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将相》 第一章:游侠李郃 夏日炎炎,万里无云。 晴空下,在平坦而绵长的官道上,一名头戴斗笠的少年脚步蹒跚c有气无力。 半晌,少年停下脚步,左手捏住斗笠的笠沿,斜着头瞥了一眼头顶的太阳,笠沿下露出了他那淌着汗水的脸孔。 “才五月,怎么这么热” 少年摘下挂在木棍上的葫芦,拔出塞口,仰起头往嘴边一续,奈何葫芦内的水已所剩无几,不足以解决他的干渴。 好在他知道不远处就有一条大河。 将葫芦重新挂在木棍上,少年肩挑着木棍,快步朝传来流水声的方向走去。 不多时,少年便来到了那条当地人称之为汾水的河流旁。 “呼” 畅饮完河水的少年发出了满足的声音,旋即他看向河中的倒影。 河水中的倒影略显稚嫩,大概十五到十八岁的年纪,但长得倒是颇为英气,削瘦的脸庞上,五官端正,挺直的鼻梁,好似有锐角的眼睛,让人印象深刻。 “嘁这可恶的颜值” 摸了摸削直的脸庞,少年喜滋滋地回到了官道上。 他并不看重颜值,更不会以貌取人,但这话指的是对别人,而对于自身,相信任何人都希望有一副能让同性羡慕乃至嫉恨的外表。 他也不例外。 “话说回来这是到哪了” 回到官道上的少年,眯着眼睛站在太阳下眺望四下,寻找着人烟的痕迹。 虽说他想要亲眼见识波澜壮阔的天下,欣赏一下景秀的山河,可徒步什么的,这也太折磨人了。 “李郃啊李郃,你说你干嘛不坐船呢虽说坐船是很贵,可这走要走到什么时候” 自言自语地发着牢骚,少年低头看了看左手的木棍,以及右手的斗笠与葫芦。 布衣c斗笠c木棍c葫芦,在他的认知中,这是江湖游侠的基本装扮,而他从到大,心中就对那些路见不平c拔刀相助的任侠抱持着憧憬。 前一阵子,当他从北边一座城池出发时,他的心情十分振奋,可当他徒步走了至少几百里路程后,他终于意识到,当时脑们一热选择步行的决定,实在是愚蠢至极。 “好想喝冰汽水” 低喃着,名为李郃的少年用木棍挑起盛满了水的葫芦,继续沿着官道朝南而去。 他想要尽快赶到南边的城池,他已经受够了夜宿荒野,与蚊虫c野兽为伴。 轻叹一口气,李郃继续上路,沿着蜿蜒的官道,越过了一条不知名的河流。 此时,广阔的旷野地形逐渐有所变化,几座并不紧挨的山丘呈现在他面前,而正当他准备沿着官道从那几座山丘间穿过,他的心中忽然有所警觉。 他抬头看向左前方的山丘。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是一座很普通c很常见的小山丘,山丘上山林茂盛c郁郁葱葱,乍一看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与附近其他几座山丘并没有太大区别,但他的直觉却好似隐隐做出预警。 喂喂,不会突然窜出什么野兽来吧 暗暗嘀咕着,李郃加快了脚步,想要尽快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然而他还是晚了一步,还没等他走出十几丈远,左前方那座土丘上便跑下来一群衣服林乱c蓬头散发的男人,一个个手中握着木棍c竹枪c锄头等物。 难民山贼 李郃停下脚步,表情古怪地打量着那群疑似山贼的家伙。 不得不说这群家伙的卖相实在是有点狼狈,以至于他都有些难以判断对方的身份。 而就在他狐疑打量这群人的时候,那群疑似山贼的家伙已大呼小叫着奔了过来,将他隐隐包围在当中。 随后,一个看似首领的男人缓缓走向李郃,带着几分阴骘得意笑道:“嘿嘿嘿,总算是有买卖上门了” 买卖 李郃惊愕地看着对方,旋即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为这些人的视力与智力报以同情。 还买卖上门,他除了身上的衣物,随身就只有一个塞有几件衣物的包袱,一顶斗笠根木棍外加一个葫芦,穷地连叮当响的玩意都没有,这帮人瞎了眼么,居然大热天的来抢他 别闹好了吧这大热天的 心中哀嚎着,李郃摘下头上的斗笠,向那名山贼头子报以笑容,拱手抱拳主动打起招呼:“诸位莫不是这一带的英雄好汉么今日能见到诸位,实在是荣幸,不过小子身无长物,只有一身衣物,与寥寥随行之物,实在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孝敬大王与诸位英雄好汉,请诸位高抬贵手 ,放我走吧。” 山贼头子神色阴晴不定地看着李郃。 倒不是因为李郃的话,大概也看出李郃实在不像是什么有钱的样子。 他面色不渝地看向身边一名山贼。 那名山贼畏惧地陪着笑脸,讨好地解释道:“老大,这不是好些日子没碰到买卖了么,今日在山上看到这小子,小的就” 见自家首领面色变得越来越差,他忽然话锋一转,指着李郃说道:“老大,我猜这小子的包袱肯定藏着什么好东西就算没有这小子手上的棍子看着不错,咱们把它抢过来,还有那顶斗笠,好东西啊,老大你戴上它肯定会很凉快,还有那个葫芦” 可能是因为被自家首领恶狠狠地盯着,这名山贼越发心虚,说话也越发没有底气。 “” 山贼头子凶狠地瞪着那名山贼,足足半晌这才转头看向李郃,旋即恶狠狠地说道:“你听到了吧小子留下那包袱,还有棍子c葫芦c斗笠,通通交出来” 听到这话,李郃微微皱眉。 说实话,这大热天的,他真心不想跟这群山贼动手,出一身汗不说,万一待会他刹不住力道,叫这群人崩他一身血,他回头还得去河里洗,否则等到了下个城池,被城门口值岗的士卒看到他衣服上的血迹,那可就麻烦了。 可没想到,他都已经这么低声下气了,这帮人还是要抢他东西。 心中闪过几分不渝,李郃脸上的笑容慢慢收起,眼神也随之变得有些不善起来。 他只是不想在大热天跟这群山贼发生无意义的冲突罢了,真当他好欺负么 不识好歹 心中冷哼一声,李郃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名山贼头子。 随着他的凝视,他的视野内徐徐浮现了几行透明的文字讯息。 「不识好歹的山贼头子: 此人看起来大概三十来岁,膀大腰圆c面目狰狞,应是附近一带作恶多端的贼寇。 武力评估:40 威胁评估:不堪一击。」 嚯有40左右的武力么 李郃稍稍有些意外,旋即歪着头看向那个山贼头子身边的两人。 「山贼甲: 此人看起来二十岁左右,尖嘴猴腮,不似好人。 武力评估:20 威胁评估:不堪一击。」 「山贼乙: 此人看起来三十岁左右,膀大腰圆,目光凶狠,不似好人。 武力评估:30 威胁评估:不堪一击。」 在暗暗打量了对方几人一阵后,李郃呼地吐了口气。 随着他心念一动,他视线的左下方,忽地浮现出关于他的讯息。 「李郃: 此人天生神力,稚嫩的外表下隐藏着怪物般的潜力,稍加锻炼便足以成为举世闻名的猛士。 武力评估:80 评价:尚在成长期,仍有很大提升余地。」 “小子,你聋了么” 见李郃久久没有反应,那名山贼头子脸上露出几许不快,凶狠地质问道。 “” 李郃盯着对方看了数息,带着几分无奈的语气说道:“这大热天的,我不想与诸位有什么冲突,你们放我离开,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冲突 围在四周的那些个山贼愣了愣,旋即哄然大笑。 这个大言不惭地小子是在恐吓他们么 那名山贼头子倒是没有笑,只是用越发凶狠的眼神看着李郃,龇牙冷哼道:“哪里来的小子,口气倒是狂妄得很阿忠,给这小子涨涨记性。” “是,老大。” 山贼头子旁那个膀大腰圆的山贼乙闻言应了一声,大步朝着李郃走去。 李郃撇了那人一眼,这人那山贼乙的名字,也随之变为了山贼阿忠。 “小子,这是你自找的” 山贼阿忠摩拳擦掌地走向李郃,待走近后者时,猛向挥拳朝着李郃的面门砸了过去,看他挥拳的动作,这一拳显然力道不弱。 然而下一息,这只拳头却被李郃稳稳地接住了。 “” 李郃看着山贼阿忠,山贼阿忠也看着他。 相比较李郃无可奈何的神色,后者满脸错愕,甚至有些惊慌。 “阿忠,你在搞什么鬼”山贼头子不耐烦地催促道:“快解决这小子” 话音未落,四周那群山贼给纷纷开口,或揶揄,或催促。 “阿忠,你在干什么” “干掉这小子” “你不会连区区一个小崽子都解决不了吧” 面对着自家首 领的催促,面对着山寨同伴的揶揄与催促,山贼阿忠一声不吭,憋足了劲想要抽回拳头,然而眼前这个个子不算高的小崽子却用手死死捏着他的拳头,让他无法抽拳。 “怎么了” 看着憋地满脸通红的阿忠,李郃冷笑着故意问道,同时手中又使了几分劲。 只听咔地一声,山贼阿忠被李郃捏住的拳头发出了骨头碎裂的声音,旋即,阿忠一声惨叫,竟在李郃的力量下噗地一声跪倒在地。 四周的哄笑c揶揄c催促一下子消失不见,方才还满脸嬉笑的群贼,脸上都露出了惊愕。 此时李郃这才松开手,任由山贼阿忠用左手捧着右手跪在那哀嚎,痛得全身发抖。 “我再说一遍” 双目扫过围住自己的众山贼,李郃神情平静地沉声道:“让我走” 见此,那山贼头子面色一阵青阵白,忽然,他怒声喝道:“宰了他” 听到这话,围住李郃的那十几名山贼如梦初醒,一个个神色狰狞,握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涌向李郃。 嘁 心治躲不过去,李郃暗哼一声,一把握住手中的长棍,单臂抡出一棍,以迅雷之势,一棍扫在离他最近的那名山贼的头颅一侧。 只听砰地一声,那名山贼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旋转,足足被击飞出了两丈远,落地之后吧嗒吧嗒翻滚了几圈,旋即一动也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 在场的众贼面色顿变,惊得纷纷停下了脚步。 此时就见李郃手持木棍扫了一眼周围那群山贼,在吐出一口气后,眼神随之变得锐利。 “不是要打么来吧,一起上” “” 一干山贼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第二章:游侠李郃(二) “英雄饶命,英雄饶命” 仅数十息工夫后,那名声称要宰了李郃的山贼头子,就被李郃打折了右手,此刻正捧着右手跪在李郃跟前祈求饶命。 再看他手下的那十几名山贼们,也都已被李郃通通打翻在地,或捂着受创的部位哀嚎惨叫,或撅在那一动不动,也不知是否还有气息。 对此李郃也没空去深究,此刻他正面色不渝地看着手中那只开裂的葫芦。 那是他用来盛水的葫芦,一个可恶的山贼,不惜用两颗牙齿作为代价,硬生生用面颊打烂了他的葫芦 好吧,其实是他忘了棍上还系着这只葫芦,直到这只葫芦砸掉了一名山贼的两颗牙,啪嗒一声裂开,让葫内的水都流了出来,他这才反应过来。 这只他花钱买来的葫芦,可是陪伴了他好些日子呢 真是可惜了。 “” 想到这里,李郃的面色也变得愈发不渝,看看手中破裂的葫芦,又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磕头如捣蒜的山贼头子。 大概是感受到了什么,那名山贼头子一脸惊恐地祈求道:“英雄饶命c英雄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您就饶小的一命” “就你还能洗心革面c不再作恶”李郃不以为意地轻哼道。 说实话他一点都不相信对方的话,他甚至还在考虑,要不要索性替当地人除掉这一恶,反正都已经出了一身汗了,也不差再抡一棍取了对方性命。 或许是从李郃冷漠的语气中察觉到了危机,那名山贼头子连连磕头求饶道:“小的能,小的一定能,英雄就饶过小的吧” 听到这话,李郃稍稍犹豫了一下。 他固然知道有些人本性难移,甚至也很早就知道人心的歹毒可以达到怎样的地步,但看着眼前这家伙磕头如捣蒜的模样,他倒是也有些难以下手。 说不定眼前这家伙今日被他教训了一顿后,真能改过自新,不再作恶呢 更何况,杀人,亲手终结一个同类的性命,这在李郃看来终归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考虑到自己已经将对方的右手给打折了,李郃权衡片刻,最后还是决定给对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想到这里,李郃沉声警告道:“记住你今日的话,日后莫要再作恶了” 那名山贼头子闻言露出欣喜之色,连连点头说道:“小的记住了,小的记住了,多谢小英雄,小的日后一定悔改,从此不再作恶。” 但愿。 李郃心下暗道着,微微点头,旋即转身准备离开。 可就在他转身之后,那名山贼头子的面色一下子阴沉下来,用左手操起地上被打落的利剑,朝着李郃的脑袋重重劈了下去。 唉。 没走出几步远的李郃忽然心中预警,旋即,伴随着一声夹杂失望与无奈的叹息,他稍稍一侧身,便避开了山贼头子的背后偷袭。 同时,他的左手一把握住了对方持剑的左手手腕。 “看来你不会悔改了” 瞥了一眼满脸震惊与惊恐的山贼头子,李郃平静地开口,同时左手猛地一翻,向后一送。 咔嚓 山贼头子的左手一下子就被李郃折成了一个扭曲的模样,旋即又听噗地一声,山贼头子手中的剑,竟反向刺穿了持剑主人的身体。 山贼头子骇然地睁大眼睛,旋即缓缓倒下,噗通一声倒在地上,从身体从喷涌而出的鲜血很快就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满脸惊恐的他,死死捂着刺入身体的剑刃,嘴里不时吐着血沫,艰难说着含糊不清的话,大概是想求救,可惜就他的伤势而言,基本上就只有神仙才能救了。 至少在李郃看来,这人已经必死无疑了。 对此,李郃心中不禁有些感慨。 谁能想到曾经连鸡都没有杀过的他,短短两个内就杀了好几个人呢 后悔c愧疚倒是不至于,毕竟被他取走性命的都是一些为非作歹的恶徒,但身体上的不适反应,仍让他感觉有点恶心与反胃,毕竟以往的他可是大好的良民,别说杀人了,他甚至连尸体都没见过。 “老c老大” “老大死了老大死了” 那些尚能动弹的山贼惊恐地大叫起来,不顾其他的同伴,争相逃命。 反应过来的李郃微微一惊,连忙大喊道:“喂回来” 然而那几名山贼非但没有乖乖回来,反而连滚带爬逃地更快了,转眼就逃入了来时的那座山丘里。 见此,李郃的面色变得更难看了。 他不想与这群山贼发生冲突的原因其实还有一个,那就是他不想亲自动手掩埋尸体不说挖个埋尸的深坑要花费很多力气,将尸体拖入坑内就是一件十分考验一般人神经的事。 好在这里还有几名被他打昏迷的山贼。 想到这里,李郃看了一眼那名已经咽气的山贼头子,抽出他腹中那柄剑,甩了甩剑伤的血渍,继续朝南面去了。 姆作为这群山贼唯一的金属刃器,这柄剑在李郃看来还是有点价值的,留着傍身也不错。 怎么说他今日也损失了一个葫芦呢。 入夜后,李郃在靠近汾河的一处河滩架起了一堆篝火,烤着他从河中捕到的几条鱼。 从小生活在临海一带的他,鱼是他最喜欢的一种食物,不管是河鱼还是海鱼。 可没有撒盐c也没有任何调料的烤鱼,总让人感觉寡淡无味,尤其是对于喜欢辣味的李郃而言,让他感觉难以下咽。 最后,本着填饱肚子的目的,他勉为其难将那三条鱼中肉多的部分啃了啃,便将剩下的部分丢人了篝火中。 好无聊啊 枕着双手躺在河滩上,躺在篝火旁,李郃百无聊赖地看着夜空的星辰。 对于一个常年习惯半夜睡觉的人来说,显然无法很快适应日落而息的生活。 睡不着的他,索性又坐起来,再一次察看起自己的面板属性。 「李郃: 此人天生神力,稚嫩的外表下隐藏着怪物般的潜力,稍加锻炼便足以成为举世闻名的猛士。 武力评估:80 评价:尚在成长期,仍有很大提升余地。 特技:神勇c警备c洞察。」 还记得几个月前刚睁眼起,李郃便看到自己的视线中出现了这么个玩意。 曾经看过某类小说的他,将这个神奇的能力命名为系统,期待着这玩意能让他举世无敌。 然而几个月后他就发现,这系统实在是废材地很,唯一的作用就是将某些概念数据化。 就好比今日他碰到的那群山贼,通过这个系统,他一眼就能看出那些山贼的具体实力。 然而这看似很神奇的能力却存在一个极大的弊端,简单地说就是,这知彼的能力是基于他眼睛的观察,是用他的眼睛看到对方的体格与体征后估算出来的数值,如果他不去观察,或者蒙上眼睛,这系统就无法估算出对方的数值 这玩意真的有用么 说真的,要是有个体格魁梧的壮汉站在你面前,就算没有这系统,你也一样能看得出来对方不好惹,这玩意有什么用 为数不多的好处,也仅仅只是让李郃变得不脸盲了,无论人还是物,只要见过一次就能牢记下来。 但仔细想想,这天底下本来就有过目不忘的人这玩意还是没什么用。 至于面板中的特技那一栏,看似高大上,实际上也就那么回事。 比如说洞察,效果是让人在观察c分析某件事物时,更加仔细与透彻,不易遗留。 天呐,这玩意真的属于特技么这不是任谁都会的基本能力么 在经过两三个月的观察后,李郃便已经得出了结论: 他这废材系统,倘若是出现在一本小说中,那么或许是作者想要加点系统元素,或许是作者想让读者能有个更直观的认识,除此之外既不会与他交流,也不会发布任务,更别说让他获利,几乎没点屁用。 “唉” 长叹一声,李郃再次躺在河滩上。 忽然,他的心中有所预警,紧接着他便听到了两个脚步声,一个较重个较轻。 唔有人 他微微转头瞥了一眼,旋即便看到远处的黑幕下快步走出一个人影,借助篝火的光亮,不难看出那是一名身材魁梧的壮汉,而且看似有点眼熟因为在李郃的眼中,已唰地跳出了那名那名魁梧壮汉的代号。 山贼戊 今日碰到的那群山贼来报仇的 心下嘀咕着,李郃多打量了那壮汉几眼。 「山贼戊: 此人看起来二十二c三,身体健硕c虎背熊腰,隐隐有猛士之姿。 武力评估:70 威胁评估:小有威胁。」 “唔” 李郃惊讶地坐起身来,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名壮汉。 迄今为止,他见过不少武力三十c四十c甚至五十的人,但武力七十的人,他还真没碰到几个。 第三章:李应、彭丑 武力指什么 在李郃的废材系统中,武力其实就是指一个人的身体强度,拆开解释便是气力c体力c耐力c精力等身体素质的综合数值。 通过李郃这段时间的观察与分析,普通二十岁成年男子的武力即为20,这是一个基准。 往下,婴儿c孩童大多都在个位数,而体弱多病的男子,或者七老八十的老人,这个数值则在10到20之间。 反之,倘若是身体强壮,且长期从事体力劳动的男性,则可能拥有超过20的武力。 早前李郃就见过一名武力六十的铁匠,手臂的肌肉比一般普通男子的大腿还要粗,远比今日见到的那个山贼头子还要壮。 以20武力作为基准,60点的武力,就相当于普通成年男子三倍的身体强度。 看似不可思议,其实仔细想想,这也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比如说,有的普通男子,连一桶只有四十斤的桶装水都举不起来,但专业举重运动员的记录却有四百多斤,差不多十倍的差距。 再比如说,普通男性的挥拳重量一般在五十公斤以下,但专业拳击手的拳重量却可以达到八百斤。 再比如体能方面,有的人可以跑完四十多公里的马拉松,但大部分普通人可能连五分之一的路程都坚持不了。 所以说,人的身体强度是有差距的,一部分是先天因素,一部分是后天因素。 而眼前这个山贼戊所拥有的70点武力,就意味着这家伙拥有相当于普通成年男约三点五倍的气力c体力c耐力c精力。 说真的,迄今为止李郃还未见过这么猛的人呢。 就在李郃打量来人之际,那莽汉怒视着他大喊道:“小子,今日俺定要取你性命” “别” 随着一个从远处传来的制止声,那莽汉便朝着李郃冲了过去,挥拳砸向后者的脑门。 面对来势汹汹的拳头,李郃不慌不忙,在起身的同时,左掌接住对方的右手,右手伸向对方腋下,旋即抓住对方腋下的衣服,一个过肩摔。 只听砰地一声,那莽汉便被李郃狠狠摔在地上,背部着地,闷哼一声,一时间竟爬不起来。 此时李郃转头看向这莽汉来的一侧,只见那里又闪出一个气喘吁吁的人影。 「山贼庚: 此人看起来二十二c三,身材消瘦c普普通通。 武力评估:30 威胁评估:不堪一击。」 “别c别,英雄别动手,小的没有恶意。” 见李郃转头看向自己,旋即朝自己走来,那山贼庚显然是有些慌了,高举着双手连声解释道:“英雄,小的没有恶意,小的是来投奔英雄的。” “投奔” 李郃轻哼一声,指了指身后那个摇摇晃晃准备爬起来的山贼戊,冷笑道:“这就是你所谓的投奔” “那个”山贼庚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色,旋即朝同伴喊道:“阿丑,快住手吧,你不是这位英雄的对手。” 然而那莽汉并不听劝,晃了晃被摔得七晕八素的脑袋,瓮声瓮气地说道:“不俺今日定要杀了他,为余二哥报仇” 说罢,他再次朝着李郃挥出一拳。 这莽汉拥有相当于普通成年男人三倍半的身体素质,挥出的拳头不可谓不刚猛,甚至都带着呼呼的破空声,但面对系统评价为拥有怪物潜力的李郃,这点力气还是不够看。 砰 李郃单手就接住了莽汉的重拳。 莽汉憋着满脸涨红,因为他发现,任他如何施展蛮力,对面那小子依旧纹丝不动。 显然,对方的力气还要在他之上。 心急之余,他抬腿踹向李郃的腹部,却不想李郃的反应更快,在侧身避开的同时,伸脚一勾莽汉另外一条腿,旋即趁其站立不稳时,一把抓住其衣襟,用力往下一按。 只听砰地一声巨响,那莽汉的背部再次重重摔在地上,震得一旁的篝火都散了架。 大概是在倒地的时候磕到了后脑勺,莽汉这次就起不来了,翻了下白眼便昏了过去。 见此,李郃这才站起身来,拍了拍双手,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山贼庚。 那山贼庚吓得退后了一步,再次举起双手讪讪说道:“英雄,小的真的是来投奔英雄的” 李郃不置与否地打量着对方,其实心中倒已信了几分。 一来,他确实没感觉到对方有什么敌意,二来,方才在那个莽汉动手的同时,他确实听到一声别的劝阻, 大概就是出自这个山贼庚了。 但即便如此,李郃也不想跟这两个山贼有什么交集,他淡淡说道:“带上你的同伴离开,我便不取你们性命。” 说罢,他走回了篝火旁,朝篝火里又丢了几根枯枝。 没想到,那个山贼庚非但不走,居然围着篝火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见此,李郃神色不善地看向对方。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那山贼庚却率先谄笑着说道:“英雄别动怒,小的不敢不听英雄的话,可我这同伴那笨人我哪搬得动他” 李郃回头看了一眼五大三粗的莽汉,再转过头看看面前这个体格消瘦的山贼庚,淡淡说道:“那等他醒。” “行c行。”山贼庚一脸讨好,连连点头。 本来李郃就没有困意,更何况如今身边又多了这么两个家伙,他自然就愈发没有困意了,他看看面前的山贼庚,正好山贼庚也正一脸讨好地看着他。 咳嗽一声,李郃开口问道:“你们两个,是白天那群山贼” “是,但也不是。”山贼庚讨好地解释道:“小的叫李应,与阿丑也就是地上那笨人,他叫彭丑,我俩乃是从北边邬县逃难而来的流民” “邬县”李郃有些惊讶,毕竟他前段时间在邬县也住过一阵子。 “英雄知道邬县” 名为李应的山贼惊喜问道:“英雄莫非也是邬县人士” 李郃打断了对方想要拉关系的意图,淡淡说道:“接着说。” 李应毫不在意李郃的冷淡,在若有所思地看了几眼李郃后,笑着解释道:“看来英雄到过邬县,那英雄肯定知道邬县一带的情况” 说到这里,他的神色慢慢变得严肃起来:“邬县位于赵c魏c韩三国国界,彼此战争不断,我与阿丑曾被赵国征为兵卒,后来在军中得罪了上官,索性便当了逃卒,结伴逃到了韩国。我二人原本打算投奔魏国,不曾想半途碰到了余羊那群人哦,余羊就是今日被英雄杀死的那个山贼头子。那群家伙当初也曾抢过我二人,不过见阿丑长得魁梧,那余羊就改变了主意,拿出酒肉,好吃好喝想要拉拢我二人入伙。我原本想,反正也没其他去处,好歹这边有吃有喝,暂留几日也不坏,是故便留了下来,没想到嘿,没想到却碰到了英雄” 说着,他见李郃面无表情,好似想到了什么,连忙说道:“英雄,我和阿丑可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是没来得及干吧”李郃淡淡嘲讽道。 “怎么会”李应信誓旦旦地说道:“我与阿丑虽杀过人,但可从未滥杀无辜,先前寄人篱下只是一时权宜之计,哪会真的与那余羊同流合污就算没有遇到英雄,我二人迟早也是与其划清界限的” 顿了顿,他嬉皮笑脸地补了一句:“等吃光山上的酒肉。” 李郃无语地翻了翻白眼,旋即指了指身后还在昏迷中的那莽汉,问道:“这么说,这家伙是给那余羊报仇来了” 李应讨好地说道:“阿丑他人笨,觉得那余羊给他酒肉吃,就以为是对他好,英雄您可别跟这家伙一般见识。” “哼。”李郃轻哼一声说道:“只要你俩别来惹我,我自然也不会对你们怎么样” “那是那是。”李应连连点头,旋即讨好地试探道:“英雄,对于小的方才所说投奔之事,要不您考虑一下您看您孤身一人出门在外,必然有诸多不方面之处,有小的二人跟随您,相互也好有个照应是不是” “你想投奔我为何” 李郃略有些意外地看向李应,他忽然想起,那个叫阿丑的莽夫是冲着他报仇来的,可这叫李应的家伙,似乎一开始就是来投奔他的。 “为何”李应眨眨眼,理所当然地说道:“因为英雄您是注定会出人头地的人呀,我二人今日投奔了英雄,日后英雄发迹了,我二人也能沾沾光不是您看” 这话过于直白与功利,以至于李郃也无从怀疑,只能说这个叫李应的家伙算是还有点眼力。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不想跟这两人有什么交集,毕竟他与这二人又不熟悉,且其中一个还口口声声要取他性命,他脑袋有坑留这两人在身边 万一这叫李应的家伙其实也想取他性命,只不过想用巧计,先故意骗取他信任,回头趁他不防备时再给他一下,到时他怪谁去 想到这里,李郃平静说道:“不必了,我习惯独自一人。” “呃” 遭李郃断然拒绝,李应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恢复正常,笑着问道:“那,不知英雄可否透露尊姓大名” 这倒没什么关系,李郃随口说道:“李郃。” 李应闻言一愣,旋即满脸欣喜地说道:“原来英雄与小的竟是本家啊,这可真是英雄真的不考虑收我二人为随从么您看,地上那笨人有股子蛮力,而小的自忖也有几分机智,我二人肯 定能成为英雄的助力” 面对着这家伙喋喋不休的讨好与劝说,李郃充耳不闻,枕着双手躺在篝火旁假寐。 出人头地么 合上双眼,李郃心下暗暗想到。 第四章:李应、彭丑(二)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叫做彭丑的莽汉终于醒了。 他摸摸有些发晕的脑袋,从地上坐起来,朝四下看了看。 借助篝火的光亮,他很快就注意到了不远处篝火旁那枕着一只手入寐的李郃。 顿时,他双目一瞪,脸上亦再次露出凶相,作势就要站起身来。 就在这时,坐在篝火旁的李应劝阻道:“行了,阿丑,你这条命都是人家英雄饶你的,不然你还能再睁眼人家饶你一命,你却还要偷偷摸摸害人家” 听到这话,那莽汉脸上凶色一滞,憨憨地说道:“谁c谁偷偷摸摸了喂,那个小子,你起来,俺们再打过” 李应闻言看向篝火旁那已入寐的李郃,却见后者一动不动,好似真的已经睡着了 怎么可能呢 通过方才的接触,李应看得出这位年轻的小英雄对他们两个抱持着浓浓的戒心,又怎么可能毫无防备地在他俩面前入睡呢不过是懒得理睬那莽夫罢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动,故意说道:“阿丑,行了,你不是试过两回了么头一回你说你没防备,那方才算是有防备了吧可不照样被这位英雄三两下就打翻了么要不是这位英雄饶咱们一条小命,咱俩这会儿尸骨都已经凉了” “俺”莽汉被说得哑口无言。 见此,李应又接着说道:“行了行了,要不是这位英雄饶你一命,你已经死一回了,也对得起那余羊了,就别不识好歹了。” 莽汉哼哼了半晌,这才犹豫问道:“那余二哥的仇不报了” 李应站起身来,一边走向莽汉一边说道:“我不是说了么,你欠余二的已经还清了他不过就是给了咱们一些酒水,你豁出性命为他报仇,虽说没成功,但也足以偿还了。眼下你这条命,还是欠这位英雄的呢不是他手下留情,你还有命” “啊这” 莽汉摸了摸脑袋,气哼哼道:“大不了还他就是了。” “可英雄不稀罕取咱俩这条命,否则他也不会饶过咱俩,你说怎么办” “啊这你说怎么办” “我有个主意,来,咱们先到那商量下,莫要打扰到英雄歇息。” 李应笑着拉着莽汉走远了些,也就是几丈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旋即向同伴说出了想法,听得那莽汉发出了吃惊的声音:“你说什么俺们跟着他” “” 篝火旁,李郃缓缓睁开一只眼睛,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那两个人影。 就如李应所猜测的那样,李郃怎么可能真的入睡呢纯粹就是懒得理睬这两人罢了。 甚至于,为了防止那两人暴起发难c对他不利,他的左手始终握着那柄捡来的剑。 没想到却听到了二人方才那段刻意的对话。 没错,就如李应能看穿李郃其实醒着,李郃自然也能看穿李应方才那些话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但结果证明,那个叫李应的家伙,似乎是真的有心想追随他。 这让李郃感觉有点意外:都说草莽之人不可小觑,莫非山贼之中,也有这样有眼力的人 不过即便如此,李郃还是不会留两个可疑的人在身边。 这一晚,李郃一宿没有真正入睡,倒是那个缺心眼的莽汉睡得挺香,没过多久就呼噜声不断,听得李郃倍感烦躁之余,心中也不禁有些纳闷:这两人,莫不是真打算投奔他 不得不说,这让他感觉有点新鲜,毕竟他还未收过手下人呢。 次日天蒙蒙亮,听了一宿呼噜声的李郃睁开眼睛坐起身来,旋即便看到李应坐在昨晚的位置。 “英雄醒了” “” 深深看了一眼那李应,李郃也不说话,站起身走到河旁,用手舀水抹了抹脸,旋即回到已烧成灰烬的炭火旁,捡起属于自己的东西,一声不响地转身离开。 见此,那李应也不在意,站起身踢了一下躺在地上依旧呼噜声不断的那莽汉,提醒道:“阿丑,走了。” “啊哦,哦。”莽汉这才一脸呆懵地坐起来。 一宿未曾真正入睡,对于李郃这个年纪c这等身体素质的人来说,并不算什么大事,真正让他感到头疼的,是他屁股后头跟着的那两人。 