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宋》 第151章 访查使 第151章 访查使 安宁这一行的队伍,是越走越多。“吃饱饭”的承诺被安宁和武松煞费心机地落实后,周围的移民还等什么?所以等到燕京城下时,他居然也汇聚了数万人的流民。 粮食物资是不能指望燕京发来了,所以行走的路线都尽量靠近沿海通道,方便金州货船靠岸补助。或者直接将这些流民转运金州安置。 富谟古眼看流民们相从日多,而使团的粮食却能始终接应自如。心中骇然。如果大宋都是这样的补给效率,那么大金真心没法南征的。 大宋此前各种不靠谱的骚操作,无论北伐,还是赎买燕京,各种的出尔反尔,各种的不堪一击,都让金国对大宋生出轻蔑之心。 “一个月可平汴京也!”完颜宗望就是这个论点。放在此前,富谟古也要表示同意。 但在富谟古陪伴过这次宋使行踪后,他却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只要有状元郎安兆铭的地方,就有大宋此前未曾展示的韧性或嚣张的本钱。 甚至哪怕在上京时,连金兀术这样的混不吝都要躲着他安兆铭走路! 眼见燕京在望,状元郎临时整编出来的大军也是锋芒毕露,古之良将也不过如此啊!富谟古无限佩服之于,更加扼腕叹息。 怎么金兀术的燕京埋伏就会走漏风声呢?当时若真能除掉安兆铭,大宋就还是那个不堪一击的大宋。只是现在?却很难说啊! 燕京又称燕山府,也此前辽国的南京析津府。城墙建筑高达四丈,以燕京为依托的各种大小城楼近座,防御十分严密。 别说大宋北伐军再次折羽,哪怕后来金国攻城时,若非提前安置了内应,也不可能那样顺利攻下它。而大宋北伐燕京遇到过什么坎,如今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情。 眼看双方渐行渐近,贺允中的车驾加快速度,来到三人面前,下车作揖行礼。三人也是纷纷下马回礼,然后安宁也近前行礼如故。 只是郭药师对他的态度就相当冷淡:“状元郎一入宋境,便如龙或渊,斩杀我常胜军时,也毫无同袍之谊。郭某只是不知,状元郎在上京,又斩杀过金人几何?” “好叫郭太尉知晓,安某在上京时,只是出使。上京的人哪怕再混蛋,安某也只是看个笑话,懒得管他们。然而在我大宋,安某却是官。看到残民之贼,自然要格杀勿论!” “你!”郭药师顿时勃然大怒,却又不知该如何回他。 “好啦好啦,如今秋风萧瑟。咱们在城外半天,咱家身子骨羸弱,可不比状元郎、郭太尉那般壮实,还是先回城歇息如何?” 郭药师却不为所动,一双眼睛盯着安宁,渐渐幻化出浓郁杀机。他在城外布置的两千精锐,可不是摆着玩的。今儿便要拿下这安兆铭,下狱后再发送汴京处置! 安兆铭只是副使,他的一身官职,也都与燕京无关。严格说,他并无处置燕京官吏、士卒的权力。如今却越权击杀了常胜军的都营官? 那可是从九品的承节郎呢!或者这种事,一般可大可小。安兆铭有武翼大夫的身份,又手持上谕,他一定要行军中阶级之法,斩杀一个败坏军纪的都营官,也不是不可以。 但那前提却是大家都没意见才行,如今郭药师却很有意见。 郭某就想借此看他官家是个什么态度?这燕京之地,可是须臾离不开常胜军的,就不信他安兆铭还能这般若无其事。 做官做到一定位置时,道理就没有用了。实力才是说话的本钱!郭药师深信如此。否则,大宋就不会如今日这般对着金国伏小做低,他郭药师也不会有今日的威风。 当然了,安宁也做如是想。不然的话,在上京时,金兀术就不会躲着他走路了。所以他倒是不慌不忙地从囊中抽出一份黄绫包裹的卷轴。 贺允中看的心中狂跳,怎么又来了?! 但如今可不是面对那些军中悍卒。类似郭药师、王安中这等朝廷重臣,哪怕官家的亲笔内旨都未必有用,何况你安兆铭自己填写的上谕! 但这道上谕却是妥妥的官样文章,不但赵佶亲笔,而且东府、枢密院都有签押。制曰: “告:假尚书省右司员外郎,加直显谟徽猷阁,武翼大夫,监察御史安兆铭领燕山府访查使,兼提领措置屯田,赐绯鱼袋御前司马及奉,敕如右府列奉行。宣和六年七月三日。” 一句话,安兆铭早在七月时就已经领燕山府访查使,兼提领措置屯田的俸禄了。