二人,与这一干人等,前生不识今生陌路,竟都双双成了饭后谈资,供人消遣。 “连仙长。”仆从于房外轻敲三下门格,通报道:“落雪岭花莲仙长来访。” 连空雨拿过木盒。 “到哪儿了?”一边扯着嗓子问,一边将榻上铺开的灵石拢成一堆,手忙脚乱往盒中塞。 小财迷!云迟嗤笑一声,“到跟前了。”大步跨入屋内。 “跑腿费不少呢。”云迟瞥了眼木盒,上品灵石,少说一二百枚,“连空雨,你胃口不小啊。” “嘿嘿嘿!”连空雨对云迟一通痴笑,“托小师叔的福。” 说完,又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木盒,“小师叔。”连空雨打开木盒,献宝似的呈给云迟看,“你看,空雨往后再不用为无灵石买灵丹了发愁了。” 傻丫头,财不外露不懂?云迟暗中吐槽。 “这些不会都是萧关逢给的吧?”云迟问,心口好像卡了口老血。 连空雨瞪着大眼,点了点头。 萧师弟真是天下最好c最大方的师弟。连空雨心想。除却小师叔允诺的报酬,给萧师弟讲讲小师叔在落雪岭的日常,还能获得更多灵石。 “呃——”云迟努力挤出一抹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你收好。” 亏得本少主家底雄厚,换做旁人,早家破人亡了。云迟对萧关逢此等败家行为嗤之以鼻。 “小师叔来找空雨,所为何事?”无事不登三宝殿,连空雨知晓云迟最不喜无故蹉跎,白白浪费修行时间。 云迟拍了两下储物袋,“随我去趟浮云谷。” 干瘪储物袋中装了巨款,三千上品灵石,五百兽丹,出门前刚问萧关逢要的。 夜幕下,月明雾清,虫鸣不绝,万千繁英随风摇曳,徐徐清风换香风,一室之内,默契和谐。 萧关逢坐在书案后,偶然抬眸,余光扫到女子趴在榻上,撑臂托腮,目光涣散,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极少这般安分,萧关逢觉得云迟今夜有些不寻常,又无从考证。 云迟身下摆了本《凌剑宗弟子忌册》,这是她第一次翻开这本书。 书页停留在第二页,首行写着“第五条,残害同门者,废除修为c剔除灵根,罚往渡厄渊暗狱,永无归期。” “萧关逢。”云迟突然翻身下榻,来到书案前,“你可有什么爱吃的?” 萧关逢回答:“没有。” 嗓音一如既往清冷,视线还停留在弯弯扭扭的符文上。 云迟上身压过桌面,“编一个,随便什么都行。” 踮起脚尖,又朝前挪动了些许,扭转身体,头枕书卷。 从下往上盯着萧关逢,“我曾说要烧菜给你。”目光澄澈c专注,“现在就要!” 斩钉截铁。 萧关逢低垂眼眸,看了云迟一阵,女子目光星子一样发光,坚定且固执,长睫将萧关逢眼底的情绪掩住,半晌才慢悠悠道,“我最喜饮茶,你为我沏一杯吧。” “好!”朝萧关逢莞尔一笑,又眨巴一下左眼,俏皮明朗,“马上就好。” 秀发滑落书页,云迟直起身来,大步朝门口走去,打算烧一壶新水沏茶。 “云迟。”萧关逢在云迟跨出门前叫住她,“你还未问我要饮什么茶。” 既是赠礼,是该问的,是自己疏忽了。云迟暗想。 而后扭头,“要喝什么茶?” “最相思!”萧关逢看向云迟,答道。 迟恨相逢晚到时,最相思。不过是自己用 来捉弄他的小把戏。居然点名要喝这酸掉牙的野果茶?云迟心想。难道萧关逢与时境雪一样,口味独特? “这里没有最相思,换一个吧。” 云迟万万没想到的是,萧关逢居然从储物袋掏出个竹筒,正是当初自己送他的那只。 在厨房冲茶时,云迟偷偷抿了口。 “噗——” 还是原来的配方,原来的酸。 待茶温了。 萧关逢端起茶盏,猛然一大口,茶水已去大半,平地起惊雷,云迟登时目瞪口呆。 他这是怎么了?云迟觉得自己小脑瓜子智商存量告急。 一向极重仪态的萧关逢,行任何事均是慢条斯理c有条不紊,此刻,梁山好汉喝酒似的饮茶法,怎么看都与他矜贵持正的外形不搭。 云迟弯下腰,盯着萧关逢侧颜,轮廓鲜明,造物主一笔一画勾勒的,都像是为她的审美量身定做。 “酸吗?”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嗯?” “唔!”天旋地转刹那间,乾坤颠倒物是非,“萧唔!”。 几滴茶水从齿缝渗入口腔,比柠檬酸,云迟稍感不悦,蹙起了眉头。 扶住后脑勺的手掌,比料峭春风寒上三分,浓密的发丝也挡不住丝丝凉意。 萧关逢的手好凉。云迟心惊。难怪他的唇也时时透出凉意。 不断有茶水从唇角溢流而下,珠帘垂落,挂满绵绵情意,萧关逢含糊不清说了句话,“云迟,相逢未迟” 清冷低沉嗓音缓缓洇开,宛如深海底传出的鲸鸣,又像天外信徒唱响的梵音。 “你要的。”萧关逢摩挲着云迟,后脑勺渐渐升起暖流,逐渐和厮磨的唇瓣一般热,“我都给你。云迟——” 云迟有片刻失神,而后一把推开萧关逢,逃也似的跑开了。 心里只一个念头:今夜不可以! 昨夜可以,明夜可以,只今夜不可以。 云迟跑出房间,披上月色,破开降露,奔出玉楼水榭,朝青择峰而去。 萧关逢,待我明日,赴完生死,再来赴你。 第43章 心魔誓契 “五百二十一,五百二十二,五百二十三”青择峰弟子居八十七院芜芳园中,连空雨正一颗一颗把灵石装回木盒,面上挂招财猫同款笑容。 日常数钱二三次,一觉睡到日当空。 “啪当”开门声响,连空雨本能身体一躬,将灵石连同木盒护在身下,扭头朝门口的云迟嗔怪一句,“小师叔,人吓人吓死人呢。” 云迟不理她,视线落在桌上,大步跨过去,端起茶壶猛灌两大口。 冷茶水,大半壶下去也不解渴。 “有没有能快速解渴的?”云迟扭头望向呆若木鸡的连空雨,“小师叔我现在很热。” 此时云迟面色潮红,唇瓣鲜红欲滴,看起来比平日更加饱满水润,连空雨瞧着诡异,忍不住想入非非,蓦地耳根也泛起一股暖流。 “想什么呢?”云迟伸手在连空雨眼前晃了两下,“我问你,有没有解渴的?” 连空雨一个激灵神魂归位,连连道:“有,有,小师叔你稍等。” 然后从储物袋噼里啪啦倒出一堆瓶瓶罐罐,手忙脚乱扒拉半天,云迟嫌弃的闭眼叹了口气。 大概过去一个世纪,一白瓷纤瘦小瓶被挑选出来,十二三公分高度,连空雨双手握住递给云迟,“小师叔,给。” 不疑其他,云迟接过,干脆利落拔掉瓶塞,仰头灌入口中。 清澈透亮的液体甫一入口,一股冰凉清爽瞬间从咽喉窜入丹田,而后神清目明,呼吸没那么急促了,潮热也在慢慢消退。 东西不错,清冽爽口。云迟心想如此好物当常备。 “空”云迟话未出口,便被连空雨打断,“那个小师叔,养神露,中品灵石五枚一瓶。” 养神露有凝神静心之功效,宗门每月为结丹及以下弟子定额发放,内门弟子五瓶,外门两瓶,通常是不够的,尤其困于某阶段多年不得精进者,所需量更大。 也有心性异常坚定者,仅靠自身意志问道经年,不为外物所动,不为外物所扰,更无需任何灵丹妙药安抚心神。 凌剑宗开宗十数万年,未吞一丹c未饮一露,心志坚韧超常者,只三人,其中两人早已飞升上界,另一人,非是他人,正是当今上行界第一剑——踏雪仙尊。 看着连空雨摊开的手掌,云迟嘴角抽了抽,一字一句,咬牙切齿,“没,有。” “无妨,空雨自问萧师弟去取。”连空雨笑眯眯,丝毫不担心云迟赖账。 我不气,我不气。云迟闭眼上下轻抚胸口,心想此时自己有求于连空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暂且输她一头也无妨。 “不过小师叔,这么晚了你不在玉楼水榭陪萧师弟。”目光狡黠,嘴角噙一抹不怀好意笑容,“来我这里作甚?” “我欲杀一人,内门弟子。”云迟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但不想受罚。” 小师叔刚出落雪岭两天,能与谁结下大仇,竟欲杀之而后快?连空雨暗忖,一时间想不到。 连空雨收起漫不经心,正襟危坐,心跳也跟着加速,“小师叔要杀何人?” “正是白日同你打听之人,柳贾。”云迟眼底闪过狠厉之色。 柳贾此人狂妄好色,树敌众多,欲取他性命之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谁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冒险开罪风柳泽湾左岸柳氏。 况且—— 同门相残,宗门不容。 连空雨为云迟担忧,“非杀不可?” “非杀不可,”云迟目光坚毅,“一日也不容他多活。” 观云迟神态,连空雨知劝说无用,“确有一法,只是” “只是什么?” “此法一出,全无退路。”连空雨咬咬牙,继续道,“到时,小师叔,他不死,你就要死。” 那柳贾不过筑基二层修为,云迟虽未修剑术,从时境雪口中,也大抵知道筑基期剑术是个什么水平。况且,她已做好打算,即便比武不成,还有后招。 云迟自认为,明日一战,十胜零负。 更加坚定了取柳贾性命的决心,“你且说来。” 因今届弟子考核规则有变,考核起始日期延后一日,也就是云迟抵达凌剑宗的第三日。 修为c术法c剑术分设擂台。 考核对象为练气及筑基境界内门弟子。 云迟本不必参加这三年一度的常规考核,但她执意如此,坐镇的三位长老便也由她去。 萧关逢虽贵为 长老亲传弟子,但尚未引气入体,也就没出玉楼水榭。 怕萧关逢忧心她夜不归宿,出门寻她,云迟今晨特意回了趟玉楼水榭,告知萧关逢出门看热闹,有连空雨陪同,叫他勿要担心。 凌剑宗弟子十万有余,外门七成,内门三成。内门之中,剑修八成,一成半御兽,另有不足半成为炼丹师。 也有极少弟子习刀,但因数量实在太少,且刀剑本同源,因此刀修弟子修炼c听课,都与剑修一道。 相较御兽c炼丹,剑修要多一门剑术考核,且剑术考核,不分境界,练气与筑基混在一起。 不同于术法,与修为密切挂钩;剑术与修为,斗法时合二为一,修炼时却是分别参悟的。 因此,许多练气期弟子剑术均不逊于筑基期,将二者一视同仁,放在一起比试,也算合情合理。 凌剑宗众长老探不出云迟无灵根,只当她灵核未觉醒,被划到练气一层范畴,且考核顺序为剑术c修为c术法。 云迟对此并不意外,毕竟是花了大价钱,才能在第一门考核剑术。 剑术擂台设在下西峰比武场,主事官吴章元婴二层修为,又有江郭等十来名结丹期修为弟子执事从旁协助。 柳贾没想到第一轮会碰到云迟,愣怔片刻,心想冤家路窄。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柳贾朝云迟冷哼一声,云迟回以漠视一瞥。 昨夜晦气,到今日也难消,柳贾恨不得将云迟扒皮拆骨。 云迟也一样,看见柳贾那张阴柔至极,如鬼似魅的脸,便忍不住想冲上去划上几刀。 分组执事江郭,在二人剑拔弩张的气压波中,有些尴尬。 当日云迟等三人的入门初试,便是江郭引路,此番,云迟故意挑了江郭,来见证这一场搏杀。 江郭从木匣中取出一块巴掌大的青色玉牌,一分为二,取一半递给云迟,“咳,小师叔,擂青玉拿好。” “柳师弟。”又将另一半递给柳贾。 而后附耳云迟,“小师叔,量力而行即可,你乃仙尊亲传弟子,考核排名靠后些也无碍的。” 这是料定云迟非柳贾敌手了。 云迟知江郭并无恶意,朝他微笑颔首。 “江师兄。”柳贾率先开口,“请赐心魔誓契。” 江郭以为自己听错了,“师弟是要签心魔誓契?” “是!”柳贾回答,斩钉截铁。 人在之处,杀戮随行。 凌剑宗明令禁止同门相杀,但也留有一丝余地,擂台比试时,可签下心魔誓契。 弟子比试讲究点到即止,但若立下心魔誓契,则意味,生死不论。 每届弟子考核,总有几对签下此约,胜者奔走相庆,败者身死道消。 江郭原是见惯了生死的,可眼前二人,一位仙尊弟子,一位大家族传人,无论谁死谁生,俱是暴雨前的引雷。 摸了摸储物袋,里面三千灵石,彷如千斤重担。某个念头从江郭脑中一闪而过,但他还抱有一丝侥幸,扭头转向云迟,语速缓慢,“小师叔。” “依他所言,请心魔誓契吧。”云迟不愿与江郭委蛇,只想快些宰了柳贾。 第44章 杀伐之礼 身为分组执事,云迟或柳贾任一人身死,江郭都难免一顿斥责,甚至面临更严厉责罚,是以对二人好一番诸如生命可贵c修行不易之类循循善诱规劝。 可惜二人,一个蓄谋已久,一个满腹怨怼,将江郭的苦口婆心当做耳旁风,非一场殊死搏杀不能了结。 “唉——” 江郭无可奈何摇了摇头,而后双手捏剑指,指间上下翻转相碰后相合,而后大臂微抬,相合指间射出一缕白光嗖地一下,不知飞往何处。两三息之后,白光飞回落于江郭右掌,瞬间化为一指宽两指长细长朱砂红玉简。 随着云迟c柳贾两滴鲜血注入,玉简徐徐展开,心魔誓词跃然其上。 “上行历八十七万年三月初五,凌剑宗弟子云迟c弟子柳贾,立心魔大誓,擂台之上,生死有命,或生或死,不及亲族,不累宗门。” 签下心魔誓契,在江郭指引下,云迟握住擂青玉一端,另一端与柳贾递出的一端碰触,两个半玉相接一瞬,只觉得眼前风物晃动,山石草林一闪而过,睁眼时已稳稳站在一处高台之上。 云迟左右环视,发现高台悬在半空,偶有细风吹过带来缭绕薄雾,仿佛置身云端般虚无缥缈,再看四周,数百高台整齐排列,互不干扰,一个个莹白透光结界将高台围罩,宛如数百巨大氢气球飘上高空。 红日之下,千人同时两两竞技,蔚为壮观。 三尺长弯刀铿锵此时蛰伏云迟怀中,刀锋养晦等待出鞘。 竟是刀修。柳贾冷哼一声。他知云迟入门不过一年,自信三招之内必取其首级。 按照惯例,修者切磋之前,往往要朝对方抱拳揖礼,以示尊敬。 云迟未见过修者比试,不知此礼,即便知道,也断不会朝柳贾施礼。 见云迟岿然不动,一副傲慢姿态,柳贾又是鼻子一甩,再次冷哼,也不打算行这无用之礼,拔出柳木长剑,抬高手臂,剑指苍穹。 云迟见他拔剑,以为大战一触即发,赶紧拔出铿锵,右腿迈开一步,刀背缠头,做小弓步起刀势。 然而—— 柳贾并未朝她挥剑袭来,而是朝天举剑,慢悠悠左转三圈,又以更慢速度朝右转三圈,滑稽至极。 “哈哈哈——”云迟实在忍不住,放声狂笑,“柳贾,怕死就直说,转来转去转魂呢。哈哈哈——” “哼,无知匪类!”结束诡异仪式,柳贾左虚步持剑向前,指向云迟,“此乃我风柳泽湾左岸祭剑仪式,意为今日,我柳贾。” 说到此,眼中凶残毕现,“必取尔等首级。” “哼,哼。”云迟慢条斯理轻哼两声,嘲讽意味十足,“就这还祭剑之礼?哈哈哈。” “只怕此番礼后,啧啧啧,可惜呀,可惜。”云迟连连摇头,摆出惋惜状。 “可惜什么?” 云迟目露鄙夷,言语讽刺,“可惜你的剑,与你一样,尚未出锋,便已,痿了。哈哈哈。” 痿了?何意?柳贾正暗自揣度云迟此话用意,却见云迟眸色骤冷,声调飙升。 “还是让本少主来告诉你何为祭兵之礼。”言语果决,掷地有声。 只见云迟收回起刀势,张开左掌,右手握刀,横刀迅捷。 “柳贾。”云迟大喊,“此乃杀伐之礼,欲斩敌首,先染己血。” “刺啦”过后,左掌鲜血溢出,“一抹祭刀!” 而后握拳前伸,血滴自拳缝垂落,“三滴祭天!” 三滴过后,拳开掌生,余血随臂挥动,喷溅而出,“余下,祭亡魂。” 刀,是铿锵。天,是无妄天。亡魂,不是你柳贾,便是我云迟。 说完,提刀盖步,脚下生威,如厉风卷云,朝柳贾而去。 身为分组执事,云迟或柳贾任一人身死,江郭都难免一顿斥责,甚至面临更严厉责罚,是以对二人好一番诸如生命可贵c修行不易之类循循善诱规劝。 可惜二人,一个蓄谋已久,一个满腹怨怼,将江郭的苦口婆心当做耳旁风,非一场殊死搏杀不能了结。 “唉——” 江郭无可奈何摇了摇头,而后双手捏剑指,指间上下翻转相碰后相合,而后大臂微抬,相合指间射出一缕白光嗖地一下,不知飞往何处。两三息之后,白光飞回落于江郭右掌,瞬间化为一指宽两指长细长朱砂红玉简。 随着云迟c柳贾两滴鲜血注入,玉简徐徐展开,心魔誓词跃然其上。 “上行历八十七万年三月初五,凌剑宗弟子云迟c弟子柳贾,立心魔大誓,擂台之上,生死有命,或生或死,不及亲族,不累宗门。” 签下心魔誓契,在江郭指引下,云迟握住擂青玉一端,另一端与柳贾递出的一端碰触,两个半玉相接一瞬,只觉得眼前风物晃动,山石草林一闪而过,睁眼时已稳稳站在一处高台之上。 云迟左右环视,发现高台悬在半空,偶有细风吹过带来缭绕薄雾,仿佛置身云端般虚无缥缈,再看四周,数百高台整齐排列,互不干扰,一个个莹白透光结界将高台围罩,宛如数百巨大氢气球飘上高空。 红日之下,千人同时两两竞技,蔚为壮观。 三尺长弯刀铿锵此时蛰伏云迟怀中,刀锋养晦等待出鞘。 竟是刀修。柳贾冷哼一声。他知云迟入门不过一年,自信三招之内必取其首级。 按照惯例,修者切磋之前,往往要朝对方抱拳揖礼,以示尊敬。 云迟未见过修者比试,不知此礼,即便知道,也断不会朝柳贾施礼。 见云迟岿然不动,一副傲慢姿态,柳贾又是鼻子一甩,再次冷哼,也不打算行这无用之礼,拔出柳木长剑,抬高手臂,剑指苍穹。 云迟见他拔剑,以为大战一触即发,赶紧拔出铿锵,右腿迈开一步,刀背缠头,做小弓步起刀势。 然而—— 柳贾并未朝她挥剑袭来,而是朝天举剑,慢悠悠左转三圈,又以更慢速度朝右转三圈,滑稽至极。 “哈哈哈——”云迟实在忍不住,放声狂笑,“柳贾,怕死就直说,转来转去转魂呢。哈哈哈——” “哼,无知匪类!”结束诡异仪式,柳贾左虚步持剑向前,指向云迟,“此乃我风柳泽湾左岸祭剑仪式,意为今日,我柳贾。” 说到此,眼中凶残毕现,“必取尔等首级。” “哼,哼。”云迟慢条斯理轻哼两声,嘲讽意味十足,“就这还祭剑之礼?哈哈哈。” “只怕此番礼后,啧啧啧,可惜呀,可惜。”云迟连连摇头,摆出惋惜状。 “可惜什么?” 云迟目露鄙夷,言语讽刺,“可惜你的剑,与你一样,尚未出锋,便已,痿了。哈哈哈。” 痿了?何意?柳贾正暗自揣度云迟此话用意,却见云迟眸色骤冷,声调飙升。 “还是让本少主来告诉你何为祭兵之礼。”言语果决,掷地有声。 只见云迟收回起刀势,张开左掌,右手握刀,横刀迅捷。 “柳贾。”云迟大喊,“此乃杀伐之礼,欲斩敌首,先染己血。” “刺啦”过后,左掌鲜血溢出,“一抹祭刀!” 而后握拳前伸,血滴自拳缝垂落,“三滴祭天!” 三滴过后,拳开掌生,余血随臂挥动,喷溅而出,“余下,祭亡魂。” 刀,是铿锵。天,是无妄天。亡魂,不是你柳贾,便是我云迟。 说完,提刀盖步,脚下生威,如厉风卷云,朝柳贾而去。 身为分组执事,云迟或柳贾任一人身死,江郭都难免一顿斥责,甚至面临更严厉责罚,是以对二人好一番诸如生命可贵c修行不易之类循循善诱规劝。 可惜二人,一个蓄谋已久,一个满腹怨怼,将江郭的苦口婆心当做耳旁风,非一场殊死搏杀不能了结。 “唉——” 江郭无可奈何摇了摇头,而后双手捏剑指,指间上下翻转相碰后相合,而后大臂微抬,相合指间射出一缕白光嗖地一下,不知飞往何处。两三息之后,白光飞回落于江郭右掌,瞬间化为一指宽两指长细长朱砂红玉简。 随着云迟c柳贾两滴鲜血注入,玉简徐徐展开,心魔誓词跃然其上。 “上行历八十七万年三月初五,凌剑宗弟子云迟c弟子柳贾,立心魔大誓,擂台之上,生死有命,或生或死,不及亲族,不累宗门。” 签下心魔誓契,在江郭指引下,云迟握住擂青玉一端,另一端与柳贾递出的一端碰触,两个半玉相接一瞬,只觉得眼前风物晃动,山石草林一闪而过,睁眼时已稳稳站在一处高台之上。 云迟左右环视,发现高台悬在半空,偶有细风吹过带来缭绕薄雾,仿佛置身云端般虚无缥缈,再看四周,数百高台整齐排列,互不干扰,一个个莹白透光结界将高台围罩,宛如数百巨大氢气球飘上高空。 红日之下,千人同时两两竞技,蔚为壮观。 三尺长弯刀铿锵此时蛰伏云迟怀中,刀锋养晦等待出鞘。 竟是刀修。柳贾冷哼一声。他知云迟入门不过一年,自信三招之内必取其首级。 按照惯例,修者切磋之前,往往要朝对方抱拳揖礼,以示尊敬。 云迟未见过修者比试,不知此礼,即便知道,也断不会朝柳贾施礼。 见云迟岿然不动,一副傲慢姿态,柳贾又是鼻子一甩,再次冷哼,也不打算行这无用之礼,拔出柳木长剑,抬高手臂,剑指苍穹。 云迟见他拔剑,以为大战一触即发,赶紧拔出铿锵,右腿迈开一步,刀背缠头,做小弓步起刀势。 然而—— 柳贾并未朝她挥剑袭来,而是朝天举剑,慢悠悠左转三圈,又以更慢速度朝右转三圈,滑稽至极。 “哈哈哈——”云迟实在忍不住,放声狂笑,“柳贾,怕死就直说,转来转去转魂呢。哈哈哈——” “哼,无知匪类!”结束诡异仪式,柳贾左虚步持剑向前,指向云迟,“此乃我风柳泽湾左岸祭剑仪式,意为今日,我柳贾。” 说到此,眼中凶残毕现,“必取尔等首级。” “哼,哼。”云迟慢条斯理轻哼两声,嘲讽意味十足,“就这还祭剑之礼?哈哈哈。” “只怕此番礼后,啧啧啧,可惜呀,可惜。”云迟连连摇头,摆出惋惜状。 “可惜什么?” 云迟目露鄙夷,言语讽刺,“可惜你的剑,与你一样,尚未出锋,便已,痿了。哈哈哈。” 痿了?何意?柳贾正暗自揣度云迟此话用意,却见云迟眸色骤冷,声调飙升。 “还是让本少主来告诉你何为祭兵之礼。”言语果决,掷地有声。 只见云迟收回起刀势,张开左掌,右手握刀,横刀迅捷。 “柳贾。”云迟大喊,“此乃杀伐之礼,欲斩敌首,先染己血。” “刺啦”过后,左掌鲜血溢出,“一抹祭刀!” 而后握拳前伸,血滴自拳缝垂落,“三滴祭天!” 三滴过后,拳开掌生,余血随臂挥动,喷溅而出,“余下,祭亡魂。” 刀,是铿锵。天,是无妄天。亡魂,不是你柳贾,便是我云迟。 说完,提刀盖步,脚下生威,如厉风卷云,朝柳贾而去。 身为分组执事,云迟或柳贾任一人身死,江郭都难免一顿斥责,甚至面临更严厉责罚,是以对二人好一番诸如生命可贵c修行不易之类循循善诱规劝。 可惜二人,一个蓄谋已久,一个满腹怨怼,将江郭的苦口婆心当做耳旁风,非一场殊死搏杀不能了结。 “唉——” 江郭无可奈何摇了摇头,而后双手捏剑指,指间上下翻转相碰后相合,而后大臂微抬,相合指间射出一缕白光嗖地一下,不知飞往何处。两三息之后,白光飞回落于江郭右掌,瞬间化为一指宽两指长细长朱砂红玉简。 随着云迟c柳贾两滴鲜血注入,玉简徐徐展开,心魔誓词跃然其上。 “上行历八十七万年三月初五,凌剑宗弟子云迟c弟子柳贾,立心魔大誓,擂台之上,生死有命,或生或死,不及亲族,不累宗门。” 签下心魔誓契,在江郭指引下,云迟握住擂青玉一端,另一端与柳贾递出的一端碰触,两个半玉相接一瞬,只觉得眼前风物晃动,山石草林一闪而过,睁眼时已稳稳站在一处高台之上。 云迟左右环视,发现高台悬在半空,偶有细风吹过带来缭绕薄雾,仿佛置身云端般虚无缥缈,再看四周,数百高台整齐排列,互不干扰,一个个莹白透光结界将高台围罩,宛如数百巨大氢气球飘上高空。 红日之下,千人同时两两竞技,蔚为壮观。 三尺长弯刀铿锵此时蛰伏云迟怀中,刀锋养晦等待出鞘。 竟是刀修。柳贾冷哼一声。他知云迟入门不过一年,自信三招之内必取其首级。 按照惯例,修者切磋之前,往往要朝对方抱拳揖礼,以示尊敬。 云迟未见过修者比试,不知此礼,即便知道,也断不会朝柳贾施礼。 见云迟岿然不动,一副傲慢姿态,柳贾又是鼻子一甩,再次冷哼,也不打算行这无用之礼,拔出柳木长剑,抬高手臂,剑指苍穹。 云迟见他拔剑,以为大战一触即发,赶紧拔出铿锵,右腿迈开一步,刀背缠头,做小弓步起刀势。 然而—— 柳贾并未朝她挥剑袭来,而是朝天举剑,慢悠悠左转三圈,又以更慢速度朝右转三圈,滑稽至极。 “哈哈哈——”云迟实在忍不住,放声狂笑,“柳贾,怕死就直说,转来转去转魂呢。哈哈哈——” “哼,无知匪类!”结束诡异仪式,柳贾左虚步持剑向前,指向云迟,“此乃我风柳泽湾左岸祭剑仪式,意为今日,我柳贾。” 说到此,眼中凶残毕现,“必取尔等首级。” “哼,哼。”云迟慢条斯理轻哼两声,嘲讽意味十足,“就这还祭剑之礼?哈哈哈。” “只怕此番礼后,啧啧啧,可惜呀,可惜。”云迟连连摇头,摆出惋惜状。 “可惜什么?” 云迟目露鄙夷,言语讽刺,“可惜你的剑,与你一样,尚未出锋,便已,痿了。哈哈哈。” 痿了?何意?柳贾正暗自揣度云迟此话用意,却见云迟眸色骤冷,声调飙升。 “还是让本少主来告诉你何为祭兵之礼。”言语果决,掷地有声。 只见云迟收回起刀势,张开左掌,右手握刀,横刀迅捷。 “柳贾。”云迟大喊,“此乃杀伐之礼,欲斩敌首,先染己血。” “刺啦”过后,左掌鲜血溢出,“一抹祭刀!” 而后握拳前伸,血滴自拳缝垂落,“三滴祭天!” 三滴过后,拳开掌生,余血随臂挥动,喷溅而出,“余下,祭亡魂。” 刀,是铿锵。天,是无妄天。亡魂,不是你柳贾,便是我云迟。 说完,提刀盖步,脚下生威,如厉风卷云,朝柳贾而去。 身为分组执事,云迟或柳贾任一人身死,江郭都难免一顿斥责,甚至面临更严厉责罚,是以对二人好一番诸如生命可贵c修行不易之类循循善诱规劝。 可惜二人,一个蓄谋已久,一个满腹怨怼,将江郭的苦口婆心当做耳旁风,非一场殊死搏杀不能了结。 “唉——” 江郭无可奈何摇了摇头,而后双手捏剑指,指间上下翻转相碰后相合,而后大臂微抬,相合指间射出一缕白光嗖地一下,不知飞往何处。两三息之后,白光飞回落于江郭右掌,瞬间化为一指宽两指长细长朱砂红玉简。 随着云迟c柳贾两滴鲜血注入,玉简徐徐展开,心魔誓词跃然其上。 “上行历八十七万年三月初五,凌剑宗弟子云迟c弟子柳贾,立心魔大誓,擂台之上,生死有命,或生或死,不及亲族,不累宗门。” 签下心魔誓契,在江郭指引下,云迟握住擂青玉一端,另一端与柳贾递出的一端碰触,两个半玉相接一瞬,只觉得眼前风物晃动,山石草林一闪而过,睁眼时已稳稳站在一处高台之上。 云迟左右环视,发现高台悬在半空,偶有细风吹过带来缭绕薄雾,仿佛置身云端般虚无缥缈,再看四周,数百高台整齐排列,互不干扰,一个个莹白透光结界将高台围罩,宛如数百巨大氢气球飘上高空。 红日之下,千人同时两两竞技,蔚为壮观。 三尺长弯刀铿锵此时蛰伏云迟怀中,刀锋养晦等待出鞘。 竟是刀修。柳贾冷哼一声。他知云迟入门不过一年,自信三招之内必取其首级。 按照惯例,修者切磋之前,往往要朝对方抱拳揖礼,以示尊敬。 云迟未见过修者比试,不知此礼,即便知道,也断不会朝柳贾施礼。 见云迟岿然不动,一副傲慢姿态,柳贾又是鼻子一甩,再次冷哼,也不打算行这无用之礼,拔出柳木长剑,抬高手臂,剑指苍穹。 云迟见他拔剑,以为大战一触即发,赶紧拔出铿锵,右腿迈开一步,刀背缠头,做小弓步起刀势。 然而—— 柳贾并未朝她挥剑袭来,而是朝天举剑,慢悠悠左转三圈,又以更慢速度朝右转三圈,滑稽至极。 “哈哈哈——”云迟实在忍不住,放声狂笑,“柳贾,怕死就直说,转来转去转魂呢。哈哈哈——” “哼,无知匪类!”结束诡异仪式,柳贾左虚步持剑向前,指向云迟,“此乃我风柳泽湾左岸祭剑仪式,意为今日,我柳贾。” 说到此,眼中凶残毕现,“必取尔等首级。” “哼,哼。”云迟慢条斯理轻哼两声,嘲讽意味十足,“就这还祭剑之礼?哈哈哈。” “只怕此番礼后,啧啧啧,可惜呀,可惜。”云迟连连摇头,摆出惋惜状。 “可惜什么?” 云迟目露鄙夷,言语讽刺,“可惜你的剑,与你一样,尚未出锋,便已,痿了。哈哈哈。” 痿了?何意?柳贾正暗自揣度云迟此话用意,却见云迟眸色骤冷,声调飙升。 “还是让本少主来告诉你何为祭兵之礼。”言语果决,掷地有声。 只见云迟收回起刀势,张开左掌,右手握刀,横刀迅捷。 “柳贾。”云迟大喊,“此乃杀伐之礼,欲斩敌首,先染己血。” “刺啦”过后,左掌鲜血溢出,“一抹祭刀!” 而后握拳前伸,血滴自拳缝垂落,“三滴祭天!” 三滴过后,拳开掌生,余血随臂挥动,喷溅而出,“余下,祭亡魂。” 刀,是铿锵。天,是无妄天。亡魂,不是你柳贾,便是我云迟。 说完,提刀盖步,脚下生威,如厉风卷云,朝柳贾而去。 身为分组执事,云迟或柳贾任一人身死,江郭都难免一顿斥责,甚至面临更严厉责罚,是以对二人好一番诸如生命可贵c修行不易之类循循善诱规劝。 可惜二人,一个蓄谋已久,一个满腹怨怼,将江郭的苦口婆心当做耳旁风,非一场殊死搏杀不能了结。 “唉——” 江郭无可奈何摇了摇头,而后双手捏剑指,指间上下翻转相碰后相合,而后大臂微抬,相合指间射出一缕白光嗖地一下,不知飞往何处。两三息之后,白光飞回落于江郭右掌,瞬间化为一指宽两指长细长朱砂红玉简。 随着云迟c柳贾两滴鲜血注入,玉简徐徐展开,心魔誓词跃然其上。 “上行历八十七万年三月初五,凌剑宗弟子云迟c弟子柳贾,立心魔大誓,擂台之上,生死有命,或生或死,不及亲族,不累宗门。” 签下心魔誓契,在江郭指引下,云迟握住擂青玉一端,另一端与柳贾递出的一端碰触,两个半玉相接一瞬,只觉得眼前风物晃动,山石草林一闪而过,睁眼时已稳稳站在一处高台之上。 云迟左右环视,发现高台悬在半空,偶有细风吹过带来缭绕薄雾,仿佛置身云端般虚无缥缈,再看四周,数百高台整齐排列,互不干扰,一个个莹白透光结界将高台围罩,宛如数百巨大氢气球飘上高空。 红日之下,千人同时两两竞技,蔚为壮观。 三尺长弯刀铿锵此时蛰伏云迟怀中,刀锋养晦等待出鞘。 竟是刀修。柳贾冷哼一声。他知云迟入门不过一年,自信三招之内必取其首级。 按照惯例,修者切磋之前,往往要朝对方抱拳揖礼,以示尊敬。 云迟未见过修者比试,不知此礼,即便知道,也断不会朝柳贾施礼。 见云迟岿然不动,一副傲慢姿态,柳贾又是鼻子一甩,再次冷哼,也不打算行这无用之礼,拔出柳木长剑,抬高手臂,剑指苍穹。 云迟见他拔剑,以为大战一触即发,赶紧拔出铿锵,右腿迈开一步,刀背缠头,做小弓步起刀势。 然而—— 柳贾并未朝她挥剑袭来,而是朝天举剑,慢悠悠左转三圈,又以更慢速度朝右转三圈,滑稽至极。 “哈哈哈——”云迟实在忍不住,放声狂笑,“柳贾,怕死就直说,转来转去转魂呢。哈哈哈——” “哼,无知匪类!”结束诡异仪式,柳贾左虚步持剑向前,指向云迟,“此乃我风柳泽湾左岸祭剑仪式,意为今日,我柳贾。” 说到此,眼中凶残毕现,“必取尔等首级。” “哼,哼。”云迟慢条斯理轻哼两声,嘲讽意味十足,“就这还祭剑之礼?哈哈哈。” “只怕此番礼后,啧啧啧,可惜呀,可惜。”云迟连连摇头,摆出惋惜状。 “可惜什么?” 云迟目露鄙夷,言语讽刺,“可惜你的剑,与你一样,尚未出锋,便已,痿了。哈哈哈。” 痿了?何意?柳贾正暗自揣度云迟此话用意,却见云迟眸色骤冷,声调飙升。 “还是让本少主来告诉你何为祭兵之礼。”言语果决,掷地有声。 只见云迟收回起刀势,张开左掌,右手握刀,横刀迅捷。 “柳贾。”云迟大喊,“此乃杀伐之礼,欲斩敌首,先染己血。” “刺啦”过后,左掌鲜血溢出,“一抹祭刀!” 而后握拳前伸,血滴自拳缝垂落,“三滴祭天!” 三滴过后,拳开掌生,余血随臂挥动,喷溅而出,“余下,祭亡魂。” 刀,是铿锵。天,是无妄天。亡魂,不是你柳贾,便是我云迟。 说完,提刀盖步,脚下生威,如厉风卷云,朝柳贾而去。 身为分组执事,云迟或柳贾任一人身死,江郭都难免一顿斥责,甚至面临更严厉责罚,是以对二人好一番诸如生命可贵c修行不易之类循循善诱规劝。 可惜二人,一个蓄谋已久,一个满腹怨怼,将江郭的苦口婆心当做耳旁风,非一场殊死搏杀不能了结。 “唉——” 江郭无可奈何摇了摇头,而后双手捏剑指,指间上下翻转相碰后相合,而后大臂微抬,相合指间射出一缕白光嗖地一下,不知飞往何处。两三息之后,白光飞回落于江郭右掌,瞬间化为一指宽两指长细长朱砂红玉简。 随着云迟c柳贾两滴鲜血注入,玉简徐徐展开,心魔誓词跃然其上。 “上行历八十七万年三月初五,凌剑宗弟子云迟c弟子柳贾,立心魔大誓,擂台之上,生死有命,或生或死,不及亲族,不累宗门。” 签下心魔誓契,在江郭指引下,云迟握住擂青玉一端,另一端与柳贾递出的一端碰触,两个半玉相接一瞬,只觉得眼前风物晃动,山石草林一闪而过,睁眼时已稳稳站在一处高台之上。 云迟左右环视,发现高台悬在半空,偶有细风吹过带来缭绕薄雾,仿佛置身云端般虚无缥缈,再看四周,数百高台整齐排列,互不干扰,一个个莹白透光结界将高台围罩,宛如数百巨大氢气球飘上高空。 红日之下,千人同时两两竞技,蔚为壮观。 三尺长弯刀铿锵此时蛰伏云迟怀中,刀锋养晦等待出鞘。 竟是刀修。柳贾冷哼一声。他知云迟入门不过一年,自信三招之内必取其首级。 按照惯例,修者切磋之前,往往要朝对方抱拳揖礼,以示尊敬。 云迟未见过修者比试,不知此礼,即便知道,也断不会朝柳贾施礼。 见云迟岿然不动,一副傲慢姿态,柳贾又是鼻子一甩,再次冷哼,也不打算行这无用之礼,拔出柳木长剑,抬高手臂,剑指苍穹。 云迟见他拔剑,以为大战一触即发,赶紧拔出铿锵,右腿迈开一步,刀背缠头,做小弓步起刀势。 然而—— 柳贾并未朝她挥剑袭来,而是朝天举剑,慢悠悠左转三圈,又以更慢速度朝右转三圈,滑稽至极。 “哈哈哈——”云迟实在忍不住,放声狂笑,“柳贾,怕死就直说,转来转去转魂呢。哈哈哈——” “哼,无知匪类!”结束诡异仪式,柳贾左虚步持剑向前,指向云迟,“此乃我风柳泽湾左岸祭剑仪式,意为今日,我柳贾。” 说到此,眼中凶残毕现,“必取尔等首级。” “哼,哼。”云迟慢条斯理轻哼两声,嘲讽意味十足,“就这还祭剑之礼?哈哈哈。” “只怕此番礼后,啧啧啧,可惜呀,可惜。”云迟连连摇头,摆出惋惜状。 “可惜什么?” 云迟目露鄙夷,言语讽刺,“可惜你的剑,与你一样,尚未出锋,便已,痿了。哈哈哈。” 痿了?何意?柳贾正暗自揣度云迟此话用意,却见云迟眸色骤冷,声调飙升。 “还是让本少主来告诉你何为祭兵之礼。”言语果决,掷地有声。 只见云迟收回起刀势,张开左掌,右手握刀,横刀迅捷。 “柳贾。”云迟大喊,“此乃杀伐之礼,欲斩敌首,先染己血。” “刺啦”过后,左掌鲜血溢出,“一抹祭刀!” 而后握拳前伸,血滴自拳缝垂落,“三滴祭天!” 三滴过后,拳开掌生,余血随臂挥动,喷溅而出,“余下,祭亡魂。” 刀,是铿锵。天,是无妄天。亡魂,不是你柳贾,便是我云迟。 说完,提刀盖步,脚下生威,如厉风卷云,朝柳贾而去。 身为分组执事,云迟或柳贾任一人身死,江郭都难免一顿斥责,甚至面临更严厉责罚,是以对二人好一番诸如生命可贵c修行不易之类循循善诱规劝。 可惜二人,一个蓄谋已久,一个满腹怨怼,将江郭的苦口婆心当做耳旁风,非一场殊死搏杀不能了结。 “唉——” 江郭无可奈何摇了摇头,而后双手捏剑指,指间上下翻转相碰后相合,而后大臂微抬,相合指间射出一缕白光嗖地一下,不知飞往何处。两三息之后,白光飞回落于江郭右掌,瞬间化为一指宽两指长细长朱砂红玉简。 随着云迟c柳贾两滴鲜血注入,玉简徐徐展开,心魔誓词跃然其上。 “上行历八十七万年三月初五,凌剑宗弟子云迟c弟子柳贾,立心魔大誓,擂台之上,生死有命,或生或死,不及亲族,不累宗门。” 签下心魔誓契,在江郭指引下,云迟握住擂青玉一端,另一端与柳贾递出的一端碰触,两个半玉相接一瞬,只觉得眼前风物晃动,山石草林一闪而过,睁眼时已稳稳站在一处高台之上。 云迟左右环视,发现高台悬在半空,偶有细风吹过带来缭绕薄雾,仿佛置身云端般虚无缥缈,再看四周,数百高台整齐排列,互不干扰,一个个莹白透光结界将高台围罩,宛如数百巨大氢气球飘上高空。 红日之下,千人同时两两竞技,蔚为壮观。 三尺长弯刀铿锵此时蛰伏云迟怀中,刀锋养晦等待出鞘。 竟是刀修。柳贾冷哼一声。他知云迟入门不过一年,自信三招之内必取其首级。 按照惯例,修者切磋之前,往往要朝对方抱拳揖礼,以示尊敬。 云迟未见过修者比试,不知此礼,即便知道,也断不会朝柳贾施礼。 见云迟岿然不动,一副傲慢姿态,柳贾又是鼻子一甩,再次冷哼,也不打算行这无用之礼,拔出柳木长剑,抬高手臂,剑指苍穹。 云迟见他拔剑,以为大战一触即发,赶紧拔出铿锵,右腿迈开一步,刀背缠头,做小弓步起刀势。 然而—— 柳贾并未朝她挥剑袭来,而是朝天举剑,慢悠悠左转三圈,又以更慢速度朝右转三圈,滑稽至极。 “哈哈哈——”云迟实在忍不住,放声狂笑,“柳贾,怕死就直说,转来转去转魂呢。哈哈哈——” “哼,无知匪类!”结束诡异仪式,柳贾左虚步持剑向前,指向云迟,“此乃我风柳泽湾左岸祭剑仪式,意为今日,我柳贾。” 说到此,眼中凶残毕现,“必取尔等首级。” “哼,哼。”云迟慢条斯理轻哼两声,嘲讽意味十足,“就这还祭剑之礼?哈哈哈。” “只怕此番礼后,啧啧啧,可惜呀,可惜。”云迟连连摇头,摆出惋惜状。 “可惜什么?” 云迟目露鄙夷,言语讽刺,“可惜你的剑,与你一样,尚未出锋,便已,痿了。哈哈哈。” 痿了?何意?柳贾正暗自揣度云迟此话用意,却见云迟眸色骤冷,声调飙升。 “还是让本少主来告诉你何为祭兵之礼。”言语果决,掷地有声。 只见云迟收回起刀势,张开左掌,右手握刀,横刀迅捷。 “柳贾。”云迟大喊,“此乃杀伐之礼,欲斩敌首,先染己血。” “刺啦”过后,左掌鲜血溢出,“一抹祭刀!” 而后握拳前伸,血滴自拳缝垂落,“三滴祭天!” 三滴过后,拳开掌生,余血随臂挥动,喷溅而出,“余下,祭亡魂。” 刀,是铿锵。天,是无妄天。亡魂,不是你柳贾,便是我云迟。 说完,提刀盖步,脚下生威,如厉风卷云,朝柳贾而去。 身为分组执事,云迟或柳贾任一人身死,江郭都难免一顿斥责,甚至面临更严厉责罚,是以对二人好一番诸如生命可贵c修行不易之类循循善诱规劝。 可惜二人,一个蓄谋已久,一个满腹怨怼,将江郭的苦口婆心当做耳旁风,非一场殊死搏杀不能了结。 “唉——” 江郭无可奈何摇了摇头,而后双手捏剑指,指间上下翻转相碰后相合,而后大臂微抬,相合指间射出一缕白光嗖地一下,不知飞往何处。两三息之后,白光飞回落于江郭右掌,瞬间化为一指宽两指长细长朱砂红玉简。 随着云迟c柳贾两滴鲜血注入,玉简徐徐展开,心魔誓词跃然其上。 “上行历八十七万年三月初五,凌剑宗弟子云迟c弟子柳贾,立心魔大誓,擂台之上,生死有命,或生或死,不及亲族,不累宗门。” 签下心魔誓契,在江郭指引下,云迟握住擂青玉一端,另一端与柳贾递出的一端碰触,两个半玉相接一瞬,只觉得眼前风物晃动,山石草林一闪而过,睁眼时已稳稳站在一处高台之上。 云迟左右环视,发现高台悬在半空,偶有细风吹过带来缭绕薄雾,仿佛置身云端般虚无缥缈,再看四周,数百高台整齐排列,互不干扰,一个个莹白透光结界将高台围罩,宛如数百巨大氢气球飘上高空。 红日之下,千人同时两两竞技,蔚为壮观。 三尺长弯刀铿锵此时蛰伏云迟怀中,刀锋养晦等待出鞘。 竟是刀修。柳贾冷哼一声。他知云迟入门不过一年,自信三招之内必取其首级。 按照惯例,修者切磋之前,往往要朝对方抱拳揖礼,以示尊敬。 云迟未见过修者比试,不知此礼,即便知道,也断不会朝柳贾施礼。 见云迟岿然不动,一副傲慢姿态,柳贾又是鼻子一甩,再次冷哼,也不打算行这无用之礼,拔出柳木长剑,抬高手臂,剑指苍穹。 云迟见他拔剑,以为大战一触即发,赶紧拔出铿锵,右腿迈开一步,刀背缠头,做小弓步起刀势。 然而—— 柳贾并未朝她挥剑袭来,而是朝天举剑,慢悠悠左转三圈,又以更慢速度朝右转三圈,滑稽至极。 “哈哈哈——”云迟实在忍不住,放声狂笑,“柳贾,怕死就直说,转来转去转魂呢。哈哈哈——” “哼,无知匪类!”结束诡异仪式,柳贾左虚步持剑向前,指向云迟,“此乃我风柳泽湾左岸祭剑仪式,意为今日,我柳贾。” 说到此,眼中凶残毕现,“必取尔等首级。” “哼,哼。”云迟慢条斯理轻哼两声,嘲讽意味十足,“就这还祭剑之礼?哈哈哈。” “只怕此番礼后,啧啧啧,可惜呀,可惜。”云迟连连摇头,摆出惋惜状。 “可惜什么?” 云迟目露鄙夷,言语讽刺,“可惜你的剑,与你一样,尚未出锋,便已,痿了。哈哈哈。” 痿了?何意?柳贾正暗自揣度云迟此话用意,却见云迟眸色骤冷,声调飙升。 “还是让本少主来告诉你何为祭兵之礼。”言语果决,掷地有声。 只见云迟收回起刀势,张开左掌,右手握刀,横刀迅捷。 “柳贾。”云迟大喊,“此乃杀伐之礼,欲斩敌首,先染己血。” “刺啦”过后,左掌鲜血溢出,“一抹祭刀!” 而后握拳前伸,血滴自拳缝垂落,“三滴祭天!” 三滴过后,拳开掌生,余血随臂挥动,喷溅而出,“余下,祭亡魂。” 刀,是铿锵。天,是无妄天。亡魂,不是你柳贾,便是我云迟。 说完,提刀盖步,脚下生威,如厉风卷云,朝柳贾而去。 第45章 铿锵饮血(一) 那柳贾还在想“痿了”是何意,似乎摸到一点门道,又不敢确信,寒锋冷冽的刀刃已在眼前。 云迟练刀十几载,个头还不及手中刀长时已经整日拖着铿锵追得小狐狸满草原逃窜,刀下凶兽亡魂无数,但至今为止,手中铿锵还未饮人血。 如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目光凌厉攫住猎物,瞅准时机扑身上前。 手中铿锵在距离柳贾半丈时愤然高举,而后身体微旋,刀随力下,力灌刀刃,抡一个满势劈刀毫不留情挥向柳贾。 那柳贾毕竟是筑基期修者,反应还算迅速,几乎是立刻从愣怔中回神,右劈刀盖下瞬间,柳木剑上提正面迎敌。 旋即金属碰撞声起,刀剑铮鸣,火花四溅。 铿锵拉过,木剑竟无半点木质钝感,反而比玄铁铿锵更像金属,已然脱去木身,化为如玉如石的一把利器。 这便是灵力温养的命剑么! 云迟嘴角咧开一个细微弧度,冷哼一声,翻转手腕,手心朝上,铿锵也随之调转刀锋。 铿锵反撩,力达刀刃,刀锋气势如虹直逼柳贾面门。 柳贾只觉手心一麻,而后木剑颤动,身体也跟着后仰,脚下移形换步,虚步叉步变幻莫测,连连向后躲避。 面上先前挂着的高傲c蔑视等神态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除了惊愕,还是惊愕。 在柳贾看来,对方挥刀全无章法,劈c砍c撩c扎间,皆是蛮力相搏,偏偏这股蛮力强悍如斯,暴雨梨花般劈头盖脸就来,完全不讲武德。 他自认同辈之中,剑术亦属上乘,没想到在对方一通乱刀之下,百般精妙剑法还未施展便已溃败。 刀很快! 如此快的刀,让他联想到一个人的剑——虚空剑。 凌剑宗二长老叶阳以快剑闻名,他的剑不是最强的,但一定是最快的。 比起快,刀更刚猛! 刀锋遒劲霸道,刀芒烁烁如万里长虹,若非亲眼所见,简直难以想象这是一名女子挥出的刀。 力道之大,就好像注入灵力一般,可这结界专为隔绝灵力而设,置身其中,断不可能施展灵力。 这一刻,柳贾心里升起一丝慌张,手中的剑也已节节败退,手心冒出冷汗,后背也有,彷如刚从冰湖里捞出来一般。 原以为要好一番殊死纠缠才能拿下,没想到这柳贾没了灵力倚仗,就和六岁娃娃般,云迟稍稍用力已至其力量。 揍他,就如踢倒海边过家家用湿沙垒起的城堡,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其摧毁。 柳贾,真是她遇到过最不堪一击的对手,还不如一头百年凶兽。 在绝对的力量压制面前,任何精妙绝伦技法,均是花拳绣腿,一刀砍没了就是。 柳贾面上愕然,云迟也是心中暗叹,她似乎窥视到了某个真相—— 非是飞鹰族人力微,而是北野人力气太大。 难怪前夜欲对萧关逢霸王硬上弓时,他连反抗一下都没有,想必是知道纵使她力量并未完全恢复,也是不容他撼动分毫的。 情事面前,这种女强男弱的感觉,讲真—— 不太爽! 想到萧关逢微微染红的耳垂,云迟心中一软,心情十分好,欲好好折腾一番柳贾再送他上路,刀起刀落间攻势放缓。 云迟本意温水煮青蛙耗死柳贾,可对方却不这么想,只当她力竭势衰,以为自己机会来临。 后撤一大步,故意目露惊恐,果然见云迟蔑视一笑,攻势又放缓了些。 机会来了!柳贾欣喜。 趁云迟扬刀瞬间,将周身力量积蓄一点,推向剑尖,而后以最快速度直臂前刺,直奔云迟左胸而去,意在一举贯穿对手心脏。 去死吧!剑尖已至对方心脏一寸,柳贾几乎要放声大笑。 “锵!” 木剑在云迟心脏半寸处停住,刀身顶住剑尖。 柳贾瞳孔倏地放大,一脸不可置信。 这怎么可能? 瞬息之间,将扬到一半的刀收住,化砍为挂,而后立刀上推,轻轻松松挡住他的全力一击。 太快了! 如此速度,根本用不着防守,完全可以在他出剑瞬间砍刀下压,直接斩断他的头颅,或者挂刀后拉时,直取他的手臂。 但她偏偏没有如此做,她到底在想什么。 一时间,柳贾心中千回百转,道心颤动,就要崩塌。 云迟就是要毁他道心,给他一丝希望,再生生掐灭,让他在 不甘c愤怒和极致的怨恨中死去。 “说,你到底使了什么邪术?”柳贾咆哮。 小小练气一层凭什么有如此能耐,凭什么?柳贾心中除了怨恨,还有一丝妒忌。 对柳贾的无知质问,云迟嗤笑一声,而后手腕发力,弹开指向自己的木剑,连同柳贾也被弹出两三丈远。 对方提着弯刀一步一步缓慢朝自己走来,嘴角还挂着一丝不屑和鄙夷,尤其她眼中闪烁的暗色幽光,满身杀意弥漫,不是锁魂恶鬼又是什么。 柳贾忍不住咽了口唾液,眼底惊恐之色盖过怨毒和嫉妒。 此战已败! 时至此时,柳贾也终于转过弯来,此战就是对方的一场阴谋,专为取他柳贾性命设的杀局。 只是为何?自己与这云花莲在昨夜之前,连面都没见过。 这滔天怒意和杀机从何而来?柳贾想不通,也由不得他去细想。 事到如今,只有 柳贾右手持剑朝前,一步一步后退,就快抵住高台边缘的结界壁,从储物袋中抽出擂青玉,握在左手掌心。 “啊——” 一声惨叫破开寂静,面前浮云奇慢无比几乎不动,也来看这一场热闹。 擂青玉未来得及发挥作用,已被破成两半,滚落地上。 握住擂青玉的左手,连同左臂,被人生生从中间劈开,刀口从握住擂青玉的左拳延伸到肩膀。 左肩上挂着的手臂,一分为二,藏在同样一分为二的袖袍中,袖中汩汩血流如柱如瀑,哗啦啦淌出袖口。 比试中弟子,以投玉为信,擂青玉投入高台边缘圆形浅沟,则代表持玉弟子认输或战败,保护结界随之消失,片刻之后,比试中的人也会被传回下西峰广场。 遭逢羞辱,柳贾道心已损,心中怨毒更甚,想着投入擂青玉在结界消失瞬间,运转灵力一举击杀对手。 可是现在擂青玉被毁,结界无法破除,也就是说无法运转灵力,只能完全被对方碾压。 而今又失去一臂,等待他的除了被杀,便只剩自裁。 但他不想死! 不愿死! 他要留着命为自己报仇! 在云迟抬起刀时,哐当一声,柳木剑被扔在地上,而后又是哐当一声,柳贾已双膝着地跪在地上,眼里c面上c身体,每一个部位,每一个毛孔,都充斥着恐惧。 他恰到好处的隐藏起怨毒,只待此劫一过,卷土重来。 “小小师叔。”柳贾声泪俱下,伏低告饶,“柳贾知错,知错了。再也不敢忤逆小师叔,请” “啊——” 一声更为凄惨的嚎叫划破刀锋。 左臂彻底被斩下,落在两米开外,袖袍翻开,鲜血淋漓的手臂如同从中间掰开的竹筒,一只连着三根手指,一只连着两根手指,臂骨除了血色已看不见森白骨纹。 顾不上剧痛,柳贾右手着地,像一只病狗爬到云迟脚边,嘴里讨饶不断。 云迟蹙了蹙眉,退后两步,再次举起铿锵,欲再斩其右手。 突然,耳边传来短促崩裂之声,而后秀发被吹起。 比试高台起风了,结界破了。 第46章 铿锵饮血(二) 下西峰广场上熙熙攘攘站了许多弟子,有刚比试完从高台回来的,有等待对垒的,也有看单纯热闹的。 上千决斗擂台,被一个个巨大肥皂泡包裹,漂浮在弟子们头顶天空,缓慢移动,经由阳光雕琢修饰,散发出绚烂光彩,美轮美奂。 其中一颗泡泡,受心魔誓契影响,透明薄膜边缘逐渐虚化,血色氤氲昭示着此处擂台之上胜负已分。 弟子们成群堆挤着脑袋,睁大眼睛望向高空,都在猜测那层血色薄膜何时炸开。 “快看,小师叔卸了他一条手臂。” “没想到他柳贾也有今日,真是大快人心。” “唉,这下小师叔麻烦大了,风柳泽湾左岸可不是好惹的。” “怕什么,心魔誓契为证,他柳氏还能翻天不成。” “” “云花莲,住手!” 一声怒喊毫无征兆出现,镇压住弟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窃窃私语,广场上顿时鸦雀无声。 叶霜红一身红袍立在观战台上,吊销凤眼眯起,看向血色气泡中杀气腾腾的云迟。 主事官吴章站在一旁抹了抹汗,心道还是晚了一步,扭头瞪了眼江郭。 江郭此时也是战战兢兢,他已经第一时间上报云迟柳贾立心魔誓契之事,原以为至少一炷香才能决出高下,哪里想到花莲小师叔如此生猛。 平日里不可一世好不威风。江郭啐了一口,暗骂柳贾是纸糊的老虎泥做的菩萨。 若不是对方投了个好胎,自己又忍不住收下三千灵石,他才懒得管柳贾死活。 正低垂脑袋腹诽得起劲,一道道抽气声传入耳中,江郭抬起头,朝那团血色气泡看去,眼珠子猝然瞪如铜锣。 在叶霜红破开结界瞬间,原本已是强弩之末的柳贾,只觉周身束缚枷锁尽碎,丹田灵根摇曳生机勃勃。 举剑挡住攻击变得十分轻松,柳木剑上灵气环流,闪烁碧青火焰。 火舌跳跃剑身,宛如鬼火赶集。 铿锵被灵力咬噬反弹,向后飞去,云迟抓住刀柄,也跟着向后仰飞出去,飞出七八丈远,咚一声砸向地面。 后背登时传来钝痛,云迟仿若未觉,两腿一蹬弹跳起来。 挨揍挨到一定水平,自成高手。 变故太过突然,看向柳贾手中幽光腾腾的木剑,立刻反应过来。 不好,结界已破,这厮只怕要逃。 耳边再次传来叶霜红的呵斥,“都给我住手!” 旋即一只巨大女人手掌从天而降,将高台光线遮挡得严严实实,朝云迟柳贾二人伸来。 住手?柳贾不死如何住手? 就在大手即将捉住二人时,一道幽蓝屏障从下往上结成半圆,将大手挡在屏障外,而后屏障迅速向外扩张,直至把整个擂台罩住。 大手甫一触到结界,好像碰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立刻缩了回去。 叶霜红看了看自己血肉模糊的指尖,凤眼再次眯起。 一只雪鸢在云迟指间银戒上扑闪双翅,成年蝴蝶般大小,通体雪光透亮,如梦似幻。 时境雪在银戒启星命盘中养了只雪鸢,又在雪鸢身上中了道结印,命她危急时催动结印,乖乖呆在结界中等待师尊救援。 “师尊,快来!”云迟对雪鸢说,而后放飞雪鸢。 云迟抬头仰望苍穹,太阳已经彻底越出三十六峰,光束穿透云海朝结界倾泻,眼前薄雾随着山风轻轻抖动。 战斗,才刚刚开始。 她没有十足把握,但—— 我云迟心中旌旗不倒,便不会退缩,纵使杆倒旗破,也要拉上对手一起下地狱。 仇恨将对手双目染成猩红,与他手中青光暴烈的木剑一同指向自己。 “云花莲。”柳贾大吼一声,“——受死吧。” 可惜比野猫啼叫还尖细的声线令他这声吼听起来斗志全无,反倒像怨妇发出阴恻恻诅咒。 说完,足尖轻点跃上高空,周身青光氤氲,人剑并起,剑在前人在后,如一直飞速旋转的陀螺,朝云迟穿来。 速度奇快,比云迟挥出的刀不知快了多少倍。 人推着剑,剑拉着人,眨眼已逼至身前。 云迟只来及看清剑尖四散的青色鳞片旋涡,已被森森剑意逼退两步,趔趄一下才稳定身形。 柳贾目标明确,直插对手心脏。 弯刀铿锵刀鸣阵阵,全力回击也只是险险护住心脏,避闪不及下,右臂一 道十来寸伤口白肉外翻,鲜血尚未流出,左臂又挨一剑,直接被刺了个对穿。 云迟纵跃翻腾,乌发衣袂翻飞旋转。 三尺弯刀在地上拉出巴掌深刀痕,于十几丈外紧扣地面停住。 “噗!” 云迟喷出一大口鲜血,洒在铿锵刀刃上,沿刀槽顺流而下。 斩杀无数凶兽的玄铁铿锵,因主人手臂重伤而微微晃动。 云迟尝试与柳贾言语斡旋,企图拖到时境雪到来,奈何柳贾与她一样——狠人一个,不愿与她多费唇舌。 大臂一挥,刻出一道碧青剑影朝云迟左臂疾驰,意在斩其左臂。 第47章 铿锵饮血(三) 真记仇! 云迟冷哼一声,收臂盘膝,左掌横置丹田,右手剑指额间,登时周身光斑溢出。 咒语音浪荡开,光斑集结,成溪成河,从身体游向额间,由额间跟随剑指迎向剑影。 驭星术,元一境,惊蛰。 光流裹住剑影令其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光斑围绕柳贾飘动。 身处光斑中的柳贾,只觉瞬息间空气流动变慢,宛如化不开的糖浆,一股强大的阻力把空气压缩成一张饼子朝他推来。 压迫只持续了片刻,柳贾催动灵根,外放灵力与之抗衡,光斑顷刻散去。 先前挥出的剑影已经被流光绞碎,柳贾微微错愕,这等功法闻所未闻。 不敢怠慢,立刻催动灵根本源,以气化剑与柳木剑相融,欲速战速决。 这次手刚抬到一半,四散的光斑重新聚拢,手腕脚腕被四条光斑锁链牢牢箍住,重力压制要将他拖向地面。 更糟糕的是,周遭空气又一次变得浓稠,隐隐有窒息之感。 柳贾深感不妙,云迟也好不到哪里去,连施两技,体内启星命线已开始颤动。 幸亏昨日从浮云谷求来护筋灵丹,又有师尊灵力相护,否则此刻自己早已身首异处。 惊蛰c寒露两技都只练到元一境,只能暂时困住敌人。 师尊再不来,自己恐怕真要见阎王去了。 思忖当口,柳贾已经挣脱桎梏,恶狠狠盯着云迟,“云花莲,还有什么花尽管使出来。” 言罢,将柳木剑抛向高空,掐诀念咒,剑指御剑,幽幽青光木剑在忽明忽暗星子光斑中穿行,破开一条光道,如一条竹叶青朝驭光人游去。 剑光烁烁,寒意凛然,此乃柳贾最强一剑。 柳木魂种遇灵生,勘破红尘万里波。 ——破壁! 千钧一发,生死在此一念,云迟顾不得其他,况且—— 今日,柳贾与她,只能活一个。 不再摇摆等待,云迟双掌归一相合,修长的手指急速游动,驭星手势变幻莫测。 体内星光蓬勃爆发,似有星斑凤凰于体内畅游。 驭星术,元一境,寒露! 无数星光如利箭离弦,跟随手印洒向空中,连同空气中漂浮的光斑一道,化虚为实,凝成透亮露珠,悬浮空中。 木剑穿过露珠速度缓降,几乎要停滞不前。 随着柳贾源源不断灵力注入,才重振雄风,劈开露珠,继续向前,直抵云迟身前半丈。 而后,水滴逐渐瓦解c凝结c旋转,刺骨凉意在结界中周旋,好似寒冬腊月。 柳贾忍不住哆嗦一抖。 运转灵力的丹田也如同陷入冰窖,气势骤降。 他强忍寒冷,继续御剑,但柳木剑似乎也惧怕这极致寒冷,不肯往前半分。 驭星术,元一境,霜降! 待到空气中露水悉数化为飞霜,柳木剑哀鸣渐起,不断僵化。 露去霜来,凛冬将至! 云迟能感受到体内启星命线正在剧烈挣扎,护脉幽蓝灵力在飞速流失。 为今之计,唯有放手一搏。 元一境起势,两极境杀招,云迟嘴唇快速翕动,手腕c十指翻飞掐合,最后上下错合前推,启星之力遍布每一片霜花。 驭星术,两极境,风刃! 柳贾还未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裸露皮肤传来细密刺痛,初时就像被针扎了一下,而后以点及面,刺痛扩散全身。 微风拂过耳畔,裹挟丝丝凉意,而后狂风呼啸而至。 成千上万霜花随风盘旋,落在云迟掌心轻飘飘如柳絮飞扬,刮向柳贾却化身尖兵利器,刺破皮肤,穿透血管,割裂筋脉,没入脏器。 狂风暴虐,寒霜浓郁,结界外的叶霜红等人除了一片白茫,什么也看不见。 柳木剑也这寒冽冻霜中化为糜粉。 柳贾觉得自己周身经脉脏器都结了冰,嘴唇干裂白霜覆盖,孤注一掷下,他燃烧灵根,以木之本源抵御风霜。 木主生,渐渐的身体开始回暖,神志清明了不少。 他想睁开眼,但眼中血色一片,霜刃扎在眼珠上也不曾消融。 张了张嘴,指望摇尾乞怜能换来一线生机,却发现声带已损,说出的话都变成了呜呜声。 云花莲,那个恶毒的女子,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 听她步履沉重,想必也是重 伤加身。柳贾找到一丝平衡,在挣扎中咧开一抹扭曲的阴笑。 然后,无边无际的绝望袭来。 “萧关逢。”云花莲残忍冰冷的嗓音在头顶响起,“是我的人!” “动他者,——死!” “咔!” 是刀落骨断的声音,柳贾在黑暗中看到了死神。 ——云花莲。 而后又看到另一幅画面。 昨日夜已经很深了,他在照择峰卧房中翻看“美人”画卷。 他素来喜欢收集各色“美人”。 连空雨突然出现,她身后还跟了个素未谋面的美貌女子。 片刻后,连空雨将百来号师兄弟都喊到院子里。 那女子持长老玉令,不问缘由命他下跪臣服,而后莫名其妙朝他狂扇耳光。 他欲反抗,连空雨便制住他。 连空雨修为比他高,又狗仗人势,下手不留情面。 而他那些师兄弟,平日里对他毕恭毕敬的好同门,全都跟没长舌头一样,杵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 他不记得那女子扇了多少下,反正最后她握住自己的手腕不断按摩。 这还没完,她临走时又在他脸上画了个绿王八。 而后扬长而去。 他本欲等师尊叶阳回宗后,再寻其清算老账。 谁曾想,不是冤家不聚头,弟子择选第一门的第一轮,居然让他遇到仇人,还是个练气一层的废柴。 他贵为风柳泽湾左岸继承人,又得长老亲授,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受此奇耻大辱,嫣有泰然处之的道理。 她说萧关逢是她的人。 原来,自己才是被寻仇的那个。 只是我柳贾的仇,谁来报? 云迟看了眼滚落一旁的头颅,面目全非,头发粘在血水里,已看不出人样。 结界内风霜竞相追逐打闹,庆祝主人凯旋。 云迟抽出布帛,一下一下擦拭弯刀。 “噗——” 铿锵刀刃残血尚在,又添新红,而后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师尊。”云迟仰面倒下时,看着风霜外的碧蓝青霄,浅浅低喃,“你怎么还不来” 第48章 生死契 下秋峰,玉楼水榭。 萧关逢注视白玉石桌落下的一朵桃花瓣出神,面色乌云阴郁,眉宇蹙缩好似十分烦恼,不解,以及,一丝丝遗憾。 他在想昨夜之事。 那个女子,云迟,现在是他的妻。 张狂到有些疯魔,直来直往的不拘小节。 分明是峻岭松柏的骄傲性子,在他怀里时却比千丝万绕的乙木藤蔓还缠人,清泉春风做的身子软绵绵的,心悸到呼吸紊乱,面色红唇娇艳欲滴,连攀着他的葱白玉指都是错乱无助 情到浓时,一呼一吸里欲色蓬勃爆发,应该是水到聚成的,那不正是她要的么。 又为何推开自己呢? 好像 自己真是她豢养的一只玩物,和那些个小狐狸小狼崽一样,兴起时逗弄一二,抽身离去也不留半分余地。 她难道不知,自己面对的是一名正常成年男子?况且 “萧师弟萧师弟,不好了小师叔她她” 连空雨急急忙冲进玉楼水榭,后面跟了仆女翠凤。 打断萧关逢旖旎遐思。 连她结交的人,也是这般风风火火,仪态薄弱。 萧关逢眸色深沉,不徐不疾等待连空雨开口。 “小师叔出事了,她” 闻言,萧关逢面上平静如常,藏在袖袍下的手指却不由自主蜷起,“她怎么了?” “呼——” 跑太快岔了气,连空雨弓腰抚胸,待气息些微顺了才继续道: “小师叔与柳贾比试剑术。我参加完修为测试立刻赶过去,还是晚了。江师兄说,小师叔与柳贾大战三百回合,本来小师叔已经获胜,可结界破了。三长老打破了结界,小师叔便又与柳贾缠斗开来,她。” “说重点!” “重点是柳贾死了,小师叔生死不明,这会儿下西峰都乱成一锅粥啦。” 以命相搏?她与柳贾能有什么仇?连命都不要了。 突然想到某个可能,一抹精光从萧关逢眸中闪过。 萧关逢起身往大门走。 “萧师弟要去下西峰吗?”连空雨问,同时伸手擦汗。 “嗯!” 谦谦公子乱了分寸,步履比平日急切。 “不用去了,小师叔不在下西峰。” 见师弟停住脚步转身,满脸疑惑看向自己,连空雨继续道:“小师叔不见了。” “大伙儿都说小师叔从比试擂台上平白无故消失,连三长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更不知道是谁带走她。唯一肯定的是,小师叔身受重伤。” 花莲仙长杀了柳贾?候在一旁的翠凤张大嘴巴,用肥腻腻的胖手捂住。 吉人天相,花莲仙长一定会化险为夷。翠凤暗暗想,花莲仙长那般好的人。 想到柳贾的死相,连空雨身子一缩脑袋一抖,打了个寒噤。 尸首分离,衣袍被割裂成碎片,躯体血肉模糊,左臂被砍下劈成两半,创口密密麻麻遍布全身,皮肉像是被窄刀片一层层割开,所有伤口均不足半寸。 手法残忍,凌迟极刑也不足其十分之一。 好凶残! 好恶心! 想到从萧关逢处得来的两盒灵石,又打了个寒颤。 却见萧关逢已经重新迈开脚步,朝大门而去。 夜阑人静,风雪烈烈。 一艘巨大烟舟停靠落雪岭上空。 似乎担心被人察觉,所以停靠云端高处,隐匿在层叠浓云厚雾中,于黑暗里蛰伏静候。 若是平时,自己家门口闯入这么艘烟舟,载着不速之客,时境雪早一剑挥去。 此时却不能。 一只雪鸢飞出木屋,在暗夜里闪着柔和白光,宛如月光恣意飞舞。 突然,雪鸢分裂成两只,盘旋木屋外。 而后。 两只变四只,四只变八只,八只变十六只 不多时,木屋被成千上万只游动的雪鸢笼了起来。 从高处望去,宛如一轮正午艳阳遗落雪峰,发出耀眼白光。 这是独属于时境雪的保护结界。 一旦有东西靠近,不管是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百丈之内,雪鸢都会发起猛烈攻击。 时境雪回拢思绪,阖上双眼,掩去满目风雪寒冷, 容色皓白夺目。 干花蒲团,跟一块硕大鲜花饼一样。 原本放置在七尺长案后,上万年不曾挪窝,此时已经被移至木屋正中宽敞处。 幽蓝灵气挥洒出的漫漫荧光,无比温和的在他周围萦绕环流。 在他身前四尺盘坐的云迟,唇色煞白暗淡,外伤已经治愈,但看起来和条死鱼没什么两样,生气全无。 时境雪丹田里灵气密集,浓郁如同温泉里氤氲水汽,结成的幽蓝神元却如惊弓之鸟,在空旷丹田海中瑟瑟发抖。 等到丹田里积聚的灵气达到前所未有的浓度,时境雪伸出右手,手指弯曲成爪,朝自己左胸毫不犹豫戳去。 拳头大的心脏,被他隔着胸腔掏了出来,血淋淋冒着热气。 心脏甫一离开身体,便被丹田里释放的灵力包裹,飘在二人中间的空气里。 而后,他又故技重施,同样掏出了云迟的心脏。 两颗红彤彤鲜活的心脏被一层又一层灵气包住,不断靠近c融合,慢慢发生某种化学反应 时境雪正在施放一种人域秘法,此法蕴藉隽永,源远流长,里里外外透出温情。 ——生死契! 施法之人与受法之人,缔结生死契约,血缘c师徒c爱侣,生死约成,同生,同死。 此法在人域之中极为隐秘,知之者甚少。 就算有幸识得此法,也几乎不会有人施展,主要是施法硬性条件太过苛刻。 说苛刻,却也简单粗暴,只要施法之人修为足够高,能够用灵力蕴养心脏三日不停跳,同时确保施法之人与受法之人三日内无心能活。 如此修为,非隐神境界不能施展。 三千年前风波过后,如今上行界隐神境界修者,只怕除了时境雪,找不出第二位。 修行一道,人人均是独行者,父母亲人c朋友爱侣c尊师弟子,终有一日都将离去。 舍得,入仙道。 舍不得,入红尘。 不同的人,灵根天赋不一样,修行机缘也千差万别,再亲密无间的人,经岁月长河濯洗,都将渐行渐远。 试问,一只脚已经踏入上界的隐神半仙,谁愿意舍弃仙道,在滚滚红尘中陪伴一个修为不如自己人,蹉跎岁月呢? 又有谁真的愿意陪另一个人同生同死呢? 踏雪仙尊心无旁骛,一心问道,但有人,偏要拉他入红尘。 三日期到。 属于云迟那颗原本裂痕交错的心脏,已经恢复光滑,心脉搏动比从前更加有力。 随着心脏重新没入胸口,一条无形的线将两颗心脏紧紧捆绑在一起。 生死契已成,施法却没有结束。 躲在时境雪丹田内的神元,愈加焦躁不安,直至最后陷入沉睡。 时境雪睁开双眼,面色愈加苍白,隐隐泄出病态,仿若摇摇欲坠的星辰。 盯着自己面前的弟子,时境雪叹了口气。 “云花莲,看你,如何报答本尊?” 说完,祭出守君剑 此书设定二三事 (一)世界大地图 (1)下界: 北方北野大蛮泽 南方人域,人域中又分下行界(凡人)和上行界(修者) 北野与人域中间隔着无妄天海 (2)上界: 神界c魔界c妖界 (3)下界有三千,上界只一方 —————————————— (二)人域修仙法: 练气(百岁) 筑基(五百) 结丹(两千) 元婴(五千) 化神(一万) 大乘(五万) 隐神(十万) —————————————— (三)北野驭星术(不增寿) (1)七十二技法: 惊蛰c寒露c霜降c飞雪c风刃c引雷c云起c星使c纵横c守护c献身 (2)每一技四个等级 元一境 两极境 万象境 无妄境(也称秘血境,只女主会) (3)技法联合术 例:万象境,纵横;万象境,守护。 —————————————— (四) 女主(云迟/云花莲):刀修c驭星术 独爱美男的少主;败光家底的宗主;身残志坚,一心向刀;金手指姗姗来迟。 (一)世界大地图 (1)下界: 北方北野大蛮泽 南方人域,人域中又分下行界(凡人)和上行界(修者) 北野与人域中间隔着无妄天海 (2)上界: 神界c魔界c妖界 (3)下界有三千,上界只一方 —————————————— (二)人域修仙法: 练气(百岁) 筑基(五百) 结丹(两千) 元婴(五千) 化神(一万) 大乘(五万) 隐神(十万) —————————————— (三)北野驭星术(不增寿) (1)七十二技法: 惊蛰c寒露c霜降c飞雪c风刃c引雷c云起c星使c纵横c守护c献身 (2)每一技四个等级 元一境 两极境 万象境 无妄境(也称秘血境,只女主会) (3)技法联合术 例:万象境,纵横;万象境,守护。 —————————————— (四) 女主(云迟/云花莲):刀修c驭星术 独爱美男的少主;败光家底的宗主;身残志坚,一心向刀;金手指姗姗来迟。 (一)世界大地图 (1)下界: 北方北野大蛮泽 南方人域,人域中又分下行界(凡人)和上行界(修者) 北野与人域中间隔着无妄天海 (2)上界: 神界c魔界c妖界 (3)下界有三千,上界只一方 —————————————— (二)人域修仙法: 练气(百岁) 筑基(五百) 结丹(两千) 元婴(五千) 化神(一万) 大乘(五万) 隐神(十万) —————————————— (三)北野驭星术(不增寿) (1)七十二技法: 惊蛰c寒露c霜降c飞雪c风刃c引雷c云起c星使c纵横c守护c献身 (2)每一技四个等级 元一境 两极境 万象境 无妄境(也称秘血境,只女主会) (3)技法联合术 例:万象境,纵横;万象境,守护。 —————————————— (四) 女主(云迟/云花莲):刀修c驭星术 独爱美男的少主;败光家底的宗主;身残志坚,一心向刀;金手指姗姗来迟。 (一)世界大地图 (1)下界: 北方北野大蛮泽 南方人域,人域中又分下行界(凡人)和上行界(修者) 北野与人域中间隔着无妄天海 (2)上界: 神界c魔界c妖界 (3)下界有三千,上界只一方 —————————————— (二)人域修仙法: 练气(百岁) 筑基(五百) 结丹(两千) 元婴(五千) 化神(一万) 大乘(五万) 隐神(十万) —————————————— (三)北野驭星术(不增寿) (1)七十二技法: 惊蛰c寒露c霜降c飞雪c风刃c引雷c云起c星使c纵横c守护c献身 (2)每一技四个等级 元一境 两极境 万象境 无妄境(也称秘血境,只女主会) (3)技法联合术 例:万象境,纵横;万象境,守护。 —————————————— (四) 女主(云迟/云花莲):刀修c驭星术 独爱美男的少主;败光家底的宗主;身残志坚,一心向刀;金手指姗姗来迟。 (一)世界大地图 (1)下界: 北方北野大蛮泽 南方人域,人域中又分下行界(凡人)和上行界(修者) 北野与人域中间隔着无妄天海 (2)上界: 神界c魔界c妖界 (3)下界有三千,上界只一方 —————————————— (二)人域修仙法: 练气(百岁) 筑基(五百) 结丹(两千) 元婴(五千) 化神(一万) 大乘(五万) 隐神(十万) —————————————— (三)北野驭星术(不增寿) (1)七十二技法: 惊蛰c寒露c霜降c飞雪c风刃c引雷c云起c星使c纵横c守护c献身 (2)每一技四个等级 元一境 两极境 万象境 无妄境(也称秘血境,只女主会) (3)技法联合术 例:万象境,纵横;万象境,守护。 —————————————— (四) 女主(云迟/云花莲):刀修c驭星术 独爱美男的少主;败光家底的宗主;身残志坚,一心向刀;金手指姗姗来迟。 (一)世界大地图 (1)下界: 北方北野大蛮泽 南方人域,人域中又分下行界(凡人)和上行界(修者) 北野与人域中间隔着无妄天海 (2)上界: 神界c魔界c妖界 (3)下界有三千,上界只一方 —————————————— (二)人域修仙法: 练气(百岁) 筑基(五百) 结丹(两千) 元婴(五千) 化神(一万) 大乘(五万) 隐神(十万) —————————————— (三)北野驭星术(不增寿) (1)七十二技法: 惊蛰c寒露c霜降c飞雪c风刃c引雷c云起c星使c纵横c守护c献身 (2)每一技四个等级 元一境 两极境 万象境 无妄境(也称秘血境,只女主会) (3)技法联合术 例:万象境,纵横;万象境,守护。 —————————————— (四) 女主(云迟/云花莲):刀修c驭星术 独爱美男的少主;败光家底的宗主;身残志坚,一心向刀;金手指姗姗来迟。 (一)世界大地图 (1)下界: 北方北野大蛮泽 南方人域,人域中又分下行界(凡人)和上行界(修者) 北野与人域中间隔着无妄天海 (2)上界: 神界c魔界c妖界 (3)下界有三千,上界只一方 —————————————— (二)人域修仙法: 练气(百岁) 筑基(五百) 结丹(两千) 元婴(五千) 化神(一万) 大乘(五万) 隐神(十万) —————————————— (三)北野驭星术(不增寿) (1)七十二技法: 惊蛰c寒露c霜降c飞雪c风刃c引雷c云起c星使c纵横c守护c献身 (2)每一技四个等级 元一境 两极境 万象境 无妄境(也称秘血境,只女主会) (3)技法联合术 例:万象境,纵横;万象境,守护。 —————————————— (四) 女主(云迟/云花莲):刀修c驭星术 独爱美男的少主;败光家底的宗主;身残志坚,一心向刀;金手指姗姗来迟。 (一)世界大地图 (1)下界: 北方北野大蛮泽 南方人域,人域中又分下行界(凡人)和上行界(修者) 北野与人域中间隔着无妄天海 (2)上界: 神界c魔界c妖界 (3)下界有三千,上界只一方 —————————————— (二)人域修仙法: 练气(百岁) 筑基(五百) 结丹(两千) 元婴(五千) 化神(一万) 大乘(五万) 隐神(十万) —————————————— (三)北野驭星术(不增寿) (1)七十二技法: 惊蛰c寒露c霜降c飞雪c风刃c引雷c云起c星使c纵横c守护c献身 (2)每一技四个等级 元一境 两极境 万象境 无妄境(也称秘血境,只女主会) (3)技法联合术 例:万象境,纵横;万象境,守护。 —————————————— (四) 女主(云迟/云花莲):刀修c驭星术 独爱美男的少主;败光家底的宗主;身残志坚,一心向刀;金手指姗姗来迟。 (一)世界大地图 (1)下界: 北方北野大蛮泽 南方人域,人域中又分下行界(凡人)和上行界(修者) 北野与人域中间隔着无妄天海 (2)上界: 神界c魔界c妖界 (3)下界有三千,上界只一方 —————————————— (二)人域修仙法: 练气(百岁) 筑基(五百) 结丹(两千) 元婴(五千) 化神(一万) 大乘(五万) 隐神(十万) —————————————— (三)北野驭星术(不增寿) (1)七十二技法: 惊蛰c寒露c霜降c飞雪c风刃c引雷c云起c星使c纵横c守护c献身 (2)每一技四个等级 元一境 两极境 万象境 无妄境(也称秘血境,只女主会) (3)技法联合术 例:万象境,纵横;万象境,守护。 —————————————— (四) 女主(云迟/云花莲):刀修c驭星术 独爱美男的少主;败光家底的宗主;身残志坚,一心向刀;金手指姗姗来迟。 第49章 水元丹(一) 硬邦邦的榻板,熟悉的书卷笔墨气息。 云迟艰难的睁开双眼,长时间昏迷导致眼中积满浑浊,头顶几根陈年腐木房梁在瞳孔里摇摇晃晃。 我这是回到落雪岭了? 一定是师尊带我回来的。 也不知道昏迷了几天? 脑仁昏昏沉沉跟铸了几斤生铁,云迟躺在书本磊砌的矮榻上使劲摇头,过了许久才撑起身子,右手肘内侧不住敲打太阳穴。 也不知身体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她记得昏迷前体内启星之力暴走,和护体灵力剧烈冲撞,启星命线以肉眼可见速度快速消融,器官骨骼渗出血珠子。 内出血实锤! 还以为就此一命呜呼。 还是赶紧打坐内视探察一番吧。 随着混沌灵气行运,疑惑c喟叹c欣喜各种情绪轮番上演。 体内的启星命线果然全部被摧毁,连片渣渣都没剩下。 幽蓝灵力取代了启星命线,填补了那些断痕,小心翼翼保护着筋脉骨骼和器官。 咦?丹田里怎么多了颗珠子,蓝幽幽的,宛如一颗蓝珍珠,此刻正疯狂吸食混沌气中的水属性灵气,对其他属性灵气连看都不看一眼。 是灵根凝成的灵元丹! 错不了,和《三千金丹》里描述的水元丹一模一样。 这颗水元丹看起来灵力充沛,幽蓝透亮不含一丝杂质,好像是天灵根转化而来。 可是自己并无灵根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进入体内的原始水灵气被水元丹吸收后,经过催化提纯,释放出强大的灵力游往经脉穴窍。 正是这些灵力填补了启星命线消失后的裂痕。 更奇怪的是,所有器官骨骼的裂痕都还在,说明身体并没有被治愈。 为何独独心脏焕发新生,完全不像受过伤的样子? 想不通,绞尽脑汁也想不通。 还是问师尊吧。想到此,云迟结束打坐,推开自己房门又敲了敲时境雪房门。 “师尊。”云迟轻轻唤了声,“你在吗?” 三秒钟没反应。 “师尊。”又唤了声。 还是没人应。 入定了?云迟猜测,兀自推门入内。 空荡荡的房间落针可闻,哪里有时境雪半个影子。 不在房间,那一定是在黑血碑那里。 一线天峡口天明气清,飘着小雪,黑血碑并未破土而出,黄花瓣飘荡里,云迟没有找见时境雪,却意外看到一个无比熟悉的背景。 “萧关逢?”云迟试探着唤了声。 男子慢慢转过身,如月如露清逸的面容随之映入眼帘。 心中疑惑更深了。 “你怎么在这里?” 大步朝男子走过去,站在离他极近的位置,越过异性安全距离,足以看出二人关系亲密。 “我师尊呢?” 她有一肚子疑问要问时境雪,语气有些焦急。 落在萧关逢耳中,像是质问,一股无名火窜上脑门,被他恰到好处隐藏起来了。 没有注意到男子眸色一点点暗沉,继续追问,“你有没有看到他?” “时境雪没事,但他短时间内不会回到这里。”萧关逢冷冷的说。 