在走出了约数里地后,他实在有些忍不住了,遂停下脚步等着那二人上前。 没等几息,李应c彭丑便走近了,前者满脸笑容地问道:“英雄莫不是有何差遣” 李郃瞥了一眼那正用复杂神色看着自己的那莽汉,皱眉说道:“不要跟着我,我不需要随从。” 李应愣了一下,旋即笑着说道:“小的明白。小的二人只是与英雄顺道。” 你骗谁呢 李郃微皱眉头看了一眼对方,在权衡了一下后,继续顾自己赶路,而李应c彭丑二人也继续跟着他。 平心而论,倘若这两人能够做出一些证明,李郃倒是也不排斥收这二人为跟班,毕竟就像那李应所说的,出门在外能有人陪伴c相互照应,自然要比独自一人好得多,说到底不过是李郃与这二人还不熟悉,信不过这两个贼徒罢了。 当日黄昏,李郃依旧选择在靠近汾水的河滩夜宿。 待等他从不远处的树林里拾来了些树枝,准备在河滩附近点一堆篝火时,李应与彭丑二人各自抱着一饱的树枝来到了他身边。 “好巧啊,英雄,又见面了。” “” 抬头看了眼跟自己打招呼的李应,李郃感觉莫名好笑。 今日这两人跟了他一日,他走哪这两人就跟到哪,这叫巧 “你到底想什么样” “我二人只是想投奔英雄而已。”李应一边往点燃的篝火上添置树枝,一边笑着说道:“我知道英雄还信不过我二人,但我觉得结伴久了,英雄慢慢会相信我二人。点篝火这种杂事,就交给小的吧。” 说罢,他不等李郃开口,又转头对站在河旁的莽汉说道:“阿丑,下河逮几条鱼上来,咱们今晚就靠它果腹了。” “行。”当李郃转头看向那莽汉时,后者已下到河里摸鱼去了。 李郃再转头看向李应,却见后者又笑着说道:“英雄放心,我已经说服那家伙了。” 深深看了眼满脸笑容的李应,李郃一眼不发,自顾自走向河边捕鱼去了。 说实话,他一点都不担心那个莽汉,毕竟那莽汉一眼就能看出是直肠子的性格,藏不住喜怒,他真正在意的是这个叫李应的家伙。 这家伙满脸堆笑的模样,让李郃联想到了一个词:笑面虎。 这种人才是需要提防的。 半个时辰后,三人围坐在篝火旁,烤着从河里捞上来的鱼。 趁着这空档,李应向李郃搭话道:“英雄这是打算投奔魏国么” “什么”大概也是真的闲得无事,李郃随口搭了一句。 见此李应顿时来了精神,笑着解释道:“据我所知,再往南就是魏国的河东了,英雄不是打算投奔魏国,这才一直朝南面赶路么不过话说回来,投奔魏国倒也不坏。” “为何这么说”李郃翻了一下自己的三条鱼,看似随意地问了句。 毕竟初来不久的他对于天下的局势确实并不了解,倘若能有个人为他解释一番,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英雄不知么”李应有些不解地看了眼李郃:“这魏国,可是天下的霸主啊” 往篝火内丢了几根树枝,他继续说道:“这些年,魏国前后击败赵c韩c秦c齐c楚等各国,称霸中原,天下各国无不臣服” “这么厉害”李郃惊讶道。 李应点点头,旋即用带着几分憧憬的语气说道:“尤其是魏国的军队,这些年可谓是横扫天下英雄可能不知,前些年,魏国的武陟君魏起训练了一支极其强大的军队,号称武卒,这支军队战无不胜c攻无不克,诸国皆不能抵抗,便只好臣服于魏国,尊魏国为霸主我曾见过这支军队,啧啧,不到万人就击溃了数万赵韩两国的联军,当真是所向披靡。” 说着,他转过看过来,再次奉承李郃道:“传闻武卒非勇夫不能入,不过以英雄的能力,相信定能在武卒中占得一席之地。只不过,英雄非并魏人,更非王公贵族,若在武卒众占取高位,必遭人嫉恨,倘若英雄愿意接纳我二人为随从,介时我二人定能帮衬一二。” 李郃看了一眼不遗余力自荐的李应,伸手将烤鱼翻了个面。 虽然脸上不曾表现出来,但不可否认他心中却有些意动。 次日清晨,李郃继续向南赶路,而李应c彭丑二人也跟着他。 与昨日有所区别的是,李应二人明显缩短了与李郃的距离,而李郃对此也没有多说什么。 抛开从头到尾抱怨天气太热的彭丑不谈,李郃c李应二人心中已有了些默契,只差一段时间的相处来慢慢培养彼此间的信任。 对此,二人都不着急。 数日后,三人越过韩c魏两国的边界,真正踏足了魏国的河东郡。 三人的目的地,正是河东郡的治城,安邑。 第五章:恰逢其会 “远离这个村子,外乡人” “离开这里,外乡人” “快点离开” 在河东郡北部一个不知名的乡村外,一群村内的年轻人手持木枪c竹枪以及其他乱七八糟的兵器,蛮横地喝斥着李郃c李应c彭丑三人。 在这些乡民的喝斥下,李郃举着双手,一边徐徐后退,一边暗自打量着眼前这些乡民。 「村民甲: 武力评估:30 」 「村民乙: 武力评估:20 」 「村民丙: 武力评估:30 」 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李郃勉强挤出几分解释道:“诸位,我等并非是什么贼寇,只是想向贵村” 然而还没等他说完,对面便有一名村人恶狠狠地喝斥道:“快滚,外乡人再不离开,就别怪咱们不客气了” 听到这话,彭丑勃然大怒,一把甩开努力拦着他的李应,满脸怒意地骂道:“好啊,俺倒是想看看,你们打算如何不客气” 说罢,他撩起衣袖就想要冲向对方,却被李郃一把抓住了手臂。 “别惹事,走了。” 李郃目视着满脸怒色的彭丑,同时拉着这莽汉缓缓退后。 而从旁,李应亦是一副怂相地缓缓后悔,口中连连说道:“好好,诸位息怒,我三人立刻离开。” 看着李郃三人识相离去,或有村民在后头冷笑:“哼算你们识相” 彭丑气得满脸涨红,恨不得转身冲过去给那群人好看,奈何他的手臂被李郃死死攥着,怎么也挣脱不开。 就这样走出了大概百余丈后,彭丑愤然甩开了李郃的手,转身走向从旁的树林,发了疯似的用双全暴锤一棵树的树干,只锤地那棵树飒飒作响,摇摇欲倒。 相比之下,李郃与李应倒冷静多了,找了一个有树叶遮阴的地方坐了下来。 “不凑巧啊。” 看了眼不远处还在发疯的彭丑,李应苦笑着说道:“碰到个几日前才遭山贼袭掠的村子,还以为能在村子里换点酒肉呢” 他有点遗憾地看向李郃放在一旁的那柄剑,那柄原本属于山贼头子余羊的剑。 对于他们三人来说,这算是唯一还值点钱的东西,原本李郃打算用这柄剑与那个村子交换一点酒肉与粮食,毕竟吃了几日淡而无味的烤鱼,他也受够了。 没想到那个村子对于外来人是如此的排斥,甚至怀疑他们是附近山贼的同伙,险些与他们三人爆发冲突。 李郃转头看了一眼李应,问道:“你不是说魏国很强盛么,怎么境内还有山贼” 李应摊摊手说道:“魏国再强盛,也不能面面俱到啊,况且这一带就是韩c魏两国的国界一般像这类地方,贼寇便愈发猖獗。” “魏国就不管管” “一般是不管的,全靠乡人自行抵御贼寇,除非闹得很大,郡县才会派兵围剿。”李应用古怪的神色看了几眼李郃,似乎是在纳闷后者为何连这点常识都不知。 此时不远处的彭丑总算是发泄完了,气闷闷得一屁股坐在二人面对,他愤慨地看着李郃说道:“你方才拉住俺做什么你身手那么厉害,还怕那群混账东西不必你出手,俺一个人就足以宰了那群杂碎了。” 李郃瞥了一眼杀气腾腾的彭丑,对这莽夫张口喊打喊杀有点不喜。 事实上他方才就观察过了,那群态度恶劣的乡人,其实也没几个真正能打的,别说他出手了,就眼前这个莽夫就足以将那十几二十个乡勇全挑翻了。 可那又怎样就为了几句口角,真要将那群人全杀了或者干脆将整个村子毁了 没必要的。 与其费那个力气,李郃觉得还不如识相点离开,另外再找个乡村碰碰运气。 “我的武艺,不是用来恃强凌弱的。”李郃有意瞥了一眼彭丑。 听到这话的彭丑一脸惊愕,而从旁的李应,眼中则闪过几丝别样的神色,他笑着宽慰彭丑道:“行了,阿丑,咱们都是要干大事的人,何必与那些没眼力的乡人一般见识呢” 莽汉若有所思地看了李郃几眼,旋即气闷闷地说道:“俺也不是非要跟那群家伙计较,只怪那群家伙嘴巴太嚣张了。” 李郃c李应听罢默然。 不得不说,方才那群乡民的嘴巴确实不怎么干净,恶言相向不算,甚至有几个不晓事的年轻人上来就问候三人的女性长辈,若非李应拦着,彭丑早冲上去给那群家伙 好看了。 别说彭丑,就算李郃心中也不大爽快。 “行了。” 看了眼仍有些气闷的彭丑,李应笑着说道:“在这里歇会,咱们到下个村子看看,看看能否用这柄剑换点酒肉。” 彭丑转头看向摆置在李郃身旁的那柄剑,表情古怪地小声嘟囔:“那是余二哥余二的剑啊” 虽然李应已经对他解释过,曾经给他们俩好吃好喝的山贼头子余羊,其实无非也是想利用他们,但吃了人家那么些酒肉,莽汉心中多少还有几丝情分。 “你不想喝酒吃肉了”李应笑呵呵地问道。 咽了咽唾沫,彭丑顿时就不说话了。 因为烈日太晒的关系,三人没有立即赶路,准备躲在树荫下睡个午觉,待凉快些再继续赶路。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一阵喧哗,隐约可以听到有男人的叫骂声与怒吼声。 李郃第一时间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判断声音传来的方向。 “唔这声音是方才那个村子么” 李应亦坐起身来,惊讶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玩味:“莫不是又遭山贼了” 三人走到树林外,看向来时的那个村子方向。 果不其然,那些喧哗声正是从远处那个村子的方向传来的。 “嘿活该” 彭丑幸灾乐祸地咧嘴笑了起来,旋即扭身回树林里睡午觉去了。 此时,远处的喊声c骂声越来越密集,期间还隐约伴随着人的惨叫,见此,李应转头看向李郃,轻笑问道:“怎样要帮帮那个刚刚羞辱了咱们的村子么” “” 李郃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亦回到了树林内。 他确实愿意做一个路见不平c拔刀相助的侠义之士,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一个烂好人。 冒着风险帮助一个刚刚羞辱过他们的村子赶走凶恶的山贼抱歉 李应挑了挑眉,亦跟着回到了树林内。 不多时,远处传来了几声女人与孩童的哭喊声,让原本靠坐在树旁闭目养神的李郃,忽地睁开了双目。 他沉思着,心有所感地瞥了一眼视线的左下方,注视着那「武力80」一行,旋即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忽然,他站起身来,随手操起了一旁的剑:“我去解个手。” 在不远处小憩的李应睁开一只眼,看着远去的李郃,露出了莫名的笑容:“解个手还要带兵器可真是谨慎。” 说罢,他站起身来,操起李郃的棍子,旋即轻轻踹了一脚彭丑:“起来了,阿丑,咱们去给他搭把手。” 彭丑茫然地坐起身来,看看李郃离去的方向,又看看李应,神情满是难以置信:“啊” 片刻后,李应带着不情不愿的彭丑回到了那个村子。 二人当即就看到李郃正手持利剑,与二十几名满脸凶相的山贼杀成一团。 只见李郃进可杀人c退亦可杀人,短短几个眨眼的工夫,地上便倒下了三c四人,杀地那群山贼心惊胆颤,面面相觑,不敢上前。 “上,阿丑” “好咧” 随着李应c彭丑二人亦加入到村子的一方,那群山贼很快就被杀退,在留下了二十几具尸体后,仓皇而逃。 “阿丑,不必追了。” 喊住了想要追击的彭丑,李应手持木棍走向李郃,揶揄道:“你这解个手,跑得可够远的。还溅了一身。” “什么溅一身别说得这么恶心。” 李郃微微皱了皱眉瞥了一眼李应。 “当然是血啊,英雄以为呢”李应好笑地指了指李郃衣服上的血迹。 低头看了一眼衣服上的血迹,李郃无声地叹了口气,旋即转头看向四周。 此时方才与他们三人并肩作战一同与那群贼寇厮杀的村内青壮,也已认出李郃三人便是之前被他们恶言赶走的那三个外乡人,眼下见三人不计前嫌帮助村子击退了那群山贼,他们面面相觑,显得既尴尬于之前的无礼,又惶恐于这三个外乡人的实力,生怕对方做出报复。 相比于这些年轻人复杂的心情,远处的女人与孩童,则是用感激的目光看着李郃三人。 “多谢三位壮士仗义相助,为我村解围” 一名发须斑白的老人走出了人群,朝着李郃三人拱手感谢:“老朽已叫村里准备了些酒菜,招待三位壮士” “不必了” 不等那名老人说完,李郃便断然回绝,旋即头也不回地走向村外。 他此番出手相助,岂是为了换顿酒肉 不过是为了自己念头通达罢了。 他可没有原谅那些此前他恶言相向的村人。 看了看满脸错愕的村人,又看了眼大步 离去的李郃,李应挑了挑眉,走到彭丑身旁拍了拍后者的肩膀:“走了。” “诶人家不是说要招待咱们么” “啊,但做人要有骨气你忘了之前这些人是怎么对咱们的了还是说你为了吃顿酒肉就能忘掉之前所受的气了” “这” “走吧,待到了下个村子,用那柄剑换些酒肉就是了。” “那行。” 点点头,彭丑跟着李应亦离开了。 看着李郃三人头也不回地相继离开,获救的村人皆露出了茫然之色,其中也包括那位老人。 他皱着眉头看向左右,看向那几名面露心虚之色的村人,皱着眉头说道:“有谁可以告诉老夫,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前对李郃三人出言不逊的那几名村内青壮,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抵不住老人的质问,吞吞吐吐地道出了原因,直听着老人眉头深皱。 半晌,老人微微吐了口气:“你等几人,险些就招惹了村子惹不起的人,幸亏人家不与你等一般见识,话说回来” 他抬头看向李郃几人离去的方向。 虽恃强却不凌弱,虽受辱却仍肯仗义相助,足以证明其品行。 反过来说,明明仗义相助,有大恩于他们,却又因为之前的冲突而拒绝接受他们的感激,甚至都不愿食用他们的酒菜 从未见过如此心高气傲之人。 老人心下暗暗想道。 第六章:狐氏女 当日临近黄昏前,李郃三人来到了一片不知名的山丘旁,准备找个合适的地方夜宿。 由于迟迟没有找到李应口中的下一个村子,饥肠辘辘的彭丑便开始抱怨起来:“早知道就在那个村子留下用些酒菜了,好过挨饿” 李应笑着说道:“好了,与其抱怨,还不如看看这附近哪有河,捞几条鱼果腹。” “又吃鱼”彭丑满脸不乐意。 说实话,吃了几天淡而无味的烤鱼,别说这莽夫了,其实就连李郃都腻了。 可有什么办法呢 谁叫他们手头没钱呢 正因为没钱,当他们在前来的途中看到一座城池时,他们也没考虑进城。 “有的吃就不错了。”李应笑着说道。 听到这话,彭丑一边抱怨,一边眺望四周。 此时三人已偏离了汾河水道,虽说不远处的山脚下就有一条不知名的河流,但河里的鱼比起汾河可少地多了,费了些力气,李郃才捕了一条。 一条鱼,那肯定是不够三个人分着吃的。 就在三人眼巴巴看着那唯一一条鱼时,忽然,从旁的山上响起了一声狼嚎。 李应顿时有了主意,转头对李郃说道:“上山逮些野味烤着吃如何” 大概是因为在前面那个村子时李应与彭丑二人曾主动相助,助他一同击退那些进犯该村子的贼寇,李郃对二人的态度也稍稍有所改变。 在听到李应的话后,李郃舔了舔嘴唇表示赞同:“也只能这么办了。” 说实话,吃了几日的烤鱼,他也实在觉得腻了,改吃烤肉倒也不错。 于是三人便上了山。 但凡有经验的猎户都知道要赶在黄昏前离开山林,免得在天色变暗后撞见山中的野兽,尤其是怕碰到豺狼虎豹。 但显然李郃与彭丑不怕这些,当李应提到小心虎豹时,彭丑甚至兴奋地舔了舔嘴唇:“俺还没吃过虎肉呢” 说实话,李郃也没吃过,对此也十分好奇,毕竟在他曾经的认知中,老虎已经是一种濒危的保护动物了,随意捕杀那可是要锒铛入狱的,不像这里,捕杀老虎非但不会被问罪,反而可能因此出名。 “嗷呜” “嗷呜” 此时,山上又传来几声狼嚎。。 李应猛地停下脚步,狐疑问道:“你们有没有听到,好似有女人不,好似有小女娃的哭声” “” 李郃皱着眉头打量了一下四周的山林,低声说道:“上去看看。” 三人加快脚步上山。 途中,三人时不时就听到阵阵狼嚎,其中隐隐约约有小女孩的哭声,期间伴随着诸如走开c救命之类的哽咽哭喊。 见此,三人再次加快脚步,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找去,不多时就在山林中,找到了一棵底下围着四c五头狼的树。 再一瞧树上,一个目测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正抱着树干站在树枝上,瑟瑟发抖,嘴里哭喊着:“走开走开” 大概是嗅到了人的气味,那四c五头狼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李郃三人,龇着牙低声咆哮。 旋即,这五头畜生放弃了树上的小女孩,朝着李郃三人逼了过来。 对此,李郃三人面色不改。 只见李应操起了手中的长棍,随口问道:“今晚烤狼吃怎么样” “你吃过么”李郃攥着手中的利剑,皱着眉头说道:“看上去不像有肉的样子” 彭丑摩拳擦掌,舔舔嘴唇道:“全宰了烤了,就吃地饱了。” 三人刚说完,那五头狼便一齐朝着三人扑了上来,其中一头一跃而起,径直扑向李郃。 见此,李郃唰地甩出手中的利剑,只听呜嗷一声,那柄利剑穿透了那头狼的腹部,叫那头狼砰地一声摔落地上。 下一瞬间,他精准地掐住另一头狼的咽喉,咔嚓一声,直接捏断喉骨,原本冲他凶狠龇牙的狼,一下子就瘫软了下来。 而另一边,彭丑则是反手一把抓住一头狼颈后的皮肉,狠狠一记横甩,砸得另两头狼跄踉后退。 手中的狼作势想要咬他,也被彭丑捏断了颈骨。 看着这两个凶人一照面就杀了三头狼,李应暗叹同人不同命,毕竟他可没有似李郃c彭丑这般手撕豺狼的蛮力。 好在他手中还有一根长棍,且身边又有李郃c彭丑两个凶人在,倒也不至于有什么危险,只要保护好自己,那两个凶人足以将这五头畜生击毙。 这不,仅眨眼的工夫,李 郃与彭丑二人就将这五头狼全数击毙了,看得李应亦不禁暗道一声:“怪物。” 躲在树上的那个小女孩显然也看呆了,脚踩着树枝,将一半身体藏在树干后,用仍带有晶莹的双眼一眨一眨地看着那三个人,久久没敢吱声。 “没事了,下来吧,小丫头。” 彭丑一脸轻松地招呼躲在树上的小女孩,作势伸出双手,似乎准备将那小女孩抱下来。 可一看到他满脸横肉的样子,小女孩却吓得尖叫一声,旋即将身体藏到了树干后头。 “” 彭丑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凝固了。 “哈哈哈。” 李应哈哈大笑,拍了拍呆若木鸡的彭丑,笑着说道:“行了,就你这长相,别吓坏人小姑娘” 说罢,他面带笑容地抬头说道:“小丫头,你放心,咱们三人不是坏人,是听到你呼救后来救你的你能自己下来么” 相比彭丑满脸横肉的凶悍模样,李应可以称得上是眉清目秀了,因此那小女孩倒也不畏惧李应,在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所站树枝的高度后,怯生生地摇了摇头。 见此,李应亦伸出双手,笑着说道:“那这样,你跳下来,我接住你。” 小女孩迟疑地点点头,旋即看向李应身旁,久久没有动作。 李应转头看向身旁,这才发现李郃正站在他身边。 看看一脸无辜的李郃,又看看树上欲言又止的小女孩,李应脸上的笑容也有点挂不住了,带着几分尴尬道:“这丫头似乎不怕你的样子换你来” 李郃也不废话,伸出双手示意小女孩往下跳。 小女孩鼓了鼓勇气,闭着眼睛跳了下来,一把被李郃抱在怀中,稳稳当当地将其放在地上。 待李郃收回双手时,小女孩脸蛋通红,旋即抬头看了一眼李郃,小脸顿时变得更红了,忍着羞涩感激道:“谢谢谢谢大哥哥救我” 见这小丫头竟看也不看自己二人,彭丑气坏了,不满说道:“小丫头,俺也有份救你,你怎么光谢他呢” 小女孩这才意识到怠慢了恩人,连忙朝彭丑与李应二人感谢道:“多谢两位叔叔救命之恩。” 叔叔 别说彭丑表情一瞬间凝固,就连李应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毕竟他俩也才二十二c三,怎么就叔叔了 不过仔细一瞧这个目测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李应倒也难以反驳。 他只是羡慕地看了一眼被称作大哥哥的李郃,看着李郃那副让他羡慕的容貌,嘀咕了一句:“长得好看就是占便宜啊” 李郃翻了翻白眼,没有理会某人的羡慕嫉妒,稍稍下蹲问面前的小姑娘道:“小丫头,没事吧” 待小女孩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后,他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孤身一人在山上呢你父母呢” 小女孩脸上露出了勉强的笑容,旋即用铃铛般的声音回答道:“大哥哥叫我阿月吧,我是这附近狐氏村的人,我今天上山来拾柴的,没想到下山时却碰到了一头狼,我吓坏了,就逃到树上去了” 此时,李应拎着一个背篓走了过来,笑着说道:“还好你逃得快这是你的吧” “嗯。” 名为阿月的小女孩点点头,从李应手中接过装满树枝的背篓,感谢道:“谢谢叔叔。” “别客气。” 李应嘴角抽搐了两下,心下念叨着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勉强挤出几分笑容说道:“天色暗了,咱们先送你下山吧,你住的村子在哪呢” “就在山下不远处,我带你们去。” 阿月将背篓背在身上,招呼着李郃三人一同下山。 见此,李郃三人挑了两头比较壮的狼尸,由彭丑抗在肩上,也跟上了小丫头。 片刻后,一行人便下了山,此时天色已经迅速暗了下来,好在阿月对附近一带的地形十分熟悉,很快就带着三人来到了她居住的村子,一个名为狐氏的村子。 待等一行四人来到村口时,他们看到村口站着一群人,一个个举着火把,围站着一圈,不知在做什么。 忽然,有一人惊喜喊道:“阿月,是阿月回来了。” 众人闻言纷纷转头,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笑容。 “这丫头” “没事就好。” “阿月身后的那几人是谁” 伴随着一阵如释重负般的欢呼,那群人立刻围了上来,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有的与阿月打招呼,有的则用警惕的目光看向李郃三人。 为首一人,是一位身穿深衣c看似三十岁上下的中年人,他不等走近的阿月开口便将其拉到身后,旋即用警惕地看着李郃三人,沉声问道:“在下狐费,三位跟着我族女,不知有何贵干” 话 音刚落,就见阿月挣开这位中年人的手,急着解释道:“叔,大哥哥他们是好人,我今天上山捡柴碰到狼了,幸亏大哥哥他们救了我” “哦” 名为狐费的中年人闻言一愣,再一看彭丑肩上扛着的狼尸,脸上立刻就露出了笑容,朝着李郃三人抱拳拱手笑道:“哈哈,原来三位壮士是仗义出手救了阿月,失礼失礼,请三位壮士切莫见怪。三位若不嫌弃,不妨到村里小住几日,用些酒菜,村里定当好生款待,以表谢意。” “会不会太麻烦了” 李郃刚想客气一下,谁料噔噔跑到李郃身边,拉起了他的手:“大哥哥,就到村里住几日吧” 见此,狐费微微一愣,脸上露出几许古怪神色。 他捋着胡须上下打量着李郃,旋即又打量了几眼李应与彭丑,笑着说道:“天色也不早了,三位就莫要客气了,让恩人夜宿荒野,可不是我狐氏村的做法三位,请” “这那打搅了。”李郃抱了抱拳道。 “哪里哪里,请” 第七章:狐氏村 进村后李郃几人才知道,这个村子名为狐氏,而那位名为狐费的中年人,便是村内族长的长子。 为了感谢李郃三人救了村内的族女阿月,狐费这位少族长大手一挥,宣布召开宴会款待恩客。 于是整个狐氏村便开始忙碌起来。 不多时,在村子中心的那片空地上,几名身强力壮的狐氏青年便搬来了一口巨大的铜鼎,倒入清水,旋即在铜鼎底部塞入柴火将其点燃。 而期间,一些妇人们则搬来十几张大桌,遥遥围着那铜釜依次摆放在四周。 “请” “请。” 在狐费的邀请下,李郃与其一同在主位上坐下,李应c彭丑二人则坐于下首的那张大桌。 随后又有两名年轻人搬来了一口较小的铜鼎,就摆放在李郃与狐费所坐的主位前方,同样在底下塞入木柴将其点燃。 这口铜鼎可不是用来烹煮食物的,这是一口用来煮酒的酒鼎。 这不,在彭丑双目放光直勾勾的注视下,两名村内的年轻人各自抱来了一坛酒,倒满了整口酒鼎,一时间,夹杂有糟味的酒香,便散播到了李郃几人这边,勾得彭丑忍不住连连咽着唾沫。 该村的热情与豪爽远不止如此,不多会工夫,便有几名年轻人抬着一头死去的大猪来到了那口食鼎旁。 单看那头猪的咽喉位置还在不停地淌水,不用问也知道这头猪是现宰的。 看着几名村内的年轻人现场将那头猪斩成大块大块,投入那口食鼎中,就连李郃亦感觉有些受宠若惊,毕竟这世上的人除非来了贵客,否则连家禽都不舍得宰杀,又何况是猪牛羊这等家畜,今日这村子为了感谢他们,宰杀一头猪款待三人,可谓是极有诚意了。 想到这里,李郃有些过意不去地对狐费说道:“叫贵村破费了,实在是” “欸,哪里的话。” 狐费抬手打断了李郃的话,笑着说道:“三位救下我族女,有恩于我狐氏,杀一口彘c宰几只禽,何足挂齿” 好家伙,感情不止杀了一头猪,还宰了几只家禽 这让李郃越发感觉有点过意不去,抱拳说道:“我等只是举手之劳,贵村如此盛情相待,反而令我有些” “哈哈,小兄弟千万别这么说。”狐费压下了李郃的手,一脸真诚地说道:“或许对几位而言只是举手之劳,但对我等而言,却关乎一名族女的性命” 从旁,李应好奇问道:“那位小姑娘,莫非是少族长的女儿么” “那倒不是。”狐费笑着解释道“不过我狐氏族人向来和睦亲善,况且家父又是族长,在下自当照顾好每一位族人。” “原来如此。” 李郃恍然地点点头,对狐费所说族人和睦亲善一事好不怀疑,毕竟他们送阿月回村时曾亲眼看到狐费带着一大群村内的年轻人,举着火把正准备离村。 显然他们当时是准备离村寻找阿月的下落。 再者,让看到阿月安然无恙返回时,狐费与村内那些年轻人高兴以及如释重负的情绪,也全然不是作假。 只是李郃心中仍有疑虑,忍不住问道:“为何要叫一个十岁的孩子独自上山拾柴呢” 听到这看上去有些责怪意思的询问,李应故意咳嗽了两声,没想到狐费毫不在意,苦笑说道:“小兄弟说的是,此事怪我。” “不是” 李郃有些尴尬,摆摆手说道:“少族长误会了,我作为外人,没有责问少族长的意思,也并非觉得少族长有过错,我只是觉得我想问问,她父母呢” 狐费捋了捋胡须,叹息着解释道:“都不在了。阿月的生父,早些年应征入军,前些年在战场上战死了,只剩下阿月的母亲独自抚养女儿。随后没过两年,阿月的母亲也因为思念丈夫c外加过于操劳,不幸病故” “哦” 李郃默默点了点头。 他忽然想起之前在山上,当他询问阿月的父母时,那个小姑娘并没有直接回答他关于父母的事。 在李郃沉默之际,狐费又叹息道:“村里的人一直暗中照顾着那孩子,每日的饭菜,也都有人给她送去,而那个善良的孩子也懂得感恩,平日里主动替村里的人缝洗衣服,做些尽己所能的事后来她慢慢长大了,勉强可以独自生活了,就越发不想给村里添麻烦了。” 顿了顿,他又感慨说道:“以往,凡是村里有人上山砍柴,都会额外带一些给那孩子,久而久之地,那孩子就觉得她给村里人添了麻烦。于是她便偶尔偷偷离村,上山拾柴之前被人发现过一次,我也曾训斥过她,不过 那次她回来地早,也没遇到什么危险,再者当时那孩子被我说了几句,吓地哭哭啼啼的,我也就只稍稍训斥了一下,没想到” 原来如此。 李郃微微点了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狐费忽然抬头看向一个方向。 李郃亦抬头看去,旋即便看到在场地的一侧,那个叫做阿月的小姑娘正被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板着脸训斥。 虽然这周边过于吵闹,李郃也听不清那位老人是如何训斥的,但看老人满脸严肃,再看那小丫头耷拉着脑袋,显然是被训斥地很惨。 “那位便是家父。”狐费微笑着对李郃解释道。 “原来是令尊大人” 李郃恍然大悟,再次看向远处,却见那位老人在严厉训斥罢那个小姑娘后,忽然换上了一副笑脸,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动动嘴唇又说了几句什么。 真不错啊,这个村子里的人 李郃心下暗暗赞道。 不得不说,这个村子让他感到一种浓浓的人情味,颇让人羡慕。 就在李郃感慨之际,远处那位老人似乎也注意到了李郃的视线,在抬头看向李郃,朝着后者微微一笑后,便带着那个小女孩走了过来。 见此,狐费立刻起身迎上前去,将自己的座位让给了父亲。 李郃亦站起身来,主动与那位他印象不错的老人抱拳行礼:“小子李郃,见过老丈。” 从旁的李应亦起身抱拳行了一礼,唯有彭丑仍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口已散发出阵阵浓郁酒香的酒鼎,连李应暗中提醒他都没有发觉。 “两位坐,坐,不必客气。” 狐费的父亲姑且就称呼狐老,他在儿子的搀扶下坐到位子上,连连招呼李郃与李应入座。 待李郃二人重新入座后,狐老将阿月唤到身旁,郑重其事地说道:“今日多亏了小兄弟你们几人,否则这丫头丫头,还不快跟恩人道个谢” “谢谢大哥哥。” 可能是刚刚遭到训斥的关系,此刻的小丫头不比之前的活泼,耷拉着脑袋,显得十分拘束。 见此,李郃微笑着说道:“日后要听话,莫要再独自偷偷离村了,万一再碰到山里的野兽怎么办” “哪会次次碰到”小丫头还没嘟囔完,就被狐老用拐杖柄轻轻敲了一下脑袋,板着脸吓唬道:“还敢顶嘴老夫见你是女娃儿才饶过你这回,否则,哼” 小姑娘下意识抱住了脑袋,可怜兮兮的模样逗得众人皆笑。 “去,给几位恩公舀酒。” “诶。” 在狐老的示意下,小姑娘蹬蹬蹬跑到酒鼎旁,舀了一大碗热酒,旋即在彭丑目不转睛的注视下,端到了李郃面前,欢喜中带着几分羞涩道:“大哥哥,请用酒。” “多谢。”李郃伸手接过。 或许是想表达不用谢的意思,小姑娘使劲摇了摇头,旋即竟站在李郃身旁,面色绯红地盯着李郃看,看得李郃感觉有点不自然。 “啪。” 狐老的拐杖轻轻敲在了小丫头的身上,故作不满地催促:“还有另外两位恩人呢” “哦。” 小女孩如梦初醒,赶忙又舀了两大碗酒,先后端给李应与彭丑。 “叔叔,请用酒。” “多谢。” 李应嘴角牵了牵,旋即表情古怪地争取道:“其实哥哥我岁数也不大” 对比李应,彭丑浑不在乎叔叔或哥哥的称呼,伸手接过阿月端来的酒碗后,咕嘟咕嘟一饮而尽,旋即畅快地吐了口气。 紧接着,他又直勾勾地看着小姑娘,聪明的小姑娘赶忙又去舀了一碗。 “好酒量。” 此时狐费已走到酒鼎旁,见彭丑喝酒豪爽,顺嘴称赞了一声,旋即也亲自舀了一碗酒,端到了父亲狐老面前:“父亲。” “唔。” 