只是他到了九月才来就职,所以?燕京这边却要补发他此前两个月的俸禄才对。 自然,这等小事无人在意。大家惊讶的还是安兆铭最新掌握的权力。访查使面对的是文官系统,兼提领措置屯田则是针对武官体举,赐绯鱼袋则有了御前专奏之权。 也就是说,无论燕京的文武事情,他安兆铭都横有插一杠子的权力。此外他还有专奏之权,那就是可以名正言顺地向朝廷打小报告了。 以这样的权势,一怒之下杀几个不长眼的残民之贼,清理一些军中败类?自然绰绰有余!现在,甚至王安中、谭稹、郭药师的头皮都在发麻。 论官身,王安中是翰林学士,谭稹是节度使,黄药师更加贵为检校少保!安宁只是一个七品的监察御史,品级相差极大。但是大宋很多时候,却是只讲差遣,不论官身的。 访查使的差遣也是可大可小,就看朝廷对你的信任和授权多寡。很明显,安兆铭得到了朝廷的最大授权,他完全可以扳倒燕京三巨头中的任何一位、或两位、三位。 那且城中说话吧,贺允中松了口气,赶紧跳出来居间调和。心中却是隐隐有些失望。刚才真要是郭药师拿下安兆铭,可就省了太子许多麻烦和手段。 “对对,那就去咱家的军中小坐如何?”谭稹一脸媚笑,可比刚才出城时的兴奋更加妩媚了几分。 郭药师看了暗自生厌,他可不想学关云长单刀赴会。“还是燕山府衙更合适吧?毕竟后面还有金国使团相随。” “那也好。”谭稹无奈道。看一眼安兆铭,意思咱家可是你的人,刚才也想帮你把郭药师诳进军营里揉搓的,只是被他识破而已。 你,你可不能对咱家胡来啊! 切!二嘎最看不惯有人和它在小主子面前争宠了。 “嘎嘎,”这都什么智商啊?老郭一代枭雄,怎能受你这样的小手段蒙骗。好端端去什么军营啊?你那福记就很好嘛。 是日,粗粗安顿过富谟古一行,自有正使贺允中负责招待他们。安宁就和郭药师、王安中、谭稹一起去了福记超市的二楼,就是福记酒楼了。 要说这福记的建设速度当真不慢,短短一个月,居然就被整得有模有样了。看着酒楼各种豪华陈设,郭药师几乎不能相信这都是一个月里完工的。 只是还有周边的一些设施还在收尾,所以海州来的八百工匠依然还在酒楼四处忙碌。不时传来单调的叮叮当当声音,极有规律。 安兆铭那千余锐卒却驻扎北面空地,介于燕山府衙和福记之间。黄药师的两千精锐也暂未回营,临时扎营在南面。 这个位置就非常巧妙,直出南门便是常胜军的大本营。谭稹、王安中都是头皮要炸开的感觉,面前的两个家伙,却是斗出真火了。 “安某此次使金国,所见金国都在整修武备,将来南下是一定的。只是他们何时南下,还要继续收集情报研判。只是可胜在敌,不可胜在我。我燕京的防务如何,才是当务之急。 安某一路走来,民间疲敝。潞县已经人相食了!可我燕京之兵,还要过去搜刮他们。安某这才气不过,斩首了几个,其他人,也一概拘押过来,这就交给郭太尉处置。” 安宁敲敲桌面,很快武松进来,一本花名册轻轻放在郭药师的眼前。郭药师大约翻看一下,皆是自己常胜军在潞县的胡作非为,还有每个人的签名画押。 这脸丢的!郭药师的脸色青白不定。他也没想到潞县如此惨状,更加想不到自己的常胜军,对同袍下手也是如此酷毒。 大家都是燕云的汉人呢,怎能如此同根相煎?!但如今,做了也就做了。他郭药师可不愿在他安兆铭眼前示弱。 “这些潞县事情,却是地方官员的责任。我常胜军驻守燕京,防的是外敌,总不能饿着肚子守城作战。可是地方军资不能供给,他们下去催一催也是有的。 至于说残民如何,大家都是一面之词。地方百姓不供军资,官兵用些强硬手段,固然是不对的。但又何至于要被状元郎就地格杀?他们本应战死在对抗金国的军阵上的! 煮豆燃豆箕啊!我大宋为何总是喜欢同根相煎呢?我大宋,就将要毁在你们这些腐儒手中了!”郭药师说到激昂处,渐渐大义凛然地咆哮起来,拍案怒视安兆铭。 安宁叹了口气:“郭太尉还觉得靠这些残杀自己百姓的军人,还能守护燕京安危吗?民心入水,他们却敢这样胡乱消费民心!一旦金国有事时,咱们还能指望百姓相助吗? 安某不才,受命朝廷查访地方不法事,自然要做出一些处置才对。依安某愚见,咱们倒是不必在燕京争吵。郭太尉不如且随安某入汴京,自向官家表白如何?” 郭药师怒极而笑,抬手将面前的茶盏摔向安宁!“竖子,汝欲羁押老夫吗?”