萧关逢神情淡漠,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这话什么意思,他离开落雪岭了?”云迟又问。 据自己所知,师尊已经三千多年不曾离开落雪岭,这会儿萧关逢却说他离开了。 “你可知他去了哪里?我有事情想当面问他。” 师尊救了我,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损伤? 云迟心急如焚,“还有,我担心” “先离开这里!” 不等云迟说完,萧关逢出言打断她,“你要问时境雪的事情,可以问我。” “啊?离,离,离开?” 她语塞当口,萧关逢黄符一抛,那艘半个足球场大小的星云烟舟轰然出现,原本还算宽敞的峡口,瞬间显得逼仄。 想到一旦离开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云迟打算回木屋搬一些术法典籍,“等一下,我先回木屋拿点东西。” 萧关逢一刻也不想耽误,压了压眉头,“什么东西?” “书。” 怎么样,有没有觉得你媳妇勤奋好学?云 迟心里美滋滋得意。 “不必。”萧关逢不理她,别过脸朝烟舟走去,“你想看什么书,我这里都有。” 呃—— 好吧。 云迟瘪瘪嘴,朝烟舟跑去,越过萧关逢,率先上去。 巨大星云烟舟穿梭云层,与万里苍穹作伴,与云层霓虹为伍。 云海掩埋红尘污浊,霓虹描绘绮丽童话,仿佛置身另一片天地。 登上烟舟,云迟便如散了架的积木,放空气力直愣愣扑倒在弹性十足船板上,又舒服的滚了几圈。 而后侧卧撑起半个身子,望向不远处怡怡然坐在简木桌旁的萧关逢。 境雪送云迟的储物袋,除了一把弯刀颗火凤凰内丹本《凌剑宗弟子忌册》,就剩下一个干花蒲团和足够她吃上三年五载的素心腊梅花瓣。 与她薄弱得有些寒碜的家当比起来,萧关逢的万能储物袋,可谓应有尽有。 当初来人域途中,萧关逢便在舟中摆上软榻c砚屏c桌椅,甚至还有练武用的木桩。 “现在可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吗?” 萧关逢又从储物袋掏出酒囊c小火炉c温酒壶c酒杯,看样子打算温酒。 对他精致到有些变态的生活习惯,云迟见怪不怪。 他拔掉酒囊塞,思索了一下,舍弃温酒想法,直接倒出一杯,放在唇边浅啜。 慢条斯理饮完一杯才偏头看向云迟,“你过来,我告诉你。” “这样说也一样,你说吧。” 云迟望着萧关逢,大眼炯炯有神,“我听着呢。” 女子面色红润,眸中流光溢彩,单单看着便觉阳光普照,暖融融的。 萧关逢轻声叹了口气,放下酒杯,信步过去,然后单膝虚点地蹲在云迟身侧,居高临下打量她。 云迟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垂下眼睑左顾右盼,以此缓解尴尬。 在落雪岭开始,云迟便觉得萧关逢有些异样,这会儿见他蹲在自己身边,眼中神态捉摸不透,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看法。 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云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索性坐起身。 “嗯?” 云迟微微歪头,眼睑上挑注视男子,“你到底” “云迟!” 这是萧关逢今日第二次打断她,“我想抱你!” 说完,不问云迟意愿,也不管她瞬间错愕的目光,伸出微凉手掌,霸道的将女子脑袋按在胸口。 而后死死搂住她,像是搂住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将女子整个脑袋藏在臂弯深处,生怕别人也来觊觎。 第50章 云开见月明 咚一下,鼻子撞向萧关逢的胸膛,生疼。 云迟埋在萧关逢怀里哼唧一声,表达不满,旋即脑子被棍子搅过似的一片混乱。 几日前萧关逢主动她亲可以说成一时冲动,那此刻呢? 自己并没有招惹他,他又为何抱自己。 男子微微颤动的臂膀,和砰砰砰热烈鼓动的心跳,还有埋在自己发间错乱不堪的呼吸,一切一切,都指向一件事。 ——似乎,好像,确定,以及肯定,她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不过,他也抱太密实了。 浓郁青游草气息笼来,满鼻腔满脑子满心里都是,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那个”实在憋不住,云迟伸手推了推,“我喘不过气了。” 女子声音甜糯糯的,像是刚熬好的糖浆,独特清甜往空气里不断弥漫,气息和声音落在萧关逢感官里,引起一阵如梦如幻的悸动。 “呼——呼——” 男子手臂放松一些,云迟抓住空隙猛烈呼吸,胸口起起伏伏十分急促。 “萧关逢,你” 云迟抬头,视线落在对方耳垂上,皓白如玉的耳垂此刻爬上绯色,像一颗将熟未熟的樱桃。 “是想跟我圆房吗?” 轰—— 男子心里那根弦,紧绷着,持续了许久,在女子问出这句话后,猝然断裂。 她,不能含蓄些么?萧关逢失笑,有些无奈。 让他如何作答? 说是?她会不会以为自己轻浮浪荡? 说不是?可他分明又想。 好一番思想斗争,萧关逢最终还是认命般“嗯”了声。 绯红从耳垂爬上耳郭,连太阳穴都隐隐发烫。 “可现在是白天,大白天的。” 云迟直了直身躯,扭转方向与萧关逢面对面,柔若无骨的手臂十分自然挂在男子脖颈上,亮灿灿的目光狡黠精明。 “太亮了,云啊c风啊c光啊都看着呢。” 一边说,一边抬头左右环顾,然后收回视线,继续注视男子幽泉叮咚的眸子,一脸认真。 “嗯,还有藏在云后的霓虹,说不定也在偷偷瞄呢。 若是更不巧,被御剑飞行的仙者瞧了去,我也不要活了。” 这艘烟舟并不普通,乃是萧家最厉害的符师用五彩孔雀砂所绘,飞行速度和高度都无可匹敌,远非修士御剑能及。 萧关逢并不担心被人撞破,但听云迟如是说,还是感到一丝赧然。 还是第一次在萧关逢眼中看到如此丰富多彩的神态,云迟十分欢喜。 果然,越是平静湖面荡起波澜时,愈加美妙,波纹堆挤的水峰重峦叠嶂,美不胜收。 女子杏眼眯成一条缝,比漫漫春光还明朗。 她咯咯咯笑,顾盼间熠熠生辉,红唇一张一合翕动,艳色无边。 萧关逢低头,将连绵不绝清脆笑声堵了回去。 与云迟火焰般热烈不同,萧关逢十分温柔。 吻细致柔和,很称他月辉晨雾般的面容,让人如沐春风。 环住女子的手臂也是极致温柔,唇上描绘着令人脸红心跳的潋滟风光,手上却规矩安分得有些过分。 只是松松抱住女子,没有一丝一毫多余动作。 像是对待一幅名家画作,严阵以待仔细临摹,生怕下笔重了,破坏一幅好画山川意境。 云迟不知,被人温柔以待是这般感觉。 她觉得自己宛如一只飘荡在云端的风筝,被无限长的线牵着,广阔天地任她逍遥,欲归时,顺着线便能回家。 自由c安心c可靠,忍不住交付自己所有信任。 仿佛,那根延长的线便是她的归宿。 云迟动了动唇,又被萧关逢抓了回去,有那么几息的失语,一时间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与呼吸,只能闻到萧关逢身上若有似无的酒香。 他不饮酒时,与他接触,已是醉醺醺的飘飘然,何况他此刻饮了酒,云迟一颗心前所未有的躁动,脑子失去了思考能力,本能的想要离那馥郁酒香更近些,再近些。 “云迟。” 萧关逢用额头抵住女子浑圆光滑的前额,用自己支离破碎的声音,低声唤她。 足以击溃理智的浅声呢喃,完完整整送进云迟耳朵里,攀附在他肩上的盈盈藕臂控制不住的越收越紧。 陈年老酿般愈久弥香的气息扑进鼻腔,她 掀起扑朔迷离的眼去望他。 萧关逢也望着她。 夕阳染红天际,光影浮动,不由分说笼在她的脸上,为她蒙上一层浪漫的橘纱,纱幔后血一般殷红的唇色,饱满晶莹。 羽扇长睫投下阴影掩住了她神采飞扬的双瞳。 他所有注意力,都聚焦在那娇艳欲滴的唇上,随着她的一呼一吸,轻轻的启,微微的合。 “云迟,那些话是真的吗?” 藏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萧关逢目光灼灼的凝视着她。 “什么” 云迟脑中一团乱麻,怔怔的,不着痕迹的一点点靠近,主动凑了上去。 属于他独一无二的气息重新笼了过来,唇畔泄出一抹满足的笑容。 女子娇嗔热烈的气息近在咫尺,萧关逢狭长美目清冷不见了,冷漠也不见了,眸色一点一滴转深转晦,却还保持着最后的理智。 “想你思你念你”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一切都那么名不正言不顺,“还有,爱你” 萧关逢的声音低哑,糟糕透顶,一个字儿一个字儿从纠缠的唇畔漏出来。 云迟只听见了一声声你你你。 至于他具体说了什么,根本不知道,反而因为男子不够主动,而颇为恼火,报复的在他唇上咬了一口,嘴里立刻弥漫一丝腥甜。 她不回答,他便追逐着她,一遍遍问她,不依不饶的,却没有停止回应她递来的一波又一波触碰。 云迟脑袋嗡嗡的,萧关逢喋喋不休的比麻雀还扰人,耐不住他软磨硬泡,云迟敷衍的“嗯”了一声。 萧关逢听到自己心里某个东西轰然倒塌,理智断了线。 他的眸色晦暗到极致,不再清明,不再缱绻,喷出的气息也不再蕴藉,不再隽永,甚至不再温柔。 双臂倏然紧缩,将女子带到怀抱最里处,胸膛贴合不留一丝一毫缝隙。 他一手搂着她,一手托着她的后脑。 吻重重的落下。 反客为主。 眼中,唇瓣,喘息间,充斥着野蛮的,最原始的,直白到不染纤尘的,属于男子的,欲念。 情迷已经点燃,便如星火燎原。 一发不可收拾。 云迟脑中一片空白。 这一刻,她的蛮横,她的骄傲,她的柔软,她的笑靥,悉数瓦解,在夕阳西下星子渐出时,被一名叫做萧关逢的男子夺走,碾碎,然后吸食殆尽。 而她,竟然没有半分想要反抗的意图。 甚至拼尽全力去绽放,像一朵花盛开到极致。 将自己最好的时光奉献给另一个人 第51章 水元丹(二) 黑暗湮灭夕阳最后一丝余晖,云端上阒寂无声。 更遥远处的天际圆月高悬,星子密布。 云迟有些艰难的在萧关逢怀里翻了个身,如瀑乌发从光裸的肩头滑落,掩住仍旧酥红的脸庞,和星星点点斑驳痕迹。 借着月光去瞧面前的男子。 月色垂在男子如玉温润的脸上,闪烁清浅柔和光辉,他面上同样挂着灼红,将他从九天之上拉入滚滚红尘。 一个人怎么能长成这副模样? 仅凭一张脸就能下蛊。 云迟觉得萧关逢一定在她身上种了蛊王,否则自己怎会中毒至此,明明知道他带自己来人域别有居心,也不想去管,不想去问。 仿佛只要得到他,只要他在身边,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她想过,也许有一天,他会露出獠牙,肆无忌惮利用自己,甚至杀死自己。 但她不怕,若真有那一天,她便将他绑起来,带回北野锁起来,叫他除了爱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你会害我吗?” 注视着他闭紧的双眼,用自己沙哑破碎的嗓子,唤他,“萧关逢。” 抬起下颌,在男子唇上烙上一个轻飘飘的吻,正欲退开,环在腰间的手臂蓦然收紧。 唇上霎时一热,铺天盖地的婉转缠绵潮水般涌来,微微发凉的手掌覆在腰背处。 吻的久了,萧关逢注意到怀中女子偷偷瑟缩身躯却硬挣着不肯认输,眼底精光浮动,用力加深这个吻。 云迟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去推他,落在男子胸口就跟小猫挠痒痒一般,连番耳鬓厮磨,她身上每一个部位都是软绵绵的,自然也包括手。 就在云迟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窒息而亡时,萧关逢终于放开她。 连呼两口气后,认命般告饶,“不要了。” “这么快就认输了?” “嗯,认输了。” 不认输不行啊,他的行为,与他斯斯文文的外形格格不入。 “叫夫君。” “夫君。” 几乎是立刻唤出口,十分自然,就好像已经叫过无数遍。 女子绵软黏腻的嗓音,小兔子似蹿入萧关逢心里,掠起一阵惊心动魄的悸动。 把她扯入怀里,下颌枕在女子秀发上,怀里软玉是她,耳边喘息是她,空气里似有若无的暧昧也是她。 “对不起!”萧关逢无声叹了口气,“让你受伤了。” 痛是真的,受伤,貌似对方受伤更重吧。 微微挪动,摸到男子后背一道道抓痕,不用看也知道惨不忍睹,一笔一画全是她的杰作。 安慰道:“没事,第一次都这样,习惯了。以后就好了。” “习惯了?” 完了,说漏嘴了。 “嗯咳!”埋在男子胸前的小脑瓜子飞速运转,“啊哈,族中侍女们经常提起,听习惯了,听习惯了。” 而后从萧关逢怀里挣脱出来,迎上他怀疑的目光,举起手指,信誓旦旦道:“发誓,以少主名义发誓,在这个世界,从北野到人域,你是第一个。真的。” 女子目光坦荡,萧关逢认真看她,“我相信。” “咕噜噜咕噜” 五脏庙十分识相闹腾几声。 半刻钟后。 方圆二十米被火凤凰内丹照得亮堂堂,云迟窝在萧关逢怀里,心安理得接受一波又一波投食。 虽然吃来吃去,不是大花瓣就是小花瓣,也足够惬意。 唯一美中不足是,两人都不会涤水咒,洁身符也用光了,身上黏腻难受,包裹在裘衣里愈加憋闷。 等到吃饱喝足,云迟伸出左手,手腕内侧表皮下,赫然生了一根两三寸长的暗红细线。 “这就是生死一线牵吗?”云迟问。 她醒来时发现手腕多了条线,心脏不治而愈,除了萧关逢曾经提到的人域秘法生死契,她想不到其他原因。 萧关逢微微颔首,算是默认。 “这么说师尊真的,用他一半心头血。”右手按在心脏位置,心跳震动十分强烈,“救了这颗残破不堪的心脏吗?” 云迟心头巨震。 从萧关逢怀里挣脱出来,背脊笔直坐着。 一年时间的朝夕相处,她能感受到时境雪已经接受她这个徒弟,但她从未奢望与他缔结师徒生死契。 生死约成,同生共死。 没有灵根 ,就算得到一颗完整的心,也无法修炼至元婴巅峰,去迎接化神天雷。 她早晚要死。 内心深处,她并不愿意拉一个无辜的人陪自己去死。 就算要拉,也只想拉萧关逢。 云迟整理了一下心情,“还有,我体内的灵元丹?” 体内运转的灵元丹,是水元丹,时境雪也是水属性修者。 有个答案几乎是呼之欲出,但她不敢往深处想。 萧关逢:“不错,你体内的水元丹确实来自时境雪的神元丹。” “那他?”云迟手指蓦然攥紧,心跳慢了两拍。 将女子浮于面上的忧心看在眼里,萧关逢有那么片刻嫉妒时境雪。 “他没事,不过是损了些修为。 时境雪修为已臻隐神后期,早已修炼出神元丹,用神元丹一角,再凝出一颗水元丹,不是难事。” 时境雪此番作为,连萧关逢也没想到。 萧关逢不着痕迹的看了眼云迟,心想,她似乎天生具有这样的魔力,轻易叫人为她舍生忘死。 还好只是用神元丹一角,她还以为 云迟长舒了口气,“损了多少修为?可能恢复?他又去了哪里?” 连珠炮似的一连三个问题,快要藏不住的关切,萧关逢清了清心里不知名的异样之感。 继续道:“一半。他如今的修为不会超过化神中期。加之神元受损沉睡,所以必须前往极寒之地闭关,少则百年,多则千年,神元才会再次苏醒。” 一半?神元受损?沉睡? 云迟简直不敢相信,可这话经萧关逢口说出,由不得她不信。 师尊,我不值得。 强烈的罪恶感压来,云迟感觉空气变得十分粘稠,呼吸困难。 从一开始,她就是为了生死契而来,却没想到,不仅让时境雪付出一半心头血,还有一半修为。 甚至,连自己的命都交付到她手里。 若说从前,她想为了族人为了阿妈活到七八百岁,即使活不到,也还可以为伏狼族留下后代。 但此刻,她无比渴望晋升元婴巅峰。 不仅如此,她还要去往更高峰。 如此,或许对时境雪的亏欠,也能弥补一二。 “萧关逢。” 她紧紧搂住萧关逢的脖子,脑袋埋进熟悉的清游草香里,低声喃喃,“我欠师尊,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萧关逢回抱住她,寒潭深眸下藏着汹涌波涛。 终于如愿以偿毁了时境雪,毁了凌剑宗的靠山,应该高兴的,不是吗? 却为何,心脏传来微微刺痛,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偷偷扎了一下。 第52章 宗门危机(一) 已至夤夜。 烟舟降落玉楼水榭外。 萧关逢本意是过两天再回,但云迟被浑身湿濡黏腻折磨浑身不自在,执意回到玉楼水榭。 原以为夜阑人静,便能神不知鬼不觉。 岂料,萧关逢抱着云迟刚下烟舟,迎面两人小跑过来。 距离弟子测验已经过去四天,连空雨一颗心也悬了四天,小师叔消失了,萧师弟也不见了,她想去落雪岭寻找,可偏偏这时三长老下令,所有弟子除了三十六峰那里也不许去。 就连浮云谷也不许踏足。 宗主和二长老不在,三长老叶霜红的话就是金科玉律。 “萧师弟。”连空雨偏头朝萧关逢怀里瞅了瞅,“你终于回来了。” 女子面庞躲在萧师弟怀里,整个身子被男子外袍包裹严严实实,连根头发丝都没露出来。 心里暗自猜测女子身份,又不太敢确定,“找到小师叔了吗?” “空雨,我没事。”女子声音从萧关逢怀里传出。 连空雨呆立当场,连空雨身后低垂着脑袋的翠凤也是心中一惊。 声音沙哑至极,好似常年咳血的伤寒病人,有气无力的,好似下一秒就要咽气。 虽然声音变化极大,连空雨还是听出萧关逢怀中人是云迟。 小师叔竟然重伤至此,愁绪霎时爬上心头,连空雨眼眶瞬间湿润。 “小师叔,你竟伤得如此重。” 泪珠子簌簌而下。 “都怪我。如果不是我提议立心魔誓契,小师叔你也不会受伤。都是空雨的错,小师叔你让我看看你。” 伸出手就要去扒萧关逢怀里的云迟,被萧关逢后退两步躲开。 萧师弟目光好吓人,连空雨讪讪,默默收回手。 看向萧关逢,“小师叔她,还能治吗?” “她没事,师姐请回。”说着迈腿越过连空雨,径直朝大门走。 声音破碎成这样,一定重伤难治。连空雨心想。小师叔和萧师弟一定怕我担心才故意这么说的。 “可小师叔似乎很虚弱,怎么会没事?”连空雨跟在萧关逢身后,“萧师弟小师叔,你们就别瞒着我了。” “我们去找四长老,四长老治不好,就去找仙尊,小师叔,仙尊一定可以治好你的” 连空雨抹了把泪,抽噎着侈侈不休。 “空雨,你别哭了。”被她吵得心烦,云迟整理了下情绪,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些,虽然也没好多少。 “我真的没事,你先回去,过两天我去找你。” “可,小师叔,你的声音听起来很”认定二人瞒着自己,不依不饶,追问。 云迟实在拿她没办法,怕她一根筋真跟到屋里去,颇难为情的缓缓道:“哭的。” “总之没事,你先回去啊,乖。” 说完朝萧关逢怀里又缩了缩,脑袋埋的更深了。 闻言,连空雨更迷茫了。 哭的? 哭能把嗓子哭坏成这样? 再说,小师叔无缘无故为什么哭? 还欲上前问明白,衣袖却被人捉住了,扭头见翠凤对着她一脸谄笑。 “连仙长,小人或许知道花莲仙长究竟怎么了。” 三长老叶霜红比连空雨还直接,竟站在内院门口等萧关逢。 “公” 看到消失了四天的萧关逢回来,叶霜红难掩激动,脚下不自觉向他挪动两步,一眼落到他怀里女子身上,立刻改口,“关逢,你回来了。” 公子脸上表情依旧是平静的,但他眼中多了从未出现过的神采,又在看到自己的瞬间黯淡不见。 长裙广袖下,叶霜红缓缓握紧双手。 打发了连空雨,又迎来叶霜红。 萧关逢心里不快,连正眼都没给她一个,随意“嗯”了声,算是回应,而后径直从她身边走过,没再回头。 小心翼翼将云迟放在榻上,顺便跟剥熟鸡蛋似的,把她从外袍里剥出来。 看来需要在储物袋中常备几身女子衣物。萧关逢心想。 不一会儿,翠凤在外敲门,“萧仙长,可有什么吩咐小人的?” “取些洁身符来。”萧关逢看了眼云迟,“再烧一桶热水。” “是。”翠凤答。 小步朝灶房跑去,心想萧仙长心真细。 做惯 了伺候人的活儿,翠凤手脚麻利,不消两刻钟,已准备好一大桶热水,还十分贴心的在洗澡盆里撒上鲜花瓣,将叠得方方正正的毛巾放在一旁,这才退出去。 离这处房间远远的,又不是太远。 听不见屋内动静,但能看到房门口。 如此,主子们有任何吩咐,只要出门,她便能立刻上前听候差遣。 萧关逢试了试水温,将云迟放进去后,自顾取了洁身符,驱散满身暧昧气息。 而后迈步朝门口走去,打算给云迟腾出空间,好叫她放心大胆洗澡。 在萧关逢观念中,虽说二人早已坦诚相待到不能再坦诚,但一丝不挂洗澡这种极隐秘之事,还是应当避嫌为上。 “过河拆桥。” 恶狠狠的声音,毫无征兆响起,萧关逢转身却见云迟一双杏眼溜圆,气鼓鼓瞪他。 “吃干抹尽翻脸不认人。”她又说。 萧关逢一脸不明所以,不知自己哪里得罪她,竟这样大火气。 “萧关逢。”云迟慢吞吞叫了他一声。 “你是打算将被你里里外外占完便宜浑身酸软无力可怜巴巴的你娘子我扔在这里不管了么?” 云迟穿着裘衣,长发披散,趴在浴桶沿上,用她糟糕至极的嗓子,声声质问,落在萧关逢耳中像极了撒娇,四两拨千斤,不断敲击他珍贵的羞耻心。 疲惫是真,但并未虚脱到不能自己洗澡,但能让人伺候,还是被萧关逢伺候,何乐不为。 修养极好的萧关逢,在厚脸皮的云迟面前,毫无战斗力。 仿佛过了几个世纪,在他东一下,西一下,毫无章法,“战战兢兢”中,终于洗完澡躺回床上。 此时已是鸡鸣三响,窗棂外透进鱼肚白。 刚眯上双眼,就听震耳欲聋鼓击声传遍三十六峰。 “花莲仙长,萧仙长,不好了,有人攻山。” 凡仆翠凤在门外通报,急得跺脚。 第53章 宗门危机(二) “何人攻山?山门可破了?” 清冷的男声从屋内传出,捎上几分倦意。 “回仙长。” 翠凤提起精神,仔细作答: “是前生门来犯,听三长老说为首的乃是冤死鬼苦最多。长老们开启了护山大阵,山门暂时安全。” “山门未破之前休要再来打扰,下去吧。” 萧关逢语气生冷,不怒自威。 “是。” 翠凤提起裙摆,轻手轻脚退下。 感慨为奴为仆最是艰难,尚不如下行界凡人自在畅意。 三长老自己躲在院外,偏让她个下人大早上来触主子霉头。 暗忖这三长老与萧仙长也是奇怪,师尊不像师尊,弟子不像弟子。 师尊不为弟子授业解惑,弟子不尊师道。 转念又想,萧仙长连自己师叔都敢轻薄,还轻薄成那副模样,不敬师尊也没甚奇怪的了。 可怜我翠凤这颗脑袋,早晚被自家主子给作没喽。 “谁呀?” 屋外鼓点滔滔不断,又隐约听见人声,云迟迷糊中懒洋洋嘟囔一句,弯眉轻蹙。 “无事,睡吧。” 听到男子熟悉的声音,云迟挪动两下身躯,寻了个更舒适的姿势,再次陷入睡眠。 锣敲不醒,雷打不动。 下西峰,山脚。 凌剑宗护山大阵第一道屏障。 巨大烟白结界将下西峰囫囵罩住。 界膜上符文飘动,闪烁鎏金光彩,细看下,无数诡秘符文内剑影绰约,在符文内游走颤动。 这样的屏障,自西向东,一峰一道,统共三十六道。 三十六道屏障,便是三十六道天堑。 彼此牵连,环环相扣。 此时。 结界内外,两派对垒,势同水火。 “柳安吏,你好大的胆子。”凌剑宗内门弟子吴章大吼,“竟勾结奸邪,围攻宗门,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哼,此等忘恩负义的小人,就该碎尸万段。”又一内门弟子愤慨道。 那柳安吏忍耐力堪称无敌,被人指名道姓,连祖宗八代都给骂透了,愣是没吭半声。 站在冤死鬼苦最多旁边,双目怨毒。 “柳家主倒是好脾气。” 苦最多斜眼瞥了眼柳安吏,出言嘲讽。 他虽身在前生门,是名门仙家口中的邪魔外道,也看不起卖主求荣之人。 甭管有什么理由,卖主的都是废材,是混账王八蛋。 若是他,自己儿子被人夺命分尸,定会第一时间找上门去。 打得过,灭对方满门。 打不过,血战到死,等对方也到了阴曹地府,再打过。 这辈子打不过,那就下辈子。 柳安吏面上讪讪,“堂主说笑了。” 与鱼虾小蟹做口舌之争,无用。 云花莲,叶霜红,我儿的命,定要你们百倍偿还。柳安吏后槽牙嘎吱磋磨。 “哼!” 苦最多从柳安吏身上收回目光,操起粗粝般的嗓子命令道:“带上来。” 十几名黑红衣袍前生门门徒立刻上前,每人手里揪一名俘虏,来到最前方,对准俘虏膝盖窝就是一脚。 俘虏吃痛,双膝跪地。 人人脖子大动脉上架一把又长又宽的刀。 “师兄救我!” “救命啊仙长!” “我不想死,救命!” 这些俘虏不是凌剑宗弟子,就是凌剑宗下属宗门嫡系子孙。 此刻均是涕泪横流,身体抖动如筛糠。 同门受辱,骂骂咧咧的凌剑宗弟子愈加出言不逊。 若是不看衣着打扮,纪律严明的前生门徒倒是更像名门正派些。 “冤死鬼。”吴章气愤至极,“你要干什么?休要胡来。” “胡来?啊哈哈哈——” 苦最多骑在一只三头棕毛巨型雄狮上放肆狂笑,用他仅有的一只眼睛,凌厉的扫过结界内义愤填膺的凌剑宗弟子。 忽又想到自己瞎了的那只眼,还是拜凌剑宗宗主剑行舟所赐。 不能亲自手刃剑行舟,倒是可惜了。 “嚓!” “嚓嚓!” “嚓嚓嚓!” 随着苦最多手势落下,鲜血喷溅而出,十几颗头颅滚落在地。 苦最多撑臂一挥,十几颗汩汩冒血的头颅飞起撞向结界,顺便扬起尘土数丈。 死者双眼爆裂瞪圆,死不瞑目。 头颅撞向结界后被符文流光融化,瞬间化成血雾,与尘土交织散去。 “回去告诉叶霜红,只要这结界不开。 每半刻钟,杀你凌剑宗门徒二十,杀完为止。” 苦最多声音洪亮,就像他骑的那头狮子,让人不寒而栗。 此番讨伐凌剑宗,苦最多只是打头阵,意在探清虚实,所以只带了三百人,加上风柳泽湾左岸嫡系一脉也不过四百多人,没必要将人折损在破阵上。 最好让凌剑宗的人主动打开结界。 三日前,凌剑宗将柳贾尸体送回风柳泽湾左岸,留下一句“生死有命”后,扬长而去。 姿态高傲,连一句安慰之言也没留下。 甚至放出话来,警告柳安吏,若敢寻仇,就让风柳泽湾血流成河。 听听,这是一个名门正派该说的话么? 是一个仙门大宗该有的作为么? 这不是逼风柳泽湾左岸生反骨么? 偏偏这话还是二长老叶霜红命人传出的。 正道无人敢与凌剑宗正面冲突,报仇心切的柳安吏,敲响前生门的鸣冤钟。 前生门内,是非不论,有人敲钟,便有鬼出。 这鬼非是死鬼,而是人鬼。 人鬼也可行恶鬼之事,替恶鬼申冤。 柳安吏以柳氏灵矿为筹,买一颗人头——云花莲。 要杀凌剑宗长老人选,还是踏雪仙尊亲传弟子,谈何容易。 前生门门主,鸣冤真人,尤渊。 一时难以决断。 然,祸不单行,这边有人买云花莲人头,那边,凌剑宗内却出了大事。 两日前,天下命器争锋榜异动,问道剑c虚空剑从榜上消失。 据传命器争锋榜乃是上界神明赐下,刻录上行界中实力前一百名高手命器。 榜上有名之人,也是最有希望飞升上界之人。 争锋榜上,剑行舟的问道剑排行十二,叶阳的虚空剑排行二十八。 如今落榜,只有两种可能。 二人双双飞升上界,但二人连隐神境界都没抵达,显然不可能飞升。 那便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 陨落! 若只是剑行舟和叶阳陨落,前生门尚且不敢放肆。 然,仅隔一日,继问道c虚空之后,守君剑也落榜了。 那可是榜上排名第一的命器。 不管踏雪仙尊是飞升了还是陨落了,有一个事实无法改变。 ——凌剑宗的靠山倒了! 既如此,前生门所图,可就不止云花莲一颗项上人头那么简单了。 上行界第二大仙门,既没有向外征伐,也没有内乱。 短短两日,三名高手相继出事,任谁也不会相信。 尤渊向来谨慎,担心其中有诈,这才派冤死鬼苦最多前来探探虚实。 脑子里只长了一根筋的苦最多,可不懂什么三十六计,迂回之术。 他的方法很简单。 杀就完了。 杀到装神弄鬼的时境雪等几人忍不住跳出来。 当然,他们不出来最好,这样便可直接灭了凌剑宗。 第54章 宗门危机(三) 守君c问道c虚空三把命剑飞回藏剑阁时,剑鸣悲戚,如雷入耳。 叶霜红c持药和铜玲马不停蹄赶往藏剑阁,三把绝世名剑已经藏锋封剑,埋入藏剑阁地底的剑冢。 此事在凌剑宗引起的震动,不亚于八级地震十二级飓风。 前生门尚且拿不准时境雪究竟是飞升还是陨落。 亲眼见到守君剑葬剑剑冢的叶霜红等人,却是心知肚明—— 踏雪仙尊,怕是再回不来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凌剑宗未来得及寻找三位逝者仙骸,叛徒柳安吏又携前生门来犯。 打头阵的冤死鬼苦最多虽只是元婴巅峰修为,但谁都知道前生门徒向来不择手段,为取胜无所不用其极,越级反杀这种事儿在前生门并不少见。 况且,鬼知道这冤死鬼后头究竟跟了多少只鬼。 四长老持药和五长老桐玲登时六神无主,只二长老叶霜红还算镇静。 当机立断开启护山大阵,确保山门不破。 欲待摸清敌方后援情况,再行决断。 “三位长老。” 一内门弟子连滚带爬赶到上春峰春昭殿,慌忙中连拱手作揖都忘了,急忙忙通报: “冤死鬼抓了不少弟子,此刻正在下西峰结界外大开杀戒。扬言每半刻钟杀我宗门二十弟子。三位长老,快想想办法,救救他们啊。” 持药闻言心中骇然,上前两步,“他抓了多少人?” “回四长老,看规模至少七八百人,其中不乏内门弟子。被抓的师兄弟们面色惨白,灵气外泄,全部身受重伤。” “什么?灵气外泄?”铜铃坐不住了,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灵气外泄乃是灵根受创之象。 该死,前生门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 叶霜红内心波澜不惊,语气平静道:“四师弟c五师妹,事态具体如何,到山门一看便知。” “三师姐说的对,四师兄,还是亲自去看看较为稳妥。” “对对对。”持药双手交握,来回踱步,焦急万分,“事不宜迟,我即刻前往,三师姐五师妹,你们守好阵眼。” “四师兄。”持药捏诀当口,桐玲叫住他,“千万小心!” “还是五师妹好。” 持药咧嘴,朝桐玲不太正经痴笑两声,一溜烟化作青光遁远。 待持药走远,桐玲转身朝殿中央的阵眼走去。 鎏金符文流水般从阵眼飘出,形成一条水桶粗符文光柱,垂直穿透屋顶。 符文光柱冲入云霄后,金光符文炸开,如天女散花,洒落三十六峰,停驻在护山结界上。 “刺——” 行走中的桐玲霎时双目圆睁,嘴里揣一口腥甜,缓缓低下头。 饮霜剑出。 从后腰贯穿丹田,剑身暗金火焰暴烈,熊熊烈火于丹田中点燃碧青元丹。 这是要她死啊? “三师姐” 桐玲喷出一口鲜血,丹田处灵火焚烧,艰难的开口。 她眼中蓄满茫然和不解。 待她如亲妹妹的三师姐,怎么会拔剑向她。 “为什么三师” “五师妹,对不起!” 叶霜红吊梢凤目闪过一丝动容,有那么一瞬间不忍,而后快速被冰冷凌厉覆盖。 持药抵达下西峰山脚时,又有二十名弟子被砍头。 说好半刻钟,眼下连半刻钟的一半也没有,冤死鬼苦最多已经杀了四波人。 结界外被俘弟子哭天抢地,结界内观望弟子咬牙切齿。 持药见状,霎时脑门充血,险些栽倒。 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持药小老头儿吹胡子瞪眼,气血翻涌,实在忍不下这口气。 “冤死鬼小儿,纳命来。” 玉柄佛尘一抖,吼着飞身上前,蓝色道袍翻滚飘动,一道青黄光束朝苦最多脑门劈斩而下。 独眼苦最多骑在三头雄狮背上,看那些将死弟子面上惊惧神色,看得津津有味。 扭头见结界内来了个白发老头儿,一摇一摆跟个滚动的冬瓜似的。 一看就不经打。 不曾想这家伙比他还暴躁,不问三七二十一,双腿一蹬扬起佛尘就来。 苦最 多运转灵力,弹飞至十几丈高空。 青黄光束径直劈在三头巨型雄狮身上,斩下左侧狮头一颗。 “找死!” 心爱坐骑被伤,苦最多双目暴突,满身戾气丛生。 双臂展开,祭出命器——度苦轮。 命器在他身前高速转动,宛如两只紧密咬合的黑色齿轮。 每个齿轮外沿布两排巴掌长锯齿刀片,刀片微微弯曲,一排顺时针走势,一排逆时针走势。 两股褐红灵力在齿轮中空处盘踞,如同两条正吞吐着信子的毒蛇。 持药率先发难后飞向高空云层。 苦最多见状,紧随其后,也登上云层,与持药对峙斗法。 持药已是化神后期修为,比苦最多整整高出一个大阶段,照理说仅凭修为持药便能将其压制。 然,持药小老头儿除了炼丹,搏斗术法实在拙劣。 反观苦最多,身处前生门,上行界杀手组织,打打杀杀于他就是家常便饭。 二人动起真格来,你来我往,一时间竟伯仲难分。 山脚下,前生门徒已停止杀人,凌剑宗弟子也分不出心指骂,均抬起头瞪大眼望向高空。 修为稍高些的,达到结丹中后期的修者,勉强能捕捉到云层中一两缕青光红影。 修为低下的,比如筑基练气,要不是齿轮和佛尘碰撞出的强波一下一下敲击结界,都不知道头顶有人斗法。 山门内弟子有结界相护,尚且平安无事。 山门外被俘弟子可就没那么走运。 头顶不时砸下冲击波,红的,绿的,直线形的,圆球状的,弯月势的,五花八门。 前生门门徒和风柳泽湾左岸的人,修为高些的为自己人画上保护结界,全都自扫门前雪,哪管俘虏死活。 可怜数百凌剑宗弟子,和宗门嫡系,丹田被毁,灵根被拔。 在余波扫荡下,死的死,残的残。 尽数成了滔天大火下的池中游鱼。 一时间,哀嚎遍地,惨叫连连。 就在持药与苦最多纠缠得难舍难分之时,还发生了件令凌剑宗弟子胆寒的事。 前生门后援到了。 花下鬼青戚容,断肠鬼情最苦,无头鬼莫回头c贪吃鬼望天愁。 率三千鬼众浩浩荡荡抵达下西峰。 半个时辰前,凌剑宗内应传出消息。 守君c问道c虚空,三剑已魂归剑冢。 命剑归冢! 剑主归天! 正当三人站到结界外,预备运法斩破结界。 人群中传出一道突兀至极的吼声。 “快看,结界破了!” 不知是谁突然高喊出声,满座哗然。 “结界破了。” “杀——” 以花下鬼青戚容为帅,麾下三千鬼众,加上风柳泽湾左岸嫡系一百多人。 见人杀人,遇兽屠兽。 所过之地,片叶不留。 半个时辰不到,已杀至第三峰——照择峰。 第55章 宗门危机(四) 翠凤谨遵主子命令守在玉楼水榭外,时刻关注头顶护山结界动向。 结界一破,第一时间通报。 云迟趴在萧关逢怀里,睡梦正酣。 零碎呼唤断断续续送入耳朵里,硬是把她从周公梦里拽了出来。 睡眼惺忪中,双臂从男子腰间移上肩头,在他修长的脖子上松松挂住。 萧关逢垂眸看向怀中女子,目光柔和。 在一起后她似乎格外黏人,像是晒足了太阳的小猫,绵软软的,暖融融的。 “云迟。” 推向女子脑袋的手指,骨节分明,泛着凉。 “我们该走了。” 声音也较平常低沉,还残留几分纵情过后的缱绻,像是檐牙尖随风摇曳的风铃铛。 叮咚,叮咚。 温和的敲击小猫耳膜。 脑袋被人推开,迷蒙中云迟十分不满,嗯哼两声,紧了紧手臂,重新将脑袋靠过去。 直到熟悉的青游草香灌满鼻腔,脸颊传来微微冰爽凉意,确定已完完全全埋进男子颈窝,才满足的舒了口气。 “起来,该走了。” 匀称修长手指仍旧一下一下推搡女子脑袋。 已经叫了她半刻钟,丝毫不见半分进展。 平生第一次,他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怎样叫醒一个瞌睡到极点的人。 尤其这人还是因为自己才打乱生物钟。 “去哪里?” 皇天不负苦心人,女子终于有了回应,虽然她依旧双眼紧闭,不像醒来的样子。 “离开凌剑宗。” “哦” 有气无力,而后又是滔滔不绝的鼻息热浪流过耳畔。 半晌,才慢悠悠说:“你抱我走。” 无赖撒娇,最是没辙。 萧关逢无可奈何,彻底被她打败。 只能一手托着她,一手无比艰难为她穿上长裙,腰间简单缠了根象牙白绸质腰带,连纱罩子也没套。 而后抱起她便往外走。 此时不过晌午时分,云迟也才睡了三个时辰不到。 萧关逢在房间内燃了隔音符。 房内阒寂无声。 出了房门,离开隔音符范畴。 金属命器碰撞摩擦声贯耳,耳膜震动发颤。 血腥味灌入风中,由第八峰吹向第二十四峰。 前生门挑起的杀戮,已辗转到第八峰,即弟子授业峰——玉照峰。 刀光剑影,阵阵惊寒。 玉楼水榭所在的下秋峰,自西向东排行二十四,离战场还很远。 通过空气里散落的血腥气,也能窥探到七八分冷冽杀意。 云迟被震天动地鼓点兵器撞击声惊扰,悠悠睁开双眼。 仰面望向天空,青烟烽燧浩荡,血雾妖风猖獗。 登时五感归位,印堂清明。 这场面—— 有几分熟悉。 很像伏狼族一年一度的凶兽森林大围猎,气息和动静都像,甚至比大围猎更加惨烈。 “你抱我去哪里?” 已经完全忘了是自己死乞白赖让人家抱的。 “凌剑宗很快就不复存在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萧关逢边走边回答。 翠凤唯唯诺诺跟在后面。 “嗯?”云迟一脸茫然,“怎么说?” “前生门来犯,凌剑宗抵抗不了多久。” “前生门是何方神圣?有师尊和宗主威名震慑,应该没事吧。” 算日子,宗主和二师兄也该回宗门了呀。云迟心想。况且,也没人知道师尊沉睡。 这前生门哪里来的胆子前来挑战凌剑宗。 “前生门以为时境雪陨落了。还有” 萧关逢简单思索,继续缓缓道:“剑行舟和叶阳死了。” “啊?怎么可能?” 剑行舟只是前往渡厄渊查看白血碑结印,就算结印异动,怨灵逃出,也不至于杀死一位大乘中期高手啊。 何况,还有叶阳同行。 云迟以为自己耳背听错了。 “是真的,问道剑和虚空剑已经沉寂剑冢。” 说着,已经来到玉楼水榭外。 萧关逢放下云迟,从储物袋摸出行舟符。 云迟还处在错愕中。 师尊和宗主是凌剑宗两大顶梁柱,担负百分之八十武力输出值。 师尊沉睡,守君剑也已自封。 如果宗主再出事,凌剑宗立刻会成为他人砧上肥鱼。 自己虽身为凌剑宗弟子,对凌剑宗却没什么感情,就算凌剑宗即刻灭门她也不会难过。 可是,这是师尊守护了上万年的宗门。 倘若百年后师尊归来,看到自己全力护持的宗门不复存在,他会遗憾自责吧。 云迟还抱有一丝侥幸,“命剑尘封,也不一定身死道消了对不对?” “云迟。”萧关逢直视女子眼睛,异常认真,也异常冷漠,“并非所有人都是时境雪。”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 “我” 云迟还想说什么,最终垂下眼睑,有些失魂落魄站在萧关逢面前,什么也不说。 她原想说,萧关逢我们救救凌剑宗吧。 可又立刻意识到,自己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身体仍旧残破不堪,她还不想死。 即便她不怕死,可她连御器飞行都没学过。 自己那点驭星术本领欺负欺负柳贾那种筑基期弟子还行,在更高修为修者面前,屁都不是。 她又能救谁? 而自己面前的男子,虽然博闻强识,见多识广,但论打架,还不如她。 这样两个人,能逃命,已是超常发挥了。 “云迟。” 萧关逢看出她的失落和无奈,冷冷说: “你连自己都救不了,更救不了别人。走吧,凌剑宗本与你无瓜葛。” 说完,萧关逢兀自登上烟舟,却没有启动。 他在等云迟。 云迟站了许久,仰头朝天叹了口气,迈开脚步朝烟舟走去。 “花莲仙长。” 翠凤小跑过来,扑通一下跪在云迟面前,挡住去路。 “带小人一起走吧。小人一介凡人,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了。” 说完,额头咚咚砸向地面,两三下,就磕出了血。 今日一战,无论谁胜谁败,她都难逃一死。 前生门胜,必会将这些凡仆屠杀殆尽。 凌剑宗胜,作为萧关逢的凡仆,主子跑了,她也要被绞死在罪恶台上。 翠凤知萧关逢冷情,所以来求云迟。 “仙长,求求你,救救小人。小人一定会尽心尽力服侍仙长,还有萧仙长的。仙长,求求你” 翠凤还在不住磕头,面前青石板血迹斑斑。 平日里笑眯眯的眼中,浊泪滚动,又怕淌出眼眶惹仙长厌烦,硬是忍住不肯落下。 云迟与翠凤总共碰面不过三四次,这个卑微的中年女子,总是一副讨好谄媚相。 说实在的,云迟并不喜欢她阿谀奉承的做派。 但正是这个胖乎乎像颗皮球,有些憨傻的女子。 在过去一年中,时常出现在连空雨的笑话里,给她枯燥无味的修行岁月带来过数次开怀大笑。 也是她,兢兢业业照顾萧关逢饮食起居,尽自己最大努力替主子挡住玉楼水榭外的风言风语。 “起来吧,我带你走。” 终究人心不是顽石,还有些许温度。 “多谢仙长,多谢仙长。” 翠凤又磕了两个头,双手握拳揩掉来不及滚落的浊泪,起身站到云迟身后。 却见走在前面的花莲仙长,一只脚已经踏上烟舟,忽地顿住身形。 “萧关逢。” 云迟想起一个人,“空雨,我要带她一起走。” 第56章 宗门危机(五) “在落雪岭时,空雨对我说过,她是宗主捡回来的孤儿。 除了凌剑宗,她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如今宗主殒身,凌剑宗深陷灭门危机。 我不能丢下她不管。 你们在这里等我,我找到空雨就回来。 若是前生门杀至下秋峰还我还没有回来。” 云迟好整以暇调整好情绪,继续道:“你带上翠凤离开便是,不必再管我。” 说完,三两步到萧关逢跟前,胸膛几乎要贴上。 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快速啄了一口。 而后朱唇附耳,讪皮讪脸低语,“放心,你这么好,我舍不得死。” “哈哈哈” 笑声清脆爽朗,从目瞪口呆的翠凤面前飘过,而后跳下巨型星云烟舟。 迟早被狗粮撑死。 翠凤咽了咽口水,肥肉堆积的耳根子不由自主冒热气。 云迟取出日常行舟符,抛向空中,仪仪然飞远。 “守着,没有我吩咐,不得入内。” 萧关逢面上平静如常,交代完翠凤,不疾不徐进了玉楼水榭。 “是。” 萧仙长生气了。翠凤心想。 为奴为婢的,总是对自家主子头顶那片天空的阴晴雨云格外敏感。 萧关逢步入玉楼水榭,第一时间召唤叶霜红。 一根绣花针细窄的银线从他掌心跳出,倏忽消失在眼前。 不多时,叶霜红风尘仆仆赶到。 单膝跪在男子面前,低垂着头颅,低姿态比凡仆翠凤还要卑微几分。 半个时辰前,她从后偷袭桐玲。 桐玲不愧为木属天才,灵元丹已经被饮霜剑焚毁,居然还能从她手上逃脱。 她在灵兽峰搜寻了近半个时辰,愣是没找见。 那桐玲是活不成了,但她没有拿到驭兽铃,如何向公子交代。 公子交代的事情,不容有失。 惧怕归惧怕,心虚归心虚,该禀告的还得禀告。 “公子。”叶霜红胆战心惊道:“霜红失职,让桐玲跑了。” 闻言,萧关逢负手而立,冷幽幽俯视她。 “不过公子放心,那桐玲元丹灵脉尽碎,活不过一个时辰。” 言下之意,公子不必担心秘密泄露。 “霜红一定会找回驭兽铃。请公子再给我一次机会。” 驭兽铃于萧关逢本就可有可无,他并不在意。 “驭兽铃不急。”萧关逢道。 语气一如既往清冷淡漠,叶霜红早已习惯。 “我命你即刻前往玉照峰,将云花莲完好无损带回来。” 想起云迟不管不顾把他丢在这里,被压抑的无名之火又燃起。 口口声声说爱他,想他,恨不得时时刻刻挂在他身上。 他不动声色收敛烦躁胸臆,让声音听起来更加漠然,“记住,一根头发丝儿都不许少。” 烟舟飘在苍翠峻岭之上,平稳飞行。 已至灵兽峰上空。 低头望去,隐约可见形形色色灵兽穿梭在翠竹林峰之间。 峰顶一堆一堆青色烽燧飘上天际,警示战火即将燃至此峰。 越过灵兽峰,向西再有两座峰,便是玉照峰了。 离战场越近,空气中充斥血腥气愈加浓烈,云迟眉头纠成一坨,伸长脖子朝玉照峰张望。 砰—— 什么东西从天而降,砸在身上。 连着那坨不明物体一起,直愣愣扑倒在舟板上。 哎呦,本少主的腰。 本就被某人摧残到摇摇欲坠的腰,又挨一记暴击,好似下一秒便要从中折断。 在心里啐了一口,暗叫倒霉。 云迟无比艰难翻过身体,看清了压在身上的,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一个女人。 此人浑身淌血,后腰拳头大一个窟窿,乌漆焦黑,还冒着烟。 就跟砸坏她的那口乾坤炉差不多,一看就是灼烧过度。 空气里除了血腥气,又多了浓郁烧烤味儿。 云迟撅起鼻子嗅了嗅,伸出双手,嫌弃的将人推开。 女子翻转一百八十度,仰面躺地。 俏丽清秀的面容,布满独属于死人的冷白。 嗞—— 怎么会是她? 云迟倒抽一口冷气,食指弯曲去探桐玲鼻息。 还有气儿,没死。 云迟将烟舟停靠在灵兽峰一处幽深竹林中。 “五师姐,醒醒,五师姐” 左臂穿过桐玲脖子,托起桐玲上半身,轻轻摇晃,企图摇醒她。 过了许久。 手臂酥麻,都快摇废了,也不见桐玲醒来。 实在没辙了。 “得罪了五师姐。” 说完,抬起右手,运足力气,一巴掌扇在桐玲脸上。 冷白面上登时泛起红颗粒,红颗粒越来越明显,直到形成巴掌印。 “咳。” 云迟正甩动掌心生疼发烫的右手,桐玲悠悠睁开双眼。 注视桐玲还算清透的瞳孔,云迟欣喜若狂。 “五师姐,你怎么样?” 能将五师姐桐玲伤成这副模样,前生门果然不简单。 云迟暗忖。 她虽入门时间不长,却也知道,凌剑宗五大长老,除了宗主剑行舟,就属五长老桐玲修为最高。 心里不禁愈加担忧连空雨安危。 桐玲呕出一口淤血,一点一点,奋力抬高右手。 目光死死盯住云迟,似有千言万语。 一张嘴,又是一口淤血喷出,根本说不出一句话。 见状,云迟赶紧伸出右手握住桐玲。 “五师姐,你别说话,我现在马上带你去找四师兄。坚持住啊,五师姐” 嘴上安抚之言汩汩不断,心里却比谁都清楚,桐玲腹部被前后刺穿,还冒着焦黑,想必丹田灵脉悉数被焚烧,应该很难存活了。 如此残忍手法,也就比我云迟少主稍微差了那么一丁点儿。 看着侈侈不休的云迟,桐玲悲从心来。 不可以。 不能就这么无声无息死去。 四师兄,还有面前的五师妹。 他们都如自己一般,对心如蛇蝎的叶霜红毫无防备。 不能让悲剧重演。 回光返照般,桐玲猛烈咳出几口鲜血后,一口气说了好几句完整的话。 而后,缓缓闭上双眼。 徒留云迟瞪大双眼,心乱如麻。 “五师姐,你放心,四师兄会没事的。” 将桐玲放下,云迟拎起铜铃铛打量两眼。 这个小巧精致的铜铃铛,是方才二人双手交握时,桐玲放在她手心的。 云迟擦掉铃铛上的血渍,揣入怀中。 而后以最快速度赶往玉照峰。 空雨,四师兄,等我。 山羊吃胡萝卜说 请问有人在看吗? 第57章 宗门危机(六) 玉照峰,正面战场。 唯一主事人持药,被修为不如自己的冤死鬼哭最多拖住,你来我往,缠斗上千回合仍旧胜负难分。 李遥c吴章c季凤棉c江郭,几人在一众留守弟子中修为最高,理所当然成为领头羊。 李遥元婴巅峰修为,吴章元婴二层修为,二人均是宗主剑行舟亲授内门弟子。 季凤棉元婴二层修为,得二长老叶阳授业,算是好色之徒柳贾的嫡亲师姐。 外面弟子执事,江郭,元婴一层修为,平日跟随持药除草炼丹,于实战一道,随了授业恩师持药,花架子一个。 反观敌方。 断肠鬼情最苦化神一层修为。 无头鬼莫回头c贪吃鬼望天愁均是元婴巅峰修为。 更有花下鬼青戚容,大乘中期境界强者。 上届仙盟上,青戚容一把青花玉骨扇,变幻莫测,力克命器争锋榜数十位高手,一跃跻身争锋榜第十五名。 对峙双方,修为上不对等,实战经验亦如此。 护山结界不攻自破。 前生门如入无人之境,一路高歌猛进。 凌剑宗弟子,死伤惨重,很快被逼至第八峰玉照峰。 为首的李遥吴章等人,均是身负重伤,摇摇晃晃,站立不稳。 无头鬼莫回头,嬉笑着狂甩命器斩头鞭,欲取李遥性命。 这根斩头鞭,通体乌黑油亮,可伸长缩短,鞭身剧毒无比,乃是用无头鬼自己的头发炼化而成。 黑鞭之下,断头无数。 无头鬼夺命,偏爱绞人头颅。 斩头鞭上黑褐灵力翻滚,朝李遥面门游来,就像飘荡着的女鬼长发。 李遥心中惊骇,紧握长剑,已做好殊死一搏的准备。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暗金剑影从天而降,劈向斩头鞭。 而后。 二男一女,如山峰,屹然矗立,将众多凌剑宗弟子护在身后。 “诸位师弟师妹。” 为首的青年一身正气凛然,开口铿锵有力,“暂且退下调息,剩下的,交给我们。” 此人名唤方牧生,与李遥吴章一样,得宗主剑行舟亲自教导,在凌剑宗弟子辈备受推崇,是下一辈中实打实的大师兄。 方牧生天资聪颖,又刻苦努力,五千年不到,已臻化神后期。 实力强横,超过长老持药。 他身边的另两位,同样不容小觑。 蓝尘,二长老叶阳得意门生,化神一层修为。 胡真儿,听教五长老桐玲座下,化神二层,即化神中期修为,一身驭兽本领,在弟子辈中无出其右。 三人结伴外出历练,已经数十年不曾回宗门。 直到几日前争锋榜异动,担心宗门安危,也欲弄清剑行舟几人到底是死是活,这才匆匆赶回。 与此同时,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后,持药终于击败冤死鬼哭最多,将其打伤,再难兴风作浪。 “你们可终于回来了。” 持药气喘吁吁赶到玉照峰。 “四长老。” 方牧生蓝尘胡真儿抱拳躬身,向持药拜礼。 三人归来,刮起一阵风,阴霾尽去。 鼻青脸肿的凌剑宗弟子们,从绝望惧怕中重新活了过来,忘却节节溃败的惨象。 自信满满,持剑指向敌人。 瞬息之间,场上局势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谁胜谁负,犹未可知。 “喂!” 贪吃鬼望天愁旋了旋脑袋,极度不耐烦,朝对面人吼了一声。 他生的短小精悍,鲜红络腮胡子布满脸颊,站在身材颀长的青戚容旁边,像个十三四的小孩儿。 尤其肩上扛一把参天大斧,更显得他小巧玲珑。 “还打不打,老子还赶着回家吃饭呢。”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乞丐出身的望天愁,无论修为如何精进,一日三餐,从不落下。 说着,抡起斧头,脚下一蹬,借力朝前飞跃而去,劈出一道亮褐斧子形状光影,直奔持药。 砰—— 暗褐斧形光影被方牧生手中追风剑轻松斩落。 与持药不同,方牧生专注修为同时,也不忘锤炼自身应变能力。 自入剑道伊始,师尊剑行舟便告诉他,只有染血的剑,才称得上一把真正的剑。 所以他离开凌剑宗,离开师尊剑行舟保护羽翼,足迹踏遍上行界。 势必要让手中剑,成为一把真正的剑。 “哟,有两下子呢。” 断肠鬼情最苦双臂环胸,“贪吃鬼,你可要小心哦。” 本是关心,可经由她柔媚尖细的嗓子催化,阴阳怪气的,怎么听都像是嘲讽。 贪吃鬼望天愁不乐意了。 他冷哼一声,扬起大斧子朝方牧生飞跃而去。 “师兄,我来!” 蓝尘右臂一抖,命剑应召而出,足尖轻点,跃身上前,与贪吃鬼正面对垒。 化神一层对元婴巅峰,虽只是小小一步,斗起法来,却是千里之遥。 忘尘剑只挥出一剑,那贪吃鬼望天愁,便如破布条飘飞到十几丈外,摔倒在地,呕出两口鲜血。 一招制胜! 持药默默咽了两下口水。 只能用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强行安慰自己。 一直游离于搏杀之外,冷眼旁观的青戚容见状,双眼微眯,释放出嗜血危险信号。 手中,一下一下,悠闲扇动青花玉骨扇。 丹田处木元丹灵力翻滚,蓄势待发,碧青幽光自扇柄慢慢攀缘,直至扇叶。 眨眼间,蓝尘以身为支,推剑向前,利剑如飞刀,褐金剑光冷然,朝倒地的贪吃鬼直刺而去。 呼—— 青戚容大臂展开,如鹏展翅。 青花玉骨扇宛如飞旋陀螺,离手而去。 待扇归,蓝尘右臂一条七八寸裂口,白肉外翻,异常狰狞。 人骨削成的扇叶,如风如刀,破皮断骨,滴血不沾。 蓝尘看了眼伤口,眉头倒竖,深感棘手。 “你们。”青戚容摇着扇子,镇定自若,目光从持药等人面上轻飘飘扫过,“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 方牧生不发一言,持剑迎上。 持药,蓝尘紧随其后。 青戚容咧了咧嘴角,闭扇蹬腿,飞向高空。 青花玉骨扇在他手中,如蛇灵活,展c合c旋c递c收,游刃有余。 以一敌三,不见丝毫慌乱。 甚至有余力命令余下人等继续攻山。 前生门此番派出的门徒,全是结丹后期以上修士,战力爆满。 凌剑宗弟子十万,结丹以上也有五六千之众。 照理说,就算不能压倒性取得胜利,也该平分秋色才对。 然,凌剑宗已有三千多年无战事,大多数弟子修习不过照本宣科,除了弟子考核上擂比试,从未与人打斗,更妄谈杀人。 同等修为下,前生门门徒一个能打三四个。 何况还有断情鬼等高手在,以一当百,以一当千。 胡真儿环顾四周,凌剑宗已然溃不成军,低修为弟子死伤无数。 她手中握一根白玉长萧,闭眼思索。 几秒后,吐出一口浊气,似是下定什么决心般,吹响玉萧。 第58章 宗门危机(七) 放置好桐玲,云迟刚驾驶烟舟飞离灵兽峰。 身后传来咚咚咚兽蹄蹬地奔跑之声,扭头望去,灵兽峰上兽群攒动。 赤眼的妖猪,闪光的麋鹿,长翅的白虎,三头的青鸟,地上跑的,天上飞的,潮水般朝玉照峰涌去。 这些开了灵智的凶兽,也称为灵兽,经驯化,通人性c知善恶。 驭兽人通过琴c萧c笛等乐器,奏出特定音节律动,控制灵兽行为。 灵兽无灵根,却可引天地混沌灵气入体,强体健魄,延长寿命。 六百岁灵兽能力堪比练气巅峰修者,千年灵兽堪比筑基巅峰,而两千年灵兽可达到结丹中期。 然,修仙者用灵丹灵草为凶兽开智,可不是让这些野兽来争夺人族资源的,而是为取其兽丹以供渡劫之用。 若是不开智,与北野凶兽千岁万岁寿命不同,人域的凶兽活不过五百年。 于是,修仙者必须为凶兽开智,又想办法抑制其灵力。 利己主义驱使下,驭兽人在灵兽开智契机,向灵兽体内打入封灵印,封印灵兽灵力。 如此,可将灵兽寿命延长至一千到两千年,又能避免灵兽灵力过强反噬驭兽人。 现下,外敌入侵,正是宗门存亡生死关头。 胡真儿吹箫驭兽,召唤灵兽抵御前生门。 没有驭兽铃,无法解除封灵印,无法运用灵力的灵兽,遇上前生门门徒,以肉身相搏,结局只有一条路—— 死! 成千上万灵兽,每一只都是灵兽峰上下悉心喂养。 如今,兽丹未取,统统送了性命。 胡真儿心疼万分。 但为了消耗前生门实力,为凌剑宗多争取一些制胜契机,也只能出此下策。 云迟紧赶慢赶,终于赶到。 眼前一幕,委实令人咂舌。 兽吼阵阵,剑鸣惊寒,刀光剑影处,人鬼莫辨。 尸山连绵,血海穿行,人尸压兽尸,兽尸挤人尸。 大能斗法,凌剑宗数万练气筑基弟子,渺如蝼蚁。 余波荡漾下,冤魂如云如潮。 双方结丹后期以上高手,均是杀红了眼。 敌人没砍倒几个,误伤倒是不计其数。 一时间,猝然殒命的低阶弟子,竟不知自己究竟死于敌手,还是同门手中。 云迟皱了皱眉。 驭星术惊蛰技出,星光斑点成溪,跟随剑指方向,于弥漫硝烟中散开,寻找连空雨身影。 咻—— 一道褐红光影劈来,云迟侧身险险避过。 烟舟霎时四分五裂,被风吹走,融入滚滚硝烟当中。 身体失重从七八丈高空落下,“嘭”一下砸晕一名前生门门徒。 扭头却见一凌剑宗弟子,长剑高悬,目瞪口呆望着自己,不知该不该将剑落下。 “嗨!” 云迟摆摆右手,顺便送出一抹尬笑。 愣怔中的弟子一个激灵回神,翻转剑势,抬臂上撩,挑开挥向云迟的铁棒槌。 而后与持棒槌的前生门门徒扭打在一起。 云迟惊魂未定,吐出一口浊气。 拔出铿锵,趁棒槌大汉对小弟子穷追猛打时,寻了个刁钻角度。 一刀扎在棒槌大汉左侧腋下。 大汉吃痛分神,小弟子抓住时机,一剑刺向大汉喉结,剑上青黄幽光烁烁,一看便知注满灵力。 云迟一鼓作气,推刀深入,而后飞起一脚。 刀出剑撤,了结了棒槌大汉。 “自己小心。” 云迟丢下一句话,左躲右闪,朝连空雨方向缓慢移动。 此时连空雨正被一头大象追打。 大象体型巨大,是云迟前世在泰国骑的大象体型的三倍有余,用水桶粗的长鼻子啪啪乱抽。 驭驶灵兽的胡真儿,被断肠鬼情最苦纠缠。 吹出的箫音断断续续,不成文章,导致灵兽心志错乱,敌我不分。 连空雨先前受了伤,灵力损耗过度,面对大象,只能勉力躲闪,颇为狼狈。 见状,云迟飞奔上前,揪住象尾,借力腾身,蹬腿跃上象背。 而后铿锵出锋,劈刀直下,单膝跪地缓冲时,已将大象鼻子连同象牙,连根斩下。 象鼻子落在一丈开外,还在不断抽动。 受到重创的大象, 恼羞成怒,猛甩脑袋朝云迟踏来,创口处汩汩鲜血横流。 云迟身量灵活,翻滚到大象肚皮下。 玄铁铿锵竖立,刀芒冷肃。 云迟运力上推,刀尖穿透象皮,刀身三分之二没入象身,大臂随身而动,向后拉动弯刀,刀口从大象下颌延伸至象尾。 瞬息之间,庞然大物被开膛破肚,踉跄几步后倒地不起。 呆立在一旁的连空雨,眼见云迟手里提着三尺长弯刀,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 周身戾气爆棚,目露凶光,好似一头发狂的凶狼。 尤其她身上染了鲜血,使她看起来愈加恐怖,不似人间之人。 这样的云迟,令连空雨感到十分陌生。 脑子里不自觉浮现柳贾惨不忍睹的尸身,一时失语,滚动两下咽喉吞了吞口水。 “跟我走。” 不由分说,云迟拉起连空雨就要往战场外撤离。 连空雨还在呆愣中,跟着云迟走了几步。 待到回过神来,边走边问,“小师叔,你怎么来了,你要带我去哪里?” “凌剑宗要完了。” 云迟双目左右观察,时刻防备可能出现的危险,边走边答,“我来带你离开。” “我不走。”连空雨顿住脚步,甩开云迟。 云迟被迫也停下脚步,“不走就得死。” “连空雨,你不想活啦。”云迟有些恼怒,“跟我走。” 说着重新拉住连空雨,拖拽着她继续往前走。 “小师叔。”连空雨再次挣脱钳制,“要走你走,我死也不会走的。” “连空雨。” 一股恼火腾上脑门,云迟朝连空雨吼了一声,而后继续道:“你自己好好看看。” “看看这些死掉的弟子。”云迟指了指脚边一名死掉的凌剑宗弟子,“看清楚了吗?可是凌剑宗的剑法?他是被同门杀死的。” 方牧生等人与青戚容在高空斗法,剑光残影杀死无数练气弟子。 专注于打败敌人,却忘了护住大后方。 “你再看看这些灵兽又在做什么?” 失控的灵兽,不敢攻击结丹以上修士,悉数转为攻击低阶修士。 可前生门来犯之人,没有结丹修为以下。 云迟继续道:“这都是凌剑宗的强者干出的好事。” 侠客为人,修仙为己。 一心向道往无前的修仙之人,脱离了凡尘,似乎也丢掉了某些其实很重要的东西。 “连空雨,凌剑宗大势已去。现在不走,等前生门收拾了持药他们,想走也走不了了。” 连空雨顺着云迟所指方向望去,热泪盈眶却不落下。 要守护宗门,总要有牺牲。 安逸都是鲜血换来的,都怪自己修为低下,除了当炮灰消耗敌人灵力,半点用也没有。 连空雨一边为死去的同门而伤心,一边痛恨自己的无能。 “小师叔。空雨不想师兄弟们死,自己也不想死。” 连空雨声音哽咽难耐,继续道:“可是凌剑宗是空雨的家,宗主养我教我。” “小师叔,宗主不在了。”憋了良久的眼泪终是滚落,一发不可收拾,“宗主不在了,空雨不想连宗门也没了。” “小师叔,空雨只想与宗门同生共死。” 连空雨悄无声息垂泪。 “小师叔,你走吧。”连空雨抹了把泪,目光坚定,“保重。” 而后提剑隐匿在人群中。 看着义无反顾转身的连空雨,云迟心脏一阵阵纠痛。 她抬头看了眼天空,想到千万里之外的伏狼族。 云夜明c云伍c星石,奔驰的狼群,和长鸣的归雁。 以及,萧关逢。 第59章 峰回路转(一) “若是今日身陷泥沼的是伏狼族,云迟,你也能冷眼旁观吗?” 云迟在心中默问自己。 不能! 若是有人胆敢伤害她的阿妈,伤害她的伍将军,她云迟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将其碎尸万段。 想到此处,云迟再次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连空雨。 此时连空雨正与几名凌剑宗弟子一起,合力攻击一名前生门门徒。 几人身上均是挂了彩,步履漂浮,趔趄不稳,随时会倒下。 从另几人脸上尚能看到悲哀c恐惧c愤慨等多种表情,唯独连空雨,目光坚毅,有股舍生忘死的决绝。 那个单纯可爱的小财迷,突然就高大起来。 不知怎的,云迟想到另一个世界绝笔“我自横刀向天笑,自留肝胆两昆仑”的那位先贤。 云迟抬起左手,食指上启星命盘银戒暗淡无光,外表平平无奇。 “师尊。”云迟对着银戒唤时境雪,“如果是你,也会像空雨一样保护凌剑宗吗?” 云迟镇定心神,决心放手一搏。 拯救凌剑宗太难,但她想救下连空雨,还有四师兄持药。 答应了五师姐,要告诫四师兄的。 不再多想,念了几句心决。 时境雪种在银戒中的雪鸢跃出指环,在云迟身边短暂盘旋后,化作一道幽蓝剑光钻入地下。 “噼,啪!” 连空雨跳步前刺瞬间,被从天而降一团火球击飞三四丈。 右臂被火球灼伤,表皮一片焦黑,火辣辣阵痛。 连空雨强忍剧痛,抬起左手擦掉嘴角淤血,剑尖顶地支撑着身体,艰难的站起来。 在她运起灵力止血当口,左右又有两名弟子练气期弟子倒地殒命。 “混蛋!” 连空雨气狠狠咒骂前生门人,努力从贫瘠如洗丹田里挤出一丝灵力,再次加入厮杀行列。 突然! 脚下鲜血成溪流淌的岩石地面,剧烈晃动起来,发出震天动地轰隆巨响。 地动山摇,不亚于八级地震,连玉照峰上方空气也抖动开来。 除了少数元婴期修为以上高手,其余人等,都被迫停止打斗,纷纷想办法稳定身形。 几息功夫,地面上出现一条裂纹,从玉照峰中心广场开始,不断朝南北绵延。 随着轰隆声不断加剧,裂纹不断扩张。 须臾之后,纵向千里横向百里的偌大山峰,从中劈开,一分为二,被一条五六米宽度沟壑彻底分开。 沟壑之深,从峰顶延伸到峰底再往下数十里。 随着山峰错开,一道光屏拔地而起,从缝隙裂谷底部瞬间窜上万里青霄。 光屏薄如蝉翼,莹白透亮,若有似无的幽蓝剑影游离其中,轻轻晃动宛如竖立在天地间的水波。 “是白屏!” “快,到白屏左侧去。” 在场少数元婴境界弟子曾经有幸见过白屏,激动的到处大声喊叫。 几名叫喊的元婴境弟子毫不犹豫穿越白屏。 与他们缠斗的前生门门徒见人跑了,心下恼火,也飞身撞向白屏,想要穿过白屏继续作战。 岂料,第一个触碰白屏的前生门人,手臂甫一穿入屏障中,立刻化为糜粉血雾。 整条手臂被白屏内游动的幽蓝剑影绞碎吞噬。 他痛呼一声,从高处跌落,双眼充满对未知事物的恐惧。 跟在他身后的几名前生门门徒见状,停下脚步,不敢妄动。 时境雪步入隐神后期境界后,其剑意可化成雪鸢。 每一只雪鸢,都是一道剑意。 剑意可杀敌,也可起保护作用。 云迟手中这只雪鸢,便是剑意化成的一道白屏。 雪鸢上种的结印,是保护结界,也就是云迟击杀柳贾时释放的结界,可以多次使用。 而这张横亘天地的白屏,乃是雪鸢所化。 雪鸢一旦转化成白屏,便是功成身退。 白屏祭出,屏内剑意自动绞杀闯入者。 凌剑宗弟子穿过白屏之所以无事,全是因为其一身灵力与时境雪同宗同源之故。 既是踏雪仙尊的保护屏障,自然秉承主人意志,护持本宗弟子。 三千年前那场大战,时境雪一连划出数百白屏,隔离战场,将敌人分而化之,各个击破。 眼见凌 剑中弟子安然穿过白屏,而前生门人身受重伤。 剩下的凌剑宗弟子,尤其是筑基练气低阶弟子,不再犹豫,潮水般飞过裂谷,穿到白屏另一边。 一时间。 白屏左侧人山人海。 右侧却只剩下不到一千前生门门徒大眼瞪小眼,以及横冲直撞的数千灵兽。 而原本就在白屏左侧的前生门人,悉数被围殴至死。 同样被群攻的还有左侧失去理智的灵兽。 云迟拨开人群,找到连空雨。 看着满身伤痕的连空雨,脑仁生疼,“空雨,你怎么样?” “我没事。”连空雨心知是小师叔祭出雪鸢救下大家,心里感激万分。 云迟掏出自己的蒲团,让连空雨坐在上面调整,“前生门人暂时过不来,你先调息恢复灵力。” 等到连空雨阖上眼睑,云迟掏出长老玉令。 “凌剑宗弟子听着。” 她高举玉令,转着圈扯着嗓子大喊,尽量让更多人听见。 “眼前白屏可保尔等两日平安,想要活命的,立刻,马上,离开凌剑宗,朝东面跑。两日内,能跑多远跑多远。” 白屏分别朝南北绵延千里,垂直更是延伸到万里高空,可持续两日不消。 只要凌剑宗弟子一门心思跑,前生门人不管是绕行千里,还是等两日后追杀。 凌剑宗弟子早已散落天涯,甚至已经另寻宗门庇护。 此言一出,举座哗然。 这是要大伙儿临阵脱逃,背叛宗门啊。 经过柳贾一事,云迟在宗门中打响名声。 在场许多人都认识她,即便不认识,经左右提点,也恍然大悟了。 弟子们窃窃私语,逡巡不前。 理智告诉他们凌剑宗今日难逃一劫,离开是保存实力最好选择。 可道义又警示他们,在宗门深陷危机时抛弃宗门,乃是背信弃义行为,会遭人唾弃。 况且,这位仙尊弟子虽持有长老玉令,可毕竟未被正式授予长老名分。 她如何能替长老发号施令。 一时间,弟子们,有的跃跃欲试想要离开保命,有的如连空雨立志与宗门共存亡。 结果就是几乎没有弟子离开。 第60章 峰回路转(二) “小师叔。” 李遥杵着剑来到云迟跟前,嘴角流血,艰难的朝她施礼,“怎可教我等行此等背信弃义之事?” 外门弟子还好,针对内门弟子,可是有门规明确规定不可背叛宗门。 违者,死路一条。 “李师兄说的对,死有何惧。当了缩头乌龟,才叫人瞧不起。”另一弟子愤然。 “除非长老发话,否则我们是不会走的。” 言下之意,若是正式长老命他们跑,就果断跑。 云迟环顾四周。 观众人神态,视死如归不愿离开的是极少数,大都如连空雨李遥一般,受了凌剑宗天大恩惠。 然,正是这少数人影响了大多数。 云迟也不急,耐心劝慰,“李遥,我且问你。依你所见,四长老他们可能战胜对手?”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青戚容以一敌三,轻轻松松将三长老他们重伤。 而且时间越久,他们发现,青戚容似乎有意让招,好像故意逗弄三长老他们寻开心。 李遥咬咬牙,老老实实道:“很难。” “我再问你,你们可能战胜白屏之外的一干人等?”云迟指了指前生门的几位堂主。 无头鬼等几人此时正站在白屏另一端,骂骂咧咧,尝试凭灵力斩破白屏。 可惜数次尝试无果,反而折损几名结丹期门人。 李遥黯然神伤,“不能。” “是了。既然无法战胜,何必做无谓牺牲。” 云迟目光从垂头丧气的众人面上扫过,继续道: “你们口口声声对宗门如何如何忠心。却不曾想,如今仙尊c宗主c二长老生死不明,凌剑宗失去强者庇护,强敌来袭,尔等不过是人砧板上的肥鱼。” “再战下去,凌剑宗就真的断根了。” “凌剑宗不是脚下这三十六峰,也不是浮云谷,或者落雪岭。真正的凌剑宗,是你们,是生生不息的剑魂。” “只要人还活着,哪怕只有一个人还记得凌剑宗,还记得孤暮峰上成千上万的剑魂。凌剑宗就没有灭。” “如果你们真的把凌剑宗当成家,那就好好活着,好好修炼,有朝一日,重回三十六峰,让孤暮峰上成千上万的剑魂安息。” “若是今日,凌剑宗弟子全部折损在此,你们每一个人都是罪人,身为师叔的我,更是罪上加罪,万死难赎。” 一番话说的振奋昂扬,连云迟自己都信了三分。 在北野时,每回大围猎或者向外征伐,她的大祭司阿妈云夜明,总要慷慨激昂给勇士们打鸡血。 身为少主,也在耳濡目染中,学了那么一两招。 盘坐蒲团调息的连空雨将云迟一番话听到心里,心潮震动。 原来小师叔并非要我临阵脱逃,而是设身处地为宗门将来考虑。 连空雨觉得自己误会了云迟,心下万分自责,“小师叔,对不起,是空雨误会你了。” 呃—— 你没误会,自始至终,我只是为了带你跑路。 云迟内心活动丰富,面上看起来悲痛,摆出一副不得已撤离的惋惜状。 “乖,没事啊,小师叔不怪你。”轻轻抱了抱梨花带雨,好似受了天大委屈的连空雨,云迟温言安慰。 “嗯。”连空雨直起身,下定决心不再让小师叔失望,“小师叔,空雨听你的,一定好好活着。” 等到学有所成,再向前生门讨回公道。 “你们呢?”云迟转头看向李遥吴章等人。 听君一席话,胜修百年功。 李遥为自己方才出言顶撞云迟而懊恼不已。 感慨小师叔虽然年纪尚轻,修为不高,还做出同门相残的糊涂事,但在大是大非认知上,远胜于自己。 已化身云迟小迷弟,带头表示一切听小师叔安排。 李遥作为宗主剑行舟授业弟子,在年轻一辈本就有几分威信。 现下见他松动,其余弟子便开始三三两两附和,表示愿意暂且撤离,以候时机重回宗门。 当下便指挥弟子们有序撤离。 白屏另一侧的前生门人,以及风柳泽湾左岸嫡系,见状均是呆若木鸡。 还能这么操作的? 惊讶归惊讶,却没有停止骂骂咧咧。 什么缩头乌龟c贪生怕死c背信弃义,怎么难听怎么骂。 尤其柳氏家主柳安吏, 终于在凌剑宗弟子,一声声小师叔英武小师叔高见中,认出杀子仇人。 他一双桃花眼,与柳贾极为相似,面向云迟,怒目而视,“云花莲,你杀了我儿子,休想逃。” 柳安吏目光阴翳,搭配阴柔过度的脸,叫人瞧了胆寒,更叫人犯恶心。 云迟懒得搭理他。 将将化身云迟小迷弟的李遥听了却不乐意了,“柳安吏,你要不要脸,分明是你儿子技不如人。况且,立心魔誓契也是你儿子柳贾自己提议的。” “就是,小师叔也是被柳贾胁迫才签的心魔誓契。”一弟子附和。 “谁人不知道柳贾风流成性,欺善怕恶,小师叔乃是为民除害。” “可不是,你们柳家没一个好东西。” “老子卖主求荣,儿子恶贯满盈。” 如今,风柳泽湾左岸嫡系一脉,与前生门为伍,算是彻底同凌剑宗撕破脸皮。 昔日碍于宗主剑行舟看重柳氏,弟子们敢怒不敢言,此刻脱离束缚,对柳贾罄竹难书罪状,条条数来。 打不过前生门,也不允许柳氏爬到凌剑宗头上。 当然,也有那么极少数还记得柳安吏背叛宗门,与云迟杀死柳贾有莫大关系。 刚要对云迟出言不逊,便被李遥江郭等高修为同门呵住,不敢冒头。 “行了,别吵了,赶紧走。” 云迟发话了。 呈口舌之快的弟子们,讪讪闭了嘴。 重伤难行的,拿出行舟符,成群登舟撤离。 尚且能够御剑飞行的,直接御剑。 毕竟,论速度,御剑而行远胜于行舟符。 “砰!” “砰砰!” 率先起飞的十几名弟子,从高空轰然坠落,摔在地面上痛苦挣扎。 “凡我凌剑宗弟子,敢做逃兵的,一律门规处置。” 抬头望去,高空浮云之上,叶霜红满身是血,红袍翻飞,饮霜剑暗金灵力环绕,剑意冷然。 “我凌剑宗弟子,以捍卫宗门为荣,宁可战死,绝不退缩。” “现在,我以长老身份命令尔等,马上回到战场,直到把前生门赶出凌剑宗。” “再敢后退,本长老手中的饮霜剑,自会清理门户。” 叶霜红端一副大义凛然做派,言语掷地有声,不容人辩驳。 意思很明显,要弟子们主动脱离白屏保护,重新加入战场。 第61章 峰回路转(三) 叶霜红修为已臻化神巅峰,有浑厚灵力加持,即便站在邈远高空,声音仍旧高亢有力,其中威严不容人辩驳。 虚伪! 云迟心中冷笑。 叶霜红杀了桐玲,让凌剑宗陷入灭门危机当中,搞不好连宗主和二长老出事也与其有关。 自己虽然对凌剑宗没什么感情,可自己师尊对凌剑宗那是尽心尽力,当孩子般保护啊。 常言道爱屋及乌,说实话,她不愿意看到凌剑宗就这么没了。 “叶霜红。” 不似叶霜红修为高深,隔了几百米也能声如洪钟,云迟只能扯着嗓门大喊,就怕对方离太远听不清。 “你作为长老,不想着保护宗门,然弟子们保存实力,反而让大家去送死,你是何居心?” 对方安的什么心,无非就是让凌剑宗都死绝死透。 云迟心里明镜一样。 但她有私心,并不打算当场揭穿叶霜红的伪面具。 她承认桐玲死的很惨,也很同情她的遭遇,被全心信任之人插冷刀子。 可与她云迟有什么关系。 她与桐玲不过点头之交。 在她看来,自己答应替桐玲传话已经是仁至义尽,她可没打算替对方报仇。 毕竟,和桐玲比起来,那个人于她更重要些。 云迟这话犀利,含沙射影暗示着什么。 六神无主的弟子们倒没有往叶霜红背叛宗门上想,而是单纯认为三长老心性坚定,与他们之前一样,誓死捍卫宗门利益。 可是,经过云迟一番教诲,他们早已打定主意暂时撤离。 非是落荒而逃,而是战略性撤退。 等到缓过气来,搬援兵,提升自身实力,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到时候再杀回来。 他们根本想不到,言之凿凿的小师叔,压根没想过重振宗门。 可是,眼下叶霜红发话,弟子们再不敢妄动。 莫说门规冰冷无情,单单叶霜红手中的饮霜剑,寒光冷冽的,也足够有威慑力。 众多弟子,一时六神无主,陷入进退两难的纠结中。 叶霜红把弟子们踟蹰不前行为看在眼里,对云迟的恨意又添了几分。 “云花莲,休要在此花言巧语,蛊惑人心。我堂堂三长老,还能害凌剑宗不成?” 她还记得昨日,公子抱着人从她面前走过时,空气里弥漫的暧昧气息,虽然浅淡得几乎闻不见,但还是被她捕捉到一丝诡异余韵。 她恨啊,她嫉妒啊! 已经百分之百肯定对方就是云花莲。 这让她更恨。 她想不通,百思不得其解,更无法相信,自己爱慕了几千年的公子,会喜欢云花莲,甚至与她。 公子是九天之上的明月,多看一眼都是对他的亵渎,却被云花莲轻易玷污。 这怎么可以! 这让她如何不恨! 云花莲,公子让我带你回去,你却偏偏要站在凌剑宗那边。 既如此,今日你死在这里,也是咎由自取。 我就不信,公子会为了个死人舍弃我。 “是是是,三长老不会害凌剑宗。”云迟不知道叶霜红已嫉妒成狂。 若是知道,不为桐玲,为了她自己,也要除掉叶霜红。 云迟继续道:“那你为何不与四长老并肩作战,反而为难一众弟子?所谓擒贼先擒王。” “对了,与四长老对战的前生门人叫什么?”云迟压低声音问李遥。 李遥:“青戚容。” 得到答案,云迟扭头再次看向叶霜红,“打败青戚容,不就有了与前生门谈判的资本,不就可以保护宗门了吗?” “叶霜红,我倒要问问你。前生门人从下西峰打到玉照峰,两个时辰有了吧。” “请问,大义凛然的三长老,你在哪里?” 云迟一番话,在弟子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先前全心对战,完全没有想过凌剑宗三位长老,为何只见战力最低的四长老持药,三长老和五长老为何不出现。 五长老是除了宗主外修为最高的。 如果她在,三位长老c方牧生师兄c蓝尘师兄,六人合力,未必不能与青戚容一战。 “敢问三长老,五长老何在?”眼见叶霜红伤痕累累,李遥心里担心桐玲,高声问。 “是啊,五长老怎么不出现?” “连在外历练的方师兄他们都赶回来了,五长老怎么还没赶来?” “五长老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李遥开了头,其余弟子也开始窃窃私语,都在猜测叶霜红和桐玲身上到底发生了何事。 “我”叶霜红没想到云迟如此能言善道,一时语塞。 绝不能让对方牵着鼻子走,否则覆灭凌剑宗的计划就要泡汤了。 话头一转,厉声道:“妖言惑众,动摇军心!” 说着,叶霜红手中的饮霜剑咻朝云迟飞来。 暗金幽光暴烈,杀气腾腾。 眼看闪电劈山般气势腾腾的长剑,灌满灵力朝自己飞来,云迟心中一紧。 对方化神巅峰修为,而自己不过刚结丹,肯定是抵挡不住对方狗急跳墙全力一击的。 早知道不激怒她了。 自作孽不可活! 怎么办? 冷汗霎时爬上背心,不自觉握紧手里的长刀,尝试运转水元丹,将灵力推向刀刃。 然而,并没有成功! 不怪她修行一年,已经结丹期修为却只会引气入体洗髓冲穴。 实在是身体条件不允许。 从前没有灵根,自然无法调用灵力。 如今有了水元丹,这不还没有来得及学习怎么运用灵力,前生门就攻上山了么。 叶霜红突然发难,李遥吴章等弟子还没反应过来,饮霜剑已逼近云迟脑门半丈。 “小师叔!”登时瞳孔猛缩,惊呼出声,根本来不及出手。 眼看下一秒云迟便要葬身饮霜剑下,白屏对面龇牙咧嘴的柳安吏心中一喜,以为杀子仇人必死无疑。 可惜,他满心希望落空了。 凭空出现的一道蓝光锁链缠住饮霜剑,将其击退。 该死,她怎么来了。 见到来人,柳安吏和前生门人心道不好。 “大难临头,竟只想着内讧。”有情尊主洛无情与叶霜红相对而立,漂亮的桃花眼中寒意迸发。 就差一点,便可以送云花莲下地狱,却被洛无情搅和。 叶霜红暗恨洛无情多管闲事,因此出言不逊,“洛无情,你来做什么?” “哼!回头再找你算账。”洛无情斜了叶霜红一眼,冷哼一声,而后转身朝青戚容而去。 显而易见的轻蔑之意令叶霜红倍感不适,仿佛受到天大的侮辱。 令前生门人闻之色变的白屏,洛无情穿过时仿如无物。 云迟不淡定了。 师尊不是说只有凌剑宗弟子,和隐神强者,才能穿过白屏么。 可这洛无情分明只是大乘后期修为啊。 因为洛无情抓了星石,她特意调查过,不可能短短一年,就从大乘中期突破到隐神境界了吧。 那也太不可思议了。 直到有一天,云迟也修了洛无情同样的功法,才知道其中奥秘。 原来,洛无情之所以可以毫发无伤穿过白屏,乃是因为从叶阳体内吸收了太多灵力的缘故。 叶阳一身纯正灵力,自然可庇护洛无情免受白屏攻击。 第62章 峰回路转(四) 洛无情飞身袭向青戚容同时,持药方牧生蓝尘几人也被青戚容击败,从高空跌落地面。 反倒是灵兽峰的胡真儿,与断肠鬼情最苦经过数百回合交战,隐隐趋于上风。 无头鬼莫回头和贪吃鬼望天愁见状,赶紧加入,与断肠鬼情最苦一起,重伤胡真儿。 “有情尊主。”青戚容一扇子重创持药几人后,警惕的注视不速之客洛无情,“今日之事与你无关,何必蹚这趟浑水。” 他站在一朵极薄极透的浮云上,青花玉骨扇扇骨散开,碧光烁烁,在他胸口高度,围圆均匀分布旋转。 “哈哈哈。”洛无情张狂的笑,笑声婉转魅惑。 左手随意将命器多情索缠绕在右手手腕,一圈一圈,动作极为缓慢。 她桃花眸子盈盈流转,分分秒秒带几分多情柔光。 冷静,青戚容冷静,她在引诱你。 青戚容深吸一口气,努力镇定心神,再看向洛无情时,眼中已无惊艳之色。 见对方摆出一副见了狐狸精的表情,洛无情大为不爽,“戚容小朋友,你这是做什么?怕姐姐我吃了你吗?” 老妖婆,你吸我灵力吸的还少吗? “怕,当然怕。”心里对洛无情恨得牙痒痒,面上却恭谨得很,“还请尊主高抬贵手,莫要插手今日之事。” 有情尊主平生就两大爱好,其一找叶阳的不快,其二让别人怕她。 虽然她揍过青戚容无数次,每次揍完必定吸他个几十年的灵力,但对方似乎并不怕她。 这会儿说怕她,甭管是什么缘由。 于洛无情,都很受用。 在洛无情看来,放眼前生门,也就青戚容还能下得去嘴。 别说,摇扇子的青戚容,颇有几分儒雅书生的风范。 若是忽略他又黑又硬的心肝,委实是个不错的炉鼎。 灵力高强,又会照顾人。 但愿他识时务,立刻,马上,滚蛋。 “戚容小朋友,你也知道,叶阳是本尊的徒弟。有人要端他的老巢,你说做师尊的能不管吗?” 洛无情已打定主意相助凌剑宗。 “可否看在本尊面子上,今日,到此为止!” 你在我这里只有债,哪有面子,青戚容心里吐槽,并不打算让步,“我若说不呢?” “那就别怪姐姐不念旧情喽。” 情人如衣服,徒弟是心肝,洛无情瞬间敛去笑容,郑重其事说道。 “我也正有此意。”青戚容道。 我就不信了,还能次次输给你。 青戚容料定洛无情肯定舍不得杀他,毕竟两人的风流往事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但他却十分,以及万分,想要杀掉洛无情。 这人活着,专会勾引他,揍他,吸他灵力,害他修为多年无半分精进。 正想着,催动灵力,十八块碧青扇骨化为锋利刀刃,气势汹汹朝洛无情射去。 洛无情目光转冷,多情索飞离右腕,化身巨大幽蓝水龙腾上更高空。 “咚!” “噗——” 青戚容重重摔下云端,喷出一口淤血,受了与洛无情打架史上最重的一次伤。 他满脸不可置信。 意识到过去他能与洛无情打上半天,大概率是对方让着他,逗他玩儿呢,就像方才他逗弄凌剑宗几人一样。 命器争锋榜上,多情索排第十四名,青花玉骨扇排第十五名。 一名之差,实力却相隔天海,悬殊如此之大。 青戚容备受打击。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洛无情是为了叶阳重伤他。 为了一个死人! 门主说的没错,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眼见青戚容战败,断肠鬼等人端起命器上前,将青戚容护在身后。 又被洛无情一鞭子抽飞老远。 青戚容擦掉嘴角的血,艰难站起来,一言不发看向洛无情。 赤裸裸怨怼的眼神,洛无情心中一抖。 不就打掉你一阶修为么,至于这么凶吗? 看来这个绝佳炉鼎,以后是无福消受了。 哎,可惜了。 “回去告诉尤渊,只要有我洛无情在,凌剑宗半根草也别想拔。” 断肠鬼情最苦一瘸一拐贴近青戚容,“现在怎么办 ?” “能怎么办!”青戚容横眼剜了一眼断肠鬼,转身就走。 眼见前生门人撤退,柳安吏心急火燎。 杀子仇人还活着,叫他如何甘心。 柳安吏扒开挡路的前生门人,大步蹿到青戚容身侧,鼓起勇气提醒:“青堂主,你们前生门可是答应了替我儿子报仇,云花莲还活着,怎么能撤退呢。门主也” 青戚容正愁一肚子火没处撒,手臂一挥,把聒噪不休的柳安吏拍飞。 那柳安吏不过结丹中期,硬挨青戚容一掌,不死也快死了。 敢在老虎发怒时拔老虎毛,就别怪老虎咬人。 等到前生门的人悉数离开,凌剑宗众人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与二长老叶阳相爱相杀几千年的有情尊主。 救了凌剑宗。 要知道,这位姑奶奶,可是凌剑宗重点防范对象,十级危险分子。 抢了凌剑宗数不清的天才弟子。 更是多次将二长老叶阳气得吐血。 二长老每次授课,都会义愤填膺告诫弟子们,凌剑宗的终极发展目标就是:杀掉洛无情,毁灭合欢宗。 弟子们觉得自己岌岌可危的三观,愈加风雨飘摇了。 不禁要问。 这个世界怎么了? 洛无情不知道凌剑宗弟子们的烦恼,她落在持药方牧生跟前,简单查看几人伤势,确认几人无性命之虞后,身子一旋,化成一道蓝光飞远。 来无影去无踪! 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云迟想上前询问星石的情况,可惜没落着机会。 洛无情离去后,弟子们一股脑簇拥到持药跟前。 一把鼻涕一把泪,找持药诉苦。 一夕之间,繁荣昌盛的宗门,尸山林立,血海汹涌,任谁也忍不住喟叹一声世事无常。 局势已定,两败俱伤。 无人欢喜。 包括叶霜红。 她走到持药身边,言语关切,“四师弟,你怎么样?” 持药受伤不轻,没个一年半载好不了,不过此时他顾不上自己。 疑云压在心里,他迫切想知道三师姐和五师妹到底发生了何事。 “我没事。三师姐,护山大阵怎么会破了?怎么没有看见五师妹,她怎么样了?还有,你的伤。” 护山大阵经过凌剑宗数代宗主加固,不可能轻易破除,除非有人封闭阵眼。 叶霜红憋出一口血,血丝从嘴角缓慢溢出,做出一副重伤难行的样子。 半天才缓缓答道:“我与五师妹看守阵眼,正在向阵眼输送灵力,被突然闯入的黑衣人从后偷袭,与黑衣人打斗过程中,我受伤晕了过去。” “醒过来后,发现阵眼被封,便立刻赶来玉照峰。我以为五师妹也在玉照峰,现在看来她是追黑衣人去了。” “那黑衣人十分了得,修为至少大乘境界。” “不好,四师弟,五师妹怕是有危险,我们得赶紧找到她。” 一番话说的言真意切,成功勾起凌剑宗众人悲怆担忧之情。 倒是把自己择得干干净净。 云迟扶着连空雨,冷冷看叶霜红表演。 第63章 桐玲已死 “三长老。”方牧生站起身,朝叶霜红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敢问三长老,那黑衣人是男是女?三长老可有看出其术法招式属何门何派?” 不愧是年轻一辈公认的大师兄,只片刻调息,灵力已恢复三成,除了面色略显苍白,身板挺直,完全看不出重伤加身。 方牧生态度恭谨,并无半分不妥。 奈何叶霜红心中有鬼,认为对方意有所指,扭头冷幽幽看向方牧生,“你是怀疑本长老?” “弟子不敢!”闻言,方牧生诚惶诚恐,赶紧弯腰作揖。 “方师兄只是关心五长老安危,是以言辞欠妥。”见叶霜红发怒,蓝尘上前一步,躬身作揖,替方牧生开脱,“还望三长老,原谅。” 方才叶霜红一言不合,向云迟拔剑使出杀招一幕,在高空打斗的蓝尘恰好瞧见。 由此可见,受人爱戴的三长老,面冷心更冷,半分不容人质疑。 蓝尘与方牧生素来交好,自然不会让对方独自面对叶霜红。 与方牧生明晃晃急切心情不同。 面对叶霜红可以杀死人的眼神,蓝尘态度十分恭谨,但浑身上下流露的气质,却是不卑不亢。 一种莫名压抑气氛,在叶霜红和蓝尘之间流转,并小范围扩散。 围观弟子均是倒抽一口冷气。 不禁为二人捏了一把汗。 若说从前弟子们对三长老敬怕参半,经过叶霜红指向云迟那一剑,此刻已是惧怕大于尊敬。 云迟也感受到这股沉闷气压,漂亮的杏眼,不着痕迹从方牧生和蓝尘身上扫过。 感叹,有如此优秀的弟子,只要凌剑宗不灭,假以时日,必然更上一层楼。 不禁对二人,尤其是蓝尘,刮目相看。 “咳!三师姐。” 持药掩嘴轻咳一声,打破僵局。 “小辈们不是那个意思。其实,牧生的问题,也是我想问的,还请三师姐如实相告。” 宗门骤变,没了宗主剑行舟在头顶罩着,老小孩儿持药一夕长大。 不得不收起吊儿郎当,承担起长老责任。 在洛无情出现那一刻,叶霜红已知今日凌剑宗怕是要逃过一劫。 微微收敛冷肃气场,有条不紊道出准备好的措辞。 “来人身材高大魁梧,应是男子无疑。” “他隐藏了命剑真实面貌,与我过招时使用的招式,不过基础剑式,并非熟知大宗门独有剑招。” “不过,我在昏迷中,隐约看到其剑上雷电闪烁。想必是五师妹灵力高深,对方不得已使出宗门绝招。” 雷电?难道是—— “是玉清宗?”持药问。 叶霜红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蓝尘皱了皱眉头,直觉告诉他不对劲。 很不对劲! 忍不住道:“玉清宗与凌剑宗一东一西,相隔十几万里,也并无大的仇怨,怎么会?况且,凭一己之力,重创我宗两位长老,除非是宗主茅九功亲临。” 在外历练时,他曾与玉清宗宗主茅九功有过一面之缘。 彼时正逢他境界突破关键时期,对方还出手替他挡下两道雷劫。 以他了解,茅九功绝非不择手段之辈,断不会做出背后偷袭的宵小行为。 这话甫一出口,叶霜红吊梢凤眼陡然一冷,凌厉的射向蓝尘。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难不成三长老还能说谎不成。”持药呵斥一声,不认为叶霜红会说谎。 蓝尘觉得自己冤枉极了,虽然心有疑窦,却万万不敢轻易怀疑到自家三长老头上。 赶紧澄清,“四长老,弟子不是这个意思。弟子只是想,上行界能人辈出,有本事引雷电的,也并非玉清宗不可。” “是啊,三长老,还是调查清楚再下定论为好。”连空雨急忙忙道,生怕蓝尘被人挤兑。 云迟眯起眼睛,看了看连空雨,又看了看蓝尘。 “这” “四师兄,还是先去看看五师姐吧。” 持药还欲说点什么,云迟打断他。 大难过后,死伤不计其数。 救治伤员c安埋死者c修葺殿宇c重启护山大阵 桩桩件件,需要善后的事情一大堆。 偏偏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四师兄,还在这里听叶霜红胡扯。 堂堂长老,活了上万年,还不如个 乳臭未干的弟子看问题透彻。 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真相。 不告诉你吧,怕你步桐玲后尘。 告诉你吧,怕你死得更快。 云迟觉得有些头大,自己这个四师兄实在—— 太蠢! “对对对,五师妹要紧。”持药右手捏左手,心里十分不安,向弟子们发号施令,“大家赶紧分头去找,务必找到五长老。” “不必找了,我知道五师姐在哪里。来时,正好碰见五师姐。” 闻言,众人面上表情千奇百怪,有疑虑,有欣喜,也有担忧。 唯独叶霜红面色暗沉,攥紧手里的饮霜剑,恨不得将剑柄捏碎。 紧张了吧。云迟不动声色,把叶霜红微动的小表情收进眼底。 “五师妹可还平安?”持药忧心忡忡,上前去抓云迟胳膊。 云迟微微侧身,巧妙避开,“跟我来便知。” 女子年轻的尸身暴露在青天白云下。 拳头大窟窿,焦黑一片,从前腹贯穿到后腰,丹田被毁。 被焚烧丹田经脉至死,死前必然遭受极大痛苦。 持药简直不敢相信,有人会对娇俏可人的五师妹下如此毒手。 女子百灵鸟般清脆的笑声还在耳边回荡,持药不敢置信。 不愿相信,那个总爱对他笑的五师妹,以后再也不会对他笑了。 他揉了揉眼睛,擦过眼角的手指一片湿润。 “五师妹。”持药抱起桐玲,用他苍老无力的声音唤她。 “你让我保重,为何不保重自己。五师妹,对不起五师妹,都怪师兄无能。五师妹,呜啊” 失去桐玲的持药,如一个被人抢了糖果的小孩,放声大哭起来。 闻者悲怆! “师尊。”胡真儿跪在桐玲身边,默默流泪。 师尊,真儿一定会为你报仇。胡真儿咬紧牙齿,恨意悄然爬上心头。 “呜呜呜” “五长老,呜呜” “五长老,你放心,我们一定抓住害死你的人。” 弟子们心情沉重,或放声嚎哭,或无声流泪,或强忍悲痛,如丧考妣。 一阵风来,将灵兽峰上的无尽悲伤,和滚滚血腥,吹向远方。 云迟叹了口气。 生离死别,真令人讨厌。 “小师妹。” 许久,持药抹掉眼泪,肩膀一抽一抽,吐露的一字一句,尽是压抑不住的伤痛。 “五师妹,可有留下什么话?” 看着持药胡真儿期待的表情,云迟压下心口的不适,肯定道:“不曾。” “我赶到时,五师姐已是无力回天。她拼尽力气将这个东西交到我手中后,便去了,未有留下只言片语。” 云迟掏出桐玲给她的铜铃铛,展示在众人面前。 第64章 逃避 云迟把驭兽铃交给胡真儿,全了桐玲嘱托,搀扶受伤的连空雨离开了灵兽峰。 善后事宜,与她无关,也不愿参与。 将连空雨送回青择峰弟子居后,又简单叮嘱几句好生调养加紧修炼之类,便匆匆驾舟往下秋峰玉楼水榭赶。 揣着迫不及待见面的心情,不消两刻钟便抵达玉楼水榭外。 凡仆翠凤见云迟回来,虽然满身污血,但并未受伤,全须全尾一根毫毛都没少,登时喜笑颜开。 “花莲仙长,萧仙长等你很久了。”边说边在前面引路,摇着肥圆的身子,急忙忙朝门内走。 走了几步,觉得不对劲,扭头见云迟还站在原地,不禁疑惑,“花莲仙长?” 云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突然不想面对红墙内那个人。 她闭眼长舒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告诉萧仙长,我没事,一点伤也没受,就这样。” 说完转身离开,凭翠凤在身后焦急呼喊数声,也没再回头。 仅隔两日,她又回到落雪岭。 雪舞花摇,破屋峭壁,落雪岭上风物如旧。 只是物是人非,少了道熟悉的白色身影。 漫天漫地的飞花飘雪,更冷清了。 云迟推开自己房门。 走到矮榻边,推开读了一半的书,神情恍惚坐了下来。 抬眼却见几件男子衣物,随意搭在较矮些衣柜门上,两个高柜两个低柜,八扇门,均是大大敞开。 云迟嗤鼻轻笑一声。 自己这个师尊,当真是个生活白痴。 还偏偏喜欢凡人生活,不修炼时烧火做饭,有事没事来回换衣服。 每次换完衣服,指定留下一片狼藉等着她收拾。 “哎!” 云迟轻叹一声,双手撑腿站起来,将七零八落的衣袍配饰归拢。 又取出一摞清洁符,一件一件清洁过后,仔仔细细规整到柜子中。 而后离开自己屋子,来到时境雪的屋子。 不算大的木屋,只一张七尺长案孤零零摆在与房门正对的窗棂前,显得屋子莫名宽敞冷寂。 云迟绕到长案后,原本摆放时境雪打坐蒲团的位置空荡荡的,不由得鼻头一酸。 想想自己师尊除了偶尔把她揍得鼻青脸肿外,其他方面,对自己还是挺好的。 甚至,愿意为她这个便宜徒弟,自损修为。 不知何年何月,上行界命器争锋榜上,再能一窥乘风斩雪守君剑踪影。 云迟猛然摇了几下头,甩出脑子里杂乱无章的思绪,取出蒲团,摆在原本属于时境雪的位置,而后盘膝闭目,开始修炼。 内视呼吸法她已经十分熟稔,随着一呼一吸,灵气从头顶百会穴进入身体。 与以往不同,如今丹田内运转着水元丹,身体不再来者不拒,而是提取混沌气中的水灵气吸收。 这颗水元丹,其内蕴含踏雪仙尊一半灵力,异常活跃。 云迟能感受到随着灵气进入丹田,水元丹张牙舞爪,迫切想要突破。 虽然水元丹灵力盈满,达到破镜要求,可是经脉穴窍以及从脑中分化出的意识小人儿都还太弱,强度远远不够。 强行突破,只会适得其反。 于是,云迟控制意识小人儿围绕水元丹,对其循循善诱。 得到安抚,水元丹渐渐偃旗息鼓,慢慢平静下来,乖乖吸纳灵气。 很快,云迟发现了新的问题。 从体外引入的灵气,通过经脉穴窍进入丹田水元丹,转化为可供驱使的灵力。 然而,却有大量灵力从水元丹流出,顺着周身经脉,源源不断涌向经脉穴窍上的裂缝,而后从裂缝溢出,最后消失。 身体,活脱脱一个筛糠的筛子。 还是洞特别多的筛子。 新吸收转化的灵气,杯水车薪,根本不够填补灵气外泄带来的亏空。 根本是入不敷出嘛! 也就是说,她现在之所以还活着,那些经脉器官上的裂缝之所以没有爆发,全靠水元丹中时境雪一半灵力在支撑。 任时境雪灵力再雄厚,长此以往,也有坐吃山空的一天。 从这天开始。 云迟独自一人,窝在落雪岭,没日没夜修炼。 清晨练刀两个时辰,其余时间全部用来打坐运气。 实在觉得枯燥乏味时,便学学御剑飞行。 虽然是御刀,也和御剑差不了太多。 落雪岭藏书没有刀谱,千挑万选挑了本行剑走势与舞刀颇为相似的《狂风剑谱》,按照自己练刀十几年经验,稍作修改,使其符合行刀原则。 一个人摸着石头过河练起来。 她的刀,师从将军云伍。 只一式—— 斩! 杀敌万千,窍门只一字—— 快! 快斩之下,缠c裹c劈c撩c挂c扎c推,千技万招,顺势而出。 刀法刚猛凶悍,但不够圆润,并不能做到随时随地收放自如。 从上次与柳贾对打,她便发现了症结所在。 她能战胜柳贾,在于她的刀足够快足够猛。 若论起张弛灵活,是不如柳贾的。 尤其是步法,可以说全靠个人发挥。 选刀法时绞尽脑汁,选步法却简单多了。 时境雪所有藏书里,只有两套步法:《平波弄影步》c《万里穿行步》。 《平波弄影步》步法精妙,变化多端。云迟瞧着,与凌波微步相比,也不遑多让。 《万里穿行步》意在将速度提升到极致,若是步法大成,即使不借助灵力,也可日行千里。 步法与刀谱都选好了,便一门心思练习。 又想,师尊斩雪练剑,作为弟子,她便持刀斩遍满山黄花。 落雪岭上风雪万年不改,时光流逝悄然无息。 如此过了两月有余。 刀法步法进步神速。 开始时,两个时辰,能斩破两三片肆虐飞舞的黄花瓣。 如今已能轻松斩下上千枚。 但在修为上,可就差强人意了。 打坐吐纳时,灵气供给,仍旧入不敷出。 水元丹中储存的灵力越来越少,云迟粗略计算,若是不改变,怕是撑不了一年。 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阿妈云夜明是何等能耐。 启星命线可保她三年不死,若是辅以修仙法,命线甚至可以让她享受几十年凡人寿命。 可惜,被她给糟践没了。 期间,还有一件事,令她既高兴又不解。 师尊在的一年,每隔半月或一月,便要破土作乱的黑血碑恶鬼怨灵,居然两个多月毫无动静。 仿佛随着踏雪仙尊的离开,彻底消失了一般。 这日。 天高气清。 云迟像往常一样,在木屋前练刀。 一线天东南方向的山峰,突然窜出万丈彩光。 细细的一束,五颜六色,绚烂非常,从嶙峋山峰的另一面,直冲天际。 地涌雾莲终于开了。 云迟掐诀念法,站在刀刃上,摇摇晃晃朝那处飞去。 第65章 地涌雾莲(一) 霹雳叮咚水流撞击山石器壁的声音,隔着老远,在萧瑟冷风中也异常清晰。 地涌雾莲开放散发出的霞光异彩,比黑沉沉的夜里突然爆炸的火树银花,还绚烂明亮,在皑皑白雪峭岭峻峰中绽放,美极了。 等到越过山峰,翻到地涌雾莲生长的一面,云迟忍不住惊叹出声。 半面山峰层叠的积雪一朝化水,自峰顶奔流而下,穿过嶙峋山石,水花喷溅立成千里飞瀑,向两峰峡谷垂直奔腾。 虚空落泉千仞直,雷奔入江不暂息。 千里白瀑落九天的磅礴气势豁然入眼,地涌雾莲便生长在飞瀑源头,像清明时节纷纷细雨中,仪仪然莲步踏来的二八少女,弥漫着青涩迷人的韵味。 云迟降落在一块巨大石头上。 地涌雾莲就在她脚边石缝中静静绽开,五寸碗口大小的花朵,洁白无暇,如云错叠花瓣晕染出一圈圈五彩光芒。 光芒集成光束,射向万里青霄。 雾莲方圆几百米积雪已经完全融化,露出褐白相间的石块。 或大或小的石块密集分布,错落有致,丝毫不见一星半点泥土,甚至连沙土也看不见。 云迟跪趴在石头上,凑近地涌雾莲。 真神奇啊! 分明是莹白透亮的花朵,偏偏散发出五彩斑斓的光彩。 若非亲眼所见,断然不会相信,竟然有一种花,花香暖融就像婴儿体温,香落处冰雪消融。 化雪效果比烧红的烙铁和十厘米厚工业盐还好使。 太美了,温度也正好。 云迟眼珠子溜圆,目不转睛贪婪的盯着地涌雾莲,忍不住吞咽两口唾液。 只迟疑了几秒钟,长大嘴巴,猛然一口,咬下两朵花瓣,咕噜一下囫囵吞进肚皮。 不愧是千年生根,千年生花骨朵,又千年开花的地涌雾莲。 甫一入腹,丹田处立刻腾起滚滚热浪。 热浪流动,瞬息间流遍四肢百骸,就和在冰天雪地里吃了顿重庆麻辣火锅,舒爽之感无与伦比。 师尊说过,吃下整棵地涌雾莲,以后再也不怕落雪岭的烈风狂雪,就算是零下八百度,也不怕。 不要问时境雪吃过多少棵,问就是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只说五六七八棵指定是有。 反正当时讨论这个问题时,井底之蛙云迟连下巴都兜不住了。 地涌雾莲开花后几个时辰便会消失,花期短暂,如昙花一现。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云迟对准花蕊,打算一鼓作气解决了它。 唇瓣已经含住花瓣,却没有咬下去,脑子里灵光闪过,蓦然想起那个人似乎格外怕冷。 赶紧拿起身旁的铿锵,用刀尖撬开压住雾莲根部的石块,将其连根拔起。 地涌雾莲甫一离开石块,立刻停止散发五彩光晕,千里飞瀑以肉眼可见速度凝结固化,很快变成坚硬光滑的寒冰。 云迟将地涌雾莲揣入怀中,跳上铿锵,掐诀念咒。 铿锵载着云迟在半空中猛烈摇晃几下后,倏地提速,飞离落雪岭。 正午当空,烈日灼灼,夏日炎炎好眠时。 翠凤坐在玉楼水榭大门左侧大树下,倚靠树干伸长了腿,困意倦倦。 半眯着眼瞧见一名女子落在玉楼水榭外,理所当然认为又是一朵自讨没趣的桃花,随意的摆摆手,“萧仙长闭关未出,仙长请回。” 声音懒洋洋的,好似下一秒就要睡过去。 “萧关逢在何处?”云迟用铿锵刀鞘轻敲了一下翠凤脑袋。 钝痛传来,翠凤登时火冒三丈,腾一下站起来,眼睛还没完全睁开,来人在瞳孔中分化出两三道虚影。 待到彻底睁开眼睛,熟悉的身影渐渐清晰明朗,“花莲仙长。” “花莲仙长,你回来啦。”欢喜雀跃从面孔上堆挤的横肉缝里溢出来,胖手紧张的揪住裙摆,像是留守儿童看到突然出现的父母般不知所措。 云迟心中一暖,会心一笑,“嗯。萧仙长此时在哪里?” “回仙长,萧仙长此刻正在午睡。” 翠凤十分殷勤,跟在云迟身后侈侈不休,可惜受浑圆富态的身材拖累,跟了几步就跟不上云迟步伐。 想到花莲仙长与萧仙长这么久不见,定是你侬我侬,自己还是识趣些别去打扰。 于是干脆转身回到门口,继续打盹。 云迟 驾轻就熟来到萧关逢房门口,轻轻叩门。 咚,咚咚,咚咚咚。 单调的敲门声,硬是让她敲出抑扬顿挫的起伏节律,就像在谱一首轻快的儿歌。 黄粱尚浅,一梦已华胥。 半梦半醒的萧关逢眉头深锁,“何事?” 这玉楼水榭的活人,除了他,就只剩下凡仆翠凤,他理所当然认为是翠凤在敲门。 “何人?”敲门声不断,对方却不做声,萧关逢又问了一声。 五秒之后 仍旧无人作答,敲门声依然紧锣密鼓响个不停。 无奈,萧关逢只能翻身下榻,穿上外袍,束上腰封,重新绾发,直到把自己捯饬得一丝不苟,半晌才拉开房门。 第66章 地涌雾莲(二) 女子站在房门口,右手微蜷还保持着叩门姿势,她身后半丈外的院落,光影斑驳。 她微微笑着,笑容里七分不知所措,还有三分疏离。 面前的云迟,让萧关逢觉得十分陌生,比第一次见面还要陌生。 在云迟眼中,门内男子,一如从前清冷,目似寒潭,又恢复成一潭死水。 从头到脚写着生人勿进! 两个月了,她依然不知如何面对他,这个双手未染半滴血,却屠杀上万凌剑宗弟子的人。 萧关逢与凌剑宗的冤仇是非,她不了解,也无从评判。 即便不问,也能猜到,飞鹰族萧氏三千年积累的仇恨和怒火,萧关逢来讨,定是不死不休。 只是可怜那些无辜惨死的低修为弟子,与仇怨无关,却无端被卷入是非,枉送了性命。 她有些痛恨自己,为何对这样一个危险至极的人念念不忘,甚至为了他,包庇叶霜红,违背自己对桐玲的承诺。 答应过桐玲,将驭兽铃交给胡真儿,向持药揭露叶霜红的真面目,但后者她没有做到,为了自己的私心。 又或者,内心深处,她更怕有一天,面前这个人,会杀死自己的师尊,甚至杀死自己。 可这个人在她心里种了蛊虫。 蛊虫得到心血温养,飞快成长,在她心里化茧成蝶,日日在她心里扑腾,叫自己如论如何也舍不下他。 此刻见到他,心里蛊虫欢腾的叫嚣着,蛊惑着她丢盔弃甲。 她想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也想尝一尝那微微翕动的唇瓣。 “嗯咳。”云迟收敛笑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静平稳,“那个我来是。” “这是地涌雾莲,吃了它,就再也不怕冷了。”云迟掏出地涌雾莲,双手捧到萧关逢面前。 女子的面容一如既往澄澈,干净得不染纤尘,可她的眼神变了。 萧关逢平静无波的眸子寻找了许久,也没有从她眼中寻到熟悉的热烈,那业火般滚烫的狂热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拘束和淡淡疏离。 从第一面开始,这双灵动得不像话的杏眼中,赤裸裸的占有欲,满盈得眼眶都装不下。 他一直知道,她喜欢自己这具皮囊,痴迷到不顾一切,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捧到自己面前。 可是,这双眼睛如何就焕然不同了呢? 因为终于得到了,发现并非想象中那般好,所以毫不犹豫丢弃,如同一只腻烦了宠物? “你拿走吧。”萧关逢淡淡开口,“我用不上。” 男子不冷不热的声音落在云迟耳朵里,好像特意拉开距离般不待见自己,心中一凛。 云迟觉得萧关逢有些莫名其妙。 “怎么会用不上,地涌雾莲连万年积雪都能融化,肯定能缓解你体内湿寒。” “喏!”双手一伸,又凑近了些,地涌雾莲几乎贴近萧关逢嘴边,“我都试过了,暖暖的像喝干花茶,很好吃的,一点也不苦。” 萧关逢垂眸瞟了眼,果然看见雾莲外沿少了两瓣,断口粗糙,和狗啃了差不多。 不过他体内的寒毒乃是诅咒所致,地涌雾莲虽好,也不过能压制寒毒一两次发作,于他并无大作用。 “雾莲虽好,但于我体内寒气,收效微乎其微,一两月便会失去效果。给我,就是暴殄天物。还是留给你自己吧。” 萧关逢说完转身朝屋内走。 “怎么能说暴殄天物呢,就算只有一天效果,都不算浪费。” 云迟捧着地涌雾莲跟在他身侧,继续劝他,“况且,这可是我千辛万苦,日夜蹲守,特意为你采来的。好歹给个面子,尝一口啊。” “特意为我?”萧关逢走到八仙桌旁,坐下倒了两杯茶,一杯给自己,一杯推向邻座。 云迟顺势坐在邻座,扭头望向萧关逢,点头如捣蒜,“嗯嗯嗯!赶紧吃了吧,不然一会儿该化了。” 萧关逢端起茶盏放至唇边,冷冰冰道:“口是心非。” 茶水有些凉了,萧关逢只浅浅抿了一口便放下。 呃—— 云迟自认为自己一颗真心比五个九黄金还真,虽然刚开始蹲守地涌雾莲确实是为了自己,这不在最后关头刹住车了么。 “天地良心!这棵地涌雾莲真是专门给你留的。” “要知道,雾莲三千年才开花,整个落雪岭也就开了这么一朵。你若不吃,可就真浪费了。下一朵,刚生根,开花得两千年后呢。” 知道雾莲珍贵,这下该乖乖吃了吧。云迟心想。 “既如此宝贵,该留给你自己才对。或者”萧关逢看了眼云迟,“留给你看中之人。” 比如—— 时境雪。 说完起身,准备朝书案走去,还未转身,袖口被一股力道拉住。 气力很大,萧关逢挪动一步挣脱不开。 云迟抬头看他,一脸认真执着,“你就是我看中之人。” “最重要的是”云迟拉着萧关逢衣袖站起来,直视他深邃黝黑的眼瞳,“我可不想夜夜抱着块儿冰睡觉,自己身上多冷,你难道没有自知之明吗?” “还是,你想让我喂你?”云迟偏头询问,“嗯?” 在萧关逢迷惑的注视下,云迟把地涌雾莲从根部开始,三两下捏成小小一坨,就和捏扁揉圆的,只剩下鹌鹑蛋大小。 女子巧笑晏晏,眉黛含颦,猝不及防撞进萧关逢眼中。 “张嘴。”云迟咬住一半地涌雾莲,含糊不清吩咐。 恍惚间她又是那个热情如火的云迟。 鬼使神差的,萧关逢顺从的将地涌雾莲吞入腹中。 嘴唇依旧贴着她,额头很快浸出细密冷汗。 地涌雾莲融入血液,濯洗体内黑暗恶毒的禁制,两股势力相冲,冰火相交,肆无忌惮摧残折磨着他。 男子身躯陡然脱力,重重压来,云迟赶紧伸手捞住他。 “萧关逢,你怎么了?” 他身上跟块千年玄冰似的,冷汗滴在云迟脖子上,比落雪岭积年的冰凌还冷。 “嘶——” 云迟忍不住哆嗦,伸手将他脑袋往边上推了推,避免肌肤相触。 短短片刻,萧关逢已经意识混沌,眼中浑浊不堪。 寒意占了上风,如坠冰窖,像是一个极度畏寒的风寒病人在冰天雪地里洗冰水澡,仿佛下一刻就要死去。 怀里女子躯体,又暖又软,他忍不住抓住这根小火苗,恨不得将火苗送进心里去,看看能否缓解铺天盖地的冰寒。 萧关逢身体软绵绵耷拉在云迟身上。 手上却力大无穷,箍住云迟脖子,一个劲儿把自己结了霜的脸,朝女子温暖的颈窝凑去。 “喂,你是狗吗?” 脖子被人突然咬了一口,还咬住不放,甚至咕噜咕噜吸起血来。 云迟恼火极了。 一个刀手劈在萧关逢脑门上。 趁他松口瞬间,猛然一推。 身体失去支撑,萧关逢如一棵斩断根部的大树,“咚”一声,轰然倒地。 云迟摸了摸脖子,两排牙印异常清晰。 抬手一看,满手鲜血。 她对被人咬有阴影,尤其是发了疯的男子。 低头见平日里端方持正的萧关逢,蜷缩在地上不住的挣扎,嘴唇紧抿,洇出细密血丝。 云迟心疼坏了。 顾不上脖子还冒着血,伸手去拉他。 又怕他再次咬人,不敢抱他,干脆拽住萧关逢两只手,和拖凶兽尸体似的,轻轻松松把他拖到床边。 而后,操起男子双膝,结结实实一个公主抱,将他放到榻上。 力气大了,好处还是很多的。 拉过锦被,又从床尾后边的高柜搬出两床备用被子,悉数招呼到萧关逢身上。 萧关逢被锦被紧紧裹住,和颗棉球似的,大夏天的,看着都热。 可锦被下的萧关逢却不觉得热,甚至感受不到半分温暖,感觉连意识都被冰冻住,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他脸上的冰霜越结越厚,像是下了一场小雪,眉毛c额头纠成一坨,连闷哼也发不出。 更别提回应云迟的一声声呼唤。 见状,云迟心一横。 扯下腰间的丝带,三两下拧成粗粗的绳子,掰开萧关逢的嘴,把绳子塞到他的嘴里,又在脑门后打了个死结。 叫他只能咬绳子,再不能咬别人,或是咬自己了。 而后,三下五除二把扒了萧关逢的外袍,又利索的把自己脱了个精光。 甫一钻进被窝,萧关逢便将她死死抱住,脑袋枕在她头上,双腿圈着她,跟个树懒似的挂在她身上。 “哔哔哔冻冻死本少主了!” “好冷!” “哔哔哔,嘶——” 云迟上下牙打颤,骂了句脏话。 在落雪岭上用来当暖宝宝使的火凤凰内丹,在周身覆上一层寒霜的萧关逢面前,一点用也没有。 云迟觉得自己在冷冻车厢里,抱了根人形冰棍! 真他哔哔的冷! 此刻,云迟肠子都悔青了。 干啥非要强迫人家吃地涌雾莲,好心办坏事了吧。 如此过了一刻多钟。 连云迟眉毛都开始结霜,身下的萧关逢终于渐渐放松,紧蹙的眉头也开始舒展。 体温总算开始回暖。 云迟心中一喜,长舒一口气。 还没来的高兴多久,忽觉身下一热。 “好烫!” 顾不上不着寸缕,云迟掀开锦被跳下榻,身前与萧关逢相触的皮肤隐隐泛红。 这—— 少说六十度吧,快赶上八十度泡茶水了。 再看萧关逢,一张脸比猴屁股还红,清冷贵公子气质消失得无影无踪。 云迟嘴角抽了抽。 不会烧死吗?云迟心急如焚。 重新用一床锦被将萧关逢裹住,抱下榻扔在地上。 掀了锦被,捻起手指,麻利的把萧关逢的裘衣也扒了,连块布也没留。 然后回到榻上,扯过锦被,把自己严丝合缝裹住。 在两床锦被包覆下,盘膝提气,掐诀念咒。 在落雪岭这两个月,她已经发现自己可以正常驱动启星之力,使用两极境以下驭星技法。 驭星术,元一境,寒露。 驭星术,元一境,霜降。 驭星术,两极境,飞雪。 驭星术,两极境,守护。 咒语音浪荡开,一室之内,降霜又降雪。 连萧关逢没喝完的半盏茶都结了冰。 好巧不巧,一丝不挂的萧关逢正好被云迟摆在床榻正前方。 不可避免的,纯属无意的,万分纯洁的,鬼使神差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 奇奇怪怪的画面不听使唤往脑子里进攻,勾起好多脸红心跳的回忆。 云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又一点一点挪过去,慢吞吞给他穿上裘衣,顺便摸了摸男子腹部。 手感极佳! 差不多又过了一刻多钟,萧关逢重新由热转冷。 无奈,云迟抱起他,再次双双躲进被窝,继续瑟瑟发抖。 来来回回,往往复复。 不知道多少个轮回后,亮堂的屋子逐渐昏暗,男子体温终于趋于稳定,面色也逐渐恢复正常。 云迟取下他嘴上的布绳,钻进他怀里缓缓闭上双眼。 “他哔哔哔的,比大战三千回合还累。” 又嘀咕了一句脏话,而后沉沉入梦。 第67章 做梦了 第二日。 天蒙蒙亮,亭台廊庑昏沉沉像个七老八十打瞌睡的老妪迟迟不愿醒来。 二十一天养成一个习惯,在哪个位面的世界都适用,云迟照样起了个大早,就着暗沉朦胧的晨雾练完刀。 云迟兴致勃勃来到厨房,撸起袖子,打算大干一场。 提起两根胡萝卜须须,打量一番后瘪瘪嘴嫌弃的丢在一旁。 比起落雪岭灵气充盈好似在灵泉中浸泡了九九八十一天的食材,玉楼水榭的萝卜青菜大火鸡委实平凡了些。 就这还是长老亲传弟子的待遇,若是内门弟子或者外门那些小萝卜头弟子,日常供给还要更低端。 身份地位是个好东西,当了二十多年少主她深有体会。 管你是旌旗飘扬野心勃勃,或是眠花宿柳无法无天,总有那么几个一根筋从脑门穿到足底的,把你当祖宗供着。 不光自己供着异姓祖宗,还得留下遗言,让自个儿十八代后不知道多少辈孙子的孙子一起供着。 美其名曰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经过好一通挑挑拣拣,终于从三个半人高菜篓子里,拣出七八根叫不出名字的菜苗苗。 紫光盈盈,一看便知蕴含灵气那叫一个足,颇有几分紫气东来的祥瑞意象。 又从二十多种赤橙黄绿青蓝紫,五颜六色灵米中筛选最出挑的一种,亮澄澄的鲜黄色和上辈子吃的小米差不多,颗粒饱满却比黄豆还大,快赶上半颗大白豆。 最后抱了颗火鸟蛋,这蛋天赋异禀硕大无比,光蛋液能装满两个大号洗脚盆。 落雪岭的厨房也可见这位仁兄的身影,自己师尊三天两头就要吃一大碗火鸟蛋羹。 味美鲜滑,比鸡蛋鸭蛋鹅蛋鹌鹑蛋不知强上多少倍。 还记得自己偷偷尝了一口,登时觉得味蕾炸开滋味无穷,比啃了五十斤胶原蛋白粉还美妙。 还想再吃第二口,嚣张至极的幽蓝掌风闷不吭声袭来,将她拍飞几百米。 前世,她的厨艺是极好的,经过一年磨炼,自认为给她七七四十九天,满汉全席也能信手拈来。 她在厨房霹雳哐当大展拳脚,动静不算大,只比晴天打雷弱了那么一点点。 翠凤睡眼惺忪,大半意识还在周公家做客喝酒,拖着波涛汹涌的身躯,摇晃到厨房。 “哎呦,我的花莲仙长,你怎么能干这些粗活儿,这都是小人该做的呀。” 晴天响雷横空出世,翠凤一个激灵,比贡院里连日鏖战的书生还清醒。 主子抢了奴才的活计,还要奴才干什么,主子就该干主子的事儿,决计不能本末倒置,乱了秩序。 翠凤叫着,便要上前去夺云迟手里的长杆子汤勺。 云迟力大无穷,结丹一层功夫了得,哪能让翠凤夺了去。 手肘灵活一歪,对着翠凤比猪蹄子粗的小臂轻轻一顶,“一顿饭而已,哪还分什么谁该做谁又不该做。而且——” “对我来说,做饭也是一件十分享受放松的事情。” 云迟手上汤勺慢慢划拉锅里咕噜咕噜冒泡的灵米粥,扭头看向跌坐在地正摸屁股的翠凤,尴尬的笑笑。 方才那状似无意的一顶,不费摧毁之力,将壮胖子翠凤顶翻在地,如来佛祖观世音菩萨耶稣基督在上,她真不是有意的。 两刻钟后。 粥熬好了,蛋羹蒸熟了,“紫气东来”小凉菜味道棒极了。 云迟盛了一人量,估摸着够萧关逢吃,剩下都留给翠凤。 目送云迟离开,翠凤看了看大半锅粥,又看了看几乎没动的一盆蛋羹,叹了口气。 盘中之餐,粒粒辛苦,农民伯伯们面朝黄土背朝天。 穷苦人翠凤,活了四十多岁,从不敢浪费一粒米一棵菜,可是眼前一锅一盆,她是—— 真吃不完啊! 暗暗下定决心,从明日起她要起得更早,比灵兽峰上的大火鸡还早,用实际行动宣示主权。 厨房重地,主子莫进! “阿嚏!” 云迟端着美味佳肴走在长廊上,打了个喷嚏。 此时天光初现,淡淡橘色光辉从红彤彤朝阳里扩散出来,循序渐进笼住玉楼水榭的檐牙楼阁。 夏日浓烈,池中莲花争妍怒放,零星几条锦鲤,在盘根错节的莲花根茎里来去自如,小日子别提多惬意。 推门入内,萧关逢仍旧阒然无声睡着,火刑冰刑交替把他折磨得够呛,睡了六七个时辰,丝毫不见转醒迹 象。 云迟心里愧疚难当,也不去叫他。 兀自取出干花蒲团,在角落里打坐修炼。 刚闭上眼睛,幽蓝灵气将将入得脑门,还未抵达丹田,男子叽叽歪歪的低声呻吟不合时宜传来。 她终于体验到自己生病时,老母亲们是多么不容易,心急火燎惴惴不安那都是前菜。 若遇上个梦魇缠身的,随时可能负伤累累。 凑近了,附耳到男子唇边,他嘴里断断续续吐字不清。 为数不多能分辨的单字,听得云迟眉头紧锁。 又来了! “杀杀不要去死杀” 随着吐字频率加快,骨节突出修长的手指,第几十次精准无误掐住云迟脖子,以为掐住毒蛇的七寸,发了狠要咔嚓拧端她的脖子。 云迟低头瞅了眼大手,抬起手刀,“咔登”斩在大手手腕,力道之大也不怕把对方斩废喽。 手腕吃痛,多细胞生物趋利避害本能驱使下,大手老老实实缩了回去。 等到萧关逢梦魇散去,眉头比深海畅游的水母触须还舒展,呼吸均匀像是设定了定时程序,云迟才重新开始打坐修炼。 萧关逢觉得自己一梦千年,那些死去的人全都活了过来,然后又再次死去。 反反复复陷入死循环。 每次,正当他手刃敌人,打算一鼓作气捏断仇人脖子时,总有人出来捣乱斩他手腕。 气死了! 少年萧关逢,五官稚嫩,气鼓鼓提一把金剑上蹿下跳,上天入地到处寻找那捣乱之人,连深山老林里的鸟窝都不放过。 势要将其揪出来,让其受尽三千刑罚后,关到萧兰山的地牢,再受一遍三千刑罚,方可解恨。 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让他给找到了。 是条美女蛇! 人身蛇尾,妖艳不可方物。 见状,他宁愿自己永远也找不到。 美女蛇咯咯咯笑着,叫嚣着要同他生小蛇。 五雷轰顶连心肝脾肺都冒着黑烟,他还只是个少年。 苗正根红小小少年一枚,可受不起美女蛇折腾,泰山压顶的恢弘气势瞬间没了气焰,“咻”一下比放完气的气球还干瘪。 于是他又开始逃。 可美女蛇狂甩尾巴,游得飞快,眼看就要被她捉住。 面前一方万丈悬崖,光看看都能吓破人胆。 他眼一闭牙一咬,毫不犹豫跳了下去。 梦境骤然终结。 心有余悸睁开双眼,头顶灰白透光的帷幔,不是他自己榻上又是哪里。 第68章 她手艺真好 袅袅燃香肆无忌惮在屋子里漫延,肺部扩张促成一个深吸,嗅了满满一鼻腔,熟悉的青游草香,逐渐安抚了躁动的心脏。 头还有些晕乎,偶尔冒出几颗闪闪发亮的金星,和灌了三斤五十四度高粱酒不相上下。 好菜配好酒,细闻之下,空气里居然莫名冒出几缕饭香。 味道很淡,闻不到辣椒香油和大蒜的味儿,想是极清淡的食物。 萧关逢扭头果真瞧见不远处八仙桌上,除了茶壶茶盏,还摆了两碗一碟和一双筷子一根汤匙。 浓白热气慢悠悠从碗里飘出来,搔首弄姿释放食物独有的魅力,不断朝他招手,快来吃我快来吃我。 稍远一些的书案。 阳光挤过漆红窗梢,光直线传播经过笔架投下斑驳虚影,还有一部分落在书案前盘膝闭目的女子头顶,拉出一个纤细女子暗影。 她有一颗纯净无暇的水元丹,修炼起来,蓝光缭绕美轮美奂。 那宛如神光圣洁的幽蓝光晕,落在萧关逢眼中,说不出的碍眼,忍不住想若是她身上发出金光,应该更美妙。 完全忘了正是自己将她送到踏雪仙尊身边,一手促成今日局面。 事已至此,任他如何不满意,也无法改变,冥冥天意中时境雪终将在他萧关逢的女人心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一笔,轻飘飘带过,却比刀枪剑戟还来得深刻。 萧关逢掀开薄薄的锦被。 轰! 一记惊雷把他劈得七荤八素。 敞开的裘衣,中门大开,比一丝不挂还不堪入目,只怕灯红酒绿瓦舍勾栏里流连的嫖客,都比此刻的他正经三分。 脑门上三条无形的黑线压来,晕头转向的脑袋瓜子怕是再也好不了了。 略显苍白的静谧面容下,滔天巨浪将羞耻的小船拍打得左晃右荡。 萧关逢又扭头看了眼云迟。 这家伙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低头扫过,敏感的不敏感的,目之所及光滑无暇,还是原装并未经过改良,看来她啥也没干成。 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一丝丝失落。 平心而论,自己已经够纯洁,比晶莹剔透琉璃球还纯洁,思想到躯体都很纯洁,他已经这么纯洁,伴侣真的没必要太纯洁。 自我探索许久,思想又升华了一洞天,终于恋恋不舍穿衣束发。 滴水未沾粒米未进,差不多快一天一夜,五脏庙饥肠辘辘闹饥荒,下一秒就要高举仪旗推翻霸权统治。 体内恶毒的诅咒禁制,使他必须像凡人一样吃喝拉撒,为此他恼火了三千多年。 尤其在北野时,血腥粗鲁的饮食习惯,简直叫人恨得痒痒,他宁愿每日寒毒发作一次,也不愿啃凶兽肉。 不过,北野的热羊奶还是不错的,压制寒毒效果一绝,比昨日吃的地涌雾莲强上万倍。 昨日那地涌雾莲,货真价实好灵花,差点要了他不算苍老也不算年轻的命。 这玩意儿他没吃过,其中蕴藏的地火之力霸道强横,在寒毒面前也不卑不亢,没有以毒攻毒的疗效,毒上加毒效果却很好。 萧关逢走到八仙桌旁,慢条斯理舀了一勺灵米粥,入口绵软甘甜,只一口便尝出并非翠凤手艺。 翠凤身材五大三粗,熬出的粥也是豪放不羁,不是夹生就是一碗清可见底的“清粥”,生怕多放两粒米。 蒸蛋羹用蒸盅装好,四五枚素心腊梅花瓣浮在上面,黄上加黄,可以看出烹饪之人营养搭配的良苦用心。 她的手艺不吹不擂,真好! 比她信中描述的还要好,如此暖人心房的食物,非是温暖的人烹饪不出。 萧关逢细细品尝美食,胃口大开,连那盘“紫气东来”小凉菜也没留下半片菜叶子。 简单平凡的一餐,却是他三千多年来吃过最好的一餐。 用过膳食,续了热茶,萧关逢像往常一样研究符箓阵法,却怎么也静不下心,目光长了脚不受身体控制一个劲儿往打坐女子身上挪动。 自己快要溺死在她热火朝天的温柔攻势里,这可不妙。 修仙无岁月,对时间流逝的感知异常迟钝。 一闭眼一睁眼,太阳已经从东边天落入西边天。 云迟醒来时,静谧月色流淌,月色里阵阵夏日虫鸣,藏在徐徐夜风中破窗而入,听闻的人倍感安宁。 某个盯着她瞧了一整天的人,见她收拢灵气抱拳归一,在她睁眼前装模作样将目光移到拓本上。 云迟抬头望了望他。 因为地涌雾莲的事情,自觉对不住他,“那个,我不是故意的。” “嗯。”萧关逢头也没抬,继续看书。 就这?是原谅她了呢?还是生着气不想搭理她呢? 云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没吃饭吧,我这就给你做去。” 两人之间好像平白生了龃龉,尴尬氛围如同蒲公英种子在空气里乱飘乱晃。 “吃过了。” 尴尬里又多了几分诡异,无形黑云压顶云迟快喘不过气了,还是早早逃离为好。 “呃,好吧。”云迟站起身收蒲团,“那,那你早点休息。” 蒲团已收入储物袋,逃命似的往门口挪,这里太压抑了,她得出去透透气。 “云迟。”萧关逢叫住她。 “啊?”人家已经喊她了,好歹听听对方要说点啥再走。 萧关逢放下书卷,抬起眼注视她,屋里照明法器光线昏黄,逆着光云迟看不清男子神色。 “你到底怎么了?” 不辞而别一个人躲到落雪岭,像个缩头老龟两个多月不出来,好容易回来,见了他却跟见了鬼一样,萧关逢自认没有一处招惹到她。 难道真是得到了就不珍贵了? 若是不要他了,为何要把地涌雾莲捧到他面前,又衣不解带照顾他一天一夜。 “没事啊。”云迟眨巴着眼睑,大眼水光盈盈无辜极了。 口是心非! 对缩头乌龟云迟忍无可忍,真想一锤子敲开她的龟壳,看看里面装的是啥。 在云迟严阵以待无比认真注目礼下,萧关逢起身靠近。 男子青游草香笼来,脑子一片慌乱,好像回到鸿蒙混沌中,奇形怪状力大无穷上古凶兽在脑壳里打得昏天黑地。 “为什么躲着我?不是说思念我想要我吗?现在又算什么?” 萧关逢用自己低沉悦耳的声音蛊惑她,“还是,又喜欢了别人?” “怎么可能,你这么好,我只喜欢你,我还没,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 还没睡腻呢。 云迟脱口而出。 六月飞雪她比窦娥还冤啊,没日没夜修炼,哪有功夫朝三暮四想别人,一个都想不过来。 第69章 逃避的真相 不过他有句话说对了,自己确实在躲着他,主要是她惜命,怕不小心做了牡丹花下的冤死鬼。 枕边躺着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活诸葛,关键这位诸葛先生不是那么爱惜人命,总得给她点时间适应吧。 如何让这位外表绿竹猗猗,内心坚硬的有匪君子,对她爱而不舍,刀架在脖子上也舍不得伤害她。 她得寻思个神术妙计。 可脑回路褶皱不够繁复精妙,想了两个月也没想出好计谋。 所以打算回落雪岭继续想。 她一点不会说谎,喜怒哀乐明晃晃挂在脸上,萧关逢上前一步几乎要贴上女子身躯,咄咄逼人道:“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哪样?这么晚你打算去哪里?” “我,我想回落雪岭。”云迟老老实实回答。 耷拉着脑袋,比晒了一天太阳的茄子还蔫。 此言一出,郁闷不爽从萧关逢胸口喷射而出,似是而非的回答最容易引人臆想误会。 萧关逢强忍胸臆烦闷,循循善诱,“还没告诉我,为何躲着我?” 能不能别打破砂锅问到底啊,她很不喜欢,可对方眼神太过执拗,冒着幽幽的火光好像随时准备放火烧山。 云迟脑中电光火石霹雳轰炸,集结千军万马脑细胞想啊想啊。 突然就悟了! 自己一个人闭门造车苦思两个月无果,条条大路通罗马,何不换个方向着手呢。 “萧关逢。”蔫茄子突然来了劲,目光灼灼盯着男子,“我在想,我要怎么做,才能叫你舍不下我,才能叫你无论如何也舍不得伤害我。” “你说,我要怎么做?” 话题转换有点快,萧关逢睖睁片刻,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直觉告诉他,云迟对他的态度突然由晴转阴,定是发生了什么。 对方千辛万苦将自己从北野带到人域,肯定捂着大计谋呢,云迟不信他会因为自己窥视到真相冰山一角就对她痛下杀手。 于是十分放心的凑近他耳边,软言软语说悄悄话,“其实,那天我碰见桐玲时,她还活着。” 闻言,萧关逢深不见底的眸子狂风大作,各种猜想,有的没的从眼前飘过。 云迟退开,将他眼中稍纵即逝的精光收进眼底,看来革命路漫漫,同志还需努力啊。 赶紧表忠心,“不过你放心,除了你我谁也没说,以后也不会对他人说。” “她说了什么?”不愧是家中坐诸葛大神,片刻便恢复平静。 观萧关逢神态,已是镇定自若,云迟放下心来,继续道:“也没说什么,就说叶霜红封了阵眼,杀害她的也是叶霜红,让我转告四师兄,小心叶霜红。” “那你为何不将真相告诉持药?”萧关逢不解。 结果云迟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他,恨铁不成钢,愤愤的说: “告诉他不就让人知道我夫君和叶霜红狼狈为奸,害死上万凌剑宗弟子了么,万一凌剑宗追究起来,我可保不住你。” “再说,无凭无据的,谁信我?” “叶霜红那么会演戏,心也黑,到时候万一狗急跳墙,把我和持药一起咔嚓了,岂不得不偿失?”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想要保护你,手无缚鸡之力的,随便谁都能捏扁揉圆。” 她还记得当日叶霜红两句话不对,差点杀了她,哎,债是越欠越多,这不又欠了有情尊主洛无情一条命。 随便谁都能捏扁揉圆? 萧关逢嘴角微不可察抖动几许。 心想,终有一日,你会知道自己捡了多大便宜。 “还不算太笨。”对云迟识时务的表现,十分满意。 自己哪里笨了,有勇有谋有毅力三有青年一枚,云迟表示不认同,嘟囔,“本来就不笨。” “所以你就为了这个躲着我?怕我知道后杀了你?” 萧关逢简直要被她气笑了,已经不是脑回路褶皱不够,而是一片顺滑,滋溜滋溜比冰面还滑溜。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不会杀我,我是在想,怎么让你以后也舍不得杀我。” 针对这个问题,她确确实实认真思考了两个月,既想不通,不如干脆直接问萧关逢。 这个牛角尖钻得够久了,是时候拔一拔,否则送命前来不及让云夜明大人抱上孙子了。 有时候,越是亲密关系,越要小心谨慎。 若不是因为自己命不久矣 ,她打死也不会说出真相。 与虎谋皮,无知,才是最好的保护伞。 两个月前,她满心以为自己还有无穷无尽的岁月,当然保命第一。 到今日却不同了,她依然不想死,却不再执着。 千帆过尽,她拼尽全力努力过,若是依然要死,她不抗拒。 只求大限来临之前,活在当下,练练刀,炒炒菜,偶尔恶作剧一下或浪漫一番调剂生活。 当然还有最要紧的,给伏狼族留个种。 伏狼族的祭祀和老将军都很喜欢小崽子,她还只会呀呀呀叫时,便日日被人提着脚丫子东奔西跑,别提多舒爽。 另外,修炼不能停,万一无妄天瞎了眼,或是嫌弃她太磨人,又不想收她上天享福了呢。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颠扑不破的真理,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适用。 云迟思绪乱飞跑到九霄云外,前生今世,妖魔鬼怪,来者不拒往脑子里灌。 全然没有注意到男子逐渐晦暗热烈的眸色,下一刻就要吹响狂风骤雨的号角。 第70章 你早在那里 萧关逢全神贯注凝视云迟良久。 她果然还是笨的,否则怎会认为自己舍得杀她。 半晌,突然伸手扶住她的双肩,极力压制目光中的热切盼望。 他隐藏得极深,云迟瞧着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云迟。” 低低的,朦朦胧胧的,男子柔情绮丽的声音送入耳朵里,好像某个破庙里勾人魂魄的狐狸。 “我要你满心满意都是我。除了我,再没有旁人。你,明白吗?” 他说,“如此,我便再也舍不得伤你一分一毫。” “就这样?” 云迟觉得自己又悟了。 暗骂自己比天蓬元帅猪八戒的第八百代子孙还蠢,试问,还有什么比情情爱爱更让人欲罢不能,牵肠挂肚的呢? 情爱的威力,惊天地泣鬼神,绵绵无绝期叫人生死相许,金刚不坏雷峰塔也镇压不住。 身为过来人,自己不是早就领教过了么? 她只需努力,让这萧关逢爱上自己。 到时,就算他舍弃自己,伤害自己,情之苦也定让他生不如死。 如此想想,也算是替自己报了仇。 女子咕噜乱转眼珠子活灵活现,不知在憋什么坏水,在她口中,爱一个人就和信手摘花一般容易。 萧关逢有些无奈,“就这样,你可能做到?” “萧关逢。”女子柔软轻盈的身躯陡然扑来,温软灼热的气息在颈窝浮动,“我钟情于你!” “云迟的情和爱,还有身体,都给你。”她的声音暗哑模糊,若有似无,近在耳边却好像从天外来。 “你呢?”盈盈小手自下而上,滑过男子腰腹,抚在他心脏位置,“这里,何时把我装进去?” 手指在他胸口有意无意轻轻抓放,拨动一池子春水,不断作恶。 萧关逢眸色暗沉到极致,低头将自己略微冰凉的脸颊埋入女子发间:笨蛋云迟,你早就在那里了。 与云迟的狂热外放不同,刻在萧关逢骨子里的隐忍内敛,不允许他轻而易举直抒胸臆。 哪怕是最简单的表白之言,也极难宣之于口。 他更擅于用实际行动表达心意。 男子低于常人温度的鼻息,在发间喷洒了许久。 细微,错乱,还有一丝剪不断理还乱的迤逦情思。 果然,环在腰间的手臂不动声色紧了紧,云迟十分贴心的收拾好心情,准备迎接一场动人心魄的柔情攻势。 清凉湿濡的吻,从发间c额头c鼻尖,脸颊,游离到颈间。 而后戛然而止。 云迟迷惑的抬起头,发现对方正执着于自己颈间伤口。 萧关逢盯住女子颈间,若有所思。 先前被浓密秀发笼盖住的伤口,此刻完完整整映入眼帘。 两排暗红牙印早已不流血,排列整齐的牙洞上,薄薄一层血痂无声控诉着施刑人的罪大恶极。 云迟伸手捂住左颈,一双大眼笑盈盈滚动,嘿嘿憨笑,“已经不痛了。” 霎时,记忆深处尘封的无数画面,支离破碎,断断续续涌入萧关逢脑中。 女子朱唇如血叼着地涌雾莲,自己耐不住诱惑去含那雾莲,火海冰川袭来,软玉温香托住了他。 好像确实咬了她,还很凶。 更多不堪入目的画面也被记了起来,萧关逢嘴角微颤。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云迟。 ——好粗鲁! 难怪自己脑壳和手腕不见淤伤,却莫名疼痛,一整天过去也不见好转。 萧关逢把云迟拉到桌边坐下。 取出一个大肚子矮胖青瓷瓶,用布绢沾了瓶中液体,撩开云迟的头发,细细擦拭伤口。 云迟不知道他给自己擦的什么“灵丹妙药”,比毒药还折磨人。 液体碰到肌肤,初时冰凉中带着刺痛,好像无数绣花针轻轻刺入。 片刻后,犹如万蚁挠心,麻痒难耐。 “好痒。”云迟忍不住轻哼出声。 伸手去挠,被萧关无情制止,“马上就好。” 男子身躯微微前倾,擦拭伤口神情专注,优异修长的脖颈在昏黄暖光照耀下,宛如窗外轻盈浮动的皓白月色,持续不断释放神秘诱惑力。 沉沉浮浮红尘俗世中,云迟承认自己是最俗的那一个,两世为人,一世比一世俗。 天地乾坤,物有两极,阴阳调 和,异性相吸 做那清心寡欲超脱物外高高在上孑然一身的无上圣人有什么意思,活上千万年就和活了一天没什么区别。 她更愿意顺应自然,及时行乐,怡然逍遥天地间。 美的好的事物,就应该毫不犹豫抓在手中。 片刻不迟疑,身子一歪脑袋就已埋入男子颈窝,贪婪的轻嗅,肌肤相触十分亲昵的摩挲着。 呼吸越来越潮热,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紊乱。 “夫君” 欲火高燃冲天炮似的直冲脑门,唤着他的声音绵软无力,又轻又柔如清风掠过耳畔。 “你亲亲我,亲亲我就不痒了,夫君!” 萧关逢手一顿,心里涟漪一浪叠一浪推开,时不我待他加快速度很快涂完药。 春宵苦短,良辰美景相思夜,月影遥遥,花好月圆最相宜。 一夜春光悄悄,到黎明 第71章 空间石(一) 时辰尚早。 窗外灰蒙蒙天光昏暗。 邈远西边银月高悬,拖拖拉拉不愿归家,东边初阳却已蓄势待发,等待破开地平线跃上人间。 云迟刚醒,像一只偷腥成功无比餍足的小猫,神态慵懒长长吐了口气。 从后环住她的男子体温低于常人,只有情到浓时才会升起如同醉酒的灼热,现下情潮退去,怀抱也跟着冷了下来。 炎炎夏日中搂着睡觉正好。 重活一世,她的作息规律极好,从不贪墨一时半刻的赖床欢愉。 星夜下疯狂放纵那日除外。 小心翼翼挪开圈在腰间的手臂,四点支撑轻手轻脚越过男子,朝榻边一点一点移动。 一只脚刚下地,另一只脚还在空中,腰间陡然一滞,她被闭着眼睛的萧关逢拽了回去。 天旋地转连烟白帏帐都跟着转,男子身躯重重压来,带着梅开二度又一春的恢弘气势,霸道的压来。 青游草香氤氲,顷刻填满鼻腔。 “唔!刀,练刀。” 勤奋小蜜蜂她此刻只想飞出蜂巢辛勤劳作,右手不自觉并拢成手刀,打算推翻霸权给他后颈来一刀。 “很快” ——轰! 男子声音简直糟糕透顶,好像被人掐住咽喉倾尽全力蹦出的求救信号,嘶哑得可怕。 高高扬起的手刀又默默的放下了。 如他所言。 ——很快! 一个时辰又一刻钟后。 厢房外庭院内,白玉石桌旁桃花已谢,换一树葱茏绿叶。 萧关逢坐在石桌旁,煮一壶芬芳素心腊梅花茶,看女子将长长的弯刀舞得虎虎生风。 《平波弄影步》已小有所成,移形换步间,纵跃横翻顺势而起。 快刀铿锵,只见刀光,不见刀影。 萧关逢平静眸子下惊愕不已。 女子刀快,更刚猛遒劲,千变万化招招均是杀招。 转念一想,她既师从北野第一勇士云伍,刀法狠厉不留余地也没什么奇怪的了。 扬言要起得比鸡早的翠凤,依旧睡到鸡鸣三响后。 放眼整个凌剑宗,怕是再难寻到一位日日比主子早睡比主子晚起的仆从了,除了她。 她一边揉捻惺忪睡眼,一边急匆匆朝厨房而去。 经过长廊高台戚风亭时,习惯性朝主子所在院落瞟了一眼。 入眼,景色如画。 女子长发衣裙翻飞恰似仙子起舞,男子容色卓越猝然一笑繁英失色。 不禁驻足瞭望良久。 初来乍到时,她还嘟囔抱怨偌大玉楼水榭只她一个仆从,后来享了无尽清闲,又忍不住得意。 她统共伺候过三位主子,萧仙长是最省事儿的一位。 交给她的任务就两个,一日三餐和看好大门。 修花锄草扫地喂鱼,这些本该是凡仆们亲力亲为的杂碎活计,到了玉楼水榭统统不需要她动手,只管用灵符解决了就是。 萧仙子长老亲传弟子身份得天独厚,灵符资源享用不尽,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大抵如此了。 后来又来了位英姿飒爽的花莲仙长,却不曾想是位比萧仙长还好伺候的主儿,连一日三餐都无需她准备。 若主子们都如这两位,她有自信,只她一人能伺候七八位。 只是这小师叔和师侄的混乱关系,委实叫身为贴身凡仆的她无可奈何,生怕有朝一日祸起萧墙殃及无辜池鱼。 看着一静一动美如画的一男一女,翠凤日常三叹仰天叹了口气,继续朝厨房走去。 边走边嘀咕:“别说昨日花莲仙长熬的浓粥还挺好喝,待会儿我也多放半把米。” 萧关逢口味清淡,不挑食,吃的也少,他的伙食准备起来很容易。 翠凤动作麻利,不消半个时辰,两菜一粥已备好。 云迟练完刀,用清洁符除去满身臭汗,抱住萧关逢胳膊又蹭又拽进屋用膳。 结丹一层她已辟谷,不过还是按照时境雪交代餐餐啃两把鲜花瓣。 其貌不扬的素心腊梅花瓣灵力充裕,大补。 用完膳,萧关逢往云迟脖子上挂了一个吊坠。 “能不能换一个定情信物?” 云迟低头看了眼吊坠,嫌弃之意溢于言表。 土黄土黄,肚子大脑袋 尖,瞅着很像扁桃仁它兄弟巴旦木。 样貌如此丑陋惨绝人寰的礼物—— 她不想要! 挂好吊坠,萧关逢把她的头发从吊坠细绳里捋出来,淡淡道:“非是赠礼,此乃空间石,可助你修炼,待你修为突破化神再归还于我。” “啊?” 天雷轰轰雷得她外焦里嫩,还带要回去的? 若她没记错,伏狼族一半财产十万颗兽丹可是被他照单全收了。 本着二人名副其实已深度交流的夫妻关系,她可从未想过向他讨回。 云迟瘪瘪嘴,颇为不屑,“丑死了,最好现在就要回去。” 嘴上说着不要,动作却很诚实,立刻捞起来左右打量。 空间石?啥玩意?怎的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脑中通天雷电劈山破石,恰如暮鼓晨钟咚一下,醍醐灌顶小脑瓜子登时茅塞顿开。 千丝万缕小心思破土发芽,空间石,是她想的那样吗? 有点激动! 掀起眼睑眨巴两下,直视男子眼睛,举起“巴旦木”试探道:“其内别有洞天?” “嗯!空间石乃是我萧氏圣物,非是凡间之物。” 云迟疑惑,“不是凡间之物,难不成是上界神仙的东西?” 萧关逢眸色微动,不置可否,“传言萧家某位先祖飞升上界,不知为何又回到人域,回来时便戴着这块空间石。” 于萧氏族人,这块天外之物既是机遇,更是灾难。 萧关逢心绪不宁,闭眼再睁眼,很快收敛杂乱心神,继续道:“切记,不要让任何知道空间石的存在。” “放心,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你娘子我还是懂的。” 她对这块“巴旦木”的来历不感兴趣,但对它的作用倒是颇感兴趣。 迫不及待道:“我们什么时候进去?怎么进去?” 她揉搓着空间石,其表皮虽然凸起遍布,但颗粒十分圆润光滑,想来是主人时常把玩的缘故。 “只需握在手里,意念催动即可。”萧关逢伸出双臂轻轻搂住云迟,继续道:“可以进去了。” 也是,金手指通常都是毫无道理可言的,只要主角出没,放个屁都能触发。 云迟紧紧握住空间石,大吼一声,“金手指,我来啦。” 山羊吃胡萝卜说 在看的小可耐麻烦随便扣个字,让我知道不是在单机,谢谢啦。 第72章 空间石(二) 莫名其妙神经病似的一吼,吓了萧关逢身体一顿,他突然觉得脑壳有点晕,好像被雷劈了一样。 意到! 相拥的两人,身体立即虚化成透明如鬼魂形态,隐匿于虚无之中。 须臾之后。 二人置身于一条星空隧道之中。 隧道不算宽敞,两人并行略显逼仄,隧道内星光柔和,美轮美奂,一点不晃眼。 走在上面,宛如踏在万千星河之上。 “这是哪里?” 云迟上下左右打量,星点浪漫她十分喜欢。 “跟我来。” 萧关逢答非所问径直往前走。 刚走了两步,脚步一顿,低头看了眼拽住自己袖角的盈盈小手,疑惑的抬起头凝视女子,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云迟嘴角咧开,荡起一弯明媚率真的笑意,身子前倾,拉住男子袖角附耳低语,“怎么办,看到星光不由自主想起烟舟那夜,好想再来一次。” 萧关逢眉头轻轻蹙起,意味不明看了她一眼,毫不留情拨开拉住袖角的小手,快步走远。 “哈哈哈——” 看着落荒而逃的萧关逢,快意当前,云迟笑得更欢了。 女子笑声明朗欢快,在封闭的隧道里来回荡漾。 稍远些了,萧关逢重新放慢脚步,不疾不徐走着,想起她方才的话,会心一笑。 隧道不算长,差不多一百米。 很快走到隧道口,往前往下张望,宛如处在云端之上,底下一片白茫虚无。 云迟咽了咽口水,心里有些发毛。 察觉到她在紧张,萧关逢伸手握住她微微蜷缩的右手。 一步踏出隧道。 稳稳站在一片广袤平原之上。 似曾相识的景物风貌,落在云迟瞳孔中,头顶冒出三条透明黑线。 绿草如茵铺展,蜿蜒小溪河贯穿其中,纤瘦苍翠草原树木摇曳,竟与北野有七八分相似。 虽像,却不是。 这片平原,表面上生机勃勃,内里却是死气沉沉,处在一片空寂当中。 光线明亮却不见太阳。 没有一丝一毫风,大朵白云悬在空中一动不动。 走在小河边,听不到流水滚动的声音,甚至听不到脚踩断青草的沙沙声。 更不见除了青草树木之外的任何活物,河中无鱼,空中无鸟。 理论上,该是诡异恐怖到令人窒息。 但不知为何,从踏入这里开始,云迟便觉十分亲切熟悉,如同一个远行游子回归故里,看到陪伴他成长的老树依然守在村口一样。 生出的亲切之感,更甚于北野大蛮泽。 就好像,这里才是她真正的家。 沿着河边走了一会儿,来到一片小树林。 树林中间有一汪泉眼,白雾氤氲,热浪滚滚,竟是一口天然温泉。 “此处是空间内灵气最浓郁的地方,往后你就在这里修炼,辅以灵泉,事半功倍。” 云迟正寻思以后泡澡有地方了,萧关逢的话无情戳破她的幻想。 虽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但洗澡水她实在不想喝。 “哦。” 随意应了一声,旋即呼吸吐纳,灵气源源不断涌入体内,水元丹欢欣雀跃,大口大口贪婪的吸收着。 好浓郁纯净的灵气,浓度至少是外界百倍以上。 云迟心中微微惊愕,同时也十分高兴。 在这里修炼,水元丹吸收的灵气远远多于从经脉穴窍漏走的灵力。 前辈诚不欺我,果真天无绝人之路。 “萧关逢,我爱死你了。” 云迟睁开眼睛,一把搂住萧关逢脖子,在他嘴角亲了一口。 “你不知道,外界灵气根本不够弥补我体内亏空,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呢。这里正好。” “我知道。”女子由衷欢笑,容颜太过晃眼,萧关逢看在眼里心也跟着一软。 “你知道?知道我命不久矣?” “嗯。” “知道为何两月不去找我?若是地涌雾莲不开,是不是等到我死了你也不去找我?”莫名的,她有些生气。 “我” 我去了,日日夜里都去,只是没有勇气站在你面前,只敢藏在苍穹云层中。 萧关逢在心里替自己辩解,落到嘴里却半天吐不出个所以然。 “算啦,本少主大度,不与你计较。” 见他赧然不语,面色不佳跟卡了鱼刺似的,云迟摆摆手,大度的原谅了他。 “我再带你去别处看看。” “好。” 萧关逢借机岔开话题,牵着云迟的手已经轻车熟路十分自然。 他们从小树林东侧进入,向西穿出。 甫一出去,眼前景象太过奇葩云迟瞪大双眼,心中腹诽不止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会不会太多了点?” 放眼望去,成千上万大大小小炼丹炉,有盖儿的没盖儿的,矮胖的瘦长的,封闭的镂空的,金属的非金属的,五颜六色的,一列列整齐排列,绵延数里。 井底之蛙云迟发出灵魂一问。 “不多,这只是很少一部分。”在炼丹这一块儿,萧关逢自认上行界第一舍我其谁。 这还很少一部分? 石破天惊已超八级地震带来的震感,云迟表示—— 炼丹师的世界,她不懂! “可以问一下,这些炼丹炉都是谁的吗?” 萧关逢扭头压低视线,与云迟抬高的目光正面相碰,镇定自若道:“我的。” “兽丹可能用于炼丹?” 没来由的一问,萧关逢虽然疑惑,还是老老实实回答:“能。” 没在女子眼中寻找到想象中的崇拜钦佩之情,反而愤怒的小火苗刺啦刺啦烧得正旺,显然她气得不轻。 萧关逢不解,心想她决计不是正常女子。 身体里百万愤怒细胞疯狂叫嚣,忍无可忍,云迟气鼓鼓道:“所以你讹我伏狼族十万兽丹,全做了炼丹材料?” 没想到她还记着这事儿,脑壳好像挨了一棒槌,萧关逢有些头痛。 他简单思索片刻,想到一个绝佳借口。 “聘礼。” 云迟迷茫了,“什么聘礼?” “伏狼族少主招婿的聘礼。”萧关逢心安理得并不觉得抱歉。 “不是送你大雁了。”以雁为聘,是北野数十万年的规矩。 “不够。” 萧关逢面不改色牵着她继续往前走,对身边女子不满的叽叽喳喳置之不理,任凭她张牙舞爪在他胸口摸来摸去。 左右储物袋认主她什么也掏不出来。 这片平原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想靠足力丈量却是万万不可能的。 萧关逢抛出行舟符,乘舟游览。 烟舟越过一座小山包时,原本还在对兽丹一事耿耿于怀的云迟突然安静下来。 不知为何,云迟觉得那座山包上少了样东西。 “山头的竹屋去哪里了?” 询问脱口而出。 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山羊吃胡萝卜说 友友们,假期快乐,天凉注意添衣服哦。过几天就要去杭州啦,不知杭州天气如何?隐隐担忧。 第73章 空间石(三) “你说什么?” 云迟扭头一脸茫然看向萧关逢,“我说什么了吗?” 女子眼中真率坦荡不似玩笑,直觉告诉他事有蹊跷,“你问山头竹屋去了何处。” “啊?是吗?”对此,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萧关逢心里不由愈加疑惑。 在他拥有空间石的数千年里,这片山头自始至终空空如也,连棵树也未生,何况竹屋。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认为有必要下去一探究竟,“下去看看。” 烟舟甫一停稳,元迟迫不及待跳下烟舟。 站在山包上,内心深处蓦然升起久别重逢的激动之意,强烈到无以复加,似有千军万马拼死鏖战擂出的战鼓,咚咚咚剧烈搏动,连着按压在胸口的右手也一上一下快速起伏。 这里,给她的感觉太熟悉了。 仿佛,一草一木,在此守候无数个日日夜夜,只为等待一个人。 不知为何,云迟觉得那个人就是自己。 她松开萧关逢的手,兀自朝前走去。 行至小山包中央,眼前景象快速变换扭曲,死物一般的空间,突然腾起一阵细风。 风过留痕,原本空无一物的山包,一座雅致竹屋赫然矗立。 绿竹猗猗,从里到外透出淡淡清韵。 竹屋无院,孤零零坐落山头,大门朝南,屋檐底下龙飞凤舞刻着三个字——萧兰居。 见状,一贯比石头还镇定的萧关逢,幽深狭目中卷起惊涛骇浪。 看着云迟走向竹屋的纤细背影,脑中飘过无数有的没的猜测,比起自己,眼前女子似乎更像空间石的主人。 心中犹疑愈来愈深。 见云迟已经伸手去推竹门,萧关逢收拢天花乱坠到处乱飘的思绪,快步跟上。 “吱——” 门开了。 屋中宽敞至少三百平,正中摆放一张八九尺硕大书案,书案上笔墨纸砚俱全。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家具摆设。 放眼环视,四面墙壁挂满丹青排列整齐,中空漂浮无数形状各异类似琉璃的圆润石块。 石块散发或白或蓝的浅淡光晕,十分梦幻。 “看起来像是一间画室。”云迟肯定道。 心里暗暗惊奇,方才在屋外分明觉得此处万分亲切,进了屋子反而没什么感觉了。 “嗯。”萧关逢盯着画中人,眉头紧紧蹙起。 云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似有一道惊雷劈过,心里陡然一悚。 “像!”看了看画,又扭头看了看萧关逢,云迟啧啧称奇,“真像!” 一连看过十几幅画,某人看向萧关逢的眼神逐渐跑偏,杏眼眯起成细缝,嘴角坏笑快要扬上房顶。 萧关逢读懂了她眸中的不怀好意,底气不那足的轻声狡辩,“不是我。” 自己还没那么无聊,尚且干不出收藏自己肖像的癖好。 “我说是你了吗?”云迟不以为意,继续坏笑。 九分九相似,连神态都一模一样,不是才有鬼呢! “服饰不同。” “有何不同?” 云迟重新将目光移到画中人身上,原谅她到人域后认识的人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对人域博大精深服饰文化实在是不了解。 “衣袍上的符文,非是人域所有。” 事实上,人域之中,不管是下行界,还是上行界,断然不会有人在外袍上绣符文。 何况画中人衣袍上符文,精妙绝伦又神秘莫测,连见多识广的萧关逢也没见过。 “不是你,那会是谁?” 萧关逢摇了摇头,心中隐隐有个猜测,但不敢肯定。 沿着屋子绕了一圈,发现画的都是同一人,或立或坐,喜怒哀乐各色神态都集全了。 云迟伸手取下一块空气中漂浮的石块。 石块半个手掌小,触感温润不像石头反而像暖玉。 片刻后,从石块中射出一缕幽蓝光彩。 光彩末端散开组成动态图像,于半空中徐徐展开,原是画中男子于一棵葱茏大树下练剑。 只见图像不闻其声,与看无声彩色录像别无二致。 一段录像播完,光束自动收拢回石块当中,而后一道无形之力将石块牵引回半空中。 这石头居然可以留影。 难得在异世看到录像,云迟觉得有意思一连看了七八块 留影石中影像。 与墙上挂着的水墨丹青一样,大大小小留影石中人也是同一人。 “想来是位风华绝代的多情女子,在此睹物思人一解愁肠,可怜,可叹啊”云迟颇为感慨。 复又转身望向萧关逢,眨巴着眼睛歪着脑袋,指望从他眼中寻到一丝线索,“你确定,不是你?” 怎么看,两人都很像。 迎上她狡黠明亮的目光,萧关逢十分肯定答道:“不是!” “那就好。” 自己夫君被另一名女子惦记,还是海枯石烂绵绵无绝期的惦记,她可不愿。 云迟朝萧关逢莞尔一笑。 