狐老接过酒碗举向李郃,笑着说道:“这酒是村里酿的,小兄弟且尝尝。” “恭敬不如从命。” 李郃端起酒碗喝了一口,只感觉这酒入口醇香。 虽然比起记忆中的同类酒逊色许多,并且感觉酒里还有一些杂质,但他可以相信,这酒在这个年代绝对称得上是佳酿了。 就在他准备放下碗时,他眼角余光忽然瞥见狐老还在咕嘟咕嘟地畅饮,仿佛要将一碗酒喝完。 一把年纪,酒量不错啊 心下惊讶着,李郃亦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等到他放下酒碗时,狐老正面色红润c笑眯眯地看着他。 再看老人的碗里,也已经空了。 “小兄弟人不错,酒量更不错”狐老笑眯眯地看着李郃。 李郃亦恭维道 :“比不上老丈的酒量” “哈哈哈,老了。” 狐老摇摇头,带着几分自豪吹嘘道:“老夫年轻的时候,一口气能喝半鼎,如今不成了,不知还能活多久” 李应面带微笑,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位老人吹牛。 要知道今日煮酒的那口酒鼎,虽说比不上那口食鼎大,但也足以躲进去像阿月这岁数的小孩子,一口气喝半个鼎 他不信。 “我看老丈身体健朗,不逊年轻人。” “哈哈哈,承小兄弟吉言来来来,喝酒喝酒。请” “请。” 一连三碗酒下肚,饶是李郃也微微有些醉意,而狐老更是喝得满脸红光。 忽然,狐老问李郃道:“小兄弟可曾婚配” “” 冷不丁听到这话,李郃错愕地看向狐老。 第八章:见闻 李郃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位才初次见面的狐老竟会向他问起如此私人的问题,这未免有些交浅言深。 但有句话说得好,只要你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就好比眼下,问这话的狐老毫无异色,反而是李郃被问得一怔,半晌才带着尴尬回答道:“这个小子尚未婚娶。” “哦” 狐老闻言眼睛一亮,旋即笑眯眯地说道:“村里尚有待嫁的姑娘,若是小兄弟不嫌弃,老夫可以” 李郃轻吸了口气,尴尬而不失礼貌地讪讪道:“老丈的好意小子心领,小子还年轻,不着急婚娶” 从旁,坐在狐老右手边陪座的狐费看出了李郃的尴尬与窘迫,笑着解围道:“父亲,初次见面您便问小兄弟如此私人的事,外人知晓了或要笑话父亲您不懂礼数了” “诶。”狐老露出一副这有什么的表情,不在意地说道:“年轻人外出闯荡,增涨见识,这固然是好事,可人生大事却也不宜因此耽搁呀。再者,游侠这一行良莠不齐,世人难免有所偏见,终归也不是什么稳当的行当小兄弟莫要怪老夫说得直白,这男儿啊,还是要寻一个正经的行当。” “咳咳。”从旁的狐费一阵假装咳嗽。 “老丈说的是。”李郃微微点了点头,并没有怪狐老说话直白。 毕竟游侠确实不是什么受人待见的行当。 说得好听是四处行侠仗义的侠士,说难听点,不过就是会些武艺的流民罢了。 其中固然有品行高尚的游侠,路面不平c拔刀相助,当得起侠这个字;但也有不少品行卑劣的,这些人的危害性其实与流寇并没有太大区别。 说到底,不过是这些人在故乡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只能靠走南闯北混口饭吃罢了,但凡家中有几亩地,又有多少人愿意背井离乡,做一个每日风餐露宿c居无定所的游侠呢 生活所迫罢了。 见李郃不气不恼,反而点头认可自己的话,狐老赞赏地点了点头,旋即便问道:“看来小兄弟也明白这个道理。既如此,不知小兄弟对日后有何打算若不嫌老夫叨唠,老夫可以给些建议。” 从旁,狐费担心自己父亲多管闲事惹人不快,笑着打圆场道:“父亲莫不是觉得与小兄弟投缘以往可不见父亲大人这般相待外来人” “哈哈哈。”狐老捋着胡须大笑,笑呵呵地看着李郃,显然是对后者印象大好。 见此李郃也不隐瞒,如实说道:“小子哪里会嫌老丈唠叨事实上,我几人是听说了武卒的威名,准备前往安邑投军” “武卒啊” 狐老脸上的笑容稍稍凝固了一下,语气莫名地叹道:“啊,这些年,魏国的武卒可谓是天下扬名了,可惜,武卒不能救魏国” “救” 李郃敏锐地瞥见狐费的面色亦是微微一变,似乎有些讳莫如深的意思,他不解地问狐老道:“据小子所知,魏国乃天下霸主,而武卒可是天下第一强军,为何老丈却说,武卒不能救魏国” 狐老端起酒碗喝了一口,旋即目视李郃沉声说道:“小兄弟只知其一c不知其二。固然,近些年来我魏国凭武卒之悍勇,东征西讨c南征北战,打出赫赫威名,成为天下霸主,却也因此得罪了秦c楚c齐c赵等诸国。如今诸大国之中,也只剩下韩国与我魏国还算交好老夫尝闻,国虽大,好战必亡。今魏国四处征战c树敌无数,之所以现如今安然无恙,无非是国力强盛c军队强盛,可一旦有朝一日露出破绽,必遭天下诸国群起而攻之” 顿了顿,老人又惆怅地补充了一句:“介时,祸至矣” “” 李郃听得默然,暗暗惊讶眼前这位老人竟有此等眼界。 正所谓木秀于林c风必摧之,魏国不懂藏拙c锋芒毕露,近些年来四处征战c树敌无数,难保其他各国不是一事时忍耐退让,暗中等待时机。更有甚者,说不定似秦c齐c赵c楚等大国,早已暗地里联合起来,就等魏国露出疲态,趁机给予其致命一击,一举将其从霸主的位子上拽下来。 魏武卒虽然悍勇,但未必挡得住天下各国军队的联手齐攻。 一旦抵挡不住,那就是覆国之危,毕竟各国一旦下定决心将要一个霸主拖下宝座,那就绝对不会再给他半点喘息的机会。 因此不难预见,今日的魏国虽强盛至极,但实则外患重重。 就在李郃暗自感慨之际,又听老人又怅然道:“然食肉者鄙,未能远谋。安邑至今仍然看到这内忧外患,巧取豪夺c穷兵黩武” 待狐老说到这里时,从旁的狐费连连咳嗽,隐晦地劝阻道:“父亲,今日宴请小兄弟几 人,您何必说这些呢” 狐老这才反应过来,立即变幻了一副表情,笑着对李郃说道:“哈哈,老夫与小兄弟投缘,是故多说了几句,小兄弟莫要嫌老夫啰嗦啊。” “哪里哪里,对于老丈方才所言,其实小子还是很感兴趣的” 李郃连连摇头,脑海中闪过之前狐老对魏国的八字评价:巧取豪夺c穷兵黩武。 不得不说,这是对执政者者极其严厉的批评了,也难怪其子狐费慌忙打断。 说实话,其实他对老人所讲述的这些很感兴趣,但很可惜,看狐费一脸讳莫如深的样子,父子二人大概是不会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果不其然,狐老呵呵一笑,却没有再继续之前的话题,只顾招呼李郃喝酒c吃肉。 原来,方才当狐老谈及魏国的种种隐弊时,便有村人将煮熟的肉装到木盆中端了上来,只见那一只只木盆中,似手掌般大小的肉块堆砌地满满当当,而从旁的木盆中则盛放着连带汤水的整鸡c整鸭,可谓是诚意满满。 而狐氏村也沿袭有长者分食的习俗,狐老亲自动刀,分别割下鸡鸭的左腿,将其摆到李郃的盘中,旋即又挑起一大块瘦肉,同样摆到李郃的盘中,看得李郃出于客气,连连推辞。 “小兄弟请用。” “这多谢。” 在道过谢后,李郃抓起那只鸡腿咬了一口。 不得不说,这一口咬下去,鸡肉嫩而不柴,滋味与那些饲料喂大的家禽确实大不相同,唯一遗憾的调料没有更多的选择,看样子仅仅只是放了些盐而已。 这让李郃忽然心生一个想法:待日后稳定下来,或许他应该尝试制作一些调味,以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就在他思忖之际,忽然远处传来了一阵欢呼呐喊。 李郃下意识抬起头来,旋即便看到在不远处的一张大桌旁,有两名村里的年轻人正在周围一圈人的起哄下,扳腕子比试力气。 “阿豨,使劲再加把劲” “阿奋,使劲,别输了” 在四周众人的鼓劲下,正在扳手腕的两名年轻人浑身肌肉紧绷,面色亦微微涨红,显然是在努力用劲。 半晌,随着啪地一声轻响,其中一人将将对方的手扣在了桌面上,赢得了这场比试的胜利。 “是我赢了”优胜者举臂欢呼。 从旁众人也纷纷祝贺。 “好样的,阿豨” “干得好” “我就知道你会赢” 在众人的欢呼与祝贺下,取胜的那位年轻人兴奋地喝尽一碗酒,旋即斗志盎然地看向周围众人:“接下来是谁” 相比较此人的兴致勃勃,其他人则有些兴趣缺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怂恿,却没有人再主动上前挑战。 “那个小子叫狐豨” 见李郃饶有兴致地看着远处那桌,狐费笑着介绍道:“此子天生有一副蛮力,村里的人大多都不如他有力气” 李郃好奇地打量着那名叫做狐豨的年轻人,眼中浮现几丝惊讶。 「狐豨: 此人看起来十七八九岁,身体健硕c虎背熊腰,隐隐有猛士之姿。 武力评估:60 威胁评估:略有威胁。」 “确实。”李郃点点头称赞道。 而此时,远处那桌忽然有一人想到了今日救了族女阿月的李郃等人,嘿嘿笑道:“阿豨,今日村里来了三位杀狼的勇士,其中一位小兄弟与你年纪相当,你可敢去挑战他” 顺着那人的指向,名为狐豨的年轻人转头看向李郃,脸上露出几许惊讶与不服气的神色:“有何不敢” 说罢,他大步走到了李郃与狐老c狐费这桌前,在向父子二人行礼之后,不亢不卑地对李郃说道:“李郃兄弟,听村中兄弟说,今日你三人转眼之间便击毙了五头山狼,救下了阿月,想必武艺出众c力气不凡,可敢与我比试比试力气” “诶” 狐费立刻出声制止道:“阿豨,不得对尊客无礼。” 狐豨不满地道:“叔,只是取乐而已” 跟在狐豨身后瞧热闹的村内年轻人,也纷纷开口附和。 见一群年轻人兴致勃勃,狐费也不好打击众人的兴致,思忖一下后,转头看向了父亲狐老。 “哈哈哈哈” 狐老捋着胡须轻笑着,在看了一眼李郃后,笑着说道:“与贵客比试气力,这可不是待客之道,你们几个,就莫要给小兄弟添麻烦了” 见狐老的语气并不强硬,这群不安分的年轻人顿时来了兴致,纷纷劝道。 “族长,阿豨并无恶意,只是想与小兄弟耍耍气力而已。” “取乐而已。” “就是啊 ,族长。” 见众人纷纷劝说,狐老捋了捋胡须,故作为难地看向李郃:“话虽如此” 李郃又不笨,岂会看不出这村子的年轻人,包括狐老c狐费父子都想试试他的本事 “那好吧。” 李郃爽快地答应下来。 毕竟吃了人家那么多酒肉,一口拒绝实在不近人情。 第九章:比试 “快,都来帮忙。” 见李郃点头答应,那群来凑热闹的年轻人顿时欢呼起来,连忙一起动手将桌上的碗盆都移到桌子的另一侧,给李郃与狐豨空出比试力气的空间。 “来” 狐豨倚着大桌伸出了右手,而李郃也不墨迹,站起身来,抓住了狐豨的右手。 双方都摆好架势。 见此,狐费看了一眼狐老,见后者微微点头,遂起身笑着说道:“既然如此,我来做个仲裁吧。都准备好了么” 话音未落,阿月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挤到人群前朝李郃挥舞了一下小拳头,鼓劲道:“大哥哥,要赢过阿豨哥哥啊” 众人一愣,旋即哄然笑了起来,不乏有人小声打趣阿月,让小丫头红了脸。 最郁闷的莫过于狐豨,谁能想到自己的族妹竟会站在外人那边呢 郁闷之余,他想要击败李郃c证明自己的斗志也变得愈发强烈了。 “我准备好了。”他瓮声瓮气地说着,目不转睛地看着李郃。 “我也准备好了。”李郃朝着阿月善意地点点头,旋即亦正视自己的对手。 见此,狐费抬手挥下:“开始” 随着这声轻喝,狐豨立即就用了猛力,手臂的肌肉块块绷劲。 然而二人对握的手,却一动不动。 见此,狐老c狐费父子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尽管他们已从阿月口中得知这位叫做李郃的小兄弟武艺不凡,却也没有想到此子竟有这把力气,竟能与他们村里年轻一辈的大力士旗鼓相当 不 是远胜一筹 在对比过狐豨与李郃二人的神色后,狐老心下已做出了判断。 因为据他所见,狐豨已紧咬牙关c面部紧绷,反观那位小兄弟,脸上却仍带着笑容。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位小兄弟还有余裕呗 从旁围观的年轻人们也愣住了,纷纷开始为狐豨加油助威。 “阿豨,加把劲啊” “加把劲阿豨” “你可是咱们村里的大力士啊” 而李郃这边,则也有阿月为他鼓劲:“大哥哥加把劲,打败阿豨哥哥” 在众人的鼓励下,狐豨忽地大喝一声,旋即屏住呼吸加猛了力道,绷地手背的青筋清晰可见,显然是使出了浑身的力气。 看走眼了 李郃略有些惊讶地打量着眼前的狐豨。 在感受到手上传来的力道后他便意识到,他低估了眼前这个叫做狐豨的同龄人,对方应该不止有60的武力,应该是60,十分接近彭丑。 当然,即便如此,与他相比仍有一段不小的差距。 他不动声色地紧握狐豨的手,使二人的手始终保持在居中,不偏不倚。 瞧见这一幕,狐费略显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而在旁的狐老,脸上更是洋溢着笑容。 他们已经看出狐豨要输了,毕竟二人脸上的神色,所表现的差距太大了。 果不其然,在足足过了十几息后,憋地满脸涨红的狐豨实在是坚持不住了,呼得一声吐出了一大口浊气。 这气一泄,他手上的力道也就弱了。 见此,李郃也适时地撤了一部分力气。 他可以赢,甚至他在一开始就可以赢,但没必要,毕竟吃了人家村子那么多酒肉,好歹给对方留点面子。 于是他建议道:“兄弟力气不凡,在下佩服,这次就算平局吧,如何” 狐豨表情古怪地看向李郃,眼眸中带着几分震惊。 也难怪,毕竟在方才的比试中,他已经使尽了浑身力气,眼下只感觉身体脱力c四肢发酸,可眼前这怪物,居然还能平声静气地说话,且语调与之前相比几乎没有变化。 这说明什么 说明对方根本就没有使出太多的力气。 想到这里,狐豨撤回了全部力道,抽回手甩了甩,同时用仿佛看待怪物般的目光看着李郃,摇摇头说道:“不,是我输了。” 李郃一愣,对狐豨的直率报以好感。 “大哥哥赢了,大哥哥赢了” 从旁,阿月高兴地欢呼起来。 反观村里的那些年轻人,此刻则面面相觑。 虽说他们此前就看到了一些征兆,却也不敢相信他们村里的大力士狐豨,居然会在比试力气方面输给了一个同龄人。 见此,狐费拍拍双手,虽面 带笑容且隐晦地提醒众人:“好了,胜负已分,都散了吧小兄弟没有驳你等面子,你等亦断不可无礼。” 听狐费的语气中稍稍带着几分提醒,众人不敢造次,也就纷纷散了。 事实上,他们倒也没有因为狐豨的落败就对李郃表现出什么敌意,相反,倒是有人反过来揶揄狐豨,取笑后者终于碰到了对手。 而狐豨虽然气恼族兄弟的揶揄与取笑,但对李郃倒是心服口服,毕竟作为当事人,他最清楚方才发生的事方才任他如何用力,那力气都仿佛泥牛入海,丝毫不能撼动对方的手。 由此可见,对方的气力远在他之上 若非少族长狐费叫他们散去,他肯定要向这位小兄弟请教请教,看看对方究竟是如何练得了这身怪物般的力气。 然而他注定要失望了,因为这事就连李郃自己都说不清,只能说天赋异禀。 看着村里的年轻人纷纷散去,继续自行取乐,狐老愈发热情地招呼李郃入座,笑呵呵地说道:“小兄弟,真的不考虑一下老夫方才的提议么虽说大丈夫志在四方,可人生大事也千万不可耽搁呀,正巧我村就有尚未出嫁的族女,若小兄弟不嫌弃” 从旁,方才还劝阻狐老替李郃解围的狐费,此刻也改变了立场,帮自己父亲一同劝说李郃:“贤侄莫非是要请示令尊c令堂此事容易,不知小兄弟是何处人士,我可以与小兄弟一同回故乡” 相比较父子二人的热情让李郃稍稍有些吃不消,那声令尊c令堂,更是勾起了他复杂的心情。 别误会,在李郃的记忆中,他父母双亲的身体状况还是十分健朗的,只不过不在这方天地罢了。 好在他曾经家境不错,且下面还有个弟弟,倒也不至于担心二老无可赡养。 只是遗憾此生恐怕再也无缘相见。 “怎么”狐费察觉到了李郃神色有异。 李郃犹豫了一下,迟疑地说道:“家父c家母,不在这方天地” 狐老c狐费父子微微一怔,旋即狐费立刻歉意道:“请小兄弟见谅” 一听这话,李郃就知道父子二人误会了,不过他也没有解释,因为他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件事,遂沉默地点了点头。 或许是李郃落寞的神色让狐老父子心生了误会,父子二人端起酒碗与李郃碰了一下,对之前的失言表示歉意,旋即,狐费谨慎地问道:“那贤侄还有其他的亲眷么” “” 李郃微微摇了摇头。 见此,狐老c狐费父子对视一眼,心中的某个念头变得愈发强烈了。 这也难怪,毕竟世俗提倡同姓不婚,虽说同姓不婚慢慢变成了同氏不婚,但大抵还是那个意思,即同一个家族的男女不可通婚。 因此大家族才要与其他大家族通婚,将己族的族女嫁出去,将其他家族的族女娶回来。 但说实话,这种大抵上一换一的通婚方式,对于壮大家族的人丁而言,并不是最有利的,最有利的,应属吸收非家族的男子,比如寒门子弟,比如流民,再比如眼前这个叫做李郃的小兄弟。 毕竟李郃孑然一身,并无其他亲眷,只要与他们狐氏村的女子成了婚,大概率是会住在村里,与村子利益捆绑,因此看似是嫁出去了一名族女,但其实是招入了一名族婿,但就壮大村子的人丁而言,那肯定是要比与其他家族通婚赚地多了。 虽说这类族婿未尝没有赘婿的意味,夫妇二人生下的孩子,大多都随家族姓,但对于眼前这位小兄弟,狐老父子认为可以破例。 毕竟父子二人皆已看出,这位小兄弟非池中之物,趁其未发迹之时结下交情固然是好,但最好的,莫过于结成亲眷。 抱着这层心思,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狐老c狐费父子不遗余力地想要撮合李郃与族内的族女,让李郃苦笑不跌。 就在李郃不知该如何婉言推辞时,忽然,有几人快步闯入了宴地。 那为首目测亦三旬左右,头戴玉冠c身穿深衣,在一名狐氏村人的指引下来到了宴地,远远瞧见狐老与狐费父子便高呼道:“岳丈大人” 狐老抬头一瞧,脸上露出几许笑容,而狐费则是起身相迎,拱手行礼:“贤弟。” 见李郃面露好奇之色,狐老低声对李郃介绍道:“此乃老夫女婿田颐,乃是附近田氏一族的嫡长,与我狐氏世代交好” 说话间,狐费便带着那位中年人,也就是他的妹夫田颐来到了桌旁。 待田颐行礼问候过狐老之后,狐老笑着坐在位中,一边介绍李郃,一边端着酒碗与女婿打招呼:“是伯适啊,你怎么来了这位小兄弟叫做李郃,他与他两位同伴有大恩于我村子,村子正在招待他们,伯适不若也坐下饮些酒” 听闻此言,田颐朝着李郃拱拱手行了一礼,脸上勉强挤出几分笑容。 见此,狐老心中生疑, 皱眉问道:“伯适,怎么回事为何慌慌张张” 只见田颐用袖口抹了抹额头的汗水,也顾不得岳父身边还有外人在,压低声音说道:“岳父大人,出大事了,有我家的相识从安邑传来消息,言安邑已决定将我令狐一带许多家族西迁狐氏与田氏,皆在其中” “西迁”狐费神色大变,满脸惊骇。 相比之下,狐老倒沉得住气,端着酒碗皱着眉头问道:“迁往何处” 田颐咬咬牙,艰难地从嘴里迸出一个词:“河西少梁” “咣当” 狐老端碗的手一抖,酒碗顿时摔落在地,摔成几瓣。 第十章:夜议 『河西少梁?』 李郃讶然看着狐老,有些纳闷这位老人为何闻之色变,甚至不慎摔碎了手中的酒碗。 “父亲。” 狐费一脸关切地走上前来。 “无事,只是酒稍喝多了些” 狐老不动声色地摇摇头,旋即转头对李郃说道:“小兄弟,老夫得暂离一下” 尽管不知究竟怎么回事,但李郃也看得出来狐氏村遇到了极大的麻烦,自然不会有什么看法,他连忙说道:“老丈言重了,还是先处理要事。” 狐老怅然地点点头,又嘱咐狐费道:“伯惠,你在此陪小兄弟,切莫失礼。” “是,父亲。”狐费颔首道。 见此,狐老强打笑容朝李郃点了点头,旋即便领着女婿田颐离开了宴会。 目送着狐老几人离开,李郃隐约听到那田颐那刻意压低的声音:“家父已连夜去拜访了乐氏,命小婿前来传讯。家父有意请几家至岳丈大人处,一同商议对策,共进共退” 『居然要几个大家族共进共退?看来‘西迁’一事不小啊』 李郃心下暗暗嘀咕,一转头见狐费满脸忧愁地坐在身边,他连忙说道:“若村子出了大事,自当以村子为重,少族长不必在意我等。” 狐费闻言勉强挤出几分笑容,笑着说道:“小兄弟于我村有大恩,就算发生了些什么,又岂能撇下恩客?” 说着,他见李郃要开口,摇摇头说道:“况且这么大的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拿定主意的。来,咱们喝酒。” 见狐费主意已决,李郃也不好再说什么,端起酒碗与狐费饮了一碗。 旋即,他好奇问道:“若少族长不介意的话,我想问问之前提到的‘河西少梁’,那究竟是何处?为何狐老与少族长听后,神色呃,有些担忧。” “担忧么?” 狐费苦笑了一下,叹息道:“小兄弟或许不知少梁,少梁,即少梁国,乃是西河一个小国,附庸于我魏国” 他简单地向李郃解释了一番,李郃这才知道这父子二人为何谈‘少梁’色变。 原因很简单,仅四个字就能充分说明少梁是何等的凶险之地:直面西秦! 不错,少梁国坐落于河西,就夹在魏c秦两个大国之间,而魏秦两国近些年来的战争,也几乎都围绕着河西那片土地,堪称是战乱之地。 又饮了一口酒,狐费惆怅地说道:“西秦野心勃勃,一直以来都想要吞并河西,而一旦秦国发起进攻,少梁便首当其冲今安邑决定令诸家族西迁,多半也是为了增强少梁,防备秦国的进攻,只是” 『只是‘西迁’的家族,将成为了牺牲。』 李郃在心中默默补全了狐费的话。 平心而论,若着眼于魏国,魏国这项决定其实并没有什么问题,但若是作为即将‘被牺牲’的家族,那肯定是无法接受的。 作为局外人,李郃也不好多说什么,唯有陪着狐费喝酒。 当晚宴会结束后,狐费吩咐村人收拾场地,而他则领着李郃c李应c彭丑三人来到了大屋,也就是狐氏一族祖传下来的祖屋。 几人进了大屋,便看到狐老独自一人坐在堂内,面前的矮案上放着一碗茶。 “父亲。” 狐费走上前拱手施礼,问道:“伯适人呢?” 狐老吸了口气,平静地说道:“老夫叫他连夜回家族传讯了对了,伯惠,明日几家族长或将造访我狐氏,一同相商西迁之事,此事你安排一下,切不可失了礼数。” “请父亲放心。” 狐费拱手应道。 此时,狐老也看到了跟在狐费身后的李郃几人,遂拄着拐杖站起身来,一边走向李郃一边微笑着说道:“时候也不早了,小兄弟你们也好好歇息伯惠,你给小兄弟他们安排一个住处吧。” “是,父亲。” 狐费拱手应道。 狐老点点头,旋即又看向李郃,叹息道:“老夫本欲招小兄弟为族婿,奈何我狐氏如今遭遇横祸c前景难料,老夫也不想拖累几位。今晚,小兄弟几人便好好歇息,待明日天明,老夫叫人准备一些干粮c盘缠,几位就尽早离去吧。” 尽管心里知道狐老并无恶意,甚至还是好意,但听到这话,李郃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 忽然,李郃瞥见从旁的狐费面色微变,他心下微微一动,想到了一件事:莫非狐老已断定‘西迁’之事已无法更改? 仔细想想也是 ,安邑乃是魏国的都城,安邑决定的事,又哪里是地方上的家族可以抗拒的? 就算狐氏c田氏等几个家族想要联合起来更改这件事,但恐怕也难以更改安邑做出的决定。 当晚,在狐费给他安排的屋内,李郃躺在榻上,思忖着今日发生的事。 尽管隔着一层墙壁,但他仍能清楚听到隔壁传来了彭丑的鼾声——那没心没肺的家伙,居然已经睡着了。 相比之下,李郃却没有困意,倒不是因为彭丑的鼾声,而是因为去留的问题。 不多时,门外传来了笃笃笃的叩门声。 李郃翻身下榻,打开了屋门,旋即便看到李应端着一盏油灯站在屋外。 见此,李郃也没有说话,顾自走到了屋内的桌旁坐下,而李应则在进门后关上了屋门,二人颇有默契。 关上屋门,走到桌旁,李应在李郃对过坐了下来,将手中的油灯放在桌上,口中问道:“阿郃,你什么打算?” “阿郃?”李郃面无表情地看着李应。 李应嘿嘿笑道:“我以为咱们都那么熟了要不我再喊你英雄?” 李郃翻了翻白眼,也不在计较李应对他的称呼,皱眉问道:“你怎么想?” 见李郃反问,李应的神色也变得严肃了几分,他压低声音说道:“我觉得,咱们还是尽早离开,莫要掺和这趟浑水你今日也听那狐费说了,西河乃魏c秦两国的厮杀之地,据我所知,魏c秦两国为了争夺西河那片土地,彼此都付出了几十万军队的伤亡。你说在什么情况下,安邑才会决定强行将一部分家族迁至西河?很简单,西河的人死光了呗!” “” 李郃瞥了一眼李应,伸手拿起桌上放水的瓦罐,给自己倒了一碗水,口中淡淡说道:“你今日没少吃人家的酒肉,如今见人家遭难,你就想跑了?” 虽然有点不喜李应说话的口吻,但不可否认,其实李郃也倾向于这种判断:若不是西河的人死完了,魏国何必强行迁一部分魏人至少梁国,亦增强少梁的实力? 李应愣了愣,表情古怪地问道:“阿郃,你不会是打算跟着去少梁吧?” “” 李郃端起碗喝了一口水。 平心而论,他倒也不是非要头铁c跑到少梁那片凶险之地去,只不过他对狐氏一族印象很好,不想因为狐氏一族前景难测就撇下他们自行离去罢了。 “你不是说要追随我么?怕了?” 李郃斜睨了一眼李应。 “追随你这事不假,但我可没想过去送死啊。” “你觉得我去少梁,是去送死?”李郃不悦地看向李应。 岂料李应没好气地回道:“我说的是我!你跟阿丑当然不怕,你俩可是能手撕豺狼的怪物,我可是个普通人啊!万一我死在少梁怎么办?我还没给我家传宗接代呢!” 他这一番自嘲,倒是说得李郃哑口无言。 好吧,跟「80」武力的李郃c「70」武力的彭丑相比,仅仅只有「30」武力的李应,的确只是一个‘普通人’,比寻常普通成年男子强不了多少,哪怕一个不慎死在少梁那片大国的战场上,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就在李郃沉默之际,李应忽然话锋一转,又说道:“其实嘛,咱们跟着狐氏前往少梁,也不是不可以” 李郃惊奇地看向李应,埋汰道:“你又不怕死了?” “当然怕!” 李应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旋即说出了他的想法:“仔细想想,既然魏国下令国人西迁,可见少梁那个附属国人少,挡不住秦国的攻势,可问题是,就算迁过去一部分人口,少梁就能挡住秦军的攻势了?倘若到最后还是挡不住,介时魏国必然还得派遣援军,除非魏国放弃少梁,放弃整片西河之地换句话说,就算咱们去安邑投军,也未必躲得开去少梁这件事。” 『聪明!』 李郃暗赞一声,对这个只有「30」武力的家伙刮目相看。 而此时,李应又压低声音说道:“与其倒时候作为魏军一员被派到西河支援少梁,那还不如跟着狐氏几个家族一同前往少梁,狐氏肯定会承咱们的情。介时,以你与阿丑的勇武,再加上狐氏的支持,咱们未必不能在少梁飞黄腾达。” 刚想称赞李应的李郃听到这番功利的言论,一下子就没了兴致。 但不可否认的是,李应的判断确实最有利于他们当前。 片刻后,待将李应赶回隔壁屋子,李郃枕着双手躺在榻上,思忖着他方才与李应的交谈。 “少梁么?” 低喃着,李郃缓缓合上双眼。 在这个诸国林立c战乱不断的年代,他心中亦渴望能闯出一番事业,而“王侯将相c宁有种乎”这句惊世之言,更是早已在 他心底扎了根。 相比太过于强盛的魏国,强盛到底层的人已很难在短时间内爬到高位,少梁国正值用人之际,这就意味着有才能的人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更轻松地取得高位。 这样一想,前往少梁或许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第十一章:迁族 次日天蒙蒙亮,李郃就被一阵响动给惊醒了。 他从窗口往外看,旋即便看到许多人来回忙碌,甚至他还看到了那个叫做阿月的小丫头。 『看来是在为今日宴请几家族长做准备。』 心中暗忖着,李郃索性回到榻上补了个觉。 不多时,李应c彭丑二人来到了李郃的屋内。 待三人与屋内的桌旁坐下之后,李应指指彭丑对李郃说道:“阿郃,昨晚的事,我跟阿丑说了,他也表示赞同。” 『赞同?』 李郃瞧了一眼此刻满脸憨笑的彭丑,有意试探道:“彭丑,你也赞同去少梁?” “少梁?”彭丑露出几许困惑,看看李应说道:“不是说要在这村子多住几日么?对了,少梁是哪?” 李应只得又解释了一遍:“少梁是西河的一个小国,附庸于魏国,一直以来都遭到秦国的进攻” 彭丑听得一愣一愣,半晌才问道:“在少梁有酒肉吃么?” “有。” “有酒肉就行!”彭丑爽快地答应道。 “呵呵”李应带着几分无奈的苦笑转头看看李郃,看得李郃直摇头。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是彭丑罩着李应,而如今看来,恐怕未必是这么回事。 此时,屋外传来了叩门声,李应起身去开了门,旋即才看到是狐费。 “三位已经醒了?” 狐费面带笑容地走了进来,在朝站起身来的李郃点头示意后,笑着说道:“我已为三位准备了一些干粮与盘缠,三位待用过早饭之后,便速速启程罢。” 见此,李郃抱拳说道:“少族长,我与我两位同伴商议过了,希望在村子里多住几日,与狐氏一同前往少梁,不知少族长能否答应?” 狐费闻言一愣,面色微微动容,良久,他叹息道:“小兄弟,你们实在不必如此” 李应笑着说道:“昨日承蒙贵村盛情相待,如今贵村遇到了麻烦,前景难料,我等岂能撒手顾自离去?” 说话间,他指了指李郃,暗示这一切都是都是后者的主意。 见此,狐费十分感慨,拉着李郃在桌旁坐了下来,同时也招呼李应c彭丑二人就坐。 此时他才感慨地对李郃说道:“些许酒肉而已,不值当小兄弟与两位舍命相陪” 李郃摇头说道:“少族长言重了。我等原本就打算前往安邑投军,做魏国的军卒,做少梁的军卒,在我看来并没有什么区别” 狐费听得心中一阵感慨。 没有区别? 这当强国的军卒,跟当弱国的军卒,怎么可能没有区别? 就当准备说些什么时,忽然屋外走入一名村里的年轻人,一脸急切地对他说道:“费叔,田老的马车已经到了。” “哦?” 狐费微微一惊,连忙回道:“我马上就去。” 说罢,他对李郃三人解释道:“田氏族长乃我岳丈,我理当亲自相迎,只能” 李郃理解地说道:“少族长快去吧。” 于是狐费立刻起身准备离去,才走到门口,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向李郃几人。 在深深看了几眼三人后,他轻笑着说道:“贤侄与两位果然是侠肝义胆既然如此,三位不如在村里再留些时日,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 说罢,他朝着李郃几人抱了抱拳,转身走出了屋门。 看着狐费消失在屋外,李应给自己倒了一碗水,摇摇头说道:“安邑决定的事,怕是不会有什么转机了?” 李郃看了一眼窗外,不置与否。 