而后直起身子,心有所感化身蹩脚诗人,随口吟诵蹩脚小诗一首: “自古多情空余恨,伤心伤肝又伤肺;不若做个绝情鬼,娇花芊芊任尔撷;我欲” 内涵全无很粗俗,落在萧关逢耳中,却品出另一层意思。 常言道,无意之言最是真心,萧关逢十分不满想揍人。 诗兴大发的某人随意转头,碰上男子又沉又晦的眸色,电光火石间她底气不足,声音越来越小,求生欲驱使话锋一转: “我欲痴心向金风,三千青丝无悔时;此生唯愿一人心,朝朝暮暮相与欢。” 一诗作罢,云迟心虚的盯着萧关逢嘿嘿憨笑,生怕他秋后算账。 萧关逢深深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自是春心撩乱,非干春梦无凭。” 而后越过她,扬长而去出了竹屋。 留下云迟在原地风中凌乱。 一失足成千古恨啊,认命般哀叹一声,快步跟上男子步伐。 返回小树林烟舟上。 云迟得知自己居然是那山头竹屋出现的契机,面上讶然不已,心里小九九却十分张狂气焰高涨。 半天才支支吾吾试探道:“你说有没有可能,我说万一啊,这个东西。” 提起脖子上挂着的空间石,心里抱着侥幸,“本就是我伏狼族的东西?甚至,本就是我的东西?” 她既能从二十一世纪重生到这个世界,保不准在二十一世纪为人前,她还曾经生活在另一个未知世界。 又或者,她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人,因得了某种机缘短暂前往二十一世纪,时机已到又回到原本的世界也未可知。 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其他可能,会导致她对此处异乎寻常的熟悉。 “即便曾经属于你,现在也是我萧家的东西。”轻飘飘一言,盖棺定论。 “真不讲道理。” 云迟瘪瘪嘴,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扭头瞭望远处田野中大片绵延的灵药灵草,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 萧关逢也望向远方。 眼前女子似乎与萧家,甚至可能与那位逝去的先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还有,竹屋中的男子究竟是谁? 为何与自己如此相像? 他会是那位飞升上界又折返的先祖吗? 又是谁画了他? 如此多的画作和留影,像是用尽一生时间在缅怀。 太多太多未解之谜,萧关逢心绪百转千回,脑子混乱捋不清楚。 第74章 宗门大选(一) 行舟迅捷平稳,舟中二人心思各异,谁也没有说话。 “花莲仙长,花莲仙长” 高亢洪亮的叫喊声,如地表崩裂轰隆隆蓦然打破寂静。 仰头望去,高空上一朵硕大云澜猝然变成一块透明屏幕,屏幕内人影晃动,成像清晰堪比高清电影。 翠凤心急火燎如热锅蚂蚁,圆润卓越的身子以百米冲刺速度,从玉楼水榭大门口一路狂奔至主子厢房外,扯着嗓子大声喊叫。 她着急啊! 凌剑宗年轻一辈几位大佬不请自来,瞧那狂风骤雨的奔腾气势,万一撞破这玉楼水榭的隐秘。 主子们死不死她不知,反正她肯定是第一个死的。 “花莲仙长,有人到访!” 她嗓门极大,放声一吼地动山摇。 “喊什么?”紧随翠凤步入小院的胡真儿面上愠怒。 “今日我等诚心前来拜见小师叔,你这凡仆,大吼大叫,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等以下犯上,不尊师长呢。” 闻言,翠凤惶惶不安,赶紧弯腰作揖,唯唯诺诺认错, “仙长恕罪,小人只是一时情急,想着仙长到访,定是有大事要事同花莲仙长商议,不慎乱了分寸。还请仙长莫怪,小人今后一定谨言慎行。” “观你年岁不小,竟是连基本规矩都不懂,依我看也不必留在小师叔身边了。”胡真儿不依不饶。 扑通,翠凤双膝一弯,前额枕臂匍匐在地,“仙长息怒!” “你” 胡真儿上前一步,还欲说点什么,一只手臂挡在身前。 蓝尘看了眼战战兢兢的翠凤,偏头对胡真儿轻声道: “师妹何苦与一介凡仆置气,我看她行事随意松弛,想来小师叔和萧师弟俱是十分宽厚,才养出如她这般不拘一礼的凡仆。” 五长老桐玲欢脱跳跃,待人亲和,怎么自己这个师妹偏生这般呆板,门规教条挂在嘴边,比下行界之乎者也的酸秀才还迂腐。 女孩子太严肃,可是很不讨人喜欢呢! “是呀师妹,别气坏了身子,有损修行。”方牧生也揶揄道。 “嗯嗯嗯!”走在最后的连空雨,点头如小鸡啄食。 他人或许不知,她却知道翠凤此番作为,乃是暗戳戳提醒自个儿主子呢。 小师叔,萧师弟,你们可长点心千万别一起出现。 正想着,忽闻吱呀一声房门从内打开,并行走出两人。 女子明艳飒爽大步款款,男子孤标傲世拒人于千里之外,连空雨右手虚捂双眼脑壳有些痛。 云迟跨过门槛站立在屋檐下,目光凛冽扫了几人一眼。 “未得主人准允,随意训斥他人凡仆,吵吵嚷嚷扰人清净,倒是很懂规矩。” 云迟语气平静,但威严天成,来访几人均是心中一凛。 尤其胡真儿,自知理亏,耳根发烫面色发红,羞赧至极想挖个地洞躲起来。 “小师叔。” 她抱拳躬身,恭恭敬敬朝云迟行了一个满礼,“真儿僭越。” 蓝尘方牧生连紧随其后,也朝云迟弯腰行礼。 师兄师姐都行了礼,连空雨强忍冲上去搂住云迟的冲动,也跟着抱拳施礼,趁人不注意挪到蓝尘身侧,一副知礼好弟子听训的乖巧模样。 云迟简单嗯了声以示回应,“下不为例!” 而后视线落在伏在地上颤巍巍抖动的翠凤身上,黛眉微颦,“起来吧。” 得了赦令,翠凤快速起身十分麻利,丝毫不受肥圆身材所累,默默退至一旁,低垂着脑袋偷瞄自家两位主子。 “不知这位仙友如何称呼?” 方牧生看萧关逢未着弟子服饰,镇定自若站在云迟身边,不免好奇,忍不住出声询问。 “萧关逢。” 萧关逢礼数周到,微微颔首,朝方牧生蓝尘胡真儿各施一礼。 “早听闻三长老座下萧师弟金系天灵根,天赋异禀,早想与萧师弟切磋一二,没曾想宗门逢此大难,以致于回宗两月有余,也抽不开身前来拜会。” “今日一见,萧师弟果真人中龙凤,实乃我上行界年轻一辈翘楚。” “师兄,萧师弟尚未引气入体。”蓝尘神识传音轻声提醒。 哎呀,怎的忘了这茬。 这不是变相揭人短,不带脏字儿骂人废物蠢材么? 不拘小节的方牧生,霎时赧然不已,说话也不利索,“那 个,萧师弟” 方牧生直言直语惯了,一不小心祸从口出,欲道歉又难以启齿。 面颊涨红,太阳穴青筋暴突,一下一下抖动,挠着脑袋愣是半天憋不出一个字儿。 “无事。”见他嗫嚅局促,萧关逢出言化解尴尬。 “不过——” 方牧生瞅了瞅云迟,又瞅了瞅萧关逢,“萧师弟怎会在小师叔房中?” 轰—— 我的师兄,你可长点心吧,这是我等该问的吗? 蓝尘嘴角抽了抽。 闻言,胡真儿也一脸疑惑望向屋檐下并肩而立的两人。 小师叔和萧师弟,怎么瞧着有点奇怪? 孤男寡女,房门紧闭。 方才那凡仆不会是在给二人通风报信吧?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小师叔也不例外,宗主更不能免责。 胡真儿决定暗中调查,势必挖出真相。 方牧生等人不知道这个院落本就是萧关逢的,以为萧师弟修行不成,另辟蹊径抱上小师叔大腿。 再看向他时,眼神要多奇怪有多奇怪。 对内情了如指掌的连空雨,却是暗自在心里乐开了花。 几位仙长目光逐渐跑偏,越来越诡异,翠凤抬起胖乎乎手掌,抹了把汗。 “嗯咳。”云迟滚动喉咙清了清嗓子,下颌高高扬起,一本正经道: “你们萧师弟修行遇瓶颈,恰好我住得近,顺便指点一二,你们莫要瞎猜。若是因此损了你们师弟名声,我可不饶你们。” 指点?名声?亏你说的出来。 “噗,噗噗!” 实在忍不住连空雨掩嘴嗤笑两声,立刻接收到四五道凌厉目光,赶紧轻咳一声佯装镇定。 保命要紧! 云迟狠狠剜了她一眼,警告意味十足。 而后努力维持端方长辈形象,不急不缓问道:“你们都是谁?如何知道我回来了?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因桐玲托付驭兽铃之故,云迟尚且记得胡真儿,但另外两位,她一个也不认识。 方牧生上前一步,又向云迟抱拳行礼,态度虔诚。 “小师叔,弟子放牧生,先前在宗主坐下听教;左侧是胡真儿胡师妹,听教五长老门下;右侧是蓝尘蓝师弟,听教二长老门下。” “之所以知晓小师叔已归,乃是昨日小师叔御刀飞行路过青择峰,许多师弟师妹都瞧见了。” 御器飞行,在上行界,就如打坐喝水一般常见,通常不会有人特意关注。 但如云迟御刀本领实在拙劣,和车祸现场无甚区别,有好奇弟子驻足观望,细看之下才惊觉居然是小师叔回来了。 小师叔在这个节骨眼归来,非同小可。 消息不胫而走,不到半日,凌剑宗山上下都知道消失了两月有余的小师叔回来了。 方牧生收敛思绪,继续道:“今日前来,是请小师叔,出任宗主之位。” 第75章 宗门大选(二) 出任宗主? 云迟心中犹疑,面上从容不露丝毫破绽。 “那日,我等见小师叔大敌当前临危不惧,又不拘一格拯救万千弟子于水火。” 方牧生稍作停顿,观云迟神色自若并无反感,才继续说道:“常言国不可一日无君,然宗门亦是不能一日无主。身为内门子弟,纵使我等再不愿相信,也改变不了剑宗主已逝去的事实。” 宗主剑行舟故去,最悲痛伤感莫过于方牧生和连空雨,一个嫡亲大弟子,一个蒙剑行舟再造之恩。 说到此处,昔日恩师音容笑貌浮现在眼前。 方牧生喉咙干涩眼眶发酸,胸口处堵了块巨石,憋得他呼吸滞缓。 连空雨更是上牙咬下唇,默默垂泪。 然世事无常,逝者已矣,活着的人却是不能颓然一生的,总要擦干眼泪埋藏悲伤继续向前。 方牧生深吸一口气,继续说:“而今宗门遭逢此大难,死伤过半,余下众人皆成了那无头的蚊虫不知何去何从。只盼有一位德才兼备c胸怀苍生的人,带领凌剑宗上下,重归修行大道,重振宗门威势。” “还请小师叔怜恤同门之谊,接替宗主之位,主持大局。” 云迟好整以暇耐心听完,内心波澜不惊,眸色渊深从几位弟子面上扫过。 几位弟子见她神情严肃不发一言,如雾中观山猜不透其心中所想,齐齐重复一句“请小师叔主持大局”后,继续保持躬身作揖姿势。 颇有几分风雨欲来我自岿然不动的松涛气节。 半是乞求,半是威胁。 对此,云迟视若无睹,半天才慢悠悠开口:“说完了?说完了就回去,凌剑宗宗主谁爱当谁当,与我无关。” “小师叔!” 连空雨抬起头,叫住已经转身往屋内走的云迟。 “你难道忍心眼睁睁看着凌剑宗日渐萧索,数十万年基业毁于一旦吗?小师叔,你对得起仙尊对得起宗主吗?” 她言语铿锵犀利,目光坚毅决然,与方才垂眸揶揄暗地嗤笑的纯真少女判若两人。 闻言,云迟脚步一顿握紧左拳,身躯不动扭头望向连空雨。 上眼睑下压鸦羽长睫低垂,原本就如峰凌厉的目光更添三分冷冽。 如炬如刀目光射来,连空雨心虚的咽了咽唾液,而后心一横鼓起勇气直视那道目光,背脊挺直仿若排头兵冲锋陷阵视死如归。 “你跟我进来。” 半晌,云迟淡淡开口。 语调如平和,听不出情绪。 连空雨愣怔间隙,见云迟已跨过门槛进屋,牙一咬跟了进去。 哐当一声房门合上。 徒留一群不知所以的人,大眼瞪小眼。 萧关逢眸色深邃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转身离开院落。 从始至终,他不动声色将云迟一举一动收进眼中,知她心已颤动注定要让自己失望,实在不愿在此停留。 在你心里,我萧关逢终究不如他! 见萧关逢不声不响离开,方牧生抬腿就要跟上去,他就方才无意冒犯对方之事耿耿于怀,想要借此机会化解误会。 见状,蓝尘拽住他,摇了摇头。 “方师兄,往后有的是机会道歉,眼下宗主大选在即,还是先看看小师叔的意思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方牧生恍然大悟,暗骂自己分不清轻重缓急,与蓝尘胡真儿一道,乖乖候在院中。 半个时辰后。 云迟遣散方牧生等人,只身前往三十六峰南侧的浮云谷。 出门前没有看到萧关逢,不知他去了何处,她也懒得去想,打算晚些时候再哄哄他。 有些事情,照理说问萧关逢更直接,奈何人家口风紧,任她直言不讳抑或旁敲侧击,均如石沉大海有去无回。 人家只当耳旁风,听见了,从不作答。 从连空雨和蓝尘口中,她已获知几人非要她成为宗主的原因。 原来,凌剑宗开宗辟派之初,便已立下规矩,新任宗主只能从长老或其亲传弟子当中择选。 叶阳和桐玲已故去,活着的长老就只剩下叶霜红和持药,亲传弟子也只萧关逢一人,还是叶霜红的弟子。 自己因为是踏雪仙尊唯一亲传弟子,自然也符合要求。 几人之中,三长老叶霜红执掌戒律且修为最高,按理说成为新任宗主乃是水到渠成的事儿。 然,两月前前生门突然来犯,疑点重重。 在心系凌剑宗安危的蓝尘和方牧生暗中调查下,蛛丝马迹渐渐浮出水面。 其一,小师叔云花莲与柳贾,这两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人,一夕之间仇怨冲天,立下心魔誓契不死不休,症结究竟在哪里? 其二,柳贾虽是风柳泽湾左岸继承人,但家主柳安吏膝下还有三位嫡子,死了一个柳贾也不会断了香火传承。 柳贾之死,有心魔誓契为凭据,凌剑宗只需要出让些好处,让柳安吏尝到甜头,便可大事化小。 蓝尘从当日护送柳贾尸体弟子着手,顺藤摸瓜。 竟然发现凌剑宗非但没有安抚柳安吏,反而将人狠狠奚落一番,引得柳安吏大为不满。 正逢此时。 一股神秘力量空降风柳泽湾左岸,暗中推波助澜,促使柳安吏不顾家族前途命运,毅然决然敲响前生门的鸣冤钟。 蓝尘查不到这支凭空现世的神秘力量来自何处,却有一件事十分肯定。 当日命弟子护送柳贾尸身之人正是三长老叶霜红,连奚落柳贾的话术也是她的手笔。 小弟子之所以把知道的一五一十交代,全在于有人欲杀他时,蓝尘及时出现,救了他。 其三,三长老叶霜红话里话外,将护山大阵阵眼被封之事引向玉清宗宗主茅九功,意欲何为? 那日蓝尘方牧生等人看得清清楚楚,三长老表面重伤难行,实则都是不痛不痒的皮外伤,根基修为未损半分。 她既能从歹徒剑下逃生,为何修为比她高得多,又有驭兽铃在手的五长老,反而命丧黄泉? 其四,身为护宗长老,明知宗门已大败,却还命令弟子强行反抗,简直就是让大家送死。 大难临头,手中饮霜剑不指向敌人,反而因一言不合要斩杀同门。 一桩桩,一件件,除了小师叔与柳贾搏命缘由尚不清楚,其余,均指向三长老叶霜红。 虽不能百分百肯定其已叛宗,但也绝不能让她成为宗主。 持药长老又是个东南西北不着调的糊涂蛋。 蓝尘将方牧生胡真儿叫到一处,几番斟酌商议,在他们眼中,怜恤弟子性命的小师叔,反而成了最佳人选。 又得知连空雨与云迟关系甚密,这才拉上她一起前来拜会。 蓝尘并未将关于三长老叶霜红的诸多猜想,告知连空雨,但丝毫不影响连空雨死心塌地信他之心。 面对云迟,连空雨只固执的要她当新宗主,对于理由却支支吾吾答不出个所以然,只说是蓝尘师兄的意思。 无奈,云迟只能把蓝尘也喊进屋,这才知晓了其中关键。 不禁肃然起敬,再一次对蓝尘刮目相看。 第76章 宗门大选(三) 浮云谷。 万里浮云之下,灵田千顷,百草权舆,娇花争妍处,灵蝶翩跹游戏其中。 气象万千,一派盎然。 行舟其上,令人心旷神怡。 外围祥和一片岁月静好,四长老持药居所浮芳居内,浓烟滚滚一片鸡飞狗跳。 四长老座下大弟子江郭,对此早已见怪不怪,有条不紊安排人清洗丹炉,修葺被炸飞的屋顶。 还有。 将自家鼻孔嘴巴喷烟的师尊,从一堆炼丹残渣和黝黑断木中扒出来。 云迟到达炼丹房时,恰好看见持药被四名弟子,四仰八叉抬出来,小心翼翼平放在地上。 “四师兄?” 云迟弯下腰,正对持药乌漆嘛黑的面孔,居高临下看着他,“还活着吗?” 啧啧,真惨哇! 垂到胸口的长须被烧了个精光,灼热浓烟争先恐后从洞洞口口往外冒。 当真“七窍生烟”,童叟无欺了。 “小师叔不必担心,炸习惯了,师尊精钢铁骨烧不坏的。” 江郭走过来,手里拿着个高瘦白瓷瓶子,向身旁一位十七八岁清秀童子递了个眼神。 童子立刻会意,伸出双手对准自家师尊,一手捏鼻子,一手掰下巴。 持药嘴巴被大大撑开,江郭往里倒液体手法十分熟练,也很粗鲁。 “饮下青元露,用不了多久便会苏醒。” 江郭收起瓷瓶,转身面向云迟,压低声线,神秘兮兮道:“师尊苏醒尚需一刻钟,小师叔,可否借一步说话。” 二人移步十丈外树下。 青翠葱郁,如冠如盖,荫蔽处凉意盈盈。 “什么事?说吧。”云迟淡淡开口。 “嘿嘿!” 江郭挤出两抹干笑,挂在方方正正国字脸上,看起来憨实淳朴,天生的老好人长相,任谁看了也会生出几分善意。 高大宽厚的肩背微微前倾,搓着手,在云迟不算疏远也不算亲近的目光注视下。 半天才嗫嚅道:“那个,上次的事儿,是弟子贪心鬼上身迷了心窍,小师叔风姿卓越美貌无双大人大量,能不能原谅弟子?” 原以为小师叔参加完弟子比试,便会回到落雪岭,十年八年也不一定出来一趟。 世事难料,谁能想到凌剑宗遭此巨变。 仙尊陨落,小师叔怕是会长长久久留在三十六峰了。 一时贪念收了那三千灵石,他追悔莫及。 生怕有朝一日东窗事发,被逐出宗门。 上次的事儿? 云迟盯着江郭殷殷期盼的热烈目光,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事。 说起来,三千灵石买柳贾一条命,委实有点浪费。 看这江郭神态,似乎很怕她将事情抖落出来。 既如此—— 心念一动,计从心来。 “要我忘了这事儿也不是不可以。”云迟轻笑一声,慢吞吞继续道:“得看你表现。” 这一笑,江郭瞧了,好像被马蜂蛰了一口,心里发麻发凉。 “一定一定。”江郭咽了口唾液。 思绪飘忽好像上了贼船,再也下不去了。 “孺子可教也。”云迟满意的点了点头,朝江郭招了招手,“过来,眼下便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 一刻钟后。 浮芳居,会客厅。 持药安坐主位,身上乌黑尽去,已将自己捯饬干净。 褶皱遍布的苍老面孔上,少了苍白胡须点缀,看起来十分怪异有点像东厂公公。 云迟坐在右侧红木太师椅上,放声大笑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小师妹!” 持药小老头儿气鼓鼓,瘪起嘴巴朝鼻孔吹了口气。 一口气畅通无阻灌入鼻腔。 原本长着浓密胡须的上唇沟周围,此刻空空如也,勾起伤心事持药竟哇哇大哭起来。 没想到活了上万年的老头儿心灵如此脆弱。 笑容僵在脸上,云迟她有些无语。 “小师妹欺负人,哇啊,呜呜!” “五师妹走了,没人关心持药宝宝啦,呜哇,三师妹凶我,小师妹笑话我。呜呜,五师妹,持药宝宝好想你,哇——” 想起五师妹桐玲的好,悲伤之情如江河入海,雷霆之势抵挡不住。 持药继续控诉着。 哭声传出屋子,在院子里忙碌的弟子们摇了摇头。 师尊又在想五长老了。 江郭心有所感,也跟着伤感起来。 云迟脑门黑线遍布。 “别哭了!” 语气生硬,有些凶。 闻言,持药立刻止住哭声,憋着气儿,泪痕还挂在起起伏伏皱纹上,委委屈屈看着胆敢吼他的人。 三秒之后。 “哇,小师妹不光笑话我,还凶我。生无可恋了,不想活了,哇哇哇——” 呃! 云迟想到了疯人院的老疯子! “看来四师兄今日心情不佳,不便见客,师妹我改日再来。” 云迟两手扶住太师椅,撑起身子,作势要走。 “可怜五师姐,生命垂危之际还不忘叮嘱我,让我一定把话带到,唉!” 什么?五师妹留有遗言? 持药抹了抹眼泪,破涕为笑,速度之快看呆了云迟。 “小师妹,你刚说什么?五师妹真的有话留下?” 持药有些不敢置信,从椅子上弹起来,两步跨到云迟跟前,目光灼灼盯着她。 “不错。” 持药迷惑了,“可当日你明明说。” 信誓旦旦说五师妹桐玲未有留下只言片语,不就是小师妹你么。 “当日人多嘴杂,不便直言。” 也是,谁能保证没有敌方眼线,隐藏在众多弟子中呢。 道理很简单,持药再糊涂,也能很快想通,“五师妹说了什么?可有留下什么证据?” “五师姐让我带一句话给四师兄。” “五师姐说人心难测,叫四师兄除了自己,谁也别信,包括我和三师姐叶霜红。”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云迟承认,自己自私又纠结。 既不愿萧关逢深陷险境,也不愿凌剑宗就此毁于一旦。 至少,在师尊归来前,她想替他守好凌剑宗。 持药想不通五师妹为何留下此话。 小师妹也就罢了,为何让他连三师姐也别信。 明明五师妹和三师姐关系最亲厚,羡煞一众师兄弟们。 第77章 宗门大选(四) “四师兄。” 云迟出言打断持药思绪。 “我今日前来,除了替五师姐传话,还有一事想问四师兄。” “何事?只要师兄我知道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持药说。 才告诉你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似乎半点作用也没有。 云迟在心里叹了口气。 “师妹我在想,究竟是何人憎恨我凌剑宗至此,重伤三师姐,杀害五师姐。师兄在宗门已久,可有怀疑之人?” 持药愤然:“三师姐不是说袭击她的是玉清宗之人吗?可恨,待我凌剑宗休养生息,定要找玉清宗讨回公道。” 云迟摇了摇头,“四师兄,凌剑宗与玉清宗可有旧仇?” 持药十分肯定答道:“没有。” 两宗一东一西,两宗弟子八百辈子也见不上一面,能有什么仇。 云迟:“凌剑宗内可有什么异宝,引得玉清宗觊觎?” 持药想了想,还是肯定道:“没有。” 凌剑宗最值钱便是无数剑谱,可玉清宗也不差,剑谱藏量也很可观,十辈子也练不完。 没必要舍近求远,跑到凌剑宗寻剑谱。 云迟满意的点了点头,“既无仇怨,也没有想从凌剑宗得到的东西。四师兄,你说玉清宗为何偷袭我宗长老?” “是呀,为什么?” 持药先是一头雾水,而后目光一亮,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他们嫉妒我凌剑宗第二大宗门的地位,欲取而代之。” 云迟简直被他蠢哭了。 那玉清宗虽然源远流长,宗门内也不乏大乘境界强者,可毕竟只是边陲小派。 即便凌剑宗一朝瓦解,也轮不到他们取而代之啊。 云迟呵呵尬笑两声,“或许是吧。” “不过也有可能,非是玉清宗挑事,而是其他人。四师兄,你好好想想,咱们凌剑宗可有什么仇家?” “那可就太多了。”持药掰起手指开始数,“合欢宗c江城陈家c岚风宗c前生门,哎呀,太多了,数不过来。” 世上修者无数,然机缘有限。 碰上了,为争夺一线机缘,难免摩擦。 “哦,对了,还有圣宗。宗主对圣宗恨之入骨,平时都不许我们提起圣宗之人。不过” 连提都不能提,直觉告诉云迟此事不简单,“不过什么?” “圣宗三千年前便已覆灭,早不存于世,连一只灵兽也没活下来。” 会是萧关逢的宗门吗? 云迟心脏砰砰跳动,“敢问师兄,那圣宗建派何处?” 持药却突然严肃下来,半掩嘴,生怕别人听了去。 “萧兰山。” 回玉楼水榭路上,云迟心情如参天大树根系盘根错节,怎么捋也捋不清。 据持药所言,三千年前,上行界第一修仙宗门圣宗,暴虐成性,想要颠覆整个上行界,打破上行界与下行界的界限,使之彻底融合。 正当成千上万宗门一筹莫展之际,号称不可战胜的圣宗。 一夕之间,尸山连绵百里,血海汩汩奔流。 从宗主,到刚破壳的灵兽蛋子,悉数死于非命。 因担心萧兰山亡魂过多阴气横行,千家宗门长老合力,画符布阵,将萧兰山上四十万人尸以灵力焚化。 不曾想,在此过程发生变故。 四十万人尸化为恶魃,大肆虐杀。 数千名宗门长老,死伤惨重。 最后关头,踏雪仙尊赶到,祭出白屏,焚尸队伍这才免于全军覆没。 即便如此,最后活着回来的也不足五十人。 凌剑宗宗主剑行舟,便是那五十人中的一个。 活是活下来了,可根基已损,修为再难突破,终其一生也难登大途。 焚人尸体本就是极损人功德之事,活下来的宗门长老心照不宣,将此事瞒了下来,也一并将圣宗已灭之事瞒了下来。 因此,只有少数宗门长老,知晓盛极一时的圣宗早已不复存在。 而上行界大多数,只以为圣宗得了天大机缘,举宗搬迁到另一片不为人知的土地。 至于是谁将圣宗一夜灭宗,至今无人知晓。 虽然持药极力保证自己说的是事实,但云迟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且不论新尸化魃耸人听闻,单单一夜屠尽四十万人何等大阵仗 ,岂能毫无声息做到瞒天过海? 再者,人性本贪。 若是无利可图,千家宗门高层,为何不顾自身安危,去行那损人阴德的焚尸之事? 事前事后,连本宗弟子都瞒着,就更加诡异。 再有既已决定隐藏真相,剑行舟为何又将事情告诉给持药等几位长老? 还有。 侥幸存活的萧家人,是如何到的北野? 又为何灵力全无? 萧关逢究竟是那批活下来的人之一,还是他们的子孙后代? 太多问题想不通了! 想不通索性不想,云迟甩了甩脑袋,驾驶烟舟朝玉楼水榭飞去。 与此同时。 下秋峰,含霜殿。 叶霜红单膝跪地,朱红长裙铺展成一朵妖艳牡丹花,低垂的凤眸中光彩照人。 公子第一次主动来找自己,虽是来训话的,她仍旧十分高兴。 怪自己处事不够周到,没有及时处理掉那名弟子,留下把柄让蓝尘等人怀疑到她身上。 但那又如何,云花莲凭什么与她争? 宗主之位只能是她的。 “公子,霜红有一事不明。”叶霜红藏住躁动的心,尽量让自己显得冷静又冷漠。 眼前男子说过,作为棋子,绝不能有一丝一毫除了冷漠之外的情感。 棋子一旦有了情感,便是一枚废棋。 “说。”萧关逢淡淡道。 “那云花莲乃是踏雪仙尊弟子,如今又要来争宗主之位,若是让她当了凌剑宗宗主,必然成为公子您复仇大计上的绊脚石。公子何不?” 她知道,以公子脾性,定会扫清复仇路上一切障碍。 就算云花莲与公子有了那层关系,也不例外。 萧关逢压低视线,看向叶霜红的目光如冰锋利。 “我再次警告你,不要打她的主意。只有她活着,我萧家才有希望。” 叶霜红低着头,看不见男子表情,但从他生冷的声线感受到彻骨寒意,身体本能般开始惧怕发抖。 她不明白,云花莲何德何能得公子垂爱。 更不明白,云花莲于萧家有什么用。 万般愁肠与委屈,无处宣泄,叶霜红舌头死死抵住上颚,心里对云花莲的恨意又添一分。 “是!”她微微颔首,毕恭毕敬答道。 “你只需尽好本分,其他的事,不要问也不要听,更不能擅作主张插手。” 叶霜红惶恐不已,态度更加恭谨,“霜红知错,以后再也不敢了。” 萧关逢收回视线,越过叶霜红朝殿门走去。 “记住,凌剑宗宗主之位,不容有失。” 叶霜红欲转头去看公子背影,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立刻又将头转了回来,继续规规矩矩跪着。 第78章 宗门大选(五) 萧关逢先一步回到玉楼水榭,坐在戚风亭看书。 翠凤麻利的沏上热茶,默默退下。 站在远处朝戚风亭张望。 萧仙长今日有些奇怪。 自从上次在戚风亭撞见硬闯入的柳贾,萧仙长便再也没在戚风亭看过书。 柳贾那厮杀千刀的杀才,狗胆撑上脑门屁眼子炸开,敢打萧仙长的主意,死了活该! 活该被分尸! 从前萧仙长极喜在戚风亭看书,此处登高望远,偌大水榭风光一览无余,同时萧仙长也恶心透了柳贾,所以好久不来了。 翠凤远远看着,用她八卦细胞超标的脑瓜子,揣测着自家主子的小心思。 戚风亭是什么地方——花莲仙长回来的必经之路! 她抱着根粗壮廊柱,贯会察言观色的小眼珠子滴溜儿乱转。 轻声嘀咕:萧仙长待花莲仙长真好哇! 实话实说,她有些羡慕! 若是三十年前她未上凌剑宗,想来,孩子也如花莲仙长般大了吧。 第一次生出疑窦。 这般仰人鼻息供人驱使,只为多活几十年,当真值当么? 云迟垂头丧气,双脚沿着长廊,机械的抬起c放下c抬起 无数神术妙计,走马观花般从脑子里飘过,却没有一个满意的。 心里早打算好,只要师尊回来,她便立刻把凌剑宗还给他。 往后再不管凌剑宗死活。 可—— 路漫漫其修远兮,上行界第二大宗门(不,经此一役不知排到哪里去了)的宗主,日子注定不好过啊。 内忧外患如附趾之疽,如影随形,一个不小心丢了小命都不知咋回事。 再有,家里那位定然是恼她了。 易地而处,换做自己。 谁胆敢妨碍她报仇,第一个撕碎了他喂凶兽! 自己无意阻止他复仇,但自己欠师尊比天高比海深,实在无法见凌剑宗就此完蛋而无动于衷。 他恼了,后果很严重,关乎伏狼族小少主能否顺利降生。 当然最要紧的,还是现任少主的幸福! 咚! 疼痛霎时袭来,云迟捂住左大腿,欲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撞了她。 先是白玉石桌印入眼帘,再往上,男子春风秋露缱绻的俊颜就在石桌另一端。 眉目低垂,神情专注。 他正在看书,并未看自己。 看来果真气得不轻。 萧关逢用余光瞥见她揉搓着大腿,一瘸一拐挪到自己左侧,心安理得坐下面上无半分歉意。 无名之火窜起,随风而去可以燎原。 “嗳!别生气了,生气会变丑。” 萧关逢瞥了眼轻轻拽动自己衣袖的盈盈小手。 随着她有一下没一下晃动,书卷上的字也跟着抖动,一笔一画都扭曲了。 没事,还有插图勉强能看。 看不清也要看。 决计不能看她! 云迟偏头看了他几秒,确认对方确实不想搭理自己。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家里你说了算,什么都听你的,让我往东绝不往西,让我坐着绝不躺着,任何事情,不管上床的大事还是亲吻的小事,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 “全都听你的好不好?不要生气了嘛?” 她半夹着嗓子,扑闪着睫毛,眨巴着双眼,声音又软又黏,嗲嗲的,像只摇尾巴的毛绒小狗。 一句话,就是卖萌! 被她大放的厥词震慑,萧关逢瞳孔微缩,眸色愈加幽深难辨。 只是家里的事我做主?萧关逢暗忖。果然她只是想睡自己! 云迟:还是不理我? 手上不自觉加快频率。 书卷都地动山摇了,还看? 看来此路不通,得另辟蹊径。 云迟站起身,从后搂住萧关逢,手臂挂在他的脖颈上,身子前探。 丝绸顺滑的青丝垂落,萧关逢耳根脖颈一片酥麻。 先对着左耳唤他。 “关逢?关逢哥哥?萧少主?萧公子?” 无动于衷! 又对着右耳唤他。 “夫君?相公?老公?” “老公何意?”萧关逢微微偏头,与云迟撞了个正着 。 冷不丁一问,云迟脑子嗡了一下。 “老公,就是可与之白头偕老的夫君的意思。” 萧关逢咀嚼着“白头偕老”几个字,闷气消了大半,又不想轻易将此事揭过,遂恢复静默不语。 云迟没想到萧关逢如此难哄。 软磨硬泡,端茶倒水,糖衣炮弹,浑身解数使了个干净。 他仍旧如山坚挺,丝毫没有软下来的意思。 无奈,被迫,并非自愿,无计可施下她只能施展美人计。 浅粉软唇有一下没一下,从萧关逢耳根c脖颈c面颊上擦过,哼哼唧唧耍无赖。 “不要当凌剑宗宗主。”萧关逢松松咬住云迟耳垂蛊惑。 男子声音柔软,云迟坐在他大腿上,脑袋伏在他颈窝,声音比他更软,“就这一次,我保证师尊一回来,我立刻随你离开。” 果然是为了他! 明知她对时境雪只有师徒情谊,也抑制不住内心深处疯狂滋生的烦躁。 耳垂猝然一痛,像被蚂蚁蜇了一口,又痛又麻又热。 萧关逢下口力道控制得极好,两道牙印在粼粼水光中若隐若现,让她痛但不让她流血。 被咬的某人,后知后觉回过味儿来,哼哼两声嗔怪,旋即张嘴欲报复。 不料萧关逢如狡兔出笼,用嘴堵住她微张的檀口,快如一道闪电。 叫她只能换一个地方咬。 “还气吗?” 半晌,云迟娇喘吁吁,依旧伏在他耳边说悄悄话。 “嗯!”萧关逢面颊枕在茂密的乌发丛,目光已经有些涣散。 “如何才能不气?” 太难哄! 云迟在心里挂了口大钟,准备日敲三响,警醒自己往后少惹他生气。 萧关逢已不指望她改变初衷。 凝神思索片刻,有了计较。 “允我一诺。” “除了此事,其他的我都答应你。哪怕银河星辰,我也替你去摘。” 小气到有些龇牙必报的伏狼族少主,对眼前男子有无限宽容和耐心。 重生二十多年,再没有一件事,比同他一起看云起云落更值得期待的了。 若硬要掰扯出一件,那便是日日与他纠缠一处风花雪月,永远不会偃旗息鼓。 “你想要我做什么呢?” 女子嗓音珍珠般圆润,光彩照人又无半分攻击性。 这般美好柔和的喃喃低语,穿过萧关逢耳膜,宛如一根银针扎在心口。 银针淬了慢性毒药,积年累月的祸害人。 “现在想不到,先欠着。” 说完,又去碰她如血如毒的红唇。 远处环抱廊柱的翠凤见状,转过身,笑容满面去了更远处。 第79章 宗门大选(六) 距离宗门大选还有五日。 云迟将蓝尘和江郭传唤到玉楼水榭,交代好大选前准备事宜,又给萧关逢煮了晚膳,这才抱着口大碗钻进空间。 外界已是夜深人静,空间里依旧亮如白昼,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来到小树林中围,舀了两大碗灵泉,咕噜咕噜喝到泉水溢至嗓子眼。 直到再也灌不下去一滴。 灵泉在灵泉池中,似鲜羊奶,奶白奶白还冒着浓郁的白雾,不时咕噜冒泡。 伸手下去摸,触感温热像火山温泉水,让人倦意拳拳想睡觉。 舀在碗中再看,又变成碧青色,丝丝缕缕青色光晕氤氲其上。 一看便知灵气充盈,大补。 灵泉入腹瞬间气化,像是有人引路般直奔丹田,朝着不断自转的水元丹蒙头扎去。 按理说灵泉化成灵气被灵元丹吸收,应该不会有饱腹感才对,但云迟却觉得比白开水还撑肚子。 肯定是怕人不好好修炼,尽想着喝灵泉不劳而获! 不要问云迟如何知晓,因为她自己就是这么想的。 喝水就能无敌,干啥还打坐。 有那时间,射鸟斗蛐套狐狸睡萧关逢,哪个不比干坐着呼气吸气有意思。 喝完灵泉,刚坐下来准备修炼。 忽觉肚皮一痛,紧接着似有不明物体冲刷尾椎骨末梢。 旋即,腹部传来两声巨响,响声震天动地好像绝世宝剑出世。 这感觉太过微妙,也太过久远。 上一次出现相似症状还是上辈子。 是吃了顿无敌魔鬼辣小龙虾,还是扒了三斤生蚝忘吃蒜来着? 不行,不能再想了! 一溜烟儿,灵泉边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子。 等云迟解决完生理大事,再次出现在灵泉边上时,已经是小半个时辰以后。 脑中空空腹空空。 盯着灵泉的两只眼睛,平静了许多,再不复半个时辰前贪婪渴望。 难不成灵泉也有保质期?过期饮用,后果自负? 不可能! 在藐视牛顿气死爱因斯坦的修仙世界,灵泉怎么可能过期。 不行,我得再试试。 于是,云迟又舀了一碗灵泉。 小小抿了一口! 像人生第一次喝老白干,只敢贴着碗沿蜻蜓点水沾一滴。 吸气——安全。 呼气——没反应。 再吸气——畅通无阻。 再呼气——似乎,好像,有点不对劲! 半秒之后,某人再一次消失在灵泉边。 本着怎能只有我遭罪的邪恶心思,她把那碗没喝完的灵泉端给了萧关逢。 可,人家喝了就和没事儿人一样,该干嘛干嘛。 好气! 云迟兴致恹恹回到灵泉边,对这方一百平左右的池子失望透顶。 我待灵泉如初恋,灵泉视我如敝履! 既如此,那就互相伤害好了。 云迟越想越气,索性脱了个精光。 一头扎进灵泉深处,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泉澡。 等到热气渗入每一个毛孔,浑身上下舒爽无比,才慢悠悠爬出来,随便找了块地方,盘膝闭目。 吸气呼气吸气 无聊无趣又充满希望的修炼打坐,开始了。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过的单调又充实。 练刀,练完刀泡澡,泡完澡打坐,打完坐出去看看萧关逢在干啥,看完回来继续练刀c泡澡c打坐。 另外,贼心不死她泡澡时禁不住诱惑喝了口洗澡水。 现实再一次,当头棒喝,狠狠击碎她摇摇欲坠的侥幸心理。 还好有无上刀谱作为补偿,稍稍安抚了她幼小脆弱又无助的心脏。 《劈山阔海大道刀法》,瞧瞧这霸道响亮的名字就知其不凡,是改良版《狂风剑谱》威力放大百倍也难望其项背的存在。 刀法大成之日,便是我云迟傲视群雄之时。 不过,有个前提:修为不说隐神大乘,至少也得是个化神。 如此,一把弯刀隐神境下无敌手——妥妥的! 强调一下,她不是自负不是自负不是自负(重要的事一定要说三遍),就是比常人自信那么一丢丢。 空间内无风无雨 ,无雪无雾,永远保持二十六度恒温。 露天炼丹房c露天藏书室c露天法器室,连卧房都是露天的——山头竹屋画室除外。 这本让她抱着仰天狂笑三声的《劈山阔海大道刀法》,便是她从露天藏书室上千本绝世刀法中,消耗一百脑细胞精挑细选而来。 别看名称中二直白,云迟仔细研究过,确确实实是套遗世无敌好刀法。 招式如游龙出海气贯苍穹,威力如火山喷发天昏地暗。 关键是,一招一式,直截了当,与北野人粗犷豪放的用刀习惯不谋而合。 除此之外,《残月卷云刀法》《琼枝玉叶刀法》《浪里浪去逍遥刀法》几本也甚合心意。 可她只有两只手,一个脑袋。 常言贪多嚼不烂,左思右想,只取了一本《劈山阔海大道刀法》随身存放。 漫长修行征途中,时间的滚轴滚得飞快,转眼就滚到了五日后。 凌剑宗宗门大选之日。 孤暮峰,藏剑阁西南八百米,玄天广场,内外门弟子齐聚。 云迟站在广场正中高台之上。 底下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人声鼎沸,热闹喧天如滚水。 凌剑宗原有弟子十万,在与前生门一战中,死了五万三千。 两月来,盖在凌剑宗幸存弟子头上的黑云,好像被人上了锁,久久不散。 宗门大选,正好成为宣泄情绪的窗口,像是在一场盛大冲喜仪式中,尽情的,忘我的,歇斯底里的呼喊。 好似大选过后,就能改变凌剑宗日渐凋敝的现状一样。 太吵了! 云迟忍不住伸手按了按耳朵。 当日,蓝尘等人言之凿凿请她担任宗主,搞了半天,是让她参加宗主竞选。 还是必须获胜的竞选。 对手本有三个,叶霜红c持药c萧关逢。 云迟扭头瞥了眼右侧。 叶霜红站在离她三丈开外位置,凤目凌冽锋利,纹丝不动看向台下吵吵嚷嚷的数万弟子。 高台之上,除了云迟和叶霜红,便只剩下担任宗门大选竹竿子(司仪,主持人)的江郭。 江郭于修行上,得了其授业师尊持药真传,进展缓慢。 反倒是在一些无关紧要事业上,花开遍地。 比如口才出众,大小仪式竹竿子非他莫属;又比如他是天生的管理人才,作为外门执事,在外门弟子当中深受推崇,除了宗主剑行舟,其余几位长老,都得排到他之后。 不要问持药和萧关逢为何没在台上。 问就是—— 没报名! 持药是因为对宗主之位压根不感兴趣,也没有诸如蓝尘之类在门前威逼利诱,自然乐得自在不参和这宗主择选。 至于萧关逢嘛。 你见过敢抢媳妇饭碗的男人么? 第80章 宗门大选(七) 凌剑宗即将迎来新一任宗主,江郭与大多数凌剑宗弟子一样,既兴奋又伤感。 不管在哪个位面的世界,大势力内部改朝换代都值得观瞻和期待。 尤其凌剑宗地位崇高,是站在顶峰俯瞰众生的存在,躲一躲脚大地都要为之抖三抖的无敌存在,凌剑宗选宗主,必然吸引八方势力关注。 作为普普通通的芸芸众生,理所应当给予上行界第二大宗门足够的敬意和尊重。 在宗主大选之日,怎么着也得派出了个宗主掌门家主之类的前来膜拜才对。 江郭抬头望天,脖子后弯到与肩背成直角,扯动前颈肌肉紧绷发痛,也没看见凌剑宗之外的哪怕一只鸟,更别提是人了。 看来是时候面对现实,不得不给上行界第二大宗门加上前缀。 一个曾经风靡一时,如今不值一提的宗门。 什么前缀能恰如其分准确定义它呢? 当然是——昔日! 落日黄昏,日落江河! 昔日上行界第二大宗门! 这个代号好啊。 昔日,夕日。 夕阳过后就是朝辉。 圣人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我凌剑宗不是被打倒了,而是有了更大的进步空间。 江郭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凌剑宗定能再次傲立万宗之上。 到时定然那些到处寻墙到处挪窝的墙头草,比如从前受凌剑宗庇护,而今人去楼空的百家宗门,连堵竹篱笆也没有。 江郭摆正望眼欲穿的脑袋,清理干净脑子里杂乱无章的失落情绪。 清了清喉咙,理了理袖口,上前几步。 “小师叔,可准备好了?” 在几万弟子面前演讲拉票这种小事儿还需要准备?这是看不起拥兵三十万的伏狼族少主,还是看不起参加过十六次班长竞选的副班长? “交代你的事情可妥帖了?” 云迟神识传音,答非所问。 “我江郭办事儿小师叔你就把心安生放到肚子里吧。小师叔绝对会是我凌剑宗建宗以来,选票最多的候选人。” 江郭同样用神识回她,“弟子在此恭贺云宗主马到功成旗开得胜。” 云迟扭头好整以暇打量两眼拱手颔首的江郭,半眯着的眼睛意味不明,直看得江郭心里发怵,以为不小心把马屁拍到马腿上。 作为凌剑宗马屁狗腿子始祖,江郭第一次,对自己的业务能力产生了质疑。 “那是自然。” 半晌,头颅里再次响起女子的声音。 比方才轻快不少,一听便知心情很好。 江郭抬起头,果然瞧见她上扬的唇角,和洋洋自得快翘上房顶的长睫毛。 “嗳,再叫两声听听。” 对云迟爆棚爆满的虚荣心,江·狗腿·郭喜闻乐见,立刻满足了她,比方才还谄媚。 只有喂饱了马儿,马儿才能跑得快,马儿跑得快,他江郭才能快人一步。 作为一个修炼至炉火纯青境界对马屁精,自然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对叶霜红,江郭同样毕恭毕敬,毫无例外,换来一通横眉冷对。 在江郭印象中,三长老叶霜红冷若冰霜,对此他早已见怪不怪。 默默退至一旁,面向台下熙熙攘攘人群,“肃静!肃静!” 江郭甫一发话,数万人聚集的广场,立刻鸦雀无声。 等到人群彻底安静下来,江郭继续发言,权作抛砖引玉之用。 “云天在望,大地为凭,历代宗主见证,今日” 广场上攒动的人头,齐刷刷望向高台,被江郭声情并茂演说感染,一个个热泪盈眶。 好家伙,这洗脑本领,与伏狼族大祭司云夜明相较也不遑多让啊。 云迟嘴角抽了抽。 等到江郭说完,原本就热情高涨的弟子们,愈加亢奋,义愤填膺之意空前蓬勃,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在新任宗主带领下,杀向前生门一雪前耻。 砖已抛出,下一步便是宗主候选人拉票环节。 一句话拉票! 候选人拉完票,弟子根据个人意愿投票,得票高者便是下一任宗主。 当日,得知初次得知竞选流程之时,云迟简直不敢相信“昔日”第二大宗门,选宗主竟如此草率。 她一度以为愚人节从二十一世 纪穿越到上行界。 “尔等若选择本长老继任宗主之位,本长老定会让凌剑宗重回昔日巅峰,到时尔等也能扬眉吐气面上荣光。” 叶霜红第一个拉票,声音依旧冷冰冰好似全世界都欠她。 话音刚落,台下立刻有拥趸高声呐喊,“三长老,三长老” 但更多还是交头接耳,左顾右盼。 轮到云迟,只见她不慌不忙,沿着高台边围圆走了一圈,边走边挥手,偶尔朝前排弟子投去一个阳光璀璨的笑容。 然后才不紧不慢开口道:“我不一定能让宗门重回巅峰,但是,只要我云花莲一日还是凌剑宗宗主,就不会让门下任何一名弟子枉送性命。请大家投红签!记住,是红签!” 云吃说完后,江郭把她的话重复了一遍。 没办法,结丹一层不足以支撑她将声音扩散至每一片角落,让每一个弟子都听到。 “再次强调,红签代表小师叔云花莲,蓝签代表三长老叶霜红,支持谁便将对应颜色玉签抛向空中。投票,现在开始!” 江郭话音刚落,立即有或红或蓝玉签从人群中飘出来。 初始稀稀落落数量不多,片刻后数量暴涨,暴雨般咻咻飞向高台。 高台上有两块事先准备好的石镜,十几米高,四五米宽,镜面靠右有一根水桶粗的灰色圆柱,镜面左侧印着候选人姓名。 玉签飞上高台后,根据颜色不同,自动没入石镜。 石镜上的灰色圆柱底部也开始变成红色或蓝色。 随着吸收的玉签越来越多,有色柱子不断爬高,像是不断升高的巨型水银体温计。 写着“云花莲”石镜上的红色柱子升高速度极快,几息功夫就快顶到石镜顶部。 反观另一石镜上的蓝色柱子,好像被人封印了一样,只有筷子高短短的一截。 叶霜红冷着眼,脸色阴沉难看至极。 意料之中的结果,云迟十分满意。 要知道凌剑宗外门弟子占比七成,数量庞大,可以说得外门弟子者得宗主之位。 云迟深谙其道,早早安排江郭给外门弟子做工作。 与此同时,蓝尘和方牧生,也凭借自己在内门中的影响力,动员内门弟子选择小师叔云花莲。 所谓现场拉票投票,不过走个流程罢了。 叶霜红自然也知晓其中利害关系。 她许诺江郭,待她成为宗主,定会破格将其收为亲传弟子,进而提拔为长老。 画了一张又大又脆的大饼。 比起虚无缥缈的大饼,狼狈为奸的利益显然更实在些,江郭收受云迟三千灵石贿赂,早已与她紧紧绑在一起。 江郭假意应承,私下却一门心思为云迟奔走。 很快,最后的结果便出来了。 云迟三万九千多票,占比超过百分之八十,以压倒性优势取得竞选胜利。 就在云迟以胜利者姿态挥舞着左手,准备发表获胜感言时,叶霜红不慌不忙说了句话。 “对此结果,本长老不服,申请进入第二程序,由凌剑宗历届宗主亲自挑选新任宗主。” 此言一出,举座愕然。 “惊煞我也,三长老居然要启动第二程序。” “第二程序多久没有启动过了,二十万年有了吧。” “这么说小师叔和三长老即将进入剑冢了,那可是九死一生之地啊。” “师兄,请问什么是第二程序?”一名新晋外门弟子虚心求教。 “第二程序就是但凡在宗主大选中,其他候选人一致认为选票结果不公平,或认为获胜者有暗箱操作嫌疑,那么选票作废,所有候选人进入剑冢,由剑冢中已逝宗主命剑剑魂挑选新宗主。” 第81章 宗门大选(八) 一时间,玄天广场纷纷议论此起彼伏。 蓝尘站在远处观望,闻言心中一凛,强烈不安爬上心头,当下吩咐胡真儿前往浮云谷。 持药原本就散漫惯了,五长老桐玲遇害后愈加闭塞,窝在浮云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日没夜炼丹,把宗门内一切事宜甩给叶霜红及方牧生等几名得力弟子,就连新任宗主大选也未出谷。 半刻钟后。 持药心急火燎赶来。 叶霜红意已决,能让她改变心意的只一人,可那人怎么会顾念一枚棋子生死。 持药劝人不成,反遭叶霜红奚落不干正事,说他空享长老尊贵,却将长老职责抛之脑后,不配为一宗长老。 平白遭了一顿抢白,持药讪讪闭了嘴。 云迟料想过竞选结果揭晓,对方定会心有不甘,或恼羞成怒,或要求废票重选,甚至拔剑相向,却没想过她竟为了宗主之位孤注一掷,连命都不要了。 据蓝尘科普,凌剑宗建宗八十八万年,历经三十七任宗主。 过去三十七次宗门大选,进入剑冢接受考核的统共六十二人,俱是化神以上修为。 迄今为止,顺利穿越剑冢,活着出来的只有两人。 一名隐神初期修为,后成为第六任宗主。 一名大乘后期修为,出关不足三日,尚未迎来继任大典,便已道消天外。 云迟不认为叶霜红区区化神巅峰,能够逃出生天,此举无疑是自寻死路。 此行凶险,但有空间石依傍,她倒是不怕。 空间石入口只有一个,但出口众多,最远处与入口相隔两万多里,那剑冢再大,也大不过孤暮峰。 若真遇危及性命的大劫难,大可借助空间逃往别处。 事已成定局,第二程序势在必行。 一行人浩浩荡荡朝藏剑阁而去。 途中,趁人不注意,云迟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枚丹药,摊开掌心打量。 褐色丹丸,浅淡金色光华流转。 这枚拇指盖大小丹药,是今晨出门前,萧关逢放在她手心的,并叮嘱她若不得已进入剑冢,务必提前服下。 他似乎早有预料呢! 云迟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冷笑。 转念一想,人家只答应不阻止自己参选宗主,并未说就此放弃宗主之位。 叶霜红与他,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她本就不是小气多心之人,对此很快释然。 “四师兄,可曾听过幻神丹?”云迟挪到持药身侧,偏头低声询问。 心想持药在上行界炼丹师中受人敬仰,堪比师尊时境雪在剑修中的地位,都是旁人望尘莫及的存在,定是知晓幻神丹真正用途。 “师妹可是要隐神丹?你稍等片刻,持药宝宝马上命弟子去取。” 剑冢之行,危机重重,隐神丹可隐藏气息灵力及身形。 持药理所当然认为云迟问的是隐神丹。 “师兄听错了,我说的是幻神丹,变幻莫测的‘幻’,不是隐神丹。”云迟又说了一遍,说到丹药名称时,刻意放缓语速。 幻神丹?新型丹药? 出了新丹他居然不知道! 这才两个多月未关注炼丹界动向啊! 持药心下好奇,求知若渴,苍老浑浊的瞳仁散发热烈光芒。 “是新型丹药吗?师妹快告诉持药宝宝,这丹药是谁炼制出来的?有何功效?炼制之人可有公布丹方?” 显而易见,持药并未听过幻神丹。 云迟心中错愕,却不打算供出萧关逢,对上持药望眼欲穿的求知欲,尴尬笑笑,说自己记错了,是隐神丹而非幻神丹。 闻言,持药略显失落,悻悻别过脸,神识传音命江郭回浮云谷取丹药。 一路上,云迟都在纠结要不要服下幻神丹。 在隐匿气息灵力身形方面,幻神丹与隐神丹有异曲同工之妙。 除此之外,服下幻神丹,虚化后的身体如同器灵之体,可以进入兵器内,与兵器融为一体。 用作躯体容器的兵器,最好是尚未孕育出器灵的凡兵,如此可避免来自法器自身器灵攻击。 弯刀铿锵至今未孕育出器灵,正是最好的选择。 只要服下幻神丹,半个时辰后,她便可隐去身形,伪装成器灵。 器灵受剑冢庇护,化身“器灵”的她,深入剑冢腹地,轻而易举。 这些关于幻神丹妙用的 信息,俱来自萧关逢。 前人早已总结出“道不同不相为谋”的传世箴言。 云迟自问自己与萧关逢除了某事上无比契合,其他方面嘛呵呵! 对凌剑宗,一个要灭,一个要保。 何止道不同,简直背道而驰。 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将幻神丹重新揣入储物袋,打算见机行事。 心忖,若是幻神丹当真如他所说妙用无穷,那他一定也给了叶霜红。 且看入了剑冢,叶霜红如何行事,再决定要不要服用。 剑冢建在孤暮峰峰底地下,需从藏剑阁进入。 藏剑阁共十三层,形如玲珑宝塔,檐牙高啄,共有六面,每层六个檐角挂听风铃,塔顶一柄巨剑漂浮竖立悬浮其上,剑尖朝下,金色剑光普照,彷如金色明灯。 此刻,云迟跟在叶霜红身后,登上藏剑阁第十三层。 储物袋里装进持药赠与的一堆瓶瓶罐罐,和蓝尘方牧生二人命剑,又值钱了些。 第十三层是剑冢入口,持药蓝尘方牧生胡真儿不便上去,等在第十二层。 其余弟子,候在藏剑阁外空地上。 “剑冢险象环生,非是你区区结丹一层可踏足之地。” 叶霜红站在十三层楼梯口,微微仰头望向锥形楼顶,楼顶中空,近顶部同样悬浮一柄金色长剑,剑柄朝下,与藏剑阁外部巨剑相对。 从外观看,两柄剑一模一样,只是大小不同。 阁外巨剑剑长一百多米,阁内金剑不过寻常长度。 叶霜红望剑感慨,使劲闭眼再睁眼,胸腔中恨意翻涌。 少年鲜衣怒马,长歌天涯万里。 公子已归。 长歌剑,何时归? “啊?”云迟没想到叶霜红突然同她讲话,一时没反应过来。 叶霜红离开楼梯口,朝楼层居中位置走,言语冷淡,继续道:“此刻退出,放弃宗主之位,还能保住一命。若你一意孤行,剑冢,便是你埋骨之地。” 即便剑冢不杀你,我叶霜红也不会让你活着出来! 叶霜红转身看向云迟,目光寒冷阴翳,隐隐透出杀意,还有 云迟微愕,不自觉滚动咽喉干咽两下。 她与叶霜红打交道次数屈指可数,每次交锋,对方好像都比上一次更讨厌她。 思前想后,愣是没想到一个理由,会令对方恨不得杀了她。 此时。 叶霜红眼中泄露出的怨憎,似曾相识。 她想起来了,那名叫萦儿的飞鹰族女子,也曾这么看过她。 透过叶霜红凌厉的凤目,云迟觉得她真相了。 “师姐还是顾好自己吧。” 云迟心中冷笑,眸色也跟着转冷,走到金剑底下,抛出长老玉令。 长老玉令是她的身份牌。 在凌剑宗,长老有长老玉令,弟子有弟子令牌,都是身份的象征。 第82章 结丹二层 玉令飘向空中,化为一道烟白流光缠绕金剑剑身。 须臾后,流光大涨,旋成三角锥形光束打在云迟身上,将人吸入流光之中,消失在藏剑阁。 云迟只觉眼前一白,光芒强盛比六月天正午阳光还灼亮,直烧得她双眼酸痛,泪腺跳跃挤出几滴清泪。 待到光芒渐弱,身体陡然腾空失重,急速下坠。 猎猎风声自耳边呼啸而过,头脚不断翻转像是全力拨动的船舵,晕头转向分不清头脚。 糟糕的自由落体运动很快结束。 周遭黢黑散去,艳阳高卓,金色沙丘起伏绵延,眼前一片开阔。 云迟手脚并用爬上就近地势最高的一座沙岭。 举目四望,金色海洋波光粼粼,远处一座霓虹彩桥架在两丘之间,不见一株绿植,沙化十分彻底。 沙丘之外,还是沙丘。 不知伸向哪里,也不知来路在何处。 寻了一圈,视线内并没有叶霜红身影,想是落在了别处。 地表温度奇高,双脚陷入沙中像是踩在新鲜出炉滚沥青上,脚背脚底如烈火灼烧火辣辣疼。 逗留片刻,云迟便觉口干舌燥,汗流如注。 她蹙了蹙眉,闪身躲进空间里。 喝足了水,又捧了两抔水拍在脸上,清凉袭来,心头燥热很快退去。 双臂一伸,顺势仰倒在草坪上,头枕小臂,通过天空中悬浮的高清“显示屏”观察外界。 传闻剑冢幽深昏暗,遍布杀阵,更有传世剑灵镇守。 眼前景象。 幽深在哪?杀阵何在?剑灵长啥样? 休息了一会儿,云迟站在弯刀上,朝东飞行,飞了两个多时辰,来到一个出口处。 此处是距离空间入口最远的出口,二者相距两万多里。 一路上,云迟时刻关注外界动向,发现沿途两万里,俱是炎热沙漠,连棵仙人掌沙柳等沙漠植株也没有瞧见。 孤暮峰峰底直径不足万里。 空间内时间流逝和空间跨度与外界同步,她在空间内飞出两万多里,照理说早已跨出孤暮峰范围。 然而事实上并没有! 云迟闪出空间。 此处位于两座沙丘之间,柔沙轻盈,流沙从沙丘顶部缓缓流动,沙沙细响入耳,两三息功夫,滑落的细沙已淹至膝盖。 太热了! 至少五十度高温! 云迟身形一晃,再次进入空间。 继续朝东两万里。 出空间,入空间,再出空间 一股脑飞出三十多万里。 云迟站在一座巨大沙丘上。 手掌平放额头,仰头望着太阳,眉头紧紧缩起。 经过四十多个时辰观察,她发现—— 此间太阳很不寻常! 没有日升日落,太阳始终挂在天上,从早晨八九点钟东方跑向下午四五点钟西方,而后调转方向,从西方跑向东方,然后再从东向西 八个时辰一轮回! 云迟隐隐有种感觉,这片沙漠永无边际,自己不可能走出去。 既然横穿不过,那便垂直穿越! 云迟从空间里扒了出一个透明瘦长罐子。 罐子材料不详,很轻,像塑料但不是,塑料触感温热,而这个罐子摸起来像铁皮丝丝生凉。 云迟取最表层沙聚拢,堆成直径一平米高三十来公分沙堆,将罐子一半埋在沙堆里。 罐子里事先装了半罐水。 准备就绪,她双手握住罐子顶部,顺时针快速转动罐子。 转了几十下,从沙堆传来细微轰鸣声。 云迟心中一喜,继续转动罐子。 又转了百来圈,轰鸣声从沙堆扩散开去,似千军万马吹响的破空号角,久久不绝。 随着轰鸣声越来越响,耳膜鼓动隐隐泛疼。 与此同时,震颤从地下传来,脚底发麻,蹲着的身躯也开始幅度极小的快速抖动。 “果然不错,剑冢在沙层之下。”云迟喃喃自语,“可是要怎么下去呢?” 半个时辰后。 一声惊叫打破寂静,隐约可见半颗人脑袋在一沙谷处,上下起伏。 两平方人工沙坑底,云迟本能向后踉跄几步,后背抵在沙墙上,猛地呼出一口气,惊魂未定。 她正在一心一意刨沙坑,化身穿山甲,打算刨穿沙层。 结果,沙层没穿,先刨出颗骷髅头。 她见过成千上万死人,骷髅头,还是第一次,是以被突然滚出的苍白脑袋吓了一跳。 惊吓不过一瞬。 云迟捡起掉落在地的几张清心符,拍掉沙子,重新将其贴在身上。 清心符有明心静气,降低体表温度作用,云迟往身上贴了好几十张,才敢待在沙漠里挖坑。 很快,她把骷髅头它兄弟们躯干大腿手臂全刨了出来,摆在地上组装好。 白骨身材颀长,可以判断是名男子,暂且叫他骨兄。 与骨兄埋在一起的,还有两名女子,看骨相,其中一名女子生前定是个绝代美人。 云迟自愧不如。 一脚将其踹入刚挖好的坑里,手臂一扬,流沙滑落,将“美人儿”掩埋。 然后把骨兄和骨妹(另一名长相普通女子)放入储物袋。 出现在这里,定是同她一样的宗主候选人。 既是凌剑宗前辈,她不吝带他们回去,顺手的事儿,左右不费什么功夫。 前提是她能回去! 往后三个多月。 云迟借助空间在沙漠里到处转悠,最深沙坑挖到地下四百多米,依旧没有打穿沙层。 反倒又捡了八副骸骨,五男三女,加上之前被她抛弃的“美人儿”,一共九副。 面对此番境况,任是云迟再镇定,也做不到自若处之。 这片既无狂风,也无尘暴,看起来平静安全的沙漠,很可能将她永远锁在这里。 若不是有空间相助,她都不知道自己能否坚持到现在。 比起高温c干渴,漫无边际的绝望才最折磨人。 短时间走不出去,云迟干脆缩进空间,打坐c练刀,专心修炼。 如此又过了半年。 《劈山阔海大道刀法》已有小成,配合《平波弄影步》,挥刀行云流水,刀锋也较从前更加迅猛凌厉。 《平波弄影步》要求步法如波流畅,身形如影虚实难辨,修炼起来,进展缓慢。 《万里穿行步》就简单得多,勤能补拙,练就完了。如今,不借助灵力,云迟可以做到一步两丈,日行六百里,若是注入灵力,一个时辰,就能跑出千里之外。 要知道,她才结丹一层而已。 这日。 云迟提起灵气,火力全开,足尖点沙身轻如燕,飞跃过一座又一座沙丘。 突觉丹田内水元丹灵力大涨,脑中清明一片。 一鼓作气,将丹田内滚滚灵力引向经脉穴窍,与此同时,足下频率加快提升到极致,沙丘沟壑飞快向后退去。 汗水肆虐淌过额头c面颊c颈部c后背,浑身汗湿如同淋了场大雨,体内暴涨的灵力也在疯狂冲刷经脉穴窍。 终于—— 随着新一轮灵力突击,像一个小孩终于拉开人生第一把弓,经脉先是细微收缩,而后骤然扩张一倍,又快速回缩至正常粗细。 水元丹灵力更加充盈,灵力流过经脉穴窍愈加迅捷通畅。 云迟一跃腾高十来丈,一步踏出百丈远。 她已是结丹二层境界! 第83章 荒漠法则 流落荒漠大半年,若说云迟最挂念最想见之人,不是阿妈云夜明,也非夫君萧关逢。 而是叶霜红! 是的,她想见到叶霜红,思之如狂如黄沙盖天。 在她将捡到的几具枯骨,颠来倒去研究九九八十一遍后,对神秘沙漠的认知取得突破性进展。 九具尸骸中,有六具断头,且断口十分相似,像是被同一条类似八字勾连锁链绞断。 蓝尘讲过,在宗门大选中,能够进入投票环节的候选人最多只有四人。 若是当年参选人数超过四人,则会在投票环节之前再加一武斗环节,胜者晋级。 本届因只有她与叶霜红二人报名,所以直接进入投票环节。 如此说来,也就最多只有四人同时进入沙漠。 就算四人内斗,同归于尽,最多也就四具尸骸。 现下有六具尸骸被同一把法器绞断头颅,只有两种可能。 其一,有人在沙漠中活了许多许多年,等来数波后来者,又将这些后来者杀了个七七八八。 简单分析便知这种可能性极低,就算此人有通天之能,终究没有成仙,既没有成仙,便活不过十万岁。 她只挖九具尸骸,便有六具死法相似。 凌剑宗建宗以来,进入剑冢六十二人,葬身其中六十人,极端设想,假如此六十人悉数死在沙漠,按比例算,就有四十人被同一法器斩去头颅。 一个活不过十万岁的人,怎么可能跨越数十万年,杀害如此多人!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沙漠中潜在某样东西,能将人头颅瞬息绞去! 或是某种怪物。 也可能是某种规则,比如天道。 这些人触犯了规则,被规则收割! 她在这里蹦跶了大半年,连个鬼影子都没见到,充分说明,凭她一个人,无法引动藏身背后的力量。 这股未知力量,既是威胁,也可能是机遇。 是她离开沙漠,前往剑冢唯一的契机。 所以云迟万分想念叶霜红,她相信,只要两人聚头,神秘力量迟早会出现。 不管是杀机,还是良机,均值得为之一试。 许是诚心期盼感动上苍,在云迟突破结丹二层半个月后,她便见到了久违的叶霜红。 这天。 云迟正在进行第八百次刨坑运动。 说到此,不得不惊叹人类适应环境能力何其强大,数月前还被热沙烫到上蹿下跳,前胸后背脚底不贴满清心符不出空间的云迟,现在已经对五十度高温免疫,甚至觉得温度还能再高点。 她提着把小铁锨,哼着悠扬小调,哼哧哼哧挖得正起劲,眼前霍然迷蒙。 黄沙自头顶簌簌倾泻,咚咚砸在头顶痛死个人,又从头顶滚落,直往衣领里钻,挂在额头c鼻梁和颈窝处,连鸦羽长睫上也横上不少。 有人要活埋了她! 是可忍,迟忍不得! 云迟提起铁锨,猛然砸向坑底,脚下一蹬像是装了驱动器,蹬出百来丈,一跃跳出沙坑。 “叶霜红,你发什么疯?” 左臂一甩,像扛起一把刀,云迟把铁锨扛在左肩,如一只被雷劈炸了毛的公猫,恶狠狠,气势汹汹质问深坑另一侧的叶霜红。 许久不见,叶霜红与记忆中有些不同。 清瘦了不少,也就比云迟储物袋那些个骷髅骨多了层皮。 暗红衣袍褴褛,黑金镶边亮色被磋磨殆尽,失去往日光彩。 如男子高高束起的长发,依旧无风自荡,长须发垂落,标志性尖下巴刻薄之气锐减,少了几分盛气凌人的倨傲。 面色略显苍白的叶霜红,配上破衣烂衫,看起来竟有几分病弱美。 凭空让人生出三分不忍。 “本座说过,剑冢,便是你云花莲埋骨之地!” 数月来,叶霜红像一只孤魂野鬼游荡荒漠,内心汩汩绝望似潮水,随时准备将她淹没溺毙。 远远瞧见有人在挖坑,细沙一波一波从坑底抛出来,她心中十分高兴。 终于见到一只活物! 近了才发现,居然是云花莲。 更令她没想到的是,自己化神巅峰修为,经滚热黄沙磋磨数月,也快扛不住想要就地躺下,云花莲区区结丹居然可以安然无恙,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刨沙玩。 怒火攻心,新仇旧恨裹挟下饮霜剑扫过,黄沙瀑布立刻从坑外朝 坑底奔流。 她当然知道,区区沙尘杀不了云花莲,但就是想埋了她! “师姐,有话好好说啊。” 云迟叉步后撤,退离十几丈,险险避过叶霜红一剑,嚣张气焰散去大半,连连告饶,“我知道怎样才能出去,你难道不想知道吗?” “不想!” 叶霜红没想到云迟非但活下来了,还活得很好,修为身法俱是有所精进。 悲愤交加,残存的一丝理智也消耗殆尽,出剑登时凌厉起来。 暗金剑光流转,灵力注入剑尖,飞身腾上高空,挽了个剑花朝云迟奔袭而去。 叶霜红虚空悬浮,足下赫赫生风,冷眼望向云迟,看着她惊惶闪避又避无可避时眼里流露出的惊惧,心中说不出的畅快。 打第一次见到此人,她就十分讨厌她。 尤其厌恶她伶牙俐齿的嘴,恨不得每日将其撕烂一百遍。 偏偏这样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轻而易举,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人。 云迟还没傻到迎面接下化神巅峰灌满灵力一击,修为上的绝对碾压,不容她闪避更不容她回击。 在叶霜红腾上高空时,云迟已感知到滔天杀意扑来,几乎是立刻握紧了脖子上的空间石,调度周身六十万亿细胞高度戒备。 云迟躲在空间里,瞪大双眼往外看。 “砰!” 剑花被击碎! “咚!” 叶霜红飞了出去,于百丈开外砸出一个十几米深沙坑,扬起沙尘呼呼的乱飘。 “锵!” 饮霜剑插在叶霜红手边,剑身震动,剑鸣阵阵,好像下一秒就要崩碎。 叶霜红喷出一口淤血后,艰难撑起上半身,右手刚握住剑柄,那双风华绝代的吊梢凤目霎时睁大,永远定格在这一瞬。 片刻后,饮霜剑剑光暗淡,发出最后一声悲切哀鸣后,化作一道暗金流光,在叶霜红头颅上空盘旋数圈,悄然沉入漫漫黄沙之下。 命剑归冢! 剑主永不归! 万里苍穹之上,艳阳亘古永存。 白光圆盘之中,于虚空深处,探出两条暗黑锁链。 一条缠裹叶霜红脖颈。 绞碎! 一条不断游荡天地间,在荒漠中飘来荡去,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 云迟咽了咽口水,冷汗涔涔。 与此同时。 荒漠地动山摇,地表崩裂似经年干旱的水田,裂纹如棋盘密布,一堵土墙自地下升起,如万里长城横卧。 土墙高数百米,一眼望不到头。 隐约可见成千上万长袍修者于土墙内,持剑对峙,比剑斗法。 光华烁烁,金红褐青蓝,流光溢彩 第84章 少主的大礼包 萧关逢正专心致志往阵盘上刻录符文,右掌心忽而刺痛,绣花针细窄银线跃出掌心,飞入眉心,契奴叶霜红弥留之际所见所思灌入脑中。 画面中,两条暗黑锁链破开虚空从天而降,朝剑拔弩张斗法的两名女子袭去。 千钧一发之际,云迟凭空消失,飞向她的锁链把赤金剑花击碎。 另一条锁链同样威势滔天,如一条蜿蜒长蛇袭向叶霜红,在它面前,化神巅峰修士与垂髫小儿无异,毫无还手之力,顷刻之间,便将叶霜红抽倒在地。 而后快速游上叶霜红脆弱的脖颈,不给她反应时间,锁链前端微光跳动,瞬间斩杀化神巅峰修士。 大难临头,叶霜红眼中除了惊惧,更多是留恋,以及不甘。 萧关逢打开在她脑海深处亘久留存的画面,无关修行,无关权势,更无关亲朋师长,竟是她与自己初逢时。 彼时他意气风发不知天高几许,以为一剑在手可破万障,苍岚之巅在他脚下,万丈豪情滚滚而来,心中想的是—— 今日,他萧关逢,便要斩断通天柱,踏碎苍岚之巅,从此人域之中,再无上行界与下行界之分。 不仅如此,他还要持剑向上,破开头顶那片高不可攀的天。 他要看看,所谓命运,究竟是个什么模样,所谓神魔,又有何不同! 那天他终究没能斩断通天柱,也没能将天捅开一个窟窿,却从赤炎火鸟利爪中救下一名少女。 少女干干瘦瘦,一双眼睛嵌在脏兮兮小脸上,怯生生又崇拜的看着他。 他将她带回萧兰山,成为众多契奴中的一员,不久后又将其送往凌剑宗。 她原本是契奴中最不显眼的一个,没想到入了凌剑宗,扶摇直上,成为萧家复仇大计中一枚重要棋子,凌驾于众多契奴之上。 如今折了,委实有些可惜。 仅仅只是可惜而已,无悲更无痛。 萧关逢微阖双目。 眼前霍然浮现另一女子飒爽英姿,胸臆激荡难平。 心里放进一个人,就如同悬了一把刀。 一刀下去,两败俱伤! 他从来都知道,儿女情长,是世上最趁手的武器,所以先在自己心上插上一把刀,奉上满腔真情使这把武器更锋利。 “云迟,但愿你不要令我失望。” 孤暮峰藏剑阁,持药蓝尘等人同样心焦难耐。 最坏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命器争锋榜上,饮霜剑含恨落幕,三长老叶霜红已葬身剑冢。 不禁愈加担心云迟安危。 “师兄,小师叔会不会?”胡真儿心急如焚。 剑冢之内诡谲难辨,三长老叶霜红尚且不敌,小师叔不过结丹一层,岂非更加艰难。 在胡真儿心里,感念云迟替师尊桐玲护持驭兽铃,对她有股莫名亲近之意。 “不会,我与方师兄命剑在小师叔手中,命剑未归,说明小师叔暂时无恙。”蓝尘道。 命器于修者,其重要性更胜于一双手一对脚,在剑修当中,更有剑在人在之说,手中剑便是剑修安身立命追寻大道的根本,若非万不得已,绝不会把剑交托给他人。 而今,蓝尘和方牧生把自己的剑交给云迟,可见其二人对云迟的看重程度。 一方面,危急时刻,忘尘c追风二剑,可为云迟抵挡一些伤害;另一方面,是怕小师叔云花莲葬身剑冢,连个报丧工具也没有。 如她这般修炼到结丹境界,还未蕴养出命器的修者,也够丢人了。 云迟骇然失色,委实被吓得不轻,后怕不已。 通过空间内“显示屏”望向荒漠天穹诡异太阳,夺命锁链从中探出。 那条攻向叶霜红的锁链,完成瞬杀后,已经缩回太阳里。 而另一条,似乎为扑空而感到无比愤怒,如一只无头苍蝇到处碰壁,搅起沙尘漫天飞舞。 云迟知道,锁链在找漏网之鱼,也就她自己。 等到心情稍微平复,脑子清明不少,才开始仔细回想触发锁链的契机。 夺命锁链只有两指并拢粗细,像一条加长版狗链子,威力巨大,随意甩动便能将偌大沙丘夷为平地,轻轻一搅立刻搅起数百米沙浪旋涡,活脱脱一沙尘暴制造机。 看来,储物袋中几位断头骨兄骨妹,均是被锁链夺去性命。 叶霜红甫一出现,夺命锁链随之降下,这与她 之前猜想一致,只有多人同时在场才能牵动锁链发威。 横空出世的土墙,尚且不知其是机遇还是杀机。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夺命锁链对荒漠生命属于无差别攻击。 不问罪过,不问缘由,惩罚降下,众生平等。 倒是很像伍将军治下之道,同一编队勇士,不管谁犯错,所有人受罚。 可她与叶霜红犯了什么错呢? 云迟右手握拳,一下一下咬着食指骨节。 暗夜惊雷醍醐灌顶,她倏地睁大眼睛,从储物袋掏出《凌剑宗弟子忌册》。 《弟子忌册》扉页之上,堂皇几个大字异常显眼—— 执剑问道,以剑止战! 所以,此地法则是禁杀伐? 是了,夺命锁链正是在叶霜红眼中杀意毕现时猝然垂下。 锁链晃荡探寻了两日,一无所获。 似心有不甘,眼见它回缩进太阳里,几秒钟后,又突然探出头来,继续寻找了大半日。 连根活着的人毛也没寻到,这才偃旗息鼓,再次退回太阳里。 云迟不敢掉以轻心,继续躲在空间里,直到七八日后,确定夺命锁链不会再出现,方才轻手轻脚出了空间。 荒漠表皮像口干烧铁锅。 铁锅里炒着干沙,干沙裹覆人躯,热辣辣压榨毫厘水汽。 “干什么这么着急杀我呢?多活两天不好吗?害我没办法送你大礼了。” 上一个觊觎伏狼族少主夫君的人,收获“五马分尸”大礼包一份。 她还在考虑是送叶霜红“千刀凌迟”还是“剥皮剜心”来着,这人怎么就死了呢。 有点可惜! 云迟环抱双臂,垂眸直视叶霜红瞪大的双眼。 严重脱水的面皮,薄薄一层贴在骨骼上,比一点即燃的老树皮还干枯,同样干枯的两只眼珠子外凸,虚虚挂在眼眶上,摇摇欲坠戳一下便能滚落。 黄沙裹覆的脑袋,灰扑扑,圆滚滚。 真想飞起一脚,看看这颗沙滩足球气足不足,又怕脏了脚。 想想还是算了。 伏狼族少主眦睚必报。 觊觎她男人,该死;企图杀她,更该死。 不能亲手送叶霜红下地狱,已经让云迟很不爽,断然不会替她收尸。 云迟头也不回朝土墙走去。 第85章 始祖剑意 土墙夯实,高数百米,阳光投射,墙面立刻褪去粗粝土质,变得光滑如镜。 墙内,成千上万修士如星子镶嵌。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个个神情肃穆。 或孑然一身,独自舞剑。 或成群,你来我往,互相切磋。 这些人,大都身穿蓝底银边长袍,凌剑宗标志性剑形玉簪绾发,洞若观火,一眼便知俱是凌剑宗人。 云迟御刀空中,顺墙飞行,渺如沧海一粟。 半个时辰后。 “锵!” 云迟把弯刀铿锵插入沙中,屁股虚靠在刀柄上,双手撑大腿,抬头,望墙兴叹。 心里把凌剑宗祖祖辈辈,除了她师尊时境雪,问候了个遍。 考验就考验,弄出个破荒漠,又弄出堵墙,是要闹哪样? 难不成所谓的天选宗主,就是囚禁你上万年,不死不疯的便放出去当宗主? 实在无可奈何,伏狼族少主只能舍下脸面。 整理好有些杂乱的发丝,对着土墙恭恭敬敬抱拳作揖,清了清嗓子道: “师祖师伯师叔师兄师姐在上,凌剑宗第三十八届宗主候选弟子云花莲前来接受考核,还请诸位前辈现身。” 没反应?难道嫌诚意不足? 扑通! 伏狼族少主人生第二跪。 对着一堵墙,当然少主大人认为是对着诸位前辈大佬。 无比虔诚,磕了三个响头。 准确说是三个闷头,三个响头。 前三个对着沙地,怼出碗口大小坑,证据充分可惜没声。 为了让墙里打得火热的大佬们注意到她,特意把弯刀横在地上,又拜了一遍。 咚咚咚,脑门砸在刀刃上。 北野第一氏族少主,脑壳生来就比别人硬气,又经过数年艰苦卓绝训练,头骨砸在刀刃上。 敲出的声儿,清脆又响亮,一听便知天赋异禀。 “各位凌剑宗前辈,弟子云花莲前来接受宗主试炼。” 说的那是干脆果决,势必要让诸位前辈大佬看到她不屈的意志。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古人言先礼后兵。 礼已到,对方拒收,怎么办? 当然是—— 打到他收,打到他服! 正好试一试结丹二层的威力! 云迟心念微动,足尖一蹬,飞跃至五六丈半空。 双手握刀,高高举起,幽蓝灵力暴躁至极,叫嚣着跃跃欲试。 源源不断灵力从丹田涌向双臂,随着气力一起抵达刀刃,玄色弯刀立即蓝光缭绕。 竖劈刀! 百来米长幽蓝弯月刀影自上而下,带着开天辟地的恢弘气势劈斩而下。 充斥着滚滚狂霸之气的蓝光刀影,如流星掠过,顷刻抵达土墙。 然后,轻飘飘没入——没有溅起一粒沙土! 这—— 云迟嘴角抽了抽,扬起弯刀,第二式尚未蓄满力,传来轰隆响声。 “轰——” 土墙吞入刀影五秒钟后。 刀影劈向处,凝实土墙逐渐松动,宛如一名喝醉酒软掉的女子,顷刻化为柔沙,以肉眼可见速度塌陷,卷起尘土狂轰乱飞,云迟赶紧捂住口鼻。 等到沙尘散去,一切尘埃落定,刀影劈斩过的地方,形成一道宽十几米,高上百米的裂隙。 像只细长眼缝竖在土墙上,露出幽幽银白荧光。 裂隙另一端,金灿灿的沙丘,海浪般不断向远处推送而去,不知绵延多少万里。 云迟嘴角不可遏制又抖动两下。 土墙厚二三十米,看起来夯实坚硬,却连一招也扛不住。 要知道方才那一劈,只用了四成气力三成灵力而已。 “花架子!”云迟吐槽。 零星几缕白烟从坍塌的沙堆飘出来,白烟慢慢凝成人形,垂头丧气朝头顶太阳飘去。 云迟飞身靠近土墙。 双脚从土墙借力,万里穿行步加持,足下生风盖步向前,周身灵力暴虐似猛兽,像一束蓝光,沿墙滑过。 弯刀在她手中,刀尖刀刃插进墙中,没至刀柄前端。 刀锋凌厉,横向刀痕拉过参天巨墙,墙中无数虚影立刻消散。 蓝光闪过,数百米高土墙似多米诺骨牌,依次 坍倒成绵延沙堆。 无数烟白虚影从沙堆窜出,成群结队飘往天穹。 猎猎风声自耳畔退去,身后尘土飞扬,浸染半边天际,蔚蓝被土色替换,如滔滔黄河之水奔涌而来。 “哎呦,我的脚趾!”苍老浑厚声音从土墙传来,听着十分急促慌张,“别再割了,别再割了,脚趾壳要裂开啦。” “何人装神弄鬼?滚出来!” 云迟御刀退开数十米,冷幽幽看向声音来源处,果然还是北野方法好使,效果立竿见影! “吾乃剑冢守护者,看顾剑冢数十万年,还没有人敢对我不敬。你这女娃娃哪里来的,太野蛮了,我可怜的脚趾盖,痛死我了。” 他刚从睡梦中醒来,还未完全清醒,大拇指脚趾盖却让人割裂一半去了。 苍老声音再次响起,中气十足似深海沟壑,汹涌波涛蛰伏其中,听声音已然在暴走边缘,随时可能掀起滔天巨浪。 “看门大叔,晚辈云花莲,前来接受宗主试炼,被困此处数月,实在没办法了,这才出此下策,实在无意冒犯,还请前辈宽宏大量,莫要与晚辈计较。” 土墙扭动几下,伸了个懒腰。 先前被破坏的上千里墙面,柔沙倒流,快速聚拢拔起,堆砌成新的墙面。 “嗯等等,你叫谁看门的?” 小女娃模样挺讨喜,粉粉嫩嫩像小树芽,没想到如此无礼,先是割他脚趾壳,现在又叫他看门大叔。 就这还想入剑冢?门都没有! “你自己说的剑冢守护者,可不就是看门的。”云迟觉得自己冤枉极了。 “你你你,气煞我也,休想入得剑冢。”土墙用他苍老无比,听起来毫无威慑力的声音放狠话,“这辈子也休想进去,惹恼了我,就等着老死在此地吧。哼!” “我不叫了还不成吗。前辈胸怀若谷,大人不记小人过,行行好,放晚辈进去吧。” 土墙气吁吁,没好气嗔了句,“休想!” 云迟想到自己居然向个小气看门老头儿又跪又拜,在心里组织了十万句呸呸呸。 “晚辈真的知道错了,不如这样,前辈您爱听什么,晚辈便叫您什么,您看如何?”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凌剑宗未来宗主,时刻不忘发挥能屈能伸优良品德。 土墙好似真的生了闷气,半天没反应。 “前辈?” “前辈?” 大半刻钟不见回应,云迟耐心耗尽,她已经被困大半年,一分一秒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 “前辈,晚辈好言相求你不答应,那就休怪晚辈无理了!” 说完,提起三尺弯刀,秀发衣袍如滚云翻飞,刀起刀落沙雾弥漫。 眸色如火焰刺啦往外喷,周身灵力狂暴如饿狼,凶狠非常,劈山阔海刀法让她舞的赫赫生风。 一呼一吸之间,数十道刀锋劈砍而下,顷刻在土墙上留下斑驳刀痕。 “别砍了,别砍了!”土墙一边蓄力修复坍塌的墙洞,一边认怂告饶,“砍到脑门了。” 他实在没想到这女娃如此暴躁,比过往所有进入荒漠的人都不好惹。 “快停下,再砍门要塌了!”土墙惊慌失措暴吼。 数十万年前,凌剑宗始祖用自己一缕剑意化成土墙,于荒漠中为凌剑宗弟子引路。 无数年月过去,这缕剑意逐渐生出自我意识,但受限于始祖意志,不能攻击凌剑宗弟子。 要不然,他此刻已将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娃抽死上万遍了。 “放不放我进去?”云迟大喝,继续挥刀乱劈。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土墙不过银样镴枪头一个,外强中干,并不能拿她怎么样。 “放,放,我放!小祖宗,别再砍啦!” 第86章 终入剑冢 “什么?让我对你磕三百响头?”云迟跳开两步,执刀指向土墙,胸臆翻滚很不服气,咬咬切齿,“你!休!想!” 女娃娃小脸憋得通红炸开了毛,土墙认为自己找回一点面子十分享受,邪恶的想,你不是很嚣张吗,不是拿刀砍我吗,看我不整死你。 “凡入得此处的凌剑宗弟子,需得对过往先辈行三百跪拜礼方能进入剑冢,是凌剑宗第一任宗主,也就是始祖风予逾,数十万年前定下的规矩。” 土墙见小女娃面色暗沉阴郁,已然信了七八分,好整以暇继续狐假虎威。 “你若是不信,大可不跪,不过这剑冢之门可就打不开了。就算杀了我,也打不开,到时候如花似玉的女娃娃可要在此了却残生陪,陪我这个糟老头子喽,啧啧啧,想想都可怜呢。” 所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何况始祖溘然辞世许久,如今这剑冢,还不是他一人说了算。 规矩,自然也因人而异! “我跪!”半晌,云迟上下牙磋磨咯吱作响,哐当一声将弯刀砸在沙地上。 “一二三” 边磕头边高声唱数,心里千万匹马奔腾而过。 堂堂伏狼族少主,未来仙门宗主,一日之内,居然对着堵破墙,连磕三百零六响头,抑郁之意如永夜降临无处纾解。 舒服! 土墙听着一声声脑门磕在刀刃上发出的咚锵声,发出由衷一叹。 “这下可以告诉我怎么进入剑冢了吗?”饶是她脑壳天赋异禀,三百响头下去,也已头晕目眩,狂甩好几下才勉强清醒。 土墙很想回答她,可怕一开口,憋在嘴里的窃笑就藏不住,让女娃娃发现自己捉弄她可不得了。 暴躁女娃娃跟吞过地火火种似,凶的很哩。 一束红光自诡异太阳射出,洒向墙根。 轰隆隆响声震天刺穿耳膜,土墙面赫然左右展开,开出一道高上百米,宽四五十米巨大门洞。 中门已开,土墙还在极力憋笑,见女娃娃扛着刀,若有所思脚步半天不挪动,不禁疑惑她到底想要干啥。 “喂,看门的,我问你。传闻剑冢诡谲莫辨,杀阵遍布危机四伏,怎么我在此数月,连一个阵法也没瞧见?” 土墙看了看干脆席地而坐抱着弯刀的女娃娃,心情大好,有问必答,也不计较她唤自己看门的。 “数十万年前确实有诡阵三千,现今早没了。想当年,进入荒漠之人,无不被变化莫测诡阵折服,十之有九俱都倒在阵中,就算有那么一两个穿越三千诡阵,寻到这处剑冢之门,也是浴血奋战后伤痕累累。” 遥想当年,荒漠还不是如今这般荒凉,尚有三千老伙计作陪。 他最喜欢看前来试炼的小崽子们被各种各样阵法捉弄了。 “数十万年过去,我那三千老伙计,早被你们这些前来试炼的小崽子破坏销毁,到如今,也只剩下我了。” “唉——” 思及伤心处,土墙黯然神伤,哀叹一声。 云迟没想到真相竟是这样,同时也庆幸阵法皆毁,否则以她区区结丹,要找到土墙,定是十分艰难。 “剑冢内部是何种境况,你可清楚?” “自然清楚,剑冢里面藏剑十万,不对,是藏剑百万,然后有” 苍天啊始祖啊,他只是个看门的,数十万年被缚于此,除了沉入沙层睡觉,哪里也没去过,剑冢也没去过,又不想被眼前女娃娃看轻了,可可他实在编不下去了。 支支吾吾定有鬼,云迟猜想他压根不清楚剑冢内部情况。 “好了好了,这么多年过去,剑冢内部情况定然与从前大不相同,待我入内一探究竟,回头再告诉剑冢内最新情况。” 秉承着“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原则,云迟不打算拆穿对方,调转话锋,给他抛个台阶。 “你可知穿越杀阵,从此门进入剑冢的人有多少?” 土墙听云迟要将剑冢内情况告诉他,想着往后他也是知晓剑冢奥秘之人,又多了吹牛资本,欢欣雀跃将云迟之前揍他之事彻底抛之脑后。 完全没想过,无垠荒漠,除了他自己,再无他人能听他侃天侃地。 “十二人。”他清楚的记得每一个穿过剑冢之门的人。 十二人?这么说剑冢内还有危险。 她记得很清楚,从剑冢平安走出的——只有两人! “喂,女娃娃,你去哪里?不进去啦?不进去也别走嘛,留下来陪我说说话,要不然 你继续砍我也行” 云迟不理土墙叽叽喳喳,找到叶霜红尸身,摸出她的随身储物袋。 主人已死,储物袋上的认主法印消散,谁都能打开。 云迟噼里啪啦,一股脑把储物袋里东西倒出来,挑挑拣拣分成两座小山。 符箓宝器灵花灵果灵石等有用之物,不能浪费,悉数塞进自己储物袋,连叶霜红的储物袋也一并装了起来。 其中一幅画却让她为了难。 画中人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眉宇间稚气未脱,执一柄金剑傲然而立,神态自若,少年英雄好不快意。 云迟没想到萧关逢还有如此意气风发的时候,倒是比如今不苟言笑更让人心动。 想了半天,还是掏出燧石,将画烧了。 他人都是自己的了,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一幅被别人观摩无数遍的画,她才不稀罕。 不出她所料,萧关逢果真也给了叶霜红一颗幻神丹。 权衡一番,将叶霜红那颗幻神丹吞入腹中。 土墙眼见活蹦乱跳一女娃娃,坐在剑冢门口,不知吞了颗什么东西,身形逐渐虚化,最后连灵力气息也无,嗖一下钻进黑通通弯刀里。 弯刀铿锵在土墙目瞪口呆注视下。 刀尖朝下,一蹦一跳,噔噔噔消失在视野中。 穿过百米高土门,一条宽十几米高数百米漫长通道铺展在眼前,向前延伸。 通道里很亮,恍如白昼。 白玉铺就的地面,刀尖扎在上面,发出刺耳的尖锐长鸣,不时还碰撞出少许金属火花。 通道两侧,每隔四五米,悬浮一把剑。 有长有短,有宽有窄,银白炫黑木色碧绿,颜色各异,囊括各种材质。 忘川剑柳生剑断天涯 每一柄剑上方两尺处,同样以悬浮方式,呈现剑的名号,漆红文字,闪烁着暗红微光。 云迟控制着弯刀,飞向其中一柄剑——忘川剑。 想象中金属碰撞声没有传来,弯刀铿锵径直穿过剑身,“噔”一声,掉落在地。 与此同时,忘川剑虚影离开原本位置,化作一簇银光,窜进弯刀中,逼入云迟眉心。 第87章 无主剑灵 没想到看起来无比真实的长剑,闪着金属光泽,居然不是实物。 云迟藏身刀中,弯刀坠落在地,连她一同跌倒,好在身形虚化隐匿刀中,感受不到丝毫痛感。 悬浮半空的长剑,化作一束匹练钻入神识中。 半根筷子长的银辉炽芒,在神识中横冲直撞,拐着弯胡乱翻搅,带着劈山断海的滔天气势,封印了灵力的身躯根本抵挡不住,无边无际疼痛袭来。 “嗯呃!” 云迟双手握拳不断捶打脑门,胀痛刺痛钝痛麻痛,各种疼痛,花样百出轮番上阵,实在太痛了,她忍不住咬唇低吟。 冷汗流淌,一颗颗从额头滚落,不消片刻,已经浑身汗湿好似落汤鸡,双目浑浊不堪,疼痛面蔓延波及双目,逼出浊泪裹挟冷汗一同往下淌。 服用过幻神丹,身形虚化,连汗水泪水也虚无缥缈。 作恶的剑灵察觉到她的痛苦纠结,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它要看看这个新来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簇银辉匹练暴烈狰狞,不断攻城掠地,像一条毒蛇凶残至极,阴狠的游来荡去,撕咬撞击着神识中薄弱之处。 云迟蜷缩在黢黑弯刀内部,咚咚咚不断敲打脑壳,力道越来越重,频率越来越快。 若不是怕变成秃头,她恨不得把头发全拔光。 秃头着实太过丑陋,爱美如命她纵使神志模糊漂浮,也本能不去抓头发,转而更猛烈重击头骨。 随着每一下敲击,巨震刺穿头骨抵达脑海深处,与暴起挞伐的银光匹练会师,发起更加惨烈的攻击。 “啊——” 云迟将身躯蜷缩成一个球,抱住脑袋,惨嚎一声,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银光匹练探寻了许久,一无所获,越发焦躁,龇牙咧嘴发起新一轮强猛撞击。 “忘川,你小子行不行啊,不行让我来。”隔壁叫做柳生剑的家伙开口揶揄,声音空灵清脆,如稚子儿童,男女莫辨,却如同一支利箭,穿风破云,穿透力十足。 “就你柳生那点本事,我一口气便能将你吹飞十万里,这把刀可是极品玄铁打造,我看你连刀身都进不去吧,哈哈哈。”悬浮在柳生剑正对面的虬龙剑讽刺道。 虬龙剑通身漆黑,剑长六尺,剑宽一尺,又宽又长,霸气侧漏,剑身虽不见一星半点光泽,开口声音苍劲浑厚,整条通道都为之震颤。 它过去的主人熊霸天,身高两米四,雄壮如远古凶兽翼生飞熊,在四十七万年前,初初入得大乘境界,一人力挑十三位大乘巅峰强者,实力之强悍,天地为之惊叹。 “谁人不知你主人熊霸天,块大无脑,被人乱剑砍死,连头都没找回来,成了无头鬼,你是他的剑灵,一样的胸无大志!”柳生剑不甘示弱,专挑对方痛处予以还击。 “我主人那是遭小人暗算,不像某些人,连化神都达不到,只能坐化,丢人现眼。” “你说谁没达到化神?”柳生剑气急败坏,能在万剑道享有一席之地,谁不是剑灵中的天骄,看不起它主人,便是看不起它。 “说你主人,叫什么来着?”虬龙剑比柳生剑早来万剑道十几万年,算是前辈,关于柳生剑及其主人的事都是从其他剑灵处听来的。 “柳祯。”几十米开外的恒云剑高喊。 “虬龙,今日我便叫你魂飞魄散。”柳生剑目眦尽裂,咻一声,如一道闪电朝虬龙剑刺去。 “来啊,谁怕谁!” 虬龙剑漆黑剑身立时剑光大涨,熊熊火焰窜高上百米,居高临下盯着柳生剑那撮青光小火苗,心里却不敢放松,过往上千次交锋,深刻知晓青光小火苗不好惹。 “嗖!” “嗖嗖!” 周围剑灵见状,立即退避三舍,朝通道两端鸟兽散去,给二者留下数百米长隧道战场。 “轰——咚——” 两剑对冲,火光四溅,巨大能量波将角落里的弯刀铿锵击飞数百米,落在一堆吃瓜群众当中。 柳生剑与虬龙剑相看两厌,三天两头干架,大伙儿早看腻烦了,眼见弯刀落下,推挤着朝弯刀而去。 云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醒来时眼前一片黝黑,她还在弯刀中。 脑子里似有千军万马对峙厮杀,生生将她从昏迷中痛醒。 手里拽着空间石,可无论她如何驱动意念,也无法进入空间石中,严格来说是她的神识已然破败,根本无法集中精力催动意念。 “她到底是刀灵还是剑灵啊?” “肯定是剑灵,刀灵进不来。” 万剑道中剑灵无数,全都是无主之灵。要么剑主已死,剑身已毁,剑灵失去归处。要么是剑冢中孕育出的新剑灵,尚未择主。 “可如果是剑灵,怎么在刀里呢?而且,这只灵好弱,她不配呆在剑冢,要不我们把她扔出去吧。” 一只十几万年剑灵啃了口神识,咂嘴弄舌,“这只器灵真好吃,还不会反抗。” 钻入脑子里的上万只剑灵,都说人话,热火朝天争论不休,丝毫不管云迟死活。 灵力已封,两个时辰后才能解除封禁,可她此刻神识被剑灵冲撞得七零八落,更有少数贪嘴剑灵不断啃噬她的神识,只怕一炷香不到,便要一命呜呼。 她尝试与剑灵沟通,开口只能发出嗡嗡声。 该死的剑灵,将她神经系统翻搅摧残成枯枝败叶,乱七八糟,她一时失去言语功能。 脑子更是混乱不已,好像有无数凶兽猛禽在脑子里打架,昏天黑地,群山万壑震动,找不回一丝清明神志。 左手手腕内侧生死一线牵跃动,两三寸长暗红细线不断扭动,痛苦的挣扎。 生死一线牵暴动,远在深海底的时境雪,于玄冰幽深洞穴中剑眉紧蹙,冷汗如注,左手手腕同样一根暗红细线在做垂死挣扎。 “花莲花莲” 云迟神志已失大半,熟悉的冷冽男声传来,和成千上万剑灵咆哮叫嚣声交织在一起,若有似无,听不真切。 “云花莲,给本尊醒过来!” 似有一道幽蓝掌风奔袭而来,如一道响雷劈下,迷蒙中云迟精神为之一振,身体神识对时境雪冰冷刻薄嗓音形成的本能畏惧,让她瞬间找回一丝理智。 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了。 师尊每次揍她时,声音都会变得无比刻薄寒冷,震慑灵魂的阴寒之气席卷而来,身形虚化的云迟,打了个激灵。 “师尊是你吗师尊?” 云迟不能言语,找回的一丝理智再一次逐渐消散,师尊的声音好似从心脏而来,她便在心里想着师尊。 “对不起师尊,我,我好痛我要害死你了,对不起!” 第88章 百万剑灵铸刀魂(一) 细碎女子声音通过一线牵传来,好像破败腐烂的落叶,气若游丝,随时会咽气。 时境雪嘴角溢出血丝,神魂同样遭受重创,他能感受到她的痛苦,却不知她面临何种境况,远在千万里之外,想助她脱困也是有心无力。 只能一遍遍呼唤她,期望她能顺利度过此劫。 “云花莲,你还未报答本尊救命之恩,不准死,听到了吗?你若敢死,本尊化成厉鬼也不饶你!” 神志混沌,精气神已经消弭大半的云迟,听到这话又激灵了下,强行从死神手中扯回些许清明。 天不怕地不怕少主大人,独独对师尊时境雪,又怕又惧。 想到师尊过往种种恶行,断手断脚挖眼,日常吐血三升,还有令她胆寒的狗啃脸颊,云迟又清醒了三分,早已干涸的眼眶竟挤出水汪汪泪水。 堂堂北野第一氏族少主,来到人域,未享一天福,日日被人揍得鼻青脸肿。 压在心底的委屈如决堤江水,滚滚推来,彻底爆发——师尊太坏了,让她连死都不得安生! “师尊,我,我怕呜呜” 虚弱至极的低声呜咽传来,穿过生死一线牵,委屈脆弱克制,像一朵风中残花,落在时境雪心脏处,前所未有的诡异之感,贯穿经脉穴窍和茫茫神识。 云迟本意是怕时境雪果真化成厉鬼向她寻仇,可敲打在时境雪心里,却变了味道。 他恨不得即刻去往她身边,将她从恐惧危险中解救出来。 可是——他不能! “云花莲,听着,身为踏雪仙尊的弟子,就算是怕,也要站起来,站起来,活下去。” 时境雪内心焦急,从未像此时不知所措,他不惧死亡,可他还有未完之事,不想师徒二人生命止步于此。 “你听到了吗?本尊命你活下去。” 噔! 生死一线牵猝然失联。 通过一线牵互通心意,消耗时境雪太多灵力,他如今不过化神中期修为,维系不了多久。 “嗯师尊” 云迟实在很害怕时境雪揍她,终于彻底清醒过来,好一阵没有听到时境雪声音,以为日有所思做了场梦。 “啊,啊啊啊!” 她张了张嘴,仍旧发不出一个正常字节。 神识中剑灵们肆意狂奔的喧嚣异常清晰,通过剑灵们你一言我一语,云迟警铃大作,心道不好。 这群家伙正在啃噬她的神魂! 她已经完全丧失言语功能,且能明显感受到疼痛在减轻,不是因为剑灵们停止捣乱,而是她逐渐失去痛觉! 不行,她不能就这样死去! 云迟使出全身力气,在无数剑魂倾轧下勉力坐了起来,闪出弯刀。 通道里亮如白昼,原本悬浮两侧的剑灵,分成两波。 一波围绕云迟四周,对她指指点点,有修为高深的剑灵从她神识中进进出出。 另一波堆挤在远处,张头张脑观看柳生虬龙两只剑灵斗法,直径数十米火球炸开,火星喷溅,更有或青或红剑光斑驳,雷霆霹雳四散开去,余波荡开数千米。 云迟甫一离开弯刀,一股劲风攒射而来,差点将她掀翻在地。 她伪装成器灵,没有一丝一毫活人气息,隐匿刀中,剑灵看不出她是何种形态,现下脱离弯刀,立刻现出人形。 虽然也是虚无透明的,但同为器灵的剑灵却能看到她。 原本吵吵嚷嚷的众剑灵,见到云迟后,悉数瞪大了眼,呆若木鸡。 器灵,通常是修士分离自己一缕神识意念,灌以自身灵力蕴养,待其强大,能够独自吸纳天地灵气,则将其与法器融合,锻造独属于自己的命器。 命器不同于普通法器,它具有自我意识和判断力,随着主人修为提升不断成长,最终成为绝世神兵。 修士通常先选定法器,再蕴养适合于法器的器灵。 这种器灵,诞生之初便是法器的形态。 除此之外,尚存在另一种器灵,它们非是修士蕴养,而是天生地养,因某种机缘,生出自我意识,然后吸纳天地混沌气,逐渐长成。 这类器灵生而强大,未择主之前,形似一团白烟,择主之后,与某一法器融合,从此固定形态。 剑冢得天独厚的条件,也蕴养出个这样器灵。 可无论哪种,断然不会是一个女娃娃形态。 生前随主人上天入地,见多识广的众剑灵,见到这一幕, 三观尽碎。 “女娃娃,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一个刀灵如何变成人形的,快告诉我。” “管她是什么,肯定不是剑灵,不是剑灵,就该杀。” 云迟能听到剑灵们七嘴八舌,也能感受到它们黑云压顶般的恶意,可她表达不出,且神识中上万只剑灵已然疯魔,不将她蚕食殆尽不罢休。 容不得她浪费时间与恶意丛生的一干剑灵斡旋。 她必须自救! 云迟盘膝闭目,神经麻木已经完全感受不到痛楚,一呼一吸间,精神高度集中,拼尽全力归拢意识,不断强化精神力。 周身光华烁烁,星斑成河,十二条星河遍行周天,朝神识流淌。 她需要调动周身启星之力,保持清醒,直到幻神丹药性过去。 脑中疯狂冲撞的剑灵数不胜数,好在只有只爱好独特的在吞噬神识,她简直不敢想象,若是所有剑灵啃噬神识,她会如何。 饶是如此,她也无法承受。 她能感觉到,随着神识被不断蚕食,入耳嘈杂渐弱,听觉在快速衰退,五感均在退化。 第一道剑灵窜入脑中,攻击神识之时,她便尝试运转启星之力抵抗,可剑灵太强大,剑意汹涌,如万里苍穹广袤无匹,比师尊的守君剑剑意差不了多少。 她的驭星术能力平平,精神力也有待提高,上回与叶阳化神后期交锋,已经十分困难,在隐神强者剑意面前,如刚抽芽嫩柳,不堪一折。 观望的众多剑灵,堆挤在空中,大都是长剑形。 一把挨一把,一层叠一层,足有数万把,散发着各色光晕,绚烂非常。 俱都被云迟身上缭绕星光吸引,不知道这是何种术法,神异极了。 第89章 百万剑灵铸刀魂(二) 神魂受创,失去痛觉,反而让她顺利挣脱剑灵们强大剑意压制,意识得以自主,能够调动启星之力。 “她是人!” 幻神丹药效消散,身躯化虚为实,于神识中攻城掠地的无数剑灵愈加张狂,不再嬉笑玩闹,凶相毕现,疯狂冲撞神识最薄之处。 先前冷眼观望的更多剑灵,也兴奋至极。 “是人啊,哈哈哈,好久没有闻到人味儿了,咻!” 一只赤红宽剑闻着味儿,剑光暴烈,化作一束匹练俯冲向云迟。 剑冢收留他们这些无主剑灵,让他们守候万剑道,为凌剑宗挑选战力值最高的候选人。 战胜百万剑灵,穿过十万里万剑道,方能入得剑冢腹地,从此傲然上行界。 否则——死! 云迟脑弦紧绷,心提到嗓子眼,幻神丹药力褪去瞬间,她已感知到修为流失不少,从结丹二层掉落至结丹一层,若非水元丹内蕴藏大量师尊灵力,她将直接倒退回练气初期。 眼前一堆堆一簇簇剑灵,剑光凶狠狂暴,杀机重重。 没想通往剑冢腹地之路如此艰难! 箭已离弦,唯有一往无前! 脱离弯刀那一刻,云迟已决定破釜沉舟,于死境中寻找一线生机。 铿锵横卧在三四米开外,心念微动,铿锵飞身横置云迟胸前二尺。 “砰!” 千钧一发之际,蓝尘的忘尘剑飞出储物袋,与赤红宽剑碰撞在一起,剑意汹涌,火花攒射,如爆竹炸开,替云迟挡下致命一击。 方牧生的追风剑紧随其后,飞出储物袋,旋绕在云迟四周,冷冽剑刃充斥着赤金光芒,做防御姿态。 “刺——” 云迟伸出右手,手掌快速从刀刃拉过,登时鲜血汩汩淌出。 “启星命盘,你若当真有灵,此刻便助我!” 鲜血滴入左手银戒上,瞬间被银戒吸收。 云迟目光锋利,内心坚毅如沙场大将,一股视死如归豪迈气魄回荡胸腔。 待到启星命盘吸饱了血,云迟如法炮制,往左手掌心也割了一刀,刀口横贯整个手掌,极为恐怖,白肉外翻,瞬间被汹涌鲜血淹没。 对此,云迟置若罔闻。 双手合十,鲜血自手缝淌出,一滴一滴,珠帘般滚落,染红大片白玉地面。 驭星术最古老神秘的咒语音浪在脑海中荡开,是连大祭司云夜明也未炼成的一技秘术。 云迟十岁便将所有驭星术技法咒语熟背。 从前有阿妈云夜明,和忠心耿耿的族人,为她遮风挡雨,从未想过好好修炼。 再者,此技法诡秘,只有伏狼族第一任大祭司勘破其中奥秘,云迟从不认为自己能学会。 但此刻,她别无选择。 随着脑中咒语音浪不断扩散,周身星光潋滟,光斑流转,十二条星河缓缓流淌,于胸腔处汇集,逐渐演化成一只星光凤凰蛰伏体内。 鲜血不断滴落,紧密合十的掌中泛起热潮,隐约可见丝丝缕缕血雾从指间溢出,飘向空中。 凤凰仍旧闭着眼睛,星斑不断聚拢,越来越迅疾,越来越凝实。 “祭祀云迟,以血为引,化天地生机,开往生之桥,度已亡之灵” 云迟嘴唇不断开合,咒语音节一浪接一浪在脑海中回荡。 终于—— 脑中无声音浪破壁而出,轰鸣声如雷响如梵音,以云迟为中心,一圈圈荡开。 “嗡——嗡——嗡——” 低沉浑厚的轰鸣声,悠远绵长,裹挟着刺穿灵魂的宏大威势,像一轮炽阳,闪耀无上神光,扩散开去。 合十手掌血雾氤氲,随着轰鸣声飘散,化作血光斑点,向着百万剑灵缓慢漂流。 先前对拼的柳生剑和虬龙剑,在云迟凝结实体暴露身份时已停止内讧,转而攻击云迟。 这些剑灵,虽然剑意强横,能量爆棚,但毕竟是无主之灵,没有实物依托,无法发挥全部威力。 与之相反,追风忘尘二剑,剑主尚在,剑锋凌厉,以一当百,以一当千,于云迟身前三丈,剑光烁烁,抵挡一波又一波袭击。 “砰!” “轰!” 剑光剑影悍然撞击,雷霆攻势响彻万里隧道,金属火光刺啦四溅,卷起狂风横扫千里,墙壁为之晃动,大地为之震颤。 隧道外,土墙剧烈抖动,沙石乱飞,不禁打了个冷颤,“女娃娃,果然不好惹。” 风声猎猎,云迟长发如云翻飞。 零星剑光破开追风忘尘二剑防御,从她脸颊手臂肩膀背后擦过或贯穿,割开十几道口子。 她已失去痛觉,却也能感受到利器刺穿的钝感,以及鲜血涌出打湿衣襟的黏腻。 驭星术,元一境,往生! 胸腔中蛰伏的星斑凤凰睁开双眼,振翅高飞,双翼展开足有十一二米宽,于云迟头顶嚎叫盘旋,叫声尖锐划破长空。 掌心如波涛翻滚的血雾,越发浓郁诡谲。 合十的双手分开,纤纤十指纵跃横飞,结印手势快如闪电,变幻莫测。 “度——” 空气中轰鸣声霍然放大数百倍,盖过金属碰撞之声,灵力稍低的剑灵,跌落在地,开始不自觉抖动。 血雾如云海,向星斑凤凰翻涌而去,随着凤凰扑闪翅膀,如血色甘霖洒向四方,如光迅捷,飘散而去。 剑灵沾染血雾,轰鸣声刺穿耳膜,进入剑灵体内化作天外神音,圣洁而神秘,引导着它们收敛灵力。 神音温柔,像是主人的手轻轻抚过剑身。 剑灵们停止打斗,看到已故主人对着它们温和的笑,叫它们停止杀戮,朝那圣洁的神光,匐伏膜拜。 它们沐浴在圣光神音中,醉生梦死,想起此生最快意之事,无比满足。 然后,画面一转。 神光化作无间地狱,地狱里血流成河。 虬龙剑看到无数恶鬼怨灵,龇牙咧嘴,面容狰狞,朝自己攀爬而来,嘴里控诉着它的滔天罪业。 它这一生,从修炼成灵,缔结契约,剑毁人亡,到魂归剑冢,最后来到此处,功与过,一一铺展,悉数陈列在眼前。 “可还有怨?可还有悔?” 空灵邈远的神音响起,虬龙剑伏倒在地,不断震颤,缓缓答道,“有悔,无怨。” “那便忘了吧。” 神音再次降临,虬龙剑逐渐想不起来自己是谁,来自哪里,又去过何方。 它像一个迷路的痴儿,静静立在隧道中,不知所措。 云迟手上不停,手印千变万化,鲜血不断流出化成血雾涌向头顶凤凰,越来越多的剑灵如同虬龙剑,忘却前尘,获得新生。 大半个时辰过去,绝大多数剑灵已然臣服。 但还有数千灵力高深,曾是隐神境强者之剑,意志坚定,未被驯服,却被往生技影响心神,更加暴怒,剑光闪闪朝云迟直刺而来。 追风忘尘二剑不敌。 关键时刻,一抹霜白剑影卷着幽蓝光华,如游龙,从远处穿梭而来,将刺向云迟的剑灵震开。 守君剑! 看着肆虐绞杀的守君剑,云迟鼻头一酸。 只有师尊,总在她危机时分,如期而至。 云迟知道此时不是伤春悲秋之际,收敛心神,启星之力更加厚重,掌心血流如注,祭奠出更多鲜血。 驭星术,两极境,往生! 盘旋的星斑凤凰身体不断膨胀,比方才打了三四倍,隧道已经容纳不下,左右墙壁被凤凰张开的羽翼破开两个大洞。 这一次,压在剑灵头顶的神圣威压更甚,如泰山压顶,气势恢宏,即便是隐神巅峰修士的剑灵也无法挣脱。 等到百万无主剑灵全数臣服,云迟收归启星之力,星斑消散,凤凰重新隐没胸腔。 由于过度失血,几乎无法坐立。 云迟噼里啪啦吞服几十枚补血补气丹丸,就地打坐调息。 守君追风忘尘三剑守护一旁。 百万无主剑灵似无头苍蝇,在隧道中乱飘乱撞,已然忘却要截杀闯入者。 云迟不知道自己入定了多久。 醒来,周身外伤已经痊愈,可神识受损,她依旧不能言语,听力大幅下降,拧了自己大腿两下,感受不到痛,也闻不到一丝一毫气味。 好在,她还能看见。 云迟摸了摸左手启星命盘,还有些恍惚,她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成功施展往生秘术。 只是她精神力还不够强悍,只能释放出两极境。 从这一刻开始,她决定重新开始修炼驭星术。 心里隐隐有个声音告诉她,属于她的成仙之途,修仙法和驭星术,缺一不可。 被往生术击中的无主剑灵,忘却过往恩怨,但灵力尚在。 要知道它们中的许多,都曾在自己的时代,称王称霸,比之守君剑剑灵也毫不逊色。 云迟抬起弯刀铿锵,刀锋暴戾,寒光烁烁。 “极品玄铁,应该能容纳百万剑灵吧。”云迟静默自语。 云迟割开手指,凝出一滴血漂浮在空中。 运转启星之力,再次施展往生技。 往生技可控制一切灵体。 等到百万剑灵与鲜血彻底相融,她又退回土墙外,将由凌剑宗始祖一缕剑意化成的土墙器灵,一并融了进去。 上行界中,惯常分化一缕神识意念作为器灵种子,实乃修者认为自我意识最为忠诚,也最能体会主人所思所想。 云迟修习驭星术,却有不同理解,尤其经过此事,她愈加坚信,用鲜血作为器灵种子更好。 神识意念容易被比自己强大的人控制,但鲜血不会。 鲜血没有思想,却认主,也更具包容性,以及攻击性。 再者,驭星术禁术以血为引,她有意在将来同时施展驭星术和修仙法,刀灵若也是鲜血所化,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也未可知。 她将百万剑灵融于一滴血,一旦将这滴血成功蕴养成刀灵,必将震天动地。 唯一令她担心的是,弯刀铿锵本是凡兵,连法器都算不上,不知能否承载百万剑灵之力。 不过,现下她除了铿锵,也没有别的法器在手。 云迟将刀灵种子一分为二。 一半植入弯刀铿锵,并注入灵力封存。 一半逼入丹田,放置在水元丹一旁。 只待种子生出自我意识,茁壮成长。 第90章 高冷守君剑 凌剑宗始祖剑意被云迟收服,无尽土墙顷刻坍塌,连同十万里万剑道一并塌陷。 漫漫黄沙冲天,天地变色,剑冢入口彻底暴露在无垠荒漠之中。 剑冢之门垮塌后,形成巨大沙坑漩涡,直径足有三十米,好似一个黑洞不断吞噬流沙。 云迟把追风忘尘二剑收进储物袋,研究了一阵剑冢入口,转身轻轻敲了守君剑几下。 神识传音道:“守君剑,我欲借你剑身伪装成剑灵进入剑冢腹地,你若是同意,便抖动两下,若是不同意,便抖动一下。” 守君剑左右晃动了一下,似在思考,片刻后猛然上下抖动两下。 云迟将剩下一枚幻神丹吃了,闪身进入守君剑。 刚进去便感受到一股冷然,凉飕飕如坠冰窖,如山川海岳威势巨大,强悍霸道至极。 她触感尽失,躯体已感受不到冷,可这股冷冽气息,好似能直击人灵魂,如同置身幽暗诡谲地狱般,从心里腾起一股寒意和惧意,呼吸陡然急促错乱起来。 云迟微不可察打了个激灵。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她打完激灵之后,剑身内森然冷意似乎减弱一些,令人窒息的强势威压也消退不少,她得以正常喘息。 守君剑化作一束霜白流光没入流沙旋涡,垂直朝下飞驰。 周遭一片漆黑,阒寂无声,听不见一丝一毫响动。 守君剑如一束星光划破长夜,快速下坠。 “咳!之前那些剑灵都会讲话,你应该也会吧?” 云迟打破沉默,她知道守君剑剑灵就在身边,凌冽嗜血好似要将人削成冰凌的森冷气息,与其主人如出一辙。 守君剑:“”她是在同我讲话吗? “你可知师尊去了何处?为何没带上你?” 守君剑:“”第一次有女孩子同我讲话呢,好害羞! “是师尊让你来救我的吗?” 守君剑:“”她刚才说什么来着?没听见啊。 见对方闷不吭声,云迟瘪瘪嘴,心里吐槽:师尊虽然阴晴不定,随时要发疯揍人,可并不是闷葫芦,有时甚至比她更健谈,怎么养出的剑灵,如此高冷。 守君剑:她怎么不说话了?不会讨厌我了吧?要不要主动跟她说话?还是不要了,要让主人知道我和她讲话,嘶—— 黑暗中,在云迟看不到的地方,守君剑想到自家主人惨无人道的种种恶行,猛然甩了甩脑袋。 半刻钟后,守君剑停止下潜,穿梭在幽深峡谷之中。 峡谷并不十分宽,只有一百五十米左右。 幽深昏暗,似夏日凌晨四点半的大蛮泽草原,勉强能看到物体轮廓,若要看细节,必须凑近了去瞧。 左右两侧,黑褐色奇石组成的峭壁高耸入云,不见一草一木。 仰头望去,峭壁顶端左右闭合,融为一体,漏不进一丝一缕光线。 峡谷底部,尖锐石柱林立,黑雾氤氲,随着冷风穿插游荡在石林中,更添诡异之感。 剑很多! 星罗棋布,数不胜数。 谷底石林,两侧峭壁,几乎每一块石头,每一寸土地,都插着剑。 正儿八经的剑,不是徒有其形的剑灵。 这些剑中,或许住了剑灵,或许没有。 守君剑带着云迟,如游龙,左拐右绕穿过石林,朝剑冢腹地而去,于黑雾中拉出长长的霜白剑光虚影。 凌剑宗始祖剑意被云迟收服,无尽土墙顷刻坍塌,连同十万里万剑道一并塌陷。 漫漫黄沙冲天,天地变色,剑冢入口彻底暴露在无垠荒漠之中。 剑冢之门垮塌后,形成巨大沙坑漩涡,直径足有三十米,好似一个黑洞不断吞噬流沙。 云迟把追风忘尘二剑收进储物袋,研究了一阵剑冢入口,转身轻轻敲了守君剑几下。 神识传音道:“守君剑,我欲借你剑身伪装成剑灵进入剑冢腹地,你若是同意,便抖动两下,若是不同意,便抖动一下。” 守君剑左右晃动了一下,似在思考,片刻后猛然上下抖动两下。 云迟将剩下一枚幻神丹吃了,闪身进入守君剑。 刚进去便感受到一股冷然,凉飕飕如坠冰窖,如山川海岳威势巨大,强悍霸道至极。 她触感尽失,躯体已感受不到冷,可这股冷冽气息,好似能直击人灵魂,如同置身幽暗诡谲地狱般,从心里腾起一股寒意和惧意,呼吸陡然急促错乱起来。 云迟微不可察打了个激灵。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她打完激灵之后,剑身内森然冷意似乎减弱一些,令人窒息的强势威压也消退不少,她得以正常喘息。 守君剑化作一束霜白流光没入流沙旋涡,垂直朝下飞驰。 周遭一片漆黑,阒寂无声,听不见一丝一毫响动。 守君剑如一束星光划破长夜,快速下坠。 “咳!之前那些剑灵都会讲话,你应该也会吧?” 云迟打破沉默,她知道守君剑剑灵就在身边,凌冽嗜血好似要将人削成冰凌的森冷气息,与其主人如出一辙。 守君剑:“”她是在同我讲话吗? “你可知师尊去了何处?为何没带上你?” 守君剑:“”第一次有女孩子同我讲话呢,好害羞! “是师尊让你来救我的吗?” 守君剑:“”她刚才说什么来着?没听见啊。 见对方闷不吭声,云迟瘪瘪嘴,心里吐槽:师尊虽然阴晴不定,随时要发疯揍人,可并不是闷葫芦,有时甚至比她更健谈,怎么养出的剑灵,如此高冷。 守君剑:她怎么不说话了?不会讨厌我了吧?要不要主动跟她说话?还是不要了,要让主人知道我和她讲话,嘶—— 黑暗中,在云迟看不到的地方,守君剑想到自家主人惨无人道的种种恶行,猛然甩了甩脑袋。 半刻钟后,守君剑停止下潜,穿梭在幽深峡谷之中。 峡谷并不十分宽,只有一百五十米左右。 幽深昏暗,似夏日凌晨四点半的大蛮泽草原,勉强能看到物体轮廓,若要看细节,必须凑近了去瞧。 左右两侧,黑褐色奇石组成的峭壁高耸入云,不见一草一木。 仰头望去,峭壁顶端左右闭合,融为一体,漏不进一丝一缕光线。 峡谷底部,尖锐石柱林立,黑雾氤氲,随着冷风穿插游荡在石林中,更添诡异之感。 剑很多! 星罗棋布,数不胜数。 谷底石林,两侧峭壁,几乎每一块石头,每一寸土地,都插着剑。 正儿八经的剑,不是徒有其形的剑灵。 这些剑中,或许住了剑灵,或许没有。 守君剑带着云迟,如游龙,左拐右绕穿过石林,朝剑冢腹地而去,于黑雾中拉出长长的霜白剑光虚影。 凌剑宗始祖剑意被云迟收服,无尽土墙顷刻坍塌,连同十万里万剑道一并塌陷。 漫漫黄沙冲天,天地变色,剑冢入口彻底暴露在无垠荒漠之中。 剑冢之门垮塌后,形成巨大沙坑漩涡,直径足有三十米,好似一个黑洞不断吞噬流沙。 云迟把追风忘尘二剑收进储物袋,研究了一阵剑冢入口,转身轻轻敲了守君剑几下。 神识传音道:“守君剑,我欲借你剑身伪装成剑灵进入剑冢腹地,你若是同意,便抖动两下,若是不同意,便抖动一下。” 守君剑左右晃动了一下,似在思考,片刻后猛然上下抖动两下。 云迟将剩下一枚幻神丹吃了,闪身进入守君剑。 刚进去便感受到一股冷然,凉飕飕如坠冰窖,如山川海岳威势巨大,强悍霸道至极。 她触感尽失,躯体已感受不到冷,可这股冷冽气息,好似能直击人灵魂,如同置身幽暗诡谲地狱般,从心里腾起一股寒意和惧意,呼吸陡然急促错乱起来。 云迟微不可察打了个激灵。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她打完激灵之后,剑身内森然冷意似乎减弱一些,令人窒息的强势威压也消退不少,她得以正常喘息。 守君剑化作一束霜白流光没入流沙旋涡,垂直朝下飞驰。 周遭一片漆黑,阒寂无声,听不见一丝一毫响动。 守君剑如一束星光划破长夜,快速下坠。 “咳!之前那些剑灵都会讲话,你应该也会吧?” 云迟打破沉默,她知道守君剑剑灵就在身边,凌冽嗜血好似要将人削成冰凌的森冷气息,与其主人如出一辙。 守君剑:“”她是在同我讲话吗? “你可知师尊去了何处?为何没带上你?” 守君剑:“”第一次有女孩子同我讲话呢,好害羞! “是师尊让你来救我的吗?” 守君剑:“”她刚才说什么来着?没听见啊。 见对方闷不吭声,云迟瘪瘪嘴,心里吐槽:师尊虽然阴晴不定,随时要发疯揍人,可并不是闷葫芦,有时甚至比她更健谈,怎么养出的剑灵,如此高冷。 守君剑:她怎么不说话了?不会讨厌我了吧?要不要主动跟她说话?还是不要了,要让主人知道我和她讲话,嘶—— 黑暗中,在云迟看不到的地方,守君剑想到自家主人惨无人道的种种恶行,猛然甩了甩脑袋。 半刻钟后,守君剑停止下潜,穿梭在幽深峡谷之中。 峡谷并不十分宽,只有一百五十米左右。 幽深昏暗,似夏日凌晨四点半的大蛮泽草原,勉强能看到物体轮廓,若要看细节,必须凑近了去瞧。 左右两侧,黑褐色奇石组成的峭壁高耸入云,不见一草一木。 仰头望去,峭壁顶端左右闭合,融为一体,漏不进一丝一缕光线。 峡谷底部,尖锐石柱林立,黑雾氤氲,随着冷风穿插游荡在石林中,更添诡异之感。 剑很多! 星罗棋布,数不胜数。 谷底石林,两侧峭壁,几乎每一块石头,每一寸土地,都插着剑。 正儿八经的剑,不是徒有其形的剑灵。 这些剑中,或许住了剑灵,或许没有。 守君剑带着云迟,如游龙,左拐右绕穿过石林,朝剑冢腹地而去,于黑雾中拉出长长的霜白剑光虚影。 凌剑宗始祖剑意被云迟收服,无尽土墙顷刻坍塌,连同十万里万剑道一并塌陷。 漫漫黄沙冲天,天地变色,剑冢入口彻底暴露在无垠荒漠之中。 剑冢之门垮塌后,形成巨大沙坑漩涡,直径足有三十米,好似一个黑洞不断吞噬流沙。 云迟把追风忘尘二剑收进储物袋,研究了一阵剑冢入口,转身轻轻敲了守君剑几下。 神识传音道:“守君剑,我欲借你剑身伪装成剑灵进入剑冢腹地,你若是同意,便抖动两下,若是不同意,便抖动一下。” 守君剑左右晃动了一下,似在思考,片刻后猛然上下抖动两下。 云迟将剩下一枚幻神丹吃了,闪身进入守君剑。 刚进去便感受到一股冷然,凉飕飕如坠冰窖,如山川海岳威势巨大,强悍霸道至极。 她触感尽失,躯体已感受不到冷,可这股冷冽气息,好似能直击人灵魂,如同置身幽暗诡谲地狱般,从心里腾起一股寒意和惧意,呼吸陡然急促错乱起来。 云迟微不可察打了个激灵。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她打完激灵之后,剑身内森然冷意似乎减弱一些,令人窒息的强势威压也消退不少,她得以正常喘息。 守君剑化作一束霜白流光没入流沙旋涡,垂直朝下飞驰。 周遭一片漆黑,阒寂无声,听不见一丝一毫响动。 守君剑如一束星光划破长夜,快速下坠。 “咳!之前那些剑灵都会讲话,你应该也会吧?” 云迟打破沉默,她知道守君剑剑灵就在身边,凌冽嗜血好似要将人削成冰凌的森冷气息,与其主人如出一辙。 守君剑:“”她是在同我讲话吗? “你可知师尊去了何处?为何没带上你?” 守君剑:“”第一次有女孩子同我讲话呢,好害羞! “是师尊让你来救我的吗?” 守君剑:“”她刚才说什么来着?没听见啊。 见对方闷不吭声,云迟瘪瘪嘴,心里吐槽:师尊虽然阴晴不定,随时要发疯揍人,可并不是闷葫芦,有时甚至比她更健谈,怎么养出的剑灵,如此高冷。 守君剑:她怎么不说话了?不会讨厌我了吧?要不要主动跟她说话?还是不要了,要让主人知道我和她讲话,嘶—— 黑暗中,在云迟看不到的地方,守君剑想到自家主人惨无人道的种种恶行,猛然甩了甩脑袋。 半刻钟后,守君剑停止下潜,穿梭在幽深峡谷之中。 峡谷并不十分宽,只有一百五十米左右。 幽深昏暗,似夏日凌晨四点半的大蛮泽草原,勉强能看到物体轮廓,若要看细节,必须凑近了去瞧。 左右两侧,黑褐色奇石组成的峭壁高耸入云,不见一草一木。 仰头望去,峭壁顶端左右闭合,融为一体,漏不进一丝一缕光线。 峡谷底部,尖锐石柱林立,黑雾氤氲,随着冷风穿插游荡在石林中,更添诡异之感。 剑很多! 星罗棋布,数不胜数。 谷底石林,两侧峭壁,几乎每一块石头,每一寸土地,都插着剑。 正儿八经的剑,不是徒有其形的剑灵。 这些剑中,或许住了剑灵,或许没有。 守君剑带着云迟,如游龙,左拐右绕穿过石林,朝剑冢腹地而去,于黑雾中拉出长长的霜白剑光虚影。 凌剑宗始祖剑意被云迟收服,无尽土墙顷刻坍塌,连同十万里万剑道一并塌陷。 漫漫黄沙冲天,天地变色,剑冢入口彻底暴露在无垠荒漠之中。 剑冢之门垮塌后,形成巨大沙坑漩涡,直径足有三十米,好似一个黑洞不断吞噬流沙。 云迟把追风忘尘二剑收进储物袋,研究了一阵剑冢入口,转身轻轻敲了守君剑几下。 神识传音道:“守君剑,我欲借你剑身伪装成剑灵进入剑冢腹地,你若是同意,便抖动两下,若是不同意,便抖动一下。” 守君剑左右晃动了一下,似在思考,片刻后猛然上下抖动两下。 云迟将剩下一枚幻神丹吃了,闪身进入守君剑。 刚进去便感受到一股冷然,凉飕飕如坠冰窖,如山川海岳威势巨大,强悍霸道至极。 她触感尽失,躯体已感受不到冷,可这股冷冽气息,好似能直击人灵魂,如同置身幽暗诡谲地狱般,从心里腾起一股寒意和惧意,呼吸陡然急促错乱起来。 云迟微不可察打了个激灵。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她打完激灵之后,剑身内森然冷意似乎减弱一些,令人窒息的强势威压也消退不少,她得以正常喘息。 守君剑化作一束霜白流光没入流沙旋涡,垂直朝下飞驰。 周遭一片漆黑,阒寂无声,听不见一丝一毫响动。 守君剑如一束星光划破长夜,快速下坠。 “咳!之前那些剑灵都会讲话,你应该也会吧?” 云迟打破沉默,她知道守君剑剑灵就在身边,凌冽嗜血好似要将人削成冰凌的森冷气息,与其主人如出一辙。 守君剑:“”她是在同我讲话吗? “你可知师尊去了何处?为何没带上你?” 守君剑:“”第一次有女孩子同我讲话呢,好害羞! “是师尊让你来救我的吗?” 守君剑:“”她刚才说什么来着?没听见啊。 见对方闷不吭声,云迟瘪瘪嘴,心里吐槽:师尊虽然阴晴不定,随时要发疯揍人,可并不是闷葫芦,有时甚至比她更健谈,怎么养出的剑灵,如此高冷。 守君剑:她怎么不说话了?不会讨厌我了吧?要不要主动跟她说话?还是不要了,要让主人知道我和她讲话,嘶—— 黑暗中,在云迟看不到的地方,守君剑想到自家主人惨无人道的种种恶行,猛然甩了甩脑袋。 半刻钟后,守君剑停止下潜,穿梭在幽深峡谷之中。 峡谷并不十分宽,只有一百五十米左右。 幽深昏暗,似夏日凌晨四点半的大蛮泽草原,勉强能看到物体轮廓,若要看细节,必须凑近了去瞧。 左右两侧,黑褐色奇石组成的峭壁高耸入云,不见一草一木。 仰头望去,峭壁顶端左右闭合,融为一体,漏不进一丝一缕光线。 峡谷底部,尖锐石柱林立,黑雾氤氲,随着冷风穿插游荡在石林中,更添诡异之感。 剑很多! 星罗棋布,数不胜数。 谷底石林,两侧峭壁,几乎每一块石头,每一寸土地,都插着剑。 正儿八经的剑,不是徒有其形的剑灵。 这些剑中,或许住了剑灵,或许没有。 守君剑带着云迟,如游龙,左拐右绕穿过石林,朝剑冢腹地而去,于黑雾中拉出长长的霜白剑光虚影。 凌剑宗始祖剑意被云迟收服,无尽土墙顷刻坍塌,连同十万里万剑道一并塌陷。 漫漫黄沙冲天,天地变色,剑冢入口彻底暴露在无垠荒漠之中。 剑冢之门垮塌后,形成巨大沙坑漩涡,直径足有三十米,好似一个黑洞不断吞噬流沙。 云迟把追风忘尘二剑收进储物袋,研究了一阵剑冢入口,转身轻轻敲了守君剑几下。 神识传音道:“守君剑,我欲借你剑身伪装成剑灵进入剑冢腹地,你若是同意,便抖动两下,若是不同意,便抖动一下。” 守君剑左右晃动了一下,似在思考,片刻后猛然上下抖动两下。 云迟将剩下一枚幻神丹吃了,闪身进入守君剑。 刚进去便感受到一股冷然,凉飕飕如坠冰窖,如山川海岳威势巨大,强悍霸道至极。 她触感尽失,躯体已感受不到冷,可这股冷冽气息,好似能直击人灵魂,如同置身幽暗诡谲地狱般,从心里腾起一股寒意和惧意,呼吸陡然急促错乱起来。 云迟微不可察打了个激灵。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她打完激灵之后,剑身内森然冷意似乎减弱一些,令人窒息的强势威压也消退不少,她得以正常喘息。 守君剑化作一束霜白流光没入流沙旋涡,垂直朝下飞驰。 周遭一片漆黑,阒寂无声,听不见一丝一毫响动。 守君剑如一束星光划破长夜,快速下坠。 “咳!之前那些剑灵都会讲话,你应该也会吧?” 云迟打破沉默,她知道守君剑剑灵就在身边,凌冽嗜血好似要将人削成冰凌的森冷气息,与其主人如出一辙。 守君剑:“”她是在同我讲话吗? “你可知师尊去了何处?为何没带上你?” 守君剑:“”第一次有女孩子同我讲话呢,好害羞! “是师尊让你来救我的吗?” 守君剑:“”她刚才说什么来着?没听见啊。 见对方闷不吭声,云迟瘪瘪嘴,心里吐槽:师尊虽然阴晴不定,随时要发疯揍人,可并不是闷葫芦,有时甚至比她更健谈,怎么养出的剑灵,如此高冷。 守君剑:她怎么不说话了?不会讨厌我了吧?要不要主动跟她说话?还是不要了,要让主人知道我和她讲话,嘶—— 黑暗中,在云迟看不到的地方,守君剑想到自家主人惨无人道的种种恶行,猛然甩了甩脑袋。 半刻钟后,守君剑停止下潜,穿梭在幽深峡谷之中。 峡谷并不十分宽,只有一百五十米左右。 幽深昏暗,似夏日凌晨四点半的大蛮泽草原,勉强能看到物体轮廓,若要看细节,必须凑近了去瞧。 左右两侧,黑褐色奇石组成的峭壁高耸入云,不见一草一木。 仰头望去,峭壁顶端左右闭合,融为一体,漏不进一丝一缕光线。 峡谷底部,尖锐石柱林立,黑雾氤氲,随着冷风穿插游荡在石林中,更添诡异之感。 剑很多! 星罗棋布,数不胜数。 谷底石林,两侧峭壁,几乎每一块石头,每一寸土地,都插着剑。 正儿八经的剑,不是徒有其形的剑灵。 这些剑中,或许住了剑灵,或许没有。 守君剑带着云迟,如游龙,左拐右绕穿过石林,朝剑冢腹地而去,于黑雾中拉出长长的霜白剑光虚影。 凌剑宗始祖剑意被云迟收服,无尽土墙顷刻坍塌,连同十万里万剑道一并塌陷。 漫漫黄沙冲天,天地变色,剑冢入口彻底暴露在无垠荒漠之中。 剑冢之门垮塌后,形成巨大沙坑漩涡,直径足有三十米,好似一个黑洞不断吞噬流沙。 云迟把追风忘尘二剑收进储物袋,研究了一阵剑冢入口,转身轻轻敲了守君剑几下。 神识传音道:“守君剑,我欲借你剑身伪装成剑灵进入剑冢腹地,你若是同意,便抖动两下,若是不同意,便抖动一下。” 守君剑左右晃动了一下,似在思考,片刻后猛然上下抖动两下。 云迟将剩下一枚幻神丹吃了,闪身进入守君剑。 刚进去便感受到一股冷然,凉飕飕如坠冰窖,如山川海岳威势巨大,强悍霸道至极。 她触感尽失,躯体已感受不到冷,可这股冷冽气息,好似能直击人灵魂,如同置身幽暗诡谲地狱般,从心里腾起一股寒意和惧意,呼吸陡然急促错乱起来。 云迟微不可察打了个激灵。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她打完激灵之后,剑身内森然冷意似乎减弱一些,令人窒息的强势威压也消退不少,她得以正常喘息。 守君剑化作一束霜白流光没入流沙旋涡,垂直朝下飞驰。 周遭一片漆黑,阒寂无声,听不见一丝一毫响动。 守君剑如一束星光划破长夜,快速下坠。 “咳!之前那些剑灵都会讲话,你应该也会吧?” 云迟打破沉默,她知道守君剑剑灵就在身边,凌冽嗜血好似要将人削成冰凌的森冷气息,与其主人如出一辙。 守君剑:“”她是在同我讲话吗? “你可知师尊去了何处?为何没带上你?” 守君剑:“”第一次有女孩子同我讲话呢,好害羞! “是师尊让你来救我的吗?” 守君剑:“”她刚才说什么来着?没听见啊。 见对方闷不吭声,云迟瘪瘪嘴,心里吐槽:师尊虽然阴晴不定,随时要发疯揍人,可并不是闷葫芦,有时甚至比她更健谈,怎么养出的剑灵,如此高冷。 守君剑:她怎么不说话了?不会讨厌我了吧?要不要主动跟她说话?还是不要了,要让主人知道我和她讲话,嘶—— 黑暗中,在云迟看不到的地方,守君剑想到自家主人惨无人道的种种恶行,猛然甩了甩脑袋。 半刻钟后,守君剑停止下潜,穿梭在幽深峡谷之中。 峡谷并不十分宽,只有一百五十米左右。 幽深昏暗,似夏日凌晨四点半的大蛮泽草原,勉强能看到物体轮廓,若要看细节,必须凑近了去瞧。 左右两侧,黑褐色奇石组成的峭壁高耸入云,不见一草一木。 仰头望去,峭壁顶端左右闭合,融为一体,漏不进一丝一缕光线。 峡谷底部,尖锐石柱林立,黑雾氤氲,随着冷风穿插游荡在石林中,更添诡异之感。 剑很多! 星罗棋布,数不胜数。 谷底石林,两侧峭壁,几乎每一块石头,每一寸土地,都插着剑。 正儿八经的剑,不是徒有其形的剑灵。 这些剑中,或许住了剑灵,或许没有。 守君剑带着云迟,如游龙,左拐右绕穿过石林,朝剑冢腹地而去,于黑雾中拉出长长的霜白剑光虚影。 凌剑宗始祖剑意被云迟收服,无尽土墙顷刻坍塌,连同十万里万剑道一并塌陷。 漫漫黄沙冲天,天地变色,剑冢入口彻底暴露在无垠荒漠之中。 剑冢之门垮塌后,形成巨大沙坑漩涡,直径足有三十米,好似一个黑洞不断吞噬流沙。 云迟把追风忘尘二剑收进储物袋,研究了一阵剑冢入口,转身轻轻敲了守君剑几下。 神识传音道:“守君剑,我欲借你剑身伪装成剑灵进入剑冢腹地,你若是同意,便抖动两下,若是不同意,便抖动一下。” 守君剑左右晃动了一下,似在思考,片刻后猛然上下抖动两下。 云迟将剩下一枚幻神丹吃了,闪身进入守君剑。 刚进去便感受到一股冷然,凉飕飕如坠冰窖,如山川海岳威势巨大,强悍霸道至极。 她触感尽失,躯体已感受不到冷,可这股冷冽气息,好似能直击人灵魂,如同置身幽暗诡谲地狱般,从心里腾起一股寒意和惧意,呼吸陡然急促错乱起来。 云迟微不可察打了个激灵。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她打完激灵之后,剑身内森然冷意似乎减弱一些,令人窒息的强势威压也消退不少,她得以正常喘息。 守君剑化作一束霜白流光没入流沙旋涡,垂直朝下飞驰。 周遭一片漆黑,阒寂无声,听不见一丝一毫响动。 守君剑如一束星光划破长夜,快速下坠。 “咳!之前那些剑灵都会讲话,你应该也会吧?” 云迟打破沉默,她知道守君剑剑灵就在身边,凌冽嗜血好似要将人削成冰凌的森冷气息,与其主人如出一辙。 守君剑:“”她是在同我讲话吗? “你可知师尊去了何处?为何没带上你?” 守君剑:“”第一次有女孩子同我讲话呢,好害羞! “是师尊让你来救我的吗?” 守君剑:“”她刚才说什么来着?没听见啊。 见对方闷不吭声,云迟瘪瘪嘴,心里吐槽:师尊虽然阴晴不定,随时要发疯揍人,可并不是闷葫芦,有时甚至比她更健谈,怎么养出的剑灵,如此高冷。 守君剑:她怎么不说话了?不会讨厌我了吧?要不要主动跟她说话?还是不要了,要让主人知道我和她讲话,嘶—— 黑暗中,在云迟看不到的地方,守君剑想到自家主人惨无人道的种种恶行,猛然甩了甩脑袋。 半刻钟后,守君剑停止下潜,穿梭在幽深峡谷之中。 峡谷并不十分宽,只有一百五十米左右。 幽深昏暗,似夏日凌晨四点半的大蛮泽草原,勉强能看到物体轮廓,若要看细节,必须凑近了去瞧。 左右两侧,黑褐色奇石组成的峭壁高耸入云,不见一草一木。 仰头望去,峭壁顶端左右闭合,融为一体,漏不进一丝一缕光线。 峡谷底部,尖锐石柱林立,黑雾氤氲,随着冷风穿插游荡在石林中,更添诡异之感。 剑很多! 星罗棋布,数不胜数。 谷底石林,两侧峭壁,几乎每一块石头,每一寸土地,都插着剑。 正儿八经的剑,不是徒有其形的剑灵。 这些剑中,或许住了剑灵,或许没有。 守君剑带着云迟,如游龙,左拐右绕穿过石林,朝剑冢腹地而去,于黑雾中拉出长长的霜白剑光虚影。 凌剑宗始祖剑意被云迟收服,无尽土墙顷刻坍塌,连同十万里万剑道一并塌陷。 漫漫黄沙冲天,天地变色,剑冢入口彻底暴露在无垠荒漠之中。 剑冢之门垮塌后,形成巨大沙坑漩涡,直径足有三十米,好似一个黑洞不断吞噬流沙。 云迟把追风忘尘二剑收进储物袋,研究了一阵剑冢入口,转身轻轻敲了守君剑几下。 神识传音道:“守君剑,我欲借你剑身伪装成剑灵进入剑冢腹地,你若是同意,便抖动两下,若是不同意,便抖动一下。” 守君剑左右晃动了一下,似在思考,片刻后猛然上下抖动两下。 云迟将剩下一枚幻神丹吃了,闪身进入守君剑。 刚进去便感受到一股冷然,凉飕飕如坠冰窖,如山川海岳威势巨大,强悍霸道至极。 她触感尽失,躯体已感受不到冷,可这股冷冽气息,好似能直击人灵魂,如同置身幽暗诡谲地狱般,从心里腾起一股寒意和惧意,呼吸陡然急促错乱起来。 云迟微不可察打了个激灵。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她打完激灵之后,剑身内森然冷意似乎减弱一些,令人窒息的强势威压也消退不少,她得以正常喘息。 守君剑化作一束霜白流光没入流沙旋涡,垂直朝下飞驰。 周遭一片漆黑,阒寂无声,听不见一丝一毫响动。 守君剑如一束星光划破长夜,快速下坠。 “咳!之前那些剑灵都会讲话,你应该也会吧?” 云迟打破沉默,她知道守君剑剑灵就在身边,凌冽嗜血好似要将人削成冰凌的森冷气息,与其主人如出一辙。 守君剑:“”她是在同我讲话吗? “你可知师尊去了何处?为何没带上你?” 守君剑:“”第一次有女孩子同我讲话呢,好害羞! “是师尊让你来救我的吗?” 守君剑:“”她刚才说什么来着?没听见啊。 见对方闷不吭声,云迟瘪瘪嘴,心里吐槽:师尊虽然阴晴不定,随时要发疯揍人,可并不是闷葫芦,有时甚至比她更健谈,怎么养出的剑灵,如此高冷。 守君剑:她怎么不说话了?不会讨厌我了吧?要不要主动跟她说话?还是不要了,要让主人知道我和她讲话,嘶—— 黑暗中,在云迟看不到的地方,守君剑想到自家主人惨无人道的种种恶行,猛然甩了甩脑袋。 半刻钟后,守君剑停止下潜,穿梭在幽深峡谷之中。 峡谷并不十分宽,只有一百五十米左右。 幽深昏暗,似夏日凌晨四点半的大蛮泽草原,勉强能看到物体轮廓,若要看细节,必须凑近了去瞧。 左右两侧,黑褐色奇石组成的峭壁高耸入云,不见一草一木。 仰头望去,峭壁顶端左右闭合,融为一体,漏不进一丝一缕光线。 峡谷底部,尖锐石柱林立,黑雾氤氲,随着冷风穿插游荡在石林中,更添诡异之感。 剑很多! 星罗棋布,数不胜数。 谷底石林,两侧峭壁,几乎每一块石头,每一寸土地,都插着剑。 正儿八经的剑,不是徒有其形的剑灵。 这些剑中,或许住了剑灵,或许没有。 守君剑带着云迟,如游龙,左拐右绕穿过石林,朝剑冢腹地而去,于黑雾中拉出长长的霜白剑光虚影。 第91章 缘来阶 剑冢腹地。 四五十米宽青石台阶拾级而上,密密麻麻不知有多少级,隐约可见两头巍峨石狮矗立在台阶尽头左右。 一张结界挡住上山路。 界膜内鎏金符文浮动,光影绰约,劲风裹挟着强大威压自结界内逸散出来。 云迟换上一身深蓝束腰劲装,头发高高束起捆成高马尾,发尾随猎猎风声飘舞,扛着弯刀站在结界外了望台阶尽头,目光偏冷,说不出的飒爽恣意。 出口,就在台阶尽头! 不一会儿,男低音从台阶尽头传来。 “云花莲,恭喜你,闯过三千诡阵万剑道黑雾幻石林,来到缘来阶。” “荒漠三千诡阵考校智慧,十万里万剑道考校战力,黑雾幻石林考校心性,而这九千九百九十九级缘来阶,考校的是天赋。只有智慧超群战力出众心性坚韧天赋异禀者,才可成为我凌剑宗一宗之主。” “来吧,登上缘来阶,你便是凌剑宗新任掌权者。” 声音苍劲浑厚,如滚滚江水大气磅礴,似千山万壑巍峨宏伟,中气十足,听声音判断,说话之人不过不惑之年。 云迟却也知道,修行界从来不是凭外貌声音判断一个年龄能力的,正如自己师尊已经好几万岁,却永远保持二十四五大好青年模样。 “敢问前辈是何人?”云迟神识传音,向台阶尽头而去。 对方知晓她名讳,听语气也并无恶意,不知是凌剑宗哪位先贤。 “登上缘来阶,你自会知晓。” 对方既不愿在此时说,云迟也不强求,义无反顾穿过山前结界。 “缘来阶上,这些均是无用之物,本座先替你收着。” 储物袋和空间石吊坠,在一股凭空出现的力量裹挟下,从身上脱离朝台阶尽头飘去。 云迟伸手去抓,只握住一把空气,不甘的瘪瘪嘴。 防作弊? 好吧,对方有充分理由怀疑她作弊。 毕竟已闯三关里,她站在巨人肩膀上通过三千诡阵,又在守君剑护持下毫发无伤穿越黑雾幻林,就是百万剑灵也是靠驭星术侥幸战胜。 剩下这最后一关。 看来,须得真刀实枪闯一闯了。 她迈开步子跨上台阶。 守君剑见她穿过结界,登上第一级台阶,飒爽身影随之消失在视野中,倏地化作一道白光,也穿过结界,朝更高处台阶飞去。 云迟甫一跨上第一级台阶,眼前空间快速扭曲变形,青石长阶立时化作宽敞比武台。 一青衫修士持剑立于比武台中央,模样清俊雅秀,看样子不过二十七八,通身气息内敛,瞧不出具体修为。 “我乃凌剑宗第一代弟子,左追远,师承首代宗主风予逾,战胜我,可去往下一关。” 五雷轰顶,云迟脑壳子有些胀,左追远是谁她不知晓,始祖风予逾的大名却是如雷贯耳,相传其坐下七位亲传弟子俱都抵达隐神境界,成功飞升上界的足有五位。 眼前男子以始祖弟子自居,定然是那七位中的一位了。 “前” 云迟那句“前辈,咱们商量个事儿呗”只来及说出个“前”字,男子已执剑欺来。 “刺——” 微风起,鬓发轻扬,铿锵弯刀只来得及举高一寸。 云迟只觉眼前一白,有什么东西穿体而过。 一点点转过身,目光木讷盯着左追远背影。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刀快如闪电,比之师尊时境雪也不遑多让,此刻算是见识到,何为剑过无痕。 方才,左追远将修为压制到结丹一层,与她同阶,却能瞬间从她身上穿体而过。 但很奇怪,对方刺穿了她的身体,却未留下一丝伤痕。 “太弱了!” 左追远轻飘飘说完,未回头看云迟一眼,一溜烟儿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后,圆形比武台四周,升起十几丈光屏,屏上绘有无数小人儿。 云迟凑近了看,竟都是剑法招式,其中就有方才左追远袭向她的那一招——断风式。 对方仿佛在告诉她:若是开卷考试还考砸,大可一头撞死在豆腐上。 说实话,云迟有感觉到被深深冒犯。 短暂失落后,便开始全神贯注研究起这些路数招式。 一边观看,一边比划,寻找着其中破绽。 不知过去多久,云迟自认为已将全部剑招研究透彻并想到化解 之法。 “左前辈,我看完了,请前辈现身。” 云迟不能言语,神识向四周传音,左追远立刻现身。 “刺——” 还是原来那一招,这一次弯刀铿锵抬到了肩膀。 这—— 果然,在绝对实力面前,任何取巧花招均如沙土城墙,不堪一击。 云迟不再一门心思研究左追远剑招,而是花大部分时间提升自己,直到《平波弄影步》《劈山阔海大道刀法》均提高一小阶才再次与左追远对峙。 这一次,她成功抵挡两招,败于第三招。 路漫漫其修远兮! 此后,她与左追远比试次数越来越多,免费的陪练,不用白不用。 身法刀法修为,一路高歌猛进。 终于在修为突破结丹三层,进入结丹巅峰时,与左追远战平。 又在突破结丹巅峰,进入元婴一层时,胜过对方半招。 当然,随着云迟修为提升,左追远也会适时调整自身修为,使之始终与云迟在同一水平线。 等到战胜左追远,面前景物再一次扭曲变换,她又站在青石长阶上。 云迟向上登到第一千级台阶时,又来到武斗台,只是对手不再是左追远。 “陈浩然,凌剑宗第九代弟子。” 他同样将修为压制至与云迟同阶,不让晚辈吃亏。 陈浩然剑势威猛,却不如左追远快,云迟斜刀胸前,成功挡住。 冷兵相交,碰撞出金属火花四溅,元婴一层幽蓝灵力灌注刀身,汹涌浩荡。 “轰!” 仅仅半秒钟,汹涌幽蓝灵力熄灭,云迟被震开,倒飞出去十几丈。 陈浩南浑身红光环流,像是燃烧的火焰,手中长剑同样火光冲天,威势如山川海岳,磅礴大气。 云迟如狡兔出笼,弹跳起来,提刀再上。 越战越勇,屡战屡败! 与上一关一样,无论怎么折腾,均不会受伤。 在云迟被击飞九九八十一次后,陈浩南耐心耗尽,身体一旋,化作一束红光匹练从武斗台消失。 而后,武斗台四周升起刻有陈浩南绝招的光屏。 第二关,在云迟修为提升至元婴三层(后期),《劈山阔海大道刀法》修炼到中成后,战胜陈浩南。 等她从第三关出来时,修为已突破元婴巅峰,进入化神一层。 此时,她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自她踏上修行路,做梦都想突破元婴巅峰,迎来化神天雷。 化神天雷到来,意味着她将重塑经脉,获得新生。 可此时,她已经是化神一层,却并未迎来渡劫天雷,身体内经脉器官上的裂纹仍旧存在,仍旧需要消耗大量灵力填补空缺。 真相究竟如何,登上缘来阶,离开剑冢,自然真相大白。 因此,她虽心中犹疑,但并未纠结,一心一意继续闯关。 第92章 始祖之愿 顺利闯过第五关后,《劈山阔海大道刀法》和《万里穿行步》达到大成圆满,再无进步空间,《平波弄影步》也有所提高。 她向神秘人索回空间石,取出《残月卷云刀法》和《浪里浪去逍遥刀法》。 第七关后,《残月卷云刀》已有小成,修为也已臻至大乘后期。 一刀下去,可劈山断海。 第八关。 云迟看着面前站着的人,五味杂陈。 她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碰到师尊。 “师尊。”云迟半垂着脑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轻声唤他,有些不知所措。 师尊看向她的眼神,比落雪岭上万年冰凌更寒,比挂血的刀剑更冷,冷峻的面容没有一丝一毫温度,通身气质比第一次见面更暴烈嗜血。 就像地狱里爬出的恶鬼,随时要索人性命。 云迟本能咽了咽口水,心跳如擂鼓咚咚咚就要蹦出来。 “师尊我错了。” 有千言万语想同师尊讲,最终凝练成一句‘我错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道歉,可除了这一句,再说不出其他话。 可师尊似乎认不得她,看向她的眼神比刀剑更冷。 时境雪眼睑微微压了一下,眸色更冷,抬手上撩掀起一道弯月剑影,幽蓝剑影气势凶悍。 云迟不知眼前时境雪不过是一缕神识意念所化,狠厉剑影袭来,她连躲也不躲,悍然接下。 “噗!” 一大口鲜血喷出,血溅三尺。 云迟仰倒在地,抬头瞅了瞅胸口大半尺长伤口,血流汩汩,恐怖至极。 不是不会受伤的吗? 师尊不认识她也就罢了,怎么连免伤外挂也没了? 时境雪这一剑,杀伐气息浓重,半点没留情,剑影落在身上,经脉骨骼随之颤动。 云迟感觉不到痛,但能听到肋骨咔咔绷断四五根。 “废物!” 时境雪冷幽幽扫了她一眼,闪身消失。 这位师尊会伤人,云迟不敢掉以轻心。 破解剑法时,严阵以待,不敢有一丝一毫松懈,更不敢随随便便召他出来比试。 饶是如此,整个破关过程,身上也时时挂着彩,不是手断了就是腿瘸了,要么就是脑壳顶着个大窟窿。 常言,福祸相依。 会受伤,也就更加慎重,一招一式,每一分进步都格外夯实。 第八关,比之前所有关卡花费的时间都长,修为及刀法提升也最快。 《平波弄影步》一直以来进展缓慢,现下得到师尊亲身指导,终于突破瓶颈,突飞猛进,达到中成。 等到修为达到隐神后期,《残月卷云刀法》达到大成,又将《浪里浪去逍遥刀法》练至小成,才跌跌撞撞闯关成功。 又不知过去多少年月,她才终于从第十关闯出,站在长阶最顶端。 云迟仍旧穿着深蓝劲装,扛着弯刀。 她转身向下望去,心中蓦然腾起豪云壮志,举起弯刀,右腿向前迈开一大步。 弓步右砍! 幽蓝刀影脱离弯刀,不断扩大,直到与峡谷一般宽,刀鸣阵阵破云,轰然远去,斩破山前结界。 结界破损,洒下漫天金粉,照亮半个峡谷。 刀影破开结界却并未停止,而是继续向前。 刀影过处,黑雾幻石林内沙石乱飞,无数长剑飞向空中,剑鸣震天。 “嗐,不过如此!” 云迟不以为意,瘪瘪嘴,看了眼右侧巨大石狮,扛着弯刀,大步朝内走去。 穿过石狮蹲守的大门,一座巍峨宫殿赫然屹立在眼前。 殿门大开,就好像正在迎接什么人。 宫殿正中站着一位男子,面貌十分年轻,看起来不超过二十岁,神情肃穆,仙风道骨凛然。 “恭喜你,成为凌剑宗第三十八位宗主。” 声音苍劲浑厚,正是替她保管储物袋和空间石的神秘人,云迟没想到他竟是如此年轻貌,心中微微惊异。 “前辈!”云迟握住刀柄,朝男子揖礼。 男子转身一挥衣袖,大殿中央高空浮出两把长剑。 “来,孩子,听我跟你说个故事。” 他再一挥手,变出两个蒲团,招呼云迟坐在右侧蒲团上,自己坐左侧蒲团,抬头望向长剑。 “孩子,你看这两柄剑如何? ” “剑光内敛,剑意平和,看着让人很安心,很温暖。”云迟老老实实回答。 这两柄剑,给她感觉不像剑,反而像盾,没有丝毫属于剑的冰冷,反而给人一种可靠的暖意。 “是个好孩子。”男子扭头赞许的看了眼云迟,转而徐徐道来: “数十万年前,太久了,记不得具体哪一年啦。有一名散修,与当时第一修仙世家少君结为道侣。那个年代尚且没有宗门一说,修仙人士都以家族形式聚集。家族与家族间互相倾轧。修炼方式五花八门,不成体系。常有修士因修炼方法不得当,枉送性命。” “这名散修怜悯苍生,嫁与世家后初心不改,穷毕生精力编纂基础修炼法,有意在整个上行界传播,却遭到夫家家族强烈反对。族人不同意,她便暗中行事,被族中长辈记恨。族中长辈趁少君外出历练,联合族中长老,将其残忍杀害。” “少君归来后,得知妻子身殒,毅然脱离家族,凭一己之力创建上行界第一个宗门,广招弟子,无论是散修还是世家子弟,来者不拒,将妻子所着基础修炼法广泛传播,造福整个上行界。族中长辈自是不同意,却也无可奈何。” 男子说到这里便停下了,久久凝视头顶长剑,陷入久远回忆中。 “后来呢?”云迟问。 男子收回思绪,继续道:“后来啊,上行界中再没有人因为修行不得当枉送性命。再然后,世家瓦解,宗门崛起,形成了新的修行壁垒。男子到死也没有实现妻子愿望,遗憾落幕。” “孩子,始祖之愿,你可明白?” “这两把剑叫什么名字?”云迟答非所问。 “苍生,永念。” 云迟站起身,扛起弯刀,伸出手道:“请前辈把东西还给晚辈。” 男子宛然一笑,衣袖拂过,空间石和储物袋完好落在云迟掌中。 “前辈,始祖之愿,与云花莲无关。” 说完,大步朝殿门外走去 第93章 跌落结丹一层 大殿外,幽深昏暗天顶,两侧崖壁闭合处,霍然破开一个大洞,大洞内光华旋转,已然形成白光漩涡。 太阳光束自大洞投射,在大殿外一处空地归拢,形成直径两米的光道。 云迟踏入光道,扭身朝男子挥手,神识传音,“始祖,保重!” 并非始祖本人,而是一缕神魂意识,在此守候不知多少年月。 出了剑冢,荒漠上空亘久高悬的太阳停止运转,也化作白光漩涡,同样投掷下一条光道。 藏剑阁顶。 悬浮的金色巨剑突然光芒大涨,金色光晕变成炽热白光,照射千里范围。 白光耀眼至极,等候在此的数万弟子纷纷抬手遮掩。 “咚!” 一声巨响从藏剑阁十三层传到十二层,像是山顶砸下巨石落入水中,响声巨大,连楼板也随之震动。 候在藏剑阁十二层的蓝尘心中大喜,“小师叔回来了。” 持药方牧生胡真儿同样欣喜非常,三两步跨到楼梯口,四双眼睛整整齐齐朝上张望。 云迟趴在地板上,五官紧紧粘在地板上,像是糖浆糊在上面,拔不下来。 痛! 躯体脑壳四肢,经脉穴窍,五脏六腑,脊骨肋骨琵琶骨,哪哪都痛。 灵魂散架了,没有一处不痛。 藏剑阁的白炽光,与万里青霄炎阳争辉,光线穿透数座山顶薄雾轻霭,落在下秋峰玉楼水榭。 萧关逢心头虚挂的巨石稍稍松动,耳边隐约响起急促脚步声,心中一喜,细细听来后,失落感登时爬上心头。 连空雨急忙忙跑来,娇俏的小脸由于情绪起伏过大微微泛红。 气喘吁吁道:“萧师弟,小师叔回来了,知你担心,特意过来告诉你,你可要随我看她去。” 萧关逢心中纳罕,不知云迟是否安然,语气一如既往沉静,“她如何了?” “还活着,受了些伤,我着急过来告诉你,也没细看伤的重不重,这会儿该是被四长老带回浮云谷了。” 连空雨猜想小师叔醒来,第一个想见的人定是萧师弟,这才忍住没直接跟去浮云谷,而是先来了玉楼水榭。 萧关逢出现在浮云谷引起不小轰动。 谁人不知这位长老亲传弟子,自打入了宗门,和刚入门的小媳妇没什么两样,深居简出,生怕被人瞧了去。 这会儿出现在浮云谷,不免让人好奇,浮想联翩都在猜测他的来意。 比较让人信服的普遍看法是,三长老叶霜红葬身剑冢,而修为低下的小师叔却活着出来,他是来“兴师问罪”的。 持药扒出压箱底的灵丹宝药,毫不吝啬一股脑全投喂给未来宗主。 云迟吃后,果然很快醒过来。 “谢天谢地,师妹呀,你可算醒了,不枉持药宝宝喂你回春丸。” 持药手里握着白瓷药瓶,被火舌燎光的光秃秃的上唇沟和下巴开始冒出细密胡渣子,看起来更滑稽了。 云迟噗嗤噗嗤无声的笑,见持药嘴唇蠕动,才心惊自己听力原是退化到这种地步,持药离自己不过半米距离,却什么也听不见。 难怪缘来阶闯关时,诸位前辈俱是神识传音与她。 “小师叔!” 一干弟子上前揖礼,认识的不认识的,十来个。 云迟一眼瞧见静静立在连空雨身侧的萧关逢。 今日他穿了弟子衣袍,静默不语立在那里,与叶霜红遗留的画重叠在一起,好看极了。 久别重逢之感油然而生。 萧关逢见云迟不顾场合朝他俏皮眨眼,面上赧然,微微将视线移开些许,不与仰卧床榻扭头张望的她对视。 胡真儿站在竹榻左下方,三人位置成三角,正巧将云萧二人互动看在眼里,心中警铃大响。 看来必须得让未来宗主再好好读一读《凌剑宗弟子忌册》! 萧师弟更得好好读一读! “小师叔,你怎么样?” 怎么看起来呆愣愣?不会是傻了吧? 连空雨冲上前去,坐在榻边,抓住云迟的手,神色焦虑。 蓝尘掩嘴轻咳一声,提示她注意身份,连空雨睨了他一眼,扭头装作没听懂,继续同云迟说话。 “可有哪里不适?四长老,你快给小师叔看看,她好像不太对劲。” 云迟从萧关逢身上收回视线,转头面向连空雨,入目一张焦虑担忧面容,是那么诚挚真心,朝辉一般 洒在心里,暖融融的。 “神识受了些损伤,五感不大好使了。空雨,你刚说了什么?” 清脆神识之音,以云迟为圆点,扩散至现场每个人脑中。 一石激起千层浪,神识受损可大可小,马虎不得,在众人催促下,持药赶紧上前查看。 “还好未伤及根基,待我炼制几味固本培元的丹药服下,再辅以药浴,个月,定然痊愈了。” 听五长老如是说,众人终是放下心来。 在凌剑宗弟子心中,五长老不通世故是个糊涂蛋,但论起炼丹炼药,却是极具声威无人敢质疑其能力。 对自个儿身子,云迟门儿清,在缘来阶接受试炼时,已清楚神识无大碍。 不过有一件事令她颇感惋惜,在剑冢之中,她修为已抵达隐神后期,即将登顶上行界,没曾想甫一离开剑冢,修为一泻千里,又恢复到结丹一层。 身体也如充满气的皮球,一旦泄完气,快速干瘪导致浑身疼痛,眼下服用数枚灵丹妙药却是好了不少。 剑冢中日夜不辍勤学苦练,不说全打了水漂,也是付出与收获不成正比。 看着榻前一双双求知若渴,恨不得把她记忆来个现场重播的诸位,她有些心力交瘁。 神识传音虽是小术法,积水成海,同时向这么多人神识传音,也是极耗费灵力。 唉,好怀念隐神后期强者云迟啊! 一刀劈山断海的感觉太爽了! “我累了,都先回去吧。” 如今小师叔云花莲从剑冢平安归来,即将成为凌剑宗名正言顺的宗主,她的话,便是金科玉臬,无人敢不遵。 众人只好怀揣满腹疑问悻悻离去。 “空雨师妹,小师叔无恙,你也不必过于忧心。” 辞别方牧生胡真儿,蓝尘见连空雨三步一回头目光紧盯浮芳居,又知她与小师叔情谊深厚,温言安慰。 “蓝尘师兄。”连空雨柳眉含颦,俏丽面庞不见招牌笑容,忧心忡忡,“你觉不觉得,小师叔有些不一样了?” 直觉告诉她,小师叔与从前大不相同,又想不明白具体哪里不同。 第94章 戏弄 蓝尘偏头用探寻的目光看自己师妹。 “对哦,看我这脑子。”空雨抬手用手腕内侧重重敲了下自己脑壳,“师兄如何能知道小师叔是否与从前一样。” 师兄与小师叔,加上今日,也才见过两三面而已。 “待过些时日小师叔好些了,师妹再来细细询问便是。” “师兄说的对。”从小到大,无论蓝尘说什么,总能叫连空雨很快雨过天晴。 “师兄可是要回上秋峰?”身为二长老叶阳座下记名大弟子,蓝尘自然也居住上秋峰。 蓝尘原是打算直接回上秋峰,可瞧见师妹恹恹不得劲的面容,鬼使神差调转话头,“我正好有点事找陈岚执事商议,师妹可是要回青择峰?” 陈岚是青择峰内门女弟子执事,主管弟子起居琐事。 “那太好了,师兄可与我同行。”一听蓝尘要去青择峰,空雨立刻展露笑靥,在阳光下,比浮云谷争妍的娇花还明艳三分。 也不想想,他一个男弟子,找女弟子执事能有何事。 蓝尘也跟着莞尔,清风拂过,带来浮云谷阵阵花香。 众人前脚刚离开浮芳居,云迟后脚便向持药告辞,御刀疾驰,光速离开浮云谷。 浮云谷往下秋峰烟舟之中,胡真儿与萧关逢同行。 胡真儿正襟危坐,神情肃穆,“时间过的真快,萧师弟入门也有一年半了吧。” 萧关逢不知眼前师姐何故非要与自己同行,且用一种恨铁不成钢,万分惋惜的眼神打量自己。 “师弟可曾读完了弟子忌册?”在扞卫门规上,胡真儿比戒律长老叶霜红更尽责。 “嗯。”萧关逢眸光内敛,面容平静望向远处,心里想着云迟何时回到玉楼水榭。 对方态度敷衍,连掩饰也无,胡真儿略感不适,却忍而不发,继续说:“既读过,当知,长幼有序,尊卑有别,纲常伦理乱不得,师弟往后当谨言慎行,莫要辜负三长老一番苦心栽培才是。” 话说的毫不隐晦,可以说直白得有些不近人情。 