事实证明李应的猜测是准确的,安邑决定的‘西迁’之事,确实不可能有什么转机。 三日后的一日晚上,就当李郃c李应c彭丑三人酒足饭饱在屋内歇息时,他们忽然听到大屋的堂上传来了一阵喧杂吵闹。 三人好奇地来到堂屋,旋即便看到堂上坐着几位老者,而从旁则站着子侄辈的狐费c田颐等人。 “令狐君,果然是他以权谋私,借机陷害我等!” “嘘!噤声!” “噤什么声?老夫都活了一把年纪了,有什么不敢说的?分明就是那厮想借此机会占夺我等几个氏族的田地,只许他做,不许我说?!” “行了,省点力气吧。虽说你一把年纪了,但你还有儿孙呢,可莫要给他们惹来祸事。” “我可恨!” 在李郃的偷眼观瞧下,那名声音洪亮的老人不说话了,坐在位子上生闷气。 此时,一直坐在主位上一言不发的狐老终于开口了,他看着在场的诸位家族族长,叹息道:“诸位老兄弟,事已至此,也只能听命行事了,至少这样还能保住氏族田地的话,等到了少梁,原本有多少,想必也不会短缺” 顿了顿,他又叹息道:“此番安邑明确给出了期限,时间紧迫,我就不留诸位用饭了,诸位且速速回到族内,安排迁族一事吧。等到了少梁,咱们再做商议。” 坐在堂内的几位氏族族长闻言纷纷叹息,点点头,陆陆续续地起身向狐老告辞。 狐老也亲自相送这几位族长离开。 期间,狐费注意到了在人群外偷瞧的李郃几人,遂走过来打了声招呼。 看了一眼那离去的几位族长,李郃低声问道:“少族长,事情不顺利么?” 狐费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昨日,家父与几位族长一同前往令狐城求见令狐君,此人乃魏王之子,几家原本希望他能为我等出面对安邑说项,岂料令狐君闭门不见,当时我等就感觉情况不对,使了些钱贿赂了令狐君手下一名家臣,这才得知,当初安邑决定向少梁迁移人口时,其实并未包含令狐,是令狐君主动提出” 说到这里,他谦厚的脸上浮现一丝恨意,恼恨说道:“说到底,是令狐君觊觎我几家的田地,因此故意陷害,让安邑将我几家迁至少梁,如此一来,我几家在令狐的田地,便成了无主之地,他便可以趁机收入囊中魏王之子,竟做出这等卑鄙之事,着实可恨!” 说着,他好似想到什么,转头对李郃说道:“贤侄,前几日我以为事情还有转机,因此留贤侄几人在村中,现如今唉,贤侄你也看到了,我狐氏是注定要迁往少梁了,否则就要被安邑问罪,贤侄若是改变主意,现在还不晚。” “少族长当我什么人?”李郃正色说道:“小子之前就说过,在魏国当军卒,跟在少梁当军卒,在我看来没有什么区别。况且,听说少梁那边正是用人之际,我也去看看是否有什么机会,正好与贵村做个伴。莫非少族长嫌弃我等?” “哈哈。” 此前还满脸忧虑的狐费,闻言哈哈一笑,他亲近地拍拍李郃的臂膀,笑着说道:“我观小兄弟绝非寻常人物,日后不可限量,哪会嫌弃?若非我仅有一女,且已嫁到了田氏,否则定要招小兄弟为婿” “这个就”李郃露出了汗颜之色。 狐费不以为意,拍拍李郃臂膀又说道:“莫要再少族长c少族长地喊了,若不嫌弃,贤侄唤我一声费叔即可。” 以他三十几岁的年纪,自然当得起李郃一声‘费叔’,况且李郃对这位忠厚的狐氏少族长也印象极好,闻言便点头唤了一声:“费叔。” “好!好贤侄!” 狐费见此大喜,笑着说道:“回头贤侄若是看中族内哪家女儿,费叔替你安排” 『还没忘这事啊?』 李郃苦笑不跌。 此时,狐老已送别了那几家的族长,带着几名年轻人回到了大屋。 狐费原本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父亲,但却被李郃劝阻了。 看着远处的狐老满脸疲色,李郃摇摇头说道:“些许小事,就不必惊动狐老了,当务之急是迁族之事” “是啊。” 狐费闻言叹了口气,毕竟迁族是确实一件繁琐的事,况且安邑那边又给出了期限,不容他们怠慢。 “费叔,我三人也有一把力气,力所能及之事,费叔只管吩咐。” “哈哈,这倒不必。”狐费拍拍李郃臂膀笑道:“不过贤侄的好意我心领了。” 此后几日,狐氏村便开始为迁族做准备,族人纷纷收拾家中的财物,打包搬上马车。 说实话,普通狐氏族人需搬运的财物并不多,主要氏族的财物,还有供奉在氏族祖庙内的牌位。 而在狐氏族人为迁族一事而忙碌之际,狐老则拄着拐杖独自坐在村口,神色复杂地看着村内忙碌的景象。 见此,李郃上前与老人打了个招呼:“狐老?” 相比几日前,狐老憔悴许多,他目视着眼前的村子,叹息道:“这片土地名为‘令狐’,曾经乃是我狐氏祖先‘令狐氏’的封邑,怪后人不争气,失了邑爵,如今又失了仅剩的土地” 经狐老解释李郃才知道,原来狐氏一族本姓‘令狐氏’,只因氏族衰败,在魏国逐渐式微,因此被魏国收回了‘令狐君’的邑爵,将其许给了魏王的子嗣。 而令狐氏也自觉无颜面对先祖,因此改姓狐氏。 现如今,狐氏一族连最后这点土地也失去了,甚至于,整个氏族即将被迫前往河西那片魏c秦两国厮杀了几十年的战乱之地,这一切让狐老倍 感前景暗淡c心灰意冷。 见此,李郃只能在旁劝说:“狐老,会好起来的,听说少梁那边地广人稀,狐氏一定可以在少梁再次壮大。” 狐老勉强挤出几分笑容:“承小兄弟吉言,但愿如此吧” 不多时,狐费从远处走来,在朝着李郃点头示意后,对狐老说道:“父亲,东西都收拾好了,可以启程了。” 狐老点点头,拄着拐杖在李郃与狐费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正要说话,忽然听到身背后远处传来一阵响动。 三人转头看去,旋即便看到一队甲士簇拥着一辆马车朝着村子徐徐而来。 为首有两名甲士各自举着一杆旗帜,一面写着‘魏’,一面写着‘魏令狐君’。 “令狐君” 狐老c狐费父子二人的面色,当即就沉了下来。 第十二章:迁族(二) “咔嚓c咔嚓” 伴随着一阵由远及近的甲胄磨蹭声,那队人数约五十人左右的魏国甲士,一路疾走来到了狐氏村外,当那辆马车缓缓停止前进时,这队甲士也同时停止了动作,齐刷刷地列队于那辆马车的后方。 李郃用目光逐一扫过这些魏卒,只见这些魏卒兵甲齐全,神色肃穆稍稍带有几分麻木,给人一种精锐的感觉。 “费叔,这些人是武卒么?”李郃低声问道。 狐费摇了摇头道:“应该不是。武卒是穿三重甲的” 『不是么?』 李郃略有些惊讶地再次看向那些魏卒,据他观察,这些魏卒的实力大多都在「30」至「40」左右,这个数值对比寻常人而言,已经称得上是精锐士卒。 像之前遇到的山贼头子余羊,放在这些魏卒当中,充其量也就是个小卒子。 他原以为这些便是传闻中的魏武卒,没想到,这些仅仅只是普通的魏卒。 由此可见,魏国以强军闻名于世,并非浪得虚名,哪怕是普通的士卒,也有着远超普通人的水准。 就在李郃暗暗思忖之际,从那辆马车上走下一名头戴竹冠c身穿深色深衣的中年男子。 见此,李郃又低声问道:“此人便是那令狐君?” 狐费再次摇了摇头:“不是,此人乃令狐君的家臣,虞良。” 话音刚落就听狐老在旁冷哼一声,愤恨道:“他如何有脸亲自前来催促?” 尽管心中愤慨,奈何形势比人强,当那令狐君的家臣虞良迈着步子走近时,狐老与狐费还是得忍气吞声,主动上前见礼:“虞大夫。” “唔。” 虞良倨傲地点点头,在瞧了一眼不远处的狐氏村后,慢条斯理地道出了来意:“今日君上遣虞某前来探问迁族一事,不知狐氏几时动身迁往少梁?希望两位不会叫虞某难做。” 狐老闻言嘴唇一抿,眼中冒火。 从旁,狐费连忙代为回答道:“虞大夫请放心,事实上我狐氏已做好了迁族的准备,立刻就可以动身启程。” “哦?” 虞良神色一改,当即换上了一副笑脸,点点头赞许道:“果然还是狐氏可靠啊。唉,说起来,此番安邑叫诸氏族西迁少梁,君上也颇舍不得诸位,可惜王命难违” 听到这话,别说狐老c狐费父子二人的面色变得阴沉了几分,就连李郃都听得不大舒服。 因为据他从狐费口中得知,安邑‘西迁人口’的命令,本来并不包含令狐这片土地,是那身为魏王公子的令狐君亲自去安邑说项,目的就是为了趁机占取附近一带狐氏c田氏等几支氏族的田地,而现如今,这个虞良又假惺惺地说什么‘君上不舍诸位’,这种人前一套c背后一套,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做法,让李郃十分不喜。 只不过他不想给狐氏一族惹麻烦,这才一言不发。 没想到他不说话,身后却传来了彭丑不爽的嘲讽:“分明就是那什么令狐君为了趁机占取几家的田地,暗中耍手段你捂我嘴干什么?” 在狐老c狐费父子面色顿变的同时,李郃转头朝身后看去,旋即便看到李应c彭丑与一群狐氏村的年轻人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显然是得知虞良一行人到来的消息后从村子里赶出来的。 而让李郃皱眉回头看的时候,李应正拼命想要捂彭丑的嘴。 “收声!” 抢在面色一变的虞良发作之前,李郃严厉地喝道。 彭丑对李郃还是有几分敬畏的,小声嘟囔了一下便不说话了。 见此,李郃这才转回头,正巧迎上虞良审视他的目光,遂抱抱拳说道:“那莽夫是我同伴,向来不会说话,无意冒犯令狐君,请虞大夫见谅,莫要与他一般见识。” 话音刚落,李应也拽着彭丑的衣袖走上前来,在他的反复暗示下,彭丑这才不情不愿地为方才口无遮拦道了歉。 “虞大夫” 旋即,狐费亦准备开口解围,却被虞良抬手打断。 只见虞良神色阴晴不定,看看一脸不情愿的彭丑,又看看李郃,旋即对李郃说道:“你叫什么?” 李郃抱了抱拳道:“在下李郃。” 见此,虞良又问道:“你等并非狐氏一族的人吧?哪里人?” “我等平周人士。”李郃回答道。 “平周?”虞良微微思忖了一下,旋即了然道:“哦,西河平周” 西河,或者说西河郡,位于河东的北方,也属于是魏国的国土,听李郃 自称出身平周,虞良眼中的敌意稍稍退了几分。 但这并不意味他轻易就会放过李郃三人,谁叫彭丑口无遮拦地当众拆穿了令狐君的所为呢? 于是他故意问李郃道:“既是平周人,为何无故前来河东?你等可有平周县的路符?” 路符,即由该县颁发的离县许可,李郃三人哪有这玩意? 显然虞良也猜到李郃几人并没有路符,冷哼一声道:“根据安邑新颁发的法令,擅离乡县的流民,一概抓捕充军,发配至河西伊水,修筑长城” 此言一出,狐老c狐费父子面色顿变,而彭丑则是勃然大怒,所幸李应死死拽着他。 “虞大夫。” 狐费连忙出面解释道:“此乃在下旧日故友之子,此次是特地前来投奔我狐氏,虽不是我狐氏族人,但也并无二致。年轻人做事莽撞,不曾向平周县讨要路符,还请虞大夫高抬贵手” 说罢,他又走上前一步,小声暗示道:“若虞大夫能高抬贵手,在下必有重谢。” 本来虞良也就是想故意教训一下口无遮拦的彭丑,倒也没想着真要把李郃等人扭送到河西伊水去修筑长城,毕竟他眼睛又不瞎,岂会看不出李郃与狐氏父子关系亲近? 如今既然狐费愿意出一笔钱财作为赔罪,揭过此事,虞良自然也乐意。 他假意推辞道:“重谢就不必了,只要贵氏族在期限内动身迁族,莫要给君上添麻烦,也莫要让虞某难做,虞某就心满意足了。” 狐费岂会听不出此人是假意推辞,忍着心中的愤慨笑着说道:“虞大夫放心,我狐氏定不会给令狐君与大夫添麻烦请借一步说话。” 说着,他便将虞良请到了村内,显然是行贿赂之事去了。 见此,李郃歉意地对狐老说道:“彭丑莽撞,害狐氏损失了一笔钱” 狐老摇摇头,拄着拐杖面带笑容地低声道:“小兄弟不必介怀,区区一笔钱,换一句仗义执言,值当!若非顾及氏族,老夫恨不得像彭丑小兄弟那般开口畅骂。” 说罢,狐老转头朝着彭丑赞赏地点了点头,让受到认可的彭丑十分高兴。 不得不说,相比较彭丑这个外人,若刚才开口的狐老,那性质可就截然不同了,也难怪狐老c狐费父子二人从方才起就强忍怒火,不敢发作。 方才彭丑一言点破了虞良的谎言,揭穿了令狐君的虚伪,也算是让狐老出了口恶气。 不多时,狐费与那虞良一同回到了村外,看那虞良满脸笑容的样子,可见狐费的贿赂十分到位,令其非常满意。 既然收了狐氏的好处,虞良自然就不能再追究李郃几人的‘流民’身份了,他笑着暗示狐费道:“时辰也不早了,既然贵氏族已准好妥当,不如早些动身前往河西吧,虞某也好早点回去向令狐君复命。” “好。”狐费点点头,仿佛若无其事地与虞良拱手告别:“虞大夫,那便就此别过了,虞大夫珍重。” “珍重。”虞良亦拱手笑吟吟地回道。 旋即,狐费转身走向村口,先看了看狐老c李郃等人,又看看已排成队伍的族人,深吸一口气,抬手下令道:“启程!” 一声令下,狐氏一族的迁族队伍缓缓离开。 打头的,是十几辆载得满满当当的牛车,有的载着族内的老人,有的则载着一个个竹笼,笼内关着猪或家禽,至于妇孺则跟在这些牛车后头,整个队伍缓缓朝西而去。 狐老c狐费父子与李郃几人,是最后一批离村的,让狐费走向狐老与李郃时,狐老正拄着拐杖,眼眶微红地看着祖传的村子,喃喃道:“不知有生之年,是否还能回到故土” 说罢,他长叹一口气,指着不远处仅有的一辆马车对李郃几人说道:“小兄弟,随老夫一同上马车吧,虽然车内拥挤,但挤一挤,应该还能坐得下。” 李郃当然知道马车内坐的都是狐氏一族行动不便的老人,连忙推辞道:“我几人年轻力壮,步行即可。” 他见狐老似乎还要说些什么,抢先笑着说道:“正好途中我可以向费叔请教一些事。” “那好吧。” 狐老用赞许的目光看着李郃,旋即便在狐费的搀扶下,登上了那辆马车。 此时,李郃则转头看向稍远处的虞良,以及其身后的那五十名魏卒。 不多时,狐费回到了李郃这边,不解问道:“怎么了,贤侄?” 只见李郃目视着远处的虞良,低声问道:“费叔,方才那虞良说的是真的么?安邑那边,当真下令抓捕流民,扭送至河西修筑长城?” “这个我也不清楚。”狐费皱皱眉头说道:“但事关安邑的法令,那虞良应该是不敢胡说” “” 李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不 得不说,前几日在听狐老讲述魏国的种种隐弊时,他还有些不明所以,可如今,他却隐约感觉到,这魏国强盛归强盛,但内卷恐怕十分严重。 比如身为魏王之子的令狐君,居然可以通过影响政令,以权谋私c趁机侵占狐氏等几个氏族的土地,反将世世代代居住在令狐邑的狐氏一族,逼往了河西,成为了土地兼并下的失败方与牺牲品。 若魏国上下到处都充斥着这种内卷,那么在李郃看来,这个国家就算国力再强盛,其内部构架其实是十分不稳定的。 行事霸道c内卷严重c又树敌无数,这样的魏国,又能将霸主的尊位维持多久? 至少李郃并不看好。 第十三章:少梁国 六月上旬,正值一年中最酷热的季夏,李郃三人与狐氏一族,在经过了长达十余日的徒步赶路后,终于抵达了河东的汾阴县。 此时呈现在他们面前的,便是水流磅礴的河水。 “终于到了” 站在大河的岸边,狐氏一族的年轻人们雀跃欢呼。 相比较他们,族里的妇人脸上则仍带着几分忧虑。 岸边,狐费指着河对岸与李郃笑道:“阿郃,过了这条河,便是少梁国了。也就是我等日后的安身之所了。” “少梁”李郃眺望对岸,眼眸中亦浮现几丝向往,毕竟那正是他准备大展拳脚的国家。 虽说少梁只是一个小国,但小国也有小国的优势。 “李哥。” 狐氏族的大力士狐豨与几名同龄人走了过来,兴致勃勃地问李郃道:“待到了少梁,咱们一起去投军吧?” 话音刚落,几名狐氏年轻人也是纷纷附和。 不得不说,在这长达二十日的迁徙途中,狐老c狐费以及整个狐氏一族,与李郃几人c尤其是李郃的关系那是越来越亲密。 而狐氏一族的年轻人们,也对李郃十分服气。 这也难怪,毕竟在途中,李郃曾因为队伍中的牛车不慎陷入了烂泥里,而独力将这辆牛车抬了起来,当时众人那是看得倒吸一口冷气,就连之前与李郃比试过力气的狐豨,也是看得目瞪口呆,暗呼‘怪物’。 看着狐豨几人兴奋的神色,李郃笑着说道:“此事不急,先安顿下来再说。” 话音刚落,只听噗通噗通两声,原来是有两个狐氏族的年轻人酷热难耐,跳到河里玩耍去了。 狐费一惊,连忙大声喝止,唬地那两个年轻人乖乖回到了岸边,在旁的李郃c李应c彭丑c狐豨几人看得哈哈大笑。 午后,狐费从附近的津口租了几条船,载着众人与一族的财物c家畜c家禽来到了对岸。 对比大河的东西两岸,西岸的地势明显要比东岸高,入眼处那是一片连绵的荒芜土丘,一直往北连绵至东梁一带。 而李郃一行人的目的地,便是东梁的渡口,据说这也是少梁国唯一一个稍具规模的渡口。 在东梁的渡口下了船,当即就有驻扎在此的军卒上前盘问。 狐费便出示了令狐君给予的路符,对那对军卒为首的队率解释道:“我狐氏一族,乃是尊安邑之命,从令狐邑迁族至少梁” 那为首的军卒当即就愈发客气,连连说道:“原来如此,尊驾且不妨先叫人卸下钱物,我立刻派人向城内禀告。” 狐费拱了拱手道:“有劳。” 期间,李郃暗自打量着这队军卒,暗暗将其与在令狐邑看到的魏卒对比,然后他就惊讶地发现,这些军卒的实力竟也在「30」到「40」之间,竟不逊色令狐邑的魏卒。 转念一想,李郃就猜到了原因:既然魏国如此在意少梁这个附庸国,不惜将国内的人口迁至少梁,那么必然会派人帮助少梁练兵;反过来说,少梁这小国作为魏国的附庸国,那肯定也会学习c模仿魏国的练兵方式,因此少梁的军卒想来也不会弱到哪里去。 不多时,就当李郃几人相助狐氏族人将东西从那几艘船上搬下来时,一名看似官员打扮的中年人带着几名随从与军卒,匆匆来到了津口。 待瞧见狐氏众人后,那人快速疾走过来,而狐费也主动迎了上前。 只见那位官员朝着狐费拱手施礼,爽朗地笑道:“在下乃东梁君家臣,东梁大夫范鹄,不知尊下如何称呼?” 狐费微微一惊,连忙恭敬回道:“原来是范大夫,失敬失敬,在下狐费” 此时,狐老亦走了过来,狐费便介绍父亲道:“这位是家父,我狐氏一族的族长。” 话音刚落,狐老亦适时地行礼,表现善意:“小老儿见过范大夫。” “岂敢岂敢。” 这位名为范鹄的大夫握住了狐老的手,笑着说道:“老丈带领族人从河东跋涉来到我少梁,想必途中十分辛苦,范某代表东梁君,欢迎贵氏迁族至此” 狐老与狐费对视一眼,心中均感觉十分意外。 虽说明知对方说的是客套话,但这态度,对比令狐君的家臣虞良,那真的是要好上太多了。 看来,少梁国是真的缺人。 在一番寒暄过后,范鹄将狐老c狐费父子请到了一旁的草棚下。 旋即在他的吩咐下,他的随从从怀中取出一块布,铺在棚内的桌上。 狐氏父子上前一瞧,这才发现这是一份地图,少梁国的地图,上面标注着少梁国的几座城池,从北往南分别是少梁c梁城c繁庞c东梁c芝阳c合阳c元里,仅七座城。 少梁国,居然只有七座城? 不! 地图上的合阳c元里二城,后头标注着‘魏’字,换而言之,少梁国只有五座城。 一个只有五座城的国家 狐老强忍住想要叹息的冲动,心情十分复杂。 对比强盛的魏国,这少梁国是何等的弱小? 但无奈,这小国却是他狐氏现如今唯一能立足落户的地方了,毕竟魏国他们已经回不去了。 或许范鹄也从狐老c狐费父子的眼中看到了失望之色,因此尴尬地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良久,他仿佛没有看到狐氏父子眼中的失望,轻声说道:“两位,可需要范某介绍一下这五座城的大致情况?” “有劳范大夫。”狐老点点头,旋即转头看向草棚外,见李郃c李应与家族的年轻人都围在草棚外,便朝着李郃招了招手:“阿郃,你也过来出出主意。” 李郃也不推辞,在一干狐氏年轻人羡慕的目光中,走入了草棚,站到了狐老身边。 不得不说,低头一看摆在桌上的地图,李郃的眼角也不禁微微颤动。 他心说:这少梁国也太小了吧?怕是连魏国河东的四分之一都没有啊,更别提与整个魏国相比。 而此时,范鹄则开始向三人介绍少梁国的大致情况。 据此人所讲述的情况,李郃得知整个少梁国基本上位于梁山与大河之间的狭长地带,鸟瞰俯视,整个国家呈现一个约三十度角的扇形地带,西侧是大片的黄土山丘,其中以梁丘最为闻名;而东侧则紧挨着大河,其中几段也有黄土丘与黄土台。 至于城池,少梁城乃少梁国君主的居城,不轻易接纳外人,狐氏一族自然也就不必指望了。 少梁城往南的梁城,乃少梁国前身梁国的都城,因曾经遭秦军入侵而一度被摧毁。 后来魏国出兵击退秦国,夺回河西,又扶持梁国君主重建了国家,在梁城北面建了新城,即为少梁,而梁国也从此改称少梁国。 据范鹄所言,近些年,在少梁国国君最信任的臣子东梁君的治理下,梁城也日渐恢复元气,逐渐又变得兴旺起来,这座城与相邻的繁庞,虽然依旧可以吸纳人口,但狐氏一族显然是不适合的。 毕竟狐氏一族在魏国虽然是个小氏族,但好歹也有近百户族人,放在少梁这个小国,绝对称得上是一个大氏族了。 似这等有近百户族人的氏族,落户时自然需要大量的土地,而梁城c繁庞一带的土地几乎没有多余的,自然不适合狐氏落户。 说来说去,唯一适合狐氏一族安家落户的,也就只有芝阳与东梁两座城池了。 芝阳位于少梁国最外围,位于一片黄土高坡之上,城池周围有大片空置的土地,但地势颇高。 而东梁,也就是李郃等人所在东梁渡口往西不远处的那座城池,则位于一片坦原之上,且背靠大河。 待讲述到最后时,范鹄又正色说道:“治理芝阳的,乃芝阳大夫翟膺;而东梁城,则是在下的家君c东梁君王燮大人的封邑,因王燮大人身系国事,是故由在下代为治理,若几位瞩意东梁,在下可以全权做主。” 见范鹄作为东梁君的家臣,直呼芝阳大夫翟膺的名讳不说,且提及时神色冷淡,李郃敏锐地意识到这双方可能存在不和。 当然这与他无关。 他思忖了一下,向狐老c狐费父子说出了他的看法:“狐老c费叔,依我之见,芝阳地势颇高,不说居住不适,灌溉作物恐怕也有所不易,哪怕它境内就有一条河流;对比之下,东梁位于坦原,又背靠津口,地形有所优势,但就怕爆发山洪,一旦洪水冲垮作物,狐氏恐怕就只能在河里捞鱼吃了” “咦?” 范鹄惊讶地看了一眼李郃。 『怎么?说中了?』 李郃亦抬头看向范鹄,从旁,狐老与狐费亦好似察觉到了什么,纷纷看向范鹄。 在三人的目视下,范鹄犹豫了一下,最后讪讪说道:“想不到小兄弟年纪轻轻,竟有这等见识。范某也不瞒诸位,上月,少梁与梁城之间的涺水爆发山洪,洪水淹了两城城外的田地,在下出身的村子亦未能幸免于难,就连东梁一带也遭受了一些影响,不过影响不大,毕竟我东梁背靠大河,即使爆发山洪,也能泄入河中” 听到这话,狐老的面色都青了。 感情少梁国不止国小,还是一个有水灾不断的国家? 不过最终,狐老还是选择了东梁,而范鹄也应狐老的请求,将东梁西边一片名为‘芝川’土地中,划出一大块租给狐氏耕种,不过免去了今c明两年 的田租与田税——确切地说是免了一年,毕竟眼下都已经是六月份了,早已过了春耕的季节。 至此,李郃c李应c彭丑以及狐氏一族,便在少梁国的东梁城,落户安家。 第十四章:东梁城 在东梁大夫范鹄的带领下,李郃与狐氏一族众人抵达了渡口西侧的那座城池,即东梁城。 少梁只是一介小国,就算东梁是前者国内相对繁华的城池,城池面积也不大。 据范鹄介绍,东梁城的南北城墙约为两里左右,东西城墙稍稍狭窄,大约是一里半左右,整座城大抵呈长方形。 李郃暗自在信中估算,大抵东梁南北城墙约为八百多米,东西城墙约六百多米,总面积约五十二万平方,合约近八百亩地。 不得不说,这东梁城着实是一座小城,还不如李郃曾经出身的小镇呢。 但即便是这等小城,也足以容纳三千户人口,甚至更多。 当然,前提是食物得管够。 在这个年代,限制城池人口规模的因素并非只有土地,食物的获取与粮食产量也是决定性因素。 跨过城外的护城河,一行人从东城门进入了城内。 此时呈现在众人眼前的,尽是一排排低矮的土房,几乎看不到有木质建筑。 期间,有不少当地的百姓站在自家院子中朝外张望,好奇地看向李郃与狐氏众人。 眼瞅见狐老的面色变得愈发难看,范鹄大夫连忙解释道:“狐老,这里只是外城” 所谓三里之城c七里之郭,城指内城,即王族c贵族c氏族c士族等有身份的人才有资格居住的地方;而郭即指外城,即普通平民居住的地方,两者的比例一般是三比七。 在这个等级制度森严的年代,这个规矩是不可逾越的。 就拿李郃c李应c彭丑三人来说,以他们的身份,就只能居住在外城,不过眼下李郃等人已被狐氏接纳,默认为氏族的成员,自然也就有资格住到内城去。 沿着黄土路一路往西,没过多久众人便再次看到了一堵高墙,正是这堵高墙隔绝了内城与外城。 在穿过这堵高墙后,众人终于来到了内城。 相比较外城低矮的土房,内城的房屋大多都是木质建筑,这让狐老的面色总算是好看了些。 “内城的城西还有空处,在下领诸位前去。” “有劳范大夫了。” 在范鹄的带领下,不多时众人便来到了内城的西侧。 站在十字街口,范鹄指着一条通往南面的街道对狐老介绍道:“此处原名‘孟氏里’,此前由孟氏一族居住,待去年孟氏搬迁至繁庞后,便空了出来” “因为什么原因呢?”李郃好奇问道。 “这个嘛”范鹄迟疑一下,笑着回道:“有各种原因。” “” 狐老父子对视一眼,再次隐隐感觉有点不妙。 瞧见父子二人脸上的异色,范鹄咳嗽一声,揭过此事又介绍道:“孟里大抵有一百五十户,想来足以容纳贵氏了时辰也不早了,诸位不妨先进去安顿族人,范某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尽管狐老此刻心情复杂,却也不好强留对方,遂挤出几分笑容说道:“有劳范大夫了,既然如此,我等先安顿族人相信日后还有需要麻烦范大夫的地方,到时候请范大夫多多照顾。” “这个自然。”范鹄信誓旦旦地做出保证,旋即便带着随从离开了。 看着这位东梁大夫离去的背影,李郃表情古怪地对狐费说道:“怎么感觉是被骗过来了?” 狐费脸上露出几分苦笑。 事实上,在那范鹄之前对孟氏一族迁往繁庞一事含糊其辞时,他就已经感觉不对了,但那又能怎么办呢?他狐氏已经回不去魏国了。 “总之先安顿族人吧。”狐老拄着拐杖叹息道。 随后,当走入孟氏里之后,李郃才发现内部其实不止一条街,除了他们进来的这条主街外,东西两侧还有两条街巷,只不过这两条街巷仅仅只跟孟氏里的主街相连,并不与其他街道相通。 这样的布局好处在于,只要在每个‘里’的出入口部署兵力,就能最大程度上保证各个里的治安,保护各氏族的族人,坏处在于各个里之间都不想通,各氏族c家族之间,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往来。 但总得来说,李郃认为还是利大于弊,至少在安全方面可以得到保证。 不多时,众人便来到了孟氏里内的一座深宅,这是整个里内面积最大的一座宅邸,想来是孟氏一族曾经族长居住的宅邸。 狐老站在宅邸外瞧了瞧,又走近宅邸瞧了瞧,满意地点了点头。 或许这座宅邸,是他对少梁为数不多满意的地方了。 不出意外的话 ,这座深宅将成为狐氏一族的族屋,除了供狐老c狐费父子这一支居住以外,氏族设宴c祭祀,包括供奉狐氏历代先祖c族人的灵位,都会在这座族屋内。 族屋确定之后,狐老与族内的老人在屋子稍歇,而狐费则带着李郃与其余族人,开始分派户屋c安顿族人。 就连李郃,狐费也分了他一座带院子的小宅,据李郃目测,连房屋带院子大概稍稍超出一百平的样子。 更要紧的是,狐费分给李郃的这座小宅,就紧挨着族屋,可见对他对李郃的重视。 对此,李郃连忙说道:“费叔,使不得” 不等他说完,狐费便笑着说道:“有什么使不得的?你等原本可以有更好的去处,却愿意与我狐氏一同来到这小国受苦,我早已将你视为子侄”说着,他又忍不住老调重弹:“可惜为叔只有一个女儿,且也已经出嫁,否则,我定会将女儿许给你” 李郃哭笑不得,毕竟这话他已经不知听狐费说了几遍。 在器重李郃的同时,狐费也没有忘记李应c彭丑这两个李郃的跟班,分别为二人分配了一座与李郃大致无二的小宅,就在李郃的同一侧。 还是那句话,与其他孟氏里的房屋相比,这三座小宅也不见得就大了,位置才是关键。 李应也明白这一点,颇有些受宠若惊地连声对狐费说道:“不敢当c不敢当,我二人自愿追随阿郃,既然阿郃已经分到了一座宅子,我俩住到他那就是了,费叔还是将这两间宅子分给族人吧。” 狐费闻言笑着说道:“你二人迟早也要成婚,难道介时夫妻二人还要赖在阿郃家中?” “这”李应被说服了,最后感激且感慨地收下狐费的好意。 不得不说,狐费做人确实到位,也难怪像李郃愿意唤他一声费叔,不愧是狐氏一族未来的族长。 等到堪堪入夜,狐氏各族人陆续都安顿好了。 原本狐老有意杀猪宰禽,于新搬入的族屋内召开宴席,庆贺他狐氏顺利迁族至东梁城,但由于各个族人长途跋涉已十分疲倦,狐老最终还是决定将宴事延后,等族人先适应少梁的生活再说。 当晚,狐老吩咐人宰了一头猪,用搬来的食鼎煮烂,又煮了些米饭,让各个族人分食。 而李郃c李应c彭丑几人,则被狐老请到了族屋,与狐老一家一同用饭。 李郃等人也因此再次见到了狐老的夫人王氏,与狐费的夫人田氏,以及这家唯一的孙儿,年仅十岁出头的狐豚儿 没错,这可怜孩子的小名就叫‘豚儿’,大抵是狐老希望通过给孙儿取个‘小猪’的贱名,期盼孙儿健康成长,不至于夭折。 毕竟这个年代,小孩夭折c孕妇难产,亦是阻扰家族壮大的重大因素,狐费的长子,据说就不幸夭折,因此全家特别疼爱这个小子。 说起来,这小子也是李郃的小迷弟,自从那次李郃独自托起一辆载满钱物c陷入泥坑的牛车后,这小子便成为了李郃的仰慕者,一有机会就跑到李郃跟前,缠着李郃教他武艺,与同样缠着李郃的狐豨如出一辙。 对此,李郃哭笑不得之余,也倍感无奈,毕竟,其实他并没有刻意练过什么武艺,都是天生的,这怎么教? “好了,不许胡闹!” 最终,狐老板着脸喝斥了一声,制止了孙儿对李郃的纠缠,旋即便招呼李郃三人入座。 几个男人一边喝着煮沸的酒,一边随意地聊了起来。 期间,狐老带着几分感慨之色对李郃说道:“总算是安顿下来了,阿郃,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去投军么?” “嗯。”李郃点点头道:“不过,先过几日吧,先去芝川那边看看情况,虽说眼下已经误了播种的时节,但好歹还是种一些谷子吧,待秋季时多少能收点还可以种些豆子。” 狐老听得哑然,半晌才笑着问道:“阿郃是担心粮食么?其实这倒不必担心,今日老夫已经问过那位范大夫了,我狐氏在令狐邑的村子c田地,安邑日后会折算成钱,供我狐氏在少梁使用” 说着,他微微叹了口气,显然是没指望那些田地能换来多少钱,可能只够他狐氏在少梁使用一阵子,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只怪他狐氏弱小,因此被令狐君随意拿捏。 见桌上的气氛随着狐老的叹息而变得有些沉重,狐费连忙打圆场道:“总之,阿郃不必担心生计,以我狐氏带来的钱物,吃到明年绰绰有余,再者,那位范大夫也表示会给予帮助至于你说的投军” 他转头看向狐老,请示道:“父亲,孩儿也认为,若我狐氏想要在少梁立足,最好能有人在军中占据高位,更何况少梁直面西秦” “唔。” 狐老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转头对李郃说道:“阿郃,明日老夫召集族内年轻人,由你挑选,与你一同投军!” 