闻言,萧关逢终于收回思绪,沉吟片刻,淡然道:“未知全貌,还望师姐莫要妄加揣测。” “执念过深终将招致灾祸,师弟是聪明人,断然不会做出害人害己之事。”小师叔即将成为新任宗主,胡真儿打心里盼望她好好的,“师弟,你说是与不是?” “多谢师姐关心。”萧关逢眸色沉沉,三千多年所求所盼,又怎会因对方三言两语半途而废,决然道:“事有先后,师姐又怎知名不正言不顺?” “师姐请回!”对方来者不善,萧关逢不欲与其过多斡旋,下逐客令。 “哼!”见对方执迷不悟,胡真儿心里腾起一股子火气,冷幽幽斜睨他一眼,拂袖而去。 玉楼水榭。 盼星星盼月亮,求神佛拜始祖,终于迎来花莲仙长归来的喜讯。 因此,自萧关逢与连空雨离开玉楼水榭,翠凤寸步不离守在玉楼水榭大门口,生怕错过花莲仙长回家。 “萧仙长。”见到来人,翠凤殷勤的去迎人,伸长脖子朝萧关逢身后张望,“花莲仙长呢?没有随您一同回来吗?” “她过几日回。” 翠凤有些失望的跟在主子身后往里走。 走了没几步,连大门槛都还没跨过去,又见主子忽然顿住脚步,而后慢慢转身。 心中疑狐,也跟着扭转脖子,往后望去,登时喜笑颜开,“花莲仙长。” 翠凤身躯紧随脑袋转过去,微微提高裙摆,晃着波涛汹涌的身躯,迈着细碎步子小跑过去迎人。 “花莲仙长,您可回来了。”翠凤朝云迟作揖,圆乎乎的身材躬成直角,像一尊胖石龟。 剑冢危机,凡仆也有耳闻,眼下见到活生生的花莲仙长,就跟见到自己孩子似的,胖翠凤心里别提多高兴。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翠凤还在吧唧说不停,却见花莲仙长对她的话充耳不闻,迈着大步,十分张扬的径直朝萧仙长走去。 然后 光天化日,乾坤朗朗。 翠凤脸红脖子粗,赶紧转过身,不敢再看。 云迟挂在萧关逢身上,啃了一阵对方嘴唇,又凑近了鼻子使劲嗅他颈窝味道。 “尝不出味道,连闻也闻不着了。你能告诉我是什么味道吗?” 她轻轻闭着嘴唇,不见开口,萧关逢却听见独属于她清脆又刁蛮的抱怨。 她五感受损,触觉失效 ,可自己没有。 女子眸中含波,水光潋滟,阳光照耀下十分诱人,宛如她送自己那朵地涌雾莲,洁白圣洁又璀璨绚烂,让人忍不住想触碰。 萧关逢眼中不显,心里早已波澜荡漾。 顺势抱起她,健步如飞很快来到厢房,将她压在床榻上或轻柔或野蛮的吻了好一阵。 直到把自己吻得面红耳赤,身体僵硬,才停下。 “是甜的,还有点醉人。”冰凉的薄唇微微泛起热潮,紧紧贴近女子小巧精致的耳朵。 声音已经彻底软下来,带着若有似无的暧味气息,像隔着窗户纸透进来的阳光,滤去灼人的锋芒,很柔和。 “你说什么?” 女子嗓音窜进脑中,神识传音未经过耳膜,直接在脑中炸开,含着笑意。 “我说。”萧关逢轻轻咬了一下女子耳垂,再次贴近耳膜,“很甜,比最甜的糖还甜,怎么吃都吃不够。” 他以为她是听不见的,直到瞧见她咧开嘴笑成一朵太阳花,眼里还挂着几分不怀好意。 “妈妈说糖吃多了会长蛀牙。” 云迟偷偷嘀咕了一句,“棒棒糖除外。” 她神识受损,触感味觉嗅觉尽失,视觉良好,听觉大幅下降,贴近耳膜的低语,还是能听到的。 萧关逢面上阴晴不定,风雨雷电来回切换,十分好看。 他想揍人,可这人已经身负“重伤”,他实在不忍下手。 只能将人重新压回榻上,替自己出口气。 云迟闻不见味儿,感受不到男子的热情,不一会儿就不乐意了。 推他不动,心一横,手刀一并,“嚓”,毫不留情斩向身上男子后颈。 旋即,男子身躯重重压来,连闷哼一声也无,晕倒过去。 云迟将他推至一旁,取了三张清心符贴在他脑门上。 哼着无声小曲儿闪进空间,开始修炼。 第95章 晨间 云迟来到灵泉边,甫一入定,氤氲的灵气从四面八方迅速聚拢,萦绕在她周围紧紧包裹住她。 缘来阶闯关,彻底打开身体潜能,虽然进阶是幻,但日夜不辍努力的过程是真,每一次闯关勘破壁垒获得的经验也是真,此刻全都反哺到修行中。 通身经脉穴窍扩展性大大加强,水元丹龙腾活跃生机勃勃,源源不断的灵气被转化加强,释放出雄厚灵力,如滔滔江水奔流周天。 蕴养在水元丹旁边的血色刀灵种子,不断吸收灵气,像一颗泡发红豆,悄无声息慢慢成长。 日落星出,月去朝来。 灵气有节律游走三个周天,于第四个周天时,经脉扩张数倍后回缩,她再次晋升结丹二层。 云迟抱拳归一,完成修炼,嘴角微微翘起。 一日千里! 这一刻,她彻底相信于修行上——她是个天才! 云迟闪出空间,萧关逢还晕着。 她捏住萧关逢下颌,左看看右瞧瞧,哀叹两口气,轻轻摇头,“俊则俊矣,就是太虚弱了点。” 连一掌也扛不住,岂不是会早早登了极乐世界?思量再三,闪回空间,舀了一大碗灵泉给他灌下,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大咧咧拉开房门往院子中练刀。 刀起如轻风,刀落似山岳。 整整一个半时辰,心情愉悦像要飞起来,喜形于色。 从剑冢出来,修为直接跌落回。 却没想到,在剑冢中炼成的刀法步法俱在,没有丝毫倒退痕迹,《万里穿行步》《劈山阔海大道刀法》《残月卷云刀法》大成圆满,《平波弄影步》中成,《浪里浪去逍遥刀法》小成。 现又在一夜之间,从结丹一层跃至结丹二层,她能感觉到,寿命在延长。 “轰!” “哎呦!”靠超强意志力从周公梦中爬起来的翠凤,被一声突兀轰隆响声震得心肝肺乱颤,拍着胸脯连连喘粗气。 “花莲仙长。”她向后退两步,避开粗粗的廊柱,看了看仙长,又看了看院墙上比厢房还宽的缺口,以及砖石乱飞的院子。 那里原本栽有一棵千年桃树和一张白玉石桌,此刻空空如也。 最后重新将目光落在仙长身上,彻底清醒过来,“您没事吧?”和萧仙长生龃龉吵架了?脾气有点大呢! 云迟敏锐的探知到异动,回身望向长廊,凡仆立在那里,宽宽的脸,细细的眉皱成一坨,嘴唇蠕动正在说着什么。 此时不过辰时初,晨辉刚刚攀上下秋峰。 胖凡仆是什么眼神?怎么和前世老妈看失恋闺女的眼神一模一样,七分心疼三分慈爱。 “没事!” 花莲仙长嘴唇未动,声音却传入脑子里,翠凤知道这是修者独会的神识传音。 她提起宽大裙摆,小步快跑绕出长廊,朝花莲仙长跑去。 “走,烧饭去。”云迟燃了张清洁符,把刀揣进储物袋,步伐轻快朝灶房走,“记得喊人来修院子。” “唉。”翠凤跟在后面,五步一回首,还在心疼被花莲仙长一刀劈成残垣的院墙。 忽又想到花莲仙长听不见,大起胆子窜至仙长面前,使劲点了点头。 云迟打算给萧关逢好好补补,要补还不能上火。 毕竟她现在情况特殊,对从前日思夜想的某件事情失了兴趣。 火鸟蛋羹羊肉烧麦玉竹百合莲子汤,还有一份小凉菜。 江郭踱着慢步子,优哉游哉打量“破院”,听见欢快碎步由远及近,整了整衣袍,朝月牙拱门方向,端端正正站好。 “小师叔,不宗主,”见到云迟穿过月牙门,江郭态度恭谨作揖行礼,“修补神识的药汤已备好,师尊命弟子前来请宗主即刻前去浮云谷。” 不知未来宗主端的什么美味佳肴,香气四溢,一瞬间激活唾液腺。 江郭不自觉咽口水,一个劲儿朝托盘瞄,可惜佳肴都拿盘子盖住,什么也瞧不见。 好奇过后,看着一手端托盘一手推门扉的新宗主背影,江郭轻捏下颌哑然失笑:果然还是个孩子啊! 都辟谷了还如此嘴馋。 咦?除了新宗主,屋里还有别人! 上一秒还偷偷哂笑的江郭,脑子嗡了一声,立刻收起笑容,右耳朵使劲往厢房门口偏。 江郭生一张端方国字脸,笑时给人一种憨厚老实的感觉,不笑时就显得特别严肃。 新宗主房里藏了人,说不准食物就是为此人准备的,他好 奇得要死,又不敢贸然上前偷看,心里像是爬了千万只蚂蚁,痒痒的不得劲。 这边江郭思绪连篇揣测此人身份,那边云迟搂着萧关逢脖子,做贼心虚附在他耳边说好话。 萧关逢脸色暗沉,寒潭般深邃的眸子流转着细碎的暗光。 他不喜欢她拿手刀劈他,很不喜欢,尤其在那种情况下,但他不能说出来,良好的教养像环脖镣铐锁住他。 不单是教养的关系,还有身为男人的尊严。 房事中被自己女人劈晕,很丢人,羞赧到无法言说,哪怕面对罪魁祸首,也吐露不出半个字。 “我没事!” 萧关逢不动声色藏起不满情绪,自认为很大度,可云迟分明听出了满腹怨怼,于是不断在他耳边轻轻哈热气,逗他。 一边哈热气,一边说好话,像是哄孩子,“给你做了早膳,很用心做的,能不能不要生气了呢?” “没有生气!”犯了错惯会撒娇,认错也只在嘴上,她真的是英勇果决说一不二的伏狼族大祭司云夜明的孩子吗? 萧关逢无奈失笑,自己怎么会被她引诱。 “真的?” 她眼中有光,亮堂堂像草原夜晚燃起的篝火,半眯着看他。 只有他知道,这双漂亮得不像话的杏眼,轻而易举,便能在其中找到赤裸裸的欲望。 “嗯。”萧关逢注视着女子眼睛,恍惚了一下,“你头发乱了,我给你绾过。” “好!”云迟乖乖坐在妆奁前,看他为自己梳头发,怎么看也看不够。 一刻钟后,新宗主从屋内出来,精神饱满,红光满面。 换了一身衣裳,重新束了发。 江郭顺着门缝朝里张望,什么也没瞧见,“宗主,房中之人是谁啊?”是萧师弟吗? “嗯?” “没,没,我什么都没说。”新宗主目光瞬间转冷,如一把利刃射来,结丹二层威压巨大比之踏雪仙尊也不遑多让,江郭觉得自己下一秒便要冒出冷汗,讪讪道,“什么也没听见,宗主,我们赶紧回浮云谷吧。” 云迟收回视线,兀自朝门口走,余光瞥见抱着瓦瓮的翠凤,突然想起一件事。 胖翠凤怎么没有一丝变化? 她分明在剑冢度过了数十年啊! 第96章 恐怖药浴汤 不仅翠凤,还有萧关逢。 两个未能引气入体的凡人,怎么可能保持面貌数十年不变? “我在剑冢呆了多长时间?”云迟跨过大门槛,边走边问,顺便从储物袋取出弯刀,准备御刀飞往浮云谷。 江郭元婴一层,无需借助外物,单靠自身灵力便可御风而行,不知新宗主为何有此一问,心中疑狐,还是恭敬回答:“回宗主,七日半。” 七日半?难道剑冢十年,只相当于外界一日? 云迟微微咂舌。 如此,剑冢荒漠倒是个不错的修行之地。 持药抱着柴火大锅盖般大小的竹篾筐,咿咿呀呀哼着小调,一把一把,朝一口直径四米大鼎中投入灵草灵药。 大鼎距离地面一米,悬浮在一团青色火焰上方。 整整四大箩筐鲜草药,外加两筐半干草药。 然后,一边熬煮,一边往里倒入不知是土还是岩石灰的彩色粉末。 等倒入第八瓦瓮时,鼎中小臂粗搅拌的木棍吃力,转速明显慢了下来。 持药见状,掐了个手诀,一缕青黄灵力打在木棍上,棍子又开始急速搅动。 “师兄,”云迟有些底气不足喊了声持药,面色不是太好看,“你确定,这玩意能治病?” “哼!师妹这是不相信持药宝宝的能力?”持药嘟嘴睨了眼云迟,继续往里倒粉末。 “师兄哪里话,师妹当然相信你啊,你可是咱们凌剑宗的活华佗呢。” 云迟连忙否认,转头向一旁抱着瓦瓮的侍药童子,神识传音,“确定没问题?这东西看起来有点恐怖,你们不会想把我毒死重新选宗主吧?” “师尊,宗主问您是不是想把她毒死重选宗主?” 云迟面容狰狞,目光恨恨剜了眼童子,急忙道:“嘿嘿,我开玩笑呢。” 对新宗主赤裸裸的威胁,小童子视若无睹,师尊说过,身为医修炼丹师,首要便是坚守本心不畏强权,敢于直言不讳。 “好了。”直到倒入十四罐各色粉末后,持药老头儿在脖颈位置虚捋几下,好像油光光的胡子还在似的,事实上他下颌只有零星几根短胡渣,“可以药浴了,师妹,赶紧进去吧。” “师尊,您忘了放兽丹。”小童子出言提醒,声音脆生生。 五长老故去后,师尊丢三落四的毛病越发严重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对对对,兽丹。”持药从储物袋翻出两颗兽丹,用灵力碾碎投入鼎中。 八百年年份,云迟有点嫌弃。 在北野,千年以下凶兽幼崽,受禁捕条例保护,谁要敢宰杀千年以下凶兽,会遭到全北野人谴责,甚至连累整个部落。 持药熬好药汤,把几个童子遣出炼丹房,“师妹,现在就开始泡药浴吧。” “就在这儿?”云迟瞥了眼小老头儿精光烁烁的小眼睛,贼心思昭然若揭。 “嗯。”老色鬼摆出一副大义凛然模样,“沐浴过程可能存在意想不到的变故,持药宝宝为师妹护法,师妹只管放心大胆泡药浴。” 对此,云迟不揭穿也不反对,简单思量后,熄灭鼎下灵火,用了张符让鼎快速降温,而后把住一只鼎腿,扛起黑鼎便往外走。 持药不明所以,呆愣原地,直到云迟扛着鼎迈出炼丹房才反应过来,急忙追出去,“师妹,你扛鼎干什么?” “此处太危险,我回下秋峰泡。”云迟取出行舟符,将药鼎放进舟中,随后自己也跳上去,转身对持药道,“等我泡完再将鼎还回来,或者,师兄命人去取也行。” “师妹不可!”持药赶紧追过去,千载难逢一睹师妹凝脂胴体的良机,怎能生生辜负。 纵使持药运转灵力飞身上前,也只抓住一缕药香,连师妹一片衣角也没碰着。 此番动静不小,十几名弟子将自己师尊不堪入目一面看在眼里,俱都叹了口气。 师尊除去炼药炼丹,当真是—— 一无是处! 江郭原本还想将在玉楼水榭所见所闻告知师尊,现下也打消这个想法,若让师尊抓住新宗主把柄,指不定怎么拿捏人家小姑娘呢。 只是新宗主力气似乎太大了点,那鼎少说三千斤,加上满满一鼎药汤。 江郭打了个激灵,猛然摇了摇头,继续晾晒灵药。 翠凤蹲靠在大树底看门,眼见花莲仙长扛起一口大鼎往里走,那鼎比四张八仙桌并在一起还大。 肥肉横生的面颊上,两只眼珠子瞪如铜铃,嘴巴大大张开,下巴差 点掉地上。 有件事她一直想不通:花莲仙长第一次来玉楼水榭便将萧仙长拿下,她是如何做到的? 此刻她想通了! 萧关逢用完膳,觉得头还是很晕,又小憩了一阵。 醒来拿一卷书,打算到院中看书,被满目断壁残垣和败枝烂木惊住。 玉楼水榭二十多处院子,此处最静,他最为喜欢,尤其一棵千年桃树,春日繁英缤纷满园飘香,夏日枝叶繁茂一院清凉。 他还没从院子被娘子暴力拆除中缓过神,又见她扛了口鼎,大马金刀冲进院中。 “噔!”黑鼎落在地上,掀起尘土飞扬。 花岗岩石板铺就的地面,被她舞刀掀飞,露出大片土质,墙角幸存的一片地面也是刀痕斑驳。 “四师兄给我熬的药浴汤。”云迟放下大鼎,团了团手,“瞧着怪吓人,你不是会炼丹么,带回来让你帮我看看可不可用。” 只字不提持药色虫作祟,想偷看她洗澡的行为。 数次打交道,持药什么品性,她早看出来。 花心思不少,坏心眼没有,非是奸恶之徒,没必要同他计较毫厘小事儿,况且人家是真心为她炼丹熬药。 虽然这药浴汤熬的乌漆墨黑,比枇杷止咳糖浆还黏稠,还冒着形似毒雾的紫烟,看起来实在恐怖。 “持药对你不错。”萧关逢沾了两滴药汤在指间搓捻开,放在鼻尖嗅了嗅,“其中含有大量价值不菲的灵药和珍贵奇石粉,于神识受损者却有极大助益。” “可这也太”云迟把手伸入药汤中取出,五指挂着黑紫色长丝,就像浓稠的黑色蜂蜜,“喏,怎么泡?” 她无奈的小表情,委屈又呆萌,像只迷路的小狐狸,可爱极了。 萧关逢哑然失笑,“先将鼎搬进屋,我有办法。” 第97章 互相伤害 伏在耳边讲话的男子言语中忽而染上笑意,云迟听来为之一振。 顾不上手上还挂满黏腻药汤,偏头瞧去,果真见他唇角轻翘,登时觉得满园破败萧条焕发新机,再次生长开来。 “萧关逢,”云迟目光灼灼瞧他,从他眼中也瞧见些许隐秘的笑意,他唇角面颊眼睛均在笑,“你笑起来好看,我喜欢看,往后要多笑笑。” 她说的认真且真挚,未带一星半点玩笑成分,萧关逢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羞臊,点点绯红自耳根偷偷攀缘而上,使他看起来愈加鲜活。 他别过脸,不敢再与她对视——小狐狸,眼睛会勾人! “可是要如何把鼎扛进屋呢?”云迟见好就收,继续刚才话题。 萧关逢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觉五雷轰顶,羞愤难当,心想有个地坑就好了。 药鼎直径足有四米,而门口宽度不足两米,如何进得去? 云迟并未察觉男子异样,一本正经思考怎样把鼎搬进去。 若拆了门,今晚便只能换地方睡觉,现在睡的榻不够宽敞,她早想换一张。 定要寻一张又宽敞又软乎的新榻,睡觉和都方便才好。 萧关逢尚在思索如何将说出去的话圆回来,却见她从储物袋翻出弯刀,作势要劈门,急忙上前拉住她,附耳低语,“去空间里。” 云迟一手握住空间石,一手抓住药鼎耳朵,萧关逢轻轻搂住她。 二人闪进空间,将药鼎安置在小树林灵泉边上。 萧关逢觉得口渴,蹲下抔饮两口灵泉,饮完,惬意的舒了口气。 “灵泉好喝吗?”云迟问,压制不住的坏笑从唇边泄出来,“噗!” 不怀好意的嗤笑太过显眼,不用想也知她憋了满肚子坏水,十有八九与灵泉有关。 萧关逢看了看云迟,想到她饮灵泉会闹肚子,又看了看灵泉,眸色逐渐加深,直至晦暗幽深不见底,“云,迟!” 这回他没有贴近她耳边,云迟却读懂了。 萧关逢极会隐藏情绪,又具有超强克制力,面色很快恢复如常。 随后带着云迟,行舟小半个时辰,穿越大片灵田,来到净元草药田。 净元草是极为珍贵的三阶灵草,伏地生长,俯视而望,恰是铜钱大霜花铺在地上,亮苍色,六片中间宽两头细的叶子,均匀分布在两三寸细茎之上。 远看,成片净元草田,宛如连绵雪地,洁白静谧。 “一株够吗?”云迟认为应该多采两株以防万一。 “够了。”萧关逢低头清理净元草根部泥土,“净元草珍贵,不能随意浪费,用多少取多少即可。” 额云迟默默看了看方圆三四里大片净元草田,抽了抽嘴角。 回到小树林,萧关逢继续专心整理净元草根部,云迟瞧着已经很干净,实在不知他在捯饬个啥,瘪了瘪嘴。 “丹炉房从左至右最后一排。”萧关逢暂停手上动作,贴在云迟耳边道,“去取一只捣药罐来。” 向西穿出小树林,放置了成千上万炼丹炉,萧关逢口中丹炉房,便是此处。 云迟行至最后一排,瞧见五花八门炼丹辅助器具,微微咂舌。 果然,无论在二十一世纪,还是修仙世界,制药都是个实打实的技术活。 萧关逢药捣至一半,招呼云迟附耳过来,“再去取只漏斗。” “除了漏斗,还需要什么?”云迟耐心询问,“我一次性全取来。”免得来回跑。 “嗯,两只透明带刻度的杯盏,一根筷子长的细琉璃棍,”萧关逢简单思索,“再取两条布帛手帕,提取汁液这些工具够了。” 等到云迟把杯子琉璃棍和布帛取回来,萧关逢用略带抱歉的眼神瞅了瞅她,“还差一只白瓷瓶子。” 露天炼丹房有七八十种白瓷瓶子,形态各异,大小不一。 云迟不知他具体要哪一种,只好每样拿一个回去给他挑选。 等她将剩下的白瓷瓶子送回炼丹房回来,萧大丹师不小心将琉璃棍子折断了。 前世她也做过化学实验,知晓其中细微处讲究颇多,失手损坏一两件仪器并不少见,十分爽快的折返回炼丹房,给他重新拿了两根琉璃棍。 萧关逢又让云迟去取六脚支架。 有了前车之鉴,除了支架,云迟还顺便取来大小长短不一,统共九根搅拌棒。 见状,萧关逢什么也没说,让她装好支架,把药鼎搁在支架上,附耳上前,不疾不徐道:“还差一张空白 黄纸和笔墨。” “自,己,去,取!”云迟一字一顿,早怀疑他有意戏弄自己,可没有证据。 萧关逢扬了扬手中的杯盏,里面盛了碾碎过后的净元草汁液,表示自己没空。 看着垂头丧气往丹炉房走的背影,萧关逢心情愉悦,嘴角偷偷扬高。 一棵净元草经过研磨挤压萃取过滤,提取出四滴原液,晶莹剔透似晨露。 萧关逢刷刷几笔落在黄纸上,动作行云流水,空白黄纸上出现几道墨色符文。 “渡灵力,直到符文变成赤红色。” 云迟接过符箓,打量两眼符文,弯弯扭扭盘根错节,瞧着比伏狼族祭文还繁复精妙。 随着灵力输入,符文好像真有生命般,黑色墨渍逐渐淡化消失,而后慢慢显出浅红印记,片刻后变成赤红色。 符箓抛向六脚支架,立刻虚化成一缕紫烟,紫烟在药鼎底部绕行两圈,最后停在药鼎底部正中。 “咻!” 药鼎底部腾起火焰,呈亮紫色,火焰猛烈窜高,将药鼎自底部向上包裹住一小半。 云迟持一根小臂粗搅拌棒,站在刀刃上,御刀悬在药鼎上方,哼哧哼哧不断搅拌,像一头任劳任怨的拉磨驴。 浅浅淡淡药香飘出,而后越来越浓郁。 等到鼎中药汤重新冒出大泡泡,完全沸腾后,萧关逢将提取出的净元草汁液倒入鼎中。 随着净元草汁加入,手中搅拌棒所遇阻力显着下降,药汤颜色也开始变淡,看起来没那么吓人了。 “怎么了?”云迟喘了两口粗气,迎上萧关逢充满歉意的眼神和微微蹙起的眉头。 “净元草汁不够。” 瞧瞧,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了吧,云迟洋洋得意,“早让你多采两株,这下怎么办?” 萧关逢用更加歉疚的目光瞧她,云迟心里突突突直跳,预感暴风雨将至。 “御刀飞行比行舟快”萧关逢淡淡道。 电闪雷鸣,暴风雨真来了。 等到终于采回净元草,一切就绪,已经是大半个时辰后。 此时,原本乌漆墨黑冒紫烟的药浴汤,变得清亮见底,和清泉水无异。 “不用脱这么干净,”萧关逢心中一抽,别过脸,不敢看女子一丝不挂的胴体,“穿着裘衣不会影响药效。” 他还在盼望她能有些许羞耻心,也让自己不用忍的太辛苦。 “我乐意!”来呀,互相伤害啊! 接着,窸窸窣窣拍水声传来,萧关逢默默滚动一下咽喉,快步逃离现场。 第98章 高层会议 萧关逢来到空间内露天藏书室,取出一本蒙尘已久的丹药手记翻看,云迟已是结丹二层,有些事情到了该做的时候。 看了一会儿,头顶云层屏幕映出人影,方牧生与翠凤正在“破院”说话。 “方仙长,小人真的不知道花莲仙长和萧仙长去了何处?”分明看着花莲仙长扛着大鼎回来,怎么一会儿功夫不见了呢? 翠凤迷惑。 萧关逢收起手记,回到灵泉边,看到眼前一幕,不禁莞尔。 “云迟,”他攀在药鼎边沿,伏到云迟耳边唤她,入目香艳令人血脉膨胀,“云迟,时辰够了。” 云迟趴在鼎边睡梦正酣,耳边不断鼓动着嗡嗡声,小蜜蜂似的萦绕耳边,扰人得很。 “讨厌,走开”女子嘴唇缓慢翕动,可惜发不出一丝声音。 萧关逢见她扬起手,眼疾手快捉住她纤白柔荑,阻止她打人,继续孜孜不倦唤她。 女子纤手软塌塌似扶柳,柔若无骨,或是浸泡药浴之故,握在手里比平日更暖和。 手上触感鲜明,体香混着药香钻入鼻腔,鬼使神差,目光不受控制顺着她修长的后颈缓慢下移,水中美景一览无余。 “云迟!” 又一声紧贴耳膜的呼唤溢出,嘶哑缱绻,哪里像是唤人醒来该发出的声音,分明是叫人睡得更沉些。 云迟药浴泡得很舒适,身体浸入温热药汤里,体表虽然无感,内里却感受到一股暖流徐徐流淌。 渐渐地,体表慢慢变热,水流击打皮肤的钝感也逐渐清晰深刻起来 实在太舒服,比泡在热灵泉中还舒服,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等到药浴汤凉下来,暖流随之消失,瞌睡退去,云迟缓缓睁开眼。 甫一睁眼,便被耳边传来的异样吓了一跳。 余光瞥见萧关逢正埋头啃自己耳垂,一边咬一边唤她名字,已然进入忘我境界。 云迟不禁抽了抽嘴角。 眼前之人,除了一张脸,与记忆中那个清冷持正贵公子半点不搭边。 既已打定主意要让他深陷情网不能自拔,此番光景,她乐见其成,也不吝让火烧得更旺些。 萧关逢作完恶,懊恼的放开她耳垂,暗骂自己趁人之危,非君子所为。 正欲专心喊她醒来,唇瓣蓦然传来愈加清晰的触感,绵软滚热。 女子白皙里泛着酡红的面容撞进瞳孔,那双灿若星辰的杏眼微微闭合,浓密纤长的睫毛从他脸上扫过,旋即一双湿漉漉的藕臂攀上脖颈。 几滴液体自她手臂滑落,顺着脖颈蜿蜒而行,滚进背心,分明已经凉了,却比滚水还烫人。 她知道了? 想到自己方才的失态有可能已被她撞破,萧关逢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羞臊。 云迟被他一把推开,跌坐在药鼎中,不明所以,脸上挂上迷惘,“怎么了?不喜欢?” “方才不是一脸沉醉对我又咬又舌忝吗?” 闻言,萧关逢耳根窜起一撮小火苗,又红又烫,勉强稳定心神道:“有人来了。” 云迟瞅了瞅天穹,心念一动,影像光幕随之隐退,“现在没人了。” “你不是”殷红朱唇又凑上来,萧关逢别过脸,原本该落在嘴唇上的吻,印在了脸颊上。 “不是什么?”言语中染上薄怒。 她都如此屈尊降贵了,这人怎么不知好歹。 不是没有感觉吗? 萧关逢支吾半天,怎么也学不会她的厚脸皮,思量再三,张嘴在她耳垂上咬了一口。 与之前不同,这一口用了力,牙印子清晰可见。 “啊!”云迟揉着耳垂,怒目而视,“你是狗吗?这么爱咬人。” “本少主告诉你,再敢咬人,一辈子也别想唔!” 说风是雨,一会儿一个样,檀口被填满的云迟又翻了个白眼。 没想到她这么快恢复了触觉真好! 萧关逢品尝着清甜,欲将她从药鼎中捞出来,可惜力量悬殊,反被她拽入水中。 无所谓,只要是她,在哪里都一样。 因方牧生等在院中,二人不得已从另一个出口出去,顺便前往浮云谷归还药鼎。 云迟让持药配置一个月计量的药浴草药,打算拿回去让萧关逢熬煮,省得每日来回奔波。 师妹自己熬煮,不就意味着他持药宝宝福利没了? 持药自是十万个不乐意 ,愣是生生顶住了俏师妹的软磨硬泡。 云迟心一横,义正严辞道:“我现在以宗主身份命令你,照我说的做。” 持药宝宝委屈极了,一通哭天抢地哀嚎过后,乖乖配置好药,依依不舍将师妹送出浮云谷。 二人乘烟舟回到玉楼水榭,屁股还没沾椅子,又随方牧生急匆匆出了门。 上春峰,春昭殿。 凌剑宗第三十八届,第一次宗门高层会议。 新任宗主坐主位,其余二十八人左右分坐。 江郭替师出席,享长老待遇,坐在云迟左侧第一位。 而坐在云迟右侧的是一位壮汉,黑面突目,凶神恶煞,一看便知此人不好惹。 云迟又看了看其余二十六人,除了萧关逢方牧生蓝尘胡真儿,一概不认识,而认识的这四位,座位离她十万八千里,快被挤到大殿门口了。 浮云谷代表江郭,自告奋勇向新任宗主介绍具体情况。 “凌剑宗三十六峰一谷一岭,除却九座荒峰,剩下二十七峰一谷一岭均有主。” “” “与前生门一战,共有十一位峰主遇难,加上先宗主二长老和三长老,有十四位峰主故去,其中只有五位峰主纳有亲传弟子。” “” “对于十四座峰的新任峰主,还请宗主定夺。” “另外,长老会四位长老只剩下家师一位,需要重新选拔。” “” 除了宗主,以长老会成员最为尊贵,权力最大。 这也是所有幸存峰主,以及各峰临时代理人,今日出现在这里的主要目的。 “宗主,你可有什么不明白的?”江郭顺了顺气息,见新宗主尚在云里雾里,关切问候,“宗主?” “信息量有点大,”云迟苦着张脸,眉毛缩成一坨,“容我捋捋。” 一位长老代理十三位峰主十四位死了师尊“野心勃勃”的可怜小弟子,屏气凝神,目不转睛盯着主位上愁眉不展的新宗主。 大殿中很静,落针可闻。 等待的时间很漫长,好像闭关了一千年。 有人开始心不在焉神游太虚;有人开始翻弄自己一双手;还有人,开始研究起下秋峰代表萧关逢的盛世美颜。 当然,大多数仍旧正襟危坐,盯着新宗主一举一动。 “江师侄,”云迟求助江郭,目光依旧迷茫,“麻烦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翘首以盼的诸位:“” 感情方才两刻钟,新宗主啥也没考虑出来? 江郭震惊过后,放慢语调,耐心十足声音洪亮,再次一字一句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而后,新宗主再次陷入漫长沉思中 看到云迟不时挠脑门,露出迷路小狐狸般的表情,萧关逢微不可察叹了口气,低头莞尔轻笑。 一宗之主,可不好当呢。 第99章 新官上任 “宗主,你到底哪里想不明白,说出来,让大伙儿替你参谋参谋。” 小半个时辰过去,右侧第一位大汉坐不住了。 此人名为蒙震,宗里宗外唤她三叶真人,雷震峰之主,身高两米一,脸盘宽大包拯面,一只手掌堪比半个蒲扇,与持药同辈份。 “是啊,宗主。”坐在三叶真人隔壁的溪云真人附和,“一人思寡,三人成众,宗主年轻,天大的事情,还有我等前辈顶在前头不是?” 溪云真人原在门中颇具威望,后与桐玲争五长老之位,棋差一招,一气之下离宗历练数千年,刚回来没几日。 云迟掀起眼角瞥了眼溪云真人,眸色不明。 “哼!”一声怒叱突兀响起,中气十足,来自一名中年女子,“还有脸回来,叛徒!也不知何处来的脸敢自称前辈。” “宁杳,说谁叛徒?”溪云真人咬紧后槽牙,勉力压制怒火。 这宁杳从前便处处与她作对,现今倒是全然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大庭广众也敢出言相讥。 宁杳真人扬起高傲的头颅,用下巴对着溪云真人,“谁应说谁。” “你!”溪云真人腾一下弹起,气急,“宁杳,别以为我好欺负。” “怎么,你害死阿玲,还想杀我不成?”宁杳真人睨了眼溪云真人,神色轻蔑,好似看臭水沟中的腌臜什物,“我宁杳可不怕你。” 阿玲天真良善,一生与人为善,除了溪云,她想不出谁还会对阿玲下那样的毒手,潜入宗门的黑衣人保不准就是溪云。 “唰!”溪云真人祭出命剑,指向宁杳真人,“再敢血口白牙污蔑本真人,信不信此刻便结果了你。” “谁怕谁!”咻一下,宁杳真人也掏出命剑。 剑拔弩张,暴雨欲来。 溪云真人与宁杳真人结怨已久,两颗火药弹,打起来六亲不认,谁也不敢贸然上前劝阻。 “好啦好啦,宗主还在呢。”见状,明阳真人站了起来,总不能真叫新宗主看了笑话。 “溪云真人,消消气,宁杳真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别和她一般计较,以和为贵。”说完,又转身对宁杳真人道,“宁杳真人,你也少说两句,溪云真人好不容易回来,别又被你气走了。” “离经叛道之人,滚了正好。”讥讽之意不减。 “宁!衣!杳!”溪云真人咬牙切齿,直呼宁杳真人大名,恨不得嚼碎了混在痰里吐掉。 和事佬明阳真人脑门突突突跳,连连上下摆动双手,指望二人恢复理智,“宗门为大,以和为贵” “宗主你去哪儿?” 新宗主不紧不慢站起来,负手往外走,众人满面迷惑,正开着宗门大会呢,她这是干啥。 “本宗主困了,先回去睡个觉。”云迟右手虚虚拍了两下嘴,打了个假哈欠,“打完吵完叫我哈。” 这—— 正事儿一件还没着落呢,宗主怎能走。 “宗主,”三叶真人蒙震一拍圈椅扶手,利落起身,用他野兽凶狠的目光,分别瞪了眼拔剑相向的二人,“已经打完了,溪云宁杳,你们说。” 明阳真人眼珠子溜溜急转,一个劲儿朝溪云真人和宁杳真人使眼色。 溪云真人略微斟酌,轻哼一声坐下,算是偃旗息鼓。 对手先坐下,宁杳真人平白觉得自己压她一头,也跟着坐回去,心情莫名愉悦。 “宗主,您坐。”明阳真人上前,态度恭谨。 云迟余光看了眼他头顶,踱步回主位坐定。 “你们今日来意,我已知晓。” 新宗主目光从左到右,从众人面上依次扫过,雨露均沾,一个不落。 将众人脸上百般颜色尽收眼底,心里有了初步计较。 “宗门遭此大难,实属不幸,我云花莲得了仙尊亲传身份,有幸成为宗主候选人。” “但是,剑冢没能要了我云花莲的命,我便是凌剑宗名正言顺的宗主。不管你们服也好,不甘也罢,往后,都给我收起那些有的没的小心思。” “还有,今日宗门大会,是谁的主意?” 说到此,云迟目光一冷,神识传出的声音威势陡增,如山川海岳倾轧而来,殿中之人俱是心中一震。 他们不知道,新宗主怕震不住他们,特意释放出启星之力的精神威压,势必要在精神力上取得绝对主导权。 “回宗主,是弟子的主意。”蓝尘坦然站起,朝新宗主恭敬稽首。 多位峰主陨落,宗 门内混乱已久,他盼望新宗主能早日主持大局,耗费不少心神才将大伙儿组织在一处。 “蓝尘,本宗主问你,以下犯上,该当如何?” 迎上新宗主如刀刃锋利的目光,蓝尘先是惊愕,而后灵光闪过,方知自己犯了多大的错。 纵使他心系宗门,也不该越俎代庖,代宗主行事,“回宗主,不尊师道,冒犯宗主,罚雷鞭之刑三十六,悔过崖面壁三十年。” 先斩后奏私自集结诸位峰主,凭一己认知决定谁代替已故峰主出席宗门大会。 单凭这两条,新宗主杀了他也不为过。 “好。”数次照面,看得出蓝尘赤子丹心,胸怀沟壑,可她要借此敲打某些心怀侥幸之人,只能委屈蓝尘。 “念在你是初犯,又一心为宗门着想,思过三十年就免了,待会儿自去戒律堂领四十八雷鞭。” “弟子遵命!”蓝尘心甘情愿领罚。 “宗主,”方牧生坐不住了,他怎能让蓝师弟一人受罚,“私自召集诸位峰主也有我一份,请宗主责罚。” “还有我!”胡真儿也站出来,与蓝尘方牧生站成一排。 蓝尘看得透彻,示意二人退下,可惜方牧生和胡真儿都没有领悟,继续固执的杵在大殿之中。 这三位可是已故宗主及长老的记名大弟子,极大可能继承几位长老衣钵,成为一峰之主。 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众人都想看新宗主如何处理。 “既如此,你二人也各自去领四十八雷鞭吧。”云迟淡淡开口。 她不在乎别人说她薄情寡义不念旧情,但决不允许有人挑战她的权威。 此言一出,窃窃私语立时止住,大殿鸦雀无声,连呼吸声也没有。 先前争得面红耳赤的溪云真人和宁杳真人,更是心中一凛,总觉得宗主此番作为,乃是杀鸡儆猴。 而自己,便是那只上蹿下跳的泼猴儿。 “蓝尘。”新宗主又开口了。 蓝尘上前,“弟子在。” “我命你三日之内,将各峰弟子人数,峰主亲传弟子记名弟子基本信息整理成册交给我。” 云迟思索了一下,补充道,“记住,只要有用的信息。” “弟子遵命。”蓝尘默默退回座位。 云迟又让方牧生将宗门资产清点整理,同样三日后交给她。 众人脑门上蒙了一层愁雾,不知新宗主此番安排,意欲何为。 “二长老三长老和五长老逝去,新长老早晚要有,这件事本宗主自有安排,你们不必日日惦念,都散了吧。” 新宗主说完最后一句话,大步离开了春昭殿。 萧关逢紧随其后也离开了。 等到蓝尘放牧生和胡真儿也各自忙去,上春峰再次热闹起来。 溪云真人和宁杳真人,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打的昏天黑地,掀翻了春昭殿。 明阳真人前去下秋峰告状,以为新宗主定会处罚二人,岂料新宗主一笑置之,反而将通风报信的明阳真人罚往悔过崖面壁十年。 短短一日,凌剑宗上下,均知新宗主脾气古怪,不好惹。 第100章 争吵 方牧生滴亲师弟,同为先宗主剑行舟记名弟子的李遥,正带领几名弟子在玉楼水榭修葺院子。 此事本不归他管,早些时辰他前往上秋峰办事,恰巧撞见一胖乎乎凡仆去上秋峰申请修整院子。 内勤长老叶阳所在上秋峰统管宗门内部大小杂事。 听凡仆提及“花莲仙长”“新宗主”,这才毛遂自荐。 “花” 李遥步履生风,三两步窜至新宗主跟前,目光快速从宗主身侧俊雅男子面上扫过,“弟子李遥,见过小师见过宗主,弟子对宗主仰慕已久,特来拜见。” 翠凤杵在七八米开外,恶狠狠盯住李遥,咯吱咯吱搓磨后槽牙,分明是她第一个瞧见花莲仙长。 且李遥仙长这根葱,哪有萧仙长好看,凭啥仰慕花莲仙长。 李遥察觉一道视线投到他身上,目光冷冽好似护犊子的母狼,背脊一哆嗦,冒出丝丝寒气,偷偷抬眼,与宗主身旁男子撞个正着。 凡人? 竟有如此威压! 李遥心中惊愕不已,不自觉低下头挪开视线。 除了传闻中的三长老亲传弟子,哪个凡人能与宗主并肩而行,几乎是一瞬间确定此人身份。 不怪乎凤棉师妹那日在浮云谷目睹其真颜后日日念叨,如此天妒人怨好皮囊,连他一个男子,也觉惊为天人。 “李遥?”有点熟悉,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前生门攻上山那日,弟子与宗主有过一面之缘。”李遥提醒。 “原来是你。”那个脑子转换极快的弟子,云迟看了看正在施法修复院墙的几名弟子,心下了然,“你是二长老叶阳座下弟子?” “回宗主,弟子并非上秋峰弟子,弟子的师尊是剑宗主。” “嗯,好好干!”新宗主语重心长,拍了拍李遥肩膀,以资鼓励。 至于上春峰弟子为何到此给她修院子,她不关心。 云迟唤上翠凤,和萧关逢一道,转身离开了院子。 翠凤经过李遥身边时,挺了挺胸,头颅高高昂起,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好似一只斗胜的公鸡,小眼睛里闪烁着骄傲。 李遥:“” “明白了吗?”云迟神识传音吩咐,附耳上前,示意翠凤到她耳边回话。 “小人听明白了,仙长要搬到境览峰。”翠凤倾身,靠近仙长耳朵,声如洪钟,“可是仙长,要那么大榻做什么?” 比双人榻大一半,须得定制才行。 云迟偏头瞥一眼萧关逢,他好像被鱼翅卡住喉咙般面色怪异,“榻除了睡觉还能干嘛,让你去就去,问那么多作甚。” 翠凤遭一顿抢白,讪讪前往上秋峰传话。 “为何搬去境览峰?”萧关逢知道,那是时境雪从前的居处。 “我本就是境览峰弟子,搬回去住理所应当。”云迟转头直视萧关逢,漫不经心道,“你跟我一起搬,定比这玉楼水榭住的舒坦。” 玉楼水榭是叶霜红为他准备的,从前不觉有什么,现在住这里,她心里总觉膈应,十分不自在。 “不去。”艳阳下,她目中藏着的光有些晃眼,萧关逢背过身,抬起脚步往隔壁院走。 “不去?”云迟跟上,侧着身子追问,“为何?” 萧关逢跨过门槛,是一座两进小院,前厅大水缸种有两株荷,缸中一条孤零零鲤鱼半死不活倚靠在莲茎上。 “因为叶霜红?”云迟目光倏地凌厉起来,神识传音调子也跟着拔高,“她死了,你舍不得,所以想守在下秋峰,睹物思人。” 叶霜红对他满腹爱意,她不信作为当事人,他会一无所知。 “你也爱她?”她故意用了‘也’,叫他明白其中深意。 萧关逢停下脚步,转身与她相对,女子一双杏眼多种情绪蕴积,考究怀疑愤怒,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厌恶,已不复璀璨光华。 这种情况,他实在无法紧紧贴近她耳朵去说话,那太亲密,不适合此刻风雨欲来的情境。 对方半天不答话,云迟当他默认了,心中郁结难消,愈加口无遮拦,“萧关逢,你可别忘了,你不过是我伏狼族的战利品而已,没有本少主允许,休想离开。” “往后,再爱上其他女子,给我藏深些,叫本少主知道,下场不会比叶霜红好。” 萧关逢望着她决然离去的背影,苦涩如潮涌席卷心口。 她没有变,从始至终,她眼中对他都只有欲,是自己变了,竟将赤裸 裸的欲念错当作了爱意。 长袖下,微微颤抖的手慢慢蜷起。 云迟去青择峰找连空雨,扑了个空,又去浮云谷找持药,还是扑了空。 百无聊赖,亲自去了趟上秋峰,命人尽快将境览峰收拾妥帖,并提了许多居住要求。 实在没地方去,干脆和上秋峰弟子一起,前往境览峰。 因是仙尊在三十六峰的居所,境览峰常年有人修缮打扫,眼下只是添置些日常用具便可入住。 云迟从众多宅院中挑中闲敛居。 闲敛居坐落境览峰东北角,与师尊居所江雪阁毗邻。 院子很大,雕梁画栋,活水不断,景色比玉楼水榭更胜三分。 有一个四五百平练武场,她可以在此练刀。 最重要是,宅院至高处有一座敛菲亭,视野极好,登高望远,千里浮云谷尽收眼底,萧关逢肯定喜欢在此看书品茶。 赫然发现,不知不觉她已将萧关逢生活大小琐事,悉数记在心里。 其实,刚离开玉楼水榭她就后悔了。 有一件事,本打算今日寻萧关逢帮忙,眼下刚吵完架,她实在拉不下脸去求他,为此颇为烦恼。 “宗主,闲敛居日常所需已按照要求安排完备,随时可以入住。” 季凤棉登上敛菲亭,朝宗主躬身拜礼,“宽敞软榻,也已登记在册,请宗主耐心等候日。另外,上秋峰为宗主配备二十名凡仆,供宗主差遣。” 布置宗主居所于后勤部门上秋峰是大事,是以上秋峰二师姐季凤棉亲自出马,效率飞快。 “把这些凡仆都领回去,我用不上。”凡仆寿命不过几十上百年,多一个人便多一份牵绊,再说她根本无需人伺候。 季凤棉为难,漂亮的细眉微缩,“可偌大闲敛居总需要人扫洒,宗主,要不你再考虑一下?” “那一会儿我挑一个,你再去把玉楼水榭的翠凤调来,两个凡仆,够了。”云迟简单思量,继续道,“调完翠凤,不必再往玉楼水榭派凡仆。” “可无故抽调他人凡仆,于理不合啊。”何况还是从长老亲传弟子处调人。 “按我说的做,记住,不必再往玉楼水榭派人。”萧关逢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没有翠凤服侍,看他能坚持几天。 季凤棉从境览峰离开,马不停蹄前往玉楼水榭,无故从亲传弟子处抽调人,她最好亲自登门。 而且,自那日浮云谷匆匆一瞥,她早按捺不住砰砰乱跳的心,正好趁此由头见一见萧师弟。 可到玉楼水榭她就傻眼了。 玉楼水榭竟只有翠凤一名凡仆,且萧师弟十分爽快答应让出翠凤,丝毫不在乎玉楼水榭有无凡仆听候。 第101章 撤峰 夤夜,星子稀松,零零散散几颗挂在厚云中。 翠凤一边用符箓点燃宗主新居所闲敛居内法器照明灯,一边向新来的凡仆小铃传授经验。 “花莲仙长,不,往后要叫宗主了。”翠凤用火折子点燃一张符,扔进圆形法器灯中,“人好,事儿少,你我只需把闲敛居看顾好,其他的都不用管。” “清扫喂鱼换洗之类,也不用亲力亲为,只管用符箓解决便是。” 符箓在法器灯中发出明亮暖光,把翠凤胖嘟嘟大脸照的红彤彤。 “你要得了空闲,多学学烧菜。” “凤姐姐,你不是说不用为宗主准备吃食吗?”小铃今年十六,脆生生声音落入翠凤耳中,平白产生强烈保护欲。 “这个嘛你以后自会知晓。” 翠凤一把拽过小铃,左右环顾一圈确保无人偷看,才贴着小铃耳朵,神秘兮兮道:“往后,在这闲敛居不管看到听到什么,都不可往外去说。” “要知道,你我为奴为婢,身家性命全系在主子身上,只有主子好了,咱们才能好。” “我记住了,多谢凤姐姐告诉小铃这些,我以后一定好好伺候宗主。”小铃笑着从翠凤手中抽出火折子,“凤姐姐,我帮你。” “凤姐姐,宗主药浴泡了两个时辰了吧。” “啪!”“哎呀!”翠凤一巴掌拍向大腿,“宗主让我一个半时辰后叫她,小铃你继续点灯。” 小铃低头看了看凤姐姐塞在她手里的符箓,高声提醒,“凤姐姐,你慢点。” 翠凤昨日被调来境览峰,今日上午宗主命她去浮云谷传话,每日申时末送药浴汤到闲敛居。 说起来,萧仙长去浮云谷做什么? 宗主在厢房外小院内泡药浴,翠凤穿过月牙门,瞧见她趴在药鼎沿上睡着,提起裙摆,以最快速度跑过去。 “宗主?宗主?”翠凤伏在宗主耳边,试探的喊了几声。 没醒! “宗——主——”一声狼嚎大吼破开黑夜,中气十足。 远在八百米开外的小铃心中一震:凤姐姐身体真好哇!宗主耳膜应该还好吧? 还是没醒! “宗主,得罪了。”翠凤扬起营养超标的右手掌,不知该落在哪个部位。 宗主说过,若是喊不醒,便给她一巴掌,可她没说打哪儿啊。 脸?宗主最爱美了,不能打脸。 脑袋?不行,万一把宗主扇傻了,她岂不成了凌剑宗千古罪人。 后背?后背神经少,一掌打不醒怎么办? “啪!” 惊天地泣鬼神一巴掌,使出吃奶的劲儿,拍在宗主圆润饱满的屁股墩儿上。 翠凤朝自己酸痛的右手,呼呼吹了两口气,抬眼对上宗主火苗乱窜的眼睛。 宗主好像很生气 “咚!”顾不上手掌刺痛,翠凤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宗主,小人知错了,不该打宗主屁股。” 云迟从药鼎飞出来,用了张符烘干衣服,胖翠凤还跪在脚边瑟瑟发抖。 居然敢拍她屁股,阿妈云夜明都没拍过她屁股。 她很想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仆扔出去——种花肥! 云迟仰头朝天,胸口怒火冲天,好似要把黑夜点燃,她深深呼吸,努力平复情绪。 “以后,不准拍本宗主屁股!” 半晌,宗主声音在头顶响起,咬着后槽牙蹦出几个字儿。 完了! 翠凤更害怕了,跪着的双腿抖成筛子,“小人知错,小人知错,再也不敢拍宗主屁股了,宗主息怒啊。” “你还说!”云迟真怕自己忍不住,一脚把翠凤踢飞出去。 翠凤急忙用手捂嘴,脑袋摇成拨浪鼓,含糊不清保证,“不说了。” “行了,下去吧。”见翠凤扭扭捏捏不动弹,云迟疑惑,“怎么还不走?” “宗主,下回打哪儿?”翠凤说完这句话,在心里呸了自己一声,真是嫌命长。 “脑袋。”云迟淡淡道。 “啊?”翠凤不解,她是真怕把宗主给捶成痴呆,“宗主,你说的是打脑袋?” “嗯,本宗主脑壳硬,不怕。”伏狼族少主的脑壳子,谁与争锋? 直觉告诉翠凤此举很不妥,可又无法反驳宗主,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想着下回打后背。 大不了多打两下,左右宗主又不知道 挨了几下。 “宗主,先前小人去浮云谷路上,碰见萧仙长了。”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告诉宗主。 宗主两日没去找萧仙长,萧仙长也没来,定是生了龃龉,闹矛盾呢。 “哦。”云迟只当没听见,冷着张脸进了屋。 留下翠凤杵在院中,不知如何是好。 四日后。 因新任宗主居住境览峰,宗门高层大会,自然而然挪至境览峰朝云殿召开。 萧关逢依旧坐在云迟左侧,离她较远位置,中间隔了十二个人。 云迟右手搁在椅子旁矮几上,中指一下一下敲击摆在矮几上的花名册。 蓝尘很能干,三日前已将各峰情况收集汇总,事无巨细,井井有条,呈给了她。 “宗主,今日叫我等过来,是决定由谁做新任长老了?”蒙震照例坐在宗主右手边第一位。 现在整个凌剑宗高层,都在暗自较劲,巴巴盯着几个空闲长老位,都想再上一层楼。 场中众人开始左顾右盼,少数人窃窃私语交换意见。 萧关逢望向主位,六日不见,她愈加光彩照人,他在与不在,于她似乎没有半分影响。 “嗯咳。”云迟拿起花名册,视线扫过大殿,等到交头接耳的众人安静下来,才缓缓道:“今日叫你们过来,是有三件事宣布。” 萧关逢心脏蓦地提起:她能说话了。 “其一,上望峰青竹峰下秋峰,撤峰。” 此言一出,大殿内立刻弥漫铺天盖地低气压,众人皆是屏气凝神,竖直耳朵,生怕漏听一个字。 建峰难,撤峰更难! “上望峰弟子并入上春峰,青竹峰弟子并入上秋峰,至于下秋峰,本宗主与三师姐叶霜红情谊深厚,有责任替她看顾唯一的弟子,萧关逢即日起搬入境览峰,在梧桐居修行。” “明阳真人溪云真人萧关逢,你们可有不服?” “宗主。”溪云真人迫不及待弹起来,努力压制怒火,“凭什么你说撤峰便撤峰,将我溪云置于何地?” 云迟面色从容,不紧不慢取过花名册,翻至青竹峰一页,“青竹峰,峰主溪云真人离宗四千八百七十五年又三个月,现有普通内门弟子三百二十人,记名弟子三十七人。” “过去三个月,普通内门弟子共触犯大小门规一百二十次,记名弟子共触犯门规四十二次。短短三个月,记名弟子人均触犯门规一次。若是追溯至前生门来犯前,青竹峰记名弟子每年人均触犯门规三到四次。” “此等上梁不正下梁歪,藐视门规的峰座,不撤了留着继续败坏宗门吗?” 没想到这云花莲看着不谙世事,竟是个胆大心细的。 溪云真人耳根发热,却继续狡辩,“无非是些不值当的小错,宗主何必抓住不放,大不了今后本座严加管理便是。” “勿以恶小而为之,垂髫稚子尚且明白的道理,溪云真人一把年纪难道不知?” “青竹峰没有存在的必要,退下!”掷地有声,不容置喙。 溪云真人还想说点什么争取一下,接受到宗主如刀锋利的目光,心有不甘默默坐下,一双眼睛酝酿着怨怼和不满。 第102章 清理门户 新任宗主雷霆手段,明阳真人默默揩了把额头虚汗。 几日前,他将溪云真人与宁杳真人斗殴摧毁春昭殿之事禀告新宗主,本意是争取一些好感,没想到反被罚往悔过崖十年。 今晨弟子来报,说是宗主请他出席宗门大会,本以为宗主原谅了他,正心中窃喜,没想到却是要褫夺他峰主之位。 “宗主,”明阳真人站起身,抬手作揖,礼数周到,“青竹峰屡犯门规,目无纲纪,该罚。” “可我上望峰历来纪律严明,弟子们也都安分守己,不知宗主为何也要撤上望峰?” 云迟冷哼一声,眸色凌厉,“本宗主问你,前生门来犯之时,你在何处?” 闻言,明阳真人身形微晃,冷汗霎时爬上背脊,说话期期艾艾。 “那日,那日本座与弟子在,在” “蓝尘,你说。”今日还有许多事要干,云迟没工夫听明阳真人扯借口胡诌。 蓝尘:“前生门来犯当日,明阳真人收到消息,命令座下弟子死守上望峰,言只要烽火未燃至上望峰,皆不必理会。而明阳真人本人,则带领几名亲信弟子,潜入上望峰峰底挖取灵脉!从始至终,上望峰未派出一个人驰援宗门。” “啪!” 蓝尘话音刚落,立即有人拍案而起。 三叶真人蒙震,欻欻两步走到明阳真人跟前,揪住明阳真人衣襟,厉声大喝:“明阳,你个狗东西,老子宰了你。” 蒙震火冒三丈,两颗眼珠子气急外凸,凶神恶煞似旱魃,挂在乌黑面孔上格外骇人,蒲扇巨大的手掌微微抬高,明阳真人脚后跟也跟着离地。 “明阳,没想你是如此忘恩负义之徒。” “老宗主待你不薄,你怎可做出此等丧尽天良之事?” “你对得起老峰主对你的栽培教导吗?” “丢人现眼,枉为一峰之主。” “” 墙倒众人推,大殿内一时吵嚷不断,谁都想对贪生怕死之辈指骂一通。 “我那也是替宗门着想,不想宗门全军覆没才出此下策啊。”明阳真人咽了咽口水,回击道。 到底是元婴巅峰修士,被人扯着衣领提起也丝毫不影响说话。 “你们好好想想,当日前生门恶徒何等凶悍,花下鬼青戚容都亲自来了,分明是铁了心要覆灭我凌剑宗啊。若非有情尊主及时出现,凌剑宗早已凶多吉少。我那么做,好歹能保留些许火种,有何不妥?” 听到这话,蒙震愈加气愤,一把将明阳真人甩出老远。 “还在狡辩,老子今日不宰了你,就不叫蒙震。” 言罢,掏出命剑,赤光闪闪,作势要劈斩了叛徒。 明阳真人见状,不甘示弱,同样凝气化剑,方才他之所以任蒙震欺辱,是觉得此事尚有回旋余地,并非怕他蒙震。 “都住手!”云迟出言喝令,“本宗主今日喊你们过来,可不是让你们到我跟前打架。” 大殿内喧哗渐弱,众人恶狠狠盯着明阳真人,用目光射出无声谴责。 “三叶真人,回到自己座位坐好。” 蒙震火气正盛,只想立刻马上宰了明阳真人,“宗主” “回去!” 蒙震看了眼疾言厉色的女娃子,毛儿都没长齐全,修为更是低下,可毕竟是宗主,再三纠结,还是收起剑光猛烈的长剑,退回座位坐定。 他倒要瞧瞧小女娃子如何行事。 与蒙震想法一致之人,不在少数。 “宗主,您听我解释”明阳真人见缝插针,企图再为自己辩解。 叛宗下场,他承受不起。 新宗主看起来非是心狠手辣之人,此事或有转圜之机。 “明阳真人,”辩解之言尚未出口,被云迟打断,“你自行离开宗门,上望峰其余人等,本宗主便不予追究,若你执意撕破脸皮,到时遭殃的可不止你一人。” “如何抉择,明阳真人好好掂量掂量。”云迟说完,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等待回复。 “宗主,此事上望峰人人有份,普通内门弟子可以不追究,可记名弟子之过绝不可轻易揭过啊。”宁杳真人建议道。 “是啊宗主。”另一人附议。 “不必多说,本宗主意已决,说不追究便不追究。” 今时不同往日,凌剑宗早不复昔日煊赫,没有大乘期修士坐镇,很快会沦为三流宗门,甚至就此被其他宗门吞没。 这样的 宗门,没什么可稀罕。 唯一让明阳真人牵挂的也就几名一手栽培的亲信弟子。 一番斟酌,明阳真人最终还是答应离开凌剑宗。 他出了朝云殿,朝里面唾骂两句,便决然离开宗门,并未想回到上望峰与弟子们话别。 云迟没想到对萧关逢搬去境览峰之事,他自己没意见,八竿子打不着的胡真儿会跳出来反对。 胡真儿抱着冒死谏言壮士断腕的决心,言之凿凿,结果被云迟一句“你现在还不是峰主,没资格反对”给堵了回去。 重新坐下的胡真儿,看向萧关逢的眼神愈加不友善。 今日大会第一件事已了,云迟喝了口茶,继续道: “第二件事,上春峰上秋峰灵兽峰等无主之峰,新峰主人选,内部比武决出,技高一筹者胜任。” “一个月后,公开比试,以峰为单位,普通内门弟子记名弟子亲传弟子皆可参赛,诸位峰主出席见证。” “此事,交由浮云谷操办。” 江郭:“弟子自当回去告知师尊,请宗主放心,浮云谷定当竭尽全力办好此事。” 说是交予浮云谷组织,不过借用师尊长老身份,真正干的人自然是他江郭,而非师尊持药。 一下选出十几位峰主,事关重大。 宗主将此等大事交予他,可见已将他当做自己人,对他百般信任。 江郭捏紧拳头,暗暗发誓,定要将此事办得漂漂亮亮,不辜负宗主一番苦心。 “宗主,此举恐怕有失公允。”宁杳真人道。 此言一出,好几名代替峰主出席的弟子,感激涕零望向宁杳真人,也跟着点头。 他们要么是亲传弟子,要么如方牧生蓝尘等乃是自家师尊看重之人。 云迟也不急,慢悠悠道,“哦?依真人看,如何才算公平?” 宁杳:“下任峰主,历来是由上任峰主亲传弟子继承,若是没有亲传弟子,则从记名弟子中择选。” 云迟自然知晓这条不成文规矩,不过她既已打定主意挑选修为武力出众者,便不会改变。 “这是谁定的规矩?”云迟问。 坐在远处一位貌似老妪峰主插话,“是凌剑宗第八任宗主留下的规矩。” “前任宗主留下便不能改?”云迟环视一圈。 “这”众位峰主为难,确实没有哪一条门规,规定不能更改前任宗主定下的规矩。 云迟心如明镜,来之前已将凌剑宗门规一字不落记下。 “如今我云花莲才是一宗之主,莫说没有门规约束,即便是写入弟子忌册的金科玉臬,我要改,也改得。” 现任宗主都如此发话了,纵使有几个心有不服,也不敢公然忤逆。 此事算是告一段落。 第103章 宗主首败家 “宗主,你先前说今日有三件事宣布,还有一件事是什么?”经过之前两件事,蒙震对新宗主已改观不少。 果然,能活着走出剑冢之人,必定不凡。 “第三件,自即日起,凌剑宗上下每月发放修炼资源减半。另外,每个人最多配备两名凡仆,多余的凡仆,悉数遣散。” 此言一出,举座哗然。 修行者挤破脑袋也想去往大宗门,无非贪图大宗门实力强修炼资源丰厚。 凌剑宗实力已大不如前,修炼资源若再减半,哪里还有人愿意上凌剑宗拜师。 还有凡仆也不可轻易削减,要知道,就连三流宗门的外门弟子,日常也有三四名凡仆在旁听候。 “此举不妥。”蒙震当即否认,顺便收回新宗主不凡的想法。 “是啊宗主,修炼资源减半,必然引起宗门骚动,凌剑宗亦会沦为上行界笑柄啊。” “如此下去,必定会有大量外门弟子脱离宗门,就是内门弟子也会想方设法逃离啊。” “还请宗主三思!” “” 峰主们你一言我一语,苦口婆心,皆认为新宗主过于年轻,所作所为太不成熟。 说难听点,就是败家啊! 云迟早料到会遭受强烈反对,成竹在胸,缓缓道:“补充一点,一月内,凡是想脱离凌剑宗的,大可离去,在此期限离开的,不算背叛宗门,本宗主也绝不会追究。” 石破天惊,诸位峰主觉得天破了个窟窿。 “宗主意思是所有人,都可离开?”此举实在过于离经叛道,大家不敢置信。 这是要凭一己之力,颠覆宗门? 云迟:“不错,外门弟子内门弟子记名弟子亲传弟子,所有弟子,包括各位峰主,都可以脱离凌剑宗,去寻更好的出路。本宗主,衷心祝福诸位离去弟子,前程似锦。” “啪!”三叶真人蒙震再一次拍案而起,“荒唐!本座本以为你只是小孩子心性,异想天开在所难免,没想到,你根本是目无祖宗,凌剑宗早晚败在你手中。” 蒙震人高马大,凸眼睛厚嘴唇,霹雳吼声响彻大殿,众人皆是心中一震。 云迟只觉一大片黑云压来,头顶下起小雨。 她一抹脸颊,抹了满手唾沫,两腿一蹬弹跳老远,看向蒙震嫌弃得要死,“我是宗主,我愿意怎么干便怎么干,你若是不服气,也去闯那剑冢便是。” “你,你,你”蒙震脑子嗡嗡直叫,七窍生烟,去他的尊卑有序,他要替仙尊教训云花莲这个败家玩意儿,“你们让开。” 邻座几位峰主眼疾手快,挡在宗主面前,蒙震强壮如熊,修为高深,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把宗主小脑袋给拧下来了。 “云花莲,你给本座过来。”蒙震气急,直呼宗主大名,抬起蒲扇大掌去捉她。 即便气得牙槽发抖,也没想杀了小宗主,是以并未祭出命剑,也没有运转灵力。 他只是单纯想揪住小宗主揍一顿,让她收回成命。 蒙震凶神恶煞,气势汹汹,唾沫横飞,乌黑巨掌不断在眼前晃荡。 云迟咽了咽口水,如被雷劈过的螃蟹,瞬间收起张牙舞爪的嚣张气焰,躲在宁杳真人身后揪住她的衣袍。 宁杳真人哭笑不得,感情宗主先前威势都是佯装出来,本质上还是个小女娃。 别说,宗主怂凶怂凶还挺可爱。 “蒙震,你做什么,要以下犯上吗?”宁杳真人底气十足的声音,落在云迟耳中十分有安全感。 坐在远处的蓝尘和胡真儿也站立起来,随时准备上前护驾。 萧关逢却镇定如常,并不担心云迟被揍。 左右只要蒙震不使用灵力,不会把她揍出个好歹。 蒙震:“宁杳,你还护着她,没听见她方才说了什么吗?” “听见了,纵使宗主有不对之处,你也不该对宗主动手,宗主还小,你别吓坏了她。”凌剑宗弟子皆知,上北峰的宁杳真人最是护短。 宁杳真人右肩探出个脑袋,怯生生底气不足道:“本宗主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话已说出断无更改,三叶真人,你再胡来,本宗主便将你逐出宗门。” 用最怂的语气,说出最强硬的话。 “你们挡住他,我先走。”云迟开始画大饼,“本宗主恩怨分明,会记住你们的好的。” 说完,一溜烟儿消失在朝云殿。 路过萧关逢时,朝他眨了下眼,递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气得蒙震龇牙咧嘴。 云迟离开朝云殿,御刀直奔玉楼水榭,倚在门口大树上等萧关逢。 见他回来,立刻飞奔过去,一把搂住他脖子,“几日不见,想不想我?” “嗯?”她挂在他身上,抬眸打量他,目光澄澈,看起来很纯真很无辜,全然将几日前的不愉快抛至九霄云外。 这几日,她已经完全想通。 她已经得到他的人,他的心迟早也是她的,何必与一个死人计较。 再说,萧关逢并未亲口承认对叶霜红有情。 那日,是她一时糊涂,才会口不择言。 萧关逢用一个深吻回答她。 “云迟,你听清楚,”萧关逢握住云迟右手放在自己心脏处,目光专注,言辞真挚,“这里,只有一个人,是你。” 那日放她离去,他十分后悔。 心里打定主意,再见到她,一定要让她知晓自己的心意。 他心里知晓,自己之所以那般介意她搬去境览峰,不过是嫉妒时境雪。 她为了时境雪,留在凌剑宗,甚至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去闯剑冢。 她在剑冢定然是九死一生,否则也不会神识受损,他一直在等,等她主动将剑冢遭遇告诉他。 可惜,她终究不信他,压根没打算向他提起只言片语。 云迟笑了,眼中神采飞扬。 清风忽来,树影晃动,光影在她脸上笑容里浮动,很美。 萧关逢寒潭般幽深的眼中,也染上些许斑驳光影,云迟从中瞧出了一种唤作迷恋的情愫。 她曾暗暗想,这双眼睛能爱她,也许很不错。 与猜想一样,这双眼爱上了她时,果真不错。 “你呢?云迟,答应我的,你何时兑现?”萧关逢伸手把云迟拉入怀里,枕在她如云柔润乌发上。 云迟脑子懵了一下,很快想明白,“不是告诉过你,云迟的身体,云迟的心,还有云迟的情,云迟的所有,都给你吗。” “这是你说的,我记住了。” 第104章 黑衣人再现 云迟干脆利索将萧关逢打包带回了境览峰。 “宗主。”身着蓝袍银丝滚边俊秀小弟子迎上前揖礼。 他运气很好,刚到闲敛居便碰见外出归来的宗主,“蓝尘师兄请宗主移步清心殿。” 云迟皱了皱眉,“可知是何事需要本宗主到场?” “回宗主,半个时辰前,长风门门主首徒求上山来。”小弟子回想起来人血淋淋模样,不禁又哆嗦了一下,“长风门似乎遇到了什么危机,具体的,弟子便不知了。” 长风门? ——没听过! 短短几日,她已感受到五指山迎面压来的重重威势,那是对位高权重者独有的考验。 萧关逢偏头对上女子视线,将她依依不舍委委屈屈表情收进眼底,而后无动于衷挪开目光。 这颗烫手山芋是她自己求来的,不值得同情。 “真狠心!”云迟对着萧关逢侧脸嘀咕一句,不情不愿跟随小弟子往清心殿而去。 “你是谁?”小铃听见门外动静,小跑出来,瞧见一男弟子打算往里走,面生得很,“不知道这是宗主居所?没有宗主允许,旁人不得入内,还不赶快离去。” 看了眼横在前方的手臂,萧关逢有些哭笑不得。 幸亏翠凤及时迎出来,这才化解了尴尬。 “萧仙长,小人领您到处瞧瞧?”翠凤一如既往狗腿,鞍前马后无怨言。 这几日她也算瞧明白了,闲敛居明面上是宗主居所,可里里外外全是按照萧仙长喜好布置。 萧仙长啊,是自家宗主心尖上的人。 “你去忙吧,我自己随处走走。” 闻言,翠凤赶紧将杵在大门正中的小铃一把拽过来,给萧仙长让道。 “凤姐姐,这位萧仙长是谁啊?生的真好。”小铃被翠凤拉扯,踉跄两步才站稳,等到凤姐姐口中的萧仙长走远,才轻声问。 目光依旧停留在萧仙长身影消失的拐角处。 “哎呦!”小铃捂住额头,嗔怪道:“凤姐姐,你弹我作甚?” 翠凤收起笑容,颇为严肃,横了小姑娘一眼,“弹你,是叫你长长记性,萧仙长不是你能肖想之人,叫宗主知晓,有你好果子吃。” 小铃觉得凤姐姐有些不可理喻,“我就看一眼,又没有怎样。”什么人,连看也不能看了? 翠凤活了四十多年,没吃过猪肉却见过猪跑,家猪野猪花猪长毛猪爬树猪,哪样没见过。 小铃那点花花肠子,逃不出她的法眼。 “一眼也不能看。”翠凤怜惜小铃年少,不愿她落得柳贾一般下场,再次出言警告,“还有,宗主和萧仙长之事,你知我知,断不能让其他人知晓。” 调来闲敛居这几日,小铃还是第一次见到凤姐姐如此严肃,心中犹疑不止,不禁对那位萧仙长愈加好奇。 “知道了凤姐姐,我不会往外乱说的。”纵使她再无知,也知晓凡仆的命,远不及主子金贵。 何况她的主子,还是这凌剑宗最尊贵之人。 清心殿坐落下西峰,一处专门接待外宾和为弟子测灵的大殿。 当日,星石便是在此处被乔装成预备弟子的洛无情掳走。 清心殿此刻除了蓝尘,宁杳蒙震两位峰主,还有一位像从血池里拎出来的青年。 蓝尘对坐在椅子上,神色恍惚的青年道:“宗主在此,陈道友,还请将你方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有些事,还是让当事人亲口说较为妥当。 闻言,青年抬眸打量云迟,微微错愕,似乎不敢相信凌剑宗新任宗主,竟是位结丹境界的年轻姑娘。 “蓝道友,”陈景有些不敢置信,迟疑道:“这位,当真是贵宗宗主?” “确是本宗宗主,如假包换。”宁杳真人接话,“还是快向宗主说明长风门情况吧。” 蓝尘为人清正,在上行界年轻一辈颇具盛名。 他既说该女子是宗主,断不会有假,陈景手臂撑住圈椅扶手,作势要起身拜礼。 “你有伤在身,不必拘礼,就这样说便可。”云迟伸手阻止陈景起身,“长风门到底发生了何事?” 在来的路上,小弟子已向她科普过,长风门与凌剑宗交好,守望相助十几万年,算是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 长风门主修符箓阵法一道,是上行界符修人人向往之地,门派规模虽不如遭难前的凌剑宗庞大,却也在上行界修仙门派中排得上号。 先前凌剑宗蒙 难,长风门也曾送来大量灵石灵药,并派三十名医修前来协助医治伤员。 陈景原就不是拘谨扭捏之人,闻言,重新坐回椅子上,将长风门遭遇变故道来。 “四日前,我与师尊,还有两位师弟,一同在符刻室绘制符箓。一位弟子突然冲进门来,说是一群黑巾蒙面者攻上山来,所过之处,人畜不留。” “来犯者人数不多,只有二百人左右,但皆是元婴巅峰以上修为。为首的男子,更是隐神境界强者。不到半日,便将我长风门五万八千弟子悉数残杀殆尽。” “师尊拼尽最后一丝气力,用宗门至宝瞬移符,才将我送走。师尊他老人家却再也没回来。” 想到师尊为了救他,徒手悍然接下那隐神强者当头一击,身体爆破成血雾的恐怖场面。 陈景眼中泛起泪花。 “请宗主出手相助,为我师尊报仇雪恨!”说着,陈景腰部用力滑下座椅,咚一下跪在云迟面前。 云迟本能后撤一步,望向左手边蓝尘。 接收到宗主求助的目光,蓝尘主动开口,“陈道友可看清了,果真是隐神境界强者?” 三千年来,隐神境界强者,蓝尘只听过一位,便是不久前陨落的踏雪仙尊时境雪。 “他一念平山川,确是隐神境界强者无疑。” 陈景亲眼所见那男子一掌击出,一座数千米高山峰瞬间化为飞砂碎石,连带逃往山上的六千多名长风门弟子一并化为糜粉。 “命器争锋榜上未有此号人物。”蒙震觉得此事过于蹊跷,简直匪夷所思。 “可有看清他使用何种命器?”宁杳真人问。 陈景沉吟片刻,仔细回想,摇了摇头,“未曾见其祭出命器。” 第105章 试探 “难不成此人没有蕴养命器?这绝无可能。”蒙震觉得陈景眼拙看错了,若是真有隐神强者存在,命器争锋榜怎会毫无记录。 即便是纯法修,也会凝练出本命技法,只要足够强,也会出现在命器争锋榜上。 换言之,上行界所有修士,均在一双无形之眼监视下修行。 命器争锋榜,便是这双眼睛的实质化体现,刻录上行界强者风云。 蓝尘却不这么认为,“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也许此人使了某种手段,成功逃脱了天道掌控也未可知。” 数千年天涯闯荡,他见过各种各样奇闻异事,未知之事远比已知之事多得多。 “陈道友,此事非同小可,敌暗我明。”蓝尘上前扶起陈景,宽慰道,“当务之急,先治好伤,为长风门报仇之事,还得从长计议。” 云迟在心里默默为蓝尘竖起大拇指,心想连空雨眼光不错。 “蓝尘说的对,你且在凌剑宗安顿下来,待伤势痊愈,再做打算。对方既然有意隐藏身份,追查真相也非一早一夕能成事,留着命在,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陈景受伤颇重,又是逃命而来。 若屠杀长风门领头人当真如他所说,是隐神境界强者,这陈景便是颗不定时炸弹。 凌剑宗自身难保,自家门前积雪还没扫完,哪有空替人家报仇雪恨。 待他伤势好转,还是早些打发了好。 蓝尘先行将陈景领去浮云谷治伤,三叶真人蒙震瞅准时机给“败家子”小宗主上思想政治课。 “宗主,”蒙震两只手不断搓捻手指,给一个女娃娃道歉他很不习惯,半天才嗫嚅道:“先前在朝云殿,是我不对,不该对宗主动粗。” “可我那也是为宗门着想,凌剑宗有今日规模不容易,与前生门一战,已损失大半弟子,若是再克扣修炼资源,弟子们还不都跑光了。” “再说,咱们凌剑宗也不缺那点资源。” 云迟手臂环胸,神态自若,看了眼宁杳,又看向蒙震,“凌剑宗十万弟子被前生门三千鬼众打得落花流水,长风门六万弟子被神秘黑衣人二百人屠戮满门。” “你们说说,要那么多弟子有何用?” “三叶真人,”看着年轻的宗主远去的身影,宁杳真人若有所思感慨道,“我怎么觉得宗主所言好像很有道理?” “嗯!”蒙震后知后觉,深表赞同,“咱们小宗主是干大事儿的人。” 回境览峰途中,云迟心事重重。 黑巾蒙面人! 又是黑巾蒙面人! 从洛无情手中劫走小石头的黑衣人;空降风柳泽湾左岸,鼓动柳安吏求助前生门的神秘人;屠灭长风门的黑衣人。 三者,是同一帮人吗? 出现在风柳泽湾左岸的神秘人,分明冲着凌剑宗而来,借前生门之刀,杀凌剑宗之人。 叶霜红杀桐玲,破坏护山大阵阵眼。 是事先与前生门协商好的里应外合之举,还是临时起意? 若是早有计划,那萧关逢叶霜红二人,与风柳泽湾左岸的神秘人,是什么关系? 萧关逢是萧兰山圣宗之人无疑,他有足够动机剿灭凌剑宗和长风门。 可他抓小石头做什么? 还是他与神秘黑衣人根本毫无关系? 萧关逢坐在敛菲亭饮茶赏景。 夕阳正好,晚霞映天。 朝南望,千里浮云谷,灵田如彩色星子镶嵌在大地上,蜿蜒小溪穿插其中,橘色光华洒下,百草权舆,灵蝶飞舞。 远处,四长老持药浮芳居内飘出几缕炊烟,静悄悄,拐着弯儿,升向万里苍穹,与浓重晚霞交织相融。 “呼——” 刀起无风,斩落一缕鬓间发。 萧关逢感受到一股冷兵寒气,紧贴右侧面颊擦过,可见用刀之人刀法精湛。 “这般不设防。”云迟歘一下,将弯刀插入刀鞘,“我要是歹人,此刻你早已身首异处。” 萧关逢提起茶壶,给她斟了一杯热茶,“明知躲不过,何必要躲。” “怪我一时高兴,忘了你没有修为在身。”云迟把铿锵揣回储物袋,端起茶一饮而尽,偏头问他,“没吓着你吧?” 她方才驭驶万里穿行步,从一百米外顷刻到他身后,拔刀向他头颅劈斩而下。 若是修行之人,定然能察觉到刀锋中的森然杀意,本能求生欲驱使下,必定做出 防备。 可他似乎毫无察觉,若真是演戏,也是影帝级别了。 萧关逢如初雪静谧眸子下,藏着汹涌暗潮,对她的试探心知肚明,不动声色将情绪收拾妥帖,“不会,我知道你舍不得杀我。” “也对,我舍不得杀你。”没从他眼中寻到半点蛛丝马迹,云迟提起的心微微放下一些。 “几日前,长风门惨遭灭门,门主首徒陈景侥幸逃脱,如今求助到凌剑宗了。你说,我该不该收留他?” “不该。”萧关逢看了她一眼,端起茶盏浅啜一口,淡淡道。 云迟将将放下的心,倏地又提起,“何出此言?凌剑宗落难时,长风门出手相助,现下长风门有难,凌剑宗难道不该伸出援手吗?” 她当真一点不会藏心思,喜怒哀乐明晃晃挂在脸上。 萧关逢见她巴巴望着他,紧张到吞口水,慢条斯理放下茶盏。 “传闻长风门首徒,面如冠玉,英俊潇洒,我怕,”迎上女子望眼欲穿的眼眸,压低声线慢吞吞道,“某位小色鬼见色起意。” “啊?”云迟眼前白光闪过,一时转不过弯儿,努力回想陈景模样,“是是吗?今日没看清,回头上浮云谷仔细瞧瞧。” 细细想来,那陈景虽然满面污血,轮廓却极优越,身上更有一股卓尔独立的超然气质。 “等等,你说的小色鬼,”云迟后知后觉,指了指自己,“不会是我吧?” 萧关逢不理她,又端起茶盏,余光睨了她一眼,“你说呢。” 这—— 似乎好像貌似的确如此! 萧关逢右手递到唇边,茶盏却被人抽走,接着清亮悦耳的女声送进耳中。 “既然都被冠以‘小色鬼’名号了,不做点什么,是不是对不起萧公子一番溢美之词,嗯?” 云迟仰头将大半杯茶水倒入口中,像是壮士出征前饮下壮行酒,还带了三分侠客赴生死的决然。 她拽住萧关逢右肩衣料,轻轻一跃,稳稳跨坐在他身上。 捧脸低头张嘴渡茶,一气呵成。 几滴茶水有些调皮,顺着嘴角溢流而下,有人张嘴去卷。 檀口蜿蜒缓慢行至男子前颈凸起处,云迟掀起眼皮注视良久,眸中火光攒射。 她知道男子这个部位十分敏感,但她从未亲过萧关逢这个部位。 此刻,或许可以试一试。 第106章 我有那么吓人吗? 清香茶水从女子唇齿间推来,萧关逢喉结滚动,顺理成章咽下。 独属于她的气息于光影里浮动,眸色里清冷沉静的成分逐渐瓦解,散在空气里,与女子体香交汇成一副欲色纷繁的画面。 他将下颌枕在她厚云浓雾般的青丝团中,这般美好的时光,他愿意一生沉湎其中。 “嗯” 极力压制又最终抑制不住的闷哼,如混进飓风里的一缕清香。 细微,稍纵即逝,难以捕捉。 却还是被埋在他颈间肆意攻城掠地之人,抓住一截尾巴。 云迟离开他的喉结,留下一片潋滟水光,和两排错乱无序的牙印,“喜欢吗?” 湿濡甜腻的嗓音送入耳中,在他极力克制下,红唇已经从喉结蜿蜒而上,在颈窝处短暂停留后,攀缘至耳畔。 她还跨坐他大腿上,白玉石桌抵在身后,却未感受到一丝属于石桌的冷硬。 萧关逢环住她,略微冰凉的手掌小心翼翼护住女子后背,防止她由于动作过大撞向石桌。 “喜欢吗?”她又轻轻问了一遍,低头衔住红彤彤的耳垂,状似随意又极富技巧的磋磨。 在这一点上,二人有着惊人相似的爱好,只是云迟更为娴熟,也更为大胆些。 若非肯定自己是她第一个男人,萧关逢几乎要怀疑她早已身经百战。 半天得不到回应,云迟作恶心起,放开他的耳垂,转而快速从他耳郭扫过,“顺便”调整了一下坐姿。 这下,两人距离更近了。 云迟灵巧的偏过身子,企图去啃她脖颈的男子落了空,一嘴啃在肩膀纱罩上,心里愈加憋闷,却生生忍住不开口。 他想使用蛮力制服她,心里有个声音及时提醒:忍一手,打不过! “乖”对自己的恶劣行径,她无半分歉疚,温言诱导着,“只要你说喜欢,”唇齿仍旧在他耳畔鬓间流连,有一下没一下触碰着,“我就给你” “我”萧关逢被她折磨得有些遭不住。 一声尖锐的喊叫突兀响起,如一柄利刃划破长空,瞬间破坏一方旖旎情思。 云迟从他颈窝抬起头,眼中还挂着些许迷乱的欲念,扭头,视线投向声音来源处,手上默默把他半敞开的衣襟归拢。 新来的年轻凡仆,是她那日亲自挑选的小姑娘,呆若木鸡杵在敛菲亭外台阶下,距离他们不过七八米,脸上挂着可疑的酡红,呆愣愣看着搂抱在一起的他们。 怪她太沉迷,竟未察觉有人靠近。 “宗宗主,”小铃嘴里干涸寻不着一滴液体,只能干咽两下,努力维持着抖动的身形,颤巍巍禀告,“浮浮云云谷,送药浴汤来了。” 宗主可以杀人的目光射来,冷汗霎时爬上额头和背心,其中两滴自额头滚落,挂在睫毛上,小铃不敢抬手去擦,甚至忘记把目光收回来。 脑中忽然冒出凤姐姐那句‘叫宗主知晓,有你好果子吃’,心里愈加紧张害怕。 “知道了,下去吧。”看着筛糠状抖动的小姑娘,云迟纳闷了。 “是!” 逃过一劫,小铃提起裙摆,一溜烟儿没了人影。 “我有那么吓人吗?”云迟一边问,一边替萧关逢整理衣襟。 她一脸认真模样,黛眉微颦,萧关逢无声轻笑,“不吓人,只是有些霸道。” “那我以后,尽量温柔些。”某人虚心接受意见,“唔!” 本能的,云迟扬起手。 前车之鉴历历在目,萧关逢快人一步握住她的手腕。 算了,真把他憋坏了,吃亏的还是自己。 念及此处,云迟顺从的收回手刀,转而挂在他的脖颈上,任他对自己又亲又啃。 云迟告知持药净元草可以使药浴汤变澄清,持药对此感激涕零,又往药浴汤中加了好几种珍贵灵药。 许是药效太过猛烈之故,每次泡药浴,不消半刻钟便会睡过去。 连日来,脑壳子不知遭受了多少下毒打。 云迟自己无所谓,执行人翠凤却一万个不情愿。 她日日提心吊胆,生怕某一次宗主醒来后变成了痴呆。 今日却不同了,萧仙长从她手中接过了此项事关宗门兴衰的伟大任务。 为此,翠凤唤上小铃,拿出看家本领,晚膳整整烧了十六道菜,犒劳劳苦功高的萧仙长。 不光震惊了小铃,连萧关逢也不免多看翠凤两眼。 他从来没提过,在玉楼水榭时,只要翠凤烧饭,十顿有八顿,他没吃饱。 一是因为难吃,再则确实量少得可怜。 好像,这胖凡仆养主子,只要主子没饿死,能省一粒米是一粒米。 晚膳后,到了时辰,萧关逢将云迟从睡梦中唤醒。 云迟也如愿过上不挨棒槌也能醒来的美妙日子。 主仆二人,此刻都觉得,应该早些将萧关逢从玉楼水榭绑回来。 “喏。”萧关逢坐在书案后看书,云迟啪一声将画纸拍在他面前,“替我画一幅画。” 萧关逢握着书卷,抬眸示意她移步一旁锦杌,“坐过去。” “不是画我,画小石头。” 剑行舟没能救回小石头,师尊也没有找到他,那她只能自己来。 答应做凌剑宗宗主,也抱了几分利用宗主身份之便寻人的心思。 听闻要画之人是星石,萧关逢收回视线,继续看书,显然并不乐意,“你要找他?” “嗯。”这件事悬在心里近两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一定要找到小石头。 “他若是活着,自会回来寻你。”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 从不见她提起,萧关逢以为对星石之事她早已释怀,眼下她旧事重提,他心里竟有一丝恍惚,说不上来是何种感觉,总之叫人很不爽。 手中书卷被人抽走,萧关逢不得不再次注视她,只听她说,“不管你信不信,我能感觉到小石头还活着,正在某个地方等着我去找他。” “族中长老们常说,大蛮泽的子民,受到无妄天庇护,亲人之间都能感应到彼此。我和小石头成亲,阿妈和长老们在祭坛请示过无妄天,得到了无妄天的认可。我们是家人,我能感应到,他一定还活着。” “萧关逢,”云迟直视着男子眼睛,前所未有的认真,“我要找到他。” “他是我的夫君,是我的家人,更是伏狼族的将军,我一定要找到他,将他平平安安带回北野。” 第107章 转灵丹 她侈侈不休的一字一句,全是关于另一个男人,诉说着她与那个男人有着怎样牢不可破的牵绊。 书案下,在云迟看不见的暗角里,一只手缓缓蜷缩成拳。 “只要我云迟还活着,就一定要找到他。” 殷红檀口还在不断翕动,即使逆着光,也能瞧见那双如星辰闪耀的杏眼中,蕴积着满满当当的忧虑,以及通身散发的坚定神采。 她担忧另一个男人,信誓旦旦要找到他。 萧关逢春风和煦的面容逐渐转冷,心口仿佛插了一把刀,她每说一句话,尖刀便往里推一分。 数十封从落雪岭飞往玉楼水榭的鸿雁书信,如春雨似夏风,润物细无声,不声不响搅动一方天地。 这些时日的耳鬓厮磨,让他迷失了心智,使他遗忘了一件十分要紧之事—— 他萧关逢,于伏狼族少主不是唯一! 她的身体,她的情,她的心,她的所有。 是否,有朝一日也会属于其他人? 纤白柔荑从眼前晃过,萧关逢收拢思绪,心脏被铺天盖地的黑云卷住,急需一个豁口纾解满腔愁闷。 见他回神,云迟收回手,继续道,“还记得小石头的模样吧,记得画得逼真点。” “对了,别忘了在右侧眉毛里点上一颗红痣。”星石右侧眉中有一颗小小的红痣,不仔细看看不出。 云迟猜想萧关逢定然不知,出言提醒。 “啊!” 一个趔趄,天旋地转间,猝然落在青游草香氤氲的怀中,还未反应,冰凉的唇已覆来。 “先将没办完的事情办完再说。” 没办完的事? 灵光闪过,将记忆拉回傍晚,泡药浴之前敛菲亭,意乱情迷之时,戛然而止的热吻。 她还以为几日不见他转了性,改吃素了呢。 原是在这里等着她! 她分神思索间隙,已经被抱至榻上。 凌剑宗新任宗主亲定,四米宽三米长,宽敞柔软,并特意加固的新榻,终于派上用场。 这一夜,少主大人使出浑身解数,十八般武艺,终于让某人答应替她画人像。 以至于,第二日,一向风雨无阻早起练刀的少主大人,直到太阳快落山才扶着腰出门。 原本紧闭双眼的萧关逢,在云迟蹑手蹑脚做贼似的离开厢房后,缓缓睁开眼睛。 寒潭幽深的眼眸中,掩去失落情绪,焕发出食髓知味的餍足光华。 缓解酸软的药膏,他有,但不打算给她。 他要叫她记住与他在一起的感觉,点点滴滴皆不许忘记。 云迟泡完药浴被萧关逢抱着进屋,一眼瞧见书案上描好的丹青,十分激动,“放我下来。” 脚尖甫一沾地,立刻撒丫子狂奔过去,腿也不痛了,腰也不酸了,脑袋也清明了。 萧关逢无奈,也跟了上去。 “像,栩栩如生!”云迟拿起画仔细端详,连眉间红痣位置也分毫不差,“不枉本少主一日一夜卧薪尝胆委曲求全,值了!” 说的煞有介事,好似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全然忘了不断要求变换姿势,并无比耐心言传身教之人—— 是她! 云迟卷上画,小心翼翼揣入储物袋,哼着小调,和萧关逢一同闪入空间。 萧关逢拿出早早画好的一沓符箓,让云迟往其中渡上灵力,激活符箓。 云迟再一次认识到灵力提升艰难,花起来如流水。 一次修炼,七分供给经脉穴窍上的缝隙滋养生命,两分提供给命器种子,剩下一分,激活萧关逢炼丹用的火符后,所剩无几。 想到此,牙一咬,脚一跺,扭头往灵泉边而去。 萧关逢看了看她毅然决然,好似女战神上战场般坚定的背影,不自觉莞尔一笑。 云迟完成修炼,已经是四日后。 睁眼便闻到一股浓郁异香,甜腻中隐隐裹挟一丝血气。 血气很特殊,没有铁锈般的腥臭,反而夹带一缕木果香,闻之令人神清气爽。 正是她吃了二十多年,北野“qq糖”兽丹的味儿。 待她穿出小树林,来到炼丹房,果真瞧见萧关逢守在半人高炉子旁,不时朝炉中投入两颗亮澄澄,散发微光的兽丹。 一年多没吃兽丹,她都快忘了这东西吃一颗顶半月。 她还奇怪萧关 逢没了翠凤端茶倒水烧饭,居然可以坚持五六日,原是吃了凶兽丹。 “炼什么药呢?”云迟站在萧关逢身侧,探头朝他手中琉璃大碗中瞥了一眼。 好家伙,这得上百颗千年凶兽丹了吧。 “能告诉我投了多少兽丹了吗?”云迟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状,淡淡道。 有意放缓放柔语调,令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在意他挥霍家财。 努力忽视掉脑子里,咚咚咚狂奔的千万匹骏马。 萧关逢专注于炉内情况,并没有看她,不甚在意道:“转灵丹,四百颗。” “咳!” 仿佛瞧见密集马蜂从脑门飞过,黑云压顶,云迟觉得心口被一口老淤血堵住,上不来下不去。 一颗千年兽丹能换一万颗上品灵石,四百颗便是四百万颗上品灵石。 她前几日刚看过账簿,遭难前的凌剑宗,十万弟子,五十万凡仆,每月发放灵石总量,折算成上品灵石,也才十三万颗而已啊。 遭难后的凌剑宗,每月支出更是锐减到六万颗上品灵石。 即便如此,在失去风柳泽湾左岸这棵摇钱树后,作为一宗之主,她也不得不考虑缩减开支。 眼下,他一下便挥霍掉凌剑宗五年半花费。 再加上投入炉中的几大筐灵草灵花,虽然她不识得那些灵药,但能与千年兽丹相融,想必也价值不菲。 就为了一颗不知有何用途的转灵丹? 不值当! 太不值当! “将兽丹炼成转灵丹后,可将兽丹内核中蕴藏的海量灵气释放出来,修炼时辅以聚灵阵,可放大周围灵气至七百到一千倍。” 萧关逢见她心疼到牙齿打架,主动告知转灵丹妙用。 “哦” 云迟心口破了个大窟窿,汩汩淌血,敷衍的哦了声,盘算着怎么让他把剩下的兽丹还回来。 “往后,你每月服用一颗转灵丹,不出两年,便可抵达元婴巅峰。”萧关逢看了看她,继续道,“待你突破元婴巅峰,进入化神期,我再为你炼制其他丹药。” “那个借助空间,我已经可以正常修炼,没必要如此着急吧。” 云迟尝试规劝,必须改掉他大手大脚花钱的臭毛病,“再说,我也不想嗑药修炼。” “空间内灵气是定量的,用一分少一分。”萧关逢又朝丹炉投入四五颗兽丹,“很快,便不足以弥补你体内亏空。” 其实,她也隐隐察觉到空间不过是个大型储气罐,不具备灵气再生的能力,却没有深究。 萧关逢将剩下半碗兽丹悉数倒入丹炉,又朝炉下抛了两张灵火符。 站起身来,见她仍旧一脸肉疼盯着丹炉,压根没将他的话听进心里去。 “云迟,”肩膀被人掰过九十度,云迟被迫将目光从炼丹炉收回,“我答应过大祭司,会救你,你只要信我便好。” 云迟凝视他良久。 卓越的面容,深邃的眼,看一眼,便忍不住想吻他睡他。 “嗯!”她状似单纯的点点头。 心里却如寒冬过境,一片冰凉。 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 不同了! 第108章 幕后推手 一大早。 云迟练完刀,为萧关逢备好早膳,又啃了两嘴睡梦中男子的唇畔,沐浴着温暖晨光,心满意足朝浮云谷而去。 她前脚刚出门,隐匿在苍翠如盖树梢上的身影,化作一束白光匹练钻入厢房。 与此同时,原本呼吸均匀的萧关逢,霍然睁眼,动作利索又十分优雅的坐起身。 萧关逢缠上腰封,驾轻就熟扣上腰扣,瞥了眼大摇大摆坐在八仙桌上,来回端摩一汤一粥两菜的男子。 男子着一身凌冽玄色劲装,银护腕银腰封银发扣,肩膀手肘膝盖,关键部位均覆有银色金属罩子,将周身关节保护得严严实实。 颇有几分下行界中身披铠甲战衣手持七尺长枪,少年将军风范。 “我看到了。”男子捻起一根小白菜叶子,提高了打量。 好似一只万年老蛙蹦出天井,得见万里青霄浮云般。 他笑着,天生一副笑脸。 春风秋露般柔和的面孔,与冷厉利落的装扮格格不入,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协调。 细看之下,眉眼与萧关逢竟有三分相似,却不似萧关逢那般清冷疏离。 “你看到什么了?”萧关逢穿好靴袜,用了张清洁符,踱步到八仙桌旁坐定。 “看到从这间屋子走出去的女子,啧,神仙玉骨明眸善睐飒爽英姿,咻——”男子扭转身躯,凑近萧关逢,嗅了嗅,“你身上还残留有她的香味儿。” “想不到啊,你萧小公子,也有今日,哈哈哈。” 说着,端起粥盅喝了口灵米粥,砸吧一下嘴唇,“还不错!” 萧关逢拿起筷子,将男子提过的那棵小白菜拨至一旁,开始慢条斯理用膳。 男子来了劲,觉得新奇得很,“怎嘛,动心了?” 他还纳闷,这家伙回到人域,不去找他,来这凌剑宗作甚,原来是觊觎人家女弟子的如花美貌。 对此,萧关逢不置可否。 “这是承认了?”男子哈哈大笑,笑声爽朗,“哈哈哈,好啊,能入萧小公子眼的女子,我得亲自会会。” “不要乱来。”萧关逢看了眼被人喝过一口的灵米粥,有些不快。 糟蹋了一盅好粥! “放心,我不会乱来。”男子朝萧关逢掀了掀眼睑,看起来无辜又无害,“作为好兄弟,自当义不容辞替你把好关,毕竟是你第一个女人。” 他与萧关逢穿一条裤子尿一张榻长大,从未见他多看哪个女子一眼。 眼下父母亲人不在身边,他就这么闷不吭声把自己送出去,作为好兄弟,真怕他一腔真情错付流水。 到时,连哭都没地儿。 “不必,”萧关逢放下筷子,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淡淡道,“我与她,早已成亲。“ 轰——隆—— 晴天霹雳!电闪雷鸣!狂风暴雪! “啪!”男子拍案而起,舌头打结,“成成成亲?” 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对方反应如此之大,萧关逢打消了告知对方自己是入赘之事。 男子盯着萧关逢睖睁良久。 半晌,才反应过来对方口中的“成亲”是何意。 一时不知该拱手恭喜他,还是指着鼻子大骂他草率,索性端起粥盅又闷了一口,两眼逐渐放出光芒。 第一口喝的仓促,第二口下去,竟是出奇的清香绵软,里面貌似加了什么特殊材料,口齿留芳回味无穷。 因萧关逢体寒,云迟每次熬粥,都会投入几枚素心腊梅花瓣。 素心腊梅花瓣长自落雪岭,常年与风雪为伍,清香中带有一股子冷然,形成独有的异香。 “单冲这手艺,娶回家不亏。” 萧关逢没想到他这么快接受事实,微微咂舌,抬眼望向半张脸埋入粥盅的男子,有些嫌弃。 为何同样是不顾形象大快朵颐,云迟看起来就那么憨态可掬,赏心悦目呢? 萧关逢默默移开视线,保护一双眼睛免受更深层次荼毒。 “所以心狠手辣的萧小公子,突然大发善心,放凌剑宗一马,”男子从粥盅抬起脑袋,将空盅一百八十度翻转,确认已经喝的半滴不剩,随意一问,“是因为她?” 长风门下场凄惨,连只鸡也没能活着,凌剑宗却能死里逃生。 不是萧小公子放水,还能是什么? 观萧关逢神色,答案已经十分明显,男子摆摆手,也不打算刨根究底。 “所以,萧小公子今日找我,所为何事?” 见桌上还剩下些小菜,男子兀自拿起萧关逢用过的筷子,指尖一旋,翻转筷子,也不嫌弃是被人剩下的残羹冷炙,津津有味吃起来。 萧关逢觉得他实在有碍观瞻,连饮茶兴致也烟消云散。 “找到这个人,”萧关逢从储物袋取出画卷,搁在桌上,“然后”杀了他。 女子明亮坚定的眼神蓦然浮现在脑海里,萧关逢及时打住,未将最后三个字说出口。 男子放下筷子,展开画卷瞟了一眼,“明白!” 他不问画中人身份,也不问何故杀此人,那些不该他问,他也不关心。 “找到后,莫要伤害他。”说到此,萧关逢静如死水的眸中精光闪过,“寻一名不错的女子最好留下子嗣。其他的,你知道该怎么做。” 闻言,男子端起手来来回回端详萧关逢,确认是他本人,并未被什么东西控制心神。 可他的行为,又太过离奇。 几日前萧小公子传信与他,说是心情不好,心情不好便将剿灭长风门计划提前半年。 这回召他亲自上门,他丢下手头一堆事儿,马不停蹄赶来,以为要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业,没想到居然 “真损!” 男子鄙夷的睨了眼萧关逢,手臂一拂,收起画卷,复化作一束白光匹练。 轻轻松松穿过闲敛居外层层叠叠防御法阵,视若无物。 浮云谷,浮芳居。 “咳!”被人绕圈打量了半晌,陈景感觉自己像棵待价而沽的白菜,不自在极了,“云宗主,是在下身上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应该没留下什么疑点吧? 思绪拉回上凌剑宗那日,陈景自问表现良好。 “浓眉大眼,貌若潘安,”云迟左手端住右肘,右拳轻抵下巴,缓步前行,继续点评道,“风度翩翩” “啪!”一掌拍在侧腰,“身材匀称,不错!” “云宗主,你”没想到一宗之主居然如此放荡,陈景耳膜嗡嗡作响。 比起微微阵痛的太阳穴,耳根子像是被开水滚过,又热又烫,火辣辣灼痛。 云迟晃至陈景身前三尺处,抬眸又将他的脸端详一番。 再三确定,不想吻,更不想睡! 不是她的菜! “嗖——” 一束青色烽燧直冲云霄,如烟花爆炸开来,洒下漫天青色光粉。 片刻后,所有凌剑宗弟子,身居三十六峰的,天涯历练的,不管身在何方,但凡身上佩戴凌剑宗身份牌的修者,眼前皆现出一张男子面孔,头像旁是两排小字。 “宗主。”江郭大步跑进来,面露喜色,邀功之意显而易见。 “已经按照宗主指示传令所有弟子,即日起,在人域寻人,相信用不了多久,定能找到宗主夫” 江郭瞥见一旁陈景,立刻改口,“宗主的仇人。” “只是宗主,你真要以一颗五千年兽丹为筹?” 他是四长老最信任弟子,因此知晓整个凌剑宗,拥有的五千年兽丹不过三颗。 随随便便拿出一颗当寻人报酬,是不是太败家了点。 “不错。”她有十万兽丹,五千年年份有至少两万颗,送出一颗,一点不心疼。 云迟招招手,江郭上前两步离宗主更近,恭恭敬敬听候吩咐。 “你再替我在上行界发个消息,不管是谁,只要将星石活着带到我面前,让本宗主亲手报了仇,除了一颗五千年兽丹,还可以进入浮云谷挑选十株灵草。” 听持药吹嘘,浮云谷内灵草灵药种类丰富,许多灵草品种,在浮云谷外早已绝迹。 “记住,必须是活着的健康的星石,本宗主要与他公平决斗。” “宗主,赠送灵草之事,要不要与师尊商量一下?”师尊此刻不在谷内,江郭不敢擅作主张。 物以稀为贵,采摘带着泥土的新鲜灵草,不就意味着十种不外传的灵草,不再是凌剑宗独有。 瞧见杵在一旁的陈景,江郭病急乱投医,朝他颔首示意。 陈景承蒙江郭这几日悉心照料,不好推辞,勉为其难劝慰,“云宗主,江道友所言有理,不如等持药长老回来,再做商议。” “嗯?”云迟眯起眼,意有所指瞥了眼江郭腰间储物袋。 江郭顺着宗主目光,也将注意力移至储物袋,恍然大悟,“弟子这就去传信。” “江道友他?”陈景瞧着连走带跑,朝殿门而去的江郭,不明所以。 等到江郭身影彻底消失,陈景转身,迎上云宗主探究的目光,心中一凛。 不会是想潜规则他吧? 虽然这云宗主长得也算好吧,是绝美,明眸皓齿,顾盼间百花失色,又是如此位高权重。 可终究,强扭的瓜它,有点酸。 她要是敢霸王硬上弓,即便丢了小命,他也要抗争到底。 云迟瞧陈景脸色青红轮换,一副白日撞鬼模样,愈加肯定心中猜想。 隐神强者降临长风门,偏偏他侥幸逃脱。 换位思考,若她是歹徒,长风门首徒怎么着也该是重点照顾对象,岂容他耍花样遁逃。 “你既是长风门首徒,想必于阵法一道颇具造诣。” 云迟目不斜视,看着陈景,威压自成,“凌剑宗收留你在此养伤,是不是也该回报一二?” 闻言,陈景提起十二分精神,偷偷运转灵力,随时准备与对方来个鱼死网破。 他收敛心神,佯装镇定,朝云宗主躬身揖礼,“自当竭尽全力报答云宗主收留之恩。不知在下能为云宗主做些什么?” 第109章 修复剑阵 陈景默默跟在这位二话不说领着他往外走的云宗主身后。 想到今日—— 吾之清白难保矣! 满额黑线! 只见这位宗主,不紧不慢掏出一把三尺窄弯刀,一把比普通凡兵材质好那么一丢丢的凡兵,跃了上去。 一宗之主节俭至此,连把法器也舍不得锻造。 除了心系宗门一心光复门楣立志再现昔日第二大修仙圣地荣光,还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陈景意味深长看了眼御刀飞行的云宗主,额头黑线少了那么两道。 一路上,走走停停,不断有弟子上前深情问候。 “蒙宗主大恩大德,放弟子离去,他日,待弟子学成归来,定当报答宗主今日成全之恩。” 或乘一叶烟舟或驭驶飞剑或骑飞天灵兽,离去之时,无不感恩戴德依依不舍。 而这位宗主,面上挂着难以言说的扭曲表情,满脸慈爱朝离去弟子挥手致意。 “去吧,去吧往后勤加修炼,增强己身,不必挂念宗门” 我既许不了你海阔天空,便放你去追寻海阔天空。 瞧瞧,多么伟大而又无私,分明心如刀绞,却还故作坚强,独自咽下无尽苦果。 陈景额头黑线光速消散,眼前升起浓厚滤镜,这位宗主除了好色一点,貌似还不错。 况且,你瞧她—— 杏眼养星辰,琼鼻似玉琢,殷唇抿秋波,拂袖间,盈盈腰肢婉转流畅,恰是仙人访人间。 却有好色之资本。 又一名蓝袍弟子御剑路过,停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拜别宗主。 宗主照例耳提面命送别弟子。 “云宗主胸怀若谷,在下佩服。”陈景感从心起。 她这是什么眼神? 探究中带了点怀疑,怀疑中夹带三分戒备 “云宗主,在下说的是实话。”不知为何,陈景觉得她对自己的看法很重要。 “哦。” 看着简单哦了声,兀自飞远的云宗主——落寞的背影。 他竟然有点心疼! 她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将将修炼两年的小姑娘啊,却要承受不该这个年纪承受之重。 好想抱抱她。 陈景摸摸鼻子,暗暗下定决心,一会儿到了地方,象征性反抗一下,不让她觉得他是随便之人就好。 一刻钟后。 陈景额头再次铺满黑线。 修复阵眼也不明说,害他以为 唉,算了,她也不容易,小小的肩膀扛起重重的担子。 凌剑宗护山大阵母阵眼设在上春峰春昭殿,平时隐匿地下,任意三块长老玉牌相合便可启动。 “修补得如何了?”云迟踏进大殿,一眼瞧见殿中央升起的光柱。 完好无损的母阵眼,开启后,会形成水桶粗的鎏金符文光柱,光柱直冲天际,与其他三十五峰的子阵眼相连,激活子阵眼。 三十六道鎏金符文光柱于天穹汇集,形成三十六座巨大符文结界。 结界内鎏金符文承载着凌剑宗无数强者剑意,威力巨大,可瞬间斩杀化神以下修为的修士。 即便化神以上修为,若要强行破阵,也必将遭受重创。 不知叶霜红使了何种手段,母阵眼光柱内鎏金符文悉数消失,光柱也由金色变成白色,光柱升上天穹后再无法与子阵眼连接,更无法激活子阵眼。 见到云迟进来,正在尝试修复阵眼的蓝尘和方牧生停下手中动作,朝宗主揖道礼。 “回宗主,尚未找出症结所在,许是我与方师兄修为不够,凝练出的剑意无法融入阵眼中。” 蓝尘道,“弟子推测,至少隐神中期修为以上剑修的剑意,才能深入阵眼中心。” 护山大阵由凌剑宗始祖风予逾布设,后经数代宗主加固,其中熔炼的剑意至少是大乘初期修为。 越往阵眼中心处,蕴藏的剑意威能越大。 若想分化一缕剑意深入阵眼中心探查,需得修为足够高,不说超过历届所有宗主,至少也得是隐神境界以上。 蓝尘和方牧生两人连大乘期都未达到,其剑意连阵眼最外层尚且进不去,更妄谈深入阵眼中心一探究竟。 以精妙阵法,封存无数强者剑意,再以剑意穿行产生的能量维持阵法数十万年运转,强敌来临,阵法释放剑意形成结界。 这便是凌剑 宗护山大阵,也称为护山剑阵的缘由。 无数强者剑意,便是其中关键。 陈景下颌抵手背,绕着圈打量阵眼光柱。 “上行界第一剑阵,果然非同凡响。” 存世数十万年的剑符阵,他身为符修,早想一睹其真颜。 “相传一位神秘符师大能,闲来无事,将凌剑宗始祖挥出的剑意封存玉符中。” “后又突发奇想,在玉符中刻录符文,尝试将剑意与符文融合,以符文控制剑意,又以剑意蕴养符印。” “只要有源源不断的剑意进入阵眼,便可让玉符中的符文经久不衰,反复利用。” “妙哉,妙哉。” “可惜此等技法,随着那位大能逝去,也随之消弭,后人前赴后继尝试将剑意融入符文,皆以失败告终。” 说到此处,陈景俊朗面孔上浮现些许失落,他也曾为之努力,可惜 “喂,”陈景无意一瞥,与蓝尘方牧生眼神碰撞,火花四射,不禁后退两步,心有戚戚道,“蓝道友,陈道友,你们这么看着我作甚?” 凌剑宗弟子皆知,护山大阵乃是始祖风予逾得意之作,眼前之人居然说剑阵开拓者另有其人。 叫他们如何相信? 若陈景所言属实,始祖岂不成了剽窃他人成果的小人? “陈道友这些话,可有凭据?”方牧生冷幽幽道。 这陈景若是敢继续污蔑始祖,他不介意给他醒醒脑。 陈景瞧二人目露犹疑,尤其姓方那位,恶狠狠来者不善,心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触了逆鳞。 再一想,自己寄人篱下,且身负重任,又想继续研究剑阵。 脑瓜子飞速运转,利弊一权衡,一本正经道,“道听途说,道听途说,还望二位莫要与在下计较。” “事关始祖清誉,”蓝尘朝陈景拘了一礼,“还请陈道友告知是何人传出此番言论,蓝尘自当亲自核实真伪。” 若是假的最好。 但若是真的,即便被同门所弃,他蓝尘也会竭尽全力,还原真相。 去伪求真,乃是他所追寻的道义。 第110章 大符师陈景 “有可能是无意间听人提起,也有可能是梦中胡思乱想。” 陈景摆摆手,不甚在意道,“唉,不记得啦。蓝道友只当我嘴拙,胡言乱语,莫要往心里去。” 见对方不愿吐露实情,蓝尘也不再强求,将此事默默记在心里,待有机会,定要查明真相。 云迟瞧陈景谈到剑阵由来时,神色肃穆,眼中满是对那位符修大能的钦佩之意,几乎可以肯定,他不是信口胡说,而是心中坚信事实就是如此。 不过,数十万年前的真相,已经不重要。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抓紧修复护山大阵。 上回,前生门迫于洛无情施压,才不得已离去,随时可能卷土重来。 到时,没有大乘期修士坐镇的凌剑宗,只能任人宰割,与砧板肥鱼肉无异。 “看你对我凌剑宗护山大阵如此向往,本宗主便准你与蓝尘他们一起修复剑阵。”云迟扭头对陈景道。 陈景刚要表示感谢,又听她继续说,“凌剑宗不养闲人,传本宗主令,护山大阵一日未修复,陈景一日不得出春昭殿,直到大阵完全恢复为止。” “宗主,”蓝尘皱了皱眉,附耳低语,“陈道友毕竟是客人。” 方牧生认定陈景污蔑始祖,暗自为宗主决定叫好。 “云宗主”陈景心里苦兮兮,摆出一副可怜巴巴模样。 虽说他是大符师,修为也达到化神初期,还有那么一点点超出常人的自信。 可他尚有一丝自知之明,经过方才观察,若他估量不错,想修复剑阵,修为至少达到大乘巅峰,并且成为神符师。 以他金火双灵根修炼速度,怎么说也得五六千年吧! “陈道友方才不是还说竭尽全力报答本宗主收留之恩,”云迟反问,“怎么,逗本宗主玩儿呢?” 言语中染上一丝凌厉,眸色冷然不带半分感情,对陈景的卖惨无动于衷。 这人很可能是细作。 让他物尽其用来修复剑阵,顺便自证清白,已是网开一面。 若他连这点用处也没了,她不吝赐他一个五马分尸或千刀凌迟套餐。 “自然不是”接受到云宗主锋利且警告意味浓重的目光,陈景声音越来越小,“说着玩的” 难道哪里出了问题? 在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与云宗主交锋的点点滴滴。 好像没什么漏洞啊? 陈景郁闷了。 “既然不是说着玩,本宗主拭目以待,回去等好消息了。” 说完,云迟转身朝殿门外而去。 临走前朝蓝尘颔首示意:看着他! 上一刻还在替陈景求情的蓝尘,脑子好似被一道惊雷开了窍,从宗主不发一言点头抬头外加眼神暗示中,立时领悟真意。 原来,不止他一人怀疑陈道友来得蹊跷啊。 “云——花——莲——” 兽吼般震天动地的喊叫传来,气势浩瀚,如巨浪拍岸,脚下地面为之震颤。 春昭殿众人,俱是心中一震。 不多时,一具如熊强壮身影出现在春昭殿。 三叶真人蒙震此刻火冒三丈,巴掌厚丰满的嘴唇不断颤动,瞪着火苗乱窜的眼珠子环视一圈,没有找到目标人物。 “蓝师侄,”他最终将目光锁定在蓝尘身上,“云花莲呢?叫她给本座滚出来。” 丝毫不觉得直呼宗主大名有何不妥。 “嗯咳!” 蓝尘面上赧然,掩嘴轻哼,无比真诚直视三叶真人外凸的圆眼瞳,“可是宗主又做了什么事情,惹得真人不快?” 三叶真人为人爽直,不拘一格,可就是有点不好沟通。 若非万不得已,蓝尘不愿与其纠缠斡旋。 总觉得,智商这一块,存在某种不可跨越的鸿沟。 “有弟子看见她来了春昭殿,快说,她去哪儿了?”蒙震鼻孔朝天睨了蓝尘一眼,“今日本座非替仙尊教训这个败家子不可。” 为了一己之私,寻什么仇人,随随便便夸下海口,说什么以五千年年份兽丹外加十株灵草作报酬。 他当初眼睛蒙了灰,信了蓝尘这小子的鬼话,居然相信一个黄毛丫头能带领宗门走出困境,更可气的是,他还命令座下弟子全力支持云花莲当选宗主。 早知今日,当初便该选择三长老。 “蓝道友,”陈景不声不响挪到 蓝尘身侧,偏头提醒,“半个时辰前” 听完陈景言简意赅描述完事情经过,蓝尘滚动喉咙咽了口唾液,脑门好似被人敲了一棒槌,噼里啪啦炸响。 前几日挨雷鞭,连师妹为他涂完药后,不慎把他的弟子令牌带回青择峰,还未来得及取回。 半个时辰前他先一步来到春昭殿,随后抵达的方师兄面色有异欲言又止,想必是收到了宗主的荒唐命令。 宗主不显山不露水,却是个十足十的犟脾气。 以暴制暴,不失为一记良策。 “真人,”蓝尘决定不再袒护宗主,“宗主刚离开,看样子是回境览峰了。” 陈景睁大眼睛瞧着气势汹汹往外走的高大身影,若有所思。 “蓝道友,你们凌剑宗还真是热闹啊。” 云迟御刀路过青择峰,想到十几日没瞧见连空雨,心血来潮,去了趟青择峰女弟子居。 从前青择峰热闹非凡,与前生门一战后冷清不少,现下又有不少弟子脱离宗门,让青择峰显得更加空寂。 连空雨见到云迟到访,不冷不热拜礼,显得疏离又冷漠。 云迟不明所以,追问之下,才知她恼怒自己对蓝尘用雷鞭之刑。 连空雨虽说单纯,但并非不分是非,该知晓的道理她都懂,听云迟道出内里缘由后,便拉着云迟说体己话不撒手。 离开青择峰时,恰好碰见一名瞧见蒙震往境览峰去的弟子。 云迟猜想蒙震定是因为寻人启事之事,上境览峰寻她麻烦,她不怕蒙震,但不想搭理他,径直去了给萧关逢准备的梧桐居。 梧桐居与闲敛居仅一墙之隔,为了在掩人耳目同时方便幽会,她早将墙挖了道暗门。 她从梧桐居辗转回到闲敛居,又吩咐翠凤小铃瞒着她已回来之事,闪身进入空间修炼去了。 蒙震在闲敛居外左等右等,等了一整天也没瞧见目标人物,最后被姗姗来迟的宁杳真人劝走。 第111章 不许 春昭殿内,陈景托腮盘坐,盯着水桶粗白色光柱,神游太虚。 半个时辰前,他那素未谋面不知是男是女往后也很难相见,杀千刀的主子,给他下了道命令。 一份求之不得的美差。 他正冥思苦想如何顺理成章不引人怀疑的接近目标人物。 一筹莫展之际,目标人物却自己送上了门。 听到响动,陈景扭头望向大殿门口,女子倩影仪仪而来,七分飒爽三分绰约。 陈景不禁微眯双眼,瞳孔中逐渐点燃热情的小火苗。 美! 不知怎的,自打上回目睹云宗主温柔的满眼笑意的悉心叮嘱弟子后,脑中时常浮现她御刀而去的落寞背影。 云迟走到陈景跟前,垂眸与他呆愣中带着痴迷的眼神碰个正着。 这细作今日换了身月白雪缎衣,头发束成道箍,两条与衣袍同色长发带垂落,掩住半边面庞。 素雅的装扮,使他看起来比几日前多了几分书生韵味。 尤其他此刻随意盘坐地上,姿态放松,看着她的目光又是那么痴迷,一副很好推倒的模样。 云迟心里咯噔一下,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将视线从他身上收回,偏头去看阵眼光柱。 没想到,这细作换了身衣裳,通身气质改变居然如此之大。 分明之前对此人完全无感—— 见了鬼了! 云迟在心里啐了口,脑中拉响十二级警报。 她如今势单力薄,尚且干不过运筹帷幄的萧关逢,任何花花心思必须掐灭在摇篮里。 陈景尚且沉迷在美妙遐思里,怀中猝然多了三块五六寸白玉盘。 “聚灵阵会吧?”云迟昂头挺胸,留个下巴给仍旧坐在地上的陈景。 陈景不明所以,老老实实回答,“会。” “给你一日时间,刻绘三块聚灵阵盘,明日这个时辰亲自送到境览峰去。” 看着如一阵风来又如一阵风离去的身影,想到她离开前如看豺狼虎豹般的眼神,陈景额头铺上六个黑点。 赶紧掏出云箓法笔,刷刷几笔绘制了一张泛着微光的镜面,捏住下颌左看看右瞧瞧,确认还是俊郎君一枚,才彻底放下心来。 云迟站在刀上,猛甩脑袋,甩了一路,也没将书生模样的陈景甩出脑子。 死细作,没事儿打扮成书生做什么,还一脸无辜又迷恋的盯着她看。 她可没忘记成亲当日,飞鹰族人义愤填膺要求她一心一意之事,不知萧关逢本人是何想法。 北野婚姻法合法性毋庸置疑,可萧关逢来自人域仙门,两年来,她也搞清楚了,上行界婚姻制度混乱,不同地域不同仙门有不同制度。 比如凌剑宗要求道侣间一心一意,而合欢宗长风门就很随意。 云迟决定寻个机会敲敲边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弄明白萧关逢具体想法,才好见机行事。 想到此处,脑子灵光闪过: 小石头两年没回来找她,不会是娶了新媳妇怕她生气,故意躲着不见她吧? 不会不会,小石头接受的可是北野最正统教育,断然不会因为再次娶亲便躲着不见人,相反,他还会向她炫耀。 夤夜浓重,万籁俱寂,偶有枝叶婆娑摩擦出声,伴着清风荡进屋中,吹动案上香烟左右摇摆。 一番云雨纠缠后,云迟像只喝醉酒的小猫,软绵绵趴在萧关逢身上,手指绕着弯儿在他胸口处来回摩挲。 诡异咒印长在左胸处,半个巴掌大小,呈黑红色,是一个走势精妙的符印,弯弯绕绕像迷宫。 云迟误以为是胎记,总喜欢把手指放在上面,顺着黑线游走。 萧关逢也不纠正,任凭她误会。 云迟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那个” 话到嘴边硬生生又给咽了回去,手指继续在他胸口打转,半晌才又鼓足勇气。 “那个” “” 她一向直来直往,有什么说什么从无顾忌,支支吾吾半天,定是心中有鬼。 萧关逢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但想不到是何事令她苦恼至此。 “有事?”他压低声线,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宽容悦耳,鼓励她说出心中想法。 “是有个问题,不知该不该开口?”云迟决定曲线救国,“你要保证不生气,我才说。” 这个男人很难哄,她早有体会,最好不要 惹恼了他。 萧关逢抓住在胸前打转儿的小手,垂眸入眼的是女子乌黑秀发。 她一贯喜欢仰头看他下颌,并不时蹭上来啃一口,从未像此时埋着脑袋朝下看,好像故意躲开他的视线般。 隐隐觉得她口中之事不简单,很可能会引爆小火炉。 思索片刻后,萧关逢轻声“嗯”了声,算是承诺不发火。 得到对方保证,云迟莫名觉得有了底气,胆子瞬间大起来,往上挪了挪,撑起身子,观察了一下男子面色。 见他神色如常,想必不会轻易动怒,才轻声道,“那个你觉得是咱们北野‘一夫多妻,一妻多夫’制好,还是凌剑宗‘一生一世一双人’好啊?” 说完,怕他瞧出端倪,趁他开口前,补充道,“记得成亲那日,好像你的族人对我很不满呢。” 当日听闻她要为星石射一只雁,飞鹰族人立马出言相讥,反被伏狼族壮汉骇住。 无缘无故提起北野习俗,莫非她遇到了什么人? 萧关逢心神微动,面上仍旧镇定如常,不答反问,“你觉得呢?哪个好?” 云迟脸不红心不跳,不慌不忙道出一早想好的说辞。 “你知道的,在来人域之前,我所有认知都来自伏狼族。” 她太坦诚了,萧关逢有一瞬间恍惚,不知该如何作答,也不知该如何要求她。 从小耳濡目染,那些认知早已刻入骨血,根深蒂固,要扭转观念,谈何容易。 云迟瞧他果真没有生气,彻底放下心来,“该你回答我了,你怎么想?” 她已思量好,若是他不接受她身边出现其他男子,那她会在与他在一起时,离其他男子远远的,直到厌了烦了腻了。 一生一世爱一人太苦,尝过一次已够了,她今生断然不会爱任何男人。 尤其,她与萧关逢耳鬓厮磨时,并不会因为不爱他有什么心理障碍,男女那点事儿,真没什么要紧。 若非发现他是头披着人皮的狼,她也不会引诱他步入情网。 他没办法引气入体,终究是凡人,左右不过陪他闹腾几十上百年,待他老了死了,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此时她尚且不知道萧关逢已经活了数千年,一心想着熬死了他,去过无拘无束的好日子。 萧关逢沉静如夜的眸子打量了她良久,一颗心沉入谷底。 他想用情爱困住她,没曾想,竟先将自己困住了。 “云迟,你听好,”他翻身压住她,含住她灼红的耳垂,浅声低喃,“我不许!” “你可以骗我,但不许用同样的手段去骗另一个男子。”那些甜言蜜语温柔攻势,即便是假的,也只许对他一人使。 云迟本能反驳,“我没有骗唔!” 小骗子又要骗人,萧关逢欺身堵住她的嘴,不给她狡辩的机会。 第112章 驭星术更高级 清晨,霞光未出。 高耸的境览峰被一层烟白雾霭笼罩,闲敛居法器灯好似挂在云层中,暖橘色灯光若隐若现。 一个苗条身影,背着手,大步穿梭在亭台廊庑间,最后来到练武场。 练武场足有四五百平,周围设有结界,防止练武时擦枪走火造成不必要的破坏。 甫一踏入练武场,立刻有一道人形黑影从地下窜出,手持黑雾长剑跳步前刺,逼身上前。 云迟封闭五感,在听不见看不着闻不到情况下,释放精神力,感悟天地万物运行规律,体察周遭一切变化,空气的流动灵气的波动磁场的细微改变 万剑道中,之所以被剑灵趁虚而入,吞噬部分神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神识不够强悍。 这些时日,经过反复对比试验,发现随着人域修仙法境界提高而不断增强的神识,不过是分化一缕精神力进行强化。 每次进行内视打坐吸纳灵气入体时,脑中凝结出的意识小人儿,也就是神识,引导灵气进入体内,并在整个修炼过程中守护在水元丹旁。 她如今继承师尊单系水元丹,修炼天赋逆天,灵力增长迅猛,可意识小人儿却成长缓慢,好像只能随着修为提高被动成长。 她咨询了胡真儿蓝尘等修行天才,又查阅典籍,发现以内视吐纳法为基础的修仙法,无法单独强化神识。 修仙法引入灵气,日复一日洗经伐髓,强化皮肤肌肉骨骼经脉器脏,淬炼血液里的杂质,将身体机能发挥到极致,转而反哺神识。 境界高灵力越强,则神识相对强悍。 驭星术则相反,驭星术一开始便要求修炼者进入无我境界,观察分析控制自己的精神力,而后外放精神力与世间万物相连,倾听万物心声,将游离在万物中的启星之力收归己用。 是以,哪怕四肢残缺,卧榻不起,也可修炼驭星术。 只是活不长罢了。 从剑冢回来,她重拾驭星术,发现随着精神力提高,神识也不断加强,这才得出神识是精神力的一部分这个结论。 她隐隐有种感觉,驭星术是比修仙法更高级的存在。 这个预感也在几日前修炼时得到部分验证。 那日她尝试摒弃内视吐纳法,改用精神控制法,收拢所有精神力调动丹田水元丹,没有分化出神识,竟也将灵气引入体内,且吸纳的量更多。 如此,她可以同时修炼精神力和洗经伐髓。 反之,若用内视吐纳法,则只能吸收灵气,无法强化精神力。 她未将此法告知任何人,因为她并不打算将驭星术传入人域。 在她心里,北野才是家,是根。 游子远行,终有归家一日。 云迟的精神力,此刻覆盖整片练武场。 黑雾凝成的人影,无声无息,但它所在位置空气浓度不同了。 刀出! 云迟身躯随歇步下沉,刀背缠头,快刀疾如风,刀刃从左后背拉出,左侧鬓发轻扬。 身躯沉至一半,铿锵从黑影胸口拉过,高大黑影立时散去。 黑影斩落一只,又来两只,铿锵刀锋未灌半分灵力,也能将其轻松斩杀。 片刻后,几十上百只同时发难,马蜂窝般朝云迟涌来。 云迟脚下步伐漂移,变幻莫测,身形灵巧迅疾,游刃有余斩杀一波又一波黑影。 黑影灵力不强,不过练气巅峰能力。 起初,云迟不知晓,只当有东西陪练,高兴之下,结丹二层灵力覆在刀上,一刀挥下,数万黑影化为泡影。 而后连续两天没有黑影冒出陪她练刀。 等到第三天,黑影再次窜出,她再不敢运转灵力了。 凌剑宗内没有主修符箓阵法的符修,日常用于弟子训练的阵盘,均是外购,大都不怎么耐用,且威力有限,基本也就能满足筑基期以下弟子随心所欲练靶要求。 修为更高些的弟子,若想取得长足进步,只能下山寻找秘境历练。 然而,成千上万载过去,秘境有限,修士不断,现知秘境也基本被毁得七七八八。 如今上行界中,修行中照本宣科成了常态,实战能力越来越弱。 此等大环境下,杀手组织前生门才能异军突起,缕缕越级反杀,在上行界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她已命人调查清楚,陈景的确是长风门首徒,一身画符布阵本事也是真。 此人打着为宗门雪耻旗号而来,可自打上了凌剑宗 ,除了打坐画符,便是一门心思研究护山剑阵,除了上山那日情真意切掉落两滴泪,没有半点想为宗门为师尊复仇的样子。 她有理由怀疑,此人与叶霜红一样,是萧兰山圣宗安插在长风门的细作。 如今长风门已毁,他便被调来凌剑宗,伺机而动颠覆凌剑宗。 可她直截了当问过萧关逢,问这陈景是不是他的人,他们正要需要人替他们绘刻聚灵阵,陈景便送上门来,未免太巧。 萧关逢却说不是。 这下,她彻底蒙圈了。 她相信自己的判断,陈景百分之百是细作。 可若不是萧关逢的人,那又是谁的人? 此人想打入凌剑宗内部,她便将计就计。 毕竟,化神境界的大符师,放眼上行界,也寻不出几位。 送上门的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尤其,俊秀书生模样的陈景,有那么一丢丢迷人,让她生出一丝不舍。 只半柱香,她已将今日份三万黑影悉数斩尽,黑影太弱,对她构不成任何威胁。 云迟开放五感,意犹未尽叹了口气,继续练习《浪里浪去逍遥刀法》和《平波弄影步》。 在北野时,日日想方设法逃避与伍将军比刀,如今想想—— 真香! 练完刀,太阳将将攀出地平线,两名弟子悬在半空中,摇摇晃晃练习飞剑。 云迟足底一蹬,几个跃步,跳到制高点敛菲亭,手掌平放在眉前。 极目远眺,孤暮峰上藏剑阁顶部巨大金剑光华烁烁,檐牙上悬挂的听风铃由于太小,看不清。 云迟手掌拂过,扫去亭顶灰尘,就地躺下,两臂交叉放在脑后,仰面观察天空,一只鸟也没放过。 看了半个时辰,又御刀飞出境览峰,万里穿行步速度提至极致,围绕三十六峰绕了两圈。 她释放精神力观察,发现此时六成弟子在打坐,三成在睡觉,只有不足一成在练剑或习术法。 “看来,是时候颁布新宗主上任后的第一条门规了。” 第113章 前往落雪岭 云迟回到闲敛居瞧见门口站立的身影,微微吃惊。 没想到这细作办事还挺麻利,竟比约定时间早了两个时辰。 “云宗主,给,你要的聚灵阵阵盘。”陈景从怀中掏出玉盘,双手奉上。 三块聚灵阵阵盘,他不眠不休才赶制出来,势必要让云宗主透过皮囊,看到他能力出众的内在。 云迟接过玉盘,掂了掂,刻上阵纹的玉盘沉了不少。 “跟我进来。”云迟将其中一块阵盘递回给陈景,将他领到练武场,“待在这里,不许乱跑,半个时辰后我来找你。” 目送云迟走远,陈景摸了摸鼻尖,轻声嘟囔,“想让我帮忙直说便是,搞得神秘兮兮。” 云迟出门巡视一圈误了时辰,来到灶房时,翠凤已经在熬灵米粥。 翠凤见到熟悉的身影,笑嘻嘻自然道,“宗主,你来了。” “嗯。”云迟掀开瓦罐,用瓷勺搅了搅,眉头微蹙略有不满,“不是告诉过你,粥要熬得浓稠些才好吗?” “去,再拿口小锅,重新熬。”云迟斜了眼翠凤,若非看在她嘴巴严实不惹事儿有眼力见儿还能挡桃花上,早将她拖出去种花肥了。 起初,她还以为是萧关逢喜欢喝稀粥,直到听到这凡仆一边熬粥一边嘀咕,“两把米是粥,一把米也是粥,能省一把是一把” 细问之下,才知因亲眼目睹父母活生生饿死,这凡仆才格外珍惜粮食。 她虽生气,也未过多苛责,只是叮嘱她往后不必太过节省。 云迟看了看清澈见底的粥锅,很显然,这凡仆将她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宗主,”翠凤绞着衣角,磨磨蹭蹭半天挪不动步子,“你看这都快熬好了,下回,下回小的一定记得多放米。” 都辰时初了,她还以为宗主今日不来灶房了呢。 想着凌剑宗今时不同往日,能省则省,再说,她已经在原来基础上多放了半把米,不仔细看,都看不见锅底。 “嗯?”云迟偏头看了眼翠凤。 宗主眼神好吓人。 “小人这就去淘米。” 忸怩半天的翠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挪开熬了一半的粥,转身去挖米。 挖了一大碗! 云迟端着早膳回到房间,萧关逢还睡着。 她发现他特别嗜睡,比怀了孩子的女人还能睡。 虽嗜睡,却极容易惊醒,一晚上往往要醒来四五次。 云迟轻手轻脚走到床榻边,用舌尖润了润嘴唇,一个虎扑向下倒去。 身躯刚触及软软的被褥,萧关逢便伸手搂住了她。 许是太过熟悉她身上的味道,他哪怕睡着,脑子混沌成一团乱麻,也能知道是她。 胥梦初醒,萧关逢脑壳还有些晕眩,本能的张嘴,含住她湿湿热热的唇瓣。 “可醒了?” 笑意盈盈的清亮女声送入耳中,萧关逢睁开一条眼缝,瞧见她朝气蓬勃的笑颜,恍惚了一下。 “嗯。” “醒了就赶紧起来吃饭,陈景已经到了。” 胡真儿抵达闲敛居后,径直去了练武场,看到陈景,面不改色朝他颔首示意,“陈道友。” “胡道友,你这是?”相较于胡真儿的镇定,陈景额头冒出三个问号。 聚灵阵可锁住一方天地灵气不外泄,若是阵内灵气过盛,则需要加强符印。 他猜想云宗主留他在此,是想让他替她护法。 可这胡真儿来干什么? “一会儿宗主会在此修炼,命我前来护法。”她当然不会告诉他,宗主怕他搞小动作,特意命她来看住他。 陈景嘴角抽了抽,略感遗憾道,“看来云宗主还是信不过在下啊。” 胡真儿就地盘坐,闭目养神,不否认也不承认。 “云宗主来了。” 听到陈景有些兴奋的声音,胡真儿睁开眼睛,见到宗主身侧跟着的男子,面色一沉。 走近了,云迟也不拐弯抹角,对陈景道,“接下来半月本宗主要借助聚灵阵修炼,你为本宗主护法,算是本宗主收留你的利息。” “真儿,盯紧他,他若是敢妄动,不必留情。” 她本意是让蓝尘替她看着陈景,可蓝尘手头事情实在太多,便向她推荐了胡真儿。 “是,”胡真儿瞥了眼脸色比锅底还黑的陈景,自信答道,“宗主 放心,有我在,宗主只管专心修炼。” 陈景指尖戳了戳鼻尖,“我哪儿敢呀。” 语气有点委屈,情绪有点低落。 “宗主,萧师弟也跟我们去吗?”胡真儿瞧云迟掏出行舟符,忍不住问。 在场四人,除了萧师弟,其他三人大可飞身前往落雪岭。 “嗯。” 浅黄色行舟符飘向空中,化作一叶五丈长两丈宽的雾白烟舟。 萧师弟无半分修为,不知宗主带上他意欲何为,胡真儿虽心中存疑,却也没多说什么。 烟舟在落雪岭木屋前落定。 第一次来落雪岭的陈景,仰高了脖子,转圈打量雪峰景致,忍不住赞叹,“难怪踏雪仙尊会选择此处,果真好地方。” 他左瞅瞅右看看,行至木屋前,伸手推门,推了两下也没推开。 正打算提气运力,身后传来云宗主冰冷的声音,被迫打消破门而入的想法。 “师尊的屋子,旁人不得入内。”云迟丹田内灵力翻涌,音波向四周震荡开去。 二十几丈外的素心腊梅树,猛然抖动,瞬息间,满树黄花化成粉末随风飘去。 她目光中糅杂了风雪,比耸入云霄的尖峰还凌厉,穿透瑟瑟萧风,像一柄刀射向抬手推师尊房门之人。 陈景隔着老远也能感受铺天盖地的警告意味。 好强的威势! 甚至强过剑宗主! 结丹二层威势力压大乘后期强者,说出去谁信? 可确确实实发生在胡真儿眼前,容不得她质疑。 她不禁深深盯住年轻的宗主,心脏蓦地剧烈跳动,说不上来是激动,还是忌惮,或许二者皆有。 萧关逢心中同样掀起滔天巨浪。 他见过各种各样的云迟,热情如火的,柔情似水的,凶悍的,娇憨的,胆大包天的,怂如狗的。 唯独没有见过冷若冰霜好似下一刻便要杀人饮血的云迟。 浓烈的不安攀上心头,一股无名危机感压得他呼吸急促。 云迟见陈景放弃推门走了回来,心里莫名燃起的烦躁消减些许,淡淡道,“事不宜迟,开始吧。” 她不知道自己方才是怎么了,看到有人欲闯进师尊屋中,竟控制不住想揍人。 第114章 转灵丹噎人,灵气永动机 陈景讪讪走回几人中间,嘿嘿干笑两声,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尖。 云迟斜眼瞥了他一眼,大步朝木屋走去,推开左侧木屋门扉后立刻折返,走到萧关逢跟前停住。 “夜里可以进去歇息。” 说话时,已收起通身凌厉狂暴气息,和颜悦色,就像漫天飘摆的黄花瓣一般毫无攻击性。 萧关逢知晓那是她的屋子,简单嗯了声,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偏心。”陈景不满,将脸压至一边,小声嘀咕。 自顾向前走了十来丈,取出云迟交给他那块聚灵阵盘,向上潇洒一抛,双手并拢成剑指,剑指翻转交叠,快速掐诀念咒。 动作轻盈像是扬沙般流畅,两条长长的月白发带,被呼呼大风刮得上下翻舞。 云迟透过层层叠叠雪雾和黄花瓣瞧去,乱飞乱飘的长发带,将他本就模糊的脸庞掩映得愈加神秘,好似一尊高贵不可侵犯的神只。 不禁呼吸一滞。 脑子好似被冷冽风雪刮醒,她似乎明白了一件事。 “不会。”云迟紧紧闭上眼睛,猛烈的小幅度的,高频摇晃着脑袋,本能的否认那可怕的猜想。 胡真儿见她毫无征兆将头摇成拨浪鼓,有点担心,“宗主,你怎么了?” “没事。”短暂迷惘过后,云迟整理好心绪,睁眼继续看向远处。 聚灵阵盘从高空落下,坠至与陈景视线齐平便停滞不动。 弯弯扭扭的符文随着灵力导入,好似有了生命般,闪烁暗金光彩,像无数条小虫子在白玉盘上缓缓爬动。 起初,光彩很淡,只有一丝丝光晕时隐时现,等到灵力游遍整块玉盘,符文悉数被点亮,玉盘倏地飞向高空,瞬间放大数千倍。 玉盘垂直投下的光圈,直径超过两间木屋。 阵法已成,陈景收敛灵力,抬臂招手,“好了。” 云迟大跨步走在最前面,长发劲舞翻飞。 胡真儿紧随其后,步履沉稳,不疾不徐,身形稳如泰山,那架势,颇像深宅大院中长成的大家闺秀。 萧关逢姿态悠然缓步走在最后,盯着比男子还豪迈三分的暗红劲装身影,细细咀嚼她方才的神态反应。 她到底在否认什么? 云迟把剩下两块聚灵阵盘丢到陈景怀中,穿过光膜,走到聚灵阵中心,从储物袋掏出干花蒲团,盘膝坐下。 聚灵阵隔绝风雪,在内部形成圆柱形密闭空间,灵气穿过光膜流进阵中,会被锁在其中。 有些不缺灵石,又有门路的大修士,会使用聚灵阵收集灵气,以备不时之需。 云迟闭上眼睛,收拢精神力,引灵气入体,优哉游哉的水元丹接触到新的灵气,立刻生龙活虎开始运转,将灵气提纯催化加强,最终转化纯净灵力。 转化而成的灵力,七成随经脉流向身体裂缝填补亏空,两成被血色刀灵种子吸收,剩下的储存在水元丹中。 灵力行遍一周天,热身完毕。 云迟掏出一个既不小巧也不精致的漆红锦盒,转灵丹静静躺在盒中。 她抓起转灵丹,举到眼前打量,眉头微蹙有些愁苦。 深褐色毫光晕染的丹丸,也不是很大,只比带壳的鹅蛋大两圈。 “唉!” 四百颗兽丹,四百万上品灵石,她浪费不起,只能哀叹一声稍稍安抚阵痛的小心肝。 叹完气,认命般张大嘴,咬了一大口,咬掉一块边角。 咀嚼两下,说实话味道还过得去,有点像甘草味儿水煮蛋黄,就是有点干。 “咳!真儿,”云迟指了指敞开的左侧木门,“麻烦帮我端碗水来。” 她一口丹一口水,不时咳嗽两声,双眼凶神恶煞目不转睛盯着阵外三人,表情越来越扭曲,啃丹丸时下嘴越来越凶狠。 胡真儿广袖掩面,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睿智肃穆的眼中,焕发出云迟看不懂的光彩。 萧关逢眼眸微眯,表情捉摸不透。 陈景捂住腹部,肩膀有节律上下颤动,已笑晕当场。 “哈哈哈,云宗主你这啃的什么东西?哈哈哈,千万别勉强啊。” “当!” 一只琉璃空碗带着怒意,气势汹汹飞出聚灵阵,被笑得前仰马翻的陈景避过,径直飞出一线天入口,不知落去何处。 云迟啃完一整颗转灵丹,再次闭上眼睛,聚拢精神力,对陈景委委屈屈的控诉充耳不闻。 聚灵丹入腹除 了带来饱腹感,无其他感觉,但随着灵气引入躯体,现状立刻改变。 从外界进入躯体的灵气,就像强效催化剂。 聚灵丹接触到灵气,化实为虚与灵气相融,又跟随灵气流过经脉穴窍。 云迟感觉浑身腾起一股钝感,经脉穴窍迅速膨胀,灵气进入体内沾染转灵丹药力后,由一条小溪流瞬间扩展成滔滔黄河,在经脉穴窍中急速奔流。 一两息功夫,经脉比原先扩大两倍有余,且还在不断伸展。 流淌的血液像是被点燃,流速急剧加快,躁动无比。 经脉血管胀痛,像是往一颗本就充满气的气球里打气,随时会炸开。 云迟不敢怠慢,聚精会神,将第一波强化灵气引至丹田。 水元丹欢欣鼓舞,好似十分激动,跳跃了几下,而后高速自转,疯狂转化灵气。 转化成的灵力,如云海翻滚,浩瀚无匹,在云迟精神力控制下,萦绕在经脉穴窍外,释放出强大能量加固经脉穴窍。 转灵丹药力慢慢挥发,灵气浓度越来越高,血液快速涌动,毛细血管鼓起,经脉穴窍仍旧缓慢扩展 当经脉扩展至最初的五倍粗时,逐渐在灵气与灵力两股势力对垒中找到平衡点,不再变粗。 转灵丹释放的灵气实在太浓郁,水元丹马力全开也忙不过来。 来不及转化的灵气通过皮肤口鼻耳膜肚脐眼,从身体里逸散出来,而后又从头顶百会穴进入躯体。 如此往复,直到被转化成灵力。 刀灵种子自打种入丹田,一直死气沉沉,此刻沐浴在灵气与灵力混溶的汪洋里,撒开了腿,围绕水元丹转圈圈,贪婪的吸纳着灵力,逐渐散发出血色光晕。 从外看,云迟周身蓝光缭绕,不断有幽蓝灵气从她体表冒出。 一部分快速汇聚成溪,盘绕在她周身,随着一呼一吸重新导入体内。 另一部分则直接散入空气中,与空气里原有灵气融为一体。 半空中悬浮的白玉阵盘,在一点点变蓝,说明阵内灵气浓度在不断提升。 阵内浓度变化太快,快到不可思议。 云迟此时就像一个人形永动机,不断生产高质量灵气,比极品灵脉产生的灵气还浓郁。 在此之前,陈景对自己刻绘的聚灵阵是十分自信的。 事实证明,眼界还是太窄。 白玉阵盘颜色越来越深,他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迫不及待想看,他所刻绘的阵盘,极限在哪里。 第115章 结丹后期,家 三个时辰过去,天色转暗,风雪愈加猖狂,木屋左右摇摆发出吱呀吱呀的飘零声。 胡真儿长袖拂过,画上保护结界,将三人罩住,摆脱暴风雪侵扰。 聚灵阵盘已经变成靛蓝色,陈景预估阵内灵气浓度至少是外界五百倍。 他盘坐在雪地上,掏出云箓法笔,快速记录各项数据,然后拍入漂浮在身前的玉简中保存。 这些都是珍贵的试验数据,在优化聚灵符文时能派上大用场。 云迟沉浸在深度修炼中,只能感受到氤氲清凉的灵气从毛孔逸散出去,而后又在强大精神力召唤下,从头顶百会穴进入躯体,一点一点转化成灵力。 丹田内灵气与灵力混溶,宛如飘繁云海翻滚不休,刀灵种子愉快的在云海里打滚,享用着无穷无尽的精纯灵力。 幽蓝水元丹高速自转,不断吞吐着灵气,释放出更多灵力。 随着修炼时间加长,水元丹越转越快,散发出的幽蓝光晕越来越强烈,几乎将整片一望无际的丹田海照亮。 水元丹内蕴积的灵力已经足够旺盈,只待一个契机,便可晋升。 云迟进一步收敛心神,排除一切杂念,打算一鼓作气冲破壁垒。 “宗主晋升结丹后期了。”胡真儿难掩兴奋,语调都轻快不少。 竟比自己突破了还高兴! 陈景抽空瞅了眼,抬头继续注视聚灵阵盘,手上刷刷刷笔走龙蛇,生怕漏记一项参数。 “萧师弟,”胡真儿本不愿搭理萧关逢,可实在压制不住心里小鹿乱撞的好奇心,“你可知宗主吃的何物,竟能释放出如此浓郁的灵气?” 直觉告诉她,不动声色的萧师弟,必然知晓点什么。 “不知。”萧关逢淡淡道,目光一刻也没从那道蓝光萦绕的身影上挪开。 闻言,胡真儿喜色盈盈的小脸立刻垮了下来,十分嫌弃的腹诽: 除了一张脸,没半点用处,宗主定是眼瞎了看上他。 又过去一个多时辰。 聚灵阵盘变成黑蓝色,若非散发着浓稠的墨蓝光华,几乎与黑色无异。 “嘭,嘭嘭” 一连串崩裂声从头顶传来,聚灵阵盘上出现七八道裂纹,与阵盘外围对齐的暗金光圈,颜色立刻变淡不少。 旋即,一股浓烈无比的灵气,海浪般扑面而来。 胡真儿心中一震。 她修炼上万年,踏访过无数洞天福地,从未见过如此浓郁纯净的灵气,其浓度至少是落雪岭的千倍以上。 相较于胡真儿,萧关逢对灵气浓度感知更加敏感,同样惊愕不已。 他想过北野凶兽丹炼制的转灵丹,比人域灵兽丹炼制的转灵丹更优,却没想到能优到此种地步。 其威力,至少是同等品阶灵兽内丹的四至五倍。 这颗转灵丹释放出如此海量灵气,即便是隐神境界强者,只怕也会在药力释放瞬间爆体而亡。 她居然挺了过来! 长袖下,萧关逢捏紧拳头,后怕不已。 聚灵阵盘崩裂,聚灵阵已经破损,陈景顾不上感受周遭灵气波动,赶紧站起身,激活第二块聚灵阵盘。 完好无损的白玉阵盘升向高空,覆盖在破裂黑蓝阵盘上。 陈景手提云箓法笔,笔尖上暗金光华流转,虚空画符,如云似水,飘逸非凡。 大符师神威,一笔符成。 符文闪烁着暗金光泽,悬浮在空气中仿若实体,可无载体保持数月不散。 陈景心念微动,符文飘向高空,融入崭新白玉阵盘中。 他运笔如疾风,顷刻间,已有十几道符飞向空中。 符文在崭新阵盘和破损阵盘间发生作用,使二者一点点相融。 待两块阵盘彻底融为一体,阵盘上的缝隙也随之消失,他手上不停,又画了七八张符,打入阵盘中。 这才满意的停止画符,重新盘坐下来,打算继续记录阵盘数据变化情况。 随意一扭头,看见胡真儿盘膝闭目,已然开始修炼吐纳。 抽了抽嘴角,忍不住吐槽,“还真是不浪费!” 云迟突破境界壁垒后,短暂回神,隐约听到胡真儿的声音,而后再次陷入深度修炼,对阵盘崩裂一事毫无察觉。 胡真儿牢记使命,等到泄漏出的灵气彻底稀释,便停止修炼,转而放出神识,监督陈景的一举一动。 陈景修为只比胡真儿低一小阶,对她放出的神识自然有 所察觉,自认身正不怕影子斜,并不怕胡真儿监视。 此时,夜已经很深,幸得月华充盈,将落雪岭照得亮堂堂。 陈景和胡真儿修为高深,五感灵敏,又有明亮月光照耀,夜晚视物与白日没什么区别。 化神境界的二人,自然也不必担心吃饭睡觉之事。 萧关逢却不同,他无半分修为。 身躯不会老,却会饿,也会乏。 云迟刚晋升结丹后期,短时间内不会再有突破,加强过的聚灵阵盘应该能撑上几个时辰。 于是,他放心大胆朝木屋走去。 胡真儿察觉到萧关逢离开她的保护结界,懒得管他,继续闭目释放神识监督陈景。 萧关逢来到靠左一间木屋,燃了两张照明符,点亮屋内两盏照明法器。 然后从蔬果架上取来一根大白萝卜插在门缝中。 木屋留有时境雪布下的禁制,木门一旦关严,以他现在的能力,断然打不开。 走向书籍堆砌的矮榻时,他注意到上回来敞开的衣柜门被关上,随处散落的男子衣袍也不见了。 四只大衣柜,其中三只柜门上贴有写着“师尊”的标签,还有一只写着“花莲”。 有一瞬间冲动,他想拉开柜门看看内里乾坤,最后还是忍住了。 他走到矮榻边,脱了靴子上榻,从储物袋取出一颗千年兽丹吃了,饥饿感立刻消失。 紧靠床榻书架上,书籍分门别类排列整齐。 在北野时,他还曾担心养尊处优的伏狼族少主,到了人域无人伺候会不习惯,如今想想,却是他杞人忧天了。 随手取下一本结丹期书卷翻看,目光一滞,里面竟密密麻麻写满注解。 墨渍很新,应当不超过三年,非是云迟的字迹。 那便只会是时境雪写给云迟看的。 连续看了四五本,无一例外,全写满注解。 书架后木墙上还有一个大洞,他发现挡住洞口的其中几本书,封皮磨损严重,想必是她为了从洞口偷看隔壁屋,经常抽放导致。 萧关逢心中腾起一股莫名愁闷,本想看看书再休息,现在也不想看了,干脆合衣躺下。 矮榻只有一张褥子,没有被子和枕头。 事实上,时境雪对云迟要求十分严格,她基本没什么机会躺下睡觉,枕头被子真没什么用。 刚躺下,半个脑袋便陷入褥子中,压出一个小坑。 不得已,他重新坐起来,掀开被子,发现了很多写满字的宣纸。 不用想,定是云迟所藏。 萧关逢将宣纸都拿了出来,足足有半尺厚。 最上面一张写着许多蔬菜和佐料名称,看样子是一道未完成的菜方。 萧关逢拿起宣纸,一张又一张,饶有兴趣看起来。 越看,脸色越黑。 厚厚一沓纸,四分之一是用人域文字记录的读书笔记,剩下四分之三,都用了北野文字。 除了两张记录黑血碑破土周期外,其余,不是菜谱便是骂人的脏话。 脏话五花八门,一小半他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菜方却不简单,除了记录烹饪方法,还备注了时境雪吃过后的反应。 他想起来取萝卜时,蔬果架上好像贴了什么东西。 想到此,立刻穿上长靴,来到蔬果架前。 果然,其上贴着一张菜单,正是那些标注了时境雪十分喜欢的菜名。 上次时境雪救她时,他进来过这间屋子,但只是匆匆一瞥便退出去了。 现在仔细看,发现这间屋子充满了烟火气。 很像一个家。 第116章 迂腐,劝说 次日清晨,暴雪停歇,风仍旧很大。 萧光逢踏出木屋,踩着簌簌积雪朝不远处走。 迎面冷风呼呼的刮,像无数马蜂刺来,刺得脸颊耳朵脖颈生疼。 半个时辰前,聚灵阵盘再次被浸染成黑蓝色,有了上一次经验,陈景赶在阵盘崩碎前施法加固。 最后一块崭新白玉阵盘抛向高空,与之前两块融为一体。 聚灵阵可叠加,但最多只能叠加三层。 这也是云迟让他刻录三块阵盘的原因。 一夜时间,云迟都沉浸在深度修炼中,对外界情况一无所知。 转灵丹威力非同凡响,一日一夜过去,药力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愈加强横。 灵气像决堤洪水般,从转灵丹内释放出来,而后一股股逸散出体外。 陈景曾用大量灵石做过实验,阵内灵气浓度高于阵外一千倍时,阵盘也没有崩碎。 那时他用了八百万上品灵石,本想看看阵盘极限在哪里,可实在没钱了。 也因为此事,短短几日,他从大富豪落魄成穷光蛋。 眼下三块阵盘叠加,又额外加了数百道加固符,说明阵内灵气浓度至少是阵外三千倍。 这太骇人听闻了! 更恐怖的是,如此浩瀚如烟海的灵气,居然是从人身体里逸出的。 更更不可思议的是,那人不过结丹境界,居然没被灵气爆破。 不仅没被撑爆,还晋升了。 “简直不是人!”陈景挥笔记录数据间隙,忍不住吐槽。 胡真儿见陈景似乎是真心为宗主护法,且他明显对阵盘变化更感兴趣,绷得紧紧的弦稍微松弛一些,正在考虑要不要先完成今日的修炼计划。 “放心,就算我要害你家宗主也不是在这个时候。” 闻言,胡真儿心头一震,还没落地的心倏地又冲向天际:此人心机深沉,表面醉心阵盘变化,实则在暗中观察她。 彻底打消闭目修炼的想法,调动周身六十万亿细胞,神识和眼睛都盯着陈景,连他一根头发丝也在监视之下。 “最好是这样,否则”她右臂一抖,凝成一支白玉长箫横在身前,“我手中长箫可不会留情。” 陈景停下笔,扭过脖子,抬头上下打量她一眼,表情有点嫌弃,好像在看一个不知变通的老顽固。 看她纠结了两刻钟,扭扭捏捏,明显一副有事要办的神情,他才好言提醒。 不领情也罢,竟出言威胁,连命器都祭出来了。 “迂腐!” 呃—— 迂迂腐? 胡真儿的心情,瞬间变得有些微妙,握着白玉长箫的素手微颤。 师兄们口中的“严谨”“执着”“认真”“公正”,怎么到了他嘴里,就成了迂腐。 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贬义词评价她。 师尊在世时,就常拍着她的肩膀对她说,“真儿啊,你能不能不要如此完美,叫为师我情何以堪,女孩子呢,还有要有那么一两个缺点才可爱呢。” 迂腐,是不是勉强也能算一个缺点呢? 师尊,真儿不负所望,也是有缺点的人了。 陈景说完后直接转过头,继续奋笔疾书,自然没瞧见她脸上青白红交叠的丰富表情。 想到师尊桐玲,过往美好记忆一帧帧飘过脑海,胡真儿陷入无尽悲怆之中,连萧关逢到来也没有察觉。 萧关逢见胡真儿眼眶泛红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很自觉的没有打断她伤春悲秋,与陈景打过招呼后,确认了云迟修炼顺利,转身朝一线天入口处而去。 他想去看看云迟信中提及的那棵素心腊梅树。 “空雨师妹。” 身后传来熟悉的男声,连空雨顿住脚步,飞快转身,言语中难掩兴奋,“蓝尘师兄。” “师妹可是来报名的?” “嗯。”连空雨扬了扬弟子身份牌,“已经报上了。” 再有一个月,小衍秘境便要开启,届时元婴以下修士皆可前往。 凌剑宗通常都会组织弟子统一报名,一同前往,也好互相照应。 报名持续三日,今日是第一日,她毅然报名没有丝毫犹豫。 “小衍秘境非比寻常,里面有不少开了灵智的凶兽,其中更不乏高阶开智凶兽,其能力堪比结丹中后期修为。” “以师妹此时 修为,贸然进入怕是危险重重,师妹何不等修至结丹境界再前往,也可多几分保障。“ 众所周知,小衍秘境是上行界所存低阶秘境中最凶险的一个,历届探秘者,活着出来的不足三成。 尤其蓝尘亲自进去过,更知晓其中厉害,空雨师妹不过筑基后期修为,此时进去,实乃九死一生。 不免替她捏一把冷汗。 连空雨知晓师兄这是担心她,心中感动不已,但她既已下定决心,断无更改。 “多谢师兄关心,空雨也知小衍秘境凶险,可正因为凶险,我才要前去。” 看到师兄满脸疑惑,连空雨解释道,“师兄,我想要变强,不仅是修为提升,更要增强战斗能力。只有变强,才能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东西。” “小衍秘境二百年才开启一次,错过这次机会,就得再等二百年,我不想错过。我要进入秘境,磨炼自己的战斗意志,将来才好守护宗门。” 连空雨想到了前生门来犯之日,无数师兄弟死在她面前,那种彷如跌入黑暗地狱的无力感,她再也不想经历。 她一定要成为强者,握起手中的长剑,守护她想守护的一切。 “师兄放心,我会很小心,一定会活着出来的。” 说这些话时,连空雨眼中充满坚毅,闪烁着希冀的光芒。 蓝尘被她眼中燃起的执着深深震撼,他知道剑宗主之死是师妹心中剜不去的痛,却没想到她在如此短时间便走出悲痛,还燃起无穷斗志。 心中不免失笑,‘蓝尘啊蓝尘,枉你修行上万年,竟不如两千岁的师妹看得深远。’ “既然师妹已经决定,师兄也不好再劝。实不相瞒,师兄也曾进过小衍秘境,师妹可在前往秘境前来一趟上秋峰,师兄有些东西给你。” 连空雨知道蓝尘师兄向来喜爱外出历练,踏访过许多诡秘之地,猜他是要给自己护身法宝之类,欣然接受。 “那师妹在此便多谢师兄了。” 连空雨退后一步,微微弯腰,朝师兄抱拳揖礼,但没有低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看着他。 熠熠日光下,蓝尘望着师妹双眼眯成缝的笑颜,又恍惚了一下。 第117章 揍一顿 雪地上,黄花瓣在雪雾中轻飘飘荡着,夕阳余晖为天地披上一层橘嫁纱。 嶙峋雪峰宛如待字少女,静悄悄躲在雪雾中,朦胧又婉约,美极了。 “嘭!” 一声清脆的崩裂声,将胡真儿从美景遐思中拉回。 三块阵盘叠加,最终也没能挡住汹涌灵气破壁而出。 纯净灵气再一次扑来,比漫天雪雾还密集,气势滚滚如千尺白瀑落九天。 萧关逢抬眸望向高空中的身影,决定下一颗转灵丹少用一些兽丹。 陈景倒立悬浮在聚灵阵盘上方,手中云箓法笔行云流水,画出一道道暗金光符拍向阵盘,企图修复缝隙。 阵盘已经接近黑色,两面晕染着墨蓝色光华,墨蓝光华里又有无数暗金符文不断闪烁。 那条崩开的裂隙,将阵盘从中间一分为二,全靠符文连接才没有彻底崩坏。 陈景符阵双修,尤其在炼符上,造诣颇高,已经是成熟的大符师。 在他全力挽救下,眼见裂缝一点点恢复,突闻嘭嘭两声,又添两道新裂纹。 阵盘在剧烈颤动,裂纹越来越宽,陈景从缝隙里看到了阵中之人。 他突然松开手,云箓法笔脱手而去,笔尖点在阵盘之上。 法笔在一点点长大,越来越粗,越来越长。 陈景飞向更高处,身躯仍旧倒立着,他伸出两只胳膊,两只灵力化成的手掌脱体而去。 手掌闪烁着暗金流光,朝法笔飞去,越来越大 片刻后。 半尺长的云箓法笔,长成十五丈长c直径一丈余的庞然巨笔。 两只同样硕大的手掌夹住笔端,在陈景剑指控制下,笔尖在阵盘上灵活的游走着。 阵盘上的裂缝并没有被修复,反而还多了几道,但灵气却被封印在结界里,一丝一毫都没再跑出来。 细看之下,会发现,阵盘之上覆盖了一层暗金薄膜。 一圈圈类似水纹的光波,从薄膜中心向四周蔓延,蔓至阵盘边缘后拐个弯儿,继续向下蔓延。 整个聚灵阵都被荡着波纹薄膜包裹 灵气终于不再泄漏,胡真儿刚松了口气,又有了新的担忧。 目光投向高空:他能支撑到宗主醒来吗? 萧关逢却不担心,化神境界大符师的本事,远不止于此。 又过了三天。 转灵丹药力耗尽,不再有灵气从云迟体内逸散出来,聚灵阵中的灵气浓度开始稳步下降。 陈景长舒一口气,收回云箓法笔,一个旋身盘坐在阵盘之上。 一圈圈灵力被释放出来,匀速c缓慢地流向身下暗金薄膜 灵气不会再变浓,不必再加固阵法,只要维持住现状即可。 左手握住右小臂,摇了摇右手腕,忍不住嘀咕,“好麻!” 连画三日符,若非有人拿着根长玉箫虎视眈眈瞅着他,他早罢工不干了。 “唉——”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修炼第十日。 阵盘褪去最后一丝蓝晕,恢复本来面貌,莹白透亮,不染丝毫杂质。 云迟抱拳归一,深深呼出一口浊气,睁开眼睛,结束修炼。 足足比预期提前了五日。 此番修炼收获很大,晋升结丹后期后,水元丹扩大一倍并蓄积了大量灵力,一只脚已经迈入结丹巅峰的门槛。 身心舒畅,五感前所未有的通明。 浑身充满力量,很想立刻提刀大战八百回合。 除此之外,沉寂的刀灵种子终于有了反应,开始有意无意释放血色光雾,正在慢慢蕴养一个新的生命。 “啊!” 云迟被头顶正上方的大屁股吓了一大跳,毫不犹豫一掌劈出。 陈景筋疲力尽,用尽最后一丝灵力收回聚灵阵盘,正在将阵盘放入储物袋,身体猝然朝更高空飞去。 一道突如其来的掌风,威猛无匹,几乎快将他的屁股劈成两半。 “啊——” 陈景如一颗被踢飞的足球,越飞越高,化成一粒黑点,发出一长串哀嚎。 云迟右手遮在眉头上,抬头望向高空,愤愤道:“让你耍流氓,活该!” 萧关逢:“” 胡真儿:“” 云迟拍了拍手,收起蒲团,大步走向二人,看了看神色莫辨的萧关逢,又 看了看呆若木鸡的胡真儿,不明所以。 抬起手在胡真儿眼前晃了晃,露出一个大大的疑惑脸,“你们怎么了?陈景呢?” 胡真儿恍惚一下回过神,欲言又止缓慢抬高下颌,朝高空望去。 一颗黑点在瞳孔中逐渐放大 “啊——”“咚!”“轰!” 咦?声音有点熟悉。 云迟眸光微闪,机械的转过身。 方才她打坐的地方,出现一个浅坑,呈大字形,耷拉在坑外的一截衣角,有点眼熟。 两刻钟后。 陈景盘膝闭目,身下坐的是云迟双手奉上的干花蒲团。 英俊的面庞比锅底还黑,红彤彤的鼻尖好似一颗娇艳欲滴的红樱桃。 身体的隐伤已被一粒粒丹药和灵力修复,只留下鼻头这么一处后遗症。 趁陈景打坐恢复灵力当口,云迟喊上胡真儿,将一线天入口处大树上的黄花瓣摘了个干净。 落雪岭上的素心腊梅花很神奇,今日摘完,明日自会花开满树。 回境览峰途中,云迟见陈景始终闷着张脸,想到人家尽心尽力护法,甚至耗尽灵力,却平白挨了顿毒打,心里多多少少有点过意不去。 其实主要是为了以后更好的压榨他,想缓和一下关系。 “嗳,”云迟主动搭话,“是我眼拙,竟没瞧出那是你,这件事儿算我有错,陈道友大人大量,还请原谅我这一回。” 陈景别过脸,视线落在蝶舞翩翩的浮云谷,清亮女声继续在耳边絮絮叨叨。 “不过这事儿也不能全赖我,谁让你跟个登徒子似的,坐在人家头顶。” 听听,这哪是道歉的态度? “这么说,还是我的错了?”陈景转过脸,没好气回怼。 原本站在云迟旁边的胡真儿见状,默默挪开几步,以免被误伤。 云迟对萧关逢有用不完的耐心,并不代表她脾气很好。 北野第一氏族唯一继承人,呼风唤雨,若非是太过执着于某物,又怎会一味委屈自己呢。 对陈景,一个细作,放低姿态道歉一次,已经是她的极限。 见陈景不领情,立刻收起笑容,言语中不自觉染上几分凌厉,“歉,本宗主已经道了,别得寸进尺。” 说完深深看了眼陈景。 陈景从她眼中读到了警告,还有威胁,好像在说‘再敢惹本宗主,就给我滚出凌剑宗’。 他心里更堵了,负气转过身,又往前走了几步,离她远远的。 云迟以为回到境览峰前陈景都不会再理她,结果没过一会儿,他竟主动凑上来。 “要想我不生气也简单。” 云迟投给他一个疑惑脸。 “云宗主让我叫你的名字,我便大人大量,不与你计较了。”陈景继续道,“我以后就叫你花莲可行?” 云迟扭过头,“你还是别原谅我了。” 心忖:这细作,还真是急不可耐啊! 第118章 苦肉计 虽说曾有那么几瞬,她觉得这细作有点迷人,甚至想尝一口,可落雪岭的暴风雪已将她吹醒,再看陈景,那一丝丝诡异的意动彻底烟消云散,自然不会允许他亲昵的唤自己名字。 她一贯如此,中意的,会不择手段c不惜代价握在手中。 不中意的,哪怕再好,她也不要,连一丝让对方靠近的机会也不会留下。 陈景见她拒绝着撇过脸,也不恼,更没有失望,他明白想单方面拉近关系,不是那么容易。 “我知道女孩子面皮薄,不好意思表达,其实心里早乐开了花。” 他往前倾了倾身躯,从女子左侧探出半个头,恰好看到她日光般耀目的双瞳,“我说的对不对,花莲?” 云迟掀高眼睑,目不斜视打量近在咫尺的俊脸,果真没有半点心动,彻底放下心来。 “不对!” 尾音拉长,拒绝意味显而易见。 “还有,你再叫一声试试!” 她眼中平静,语调温和,陈景却平白听出了浓重的警告之意。 “一个名字而已,干嘛这么小气,那日云宗主对我又是瞧又是摸,三番两次有意接近,我还以为” 陈景侈侈不休说得正起劲,一道掌风威势浩荡直奔他面门。 云迟没想到这细作如此口无遮拦,简直与先前判若两人,偏偏萧关逢还在舟上。 当下唤出铿锵,一个侧跃,跳到舟沿,足尖立在一朵烟霭之上,怒气冲冲望向始作俑者。 “云宗主,做什么又打人?” “让你胡言乱语。” 陈景闪身避开一道掌风,又迎来一记刀芒。 蓝色炽芒划来瞬间,胡真儿飞身避开,立在高空看热闹。 烟舟却已四分五裂,化作轻烟飘去。 经过几个时辰调息,陈景已恢复全部灵力,堂堂化神一层,自是不怕她一个结丹后期劈。 “我说的事实,当日在浮云谷,还有春昭殿” 正说着,一束红光从身旁擦过,他反应迅捷快速旋身飘至七八丈外,定睛看去,却见她这一击并非攻向自己,而是越过他径直朝下飞去。 烟舟散开,萧关逢从云端坠落。 除了云迟,没有人注意到高空上少了个人。 云迟本想借此机会,拿陈景试一试晋升后的战力值,却忘了舟上有个凡人,一时不慎打碎了烟舟,不得不先救人。 身体失去支撑,急速向下坠着,萧关逢觉得自己像一株浮萍,伸开的手,什么也抓不住。 疾风从身旁擦过,轻轻割着裸露在外的肌肤。 有一点点刺痛,但没有一丝一毫恐惧。 死亡,从来不是他所恐惧的事情。 在他闭上眼一瞬,一束红光匹练射来。 一双臂膀搂住了他,女子手掌抚在后背,耳畔c颈窝传来熟悉的温热触感,鼻腔里也充斥着熟悉的味道。 他睁开了眼,看到了翻飞的衣袍,鲜红似血,好似一颗献祭的心脏。 “云迟” 轻浅呢喃消失在风鸣中,没有落入任何人耳中。 云迟心念微动,欲召唤铿锵,电光火石间,脑中勾画出一个想法,又将铿锵送回储物袋。 “咚!” 二人双双落在浮云谷的药田里,压折一片竞相开放的灵花。 千钧一发之际,云迟翻身到萧关逢身下,结结实实做了回人肉缓冲垫。 “云迟,”萧关逢从她身上下来,见她半个身子陷进土里,冷静自持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赶紧抱起她,轻轻摇晃,“云迟你怎么样?云迟。” 理智告诉他,这种高度,结丹后期修士不会有事,可仍旧担忧不已,尤其想到她旧伤未愈,怕她真摔出个好歹。 “云迟,云迟” 摇啊摇,摇到天荒地老,摇到头昏脑涨。 云迟脑壳里杂音纷繁,噼啪噼啪作响,本以为一点儿不会痛。 失策了! 