李郃愣了愣,劝说道:“狐老,垦田一事正缺劳力,不如先由我三人去军中探探,待我三人立足牢固之后,再” 狐老抬手打断了李郃的话,正色说道:“老夫知道,以阿郃你的本事,在不久之后定能于少梁的军中崭露头角,正因如此,此番我狐氏必须与你一同进退岂可让你三人先行投军,等立足牢固后,再厚着脸皮派族人去投奔你?” “狐老太见外了” 见狐老神色严肃,想来已拿定主意,李郃露出几许无奈之色。 但不可否认,正因为如此,他才愈发敬重这位老人。 从旁,狐豚儿眼巴巴地看着李郃,在母亲田氏严厉的眼神示意下,老老实实低头扒饭,始终找不到插嘴的机会。 第十五章:投军 次日清晨,狐老将族内是十六岁以上c三十岁以下的青壮年通通召集至深宅的前院。 狐氏有百余户族人,但因为曾接到魏国的征兵,应征入伍的年轻人最后一个都没有回来,相继都战死在了各个战场上。 这使得狐氏一族出现了许多孤儿寡母,甚至有不少像狐月这样的孤儿。 正因为这个原因,最后被召集至深宅前院的青壮年,也就只有五c六十人。 对于一个有百余户族人c大约三百余人口的氏族而言,族内青壮年却仅有五c六十人,说实话这个比例已经严重失衡,虽然这才是天下绝大部分氏族的常态。 待这些人到齐,整齐列队后,狐老领着李郃来到了队伍的前方,面朝众人沉声说道:“今日老夫召集你们这群年轻人,想必你们也猜到了,既然如此,老夫也就直说了。此番我狐氏搬迁至少梁国,虽暂得安稳,但少梁乃至河西,历来便是魏c秦两国的必争之地,无论是秦国的威胁,亦或是我狐氏想要在这片土地立足,开支散叶c壮大兴旺,受人敬仰,都必须有人在军中取得高位,照拂狐氏!” 说着,他抬手拍了拍身旁李郃的肩膀,再次正色说道:“阿郃,你们也都认得,一身过人的本事,日后定能在少梁的军中崭露头角,今日老夫召集你等,有意从你们当中选出几个佼佼者,跟随阿郃前往投军愿意的留下,不愿的可以自行离去。” 听到狐老的话,在场那五c六十名青壮纷纷露出了兴奋的神色,一个也没有离开。 固然他们也有意投军,但更重要的是,这次投军是与李郃一同。 李郃什么人? 这可是一个能独力托起一辆牛车的怪小兄弟啊。 有这位李兄弟照拂,众人自然愿意。 见此,狐老朝李郃点点头,示意李郃可以挑人了。 而就在这时,忽见狐豨急不可耐抬手指向自己,连连说道:“李哥,我,我,选我!” “收声!”狐老板着脸喝斥了一句,狐豨这才闭上了嘴。 李郃在旁看得哭笑不得,但最终还是抬手指向了狐豨:“狐豨。” 也是,毕竟李郃曾与狐豨比试过力气,亲自试探出这小子拥有「60+」的武力,十分接近彭丑,这等猛士让其留在族中种田,那真的是太屈才了。 “哈!” 狐豨兴奋地握了下拳头,旋即在李郃目光示意下,在其余族人羡慕的目光中,昂头挺胸走出了阵列,站到了李郃身旁,一脸得意地看着其余族人。 见此,其余狐氏年轻人的神色愈发殷切,虽然狐老在旁,不敢大声喧哗,但却用火热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李郃,看得李郃都感觉有点头皮发麻。 要知道他可没想过全带走,挑个三人就得了,可这群人如此殷切,倘若落选 『这也太得罪人了。』 心中一思忖,李郃转头对狐老说道:“除了狐豨,我也不知其他人的实力,不如让他们用扳手腕的方式自行比试下,最后剩下的两人,我一并带走。” 或许狐老猜到了李郃的考量,或许真的信了李郃的托词,总之并没有拒绝,点点头道:“这样也好,不过,只带三人么?” “足够了。” 李郃指指自己与站在一旁围观的李应c彭丑二人,暗示他们也就只有三人,狐老这才点了点头。 事实上,李郃对于另外二人其实早就有了人选,毕竟在他们前来少梁的途中,他早就将这群狐氏年轻人的实力给摸透了。 这二人便是狐贲与狐佶。 「狐贲: 武力:50 」 「狐佶: 武力:50 」 李郃原以为这二人最终能胜出,毕竟绝大多数狐氏年轻人的武力在他看来也只有「30」左右,没想到意外发生了,「50」武力的狐佶居然因为比试次数过多,而输给了约「40」武力的狐奋。 看着兴奋的狐奋,李郃为狐佶感到遗憾。 不过问题不大,等日后他在军中取得了高位,到时候再将狐佶招入就是了,毕竟除了李应与彭丑,他在少梁唯一信得过的,也就只有狐氏一族了,自然会照拂一番。 “那就狐豨c狐贲c狐奋三人留下,其余人就散了吧。”狐老在旁拄着拐杖道。 听到这话,其余众人一脸失望地离开了。 此时,在一旁观瞧的狐费走了过来,在朝着狐豨三人点了 点头后,笑着对李郃说道:“走吧,我带你们去见范大夫。” 也对,投军入伍一事,还得麻烦那位东梁大夫范鹄。 半个时辰后,狐费便带着李郃一行六人来到了处于内城中心地带的官邸,求见大夫范鹄。 不得不说这位范大夫的品行相当不错,得知狐费一行人到来,亲自出来相迎,以一副平易近人的态度,将狐费一行人请到了官邸内的堂上。 待邀请狐费入座之后,范鹄笑着问道:“不知贵氏族人已可安顿好了?” 狐费拱手回道:“仰仗范大夫,我族人已安顿好了,待过几日族内设宴庆贺迁族,请范大夫一定赏脸。” 范鹄哈哈一笑,爽快地说道:“哪里哪里,介时范某一定置备一份厚礼。” 寒暄几句后,他这才问起了狐费的来意:“狐兄今日前来,莫非是有什么要求?” “不敢。” 狐费拱了拱手,旋即指了指站在他身后的李郃一行六人,笑着说道:“听闻少梁局势不稳,正在招募军士,我狐氏为少梁考虑,也是为我族考虑,希望我这六位后辈,能有幸成为少梁军队的一员,护卫少梁。” 范鹄闻言微微一愣,他原以为狐费是来提要求的,没想到居然是带着族人来投军的。 虽然六个人有点少,但狐氏这份心意,还是让范鹄感到十分感慨。 他感慨道:“若我少梁的氏族各个都能像贵氏这般,那就好了” “哪里。”狐费谦逊地拱了拱手。 而看着狐费这谦逊的模样,范鹄对此也是印象大好,他用目光扫过李郃六人,旋即压低声音说道:“狐兄,以范某所在的位子,自然希望有更多的人主动投军,但狐兄也知道,一旦投军入伍,这几位年轻人的性命便” “我明白。”狐费点点头,旋即回头看了一眼李郃等人,信心十足地说道:“这几人皆是后辈中的翘楚,我相信他们定能在军中崭露头角,取得一席之地!” 范大夫点点头,但没有说话。 因为他已经见过太多类似的事:每个家族c氏族,一开始都以为族内的子侄能在军中取得高位,但其中大多数,最后只迎来了那些族人冷冰冰的尸体。 就好比去年搬至繁庞的孟氏一族。 只因这里是少梁,是河西,是魏c秦两国的必争之地,从几十年前开始,两国便在河西这片土地上爆发了不计其数的战争,在这里战死的几十万c乃至上百万两国士卒,其尸骨足以铺满这片河西之地。 想到这里,范鹄点点头道:“既然如此,范某也就不再多说了,不过” 见范鹄面露迟疑,狐费不解问道:“怎么?莫非有什么难处?” 范鹄摇摇头道:“倒也不是难处,只不过我少梁训练新卒一事,乃是由小司马翟虎负责此人乃芝阳大夫翟膺之弟,性格粗鲁c张狂,与家君王燮大人” 说到这里,他长吐一口气道:“这样,范某给狐兄写一封推荐信,狐兄带着它去军营,几位小兄弟投军一事肯定没什么问题,但其他的,范某也不敢做出保证” “有劳范大夫了。”狐费藏着心中的失望,拱手感谢。 半晌,狐费领着李郃几人离开了官邸,手中拿着范鹄的推荐信。 回头看了一眼官邸内,狐费有些后悔地对李郃说道:“若昨日选择芝阳,会不会好一些?” 见狐费一脸患得患失,李郃笑着宽慰道:“即便选择了芝阳,也不代表就站在东梁君这边,想来翟氏兄弟也不至于因此为难咱们。总之,先去试试吧。” “也只能这样了。” 狐费点点头,带着李郃等人回到狐氏里,旋即叫一名族人赶着马车,带众人前往范鹄所说的军营。 范鹄所说的那座军营,位于芝川西侧的黄土高台上,据说往西不远便是芝阳城。 因黄土高台的地形不利于马车奔驰,待众人过了芝川之后,便只能下车步行。 好在那座军营距离芝川并不远,仅走了两里多地,李郃c狐费一行人便来到了军营前。 与其说那军营,其实更像是一座土城,一侧的土墙据李郃目测连一里都不到,但若是用来驻扎军队,应该能驻扎三c四千人,若拥挤一些,大概可以驻扎五千人。 待走近时,李郃等人听到这座土营内传来‘哈’c‘哈’的整齐呼声,听上去至少有几百人的样子,多半是土营内正在操练军卒。 “你等是什么人?” 见李郃c狐费等人走近,值守在土营门口的士卒立刻上前阻拦。 见此,狐费取出范鹄的书信,说道:“我等是来投军的,这是东梁大夫范鹄c范大夫的举荐信,恳请求见翟虎司马。” 为首的士卒不敢怠慢,连忙入内禀告。 不多 时,这人去而复返,朝狐费几人抱拳道:“翟司马不在营内,不过,韦营将允许几位入内,我带你们去。” “有劳。” 狐费拱拱手,与李郃几人一同跟着这名士卒进入土营,不多时便来到了一片有许多士卒正在操练的校场,而校场旁,则带着一名将军模样的中年男子,想必便是那位韦营将。 狐费走上前,拱手拜道:“韦营将,在下狐费,此番特地领后辈子侄前来投军,有范大夫的推荐信。”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恭敬地递给对方。 岂料那位韦营将瞥了眼狐费后,接过书信根本不看,直接撕碎。 “韦营将”狐费面色微变,却见那位韦营将转身面朝狐费c李郃众人,冷漠说道:“我叫韦诸,翟虎大人命我在此操练军卒,这里由我说了算,轮不到范鹄指手画脚!” 说罢,他不等狐费开口,沉声说道:“你等想要投军,那就按我的规矩来!看到那边那块石头了么?若能搬起它,就有资格入军!” 李郃等人转头一瞧,旋即便看到不远处放着一块巨大的石头,足足一人合抱,怕不是有几百斤。 就这? 在狐费面露惊色之际,李郃挑了挑眉,不以为意。 第十六章:入军考测 “收队!” “喝!” 随着营将韦诸一声令下,正在校场上操练的那上千名士卒齐喝一声,散开了阵列。 其中有一部分人朝着韦诸c李郃这边涌了过来,显然是注意到了李郃等人,猜到今日或许有新人投军,遂围过来瞧瞧热闹。 毕竟众所周知,韦营将对新卒的要求可是相当高的。 而此时,韦诸则一脸冷漠地领着狐费c李郃一行人来到了那块巨石旁。 他也不理睬周遭那群围过来瞧热闹的新卒,转过身面朝李郃等人,伸手拍了拍那块堪堪有半人高的巨石,面无表情地说道:“韦某麾下,不养废人!若不能搬起这块石头,就滚回去吧!” 听到这话,彭丑与狐豨等人心中大怒,李郃亦微微皱了皱眉,对韦诸这恶劣的态度也有些不快。 他深深瞥了一眼韦诸,暗自评估着此人的实力。 「营将韦诸: 此人看起来三十岁左右,身如磐石c虎背熊腰,双目透露狠色,气势迫人,俨然是沙场宿将。 武力评估:70 威胁评估:大」 『』 李郃眼中微微露出几分诧色。 自遇到彭丑之后,他又一次碰到了一个武力值高达「70」的猛士,而不可思议的是,此人带来李郃的威胁感却要远远高过彭丑。 仔细想想倒也不奇怪,毕竟彭丑最初只是赵国军队的一个小卒子,没过多久便与李应一同当了逃卒,受余羊那伙人的拉拢落草为寇,几乎也没有经受过什么锻炼,而眼前这位韦营将,俨然是多次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猛将,因此两者给李郃的威胁程度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我来!” 就在李郃暗自惊诧之际,狐奋率先走了上前,卷起衣袖走到那块巨石旁。 韦诸上下打量了几眼狐奋,轻哼一声,向后退了一步,点点头作为示意。 见此,狐奋深扎马步,双臂抱住那块巨石,口中喝道:“起!” 随着他的大喝,那块巨石当即被拔起,但很快就落了地,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在周遭围观的营内士卒一瞧,顿时哄笑起来。 “就这点力气?小子,回家吃奶去吧!” “哈哈哈——” 『太心急了。』 李郃皱着眉暗暗摇头。 此时狐奋也意识到自己丢了脸,有些慌张地看向韦诸,恳求道:“我还未使出全部力气,请让我再试一次。” 韦诸环抱双臂站在一旁,闻言瞥了一眼那块巨石,又瞥了一眼狐奋,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仅此一次。” 狐奋如释重负。 从旁,李郃提醒他道:“狐奋,这次慢慢来,莫要心急。” 狐奋点点头,一改之前的急切,站在巨石前深吸了几口气。 而听到李郃的话,韦诸转头瞥了一眼李郃,但依旧面无表情。 足足调息了十几息,让那群在周遭围观的士卒都等着有些不耐烦了,纷纷起哄c嘲笑。 对此狐奋多少也受到了一点影响,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将那块重达几百斤的巨石抱了起来,尽管憋得满脸涨红。 “还不错”韦诸面无表情的脸上,稍稍露出了几丝满意的笑容。 见此,狐奋精神振作,咬着牙又将怀中的巨石放置到了地上。 但听‘砰’地一声闷响,巨石稳稳落地,而此时狐奋也精疲力尽,身形摇晃c站立不稳,幸亏及时扶住了那块巨石。 见此韦诸轻哼一声,又说道:“虽说还算不错,但也只是小卒子的程度罢了。” 『小卒子?』 李郃皱眉瞥了一眼韦诸,旋即便看向在周遭围观的那群士卒。 一打量他才发现,这群士卒的身体素质竟然都在「30」至「40」左右,毫不亚于他在令狐邑见到的魏卒。 『这韦诸,莫非走的是‘精兵’路线么?』 回想起韦诸方才那句‘我麾下不养废人’的话,李郃隐隐猜到了几分。 想来也是,少梁只是一个小国,每一套军备c每一份粮食都极其珍贵,自然要供养给那些最优秀的军卒,若降低投军入伍的门褴,对这个国家反而不利。 这样一想,这位韦营将的严格把关,证明少梁的军队其实还是很有想法的,多半不是那种‘混日子’的军队。 “下一个!” “我来。” 随着韦 诸的催促,狐贲沉着脸走了上前。 鉴于狐奋的前车之鉴,狐贲不急不躁,站在那块巨石前深吸几口气,旋即稳稳当当地将那块几百斤的巨石抱了起来,直到韦诸点头示意,这才将石头放回到地上。 与之前的狐奋相比,狐贲虽同样憋着满脸涨红,但放下巨石后仍留有几丝力气,至少没有像狐奋那样出丑。 这让韦诸颇为满意,点点头道:“稍加磨炼,倒是可以做个伍长。” 听到这话,狐贲先是一喜,脸上露出几分笑容,但很快就又收了回去,毕竟伍长这个军职在他看来未免也太小了。 此时,狐豨走了上前,跟彭丑缺根筋的他,似乎并不惧面无表情的韦诸,转头问后者道:“若我举起这块石头,营将许我什么职位?” 韦诸不禁哑然,眉头一挑,上下打量了几眼狐豨,饶有兴致地说道:“若你能将其举起,我便许你百人将!” 这话一出,在周遭围观的士卒们顿时哗然,议论纷纷。 “举起这块石头便可称为百人将?可恶!当初咱们入伍时怎么没这好处?” “那你现在去也不迟啊?别说梦话了,那块石头重达几百斤,能搬起就不易,何况是将其举起?” “举起那块石头?那小子说什么大话?” “看他如何收场!” 在周遭士卒的纷纷议论下,听到韦诸许诺的狐豨精神大振,只见深吸几口气,旋即深扎马步,伸手抱住那块巨石,一下子就将其抱了起来,论速度,远超之前的狐奋与狐贲。 见此,韦诸眼睛一亮。 事实上这个时候,狐豨就已经合格了,但他牢记着韦诸方才的许诺,待抱起那块石头后并不放下,大喝一声,将其举到了右肩上,借肩膀之力将这块重达几百斤的石头抗起。 围观的士卒再次哗然。 “这小子” “想不到这小子居然真有这把力气” “喂喂喂,他不会是说真的吧?他真要将这块石头举起来?这可是有几百斤啊” “别做梦了,我看这小子也差不多力竭了。” “嘿” 听着周遭那群士卒一个劲地说着风凉话,李郃眼神冷漠地瞥了他们一眼。 他有心喝斥这些人,或者为狐豨加油鼓劲,但看着狐豨紧咬牙关c满脸涨红c全神贯注的模样,他也不敢出声,免得惊扰到狐豨。 而就在这时,忽听狐豨再次大喝一声,右手托着那块巨石的底部,咬着牙慢慢将其从肩膀上托起。 从始至终环抱双臂站在一旁的韦诸,此刻终于动容,双目放光地看着狐豨,眼中露出爱才的渴望。 但很快,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因为他看到狐豨在试图举起那块石的期间,其双臂肌肉在不停地颤抖。 这要是万一脱手 韦诸面色微变,轻喝道:“小子,不要勉强” 然而,固执的狐豨仿佛没有听到韦诸的劝说,咬着牙,面色狰狞,硬生生将那块巨石举了起来。 见此,周遭的士卒一阵惊叹,但其中也夹杂着一些酸溜溜的话。 “居然真的被这小子举起来了不过,他还有力气放下么?” “嘿!这时候倒是脱手,那可就有乐子瞧了” “嘿嘿,我看这小子多半要负伤搞不好会被砸死。” “谁叫他说大话呢” 听到这群人的埋汰,彭丑勃然大怒,大声骂道:“一群杂碎,给俺闭嘴!” 若放在平日,似彭丑这般辱骂军中士卒,韦诸肯定要喝斥,甚至给予处罚,但此时的韦诸却顾不上彭丑,因为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狐豨,心下暗骂这小子不要命。 事实证明,在举起这块巨石后,狐豨确实已经力竭,再也无力稳当将巨石放回地上,只能咬着牙苦撑着,不知该怎么办? 忽然,他力气一虚,举在头顶的巨石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见此,早就盯着狐豨的韦诸面色顿变,两步上前,一把拽住狐豨肩膀处的衣服,试图将其整个人给拽出来。 没想到,却有一只手比他更快,右手一手托住了下落的巨石,正是同样瞧出了狐豨后继无力的李郃。 “你” 已将狐豨拽到身后的韦诸震惊地看着李郃,看着李郃单手托着那块巨石,缓缓将高度降低,降低至胸前左右。 倘若说狐豨让韦诸感到惊喜,那么李郃,显然是让这位韦营将感到了震惊。 毕竟那可是一块重达几百斤的石头,单手将其托起?这小子是个十足的怪物啊! 在周遭围观的士卒们也惊呆了,睁大着眼睛,倒吸一口冷气。 然而更让人震撼的人,李郃甚至还 单手轻抛,举重若轻地将那块巨石抛离掌心,旋即再稳稳接住。 虽然仅仅只是抛起距掌心一尺的高度,但也足以看地众人目瞪口呆。 忽然,李郃转头看向周围人群中那一撮之前对狐奋c狐贲c狐豨三人冷嘲热讽的士卒,脸上露出几分冷笑,竟猛地将手中的巨石朝对方抛了过去。 看到那块巨石在半空划过一道弧线,朝着自己等人砸来,那个方向的士卒大惊失色,连连后退。 但事实李郃早已估计好了,就算那些人不动,那块石头也砸不到他们。 “砰!” 重达几百斤到石头,砰地一声重重砸在泥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哎呀,不小心手滑了” 自言自语一句,李郃转头看向韦诸。 手滑? 你这分明是抛出去的啊 韦诸嘴角牵了牵。 不过他并没有怪罪的意思,因为在他看来,这个营所有的士卒加起来都不及眼前这个怪物这个小兄弟来得有价值! 他双目放光地看着李郃,亲热地问道:“小子,你叫什么?” “李郃!” “李郃很好,从今日起,你就是百人将了!” 此前对几人面无表情的韦营将,此刻满脸笑容,仿佛捡到了价值连城的宝贝。 第十七章:挑衅 既发现了李郃这个怪物般的新人,韦诸对剩下彭丑c李应二人的测试,其实已经是抱持无所谓的态度了。 没想到出乎他意料,彭丑表现地比狐豨还要出色,同样将那块重达几百斤的石头举了起来,只不过做不到像李郃那样单手托起那块石头,更别提单手将其抛出去几丈远。 这让韦诸在稍稍感到遗憾之余,亦不禁暗嘲自己的贪心:似李郃这等怪物,能遇到一人就值得他偷笑了,还奢求什么? 况且这彭丑也不错,孔武有力c虎背熊腰,妥妥的猛士! 出于欢喜,再加上对李郃c彭丑c狐豨三员猛士的喜爱,韦诸不止提拔李郃为百人将,就连彭丑与狐豨,他也授予了百人将的职位。 反正他组建的新卒营,军中的职位大多还没有落实,作为翟家的家臣,韦诸有十分大的权力,这也是他不鸟东梁大夫范鹄的原因。 片刻后,韦诸将狐费c李郃一行人带到了中军帅所——一间普普通通的土坯房。 旋即,他唤来了营内的司甲,也就是掌管兵器c甲胄的军需官,指着李郃几人对那人吩咐道:“你带李郃他们去库房领兵甲,要新的。另外,李郃c彭丑c狐豨三人皆是百人将,发兵甲的时候,不要弄错了。” “是c是。” 那位司甲官唯唯诺诺,带着几分讨好之色转身对李郃几人说道:“李百人将,请几位随在下前往库房。” 这座土营就那么大,这位军需官早就听说了方才发生的事,如今再一看韦诸对李郃几人的态度,自然不然怠慢。 “多谢。” 李郃抱了抱拳,旋即又朝着韦诸抱了抱拳:“多谢韦营将。” “快去吧。” 韦诸哈哈一笑,和颜悦色地挥了挥手,对比半个时辰前的冷漠,简直判若两人。 目视着李郃等人走出中军帅所,狐费心中依旧震撼。 纵使他与他父亲狐老早已瞧出李郃这位小兄弟深藏不露,假以时日必定能在军中崭露头角,却也没想到,这一日居然来地这么快。 这才刚投军入伍,居然就当上了百人将。 虽说他们狐氏一族的狐豨,今日也当上了百人将,但狐费很清楚,狐豨能当上百人将,大部分是出自韦诸对狐豨的欣赏,只有李郃与彭丑二人,才是凭着真本事当上了百人将。 这让狐费暗自庆幸,庆幸他们父子当初坚决决定派族人与李郃一同投军,协助后者,否则,等日后李郃小兄弟在军中取得了高位,介时他们再让族人前往投奔,就算李郃小兄弟不在意,也难免也有人说闲话。 韦诸可不知狐费正在暗自庆幸,转头对后者笑道:“狐兄,方才多有失礼,还请莫要见怪。” 狐费微微一惊,当即回过神来,连忙说道:“韦营将言重了,是我等不懂规矩” “诶。” 韦诸抬手打断了狐费的话,旋即试探道:“狐兄,不知你等与那范鹄咳,范大夫,是什么关系?” 狐费假装没有听出韦诸的失言,心下微微一思忖,如实说道:“不瞒营将,我等是刚刚迁族至少梁的魏人,曾经居住于令狐邑,托呃,在范大夫的相助下,如今搬入了东梁城。当时我等只认得范大夫,是故” “噢。” 韦诸顿时恍然,脸上的笑容也更浓了几分。 他微微一转念,忽然问狐费道:“狐兄有没有考虑过,举族迁往芝阳?” “啊?”狐费愣了愣,旋即为难地说道:“这个之前在范大夫的帮助下,我族已在东梁定居落户,要是突然反悔,恐怕不太合适” “不要紧。”韦诸笑着说道:“这少梁,也不是东梁君说了算,韦某的家君c芝阳大夫翟膺大人,便不逊东梁君。哼!若非东梁君多次阻扰,翟膺大人早就可以尊称一声‘芝阳君’了哼!” 感受到韦诸对东梁君一系强烈的不满,狐费暗暗叫苦。 谁能想到他狐氏刚刚迁族至少梁,便隐约见证了东梁君王燮与芝阳大夫翟膺两个派系之间的争斗呢。 但愿他们不会卷入其中。 “不考虑一下么,狐兄?” “这个” 见狐费几次委婉推却,韦诸稍稍有些失望。 他轻哼道:“事实上,我少梁虽然人少,但其实城也不多,眼下缺人的,怕也只有东梁与芝阳。芝阳靠近我少梁的国界,一旦秦军攻破远里,芝阳便首当其冲,因此大多数人都不愿到芝阳居住但其实东梁也好不到哪里去,况且我少梁水灾严重,东梁更是年年遭上游的 山洪冲淹,我猜这些,那范鹄肯定没告诉你们。” “呃”狐费的面色稍稍凝固。 仔细想想,那位范大夫之前确实没提,直到李郃当时从那份地图中看出东梁有水灾的隐患,那位范大夫这才透露了真相。 一瞧狐费的表情,韦诸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冷笑道:“我就知道。那范鹄,素来就是这德行。” 狐费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没有贸然开口。 其实在他看来,那位范大夫的品行还是十分令人敬重的,至少比眼前这位韦营将之前的态度要和蔼多了。 他当然知道,此刻韦诸之所以对他和颜悦色,不过就是看中了李郃c彭丑c狐豨几人罢了。 没有这层关系,他狐费哪有资格被这位韦营将称呼‘狐兄’? 之后的时间,韦诸几乎一个劲地在贬低c嘲讽东梁大夫范鹄,狐费一脸尴尬地听着,也不敢随意接茬。 就当狐费如坐针毡之际,李郃等人终于回来了。 此时的李郃几人,已换上了崭新的甲胄,手中握着长兵,隐隐给人一种精悍的气势。 而作为百人将,李郃c彭丑c狐豨三人的甲胄较李应c狐贲c狐奋稍有不同,同时还多发了一柄剑,提在三人手中。 “好!” 韦诸开口称赞,狐费亦是连连点头。 此时,狐费起身向韦诸告辞:“时候也不早了,在下也不耽搁韦营将的军务了,就此告辞,在下这几个后辈,就拜托韦营将多多照顾了。” “好说好说。” 韦诸一口应下,起身准备相送。 狐费连忙劝阻:“不敢劳动营将,在下自行离去就是了。” 从旁,李郃亦开口道:“营将,费叔的马车停在芝川那边,距此有些距离,我等几人相送就足够了。” “那也行。”韦诸点点头,抱拳与狐费告别。 于是乎,李郃几人就相送狐费离开了土营,不顾后者的劝说,一路相送到两里外,送到了这片土台的尽头,也就是马车停靠的位置。 见李郃几人崭新的甲胄沾上了尘土,狐费感触颇深,用衣袖替李郃擦了擦,旋即感慨地说道:“那我便先回东梁了,如得空闲,不妨多回来看看” 说罢,他又反复叮嘱狐豨c狐贲c狐奋三人,叫他们多听李郃的意见。 见狐豨三人纷纷拍着胸脯答应,狐费这才与众人告别,坐上来时的马车,返回东梁。 “咱们也回去吧。” “嗯。” “好。” 目送狐费的马车远离,李郃一行人亦回到了土营。 从今日起,他们就要作为少梁的军卒,住在这座土营内了。 就在他们刚准备进土营的时候,正巧看到韦诸牵着马从营内出来。 “韦营将。” 李郃几人打了声招呼。 韦诸笑着点点头,说道:“送走狐兄了?” “啊。”李郃点点头,旋即好奇问道:“营将,你要出营?” “啊。”韦诸点了下头,笑着说道:“我去一趟芝阳” 说着,他朝李郃神秘兮兮地笑了一下,旋即开着玩笑催促道:“好了,你们几人先进营吧,这个时辰,营内差不多该开饭了,倘若迟了,就只能吃些残羹剩饭了。” 说罢,他翻身上马,在朝着李郃几人挥挥手后,策马朝西而去。 李郃很纳闷韦诸方才那神秘兮兮的笑容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架不住彭丑c狐豨几人一听到开饭来了精神,于是一行人直奔饭堂。 土营内的饭堂,设于一间占地颇广的低矮土房内,外面其貌不扬,里面倒是十分宽敞,摆满了一排排的长桌与长凳。 等到李郃几人走入时,饭堂早已人满为患,有的已排队打了饭,正坐在长桌旁狼吞虎咽,而有的则端着瓦碗还在排队,整个饭堂内,一片人声嘈杂。 可当李郃几人走入时,嘈杂的声音迅速就安静下来了,所有人都看向了李郃一行人,有的敬畏c有的冷漠c有的愤恨,神色各异。 总之,大多数的人都对李郃等人露出了敌意。 对此李郃毫不意外,谁让他之前为了给狐豨等人出气,将那块重达几百斤的巨石抛向了围观的士卒,以此吓唬对方呢。 这座土营就这么点大,相信此事早就传遍了整个军营。 李郃向来不主动惹事,但倘若有人胆敢上前挑衅,他也不介意教训一下对方。 毕竟军营里嘛,向来是谁拳头硬c谁说话就有分量,而他的拳头,足够硬!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李郃一行人十分安分地排队打了饭,旋即找了个有连坐空位的位子坐下了。 没想到李 郃刚坐下,在周遭围观的那群士卒中,就走出一名乍看十分魁梧的壮汉,推开准备坐在李郃身边的李应,反身坐在了李郃旁边的长凳上,双肘反搁在长桌上,微昂着头,侧目看着李郃,打量着李郃身上的甲胄,啧啧有声地说道:“啧啧,百人将听说你今日很嚣张啊,小子。” “有何指教?” 李郃斜睨了一眼来人,淡淡说道。 他隐约感觉到,随着此人的出现,四周传来的恶意也随之变得越来越浓,许多士卒都毫不掩饰凶恶的眼神,恶狠狠地看着他们。 “趁着还没打,赶紧吃两口。” 感觉气氛不对的李应,连忙提醒身旁的狐贲c狐奋二人,同时不忘伸手往碗里抓饭吃。 他有预感,这里即将发生一场混战! 第十八章:百人殴斗 “我叫丁猛,亦是这‘韦营’的百人将” 反身坐在李郃身侧的那位壮汉,用拇指戳戳自己的胸膛,一脸倨傲地道出了身份。 李郃瞥了一眼这壮汉,上下打量了一番。 「百人将丁猛: 此人看起来二十六c七,体大魁梧c颈粗腰圆,不出意料是一员猛士。 武力评估:60 威胁评估:小」 在打量了一番后,李郃面无表情,心中波澜不惊。 其实他早就知道对方的军职了,因为对方身穿的甲胄,与他c彭丑c狐豨一般无二,除了甲胄的样式稍有区别于普通军卒以外,胸前还铭写着一个‘百’字。 据给李郃几人发放甲胄的那名司甲官解释,这是为了表明甲胄主人的身份,类似的还有‘五百’c‘十百’c‘二千’。 一方面固然是为了彰显等级,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彼此不熟悉的普通士卒能立即得知将官的身份地位,服从后者的命令。 毕竟有时候一支军队多达几万c几十万人,军中的将领与士卒哪有可能都彼此相识? 当然,这说的是魏国,少梁的军队师承魏国,只是照搬了魏军的规章制度而已。 通过这‘军职铭记’,方才这丁满一出现,李郃就知道这是一位与他同级的百人将,随后丁满道出身份,他自然不会感到什么惊讶。 反倒是站在李郃右侧的狐豨稍稍睁大了眼睛,忍不住问道:“你也举起了那块巨石?” “” 冷不丁听到这话,丁猛脸上的倨傲之色稍稍有些凝固,张了张嘴,久久没有出声。 此时,在周遭围观的士卒当中有人说道:“丁百人将未曾举起那块巨石。” 听到这话,丁猛脸色一绷,眼中冒火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怒斥道:“谁?给老子站出来!” 然而这座饭堂内此刻最起码挤了几百名或不怀好意c或者准备瞧热闹的士卒,天晓得方才究竟谁在拆丁猛的台?反正丁猛目光凶狠地扫了几眼,也没有找到那个该死的家伙。 “什么啊,原来你没举起来啊?” 狐豨用失望的目光看向丁猛。 话音刚落,不爽丁满态度的狐贲便冷哼道:“那你来耍什么威风?!” 狐贲还以为这叫丁猛的百人将有多么了不得呢,感情连他族兄弟狐豨都不如,更别提与李郃c彭丑二人相比。 这种货色,也敢来挑衅他们? 丁满气地面色涨红,转头忽然瞥见身旁的李郃正稍稍低下头,准备用饭。 我叫你吃! 暗自冷哼一声,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按向李郃的后脑勺,有意将后者的脸扣到碗中,令其在众士卒面前出丑。 “李哥——” “你敢——” 瞧见丁猛的动作,狐豨c狐贲二人又惊又怒,一个出声提醒个怒斥丁满,没想到他们才喊出两个字,就见李郃仿佛后脑长了眼睛,一侧身便躲开了丁猛的右手。 同时,李郃下意识地用左手抓住丁猛的颈边的甲胄,顺势扣到了面前的碗中。 那碗咣当就碎了,甚至于在旁的众人还听到砰地一声,显然是丁猛的面部撞到了桌面发出的声响。 “啊” 李郃轻啊出声,脸上露出几许微妙的表情。 天地可鉴,这真的是他身体下意识的本能反应,谁让这丁满试图在他背后对他不利呢。 他这具身体对来自背后的恶意可是相当敏感的。 “哈!” “哈!” 狐豨c狐贲等人一改之前的急切与担忧,当即笑了出声。 在这嘲笑声中后,丁猛扶着长桌狼狈地站起身来,一边用手抹去脸上的米饭与咸菜,一边恼羞成怒地冲着李郃大吼:“你敢宰了这小子!” 一声咆哮般的怒吼响起,丁猛率先扑向李郃,而在旁围观的那一干士卒中,那些早就对李郃等人心怀恶意的家伙,亦如潮水般扑了上来,扑向了彭丑c狐豨c狐贲几人。 “来地好!” 彭丑猛地将手中的碗砸向丁猛,在逼得对方抬手保护面部的同时,这莽夫亦扑了上去,一把拽住了丁猛的甲胄,两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当即扭打在地。 同一时间,狐豨c狐贲c狐奋三人也毫不畏惧扑向他们的士卒,站在李郃身侧,与这些士卒打成一团。 “我就知道” 哀叹一声,李应亦 被一名士卒扑倒,相互扭打起来。 一时间,这座饭堂内仿佛炸开的油锅,一下子便人声鼎沸,原本整齐的一排排长桌被推开c甚至推到,不计其数的碗来回乱飞,旋即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负责发放饭菜的几名伙夫卒看得目瞪口呆,其中一人慌忙道:“快!快去禀告韦营将,就说两位百人将打起来了” 从旁二人连忙奔出饭堂,而方才开口的那人则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乱局,看着场中的李郃仿佛天神下凡,用拳脚将围攻他的十几名士卒逼退。 “啊——” 随着一声惨叫,双拳难敌四手的狐奋率先遭殃,脸上c胸口c腹部连挨了几拳,旋即就被一名士卒扑倒在地,几个人按住他猛揍。 “阿奋!” 狐豨回头一看,大惊失色之下,当即脸上也挨了两拳。 他急切想要将族兄弟救出来,奈何有两名士卒抱住了他的腰,令他难以动弹。 “我来!” 李郃沉喝一声,几步冲到倒地的狐奋身旁。 此时,正有一名士卒跨坐在倒地的狐奋身上,朝着后者面部与胸腹连续挥拳,见此,李郃几步上前,单手拽住这名士卒颈后的甲胄,将其整个人拽了起来。 这还不算完,只见在周遭瞧热闹的士卒叹为观止的惊呼声中,李郃拽着那名士卒,抡满了一圈,砸倒了一片士卒。 “狐奋,没事吧?” 李郃伏身抓住狐奋颈旁的甲胄,将其整个人拽了起来,旋即伸手扶住。 只见此刻的狐奋,鼻青脸肿不说,右侧眉骨位置的破皮了,鲜血直流,看得李郃心中恼火。 狐奋朝地上吐出一口带血丝的唾沫,表现地颇为硬气:“没事李哥小心!” 在狐奋的惊呼声中,李郃猛然感觉身背后有一阵恶风袭来,猛地转身,旋即便看到有一名士卒站在长桌上,手中举着一把长凳,朝他猛地砸了下来。 砰! 那把长凳结结实实地抡在李郃抬起的右臂上,然而李郃却纹丝不动。 “呃?” 看看手中长凳那足足有一个指节厚的凳板,再看看面无表情的李郃,行凶的那名士卒脸上露出了骇然之色。 被这么厚的凳板砸到,这小子居然面不改色? 这家伙真的是人么? 就在其发愣之际,李郃猛地一抡手臂,只听啪地一声,那名士卒手中的长凳,竟然被李郃抡臂打烂成两截,更有甚者,李郃的手臂还顺势击中了那名士卒的腹部,痛得后者猛地睁大了眼睛,旋即捂着肚子,一脸痛苦地瘫软下来。 隐约能听到这名士卒在倒地时的话:“怪物” 可不是么,迄今为止被围攻的彭丑c李应c狐豨c狐贲c狐奋几人,相继都受到了皮肉伤,狐奋最惨,被打地鼻青脸肿,唯独李郃身上全无伤势。 并非没有人围攻他,只不过那些人还未攻击到李郃身上,就被他抡拳打飞,或者提脚踹飞,竟无一人可以伤到李郃。 可惜狐豨c狐贲c李应几人却没有李郃这般强横,就在李郃替狐奋解围的这短短十几息工夫内,狐豨c狐贲c李应三人亦相继被涌上前的人潮淹没,虽然奋力反抗,却最终双拳难敌四手,被打地鼻青脸肿。 相比之下,仍与丁猛扭打成一团的彭丑倒是还好,纵使被人围攻揍了几拳,皮粗肉厚的他也不痛不养。 瞧见狐豨三人的惨状,李郃心中的火气也涌了上来。 他护着狐奋一路杀到了狐豨三人身旁,旋即护着四人一同推到了墙角,叫四人利用墙角的优势,合力抵挡那群士卒的围攻。 期间,只听砰地一声,一把长凳重重抡在李郃的额角上。 李郃身形微晃,但又迅速站稳。 “李哥” 狐豨惊骇地看到,一丝鲜血从李郃的额角流了下来。 然而,李郃却仿佛没有感觉到异样,面无表情c双目冒火地看向行凶的士卒。 不得不说,迄今为止他其实收着几分力,毕竟以他的猛力,若一拳打中面部那大概率是会打死的,然而眼前这群家伙,却不知什么叫做适可而止,居然拿长凳作为凶器。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了!』 冷哼一声,李郃几步冲向那名方才用长凳砸破他头的士卒。 对方一脸惊骇,连忙举起长凳抵挡。 见此,李郃猛地出拳,砰地一声将那柄长凳拦腰打断,旋即,那拳头重重打在那名士卒的腹部。 那名士卒痛得根本无法出声,翻着白眼昏迷倒地。 而同一时间,李郃一把抓住从空中掉落的半截长凳,抓住凳角,将其作为武器乱抡,当即砸地几名士卒头破血流。 “中!” 随着他猛地甩出手中的半截长凳,一名倒霉的士卒当即被砸中前额,一声不吭倒地。 短短几个呼吸,就有竟七八人被李郃击倒,围攻上前的士卒们看得目瞪口呆,满脸震撼。 “来啊!不是要打么?”李郃朝他们招了招手,沉声喝道。 那些士卒面面相觑,神色有些迟疑。 见此,李郃重哼一声,沉声说道:“既然你们不过来,那我过去!今日,你们当中若还有一人能在我面前站着,就算我输!” 说罢,他一把折断身旁一场长桌的桌角,操起那根桌角便攻向了那群士卒。 第十九章:翟虎 营将韦诸,可不知他军营内正在爆发一场冲突,他骑着马来到了距军营仅几里地的芝阳城,进城之后径直来到了翟府门前。 他将坐骑拴在府前的拴马石上,登上台阶来到了翟府旁侧的小门,抓起铜环用力拍了拍。 咣咣咣—— 不多时,就有府里的门人打开了小门,抬头往外瞧了一眼,见是韦诸,连忙打开门拱手行礼,亲热而讨好地问候道:“韦营将,您怎么来了?” 韦诸乃是翟家的家臣,与这个门人自然熟悉,闻言笑着说道:“有点事对了,翟膺大人还未回来么?” 门人摇摇头道:“翟膺大人还在少梁呢,若韦营将有要事的话,不妨去少梁” 韦诸摆摆手笑道:“无妨,我只是随口一问,今日我找的是翟虎大人。” “噢。” 门人恍然,旋即笑着说道:“翟虎大人倒是在,正在” 他做了一个饮酒的手势。 韦诸毫不意外,指指府外笑着说道:“我自己去找翟虎大人就行了,你替我照看一下坐骑,给它喂些豆子。” “韦营将放心。”门人连忙应下。 于是韦诸便大步朝府内走入。 期间,他也遇到几名府内的护卫。 因为彼此都熟悉,那几名护卫也纷纷与韦诸打招呼。 “韦营将,您怎么来了?” “是来找翟虎大人喝酒么?” 韦诸亦笑着回应,朝他们挥挥手,旋即一路来到了主屋。 刚到主屋外,他便听到屋内传来男人与女人的笑声。 颇感无奈地摇摇头,韦诸迈步走入了主屋的大堂,旋即便看到堂屋的主位上,有一位衣服鲜华的中年人正肘倚着面前的矮案坐着,一脸嬉笑的看着一侧身旁的妩媚女子,旋即张口咬住后者用手递来的干果,甚至还顺势吸住了那女人的手指。 “翟虎大人”女人娇滴滴地开口埋怨,一副欲拒还迎的模样。 而男人的另一侧,还有另一名同样容貌姣好的女子倚着男人坐着,见男人故意逗左侧那名女子,她吃味地端起酒盏,娇声娇气地劝酒:“翟虎大人,您别光顾着她呀” 没错,这个左拥右抱的男人,便是芝阳大夫翟膺的弟弟,在少梁担任小司马之职的翟虎。 别看小司马只是大司马的副职,但对于翟虎而言,他照样可以行使大司马的权力,因为少梁的大司马,正是他兄长翟膺。 就当翟虎与这两名女子饮酒作乐之际,韦诸迈步走了进来,拱手抱了抱拳:“翟虎大人。” 翟虎转头看向韦诸,旋即抬手推开那名女子递到嘴边的酒盏,笑着招呼道:“哟,韦诸,你怎么来了?来,陪我喝酒。” 韦诸乃翟家家臣,与翟虎相识已久c交情深厚,说话也不见外:“留待下次吧,我今日前来,给大人带来一个喜讯。” “喜讯?”翟虎接过一名女子递来的手绢,拿它擦了擦嘴边胡须上的酒渍,饶有兴致地问道:“什么喜讯?” 韦诸也不卖关子,笑着说道:“今日,我韦营来了几个投军的小子,都相当不错,其中有个叫李郃的小家伙,更是如怪物一般我寻思这等人才绝不可轻易放过,因此特来禀告。” “怪物?” 翟虎闻言一愣,带着几分醉醺醺的姿态,调侃道:“连你‘韦虎’都认为是怪物么?有意思比你如何?” 韦诸思忖了一下,摇头说道:“我恐怕未必能胜。” “当真?” 翟虎精神一振,双目放光。 韦诸信誓旦旦地说道:“翟虎大人不妨亲自到我韦营一观,若此人不能令翟虎大人满意,我甘愿领罚!” 翟虎哈哈大笑道:“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肯定要见识一下。” 说着,他作势准备起身。 然而此时,却有一名女子不识趣地拉住了他的衣袖,哀怨说道:“翟虎大人,您就这么走了么?再喝些几盏嘛” “等我回来吧。” 翟虎面带笑容,但行动却很干脆,一振袖便挣脱了那个女人的拉扯,毫不犹豫。 见此,韦诸赞许地点点头。 待二人双双走出屋外后,韦诸忍不住劝道:“翟虎大人,您可是我少梁的猛士,不可沉迷酒色啊” “诶。”翟虎不以为然地说道:“我这人就这点爱好,你又不让我喝酒c又不让我接近女色,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滋味?” 韦诸无奈道:“我 的意思是,翟虎大人应该适当,不应因为翟膺大人不在,便” “行了行了,快带我去见见你口中的‘怪物’吧。” 翟虎哈哈大笑打断了韦诸的话,伸手揽住了后者肩膀,一起朝府外走去。 见翟虎打诨岔开话题,韦诸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在他看来,相比较性格严谨的翟膺大人,这位翟虎大人实在是过于沉迷酒色,以至于本该亲自负责的军卒操练一事,这位翟虎大人也放权给了他们一干营将,终日呆在府内喝酒作乐,只有当其兄翟膺大人从少梁城返回芝阳时,才会有所收敛。 吩咐府里备马,翟虎带上两名护卫,与韦诸一同前往韦营。 因为两地距离很近,不到一炷香工夫,一行四人便来到了韦营外。 待在营外下马后,韦诸继续之前在翟府门前的话题,一边迎着翟虎朝土营内走,一边说道:“那几个小子是范鹄举荐过来的,我猜那家伙肯定不知那几个小子的本事,否则岂会便宜咱们?这也是我急着请翟虎大人前来的原因” “范鹄啊嘿。”翟虎轻蔑地笑了笑,旋即神色凝重地说道:“说起魏国西迁人口一事,咱们西边那位邻居,最近可是蠢蠢欲动啊。” “秦国?”韦诸面色微变,凝声问道:“莫非秦国又要进攻了?” “还说不准” 翟虎摇摇头,皱着眉头说道:“据秦国的细作传来的消息,去年秦国实施了变法” 正说着,忽然迎面跑来几名士卒,远远地便对朝韦诸喊道:“韦营将,韦营将,出事了!营内出事了!” 翟虎c韦诸二人皆皱了皱眉,停下了脚步。 此时,那几名士卒也注意到了翟虎,面色一惊,连忙快步上前行礼:“小的见过翟司马。” “唔。” 翟虎点点头,旋即问道:“营内出什么事了?” 听到这话,为首一名士卒看看翟虎,又看看韦诸,犹豫说道:“今日投军入伍的李郃百人将几人,与王猛百人将等人,在饭堂内打起来了小的来时,至少已有二百余人被波及” “什么?!” 韦诸闻言又惊又怒,顾不得翟虎在旁,快步走向饭堂方向。 在他身后,翟虎表情古怪地摸了摸胡须,一脸玩味说道:“才入伍就这么闹腾?有意思。” 轻笑一声,他亦加快脚步,准备去瞧瞧情况。 而与此同时在那座饭堂内,李郃等人仍在与剩下的十几名士卒殴斗。 确切地说,是李郃在单方面暴揍剩下的这十几名士卒,追地那十几名士卒哭爹喊娘,到处乱窜。 地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哀嚎惨叫的营内士卒。 恐怕这些人此刻心中已万分懊悔:为何要去招惹人家呢? 这下好了,彻底惹火了那个怪物。 “饶命” 眼见那怪物几步冲到面前,一名士卒吓地开口求饶。 然而他的话才刚说出口,就被李郃一把抓住了甲胄颈部的边沿,旋即将其整个人抡了起来,抡向了一旁的墙壁。 砰地一声,那名士卒的背部重重撞在墙壁上,闷声一声,摔落在地,就此倒地不起。 “我跟你拼了!” 从旁一名士卒发了狠,奋力推动一张长桌,试图狠狠撞向李郃,却见左手单手挡下,右拳一锤桌面,竟然直接将这场长桌打烂散架。 “怎么会” 那名士卒露出了骇然的神色,不及反应,便被李郃一把抓住手臂,先是一拳打在腹部,旋即将其整个人丢出了几丈远,砸碎了另一张长桌。 此时,另一名士卒已逃到了饭堂的出入口,想要逃离身后那个怪物,奈何饭堂的出口挤满了围观的士卒。 “让开!让开!让我出去!”那名士卒惊恐地大喊道。 见此,挤在入口处围观的士卒们,脸上露出了同情的神色,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站在他们面前当着出口的彭丑 看着彭丑一脸狰狞地将那名士卒整个举起,重重摔在地上,围观的士卒们咽了咽唾沫。 仅仅六个人,居然狠到这种地步,专门派一个莽汉守着出入口,生生要将饭堂内那二百余人通通打翻在地 他们转头看向饭堂内的李郃。 终于,仅剩的最后一人,也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被李郃抓住。 只见一把抓住其面部,无视其哀嚎求饶,捏着其颧骨将其整个人提了起来。 砰! 一记重拳重重打在那名士卒腹部,那名士卒闷哼一声,痛地当场昏厥过去。 而就在这时,饭堂的入口处传来了韦诸惊怒的喝道:“李郃!还不快住手?!” 『韦营将?刚才没注意,他怎么才出面?』 李郃转过头,微皱着眉头看向韦诸。 他依言放开了右手。 而被他握住面部提起的那名士卒,也随之缓缓瘫软倒地。 此时除了在饭堂守着门户的彭丑,还有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的狐豨等人,整个饭堂内就只有李郃还站着。 韦诸挤开人群走了进来,旋即他这才看到,在一片狼藉的饭堂内,至少两百余名士卒身体相叠倒在地上,或痛苦呻吟c或生死不明。 尽管震撼于眼前的一幕,但作为一营营将,韦诸肺都要气炸了。 他才出去这么一会儿,营内就发生了如此恶劣的事端? 就在恼怒之际,忽然身后响起了“啪啪啪”的掌声。 是谁?! 韦诸心中更怒,目光凶神地转头看去,直到看清那人,他的眼神这才收敛。 因为给饭堂内这震撼一幕鼓掌的,正是他请来的翟虎。 只见翟虎目不转睛地看着额角尚在流血的李郃,面露喜色,眼中更是泛着爱才的光芒。 “果然是个了不得的怪物” 不顾韦诸尴尬难看的面色,他一边抚掌一边由衷称赞道。 第二十章:翟虎(二) “涉事者二百四十三人,一百七十六人负伤,两人致死” 当翟虎的两名护卫清点完饭堂的伤者,来到中军帅所如实向翟虎与韦诸二人禀告时,韦诸的面色异常的难看,背着手站在李郃一行六人跟前,用凌厉的目光逐一扫过六人的脸庞,最后定格在李郃的脸上。 不可否认,他十分看重眼前这个年轻人,否则他也不会亲自前往芝阳县去邀请翟虎,可谁能想到,就在他离开韦营的短短不到半个时辰里,他看重的这名年轻人,就与他的五名同伴,跟营内超过二百余名士卒发生了严重的殴斗,导致出现一百七十六人负伤,两人致死,这叫他如何不恼火? 要知道营内的士卒,那可是他经过精挑细选的,他如何能接受这些士卒在营内的相互斗殴中出现伤亡?! 他一脸恼怒地斥道:“韦某才离开不到半个时辰,你们几人就给我惹出这么大的乱子?!” 听到这话,李郃目不斜视看着前方,口中不亢不卑地解释道:“韦营将,并不是我等惹麻烦,而是” “住口!”韦诸恼怒地喝断了李郃的解释。 从旁,翟虎则坐在席上,手托着面颊,笑吟吟地看着李郃六人,见韦诸开口喝斥李郃,他笑着为李郃解围道:“好了好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训斥也无济于事,况且,这件事的责任也不在李郃百人将等人身上” “翟虎大人” 韦诸有些难堪地转头看向翟虎。 其实他也没想把李郃一行人怎么样,厉声训斥也是为了杜绝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可翟虎主动开口替李郃等人解围,这就让韦诸很难做。 『翟虎?芝阳大夫翟膺的弟弟,少梁的小司马?』 李郃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翟虎,旋即又恢复双目直视前方的样子,暗自思忖翟虎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座韦营里。 见韦诸转头看来,翟虎笑着说道:“仅仅六人,便打倒了二百四十余名士卒,有什么理由苛责这等猛士呢?” 他笑着站起身来,走到李郃面前,近距离打量这个被韦诸称之为怪物的年轻人,心中暗暗称奇。 毕竟对比鼻青脸肿的狐豨c狐贲c狐奋c李应几人,李郃仅仅只是额角渗血。 在那样的混战中,面对二百四十余人的围攻,居然只受到这么点伤,若非亲眼所见,翟虎简直难以置信。 值得一提的是,事实上彭丑的状态比李郃更好,几乎没有受到什么伤,但在翟虎眼里,最瞩目的依旧要数李郃,谁让李郃之前单手握着一名士卒的面部将其整个提起的一幕,着实是给翟虎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可是有两人死了”韦诸面色纠结着地说道。 此刻他心中亦是左右为难:重惩李郃等人吧,恐寒了这几人的心;不罚吧,作为一营营将的他又怕被人指责包庇眼前这几人。 听到韦诸的话,翟虎嗤笑着说道:“二百四十余人,围殴区区六人,反被打伤一百七十余人就这点本事还敢去挑衅他人,全被打死也是活该!”说着,他伸手抓起了李郃的右手,仔细瞧了瞧,见李郃的右手看似鲜血淋漓,其实只是擦破了皮,他这才放心地将李郃的放回原处。 看到这一幕,作为当事人的李郃心中不禁一阵嘀咕。 因为据先前东梁大夫范鹄所言,眼前这个翟虎性格乖张c粗鲁,十分难以相处,因此李郃心中也抱持着几分谨慎,然而就目前来看,这位翟司马并未表现出什么乖张与粗鲁,甚至于,此人的态度比营将韦诸还要和蔼。 就这么算了? 韦诸皱着眉头思忖了一下,忽然心中微动,朝着李郃等人沉声说道:“看在翟虎大人为你等求情的份上,韦某暂时饶过你们几人先退下去处理伤势吧,我与翟虎大人还有要事相商。还不谢过翟虎大人?!” 显然,他是准备自己做恶人,让代表翟家的翟虎来做这个好人。 “多谢翟虎大人。”李郃等人顺势借坡下驴。 “不必c不必。” 翟虎显然也明白韦诸的好意,笑着摆摆手道:“翟某平生最是敬重有本事的人呵呵呵。” 说着,他缓缓踱步到最揍得最惨的狐奋跟前,看着狐奋脸上的淤伤与血迹,拍拍其肩膀笑着说道:“先去清洗一下,处理一下伤势,回头我叫人送些上好的伤药过来。” “是!” 狐奋受宠若惊,满脸喜色地应道。 见此,韦诸唤来自己的一名亲卫,吩咐道:“你带李郃百人将一行人去清洗伤口,然后带他们去营房。” “是!” 看着李郃一行人走出帅所的背影,翟虎啧啧有声地说道:“这等猛士,区区百人将实在太埋没其才能了,韦诸,让他做个千人将吧。” 韦诸闻言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这翟虎大人,这恐怕不妥吧?” 事实上,在亲眼看到李郃等人之前在饭堂内的表现后,他也意识到区区一个百人将不足以匹配李郃的勇猛,哪怕是稍逊几分的彭丑,其表现出来的实力也远超百人将,但这群小子才刚刚惹出这么大的麻烦,他暂时饶过就已经是网开一面了,倘若再升李郃等人的军职,那营里其他士卒会怎么想? 这不是变相鼓励营内私下斗殴的恶劣风气么? “有什么不妥的?” 翟虎曾经也是常年统军的,岂会不知韦诸的想法,他笑着说道:“你怕营内的士卒因此变得好斗,那有什么?倘若还有人能表现地像那李郃一般出色,就算许其千人将又能如何?我巴不得这样的人越多越好。” “话是这么说”韦诸犹豫了一下,皱着眉头说道:“但千人将我觉得还是过高了,李郃几人今日才投军入伍,我许他百人将就已是破格提拔,再升他为千人将,这” 听到这话,翟虎故意板起脸来:“韦诸,你莫不是要驳我的面子吧?” 韦诸自然知道翟虎是故作生气,心中有些无奈,想了想说道:“那就五百人将吧升得太快,无论是那小子还是对军队,都未必是什么好事。” “唔” 翟虎显然也认可韦诸的话,点点头道:“那就五百人将吧。” 说罢,他转头吩咐在旁的两名护卫道:“许忌,你回一趟芝阳,回府里取些伤药来。” 事实上,韦诸的军营里就有伤药,但军营里的伤药与翟虎亲自派人回芝阳去取的伤药相比,先不说药效,至少意义就大不相同。 而那名叫做许忌的护卫显然也是个通透的人,没有多说什么,当即转身准备离去。 见此,翟虎好似忽然又想到什么,喊住他吩咐道:“等等。顺便到城里请一个医师来看看吧。” “是!”许忌抱拳应道。 至于么? 一旁的韦诸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哪怕在他看来,翟虎对李郃几人的示好与笼络,未免稍稍有些过火。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而与此同时,韦诸的那名亲卫正带着李郃一行人返回饭堂方向,因为这座土营建在一片土台之上,方圆三里内都没有河流,因此负责营内伙食的士卒,除非下雨田,否则需带着水车到南边的芝河提水,运回营内,供烧菜c煮饭以及全营士卒解渴使用。 眼下李郃等人需要用水清洗伤势,自然也只能去饭堂那边。 在前往饭堂的路上,李郃一行陆续也遇到了营内的士卒,那些士卒远远看到李郃等人,纷纷绕行。 见此,李应嘿嘿笑道:“今日之后,怕是没什么人敢来找咱们麻烦了” 说话间,他不慎牵动了脸颊上的淤青,痛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从旁,狐豨c狐贲c狐奋三人听到这话,皆露出了兴奋与得意的神色,尽管他们也被揍地很惨。 走在前头带路的那名韦诸的亲卫也听到了这话,笑着转头对李郃几人道:“这话倒是不假,我在营将身边多年,从未见到过像你们这么猛的,入伍头天就干下这么一件大事认识一下,我叫郑平,是韦营将曾经带过的兵卒。” 一听这话,李郃立刻意识到这名亲卫恐怕是跟着韦诸上过战场的老卒,不敢怠慢:“我叫李郃,他们几人” “我知道。”名为郑平的亲卫笑着说道:“我今早就知道你们几人了,而眼下,你们几人在这座营内,怕是无人不识c无人不知了” 听到对方略带调侃的话,李郃苦笑一下,也不知该如何回话。 不多时,一行人便回到了饭堂,只见在饭堂外的一干水缸旁有几十名士卒正在清洗淤伤的部位,看面貌正是方才在饭堂里与李郃等人互殴的其中一部分士卒。 其中有一人瞧见了李郃一行,惊恐地大叫:“那怪物回来了!” 听到这话,其余士卒纷纷转头看向李郃等人,神色各异。 “什么?” “那家伙怎么回来了?” “他来干什么?” “他来了” 在一阵嘈杂中,有的人当即转身就跑,而有的则呆呆站在原地,一脸惊惧地看着李郃一行,看着一行人从他们面前走过。 而此前围在水缸旁舀水的十几名士卒,也识趣地退开至两旁。 记得在半个时辰前,这群家伙还曾用凶恶的眼神直视李郃等人,而现如今被李郃等人收拾过一顿之后,这些人的脸上满是惊惧,谁也不敢造 次。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李郃一行人在水缸内舀水清洗了一下伤口。 期间,李郃亦洗去了右手拳头上的血迹,旋即举起拳头仔细瞧了瞧。 正如翟虎所判断的那样,别看李郃之前右拳鲜血淋漓,但其实也只是擦破了点皮而已。 “咕——” 从旁,一干士卒看着李郃那举起于胸前的右拳,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唾沫,只感觉胸腹又隐隐作痛。 第二十一章:少梁的近忧 约一个时辰后,李郃独自一人来到了中军帅所。 他朝在那间土屋外值岗的士卒抱拳道:“百人将李郃,恳请求见翟司马与韦营将,劳烦通报一下。” 话音刚落,不等那两名士卒入内禀报,土屋内便传出了翟虎爽朗的笑声:“李百将请进。” 见此,李郃便大步走入帅屋,见到了高坐于主位的翟虎,以及坐在靠右侧首席的韦诸。 只见他朝着翟虎抱了抱拳,郑重其事地感谢道:“多谢翟司马与韦营将派人请来医师,又赠予伤药” 没错,他是特地前来感谢的,毕竟翟虎向他们释放了善意,他当然不可无动于衷。 “小事而已。” 翟虎挥了挥手,旋即笑着说道:“李百将,坐。” 见此,李郃转头看向韦诸,向后者请示。 其实韦诸很满意李郃的态度,但脸上却没有表达出来,板着脸说道:“既然翟虎大人让你坐,你就坐吧。” “是!”李郃抱了抱拳,旋即又朝翟虎抱拳感谢道:“多谢翟司马!” 看得出来,翟虎很欣赏李郃方才的举动,笑着对韦诸道:“你看,如此守礼的年轻人,如何会主动挑衅同营的兵卒?我猜定是另一群人所为,此次营内的殴斗,怪不到李百将身上” 韦诸点点头,转头看了一眼在自己右侧席中就坐的李郃,板着脸说道:“话虽如此,但出手不知分寸,亦当受罚” 说罢,他语气一变,沉声说道:“李郃,翟虎大人十分欣赏你的勇猛,欲提拔你为千人将,然我认为你出手不知轻重,应当受罚,是故劝说翟虎大人仅提拔你为五百人将,对此你有何想法?” 李郃听得一愣。 其实他也看得出来翟虎很欣赏他,但终归韦诸之前口口声声说过将这件事暂时记下,因此李郃也想过能升官,没想到,居然还真的升官了。 “你不说话,是在心中责怪韦某么?” 见李郃久久不开口,韦诸微微皱了皱眉,不悦说道。 见此,李郃摇头解释道:“不,韦营将误会了,只是我没想到没想到会因为‘这事’而受到提拔。” 说到最后,他心中也觉得有点尴尬。 五百人将的官职虽然好,但因为与营内士卒互殴一场而受到提拔,这未免有些尴尬。 回头若有人问起,你立下什么功才升至五百人将,李郃该如何回答? 难道他要说:我跟同营二百余名士卒打了一场,打赏了近两百余,还打死了两个,是故被提拔至五百人将? 可以肯定,若他接受了这次的提拔,日后这事一定会成为他人攻击他的‘黑料’。 想到这里,李郃态度坚决地抱拳说道:“多谢翟司马的好意,但此次的提拔,请允许我推辞。” 翟虎闻言奇怪地问道:“你不想升职么?就连翟某也觉得,以你的勇猛,屈居于百人将之职实在过于屈才” 李郃摇摇头解释道:“我并非不想升职,但我希望我是立下功勋而受到提拔,而不是与同营的士卒殴斗。” 听到这话,翟虎与韦诸不约而同地露出惊讶的神色,旋即看向李郃的目光变得愈发欣赏。 “有志气!” 只见翟虎再次上上下下打量了李郃几眼,忽而郑重说道:“是翟某的过错,小瞧了李百将的志气” “翟司马言重了。”李郃抱拳说道:“翟司马不怪我就好。” “诶。”翟虎挥了挥手,笑着说道:“翟某平生,一是敬重有本事的人,二是敬重有志气的人,李百将两者兼具,翟某欢喜还来不及,又岂会怪罪?” 他顿了顿,又借着说道:“翟某也相信,以李百将的勇猛,日后定能在战场上立下功勋。正好咱们西边的邻居最近蠢蠢欲动,翟某期待能在战场上看到李百将的勇猛” “西边的邻居?蠢蠢欲动?”李郃脸上露出几丝讶然,好奇问道:“翟司马指的是秦国么?” “啊。” 翟虎点了下头,旋即脸上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沉声说道:“据细作送来的消息,去年秦国有个叫卫鞅的家伙,在秦王的支持下实施了变法” 韦诸咳嗽一声,打断道:“翟虎大人,李郃的军职,还没有资格得悉这些大事” “无妨。” 翟虎摆了摆手,浑不在意地说道:“以他的本事,早晚的事而已。” 旋即他继续说道:“方才提到的卫鞅,据说曾试图在魏国出仕,因不受重用,便投奔了秦国。 这人有点本事,在秦王的支持下,如今在秦国出任左相之职,上位后一连颁布了《恳草令》c等数道政令,随后又普查人口c鼓励耕织,打压贵族c没收私田尤其是他颁布的《军功爵》与《什伍连坐法》,前者是鼓励秦人踊跃投军的法令,只要在战场上立下功勋,秦国便按律奖励名爵c房屋c田地与奴隶,后者是惩戒逃卒c逃役的法令,一人逃亡c畏战,则一伍受罚;一伍逃亡c畏战,则一什受罚” 他深深吸了口气,又接着说道:“这两部法令的刺激下,秦人踊跃投军,据先前细作传过来的消息,仅一年工夫,秦国便征募了至少三十万军队如今的秦国,怕是可以出动五十万大军!” 说到最后,翟虎的面色也变得异常凝重,毕竟他少梁就紧挨着秦国,如今秦国突然间征兵几十万,少梁如何不惊? 就连李郃,亦有些震惊于那五十万的数字,皱眉问道:“翟司马,不知我少梁有多少军队?” 翟虎摸了摸胡须,说出一个数字:“两万。” 『两万对五十万?这差距未免也太大了』 稍稍皱了皱眉,李郃不知该说什么。 只能说,对比秦国这等当世大国,少梁实在太弱小了,弱小到秦国恐怕都不会正眼多瞧少梁几眼,单单与魏国发生战争的余波,就足以摧毁这个小国。 倘若果真发生那样的事,介时他该何去何从?而与他亲善的狐氏一族,又能否幸免于难? 见李郃忽然沉默,翟虎恢复了笑容,打趣道:“吓到了?” 不等李郃回答,他一脸感慨地又说道:“最初得知这个消息时,我也吓了一跳啧啧,五十万军队,真是了不得啊,我少梁总共也才十几万人,能凑出两万军队便实属不易,可那秦国,却能在一年之内征兵几十万着实令人震撼,令人羡慕。” 说着,他仿佛宽慰李郃c又好似在宽慰自己,继续说道:“好在我少梁身后还有魏国,否则,真不知该如何面对秦国这等猛兽。” 少梁国是魏国的附庸国,这一点李郃之前就知道了,否则魏国也不会西迁人口来增强少梁的实力。但即便如此,少梁在秦国面前依旧是螳臂当车,除非魏国派遣大量军队,否则一旦秦国发动进攻,少梁几乎是抵挡不住的。 问题是 李郃抬头看向翟虎,犹豫说道:“在迁来少梁之前,我曾听说魏国正在与赵国打仗” “唔。” 翟虎自然听得懂李郃的言外之意,点点头说道:“这正是少梁城那边如今所担心的。近期秦国蠢蠢欲动,无非是想趁魏c赵两国争战之际,趁机夺取河西。若非魏国被赵国牵制,秦国岂敢有这想法?” 从他的话中不难判断,他对魏国十分推崇,丝毫不认为秦国可以战胜魏国,即使有赵国在旁相帮。 “不能想办法使魏国与赵国和解么?”韦诸在旁皱着眉头问道。 “难!” 翟虎摇了摇头,面沉似水地说道:“东梁君那个老匹夫,之前就向安邑派去了使者,希望说服魏王与赵国言和,但此事恐怕不易此番魏国讨伐赵国,乃是因赵国进攻卫国而起,卫国亦是魏国的附庸,遭到赵国进攻,倘若魏国袖手旁观,他颜面何在?