晕倒不至于,但脑瓜子嗡嗡,初步估计离脑震荡不远了。 她闭着眼睛,打算尽快排解出脑仁不适,然后上演一场“生离死别”的大戏,赚取一波好感。 可没被摔晕,却快被摇晕了。 “咳!咳咳!” 为避免脑瓜子被二次伤害彻底恶化成脑震荡,只能提前“醒来”。 “云迟,你怎么样?” 云迟睁开眼,入目是一张她从未见过的焦急脸,入耳是关怀备至的问候。 那个清冷持正的贵公子,展现出从未有过的狼狈,满目皆是担忧。 她有一瞬间心虚,一时不知该如何答话,心跳偷摸摸漏去一拍。 “我,”心虚和心动,都如鸿毛飘过,轻得激不起半点波纹,她很快整理好情绪,大大的杏眼蓄满晶莹,将泣未泣,惹人怜惜,“我痛。” “哪里痛?” 她很喜欢撒娇,但他从未见过她哭,甚至连脆弱也不曾展露过分毫。 眼下见她眼中泪水蓄积,就快决堤,萧关逢心脏一阵紧缩,好似被一只大手揪住,呼吸霎时急促。 萧关逢空闲的右手被她牵引着,来到她的左胸处,“这里痛。” 云迟眸子里闪过一簇狡黠,按着他的手在胸脯上一圈圈打转,“你替我多揉揉就不痛了。” 萧关逢以为她当真心口痛,顺从的替她揉了二三十圈,直到手中握着的柔软逐渐滚热,颈窝被她坐起身子咬了一口,才察觉到不对劲。 他用力抬手,打算离开那处敏感之地,却被她霸道的按了回去。 “感受到了吗?”云迟脑袋枕在青游草氤氲的颈窝,半眯着眼,贪念的轻嗅着他的味道,声音里情意绵绵,软成一滩春水。 “这颗心跳的更快了,是因为你,只有你才会让它跳的这般快,别人不行,陈景更不行。” 前半段,萧关逢听后大受感动,听到后半段,一下子明白过来。 竟是苦肉计! 担忧散去,眼中的光彩流失,萧关逢在心里苦笑,她如此急迫表明立场,是怕他信了陈景之言,再生出杀她之心吧。 云迟感受到压在胸口的手掌一顿,心知他不但没感动,反而起了别的情绪。 脑中立刻开启高速马达,滋溜溜转个不停。 “是你说陈景面如冠玉c英俊潇洒,我只是好奇去看了一眼,就一眼,根本不像他说的三番两次,更没有摸他。” “真的,我对陈景一点兴趣也没有,我喜欢的,想亲的,想睡的,只有你。” 陈景和胡真儿慢悠悠下来时,恰好听到云迟信誓旦旦c直白到不能再直白的表露“真心”。 两人的面色,一张比一张黑。 第119章 解释,刀势 “宗主!” 看到自家宗主毫不知羞蹭着男子颈窝,对方手掌还放在她左胸处,再想到自己警告萧师弟时对方有恃无恐的态度。 胡真儿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她一直以为是萧师弟动了歪心思引诱宗主,现在看来,二人分明是狼狈为奸。 云迟抬头看了眼来人,略有不满,撑着萧关逢小臂站起身,脸上热晕褪去,神色恢复如常。 “走吧。” 她重新抛了张行舟符,大大方方跳上舟,跟个没事儿人似的。 萧关逢身姿笔挺,不疾不徐朝烟舟走,被一只手臂拦住去路。 “萧道友,”陈景目光不善,好似一只被夺食的野狗,“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解释?” 到这一刻,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难怪他一提起浮云谷之事,云宗主立刻拔刀相向,原来是做贼心虚。 对方所求解释,萧关逢心知肚明,可他没必要与一个无关之人多言,故此并不作答,只是淡淡看了对方一眼。 刚问出这话,陈景便想扇自己一巴掌。 他觉得自己定是疯魔了,竟不顾后果伸手去拦人,对方回答还好,可偏偏对方只是神色平静看着他,好像看一个不懂事的小孩。 一时间,他骑虎难下,陷入进退两难之地。 站在旁边的胡真儿见状,心中蓦然腾起一股子恼怒。 在她看来,纵使宗主和萧师弟违反门规,可也是凌剑宗的家事,干这陈景什么闲事,他又有何资格在此质问。 莫不是忘了谁为主,谁为客? 胡真儿尚未开口,就听宗主先开了口。 “你想要什么解释?” 云迟目光锋利,与陈景望过来的目光碰撞,火光四溅。 “陈景,你若是在凌剑宗待够了,立刻给本宗主滚,若是没待够,就回春昭殿好生待着。” 陈景有些错愕,也有些尴尬,知晓自己越过红线,管得太宽招人嫌弃,默默收回手,讪讪道,“云宗主,我不是那个意思。” 云迟没理他,扭头望向胡真儿,“你也想要解释?” 冷幽幽的语气,好似阴晴不定的天气,一个不对劲儿便要电闪雷鸣c狂风骤雨伺候。 “弟子不敢。”胡真儿惶恐,赶忙躬身作揖。 此时不是冒死谏言c劝宗主回头是岸的好时机,胡真儿按下不表,打算回头叫上蓝尘师兄他们一起,一同劝导宗主。 待萧关逢登上烟舟,云迟驾驶烟舟头也没回离开了浮云谷。 烟白光束从瞳孔中彻底消失,胡真儿转身对陈景道,“陈道友,走吧。” 宗主不信任他,将其拘在春昭殿,明为修复护山大阵,实为软禁,胡真儿知晓这层关系,自是要亲自将陈景带回春昭殿。 云迟回到闲敛居,练了一下午刀。 修为提升后,心性更加坚韧,力量也有所加强,运刀走势更加顺畅,却觉得哪哪儿都不满意,从前觉得天衣无缝的连招,此刻看来破绽频频。 于是傍晚泡完药浴后,一头扎进书卷中,将习得的三本刀法翻来覆去c斟字酌句反复研究。 伍将军常说,招式万千,不过一个“斩”字。 刀在手中,术在心中,阵前杀敌,最多三招。 一招探敌,一招诱敌,一招斩敌。 而一击毙命的关键,除了快,更需要势——刀之势。 势随念起,藏势于刀,刀落势出,敌死收势。 一个人把刀,只有一种势,所学所练皆归于此势。 将万千技法凝于一招,刀势聚而不散,可劈天c可断海c可斩万物。 刀法越学越多,技艺愈发成熟,可云迟明显感受到她的刀势乱了,不能凝成一股。 或者说《劈山阔海大道刀法》《残月卷云刀法》《浪里浪去逍遥刀法》各自为政,无法完全相融,做不到顺势而发,导致在抡刀起势间出现短暂停顿,刀势无法贯穿始终,容易给敌人留下可乘之机。 夤夜寂寥,繁星铺陈。 萧关逢见她还趴在床榻上冥思苦想,眉头一皱一皱,不时用笔头戳脑壳,主动上前询问。 “何不将三本刀谱合而为一,相似招式比较取其优,相左招式互博取其胜,如此便可去其糟粕,再将精华融会贯通,组成一体,自成一本新刀谱。” 他虽不懂刀,但刀剑本为一家,万变不离其宗,想来不同刀谱间,真正有别于其他刀谱的,左右也不过 一两招绝技。 云迟偏头思考了一阵,觉得有理。 “我现在就去试试。” 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抬脚下榻准备去练武场,却被萧关逢用力一扯,身躯不稳,双双倒在榻上。 萧关逢动作飞快,翻身压住她上半身,唇瓣摩挲着她的嘴角,沉沉的声音诱哄道:“明日再练也不迟。” 陈景之言绝非空穴来风。 他当时便想起来,那日她去过春昭殿后,回来旁敲侧击问他对北野婚配习俗的看法。 今日看来,定是起了歪心思。 如此,他定当更努力,叫她再没多余心思出去拈花惹草。 “不行,”云迟偏过头,吻落在了耳后,“我现在就要练,你起开。” 萧关逢轻轻按住她打算扬起的手,微微泛凉的唇擦过耳郭,断断续续游向脖颈,像是炎炎夏日里一杯冰醪糟,清凉里透着醉意。 若是平时,她早缴械投降,和他滚做一团了。 可眼下,她只想练刀。 云迟手肘抽动两下,发现握住手腕的力量越来越大,努力克制住给他一手刀的冲动。 脖子酥酥麻麻的,她真怕自己坚持不住,赶紧重新摆正脑袋。 努力端出一本正经模样,“我练完刀就回来陪你,乖啊,你先忍一忍好不好?” 萧关逢压低眼眸注视她一张一合翕动的殷唇,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她唇瓣的味道。 “不好。” 毫不犹豫拒绝,毫不犹豫低头。 刚刚碰到魂牵梦萦的柔软,意识立时四分五裂。 萧关逢不满的闷哼一声,去梦周公。 “这可怪不得我,叫你忍不忍。” 云迟身体一抖,把压在身上的人抖落下去,利利索索翻身下榻,直奔练武场而去。 又一次被劈晕,为此,萧关逢郁郁寡欢了好几日。 云迟对此丝毫不知。 她忘乎所以c日夜不辍练刀,已经七八日。 翠凤见状,担忧不已,以为自家两位主子又生龃龉了。 等到第十一日,云迟终于将三本刀谱融合,刀势成功凝成一股。 一刀斩出,威力比原先翻了两倍不止。 刀成之日,距离允许弟子随意离宗截止日已过去两天,蓝尘把留下来的弟子名单整理成册,送了过来。 云迟看到蓝尘,直接招呼他往敛菲亭而去。 至于手劈了某人之事,早被忘至九霄云外。 第120章 余下弟子两千 “比预想中好,够了。” 敛菲亭中,云迟快速扫过弟子名册,酣畅淋漓练完刀,心情很不错。 白玉圆桌另一端,蓝尘与她相对而坐,听到这话,心绪激荡有些按捺不住,四万三千弟子跑了四万一千,十不存一,他都快愁死了,自家宗主莫不是遭受不住打击,说起胡话来了。 “宗主,是两千人,不是两万。” 他忍不住出言提醒。 “我知道啊。” 云迟搁下名册,端起茶盏抿了口。 “宗主结丹境界,修炼资源比三流宗门还少,更有强敌虎视眈眈,仍有两千多人愿意与宗主同进退,已经非常难得了。” “十三位峰主还剩下几位?” 说到此处,蓝尘本就低落的情绪雪上加霜,彻底跌至地狱,神情恹恹回话。 “三位,雷震峰三叶真人蒙震,上北峰宁杳真人宁衣杳,孤暮峰南离真人俞同楚。” “另外,有八座峰,峰主连同弟子一并人去楼空,变成无人空峰。” “除却宗主所在境览峰,尚有弟子留守的峰座共有十六座,十三座无主,更有下西峰只有一位练气弟子留下。” “如此,宗主,新任峰主择选之事,还要按照先前所定以峰为单位比拼吗?” 事实上,除了下西峰,还有好几座峰遗留弟子修为皆在元婴境界以下,按正常情况,断不可能成为一峰之主,广纳门徒。 “为什么不呢?”云迟反问,“连我一个结丹境界都成了宗主,练气峰主有何稀奇?” 在她看来,该名弟子眼见师尊师兄弟一个个离去却能坚守下西峰,要么原则性极强,即便赔上前途也不愿另择他门,要么是个大赌徒,堵的就是即便只留他一人,下西峰也不会被撤峰。 不管哪种情况,足以说明此人心性坚韧,非常人能比。 此种人,终有一日能鲤跃龙门,凌驾于大多数人之上。 她愿意给他一个机会,左右也不费什么事儿。 蓝尘见多识广,聪颖机敏,简单一思索,便领悟宗主言外之意,深表赞同。 “宗主说的是。” 评判一个人价值深浅,修为只能占其中很小比重,就好比此番宗门大劫后,那些个满口仁义c扬言为宗门鞠躬尽瘁的峰主,一个个跑的比弟子还快。 虽说修仙本就是趟无比孤独的旅程,但若是为了所谓大道,不惜抛弃一切,仁义c信念c勇气c忠诚皆被舍弃。 那么,成仙问道还有何意义? 即便得享长生,也不过是漫长无涯的苟延残喘罢了。 “只是没想这蒙震整日对本宗主喊打喊杀,竟然没走,倒是意外。”云迟略感意外道。 三叶真人嫌弃宗主c不修炼时便会到境览峰蹲点c准备给宗主当头一击这事儿,已成为弟子饭堂日常谈资,凌剑宗上上下下,无人不晓。 蓝尘失笑,知晓三叶真人被宗主气得不轻,转言开解,“真人虽说脾气暴躁了些,到底对宗门舍弃不下,对宗主更是爱之深责之切,心是好的,还请宗主莫要与他一般计较。” “本宗主若是计较,十个蒙震也被逐出宗门了。”云迟摆摆手,“罢了,不说他了。” “不过宗主,以五千年兽丹加十株灵草为筹寻人,委实欠妥了些。” 蓝尘审视两眼宗主神态,见她神色平静并无动怒痕迹,才循循善诱道,“宗主许是不知,五千年兽丹在整个上行界都极为珍贵,许多大宗门连一颗也没有。” “此番放出话去,群雄相争是必然,更有甚者,难免动起歪心思,思我凌剑宗江河日下,为夺取兽丹举兵来犯也是有可能。” “再有,单是浮云谷不外传的灵药,也有上百种之多,先宗主在世时,便有不少势力暗中觊觎,何况如今。” “宗主,五千年兽丹c灵花灵草,还有藏剑阁以及剑冢,这些凌剑宗弟子引以为傲的东西,已然成为原罪。” “这几月,躲在暗处蠢蠢欲动之辈不知凡几,凌剑宗之所以无恙,不过是他们暂时被有情尊主震慑,一时拿不准尊主背后的合欢宗意图罢了。“ “宗主,有情尊主护得了凌剑宗一时,护不了一世,而且,在此之前,凌剑宗与合欢宗因修行理念相左,积怨已久。” “弟子猜测,有情尊主此次护持凌剑宗,乃是她一人所为。” “想必三叶真人也是考虑到这些,才会气急攻心,这才数次冲撞宗主。” 虽说宗主是被他们赶鸭子上架,可她既已成为一宗之主 ,便要学着承担一宗之责。 在蓝尘心中,大道排第二,宗门当第一。 他不认同三叶真人隔三差五到闲敛居堵门的行为,他会用自己的方式劝导宗主,也愿尽最大能力,协助宗主治理凌剑宗,保护好剩下的两千多名师兄弟。 他直言不讳,容色自若,语调平和,并无半分责备之意,不会令人反感。 正因为他太过真诚,云迟才感到一丝赧然。 她一心想尽快找到小石头,全然不知无意中已将凌剑宗推向更危险境地。 “这件事儿是我有欠考虑,往后我会注意,不会再将凌剑宗置于险境。” 观宗主神色,蓝尘已知她将自己的话听进心里,微笑颔首。 从始至终,他始终相信,花莲小师叔不会让他失望,有朝一日,她会带领凌剑宗走出阴霾,迎接崭新的曙光。 尤其是真儿师妹对他说了落雪岭之事,他更加坚信,凌剑宗定会长长久久发展下去。 “据你观察,陈景如何?” 云迟信任蓝尘,关于重构凌剑宗训练阵法之事,对他和盘托出。 “我打算摒弃现有弟子训练阵法,重新引进实战性更强的拟真阵法,加强弟子实战能力,有意让他为我凌剑宗所用。” 落雪岭之行,陈景充分展示了自己的能力,于现在的凌剑宗,够用了。 “当然,若是他确实心怀不轨,我再找别人。”云迟补充道。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她就不信,没人为凌剑宗所用,再不济,她还能与前生门合作。 听说,那前生门门主可是上行界第一阵法师。 第121章 改良阵盘,得知秘境 “此人确有真才实学,若弟子估计不错,他已想出修复护山大阵的方法,至于其他不轨图谋,弟子暂时没发现。” 今日早些时辰,他刚去过春昭殿,陈景喜形于色c手舞足蹈,想必是有了重大突破。 “对了,宗主,”蓝尘从储物袋取出一块白玉阵盘,搁在石桌上,“这是陈道友让弟子转交给宗主的,并托弟子转告宗主,以后修炼无需人护法,这块阵盘大可胜任。” 云迟拿起聚灵阵盘翻看,看不出一丝一毫裂纹,揣入储物袋。 说实话,陈景主动送来改良聚灵阵盘,出乎她意料。 不过还是得寻个法子,让他老实交代真实意图。 “嗯,继续盯着,不可大意。” “是。”蓝尘恭恭敬敬领命。 “还有,我想改几条门规,到时若是蒙震对本宗主动粗,记得拦住他。” 平地惊雷,蓝尘一颗心倏地提高至嗓子眼,怕三叶真人揍她,准不是什么好事儿。 “敢问宗主,”蓝尘不动声色压抑住真实想法,尽力保持平静,“想改哪几条门规?” “这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儿了。” 蓝尘殷殷期盼的目光一瞬间熄灭,云迟权当没看见,别以为她不知道,蓝尘不止一次向蒙震出卖她的行踪。 “宗主可还有什么吩咐?”蓝尘按下好奇心,“若没有,弟子便告退了。” “去吧。” 蓝尘起身拜礼,“弟子告退。” “对了,”蓝尘弯下的腰还未直起,又听宗主继续道,“空雨最近在做什么?” 云迟其实不确定蓝尘是否知晓,只是试探一问,没想到他还真知道。 “回宗主,”蓝尘依旧保持弯腰姿势,抬眸看向宗主,“空雨师妹报名了半月后的小衍秘境试炼,这些日子都在加紧修炼,为试炼做准备。” “小衍秘境试炼?” 蓝尘:“小衍秘境二百年一开启,是一处元婴以下修士试炼之地,空雨师妹立志锤炼己身,故此报名。” “嗯!”难怪许久不见小丫头前来找她说话,原是发愤图强去了,云迟深感欣慰,“可有危险?” 空雨师妹与宗主在交好,蓝尘心知宗主这是担忧师妹安危,也不隐瞒,如实相告。 “根据过往经验,进入秘境者,十不存三。” 存活率竟不足三成! 云迟好看的眉头不自觉蹙起,想到空雨不过筑基修为,只怕连三成生机也不足。 “有多少弟子报名?” 选择留下c没有抛弃宗门的弟子,她都有意尽心培养,不应叫他们轻易枉送性命。 “回宗主,弟子试炼事宜一向是上秋峰一脉主导,此次小衍秘境之行,乃是方师兄负责。” 蓝尘顿了顿,继续道,“宗主可要弟子通知方师兄前来?” 低阶弟子试炼,历来由长老记名弟子组织并带队,根本不必惊动门中峰主或长老,更劳烦不到宗主,所以,蓝尘也没将这事儿告知云迟。 “那倒不必,”云迟摆摆手,“吩咐下去,凡欲前往试炼的弟子,三人一组,组内必须有一名结丹中期以上弟子,若找不到人结伴,取消报名资格。” “组队完成后,你替我检查一下名单。” 亲力亲为也得有个度,否则她还不得累死。 “弟子这就去办。”蓝尘又拜了一礼。 刚跨出大门,迎面撞见如一阵飓风刮来的蒙震。 漆黑的面孔上镀了层阴郁,使他看起来愈加凶神恶煞,与地狱攀爬出的恶鬼无异。 “你从里面出来?” 见到蓝尘,蒙震粗眉耸动,粗犷的大嗓门连说带吼,“云花莲是不是练完刀了?” 在此之前,他已经来了三回,次次碰见小败家子在练刀,愤怒归愤怒,也不好打扰她修行。 “真人,”蓝尘抬头揖礼,姿态谦和,“宗主她” “轰!轰轰!” 闲敛居保护结界突然震动,几道幽蓝刀影一闪而过,蓝尘心中失笑,改口道,“宗主尚未结束练刀,依弟子看,尚有几日。” “哼!”蒙震也瞧见了界膜上张牙舞爪的刀影,扭头就走,打算先回雷震峰闭关。 走时咚咚咚恨不得踏碎地面,咬牙切齿低声哼嗤,“这个败家子,有本事她就修炼一辈子别出来。” 蓝尘摇了摇头,长袖拂过,化作光束离去。 云迟追出来,欲叫蓝尘顺路喊连 空雨来一趟境览峰,却在门后听到蒙震彪悍的大嗓门,急中生智,赶紧掏出铿锵,朝天划拉几下。 她将弯刀揣回储物袋,忍不住赞叹,“不愧是本宗主看中之人,脑筋还算灵活。” “宗主是在夸蓝仙长吗?” 翠凤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歪着身子,用一双小眼睛偏头朝外瞅。 云迟重新拿出铿锵,用刀柄不轻不重敲了下这个越发大胆的凡仆的脑门。 “呀!” 脑壳突然一痛,翠凤胖乎乎的手捂住右脑门,揉了揉,好像有颗凸起正在慢慢长大,委屈不已。 “宗主你敲小人做什么?” 云迟见她横肉缝里露出的两只眼睛铺满委屈,老气横秋的面容配上少女羞愤的表情,颇为滑稽,忍不住轻笑一声。 “叫你胆大包天,偷窥主子。” 说完,扭头大步回院,边走边把铿锵放回储物袋。 翠凤急了,窥探主子之罪她可吃不起。 “小人哪里敢啊!”她捂着脑门,小碎步哒哒哒,有些吃力的跟在宗主身后,“宗主你误会小人了。” “宗主,小人是看萧仙长这几日似乎心情不太好,有点担心,又瞧宗主往门口去,这才跟了过来,小人真的不是故意偷听,更不敢窥视主子啊。” 苍天可鉴,她真的只是恰好路过,恰好想替萧仙长说两句好话,恰好想让两位主子和好如初而已啊! “打住!” 云迟突然转身,翠凤反应不及,差点撞上主子。 “去趟青择峰,通知空雨得空了过来一趟。” “哎。” 翠凤惊魂未定,将将稳住身形,又一刻不停朝门口而去。 萧关逢坐在凉亭中临摹符箓拓本,耳边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随后飘来一股食物香。 他手中狼毫未停,目不斜视,继续勾勒着弯弯绕绕的线条。 第122章 不想要孩子,决定(加更) 整张石桌被他占满,云迟将糕点搁在临湖长凳上,转身坐在石桌旁。 手肘勉强在石桌边角寻了一席之地。 她撑起腮帮子,偏头静静看他抬笔c落笔c抬笔 湖那边吹来清风几许,染上三分垂柳清新,又掠来七分折颜花香。 宣纸扑棱棱乱颤乱飞,被云迟压下臂膀摁住,老老实实躺在桌上。 萧关逢描完整整小半本符箓才停笔,抬眸看了眼枕在胳膊上沉沉睡去的人,阴郁了好多日的心情,逐渐转晴。 合上拓本,转至她身侧,替她捋顺被风吹乱的方长发,然后抱起她打算回卧房。 扭头看见安静躺在长椅上的鲜花饼,心情又由晴转阴再转雨。 他过目不忘,素心腊梅做的鲜花饼,也是时境雪爱吃的。 人去声远的凉亭,细风拂过,宣纸落了满地。 云迟醒来时,薄雾已成露,窗外虫鸣不绝。 她躺在宽敞柔软的床榻上,外衣被褪去,珠钗佩环也被摘去,鼻腔里萦绕着袅袅清香,熟悉到令人安心。 华梦方醒,神志尚有些混沌,她重新合上双眼,在男子怀里翻了个身,整张脸埋进他的胸膛里。 萧关逢心事重重,只是浅寐,第一时间察觉怀里人动作。 “云迟。” 估摸着怀中人已彻底清醒,他理了理心绪,才淡淡地唤她。 “嗯?” 怀中人并未睁眼,也淡淡应了声。 “我们,”萧关逢像是下定重大决心般,语气虽轻,但足够郑重,“要个孩子吧,你不是一直想同我孕育子嗣吗?” 听到这话,云迟脑中残存的那点儿迷糊彻底散去,心里咯噔一声,本能有些排斥。 “你不是说修士极难有孕吗?” 不知他何故改变心意,分明从前她提起时,他不说明确拒绝,但从未表现出积极。 弄不清楚心里那一丝排斥源自何处,只知道此时此刻,她不想与他生孩子。 总觉得,她孩子的父亲,不该是他。 她也不知自己究竟怎么了,分明从第一眼看见他,便想同他生孩子,过去两年也一直为此努力,可真到了这一刻,却退缩了。 萧关逢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当她身体忽然僵硬是因为太过意味,毕竟他多次暗示短期内不想要子嗣。 感慨油然而生,过去抗拒的c躲避的,没想到,这么快成为盼望的c渴求的。 “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 他伸手把她捞上来,直视她的眼睛,看到其中积蓄的迷茫,浓到化不开,微微错愕,却还是没有多想。 “只要你想,我们就可以有自己的孩子。” 见她呆愣愣处于云雾中,半天不答话,又轻声问,“云迟,你想吗?” “我”云迟一时失语。 她不想,但绞尽脑汁也想不通为何不想,她好似误入死胡同,怎么也绕不出来。 “现在这样很好,我暂时不想改变。” “我想通了,我还年轻,应该好好修炼提高修为,争取早日治好身体,早些回到北野,阿妈和伍将军,肯定日日盼着我回去。” 她垂下眼睑,掩盖住眼中错乱纷杂的情绪,“至于孩子,以后再说吧。” 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萧关逢身形一顿,脑中赫然闪过落雪岭上,她看着陈景极力摇头否认的模样。 从前她想与他留下子嗣,是那般热切,此刻满身抗拒,又是这般真实。 萧关逢稍作思索,肯定她的改变,是在陈景到来后产生的。 静如寒潭的眸中,寒光闪过,迸射出一缕杀意。 云迟低着头,还在思考心里猝不及防腾起的异样从何而来,没有注意到他眼中比饿狼狠厉的精光。 袅袅香烟下,两人之间好似横亘了一条大江,气氛静默得有些可怕。 “那个”终是云迟先扛不住,从他怀中挣脱,坐起身来,“吸收了转灵丹灵气,还还有些不适应,我我先去修炼了。” 支支吾吾说完,凭空消失在床榻上。 萧关逢垂眸看向空荡荡的怀抱,心中波涛涌动。 云迟把身子沉入热灵泉中,冥思苦想。 真相依旧藏在雾中,没露出半点棱角,脑子如同一坨浆糊浑噩极了。 一夜过去,直到头顶云朵中映出连空雨和萧关逢交谈的画面,才闪出空间。 见云迟步出房门,萧关逢掀起眼睑看她,心中百转千回捋不清。 冷静了一夜,面对他,云迟心里那股驱之不去的拘束越发浓重,不自觉别过目光不与他对视。 萧关逢察觉到她目光躲闪,并未多言,兀自离开院子,手中握有一本书卷。 连空雨心思单纯,未发现两人之间磁场相悖,两步上前拉住云迟胳膊,十分欢喜。 “好久不见小师叔,你前段日子去了哪里,竟好多日不见人影。” 刚报名小衍秘境试炼那几日,她日日来闲敛居,虽说她决意前往试炼,可危险在所难免,她怕自己有去无回,想多陪陪小师叔,可连续几日都没找见人。 好不容易回来了吧,又醉心练刀,谁也不见。 “走,”云迟回拉住她,往屋里带,“进屋说。” 小闺蜜小别数日,体己话怎么也说不完。 “什么?”一声清脆叫喊传出屋外,惊起飞鸟只。 连空雨从锦杌上弹跳起来,“小师叔也要去小衍秘境?” “不行不行,”她连连摆手,疯狂摇头,“我不能带你去,蓝师兄知道定会骂我。” 虽说元婴境以下皆可进入秘境,可小师叔如今贵为宗主,怎能以身犯险,一旦发生意外,必会引起宗门再一次动荡。 她不想成为宗门罪人,只能忍痛拒绝小师叔。 “你小声点,”云迟拉住空雨手腕,把她重新按回凳子上,“不瞒你说,我已经是结丹后期大圆满,离结丹巅峰仅一步之遥,进入秘境,不会有任何危险。” 她自信,以她之能,元婴以下难逢敌手。 来人域两年多,还从未下过山,早就心痒难耐,正好也不放心空雨一人进入秘境,她境界高,一同前去,也好保护空雨。 “即便如此,也还是有众多不确定因素。”连空雨浑身写满拒绝。 “空雨,”云迟收起和颜悦色,正襟危坐道,“我还是不是你最亲最爱的小师叔了?” 连空雨瞧她板起脸,似有不快,为难不已,“当然是,小师叔在空雨心中,无可替代。” 前提是,蓝尘师兄不在的情况下。 她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对她的回答,云迟很满意,“既如此,你便听我的,放心,到时我乔装打扮混入弟子当中,没人会发现。” 继续循循善导,“只要带队人不是方牧生或真儿,就肯定不会有问题。” 从持药处得来的丹药,她试过,改变面容声音后,化神以下,难以识破。 蓝尘事务繁重,肯定不会带队,那便只剩下方牧生和胡真儿,要让他们二人留在宗门里,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儿。 “可危险”连空雨还想争取一下。 “不会有任何危险!” 云迟盖棺定论,斩钉截铁。 “还有,你要替我瞒着萧关逢,让他知道,定然不会准我下山。” 云迟若无其事掏出储物袋,又取出一个大布袋,掂了掂,“带上我,少不了你的好处。” 连空雨满面愁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可大布袋中叮叮当当响声,实在悦耳动听。 一番痛苦挣扎后,连空雨底气不足道,“好吧” 第123章 下毒 上秋峰,春昭殿。 陈景有些胆寒的看向二男一女。 对方神情肃穆,尤其站在中间的女子目光冷淡,一看便知来者不善。 她右手向前伸出,递到自己跟前,手心躺了颗丹丸,绿光莹莹像颗绿宝石。 “云宗主,胡道友,蓝道友,”陈景小心翼翼试探着开口,但愿不是他想的那样,“你们这是?” “毒药。”云迟无视陈景可怜兮兮的目光,面无表情继续道:“你是自己吃,还是本宗主喂你吃?” 陈景目光偏向左侧,胡道友冷若冰霜,看起来比云宗主还绝情,看样子是不会替他求情了。 又将目光投向右侧,还好蓝道友勉强还算个人。 蓝尘接接收到陈景求助的目光,朝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陈道友不必担忧,宗主只是想让道友替凌剑宗办一件事,事成之后,宗主自会为道友解毒。” 蓝尘略微思量,补充道:“当然,凌剑宗也会感念道友所为,定会以高报酬回报道友。” 以毒挟人,非君子所为。 可为了宗门未来,他还是妥协了,答应宗主一同前来找陈道友“友好协商”。 陈景心里苦啊,蓝道友几次三番试探都被他巧妙应付过去,以为离胜利不远了,岂料还有个云宗主,根本不讲道理,直接上毒药。 对方怀疑的不错,他的确带着任务,可并非针对凌剑宗。 可他又不能直截了当言明来意,那样他一辈子也别想完成任务了。 “帮忙好说,只是” 虽说概率不大,垂死挣扎一下还是可以的,“云宗主,能不能把毒药收回去啊?” “要在下做的事情,只要我能做到,定当尽心竭力。” “回报不回报的,不重要,只要云宗主开口,我便是日夜不寐,也当替云宗主办成。” “这毒药要不,就免了吧?” 云迟眼中染上几分审视与不耐烦,没有半分动容。 “蓝尘c真儿,”语气冷硬落下命令,“动手!” 她自认打不过陈景,这才找了两个帮手,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嗖!云迟话音还没落地,胡真儿已凝出白玉长箫横在身前。 从落雪岭回来时,这陈景对宗主出言不逊,她早想揍他一顿,好让他长长记性。 “陈道友,”蓝尘没有立即取剑,再次好言相劝,“此事我蓝尘以己身道途保证,宗主真的没有恶意,一旦确定了道友对我凌剑宗确实无其他企图,定会立即为道友解毒。” 仗着人多势众,行强人所难之事。 他自觉对不住陈道友,面上也覆上一层赧然。 连最好说话的蓝尘也未松口,陈景终是垂了垂眼眸,认命般叹了口气。 “不用,”短暂失落后,他抬起头,眸色坚定无半分怯懦,“我自己吃,但愿云宗主言而有信,事成之日,放过在下。” 即便对方不说,他也能猜到。 怀疑他c不信任他,却留着他c试探他,无非看中他一身绘符布阵本领。 再说,他也缺少一个接近云宗主的契机。 示敌以弱,让对方以为捏住了把柄从而放松戒备,也不失为一记良策。 云迟见陈景喉咙滚动咽下丹丸,脑门也渗出密密麻麻的汗液,知道丹丸已进入他的丹田,放下心来。 这颗丹丸是她从萧关逢炼丹房里扒拉出的存货,也不知过期没有。 “在查清你具体身份前,本宗主每三个月会给你解药续命。” 她顿了顿,加重语气继续道:“若是发现你存有不轨心思,本宗主心念一动,即刻叫你神魂俱灭。” “当然,你也可以尝试自己解毒,如果想早点死的话。” 连持药都没见过的丹丸,谅这陈景也查不出什么。 莹绿丹丸入腹,陈景只觉丹田内像是烧起一团火,火辣辣一阵绞痛。 起初,他以为是侵害灵根的厉害毒药,可随着热度不断攀升,丹田和灵元丹不但没有受到制约,反而更加活泛。 就好像,他吃的不是毒药,而是十全大补丸。 可对方安了心要拿捏他,怎会给他补药。 无论如何,他要想办法查出是什么毒,才能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 过了一炷香。 云迟瞧陈景面色恢复正常,想来丹丸药力已过,屏退蓝尘和胡真儿,独自领着陈景来到藏剑阁。 藏剑阁共十三层,形如玲珑宝塔,共有六面,塔顶高悬一把金色巨剑。 六面檐牙高啄,像是仙鹤翘首望天,鹤喙尖端悬挂一个听风铃。 一至十二层顶部檐牙,共挂听风铃七十二个。 在藏剑阁一层居中位置,挂了口口径半丈的铜钟。 云迟指着铜钟道:“这是警言钟,与阁外七十二听风铃相连。” 说完,绕到一旁抱住钟杵,用了撞了一下铜钟。 先是“咚”一声钟响,片刻后,藏剑阁内外响起叮叮当当风铃声。 风铃声好似拥有神力的圣音般,穿过耳膜,整个身躯和灵魂都为之震颤。 陈景不禁肃然起敬,仔细打量起周遭环境。 圆柱形空间内,外围搁置一圈暗金书架,从地面一直延伸到头顶楼板。 弧形楼梯隐匿在其中一排书架后,向上蜿蜒而去。 然后便只剩下这口钟。 书架后有些不平凡,似有符文闪烁。 “云宗主,”陈景目光射向其中一排书架后,“我能看看吗?” “可以。” 云迟抱着小臂倚在铜钟上,好整以暇看着陈景跟个好奇宝宝似的,爬上爬下,翻来覆去研究墙上符文。 藏剑阁分为两部分,地下剑冢和地上藏书阁。 剑冢和藏书阁,同时又是一座大阵,互有联系。 警言钟的钟声通过符文导出,听风铃随之摇曳,其声清脆如莺啼,可传遍整个三十六峰。 听风铃传出的声音里混有奇异剑鸣,可将睡梦中的人唤醒。 她打算对凌剑宗剩下两千多名弟子,实行军事化管理,严格控制其修炼作息时间。 上行界表面海清河晏,各家宗门共谋发展,实际上暗潮涌动,稍微不注意,便会触礁,落得个船毁人亡的下场。 凌剑宗就是最好的例子。 可距离师尊归来,至少还有百年。 第124章 定时符,陪练阵法 她想了很久,凭她一己之力想护持凌剑宗百年,很难。 必须尽快让弟子成长起来,尤其要着重培养出几名能独挑大梁的天才弟子。 可资源有限,加之经过此次差点被灭门教训,她彻底看清,衡量宗门绝对实力的关键,无非少数头部强者。 她不想将资源浪费在大多数平庸之辈身上,这才想办法淘汰掉那些对凌剑宗不忠之人。 再有,人少,才能在强敌来袭c不得不弃车保帅时,快速转移逃跑。 左右,只要师尊回来时,凌剑宗火种不灭,便算她无愧师恩。 至于壮大宗门c恢复宗门昔日荣光什么的,还是留给下一任宗主吧。 反正她已下定决心,等到师尊回来,立刻卸下重担,逍遥天地间去。 大半个时辰过去。 陈景把一层符文都看完一遍,才想起来问云宗主带他来此用意。 “本宗主要你在钟杵上布设一个法阵,能够定时c定数撞钟。” “比如,寅时四刻撞钟三响,申时一刻撞钟五响。” 云迟右拳支下巴,颔首问道:“能不能做到?” “这简单,”陈景摸了摸鼻尖,感觉让他来实在大材小用,“不用布阵,我画两张符贴在钟杵上便行,只是” “只是什么?” 云迟对符箓阵法一道一窍不通,以为实现条件苛刻,不自觉蹙起眉头。 “想要符箓经久耐用,这用于绘符文的载体颇有讲究。” “普通玄黄纸,能用三到五次;高等黑纹纸,能用两月左右;若是兽皮制作的符皮,则能用更长时间,具体能用多久,就要看凶兽种类及年份c以及制皮人的能耐。” “上好的符皮,用个上万年不成问题。” 玄黄纸和黑纹纸制作的符箓,云迟用过不少。 符皮制作的符箓,别说用,她连听都没听过。 说实话,这一刻,她感觉自己像个井底之蛙。 心里暗暗下定决心,等她晋升化神彻底治好沉疴旧疾后,一定向萧关逢学习,多读书,做个修行界文化人。 “两个月太短了点,一百年差不多了。” 她想了想,补充道:“要不然你多画一些,用坏了也好及时更换。” 实在用不完,说不定还能卖。 要知道,凌剑宗今非昔比,没了风柳泽湾左岸按月上供,财政上已经出现赤字。 两千多人c四千多只手,月月问她要工资。 坐吃山空终归不是个办法,还是要设法挣灵石才行。 虽说她个人资产丰富,可全掌握在萧关逢手里,连她日常所用灵石都被精确计算c按量发放。 总不能让她堂堂宗主,夜夜委曲求全c出卖色相吧。 再说,那些兽丹都是伏狼族的资产,花在其他人身上,她可舍不得。 待她这次下山,了解清楚行情,立刻开门做生意。 大符师画出符,肯定很值钱。 浮云谷用不完的灵草灵花,四师兄丹房里一批批快过期的丹药。 自家那位貌似炼丹手段更了得,回头让他多炼制些高阶丹药,专门面向高端客户。 要不然,添加一条门规,所有弟子必须学会炼丹? 云迟脑中浮想联翩,好像看到一座座灵石山,在眼前闪闪发亮。 陈景瞧她眼中精光流转,阴恻恻低笑,一副阴谋得逞模样,心中一凛,不知她又在憋什么坏水。 绘制定时符不是什么难事儿,可问题是—— 他手中没有符皮啊! “咳!” 白日浮思被打断,云迟脸色微沉,有些不满。 可想到眼前人乃是大符师,香饽饽一枚,心情瞬间又好了。 “云宗主,”陈景被她打量货物般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憷,咽了咽口水,为难道:“现下我手里没有剩余符皮,不能制作上百年时效的符箓。” 云迟抬头望向他,满目疑惑,“你不会制作符皮吗?” 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她不信他不会制作符皮。 “自然会。”陈景知道她在想什么,看破不说破,“可我没有兽皮,且制作也需要时间,若是有现成符皮是最好。” “嗯”云迟简单思量,很快作出决定,“这样,你问问蓝尘有没有现成的,若是没有,去灵兽峰宰一头凶兽。” “对了,制作一百年时效的符箓,需 要多少年份的凶兽,不会要开了智的灵兽吧?” 开了智的灵兽,至少五六百年份。 胡真儿接过桐玲衣钵,对灵兽宝贝得很,只怕不好宰。 若是等到灵兽自然老死取完兽丹,又不知要等多久。 陈景赶紧否认,“那倒不用,三百年份足够了。” 定时符的事情谈妥,云迟又将陈景带到境览峰练武场。 她已经了解清楚,三十六峰所有练武场的训练阵法均大同小异。 低端c毫无杀伤力,勉强能满足筑基修为以下弟子日常练剑习刀,且每日只能练一个时辰。 就这,据说还是上行界修仙名门才有的待遇。 若是普通门派,除了定期开启的公共秘境,便只能与空气斗智斗勇锻炼身法。 如此照本宣科c纸上谈兵的纸老虎,不被人家前生门一捶十捶百才怪嘞。 “宗主想要什么样的陪练阵法?” 此时此刻,陈景才算彻底搞明白,为何对方坚持留他在凌剑宗。 符阵双修的免费劳动力,谁不想要。 不过,对方越是想利用他,那么他的机会也越大。 云迟是打算重构整个训练体系。 “我要的陪练阵法不是一个或一套,而是一个完整体系,从练气到化神,每一境界都要覆盖。” “不要花架子,要拳拳到肉,以模拟实战为主。” 说道此处,她就地盘坐,朝陈景招了招手,“来,你坐下,我慢慢跟你说。” 陈景依言与她相对盘膝而坐,认认真真听她描述初步构想。 越听,表情越凝重,眼中的光彩却越来越炽热。 是以在云迟说完时,完全看不懂陈景是兴奋还是为难。 他的神情实在太扭曲,已经不能简单用悲或喜来概述。 半晌,陈景才捋清思路,大体弄明白她口中的“完整体系”。 “阵法分两类,基础阵法和考核阵法,基础阵法用于日常陪练,考核阵法用于弟子比拼,考核结果自动公示并计算出奖励资源。” “基础阵法每个境界至少要三个,至少有一个模拟真人对打。” “考核阵法每个境界两个,一个穿行个斩行,穿行考校速度c斩行考校身法。” “不能是花架子空有其表,必须拳拳到肉c受伤流血。” “云宗主,在下总结的可对?” 第125章 敲定,花莲(加更) 云迟托腮认真思索了一阵,点头道,“还得加一条,允许弟子在阵中放求救信号,信号一放,立刻将其丢出阵外。” 训练归训练,闹出人命可不美丽。 瞧陈景面色凝重,她一颗心砰砰砰乱跳,生怕他说出做不到之类的话。 云迟偏着脑袋,小心翼翼试探着问:“能实现吗?” 陈景也学她拳头抵住下颌,朝前倾了倾身体,“十分艰难,且需要大量珍贵材料。” “有灵石买不到的材料吗?” 在她看来,能用钱解决的事儿都不是事儿。 “没有。” “要多少灵石?” 陈景掰起手指粗略算了下,“少说这个数。” 云迟目光挪向他伸出的五根手指,“五百万?” 见陈景抿嘴摇头,她又问,“五千万?” 五千万,可是五千颗千年兽丹,把凌剑宗掏空了也拿不出这么多。 她觉得五千万肯定够了。 岂料陈景继续摇头,压低声线,好似怕她接受不了他即将说出的话似的。 “三个五千万。” 呃—— 好吧,她确实接受不了。 云迟屁股朝前挪了挪,二人距离又近了些,额头与额头相隔不过一尺。 “这样,我觉得刚才的方案还可以稍作调整” 两人你来我往,讨论了三个多时辰,精简再精简,总算定下初步方案。 可云迟一想到,仍旧要六千万上品灵石,心口便止不住颤动。 “云宗主,”陈景脸不红心不跳,来了波落井下石,“六千万只能布设一套基础阵法和一套考核阵法。” “一套基础阵法可同时容纳五十人,一套考核阵法可同时容纳三千人。” 云迟从后往前听,心想能容纳三千人绰绰有余了。 “等等,”她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前半段,立刻弹跳起来,情绪激动,“花六千万上品灵石只能容纳五十人,开什么玩笑,我凌剑宗可是有两千弟子。” 她还打算日常基础训练阵法人手一套呢。 “单独布设一套基础阵法多少灵石?” 陈景仍旧撑着腮帮子,偏头向上看去,夕阳从她身后投来,拉出暗影覆在他身上,好似另一个她扑进怀中一般。 那个御刀而去的落寞背影,又一次闯进脑中。 心,就那么悄悄咚咚咚奔跑起来。 “三百万灵石。” 半晌,他才恍恍惚惚轻声回答。 云迟右手撑腰c左手摩挲着下巴,开始算起来。 “两千弟子最少需要四十套基础阵法,三百万一套”一算吓一跳,她更加不淡定了,情绪激动语气自然而然加快,“太贵了,有没有解决办法?” “有的。” 陈景颔首示意她坐下。 待她盘膝坐回对面,才继续道:“我可以在基础阵法上刻绘仿制符文,只要拿一块空白阵盘贴近阵眼,即可在空白阵盘上复刻出临时符文,从而快速制造出许多日常基础阵法的临时阵盘。” “这种临时阵盘造价便宜,一块只需要十枚中品灵石,但可以使用七次。” 云迟觉得此法甚好,物美价廉。 可以让弟子自己掏腰包买空白阵盘来复制,只是多费些功夫。 当下两手一拍,“就这么办。” “不过嘛” 陈景做出欲言又止模样,云存一颗心又飘起来,“不过什么?” 只要不是加钱,一切皆能忍。 “在基础阵法上刻绘仿制符文,极为耗费灵力,心神也会有很大损耗,身体可能吃不消。” 不是加灵石的事儿,那便好说。 云迟大手一挥,十分豪气道:“我让三叶真人去帮忙,他修为高c灵力足,你随便用,不用心疼。” 日日嫌弃她败家,那她必须给蒙震一个身体力行报效宗门的机会。 岂料陈景摇了摇头,面色更加为难,“别人帮不了,不过,若是云宗主满足我一个小小的心愿,或许能激励我,指不定便能顺利绘上符文。” 闻言,云迟眉头一皱。 这是恃才行凶,威胁她呢! 不爽归不爽,也不能耽误正事儿。 “什么心愿?” 心想只要不是太过分,她可以满足他,虽说是免费劳动力,可狗 急了还跳墙不是。 若是因小失大,未免太得不偿失。 陈景挪动屁股往后退了半尺,确保能在她挥出弯刀瞬间站起来逃命。 “花莲” 他慢吞吞唤了声,果然见她面色以肉眼可见速度灰暗下去,赶紧补救。 “云宗主的名字好听又特别,唤起来平白产生莫大能量。” 说完,竟抬起胳膊伸了个懒腰,“哎呀,”脸上表情越发玩味,“只唤了一声,便觉浑身充满干劲,若能多唤两声,肯定能将符文刻好。” 见她还在纠结,继续卖弄才能,“说不定六千万灵石还能剩下两千万呢,两千万啊,可是笔巨款。” 云迟上下牙咯吱咯吱磋磨,双手上下交替,指关节被按压得啪啪作响,最后还摇了摇脖颈。 她想揍人! 陈景笑眯眯看着,右掌一伸,轻松挡住她挥来的拳头。 对于他轻易挡住自己全力一击,云迟半点不意外。 纵使她力大无穷,可境界差异摆在那里,结丹后期和化神一层,好比地与天的差距。 “想!叫!你!便!多!叫!两!声!” 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陈景本想弯曲手指握住掌心处的盈盈小手,可看她杏眼溜圆喷火,面比关公,想想还是算了。 “花莲,花莲” 他十分听话,一连叫了数声,语调轻快,彷如天际振翅划过的鸟雀。 云迟抬步离开练武场,听到身后越喊越大的声音,气急攻心。 实在气不过,又飞快转身,万里穿行步提至最高速,如一束红光闪至陈景身前,一脚将他踢飞。 踢完后,用手虚拍两下靴子。 “哎,舒坦了!” 陈景于十丈开外,单膝跪地c右掌撑地,脸上不见一丝痛苦神色,嘴角反而噙一抹笑意。 抬头望向那自以为报复得逞,意气风发离开的背景,低声抱怨,“真是的。” 而后扭头望向远处高点,心中犹疑不止。 方才,他分明察觉到有道目光从那处射来,怎么一下又没了? 搞定了陈景,云迟心情愉悦,哼着小调登上制高点敛菲亭。 “呀!”刚绕过石桌,打算下阶梯,被阶梯下矗立之人吓了一跳,“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第126章 失控,对不起 男子并未因有人闯入转过身或扭过头,仍旧岿然伫立长廊下,一双眸子平静的望向远处,不知在看什么。 云迟心中疑狐,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五六百米外,与敛菲亭相隔两座雅致小院儿,偌大练武场在夕阳余晖下镀上一层鎏金,了无一人。 “看什么呢?”云迟三步并作两步跨下阶梯,连蹦带跳来到他身侧,偏头审视男子神色,“这么入迷。” 萧关逢压低眼睑,迎上她自下而上递来的目光。 此刻,她右膝上抬跪在廊边漆红长椅上,右掌也撑在上面,扭着头c眼眸上扬,身躯内弯成一个十分扭曲的弧度,雾水盈盈的杏眼散发出绚烂光彩,比廊外夕阳余晖还暖上三分。 世上百花各不同,可她的美不止百面。 霸道的c蛮横的c娇憨的c热烈的c柔软的c妖娆的c明媚的c温柔的c细心的c无辜的 每一面,都是那般生动,那般好。 若说三千多年来令他产生悔意之事,只有两件。 其一,放任星石抢亲。 这使得他与她的故事,还未开始便刻上抹不去的遗憾。 其二,亲手送她上落雪岭。 那名叫做时境雪的男子,先他一步走进她心里去了,哪怕那份感情无关情爱,也足够令人动容,就像是落雪岭上飘飘扬扬永不停歇的风雪,于荒无人烟处偷偷与天地同老。 萧关未逢美人迟,不及深情,美人已过千帆,再难藏。 “云迟。”他不想回答她的问题,打算换个话题。 “嗯?”男子声线低沉又富有弹性,宛若深海鲸鸣直击心灵,更似天外梵音敲击灵魂,云迟很喜欢听,几乎是有唤必回。 严格来说,是他的一切,她都喜欢。 卓然天成的面容,眼睛c鼻梁c和薄薄的嘴唇,还有修长的脖颈c动不动就泛红的耳垂,看似单薄实则优越的身躯,以及永远温柔的双手,和令人沉醉的声音和味道。 就连他的头发,她也爱不释手。 她喜欢这具皮囊,不管里面装着善良还是邪恶,她都喜欢。 “替我沏杯茶吧。” 说着,萧关逢从储物袋取出一只七寸竹筒。 云迟瞧着竹筒眯了眯眼,努嘴嘟囔,“又是最相思啊。” 酸掉牙的野果茶,也不知哪里好,三番两次指名要喝,还次次都让她泡。 萧关逢知晓她不喜这茶,但笑不语,兀自牵着她来到灶房。 云迟燃了张火符扔进小炉子,把茶壶搁在上面烧,壶中灌一大半沏茶专用清泉水,转眼见萧关逢盯着几箩筐蔬果打量,似乎颇为好奇。 “第一次进灶房?” 他通身贵气,极有涵养,金蛋蛋出生,云迟猜他从未接触过这些,故此一问。 语调中染了浓厚揶揄的味道,萧关逢仿若未觉,默默转身去看滋滋燃烧的炉子。 她落雪岭的房间,可以烧水做饭,所以他也算进过灶房,不算首次踏足。 可他不愿多费唇舌解释,是不是第一次,实在没什么要紧。 “来,”云迟兴致大发,打算教他认几样蔬菜,把他拉至灶台边,“靠在这里。” 萧关逢见她兴冲冲在一个竹筐里扒拉,半晌从筐底抠出一根红棍子,举到他面前献宝。 “这是胡萝卜,”云迟面上笑意融融,憨态可掬,“是我最喜欢的蔬菜,尤其喜欢生啃,又甜又脆。” “闻一下,”她揪住翠绿茎蒂,晃了两下,“有没有闻到大地的芬芳?想不想试试?” 萧关逢瞥了眼婴儿小臂粗c裹挟着干泥土渣,在眼前放肆晃荡的东西,面无表情歪了歪脖子,表示不想尝试。 遭受无情拒绝,云迟瘪瘪嘴,手一甩,把胡萝卜丢回菜筐。 “看,”她又扒拉出一大把菜苗苗,青白红绿紫,色泽丰富,“这些都是你爱吃的。” “这根是小白菜,这根是紫兰菜,还有白莆心叶” 她嘴唇不断翕动,如数家珍介绍着,兴致勃勃,看得出来是真心喜爱这些根茎菜叶。 落在萧关逢眼中,掀起一小股风暴。 原来,他的喜好,她也会留意,并不动声色记在心里。 “云迟”萧关逢情不自禁把她拉进怀里。 下颌枕在云海般稠密的乌发团中,除了唤她,再道不出其他任何话语。 男子身躯微不可察颤动了几下,云迟不明所以,不知他何 故突然伤春悲秋起来,两只手抓着菜叶子悬在他身后,找不到落处。 “怎么了?”云迟身体松弛任由他搂抱,殷唇轻启,温和c柔软。 “你为何,”萧关逢顿了顿,情绪愈加激动,语调里糅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抱怨,“不早些来?” 为何生的这般晚? 为何不让我在最好的年岁与你相遇? 你若早些来,萧关逢一定把他最好的都给你,而不是如今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啊?”云迟脑子被一坨浆糊黏住,一阵阵晕乎。 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控,声音一瞬间暗哑,连整个身躯都止不住发抖。 “迟恨相逢晚到时,”他咬着颤音讲话,鼻音浓到化不开,“云迟,你告诉我,一切未晚是不是?” 闻言,云迟身形一晃,心里砰砰砰剧烈擂鼓。 剔透心思如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定是他在敛菲亭看到了陈景。 现在想来,她与陈景盘膝对坐时,确实显得太过亲密,难怪他会误会。 “萧关逢,”唤了一声,她继续道,“我今日找陈景来,是想让他优化练武场的训练阵法,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对他,没有半分想法。” 萧关逢不回她,只是手臂又缩紧一些,但小心控制着力道不让她难受。 云迟何其细腻,对他超乎寻常的珍视又岂会不知,尤其在他提出要子嗣时,那浓烈到滚烫的爱意,几乎能将黑夜点燃。 她知道,自此以后,面前男子,再不会轻易送她入险境。 如此柔情,似春风和煦,比秋露缠绵,没有几个女子能抵挡。 若非遇见她,她想,他定会遇见一个全心全意爱他之人,自此琴瑟和鸣c两相恩爱,一生一世一双人也是有可能。 想着,想着 心里竟莫名生出几分愧疚。 云迟丢掉菜叶子,伸手回抱住他,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弦,竟鬼使神差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 第127章 寒毒发作(两章并一章了) 怀里圈着的男子腰身猛然一僵,瞬间如一块石头般又冷又硬。 云迟咽了口唾液,暗啐自己简直比猪八戒第八十代孙子还蠢,若是可以,真想一巴掌破开脑壳看看里面是不是渗了水。 “那个我的意思是,你若不喜欢,我以后再不让陈景那厮来闲敛居了,要不然等他布设好阵法,立刻赶他下山。” 亡羊补牢总好过破罐子破摔,她滔滔不断,打算力挽狂澜将他提起的火气摁灭在摇篮里。 “不要生气啦,”说着,踮起脚尖用半边脸颊去蹭他的左侧下颌和颈窝,十足十撒娇小猫无疑,“好不好嘛?夫君!” 萧关逢脑中千种思绪飘荡,揣度着“对不起”三个字的含义。 还未来得及仔细品味,呢哝软语便猝不及防窜进耳中。 就和她这个人一般,半点不讲道理,一瞬间绞碎各种或虚或实的猜测。 “夫君”两个字对付萧关逢十分受用,百试不爽。 云迟用起来也是驾轻就熟,一声声浅浅呢喃,要多软又多软,要多黏又多黏。 萧关逢沉沦在她无比亲昵的触碰里,心情逐渐好转。 “咕噜咕噜” 小炉子上的沏茶水不合时宜冒起白雾。 云迟正要从他身上下来去拎壶,一股凉彻心扉的寒意透过衣料,蓦然钻入掌心。 接着脸颊c胸膛c腰腹,所有与他相触的地方皆传来森然冷意。 似曾相识的情景,思绪瞬间倒退回数月前,她送他地涌雾莲那日。 可眼下他并未吃什么奇怪的东西,为何也会寒意侵体? 难不成是地涌雾莲留下的后遗症? “萧关逢,”云迟唤他,语气里透出焦急,“你好凉。” 萧关逢轻轻将脑袋搁在女子肩膀上,脸颊不自觉朝她温热的脖颈探去。 只是普通的一次寒毒发作,他意识尚且清醒,想起来她还不知他有寒毒顽疾之事。 不想她平添担忧,萧关逢闷哼一声,轻声安慰,“无事,一会儿便好。” “怎么会这样?”她一直以为他不过是湿寒体质,体温比常人低一些罢了,眼下状态,明显不似她以为的那般简单。 “是寒毒。”既已被撞破,再没有隐瞒的必要,萧关逢老老实实告知真相。 闻言,云迟立刻领悟。 难怪当日他服用地涌雾莲后呈现冷热交替现象,只怕是雾莲与他体内寒毒正好相冲所致。 萧关逢脑子已经有些浑噩,靠在云迟身上,不再言语。 怕一开口,痛苦的呻吟便再也兜不住。 有了上一次经验,云迟当机立断,操起男子膝盖窝便往外走。 临走时朝小炉子吹了口气,上一刻还活蹦乱跳窜起老高的火焰,一下子没了气焰,连余烟也没冒出一缕。 萧关逢察觉到他正以一个极度羞耻的姿势躺在她怀里,顾不上噬骨挠心的寒冷,伸手去推。 可任凭他使出浑身气力,也无法撼动分毫。 “老实点!”云迟轻叱一声,她都比热锅蚂蚁还着急了,这人在拖后腿。 萧关逢只觉天雷滚滚,恨不得立刻死去。 “嗯放嗯,下来” 在漏出数声痛苦低吟后,终于成功表达出抗议。 病人的话不能当真,云迟甚至懒得低头看他一眼,连走带跑奔向卧房。 翠凤和小铃倚靠池上护栏,一边给鲤鱼投食,一边闲聊家常。 眼见她们威武雄壮的宗主,一手穿过腋下,一手箍住膝盖,怀抱一名男子,一阵风似的从眼前飘过。 那男子青衣玉冠,整张脸埋进宗主颈窝里。 “凤姐姐,”小铃视线跟随宗主而去,短时间内只怕找不回来了,“刚才那是宗主和萧仙长吗?” “应该是吧?”翠凤信心不足道。 总觉得她家宗主,身为一名女子,还是名貌美如花的女子,日常打开方式有点违背常理。 “小铃,”直到宗主身影彻底从瞳孔中消失,翠凤用饱含殷切的眼神望着小铃,“你可不能学宗主,不会有男子喜欢的。” 小铃依依不舍收回目光,转头望向凤姐姐,凤姐姐对她很好,比母亲还好。 “小铃记住了。”她点点头,而后贴近凤姐姐耳旁,发出灵魂一问,“凤姐姐,难道说萧仙长是被逼的?” 翠凤:“”是?不是? 她燃烧三百亿脑细胞疯狂回想,最后终于得出肯定答案。 “萧仙长和宗主两情相悦!”说完横了小铃一眼,日常警告从不缺席,“小丫头莫要瞎猜,叫宗主知晓,有你好果子吃。” 可怜少女小铃,日日活在宗主的“好果子”下,导致现在都不敢抬眼正视宗主。 云迟一脚踹开房门,而后又一脚合上。 萧关逢躺在榻上,头顶是熟悉的烟白帷幔,吃力的偏过脸想看看云迟去干嘛。 心里祈祷着她莫要再做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奇怪举动。 寒毒已经陪伴了他数千年,只要捱过初时的一个时辰,便会好转。 云迟将两床备用锦被扔在榻上,见他脸上冷汗涔涔,颈前衣襟水淋淋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黛眉微蹙。 伸手去解他的腰扣,被冷冰冰的布料冻了一激灵。 萧关逢眼见她十分麻利的替他宽衣解带,又三下五除二把自己扒得一丝不挂,眼前飘过一团黑云,如山川海岳般逼得他呼吸一滞。 两床厚厚的被子铺来,随后她也钻了进来,趴在他身上瑟瑟发抖。 “嘶嘶!”云迟抖着牙齿抬头看他,伸手替他擦去眼角冷汗,免得糊住眼睛,“有没有,嘶嘶,好一点?嘶!” 不吹不擂,可比落雪岭上万年积雪冷多了。 早知今日,她当初便该听他的话,毫不犹豫吃掉那地涌雾莲。 回应她的是一声闷哼,听起来十分克制c痛苦。 萧关逢本想告诉她不必如此,可张口便是一长串难以抑制的呻吟。 事实上,她此番作为,除了给他一点心里安慰,没有半分作用。 云迟见他连半个字也吐露不出,猜想他定是难捱得紧,又把手伸出被窝,召唤来储物袋取出万年火凤凰内丹,递到他嘴边。 “张嘴,嘶嘶!”等了一阵不见他张嘴,继续道,“含住它,应该能暖和一些,嘶——” 深深的无力感和纠结,如潮水,席卷萧关逢心脏。 一方面,不愿她与他一起遭罪,可实在不知该如何行事,道不出,推又推不动。 同时,心里又升起一股满足感,盼望她能为他多做一些。 他甚至邪恶的想,若他一直不张嘴,她当如何。 会不会用更亲密的方式喂他? “嘶!”云迟哆哆嗦嗦抖着身子,低声嘟囔,“娇气!” 与此同时,右手以雷霆之势捏住他的下颌,稍一用力,他便老老实实张开了嘴。 云迟以一种十分粗鲁的方式,把火凤凰内丹塞进他嘴里。 萧关逢:“”这不是我要的投喂方式! 一个时辰过去,体内寒毒威势退去不少,终于能勉强说两个字儿。 “酒酒” 他含着火凤凰内丹,含糊不清叨叨,云迟贴近了耳朵才勉强听清楚。 赶紧爬出被窝,把他的储物袋取了来,放在他手心,“快打开储物袋,我给你拿酒。” 萧关逢储物袋里应有尽有,自然不缺酒。 闹腾了一个多时辰的萧关逢,此时倒十分听话,老老实实催动意念,打开了储物袋。 云迟撑开储物袋,探头瞧去。 好家伙,空间足足有两个足球场大小,分门别类摆放整齐。 眼尖的她,一眼瞧见远处摆放的十几个麻袋,小心脏立刻活泛起来。 那里边装的,正是被他以阴险手段讹去的十万兽丹。 萧关逢心念微动,一个大肚子土色陶瓷瓶子自动飞出储物袋,落在云迟手中,而后储物袋自动闭合,任云迟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没能撑开。 实在扯不开,云迟只好瘪瘪嘴,心有不甘的拿起酒瓶准备给他喂酒。 萧关逢被她扶起靠在床头,腰下放了两个软枕,很舒服的姿势。 身上还掖了床锦被。 最厉害一波寒意侵袭过去,他已经完全清醒。 从前到这个环节,他会自己移步桌前,用酒杯缓慢喝酒,直到寒毒彻底散去。 还是第一次,被人这般悉心照料,他有些贪念。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此刻一丝不挂,在眼前晃来晃去,有那么一些不妥当。 “啪!”云迟拔下瓶塞。 空气里霎时充斥着浓烈酒气,一闻便知酒精浓度极高。 瓶口抵在下唇处,萧关逢掀起眼睑,状似很艰难的垂眸看向酒瓶,病恹恹的,瞧着怪可怜。 “能自己喝吗?”云迟盘坐在榻上,凑近了轻声问他。 萧关逢微微摇了摇头,面色又苍白了一分。 在云迟印象里,萧关逢虽然手不 能提肩不能扛,可也是个十分要强的矜贵公子,清醒时,从未露出一星半点软弱之态。 可眼下,他看起来,脆弱得像只刚破壳的雏鸟,让人忍不住心生爱怜。 被人看见如此脆弱的一面,想必他心里一定很羞臊吧。 这么想着,看向男子的眼神又柔软了些,就快滴出水来。 “我喂你。”云迟放低声音,温柔极了,好像真怕惊动了一只幼鸟。 闻言,萧关逢神色复杂的看她,而后又快速收敛情绪,生怕她瞧出端倪。 心中隐隐期待着,锦被下的手也跟着蜷缩起来。 她口中的喂,他太熟悉了。 她喂过他好多次茶水,还从未喂过酒水。 云迟见他点头,百种思绪尽数化为铺天盖地的心疼。 突然! 萧关逢只觉得脸颊一痛,嘴巴不受控制的大大张开。 而后一大口烈酒流进喉管,像是被人灌进了滚热的岩浆,喉咙c肺部立刻燃烧起来,火辣辣灼痛。 “咳咳!” 一口酒下肚,他猛烈咳嗽两声,整个后背都不由自主躬了起来。 “来,”男子面色以肉眼可见速度红润不少,云迟心中一喜,“再喝两口。” 说着,又将右手伸到他下颌处,打算故技重施。 萧关逢心里愁闷,恨她是块木头,负气别过脸去,紧紧抿住嘴唇,说什么也不肯再喝。 对他此番行为,云迟难以理解。 要喝酒是他,耍脾气不喝也是他,他毕竟不是小孩子,总不能摁住强灌吧。 半晌,云迟见他终于转过脸来,嘴唇蠕动,可气若游丝几乎听不见声音。 不得已,她只能再凑进了去听,耳朵贴近他毫无血色的嘴唇。 “我没有听清楚,”云迟退开耳朵,直视男子眼睛,距离仍旧很近,想让他尽量大点声,“你能不能” 萧关逢轻轻碰了下她的嘴唇便退开了,继续倚在床头,神情恹恹的看着她。 云迟很聪慧,立刻领悟其中深意,并成功复述。 “你的意思是方才那样喂很难受,”她眯起眼睛朝他嘟了下嘴,“要这样喂?” 萧关逢默默松了口气,她总算开了窍。 “抱歉哈,”云迟拿着酒瓶干笑两声,真诚又憨实,“我不知道那样喂会难受,以后知道了。” 面上如是说,心里一个劲儿吐槽他矫情难伺候。 伏狼族将士受伤,都是这么被喂药的,人家都没事儿,偏他难受。 萧关逢如愿以偿得到佳人贴“嘴”伺候,感觉余毒散得快了不少。 两刻钟后,一瓶酒成功见底。 “不行了,”云迟手一扬,把空酒瓶扔得远远的,有气无力摆手道,“我头好晕。” 云迟眨巴着大眼,眼中已蒙上一层水雾,而后猛然摇了两下头,感觉脑袋里灌了三斤铅一般,又沉又晃,眼前萧关逢跟孙猴子拔毛似的出现好多个,心道不好。 “我好像有点醉了” 恍恍惚惚间,云迟好像看到柔弱不能自理的某人,不紧不慢掀开锦被,掏出一张清洁符 身上黏腻散去,虽说身体还有些虚弱,可有好心情加持,萧关逢竟觉比平日更清明。 一旁躺着的女子,因醉酒之故,面色潮红,呼吸比平时粗重不少。 她憨态可掬跟个小狐狸崽子般可爱,萧关逢瞧着,不禁莞尔摇头:酒量太差! 随后起身抱起她,给她挪了挪角度。 窗外天色已暗,他干脆重新躺下,把她捞进怀里,而后闭上眼睛打算睡觉。 可刚闭上眼睛,原本醉得不省人事之人,突然睁开眼睛,右腿一抬,利索无比跨坐在他腰间。 刚进屋时,云迟便将两人衣物褪得一干二净,彼此坦诚相待了一个多时辰。 那时他寒毒发作,无暇他顾。 眼下面对她一丝不挂的娇躯,若还能保持理智,那多多少少有点不正常。 云迟跨坐在他身上,只觉眼前男子实在好看,尤其是修长的脖颈,好想咬一口。 醉酒而已,萧关逢并不打算放过她,却不曾想她先一步朝自己脖颈袭来。 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吞咽声,萧关逢微微合上眼睛,等待她下一步动作。 “你是谁?” 埋在颈间c辛勤耕耘了半天的人突然抬头,像只迷路的小狐狸,满面疑惑望着他。 萧关逢眸中流光轮转,从脑袋到足底,皆软成了绕指柔。 欲念如杂草疯长,一发不可收拾。 只想将她拉入怀中,细致的c温柔的对待。 这般想着,一个拳头突然挥来。 而后只觉脑门一痛,来不及过多思考,便人事不省。 “好困!” 某人行完凶,拍了拍嘴打了个哈欠,直直朝前栽倒下去 第128章 宗主做决策就好了(两章并一章) 卯时四刻。 火红的太阳刚刚攀上半空,一座座山峰在丛丛雾霭中若隐若现,云迟已经练完刀哼着小调子往灶房而去。 在强大的生物钟面前,一点点醉酒不值一提。 此时,在更高处的天穹之上,层层叠叠云澜层中,有什么东西正循着某种规律徐徐滚动。 萧关逢昨夜做了个噩梦。 那条将他逼下悬崖的美人蛇,用水桶粗的长尾将他从坠落中卷了回来,摇身一变成了脚踩长靴c身披兽皮斗篷,威风凛凛的伏狼族少主。 她似乎很生气,一对杏眼圆溜溜滚动,刺拉拉的小火苗从她眼中窜出,落在深山绿林中,将整座大山点燃。 她的眼瞳在喷火,是真火! “天下好儿郎比比皆是,你不愿同我生崽崽,自然有人愿意。哼!” 说完甩头便走,留下他在原地对着漫天大伙无所适从。 等他反应过来,呼喊着她的名字去追,眼看就快追上,飒爽少女又化作人首蛇身的怪物。 “呀,”怪物回过身赞叹一声,“小公子好俊,要不要陪姐姐玩躲猫猫?” 说着,摇着蛇身,慢悠悠朝他游来,嘴角还挂着坏笑。 梦中,他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他害怕极了,转身便往悬崖跑,冷汗浸透了衣裳。 雪上加霜的是,关键时刻,身体像是打开了洪闸,通身灵力顷刻散去,他成了废人。 可怪物仍旧紧追不舍,嘴里不断发出阴森森嗤笑,“姐姐洞府又大又华丽,来,跟姐姐回家” 噩梦戛然而止,萧关逢陡然睁开双眼,一张春光明媚的笑颜在眼前放大。 尚未从梦魇中回过神的萧关逢,呼吸一滞,差点再次昏死过去。 他身体一抖c眼中隐隐流露出恐惧,云迟以为是寒毒留下的后遗症,有点担心,脸上笑容也暗淡下去。 “还是不舒服吗?”温暖光滑的手背贴上男子额头,再次确认他已恢复正常体温。 熟悉的面容c熟悉的帏帐落入眼中,萧关逢恢复了一丝神志,伸出手像往常一样把她扯入怀中。 闻到深入肺腑的乌发清香,终于彻底找回清明。 “昨天晚上就没有吃饭,肯定饿坏了吧。”云迟从他怀里爬起来,端来早膳放在榻边小方凳上。 见他不言不语,面色苍白,像条缺氧的鱼儿半死不活,不确定的问:“还是我喂你?” 看她的样子,定是忘了醉酒后发生的事儿,萧关逢沉了沉眼睑,让自己看起来愈加羸弱。 云迟长舒了口气,十分耐心的把他扶起靠在床头,一勺一勺喂他吃完了一盅蛋羹,又吃了两块鲜花糕,喝过水,才扶他重新躺下。 整个过程,萧关逢只是乖顺的受着,任凭她摆弄,一句话也没说,全由她天马行空去误会。 谁叫她不分场合乱挥拳头,又跑进梦里去唬人。 “好好休息,”云迟放下筷子转身替他掖好被角,“我让翠凤守在房门口,有事便吩咐她去朝云殿找我,中午我再回来给你做午膳。” 至于寒毒具体怎么回事儿,还是等他好些再说吧。 朝云殿。 云迟坐主位,右侧依次是三叶真人蒙震c南离真人俞同楚c方牧生c胡真儿,左侧依次是江郭c宁杳真人宁衣杳c方牧生c蓝尘。 胡真儿得到驭兽铃传承,成为灵兽峰新峰主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方牧生和蓝尘身为上春峰和上秋峰首徒,能力c人品在各自峰座无人能出其右,对峰主之位也是十拿九稳。 至于江郭,自是代师出席。 三日后便是峰主大选,此事一月前已交于浮云谷组织。 江郭于修行上进展缓慢,但组织策划和管理弟子都是一把好手,又有蓝尘从旁辅助,峰主大选被他安排得妥妥当当。 就连一向爱挑毛病的三叶真人蒙震也挑不出刺儿。 江郭汇报完大体情况,抬手朝三位峰主各施一礼,“届时,还请三位峰主按时出席,主持大局。” 有一瞬间,江郭有些感慨,从前,他也时常代替师尊与几位长老商议事情。 峰主们更是清闲,根本不用为宗门大小事情操心。 短短几月,却已物是人非,与他共事之人也全换了。 “应当的。”南离真人余同楚起身回施一礼,给足浮云谷面子。 严格按辈分算,这南离真人比江郭还晚一辈。 若云迟没成为宗主,南离真人见到她,还得恭恭敬敬唤一声师叔祖。 三千年内臻至元婴巅峰,只待化神天雷降下便可晋升化神。 当真天才中的天才! “江师侄放心,有我在,谁也别想蒙混过关。”宁杳真人爽快人办爽快事,笑呵呵应承。 只有蒙震敷衍的“嗯”了声,似有不满。 在座诸位皆知,他的不满并非针对江郭,而是主位上某个正端着本册子翻阅之人。 云迟快速翻完整本册子,不得不佩服江郭的办事能力。 各峰历史重点,比试场地c轮次,分组c晋级规则,约束条件 只要与峰主大选相关的,整理得井井有条,重点突出c简明扼要。 就连对裁判,也明确做出要求,何时到场c何种情况下必须强行介入中止比试c如何评分等等。 云迟目光不动声色从殿内几人面上扫过,心中有了计较。 江郭为人圆滑周到,具有超强执行力,妥妥的中层管理人才,宗门内部杂事交给他再合适不过。 蓝尘深谋远虑,心性坚韧,属于领导型人才,可作为下一任接班人培养。 胡真儿刚正不阿,她打算让她接叶霜红的班,执掌戒律。 方牧生和俞同楚心无旁骛,一心问道,又有天赋加成,必须大力砸资源,势必让他们成为战力顶梁柱。 宁杳真人豪爽真诚,十分护短,和好友桐玲一样,对自己这个宗主莫名亲近,就跟瞧闺女似的,惹祸了可以躲到她那儿去。 就是这蒙震,瞧着不太顺眼! 但愿几日后选出的新峰主们,一个比一个强。 云迟心里默默祈祷着。 “嗯咳!”关于峰主大选安排已达成一致意见,云迟接着说第二件事。 “当前弟子们所用练武阵盘太差,达不到训练效果,以后不必再采购。” 灵兽峰作为现在的财政中枢,主要负责资源采购c发放和财务核算,胡真儿两只耳朵高高竖起,生怕漏听一个字。 “本宗主打算自主创立一套独属于凌剑宗的陪练阵法,这件事儿本宗主已经和四师兄商量过,四师兄也深表赞同,宁杳真人c南离真人c蓝尘c牧生和真儿也知晓。” 听到这话,蒙震刷一下望向宗主,巴掌厚大嘴唇微微颤动,本就没熄灭的火气愈加旺盛。 感情只有他一人不知? “昨日本宗主已将大致想法同陈景说了,接下来五年,将由他主导训练阵法体系设计和布设。” “阵法设计和试验阶段,你们要全力配合他的工作。” “有想法的提想法,没想法的暂停修炼也得想出点什么;请你们亲身试验的,绝不能假手他人,若是不幸死在阵中,本宗主算你们以身殉公,定会把你们的名字刻进藏剑阁功德簿。” 云迟看了眼蒙震,继续道: “尤其是三位老峰主,若让本宗主知晓你们以资历压人,拒绝协助,或者找借口避而不见,这个峰主也不必当了。” 蒙震心里毛乎乎的:败家子看着我做什么? “待三日后峰主大选结束,江郭负责向新峰主们转达此事。” 被点名的江郭拱手,“是,弟子谨记。” “新阵法体系初步预算是六千万上品灵石,”云迟微微停顿,让惊呆了下巴的众人有时间平复心情,“分两个大阶段完成,今年先拿出三百万用于建设弟子日常训练阵法。” “三叶真人c宁杳真人c南离真人,你们三人少说当了几千年峰主,享受了海量宗门资源,更是深受广大弟子爱戴。” 三位峰主皆是面色肃然,心中一凛,猜想定没好事儿。 果然,接下来便听宗主气定神闲c慢悠悠道,“初时的三百万灵石,你们一人一百万,权当三位老峰主为宗门做贡献,弟子们也会感念三位峰主仁义的。” 一百万上品灵石可不是小数目,哪怕日日用灵石修炼,也够一个元婴修士使用两三年了。 蒙震用他不太灵光的脑子组织了半天语言,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拒绝,却被宁杳真人和南离真人抢先一步。 “重建弟子训练阵法是好事儿,我宁杳第一个支持宗主。” 宁杳真人无条件无底线回护宗主,已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南离真人轻轻摇了摇头,也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问。 “宗主,”南离真人坐在圈椅上,朝宗主抱拳揖礼,“六千万上品灵石构建一套低阶弟子训练阵法,是不是有点” 南离真人少年老成,说话办事皆张弛有度,心里虽有些瞧不上灵力低微的新宗主,面上礼数却很周全。 云迟明白他的意思,颔首回道,“非是低阶弟子专用,此系列训练阵法,涵盖练 气到化神每个小阶。” 如此计算,六千万上品灵石非但不贵,反而便宜得有些不真实。 闻言,三位真人心中愕然,暗自揣测宗主定是用了什么不太光彩的手段胁迫于那陈景。 虽说他们都只是元婴境界,可毕竟活的时间长,也都认识那么几位阵法师道友,估摸着六千万最多只够材料费。 “陈景此人我也有所耳闻,化神以下训练阵法定然难不倒他。”南离真人略作思考,继续道,“可他自己也才化神一层,如何设计并布设化神境界的训练阵法?” 即便他天资傲然,于阵法一道是绝世天才,可境界限制摆在那里,勉强布阵,只怕化神境界修士在阵中施法,用不了几下便破阵而出了。 这个 云迟还真没问过,她提出阵法要囊括化神期,陈景也没提出异议,于是理所当然认为他能完成。 “回真人,”蓝尘插话,“陈道友昨日与宗主商榷后来找过弟子,提及了此事。” “陈道友说到时他会请一位故人出山,协助他完成化神境界相关阵纹刻绘c以及布阵。” “何人?”云迟抬头问,据她所知,上行界比陈景厉害的阵法师可没几个。 蓝尘摇了摇头,“陈道友只说到时自然知晓,其他便不愿透露了。” 南离真人解了心中疑惑,也同意拿出一百万灵石,用于初期建设。 祸福从来相依,凌剑宗此次遭遇灭顶之灾,让活下来的人彻底痛定思痛,认识到实战能力是何等重要。 是以此时,宗主打算耗费巨资搭建训练体系,也无人反对。 这下,即便蒙震再不愿,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云迟原本还想亲自参与阵法详细设计,可转念一想,专业的事儿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比较靠谱,也就不愿掺和了。 再说,她身为宗主,最主要的难道不是做决策吗? 至于落地实施,还是交给相关领域高尖人才吧。 “还有什么事儿吗?”云迟挪了挪有些发酸的屁股,“没事儿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宗主,”江郭突然想到一事,“峰主大选当日,宗主可要到场,是否需要弟子提前准备?” 提前摸清宗主意向,他也好找准位置拍马 ——提前安排妥帖,势必让宗主体验到女王般的待遇。 马屁精那点儿小九九云迟心知肚明,当下摆手,“不用,从明日起,本宗主要闭关一个月破镜。” 再有五天便是小衍秘境开启之日,明日她便会混入历练弟子中下山,自是无法参加三日后的峰主大选。 “宗主又要破镜了?”宁杳真人面上难掩兴奋,却也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宗主这修炼速度,未免太快了点! 除了她,其他几人同样面色凝重。 宗主修为提升于宗门大有裨益,可也要脚踏实地,一步步走得夯实c走得稳固才行。 蓝尘和胡真儿倒是知晓宗主有秘丹,可释放巨量灵气,却不知具体是何物,很怕将来某一日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要知道,南离真人已是凌剑宗五万年来天赋最高的弟子,连他,修炼到结丹巅峰,也用去一千二百年。 宗主这才不到两年,已是结丹后期圆满,如何叫人不担忧。 “嗯。”云迟知道几人想法,但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没什么好惧怕。 “你们不必担忧,本宗主自有分寸,不会有事。” 宗主虽这么说了,可几人仍旧忧心忡忡。 “若宗主修行上需要帮助,同楚定当竭力相助。”南离真人眉毛微动,同样有些忧虑。 他虽嫌宗主修为低,但事关宗门稳定,若是对方需要,也定会倾囊相授。 一直对宗主喊打喊杀的三叶真人大手一拍,“也算我一个。” 云迟心中动容,好言婉拒了他们。 心里想着师尊赶紧回来吧,她真怕这些人对她太好,她会舍不下。 散会后,云迟把江郭喊到一旁,对他说了几句话。 “宗主,这”听完宗主的话,江郭国字脸纠成大圆脸,有些为难的嗫嚅道,“不太好吧。” 让师尊知晓,非扒了他的衣服把他丢进炼丹炉不可。 云迟负手伫立,状似无意的压低下颌,慢悠悠扫了眼他侧腰。 果然,不出三秒钟,便听他咽了咽口水,恭恭敬敬道,“宗主放心,今日申时,弟子亲自送药浴汤至境览峰。” 云迟余光扫去,看见他愁眉苦脸c额头冒出丝丝细汗,故意拉长尾音反问,“只是药浴汤?” 江郭抹了抹虚汗,定了定心神,才终于下定决心,“宗主要的东西,弟子定当一并带 到。” 他悔啊! 此刻他只想问问师尊,有没有一种丹药,吃了能令人回到过去或忘却前尘。 回到过去的,给他吃。 忘却前尘的,给宗主吃。 若他知道身体残缺c灵力低下的花莲小师叔,有朝一日会成为宗主,打死,他也不敢收那三千灵石啊! 得到满意的答案,云迟扬了扬手,跳上弯刀,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