况且,现如今魏国逐渐取得上风,国内有不少人觊觎赵国的土地与财富,此时想要劝说魏国与赵国罢战言和,难!” 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再者,赵国亦驻有秦国的使者,必然会想方设法劝说赵国继续牵制魏国,好让秦国有机会趁机夺取河西如今赵国屡屡失利却迟迟没有向魏国乞和,恐怕是在赵的秦国使者在背后出力” “赵国不惜付出巨大损失,也要牵制魏国,助秦国夺取西河,这对赵国有何好处?”韦诸不解问道。 “呵。”翟虎轻哼一声解释道:“魏c赵c韩三国,虽并称三晋,然早些年赵国便已与魏c韩两国渐行渐远,当时秦国趁机拉拢了赵国,而赵国亦渴望借助秦国的力量对抗魏c韩两国,双方一拍即合。今赵国不惜付出巨大损失也要暗助秦国,无非就是想让魏国失去对河西的控制,甚至利用秦国重创魏国如今这天下,魏国一家独大,其余各国无不处心积虑,试图将魏国从霸主的位子上拽下来” “他们不会得逞!”韦诸恨声道。 “啊,他们太小看魏国的强盛了!”翟虎露出一副与有荣焉的神色。 『真的是这样么?』 在旁倾听的李郃心中泛起几分忧虑。 相比对魏国信心十足的翟虎与韦诸,他很怀疑魏国是否真如传闻的那样强盛。 或者说,魏国是否还维持有曾经的那份强盛。 第二十二章:出操 土营内的条件,十分简陋。 比如李郃等人居住的兵房,大抵就是一间间约六十平方左右的土坯房,屋内设有二十几个草铺,可以睡二十几人。 考虑到那四根支撑横梁的栋柱也占了不小的空间,在这仅六十平方的土坯房内要睡上二十几个人,说实话有些拥挤。 相比之下,李郃所在的那间兵房人数稍少,除了他们六个以外,就只有另十三名士卒。 晚饭过后,当李郃六人回到自己那间兵房时,兵房内那十几名士卒或在整理各自的草铺,或已躺在草铺上,与同屋的士卒谈笑。 待李郃一行人走入屋内时,其中一人眼尖,看到了走在当先的李郃,当即吓得整个人从草铺上蹦起,大声问候:“李c李百将!” 其余士卒下意识纷纷转头,待看到李郃时,一个个吓得面色发白,连忙站到各自的草铺前,笔直挺立,目不斜视,仿佛在等待将军阅兵。 “嘿!” 跟在李郃身后的李应嘿嘿一笑,调侃道:“真成营中一霸了啊?” 李郃瞥了一眼李应,自顾自走到属于自己的草铺前坐了下来,脱下身上的甲胄,放置在一旁。 旋即他才看到,屋内其余十几名士卒依旧目不斜视地笔直挺立,一动不动,好似在等待他的命令。 见此,他平静说道:“你们几个,躺下歇息吧。” 那十余名士卒闻言小心翼翼地看向李郃,旋即又相互看了一眼,然而却谁也不敢率先动弹。 于是李郃只得又说道:“只要不是无故招惹李某,李某也不会随意伤人。都歇息吧,明日还要出操。” “是!” 那十几名士卒这才松了口气,在齐声回应后,一个个小心翼翼地躺在各自的草铺上,生怕弄出什么响动,惹恼了这个怪物。 见此,李郃又无奈地提醒道:“你们打算穿着甲胄睡么?” 那十几名士卒如梦初醒,讪笑地又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脱下身上的甲胄。 瞧见这一幕,李应与狐豨三人对视一眼,旋即四个人嘿嘿笑了出声。 虽然他们今日被揍地很惨,但从结果来看是值得的,用李应的话说,他们几人如今好比就是营内的一霸,几乎没有人敢再招惹他们。 瞥见李应c狐豨c狐贲几人在那得意地嘿嘿笑,李郃没好气地说道:“你们几个也早点睡,明日咱们首日出操,可别因为耽误惹得韦营将不快。” 狐豨几人如今对李郃越发服气,听到这话连连点头,当即也脱掉身上的甲胄,躺倒各自的草铺上睡下了。 由于营内条件差,况且又是季夏,也没什么东西可以盖的,一群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就躺在干草铺成的睡铺上,两两抵足而眠。 原以为没心没肺的彭丑永远是最快入睡的那个,没想到狐豨一点不逊彭丑,不一会儿工夫这两人就睡着了,鼾声此起彼伏,烦得狐奋都忍不住小声抱怨起来。 其实李郃也觉得挺烦,不过他这会儿无心睡眠,心中依旧还在思忖着今日翟虎对他与韦诸所讲述的事。 说实话,对于少梁这个一个小国而言,全国人口能养活一万名士卒就已经不错了,之所以能养两万人,毫无疑问是魏国在背后提供了军备c粮草等方面的帮助。 然而少梁所要面对的,却是一个可以出动五十万军队的秦国 两者的实力差距,仿佛萤火于皓月,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倘若秦国果真派五十万大军来攻取河西,少梁抵挡得住么? 魏国又是否有余力在与赵国打仗的同时,派来足够抵挡五十万秦军的军队? 倘若魏国无力支援少梁,少梁又该什么办? 想来想去,李郃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次日,天色尚暗,营内便响起了‘叮叮叮’的鸣钲声,惊醒了浅眠中的李郃。 『怎么回事?莫非有人袭营?』 李郃下意识地操起摆在草铺旁的剑,神色冷峻地倾听营内的动静。 他那面无表情的模样,吓得同时被惊醒的其他士卒不敢动弹,半响才有一名士卒小声说道:“百c百将,那是营内提醒众人出操点卯的鸣钲声” “哦。” 李郃恍然大悟,自嘲道:“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好了,叫醒他们,一同出操。” “是!” 几名士卒顺从地应道,连忙唤醒同营的袍泽,而李郃也用剑鞘戳了戳一旁尚在呼呼大睡的彭丑。 不多时,李郃一行二十余人便离开 兵房,来到了营内那片空旷的校场上。 期间,其他兵房内的士卒亦纷纷奔向校场,但这些人却有意无意地绕开了李郃一行,甚至于,期间不乏有士卒向李郃投以敬畏的目光。 待等天边才刚刚露出一丝光明,营内士卒几乎都已经在校场上整齐列队,而作为百人将的李郃c彭丑c狐豨三人,则在同兵房士卒善意且讨好的提醒下,站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稍后,待太阳刚刚露出地平线,营将韦诸便带着几名亲卫出现在校场上,神色严肃地从一侧走向当中。 待看到李郃几人时,韦诸微微一笑,满意地朝着李郃几人点了点头,旋即点名道:“昨日投军的六人,出列!” 李郃六人依言走出阵列,来到韦诸跟前。 韦诸也不废话,正色对李郃六人道:“你六人先看着,待熟悉号令后,待会一起操练。” “是!”李郃几人抱了抱拳,站在韦诸身后,看着他操练全营的士卒。 只在韦诸的号令下,那一排排列列排列整齐的士卒,时而散开阵线c或收缩阵线,时而举起手中的长兵朝前方戳刺,明明是才操练不久的新卒,但却表现地十分整齐有序,可见平日里训练十分频繁。 待一套训练流程结束后,韦诸回头问李郃等人道:“看会了么?” 见李郃几人纷纷点头,韦诸便点头示意他们归队,随后便开始第二练。 不得不说,虽然听从号令行事看似十分简单,但要跟上其他士卒的步调,整齐如一,其实并不是那么容易,李郃c李应还好,但狐豨c狐贲c狐奋三人,明显要比其他士卒慢上半拍。 彭丑就更别说了,一看他就知道是个脑袋不灵光的家伙,每每其他士卒都做完了动作,他这才反应过来,看得韦诸直摇头,最后为了不影响其他士卒,干脆将彭丑安排到了队伍的最前头,独自一排。 当然韦诸也没有因此训斥彭丑c狐豨等人,一来二人昨日才入伍,跟不上同营其他士卒情有可原,二来,他很欣赏二人的勇猛,自然难免稍有袒护。 不过韦诸最满意的,还是当数李郃,毕竟李郃一身猛力不说,反应也快,接受能力也强,不多会工夫就追上了同营士卒的进度,这让韦诸越发看好。 足足操练了大半个时辰,待等太阳斜挂于半空时,校场内的士卒大多数已精疲力尽c汗流浃背,行动也逐渐缓慢c变形,这也难怪,毕竟这些士卒手中都端着重达三十斤左右的长戈,寻常人能端着操练一炷香时间就了不得了,更何况是足足大半个时辰。 韦诸显然是精通练兵的,知道勉强士卒再练下去非但没有什么用,反而会起到反效果,于是便下令收队,结束了当日晨间的操练。 见此,校场内约两千多名士卒一阵欢呼,旋即便涌向了饭堂方向,准备用饭去了。 此时,韦诸走向李郃,笑着与李郃打招呼道:“怎么样,跟得上么?” “还行。”李郃点点头道。 还行? 韦诸表情有些古怪地仔细打量李郃,旋即他才发现,李郃虽然也热得满脸是汗,但与他说话时气息不急不喘,看上去根本不像其他士卒那样精疲力尽。 心中一动,他突然猛地伸手去抢李郃手中的长戈,试图将其夺走。 李郃本能地握紧手中的长戈,并未让韦诸得逞。 “营将?”他不解地看向韦诸。 感受着长戈上传来的巨大力道,韦诸暗道一声‘怪物’,旋即松开手,笑着解释道:“我想试试你是否还有余力。看来这点程度的操练,根本不足以让你感到吃力。” 当然,韦诸对此丝毫不感觉意外,毕竟在他看来,凭李郃的本事,最起码也是千人将起步,只不过这小子才刚刚入伍,短时间内将其提拔到千人将的高度,既不能服众,对李郃也不是一件好事。 毕竟管理一百人,与管理一千人,难度何止是提升了十倍? 相比欣赏李郃的才能,有意一口气将其提拔至千人将高度的翟虎,韦诸更倾向于让李郃在百人将这个职位上逐步积累经验与威望,打下扎实的基础。 至于升职,那不就是翟虎与他一句话的事么? 听到韦诸的解释,李郃也反应过来了,笑着说道:“原来如此差点就被营将得手了。” “少骗人了,小子。”韦诸顿时失笑,要知道刚才那柄长戈可是纹丝不动的。 玩笑罢,他拍拍李郃臂膀说道:“去饭堂用早饭吧,随后休息一会,午后还有操练,可要比晨练辛苦多了对了,这次可不许再把饭堂给掀了。” 李郃哭笑不得。 “去吧。”韦诸再次拍拍他臂膀道,旋即便准备转身离去。 见此,李郃忽然想到昨晚的心事,喊住韦诸道:“营将,关于翟司马昨日提到的事,我有个想法,想与营 将探讨一下。” “哦?” 韦诸一脸惊讶且疑惑地看向李郃。 第二十三章:少梁奇兵 片刻后,李郃打发李应c彭丑c狐豨几人先行前往饭堂用饭,而他则跟着韦诸来到了中军房。 进屋之后,韦诸随手示意李郃就坐,旋即他则坐在主位,好奇问李郃道:“你想与我探讨什么?” 此时屋内就只有韦诸与李郃二人,守在中军房外的也是韦诸信任的亲卫,因此李郃也不掩饰什么,如实说道:“昨日我听翟司马所言,秦国可以出动五十万大军,而我少梁却仅有两万军队,即使背靠魏国,我也觉得两方的军力过于悬殊” 韦诸恍然之余有些失笑,不以为意地随口问道:“是故你想建议扩军?” “那倒不是。” 李郃摇摇头说道:“昨日翟司马无意间曾提起,我少梁总共也才十几万人,十几万人能养活两万军队已经十分勉强,自然不会建议盲目扩军。” 原本不以为意的韦诸,听得暗暗点头。 正如李郃所猜测的那样,少梁这仅仅十几万人口的小国,之所以能养活两万军队,魏国着实提供了巨大的帮助,因此扩军一事,在少梁是很难通过的——确切地说是魏国不会轻易答应,除非少梁可以独自养活军队。 否则,魏国还不如自己训练国内的军队驻扎少梁呢。 “我的建议是,我少梁或许可以组建一支精锐奇兵!”李郃道出了真正的来意。 “精锐?” 韦诸微微一愣,笑着问道:“你是说,像魏武卒那样的精锐?” “不。”李郃摇摇头道:“我只听闻过魏武卒的威名,但不曾亲眼见过,不过我觉得,即便我少梁花费巨大代价练就一支武卒,恐怕也会因为数量不多而难以起到大的作用。” 韦诸惊讶道:“可方才说精锐” 李郃更正道:“我说的奇兵,精锐奇兵,重点在于奇兵!” “奇兵?是《孙子兵法》中所言出奇制胜的奇么?你看过《孙子兵法》?”韦诸愈发感到惊讶了。 毕竟当代世人大多目不识丁,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更别说《孙子兵法》这等兵书向来只流通于各国的王公贵族阶层,世间的平民根本接触不到。 他韦诸之所以有机会拜读几卷兵书,那也是因为他乃翟家的家臣,而翟家别说在少梁,就算在魏国都有不俗的人脉。 “那倒没有,只是听人提起过。” 在说这话时,李郃心中也难免有些尴尬,毕竟曾经他很轻易就能接触到那类书籍,可惜当时他沉迷游戏,根本没有什么动力。 但即便没有通篇看过,那些兵书所讲述的主要思想,他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的,尤其是作战用计方面,比如火攻c水攻c袭营c断粮道等常识。 李郃脸上的尴尬之色,让韦诸产生了几许误会,他笑着说道:“翟虎大人就收藏了不少当世的兵书,你若是感兴趣的话,日后向翟虎大人借几部即是好了,先说说你那个奇兵。” “是!” 李郃一颔首,旋即正色说道:“据我所见,无论是少梁与魏国的军卒,亦或者是魏武卒,都是用于战场作战的军卒,而我所说的‘奇兵’,则多用偷袭c骚扰敌后,就拿秦军举例若正面对抗,我少梁肯定无法战胜五十万秦军,但我方可以派奇兵袭击秦军运粮的队伍,一旦偷袭得手,便连车带粮全部烧毁,反复几次,秦军必定陷入缺粮的窘境,到时候即使他有五十万军队,也会因为缺粮而自行崩溃。” “接着说。” 韦诸惊讶地看着李郃,起初不以为意的他,眼下已经产生了几分兴趣,面色也逐渐变得严肃起来,看得出来是在仔细倾听并且分析李郃的提议。 见此,李郃便继续说道:“还有,奇兵也可用于夜袭敌营,甚至是袭击敌城。总而言之,即尽量避免与敌军正面交锋,趁敌不备时,再给予其致命一击。” 韦诸摸了摸下巴处的短须,不可思议地说道:“你打算偷袭五十万人的秦营?” 李郃摇摇头说道:“只要趁敌不备,让秦军难以及时反应,就算秦营有五十万人,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韦诸表情古怪地说道:“可万一秦人反应过来了呢?” “那就暂时撤退。”李郃果断地说道:“我也不敢奢求一次夜袭就将五十万秦军怎样,但我可以反复偷袭,叫秦军疲于奔命c难以入眠” “那恐怕需要不少人吧?”韦诸思忖道。 “人数尚在其次,关键在于要是精锐,懂得利用周围地形与敌军游斗,能以一敌十的精锐!”李郃正色说道。 没错,李郃就是想提议组建一支另类的武卒。 魏国模式的武卒虽然强悍到令诸国都不敢冒犯的程度,但弊端很多,单单其正面作战兵种的定位,就注定这支兵种将承受巨大的伤亡。 明明是百里挑一,花费巨大人力c武力培养的精锐,却用于正面作战,这是否值得呢? 魏国是富饶的大国,而且还是中原的霸主,承受得起魏武卒的伤亡,但少梁只是一个小国,自然不能像魏国那样使用武卒,别说一场仗战死成千上万,就算是战死几十人c几百人,也足以让这个小国难以承受。 因此,李郃虽然也想相仿魏国训练一支可媲美魏武卒的奇兵,但他对这支奇兵的定位,则是用于特种作战,避免与敌军主力正面交锋,如此一来便能将可能发生的伤亡减至最低。 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就是这么个道理。 “唔” 韦诸沉思了片刻,对于李郃所描述的奇兵颇感兴趣。 他问李郃道:“你需要什么?” 李郃如实说道:“兵器方面,长戈不适用于奇兵,因此需要人人配制一柄剑,再者,奇兵的训练量可能要比营内更大,为了激励士气,也是为了增强体质,饭菜最好能顿顿有肉” 仅仅听到这,韦诸的面色就已经有点不自然了。 要知道一柄剑的打造可不易,远比长戈贵重地多,因此在天下各国之中,最起码得达到百人将级别才分发剑,毕竟百人将一般远比普通士卒勇猛,身系冲锋陷阵的重任,多一把武器自然能起到更大的作用。 如今李郃要求奇兵人人配备,这可是不小的要求。 至于顿顿有肉那就更别说了,若非韦诸乃是翟家的家臣,以他一营营将的地位,都不能保证自己顿顿有肉。 若不是器重李郃,若不是对李郃提及的奇兵很感兴趣,韦诸怕是都要赶人了。 在沉思了足足半晌后,韦诸这才沉声说道:“此事恐怕我也做不得主,需要请示翟虎大人。” 说罢,他站起身,示意李郃跟上他:“事不宜迟,你我去见翟虎大人。” 约一刻时后,韦诸带着李郃来到了距军营不远的芝阳城,来到了翟府门前。 跟上回一样,待唤开旁门后,韦诸无需通报就带着李郃走入了府里,一路来到了翟虎居住的雅苑。 期间,韦诸也向李郃稍稍介绍了这座翟府的现状:“这座府邸虽名义上属于翟膺大人,但翟膺大人大多时候住在少梁城c不在芝阳,芝阳平日的事务,由家臣廖善代为处理,翟膺大人偶尔才回来一趟若你日后在芝阳需要什么帮助,可以找此人帮忙。” 李郃点点头,心中顿时明白过来:看来芝阳城,基本上就是翟氏势力的地盘了。 再往前走了一段路,韦诸与李郃便看到几名护卫打扮的人坐在屋前的石桌旁。 其中一人正是昨日陪同翟虎前往韦营的许忌,他看到韦诸与李郃当即站起身迎上前来,笑着抱拳打招呼道:“韦营将c李百将,二位莫非寻翟虎大人么?” “唔。” 韦诸一颔首,问道:“翟虎大人起了么?” “这个”许忌转头看了一眼屋子,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去看看吧。” 说罢,他便走入了屋子。 旋即,屋内传来了翟虎的声音,伴随着女人慵懒的轻吟,似乎还不止一女。 见韦诸面色有些不好看,李郃转头看了一眼,却被韦诸发现。 于是他只能开口询问:“翟夫人?” “不。”韦诸摇摇头道:“翟虎大人在少梁亦有家宅,其妻儿皆居住在那” 剩下的不必多说。 不多时,就见许忌走了出来,朝韦诸c李郃二人抱拳说道:“两位,翟虎大人有请。” 说罢,他便领着二人走入了大屋。 此时在屋内,翟虎仅穿着一件鲜艳的单衣,敞着壮实的胸膛坐在堂中,看他手托前额,满脸困意的模样,显然是刚被许忌唤醒。 不过等韦诸c李郃二人进屋时,翟虎还是打起了精神,笑着与二人打招呼。 在稍作寒暄后,韦诸道出了来意,将李郃建议组建‘奇兵’的想法,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翟虎。 翟虎也是带过兵c打过仗的人,虽然现如今有些沉迷于酒色,但他的眼界可不低,立刻就意识到了奇兵的可取之处,在略一沉吟后,爽快地答应下来:“没问题!你们打算练多少人?” 李郃转头看看韦诸,旋即试探道:“那先练一百人看看成效?” 翟虎闻言哈哈大笑道:“一百人能看出什么?这样,你先练两百人,到时候我去看看,倘若着实出众,介时再增加人数至于兵器方面,还有你说的肉,我叫人安排。” “多谢翟虎大人!” “多谢翟司马!” 韦诸c李郃二人抱拳谢道。 片刻后,在离开翟府时,韦诸郑重其事地对李郃说道:“你这二百名‘奇兵’,花费可不小,且莫要辜负翟虎大人的信任” 李郃亦郑重地点了点头,同时心里也稍稍有些几分底气。 虽然他也知道明白,区区二百名奇兵根本不足以弥补少梁与秦国的差距,但就像魏武卒乃是魏国的首创,如今专门训练一支用于特种作战的奇兵,亦属首创,应该能起到不小的作用。 第二十四章:少梁奇兵(二) s:感谢“tia一s”大佬打赏一万币支持新书另,鉴于不少书友的抱怨,本书从下一更起,于每日中午到傍晚时间段更新。这次我会提前一日码字,争取不在半夜更新。 以下正文 没有推辞翟虎留二人喝酒用饭的好意,韦诸与李郃在翟府内用过饭,这才回到韦营。 待等李郃回到兵房时,彭丑c李应c狐豨等人正躺在草铺上无所事事地闲聊扯天,就连同兵房的其余十三名士卒,亦壮着胆子加入了其中。 或许是李郃昨晚的承诺起到了作用,亦或是通过短暂的接触后,这些士卒也逐渐发现彭丑c李应等人其实并不难相处,毕竟都是二十几岁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哪怕曾发生过冲突,但只要一方心服了,双方还是很快就能融入到一起。 说到底他们都是韦营的士卒,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不过对于李郃,这些士卒还是充满敬畏,以至于当李郃大步走入兵房时,此前与李应c狐豨等人聊地颇为投机的那十三名士卒,还是第一时间起身笔直站立,尊称一声“百将”。 “聊什么呢” 压压手示意那十几名士卒不必行礼,进屋后的李郃轻笑着问道。 因为翟虎与韦诸都赞同他的奇兵计划,并承诺给予全力支持,此刻的他心情相当不错。 “李哥。” 狐豨与李郃打了声招呼,笑着解释道:“正提到你呢方才见你迟迟不去饭堂用饭,咱们就去韦营将那边打听了一下,后来才得知,晨练之后李哥你就跟着韦营将离营去了李哥,你俩去哪了” 李郃也不隐瞒,坐在自己的草铺上微笑着解释道:“韦营将带着我去见了翟司马” “翟司马”狐贲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虽说翟虎只是少梁一介小国的小司马,但对于狐氏而言,翟虎依旧是他们需要仰望的对象。 众人当即来了兴趣,围坐在李郃身旁,七嘴八舌地询问究竟,就连同兵房的那十三名士卒,亦站在狐豨c李应等人身后,一脸好奇地等着下文。 李郃也不卖关子,笑着解释道:“韦营将带我去见翟司马,是因为我向韦营将提出了一项奇兵计划,韦营将认为应当得到翟司马的同意与支持。” “奇兵计划那是什么”众人面面相觑,一脸好奇。 见此李郃便解释道:“简单地说,即是我向韦营将提议组建一支用于特殊通途的精锐奇兵你们也可以理解为是组建少梁的魏武卒。” “魏武卒”众人惊呼出声。 这也难怪,毕竟魏国武卒的名声在当世实在是过于响亮,就连彭丑这莽夫都知道,更何况是其他人。 一听说李郃即将在翟虎与韦诸的支持下组建奇兵,组建少梁的武卒,众人不禁兴奋起来,围着李郃再次七嘴八舌地询问,就连那十几名士卒亦忍不住开口问道:“李c李百将,我等我等可以加入奇兵么” “当然。”李郃朝着他们点了点头:“不过需要经过体质方面的审核,毕竟是组建类比魏武卒的精锐” 一干士卒理解地点点头,满脸都是兴奋之色。 见此,李郃也不介意故意透露一些奇兵的特殊待遇:“翟司马与韦营将都很重视即将组建的奇兵队,答应了我提出的一些要求,比如,我要求奇兵队的队卒每人都分发一柄剑,每顿饭,也要求有鱼c有肉,以便增强队卒的体质” 听到这里,别说那十三名士卒满脸震惊,就连李应c狐豨c狐贲等人亦张大了嘴。 别看狐豨c狐贲c狐奋三人都是狐氏一族子弟,而狐氏一族当初在令狐邑时也算小有殷实,但即便如此,狐豨等人当初那也不是顿顿有鱼有肉。 而在旁的那十三名士卒就更别说了,他们投军的目的就是为了吃饱,或者说在自己吃饱的同时让家人也能吃饱,至于吃的什么他们并不计较,哪怕是糙米c咸菜他们也愿意。 顿顿有鱼有肉的生活对他们来说,那简直就是做梦都不敢去想的奢求。 很快,有关于奇兵队组建c选拔与待遇的事,迅速在韦营不胫而走,传地人尽皆知。 午饭前后,当李郃带着彭丑c李应等人前往饭堂用饭时,整个饭堂内鸦雀无声,所有士卒都目不转睛地看着李郃。 那些并非单纯是敬畏的目光,还有期待与渴望。 午饭过后,韦诸派亲卫郑平找到李郃,将李郃唤到了中军房。 待见到李郃后,韦诸笑着问李郃道:“我听人说,午前整个营内都在谈论奇兵队的事,是你传出去的” 李郃也不否认,解释道:“我想激励了一下营内的 士卒” 韦诸点点头,旋即笑着说道:“既然如此,今日索性就将这件事办了吧。对了,关于奇兵队的操练日程,你可有什么想法” 李郃并未故作谦逊,毕竟翟虎与韦诸叫他组建奇兵,乃是器重他c信任他,此时若故作谦虚c假意咨询韦诸,只会起到反效果。 因此他信心满满地说道:“暂时有了些想法,不过还需要请营将指点。” 果然,见李郃信心满满,丝毫没有忐忑与迟疑,韦诸十分满意,点点头笑着说道:“那你先说,让我听听。” “是”李郃抱了抱拳,继而开始讲述自己的练兵理念:“既然是多用于奇袭,我认为奇兵队不需要阵列方面的操练,应更注重个人的战斗力,即单兵作战,将单名奇兵的威胁发挥至最大当然,数名奇兵之间联手制敌,还是要训练的。” “唔。”韦诸点点头,没有异议。 毕竟奇兵既有效仿魏武卒的成分,但又不是全部照搬,两者在战场上的定位是截然不同的,因此奇兵自然不应像普通士卒那样操练,哪怕是魏武卒。 见此,李郃继续说道:“在增强奇兵实力方面,我认为首先应当注重的该是体能,关于体能的训练,我决定让奇兵每日早晚从营内往返东梁,直至大河再返回营中。” 韦诸闻言一愣,惊愕说道:“我军营距离东梁渡口,可是有十几里远,来回就是近三十里,早晚两趟那就是六十里” 李郃不以为意地说道:“传闻魏武卒能在兵甲齐全的情况下日行百里,六十里不算什么。” “” 韦诸表情古怪地看了几眼李郃,又问道:“那其他呢” “负重长奔是前期,等到奇兵队逐渐可以适应后,我会慢慢改为障碍长奔,让他们从这里笔直前往东梁渡口,翻越半途的土台c山林,最后再给他们规定时间,若超出时限,便做加罚训练。” 好家伙 韦诸稍稍吸了口气,看向李郃的目光变得愈发古怪,此时他终于明白,为何李郃要提出顿顿有肉的要求,一来这是引诱奇兵老实呆在队中的诱饵,二来,如此高强度的训练,确实应当需要吃肉来增强体力。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严格了,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子比他更狠。 不过这份狠劲他很欣赏,毕竟他也是一名推崇精兵之道的将领,以往对麾下士卒的操练也是十分严格。 他可以预见,只要奇兵队可以在李郃的要求下坚持训练,过不了多久,那些奇兵在体能方面就会远远抛下一般士卒。 只是 “只有体能方面的训练么”他试探问道。 “并不是。”李郃摇摇头说道:“体能训练只是基础,毕竟若体能差劲,实力再强的士卒也无法发挥出其应有的本领。除了体能方面的训练,我还准备训练他们攀爬c短兵c暗杀c水性c弩具” 饶是韦诸身为一营营将,此刻也听得一愣一愣。 毕竟在当世绝大多数将领与上位者眼里,士卒说难听就是炮灰,就是战场上的消耗物,将领之所以严格操练士卒,从本质上来说,其实也只是为了让这些炮灰在战死前多杀几个对面的炮灰,使己方赢得这场仗的胜利。 哪怕是魏武卒亦不例外魏国大力打造的魏武卒,从本质上来说也不过是大个的炮灰,比一般炮灰好使的炮灰,可一旦上了战场,该消耗还是得消耗,因此不需要学习除了杀敌以外的任何本领。 但李郃却在针对奇兵的训练中,加入了攀爬c短兵c暗杀c水性c弩具等多项辅助课程,这让韦诸不禁有些茫然。 “这些都有用么” 李郃点了点头,举了一个最直白的例子:“请原谅我拿营将你来举例。在我的想法中,一名合格的奇兵,他可以从河东出发,游过大河,翻山越岭徒步几十里甚至上百里来到我韦营外,然后翻过营墙,在不惊动营内巡逻士卒的情况下,潜至营将你的住处,悄然将你暗杀倘若当时有其他奇兵相助,他们甚至可以顺势袭营,于营内到处放火c制造混乱,为友军创造突袭的机会。” “嘶” 韦诸听得倒吸一口凉气。 倘若说之前他对奇兵队的定位与作用还有几分困惑,那么此刻听到李郃如此直白的举例后,他终于明白了。 “办得到么”他惊声问道。 李郃重重点了点头,承诺道:“办得到” 韦诸闻言大喜,重重一拍李郃的肩膀,一脸欣喜地说道:“那还等什么走去挑选士卒郑平,立刻传令全营,叫营内士卒全数于校场集合” “是” 第二十五章:初练 片刻后,除了昨日在‘斗殴事件’中负伤的士卒,其他韦营二千余名士卒,皆在校场中整齐列队。 当韦诸带着李郃一同出现在校场时,所有士卒都不禁兴奋起来,毕竟营内欲组建奇兵队的消息,早已在短短不到半个时辰内就传遍了整个韦营,在得知奇兵队将享受优厚待遇的情况下,几乎所有士卒都渴望成为奇兵队的一员。 韦诸乃是常年带兵的将领,自然感觉得到麾下士卒们亢奋的心情,他也不说废话,待站在队伍面前扫视了几眼前方的士卒后,开始大声喊话:“你等应该都听说了,不错!在翟虎大人的赞同于全力支持下,我韦营将效仿魏国的武卒,组建我少梁的武卒,谓之奇兵!此事由百人将李郃提出建议,且担任奇兵队的队率与督训人。现在由李百将上前与你等说几句话。” 说着,他转头看向李郃,示意李郃上前说几句话。 李郃当然知道这是韦诸在帮助他竖立威信,在抱拳谢过韦诸后,他走到后者身旁,面朝前方道士卒沉声开始讲话:“对于李某,我想韦营的诸位应该已不算陌生,不过在讲述正事号之前,我想我还是做一番自我介绍,以便日后彼此能更好地相处。我叫李郃,乃出身于魏国西河郡平周县,因为某些原因从河东来到了少梁,更十分荣幸地成为我韦营的一名士卒。” 他转头看向韦诸,以示尊重,看得原本绷着脸的韦诸,亦不禁露出几丝笑容。 随即,李郃又面朝前方的士卒,继续说道:“此番在寨司马与韦营将的支持下,李某将组建我韦营的一支精锐,名称方才韦营将已经提过了,就叫做奇兵,取‘出其不意’之意。我知道,在场诸位都已经听说了奇兵队将得到的待遇,且因此渴望成为其中一员,在这里我想提醒诸位一句,奇兵队确实能得到远超普通士卒的优渥待遇不假,但他们之所以能得到优渥待遇,是因为他们日后将承担起一般士卒无法承担的责任,就像韦营将一贯的说法,我韦营不养废人,我奇兵队更是如此,每一名奇兵日常的训练量,都将是普通士卒的数倍,达不到这个程度的士卒,必将遭到淘汰,被更出色的人所取代!反之我也可以向被选中的士卒保证,只要你们能坚持下来,你们便将成为我韦营c甚至是少梁无可代替的精锐,倘若他日我少梁不幸与他国发生战争,你们必然能以奇兵之名,为各国所知,哪怕是匹敌魏武卒,亦未可知!” 说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那么愿意加入奇兵队,成为奇兵的一员么?!” “愿意!” 校场上二千余名士卒一脸兴奋,不约而同地齐声喊道。 从旁,韦诸有些惊讶地看向李郃,很惊讶于李郃通过一番话就激起了士卒们的士气。 鼓舞士气,这可是每一名将领必须掌握的才能。 而此时,李郃转头看向韦诸,韦诸会意地点点头道:“事不宜迟,李百将开始选人吧。” “是!” 李郃抱了抱拳,旋即走向前方的士卒,一边打量阵列中的士卒,一边从阵列的一侧走向另一侧。 不得不说,得利于韦诸宁缺毋滥的严格筛选,韦营士卒的身体素质普遍都胜过一般人,一眼看去基本上没有「30」以下的,甚至还有不少人能达到「40」——这基本上与狐奋相差无几了。 这不,没走两步,李郃就发现了一名武力「40」的士卒。 “你,出列!”他沉声喝道。 那士卒有些懵了,一脸错愕地看向李郃,仿佛不明白李郃为何突然叫他出列。 见此,李郃只能无奈解释道:“你被选中了,出列,到一旁站着。” 那名士卒愣了愣,旋即脸上露出狂喜之色,在大喊一声“是”后便喜滋滋地跑向了阵列外,看得附近的士卒们一阵眼热,一个个站得笔直,渴望能被李郃选中。 可惜其中大部分人注定要失望了,毕竟李郃要组建不亚于魏武卒的奇兵队,那么自然要挑选韦营中身体素质最出色的那一批士卒。 只可惜这两千余名士卒中,武力达到「40」的仅仅只有七十六人,其中武力达到「50」的仅四人,乍一看比例似乎还不低,但考虑到之前韦诸就已经过一轮宁缺毋滥的筛选,这些士卒哪怕称之为百里挑一也不为过。 由于距二百人的名额还差一大截,李郃只能做第二轮选拔,挑选那些武力达到「30」的c看起来能吃苦的。 不过剩下的士卒几乎都达到了这一标准,因此在第二轮选拔中,李郃也不忘照顾与他同一个兵房的那十三名士卒——除了照顾以外,这也是他有意想化解昨日‘斗殴事件’的负面影响,让韦营的士卒知道他其实并不在意那件事 。 顺便一提,李郃在挑人期间,也想到了昨日在饭堂里挑衅他的百人将王猛。 不得不说,那家伙能被韦诸看中提拔为百人将,实力着实不差,拥有「60」的武力,与狐豨旗鼓相当,可惜此人昨日撞见的是武力「70」的彭丑,从始至终被彭丑压制不说,最后还被彭丑打断了几根肋骨,现在还躺在兵房里养伤呢,否则李郃倒也不介意将此人招入奇兵队。 最终,李郃挑选了整整二百人,包括他与彭丑c李应等人在内,奇兵队目前有二百零六人。 当李郃示意奇兵队的成员单独在一旁整齐列队时,韦诸走了过来,表情古怪地对李郃说道:“你这小子,居然把我提拔的百人将,一个不剩地给挑走了” 说话间,他的目光瞥向奇兵队中那几名武力有「50」的士卒,显然这几人皆是他此前所提拔的百人将。 由此可见,韦诸的眼力着实不差。 听到韦诸的抱怨,李郃有些不好意思,尴尬道:“那要不我再另外选几人?” “你问问他们愿意么?” 韦诸转头看向那几名百人将,那几个家伙嘿嘿傻笑了起来,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表示愿意放弃奇兵队的选拔。 见此,饶是性格严肃的韦诸亦不禁笑骂了一句:“一群狡猾的家伙!” 说罢,他再次板起脸来,朝着那二百余名奇兵沉声告诫道:“首先,韦某祝贺你们通过了这一次的选拔,成为新组建的奇兵队的一员,但有些话韦某也要事先警告你们:莫要以为通过了这次选拔,你们就能一直呆在奇兵队,享受远远高过寻常士卒的待遇,李百将之前也说过了,日后你们当中但凡有倦怠者,或者跟不上其他人的脚步,就一定会被踢出奇兵队,由他人取而代之,倘若你等想要始终保留这份荣誉与优渥的待遇,那就给我拼了命地操练!明白么?!” “明白!” 包括李应c彭丑等人在内,二百余名奇兵齐声应道。 “很好!” 韦诸满意地点点头,旋即转身对李郃说道:“李郃,那奇兵队的事就交给你了。” 在李郃抱拳领命后,韦诸便转身朝校场上那剩下的二千余名士卒走去。 别误会,韦诸可不是去安慰他们,铁石心肠的他,只不过是督促那些士卒做日常的操练罢了。 目送着韦诸走远,一名前百人将朝着李郃抱了抱拳,问道:“李百将,我奇兵队是有单独的训练么?” “唔。”李郃点点头说道:“今日是我奇兵队成立的首日,况且都已经是中午了,因此今日的训练,姑且就放松些吧,咱们跑两步,就结束今日的训练” 就这? 几名前百人将相视一眼,连带着其余士卒也都表现地很轻松。 或有一名前百人将笑着问道:“是绕着我韦营跑么?跑几圈?” 李郃看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道:“跑到东梁渡口,再回来。” 刹那间,奇兵队二百余名士卒鸦雀无声,所有人脸上的笑容都凝固了。 作为少梁人,他们怎么可能不知东梁渡口在哪? 哪怕是新迁至少梁的狐豨c狐贲c狐奋三人,也知道那里距离他韦营可是有整整十几里地呢! 来回就是近三十里! 这叫跑两步? “李哥,你不是在开玩笑吧?”狐贲咽咽唾沫道:“这一趟来回,可是三十里啊” 李郃淡淡说道:“魏武卒为何天下闻名?因为他们可以在狂奔百里之后立刻投入作战,与敌军厮杀并取得胜利。我奇兵队的目标是赶超魏武卒,区区三十里,又算得了什么?走!我带队,你们跟上!” 说罢,他率先走向营门,除了彭丑c狐豨二人毫不犹豫地跟上李郃,然后便是苦着脸的李应c狐贲c狐奋三人。 至于其他人,则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这头一天就是如此‘轻松’的训练量,那日后 “赶超魏武卒么?” 一名前百人将脸上露出几许惊讶的神色,摇摇头亦跟上了去。 见此,剩下的奇兵队士卒亦陆陆续续跟上李郃一行。 第二十六章:初练(二) 当日未时二刻前后,就当炎炎烈日暴晒大地之时,东梁渡口出现了新奇的一幕。 一群不知从哪而来的士卒,顶着烈日,汗流浃背地一路奔至渡口,旋即瘫倒在渡口内的空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引来渡口村百姓好奇的围观。 看着麾下的奇兵们一个个或四肢着地跪在地上,或干脆整个人躺在地上,李郃微微摇了摇头,心中并不是很满意。 此时,有一队驻渡口的少梁士卒赶了过来,在挤开人围观的百姓后,皱着眉头喝问道:“你等是何处的兵卒?为何来此?” 见此,李郃便走向那队士卒,解释道:“我叫李郃,我等是韦诸c韦营将麾下新组建的奇兵队” 那队少梁士卒带头的只是一名什长,见李郃身上甲胄标注着‘百’字记号,连忙抱拳行礼c恭敬地问道:“见过百将!不知百将带着您率下的士卒前来渡口,所为何事?” 李郃解释道:“也没什么事,只是我奇兵队正在做日常的操练你放心,我等马上就离开了。” 说着,他喝斥那群瘫倒在地的奇兵道:“谁叫你们躺下了?起来!跑回去!” 瘫倒在地的奇兵们用愤慨c哀怨的目光看向李郃,却不敢反抗李郃。 一来他们知道自己打不过这个怪物,二来,李郃全程陪他们跑完这段路不说,甚至还比他们跑到渡口。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除了勇愤慨c哀怨的目光看向李郃,无声指责李郃不够体恤他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从旁,那名什长听出了几分端倪,表情古怪地问李郃道:“李百将,你们莫非是从韦营一路奔到这边的?” “对!”李郃点了点头。 见此,那名什长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的炎日,旋即向那群瘫倒在地的奇兵报以同情。 顶着炎炎烈日,从韦营一路狂奔十几里来到他东梁渡口,现如今韦营的训练,居然是这么凶残么? “还好我当初没被分到韦营” 那名什长表情古怪地小声嘀咕,引得他身边的几名士卒亦是连连点头。 片刻的耽搁后,在李郃的反复催促下,二百余名奇兵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拖着沉重的步伐,踏上了返回韦营的归路。 见此,李郃朝那队驻津口的士卒行礼告别,对方亦抱拳回礼。 由于来时的十几里消耗了奇兵们大量的体力,接下来返回的十几里路程,奇兵们愈发显得艰难,绝大多数的奇兵此时已精疲力尽,根本迈不开双腿,纷纷放慢脚步改为慢走。 见此,李郃冲着一名奇兵的屁股上去就一脚,踹得对方一个跄踉,险些倒在地上。 “李百将——” 那名士卒愤愤地回头看向李郃,却见李郃双目一蹬,沉声喝道:“谁让你们停下的?给我继续跑!” 见李郃面色一般,露出严厉之色,那名士卒缩了缩脖子。 没办法,眼前这个怪物能一人打他一百多个,他实在招惹不起,只能老老实实地拖着疲惫的身躯继续奔跑。 见此,李郃便将目光投向了其他放慢脚步的奇兵,跑上前一人一脚,口中喝道:“快!跑起来!都跑起来!不许停下!” 被踹到的奇兵们愤愤地看向李郃,却丝毫不敢造次,只得一边在心中大骂,一边压榨出身体里最后的体力,咬着牙苦撑。 说实话,即便是这些人咬牙苦撑,他们奔跑的速度也无法让李郃满意,不过鉴于今日才是首日训练,李郃也就降低了要求,只要这些奇兵还在跑,他便不会上去教训,哪怕跑地再慢。 又是将近一个时辰的煎熬,奇兵们这才再次远远看到韦营。 终于 终于到了!! 说实话,对于韦营他们从未有过如此的激动。 而此时,李郃也看到了站在韦营外的韦诸。 于是他加快脚步朝着韦诸跑了过去,看得一群很快就被他超越的奇兵心下羡慕地暗骂:怪物! 不多时,李郃便跑到了韦诸面前,朝后者抱了抱拳。 见李郃虽然满头是汗,但面不红c气不喘,韦诸心下暗暗称奇,甚至忍不住想问问李郃是否是跑完了三十里全程。 “首日的训练,感觉如何?”他笑着问道。 “不太好。”李郃站到韦诸身旁,面朝即将归营的奇兵们,摇摇头说出了心中的看法:“以他们的耐力,三十里路其实不足以让他们精疲力尽,主要还是没适应吧,过几日应该会慢慢改善” 在他们说话间,彭丑一人当前,率先跑回 了营口,旋即转过身,看向即将成为第二名的狐豨哈哈大笑。 “这家伙不弱你几分啊” 韦诸一脸欣赏地看向彭丑。 李郃点了点头,瞥了一眼从旁满脸得意之色的彭丑。 在今日组建的奇兵队中,彭丑的表现无疑是最佳的,三十里的长奔对于这家伙来说其实也没什么,按理来说李郃可以对其报以厚望,但遗憾的是,在他心中一名合格的奇兵,不光要有出众的实力与强健的体魄,还得有脑子,擅长思考,最好再带几分狡猾。 在这方面彭丑显然是不合格的。 相比之下,李郃倒是更看好李应。 就在韦诸与李郃闲聊之际,狐豨作为第二名亦回到了营口,扶着营墙大口喘气。 紧接着,狐贲与那几名前百人将亦回到了营口,一个个弯腰用手撑着双腿,汗流浃背c气喘如牛。 再然后,李应c狐奋与其他奇兵也陆陆续续地回到了营口。 相比较名次靠前的那些人,大部分的奇兵在回营后的表现十分狼狈,一个个瘫倒在地,看得韦诸直皱眉头。 不过他并没有喝斥,一来他已将奇兵队的事全权交给李郃,二来他也觉得,在训练的头一天,这群人能一口气跑完三十里,已经表现地很不错了——不管出不出色,至少这些奇兵服从了命令,且坚持下来了,那还有什么可指责的呢? 想到这里,韦诸转身对李郃说道:“要说点什么吗?说完我带你去饭堂,你们奇兵队的饭堂。” 感情韦诸还单独给奇兵队开辟了一个饭堂? 李郃有些惊讶。 不过仔细想想,韦诸这么安排倒也无可厚非,毕竟奇兵队与韦营一般士卒的伙食完全不在一个档次,若是安排在同一个饭堂内,必然让一般士卒看得眼红,从而发生不必要的摩擦。 想到这里,李郃朝韦诸点了点头,旋即面朝那群精疲力尽的奇兵们,鼓掌说道:“首先,李某应该表扬诸位如实完成了今日的训练,但除了个别几人,大多数人的表现,其实并不值得表扬。之前我说过,今日的训练是十分轻松的,每日的训练量是今日的至少三倍,除了早晚两个时候各有一次像今日这般的体能训练,午后还有短兵搏斗的训练” “啊——” 奇兵们发出一声哀嚎,哪怕是那几名前百人将,面色也变得有点难看。 要知道他们今日勉强才完成李郃所谓轻松的训练,谁知从明日起的训练量居然是今日的三倍? 或有一名与李郃同兵房的奇兵开口哀求道:“李百将,能不能商量一下,稍微降低一些?” “可以。”李郃脸上带着微笑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胸膛:“打赢我。” 原本满脸期待的众奇兵,心情一下子跌到谷底。 打赢面前这个怪物?他们二百余名奇兵一拥而上倒是有赢的可能。 从旁,韦诸忍着笑咳嗽一声,旋即板着脸说道:“你们以为魏武卒是随随便便就能成为令各国畏惧的强军么?魏武卒筛选之严格c训练之严格,超出你等想象!好了,既然李百将宣布你等今日的训练到此为止,你等便回营内歇息去吧,别给我躺在这里丢人现眼!” 说着,他好似想到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对了,营内为你等新开辟了一间饭堂,从今日起,你们所有人到新饭堂用饭。” “新饭堂?” 众奇兵一听,顿时议论纷纷。 “为何要新开一个饭堂?” “你是不是蠢?咱奇兵队的饭菜与营内其他士卒不同,营将这是为了避免其他士卒眼红。” “哦哦” “会有肉么?” “肯定啊,李百将承诺过的。” “累个半死,就为了吃顿好的” “哈。” 听到这话题,原本还像死尸一样躺了一片的众奇兵们,顿时就来了精神,纷纷开始议论今晚的饭菜是否会有鱼肉,就像李郃之前承诺的那样。 他们注定不会失望,因此片刻之后,当韦诸领着李郃来到营内一间单独为奇兵队开辟的小饭堂时,李郃就闻到饭堂内飘着浓郁的肉香。 “丘洪,你过来。”韦诸朝饭堂内正在指挥几名士卒的军吏招了招手。 “来了。” 话音刚落,那名目测二十五六岁的军吏便快步走到韦诸跟前,朝着韦诸与李郃抱拳行礼,笑着向李郃释放善意:“丘洪见过营将,还有李百将。” 在李郃抱拳回礼之际,韦诸对李郃介绍道:“他叫丘洪,是营内负责士卒伙食的军吏,你以后若有这方面的要求跟他说就是了,他会安排好的。” 李郃点点头,再次朝着那丘洪抱拳道:“有劳了。” “哪里哪里。”那丘 洪摆摆手,笑着说道:“李百将乃是我韦营的猛士,深受翟虎大人与韦诸大人的赏识,能为李百将效劳,乃是在下的幸事。” 『韦诸大人?』 李郃稍稍有些意外。 此时便见韦诸问丘洪道:“奇兵队今晚的饭菜都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了,我领大人去。” 丘洪点点头,带着韦诸与李郃来到了飘香的庖间,只见庖间内的几十个灶台上都放着锅釜,锅釜内都煮着肉,哪里站在门口也能闻到浓浓的肉香。 别说李郃,就连韦诸都在这股香气刺激下咽了咽唾沫。 『但愿这几片肉,能让奇兵们老老实实地接受训练』 他心下暗暗想道。 第二十七章:小目标 黄昏前后,苦等用饭多时的奇兵们冲进了新的饭堂。 刚一进饭堂,他们便闻到了浓郁的肉香,激动地脸上纷纷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肉香,弟兄们,我闻到肉香了” “用你说?” “李百将没骗咱们啊喂,你们这群家伙,等等我。” 奇兵们七嘴八舌地冲到了打饭处,在那边,军吏丘洪一边指挥着伙夫卒将准备好的饭菜端出来,一边安抚面前这群过于激动的奇兵们:“不要挤,都不要挤,人人有份” 在他的安抚下,奇兵们总算是逐渐平复下来,他们排成长队,陆陆续续从对应的伙夫卒手中领过当晚的饭菜:一碗盛得满满的饭,拌有腌菜与腌豆,上头盖着两块手掌大c约半个指节厚的肉片,另有一碗飘油的肉汤。 或许这菜色在李郃看来稀疏平常,但对于奇兵们而言,他们当中绝大多数人迄今为止都没有尝过如此大c如此厚的肉片,一个个激动地连手都在颤抖。 不多时,这间新饭堂内便响起了狼吞虎咽的声响,他们一边吃边高声谈笑,以此抒发高兴的心情。 可惜此时却有人说了句煞风景的话:“李百将是没有失信,不过明日的训练” 一提到这话题,大部分人的面色都变了,毕竟李郃之前就已经透露过,从明日起的训练量,将会是今日的至少三倍! 该死的,今日他们可是跑了整整三十里呢! 就在饭堂内忽然变得异常寂静时,前百人将韩延一边美滋滋地嚼着肉片,一边开了口:“慌什么?李百将总不至于把咱们活活练死吧?就算是冲着这两片肉c冲着这碗肉汤,那也得熬住啊。” “韩百将” “别瞎喊,我不是百将了。”韩延看似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百人将职务。 其实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一来普通百人将的待遇还远不如奇兵队的普通士卒,二来他相信凭他的本事,日后定能在奇兵队中重新取得百人将的地位。 奇兵队的百人将,那岂非远胜一般军中的百人将? 顿了顿,韩延又继续说道:“更何况,李百将一看就知道就非同一般的人物,只要李百将真诚对待咱们,怎么说也比当普通士卒强啊。对吧,许武?” 被问及的也是一位曾受韦诸提拔的前百人将,闻言微微一笑,端着碗喝了口汤。 对比其他士卒,他们几个前百人将显然要镇定地多,毕竟他们有自信能够完成李郃的训练。 倒不是为了这两片肉c为了这碗汤,他们只是看好那位李百将c看好他们如今所在的奇兵队罢了。 在一旁的桌旁,又有一位前百人将吴恒亦面无表情地开口道:“想离开奇兵队的人就尽管离开吧,我想李百将也不会强留,反正营内有的是人可以代替你们” “老吴,说得太过了。” 另有一位百人将高允闻言劝道,旋即劝说饭堂内其他奇兵道:“弟兄们,或许咱们此前并不熟络,但既然有幸成为奇兵队的一员,高某觉得还是应该提醒两句今日李百将从我韦营近两千五百人中,就挑了咱们二百人,我想应该没有人会觉得李百将那句‘赶超魏武卒’仅仅只是一个玩笑,那么真的有人要放弃成为精锐的机会么?” 饭堂内一片寂静。 足足过了数息,或有一名奇兵好似发狠般的喊道:“就冲着每日这几顿饭,我也要撑下去!” 这一番话在众奇兵们引起了共鸣,不少人也相继做出了类似的‘誓言’,惹得旁人哈哈大笑。 而与此同时,在饭堂的一个角落,除了彭丑浑不在意饭堂内发生的事,顾自狼吞虎咽,其余李应c狐豨c狐贲几人,一边用饭一边暗中关注着饭堂内的奇兵们。 待晚上李郃回到兵房后,他们将方才见到的事告诉了李郃,这让李郃暗自松了口气。 毕竟对比魏国当初组建魏武卒时许下的承诺,奇兵队所谓优厚的待遇根本不算什么,只因少梁是一个小国,根本无法给予像魏武卒那样的待遇,因此他生怕高强度的训练会严重打击到奇兵们的士气,甚至让其产生脱离的想法。 但就目前而言,奇兵队的情况要比李郃预测的好地多,尤其是在韩延c许武c吴恒c高允等前百人将的一番鼓舞免礼后。 『韩延c许武c吴恒c高允』 李郃默念着这几位前百人将的名字,决定于明日在他的权限范围内,将这几人提为什长。 虽说什长一职对于这几位前百人将而言不值一提,但至少能表明他的态度。 次日卯时前,天才蒙蒙亮,韦营内又一次响起了提醒点卯晨练鸣钲声。 与往常一样,营内的士卒打着哈欠迅速涌至校场等待出操,但不同的是,今日奇兵队单独成列。 在韦诸还未出现的时候,李郃就来到了奇兵队跟前,目视着众奇兵严肃说道:“用不着我再提一遍吧?出发!目标少梁渡口!” “哦——” 奇兵们有气无力地喊了声。 见此,李郃双眉一凝,沉声喝道:“喊大声点!” “喔喔——” 二百余名奇兵一改之前的懒散,齐声应道。 李郃这才满意,朝着营门方向挥了挥手:“出发!” “喔喔——” 在一通齐声呐喊后,两百余队排着队,好似长蛇般朝着营门方向奔去。 在他们身后,是整整两千多名韦营士卒羡慕的目光。 这些人当中或有人窃窃私语。 “听说昨日晚饭,奇兵队真的有肉,巴掌大c半个指节厚的两片肉,还有一碗浓浓的肉汤” “你怎么知道的?” “有个奇兵跟我一个兵房啊,我听那家伙讲的讲的时候老神气了,让人恨不得给他脸上来一拳” “我劝你别那么做,奇兵可是李百将手下的兵,你打了他的人,他不得找你麻烦?” “你以为我不知啊?话说回来韩百将c许百将他们都不准备回来了么?” “听说是不打算回来了” “真让人羡慕啊我怎么就没被选上呢?” 就在众士卒私下议论纷纷之际,韦诸终于出现在校场上,督促他们开始了当日的晨练。 而与此同时,李郃正亲自带队,带着奇兵队奔往东梁渡口。 与昨日随便奇兵们瞎几把乱跑不同,今日李郃一边带队,一边教导奇兵们在奔跑时调整呼吸的节奏。 一部分奇兵很快就有所掌握,他们惊奇地发现,按照李百将所讲述的方法,跑起来果然轻松稍许,至少胸腔内那仿佛要炸裂的感觉得到了有效的缓解。 而对于另一部分比较愚笨的,李郃也不着急,毕竟调整呼吸这方面的经验,只要奇兵们跑地多了,自然而然就会有改善,他传授的经验,不过也就是一条捷径。 约一个时辰后,奇兵队终于奔到了东梁渡口。 与昨日躺尸一片相比,今日的情况明显改善了许多,至少有约三分之一的奇兵们仍能保持站立,双手叉腰站在那大口喘气,虽说一个个面红耳赤c汗流浃背,但看得出来尚有余力。 毫无疑问,这些士卒正是身体素质达到「40」的那七十几名士卒,他们原本就拥有对比普通成年男子两倍的身体素质,长奔十几里对于他们其实并不是太过困难的事——昨日躺尸的表现,只不过是一下子适应不了高强度的训练罢了。 不过对于剩下大部分的奇兵而言,一口气长奔十几里依旧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但不要紧,毕竟体力c力量这些,都是可以通过后天训练来提高的,只要坚持个十天半夜,这些士卒的表现也必然会有翻天覆地的提高。 不过眼下嘛,这些士卒还得需要李郃来督促c鞭策。 这不,李郃朝着一名躺尸的奇兵不轻不重地踹出一脚,面无表情地喝斥道:“我允许你们躺下了么?起来!” 那名奇兵怀着愤愤的心情,赶紧挣扎从地上爬起。 总得来说,今日所有奇兵的表现,都要胜过昨日,且往返东梁渡口的时间,也要明显短于昨日。 待奇兵们回到韦营时,已是巳时前后。 看着大部分奇兵在奔入韦营后一个个瘫倒在地,李郃朝他们走了过去。 见此,一名奇兵哀求道:“李百将,咱们已经按你的命令跑回来了,你就让咱们歇口气吧” 话音刚落,从旁十几名奇兵亦纷纷哀求。 见此,李郃点了点头,抬手指向前方说道:“我只是想提醒你们,其他人都奔饭堂去了” 一干躺尸的奇兵闻言一惊,抬头一瞧,果然瞧见不少人闷声不响地奔新饭堂去了。 “这帮家伙” 嘴里骂骂咧咧地,刚才还在躺尸的这群奇兵,也不知从哪里重新涌出了力气,连跑带爬,直奔饭堂,看得李郃颇感好笑。 与昨日一样,得知奇兵队返回营内,韦诸亦站在营口观望,暗中关注奇兵队的情况。 而此时他走向了李郃,问后者道:“接下来是短兵方面的训练吧?” “是的。”李郃点了点头。 短兵,即短兵肉搏,不同于一般士卒,奇兵不需要掌握列阵御敌的本领,但取而代之的,奇兵必须具备独自搏杀数名敌卒的能力。 “在你看来怎样才算合格呢?”韦诸好奇问道。 李郃想了想回答道:“合格啊无伤单独击毙一名魏武卒吧。” 哪怕韦诸对李郃的要求已有所了解,听到这话也不禁愣了神,表情古怪地看了一眼后者。 或许他是想问:你这一上来就拿天底下最强悍的士卒为目标,真的合适么? 但在李郃看来,日后奇兵无伤独自击毙一名魏武卒,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太过困难的事。 毕竟两者的定位不同:魏武卒的强悍,在于其大规模战场作战时的攻防能力,并不过分重视单兵作战,单独一名魏武卒其实也强悍不到哪里去;而奇兵在李郃的想法中,则是彻底放弃大规模战场作战,专门强化单兵作战c且用于特殊用途的兵种。 此消彼长之下,奇兵无伤单独击毙一名魏武卒,在李郃看来只是一个必然能够达到的小目标罢了。 第二十八章:短兵训练 午后,就当韦营内的士卒准备做午后的操练时,李郃带着二百余奇兵队来到了营外的空地。 待奇兵们整齐列队后,李郃站在队伍前,负背双手沉声说道:“在午后的训练前,我要宣布一件事,从即日起,韩延c许武c吴恒c高允c侯赟c李应c狐豨c狐贲八人提为什长!” 在场的奇兵们闻言一愣,但也没表现出有多么的吃惊,毕竟韩延等五人原本就是曾受到韦诸赏识的前百人将,如今到了奇兵队重新获得什长的职位,可有什么好令人惊讶的? 而李应c狐豨c狐贲,不说三人与李百将的关系,就三人这几日的表现来说,众奇兵们也感觉心服口服,唯一让他们感到不解的是,名额里居然没有彭丑? 要知道除了眼前这位李百将以外,彭丑才是他们奇兵队最强悍的一个,这一点有目共睹。 “为何没有俺?” 在李郃公布这件事后,彭丑当即不满地叫唤起来。 “我对你另有安排。”李郃朝着这个在来看来只适合冲锋陷阵的莽夫解释道,这个回答让彭丑顿时就咧嘴笑了起来。 说罢,李郃的目光扫向韩延c许武c吴恒c高允c侯赟几人,正巧与五人的目光对上。 不得不说,对于自己被提为什长一事,韩延几人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激动,但不可否认五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显然他们也接收到了李郃释放的善意。 此时李郃拍拍手道:“好了,现在开始短兵训练。” 在李郃的指示下,二百余名奇兵围绕着李郃站成一圈,露出中间的空地。 只见李郃站在人圈中,环视四周正色说道:“我奇兵队的特殊性,注定我等几乎不可能被派上战场参与大规模作战,但我等将肩负的重担却丝毫也不轻松,在不远后的将来,你们必然会派去执行最艰难的任务,甚至会遇到数倍c乃至数十倍的敌人,这就需要每一名奇兵都掌握出色的单兵作战能力,而短兵训练,便是为此所设。接下来的训练,我需要有一人配合我做示范?谁来配合一下?” 他环视四周,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谁愿意配合我做个示范?把我打倒也没有关系。” 被他目光扫到的奇兵们,脸上均露出了古怪的表情,也说普通奇兵,哪怕是刚被提升为什长的韩延等人,也没有一人主动开口。 打倒眼前这个怪物?开什么玩笑!若他们有这本事,现在就是他们站在队伍前训练众人了! 明摆着就是上去挨揍的事,他们才没那么傻呢! 见没有人主动上前,李郃无奈地将目光再次投向皮粗肉厚的彭丑。 唔,这莽夫皮粗肉厚的,被他摔两下应该没什么问题。 想到这里,李郃朝彭丑勾了勾手指,笑着说道:“彭丑,不尝试挑战一下么?” “俺不去。”彭丑很果断地摇头,果断地让站在他身旁的李应都不禁有些吃惊。 这莽夫怎么突然变得聪明了? 李郃正准备再次开口,忽见狐豨挤开众人,举手喊道:“我来!” “” 李郃转头看向狐豨,心下暗暗点头。 唔,狐豨的身体素质不逊色彭丑多少,摔两下应该也没问题。 此时狐豨已经来到了圈中央,朝着李郃抱拳道:“李哥,当初比试力气时你留了手,今日我想试试我俩的差距。” 话音刚落,周遭的人群中就响起了狐贲的嘀咕声:“这么就想不开呢” 众奇兵心中暗自附和。 面对一个能独力打退至少一百五十名士卒的怪物,居然真有人主动上前挨揍? 或有一名其实与狐豨并不怎么熟络的奇兵起哄道:“好样的,狐豨什长,一定要打到李百将啊!” 众人闻言轰然大笑,虽然几乎没有人指望狐豨能打到李郃,但考虑到这两日李郃对他们的严格要求,他们自然也倾向于为狐豨站脚助威。 唔但愿狐豨什长能安然无恙吧。 听着周围奇兵们的起哄声,李郃朝着狐豨点了点头作为赞许,旋即压压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只见他走到狐豨身旁,以狐豨的身体为例,向众人介绍短兵肉搏方面的技巧。 “我之前就说过了,短兵训练的目的,就是为了杀人,以最快速c最省力的方式杀掉敌人,保全自己,因此要注重快c狠c准,一次出手击毙命” 说着,他绕到狐豨身旁,抬手指着狐豨身上几处要害,再次解释道:“再强悍的人,其实身体有几处致命的要害,比如面部,比如咽喉,但其实 人的要害不止这几处比如鼻子。” 他做了一个推掌的动作,在狐豨的鼻部比划了一下,继续说道:“像这样推掌,重重向上推,肉里面的碎骨会直接刺穿大脑,致人于死地” 原本还笑容满面的狐豨,忽然笑容变得有些凝固。 “还有太阳穴,亦叫颞颥” 李郃抬手指向狐豨的太阳穴,向众人介绍道:“人的头骨十分坚硬,尤其是前额,但人的头骨也有十分脆弱的部位,就是这里,这里是颅顶骨c额骨c蝶骨与颞骨的交汇之处,是人头骨中最薄弱的位置,最厚处也不到半个指节,以你们的力气若重击此处,轻则能令其昏迷,重则直接令人毙命” “” 笔直站立的狐豨瞥了一眼在旁的李郃,忽然感觉身背后有点凉飕飕的,不安地咽了咽唾沫。 而此时,李郃又抬起了狐豨的左手,指着狐豨的肋下继续介绍道:“除了面部,人的身上还有几处非常致命,比如左肋你们看狐豨身上的甲胄,少梁的甲胄效仿魏国,对于来自正前方的攻击,能起到非常好的效果,但它的两侧其实很薄,虽然这样的设计便于活动,但实际上却疏忽了对左肋的保护人的心就长在左胸腔内,倘若我此刻手中有一柄短剑,我从这个位置斜着往上刺入,短剑必然会穿透甲胄与肋骨,直接刺入心脏,心脏一破,人也就活不成了” “哦哦。” 在旁的奇兵们连连点头,一副受教的模样。 期间,什长韩延忍不住问道:“百将,我观你岁数也不大,这些你都是怎么知道的?莫不是” 他看向李郃的目光,逐渐变得古怪起来。 其余奇兵们随之色变,用异样的目光看向李郃。 李郃放下狐豨的左手,在狐豨赶紧垂下右手的同时,咳嗽一声解释道:“莫要胡乱猜测,我也是从一位隐世高人口中得知的你们当我是什么人?随随便便就会致人于死亡么?” “嘿嘿。” 众奇兵们一阵干笑。 见此,李郃亦有些无奈,他要怎么告诉这些人,以上所述其实对他们那代人人来说,仅仅只是众所周知的常识。 天地可鉴,他曾经别说杀人了,连只鸡都没杀过。 “李哥,我能下去了么?” 原本兴冲冲想要挑战李郃的狐豨,此刻只感觉心拔凉拔凉的。 他终于有点明白彭丑为何不肯上来做示范了 若早知道身边这位李哥有十几种办法能将他一击击毙,谁他么肯上来做示范啊?! 李郃哪晓得狐豨心中的想法,闻言说道:“别急,还没完呢。” 说着,他环视四周奇兵继续说道:“以上所述人体要害,你们只要牢记在信中即可,日后当遇到顽强的对手时,必定能救你们一命,但在平日的操练,禁止任何人擅自对他人尝试,违反者我必定追究!明白么?!” “明白!” 众奇兵齐声应道。 倘若说此前他们对午后顶着太阳在这暴晒还有些抵触,那么此刻的他们,心中不禁有种‘没白受罪’的窃喜,毕竟他们掌握了十几招能一击致人死亡的杀手锏,只可惜不能轻易动用。 “很好!” 李郃满意地点点头,旋即开口说道:“现在,我来教大家擒拿与关节技” 说着,他朝后退了两步,朝着狐豨招招手道:“狐豨,来,朝我攻击。” 等了许久的狐豨,终于等到了与李郃比试的环节,毫不犹豫地一拳挥向李郃。 没想到李郃一把抓住了他的拳头,手中一扭转带,整个人绕到了狐豨身后,顺带着将狐豨整条右臂也扭了过来。 “诶诶,要断了要断了,手要断了” 一下子就被制住的狐豨惊慌地大叫起来。 “别瞎喊,我没用力。” 李郃没好气地说两句,旋即朝着四周的奇兵解释道:“看清楚了么?反手抓住对方手腕,顺势一带,在你绕到对方背后的同时,他这条手臂就顺势被你扭过来了,这个时候你心狠点,再往外一扭,他这条手臂就脱臼了好了,换下一招。” 说罢,李郃松开狐豨,示意后者道:“再来。” 狐豨苦着脸揉了揉稍稍有些刺痛的右臂关节,勉为其难地再次攻向李郃。 下一刻,李郃欺身到他怀中,抓住他脖颈处猛地一拽,一个过肩摔将狐豨摔到了地上。 及时李郃其实收着力,背部着地的狐豨亦传出砰地一声巨响,痛地龇牙咧嘴。 太惨了 周遭围观的奇兵们纷纷露出了不忍直视的表情。 此刻他们也终于明白彭丑为何不肯上去做示范了,这哪是做示范,分明就是上去挨揍的。 但很可惜,他们每个人都逃不过被摔的命运,因为接下来李郃就下令众奇兵开始两两训练了。 一时间,韦营外砰砰砰的声响不断响起,期间伴随着众奇兵吃痛的哀嚎与惨叫,让在营内操练的士卒们很是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