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50章 带你们回家 第150章 带你们回家 武松带人很快逼降了一群燕京常胜军的士卒,被他绑缚过来,其中一个带头的都头还在愤愤不平地蛞噪,说是定要禀报郭大帅,给你们这些南蛮子好看云云。 安宁向前笑着给他松绑,还帮他仔细整理了一下甲胄、军纪。然后小花出鞘,一刀斩下他的脑袋。“敢残民者,死!” 那颗首级,自然被悬挂路旁的树上,下面是安宁急就章的安民布告。此地乃大宋所辖,若此地并无大宋理民之官,那么本官安兆铭便是此地理民之官,各地军民咸使知之! 联系电话0101007云云,这个嘛?自无可能。 一言不合就要砍去别人脑袋,何况这“别人”,还是郭药师这样地头蛇的下属?不但贺允中心惊肉跳,富谟古也是胆颤心惊。 特喵的这安兆铭,却与那金兀术是一丘之貉也! “你们若真是活不下去,那就跟我走吧,我带你们回家!”一路上,憋了许久的话终于被安宁吼了出来。那些灾民早已已经在听天由命,如今却又生出新的指望。 武松是最忙碌的那个人,这些灾民个个身体堪忧。 不但此前身上的衣服要焚毁,而且每个人也要进行消毒,去掉他们身上的虱子、跳蚤、寄生虫。更要准备肉粥一点点补充营养。这些事情,武松都是亲力亲为。 这些年,跟在安宁身边,武松早已明白,这世道单纯靠杀虐是没法扶正的。当然,勾结地方豪强“替天行道”也没有用。这些手段,梁山泊都干过,也都没能成功过。 安公子却在海州另辟蹊径,重建制度。目前看,是成功的。虽然还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这世间本来就没有一劳永逸的事情。所以武松不急,铁了心跟着安公子向前走就好。 武松跟着使团在回国途中,其实已经目睹了许多金国的备战活动,许多沿途金兵将领,根本就不在意回避他们,甚至还要屡屡挑事。 女真人不仅大量征调原来的北方汉人从军,还在忙着到处搜集钱粮辎重,以及来自大宋边军那里走私的甲胄、武器。 更有不少地方官吏,也在组织民壮进行大规模的射箭训练。而除了大宋,周边实在没有哪个对手值得金国如此大动干戈。 甚至许多北方汉儿也不忘提醒宋使一行,大战将来临。他们的用意既有提醒,也有惋惜。但是无论如何,他们的态度都是旁观者居多。 他们并非宋人,这一点对他们很重要。 武松就不止一次看到海州钢臂弩这种海州杀器,被金国人宝贝一样珍惜守护上京研究,而这样的钢臂弩,整个河北的宋军才装备了两千张! 海州军备管制森严,所以这不可能出自海州,只能出自河北的西军。 也就是说,大宋此前赖以成名的西军,在连续经过东南平乱、燕京北伐、河北匪乱之后,也开始迅速地溃烂了。他们对大宋,再无信心。 更不要说驻守燕京的守军,也该乱成了一锅粥。常胜军人多势众,熟悉地理,补给获取的渠道宽泛。而且他们自成体系,积极排挤其他宋军,甚至早已和西军闹僵。 常胜军待遇丰厚,而西军却抱怨常胜军这样的番子待遇都比西军要好,甚至还曾扬言要结阵剿灭他常胜军。但也只是扬言而已,真正干起来,还不知道谁剿灭谁呢。 郭药师、王安中、谭稹等燕京官员,也将一封封军情奏报汴京,互相攻击对方如何如何,金国的野心怎样怎样,金兀术如何安插用间等等,真假难辨。 但是谭稹私下递来的情报却是,他们燕京三人,私下里其实还有很多来往和交易,甚至可以说交易匪浅。之所以要互相攻击、举报,只是为了让朝廷不疑而已。 大将领兵在外,最忌讳的便是铁板一块。因为那时候,就该轮到皇帝睡不着觉了。 然而朝堂众臣们却不管燕京这三人的煞费苦心,一昧借题发挥。或言斩郭药师谢罪天下,或曰革职王安中以安燕京。更有要把谭稹剥皮抽筋、挫骨扬灰,惩戒阉人弄权云云。。 赵佶也是有苦说不出,于是一道奇怪的内旨就被发布:敢妄言燕京边事者,流三千里,罚钱三千贯!总之,在安兆铭没进燕京前,燕京就这样被他放任自流了。 武松率领的二十八骑靖海忠义社精锐,已经把出使金国的使团官兵积极整训起来。此前过来迎接的几批燕京小队军马,也在安宁出了一道上谕后,轻松收归旗下。 贺允中的震惊无以复加,上谕自然是上谕,玉玺、画押都是出自官家之手。但是上谕的内容,却是安兆铭的临时填写。官家的瘦金体就不是安兆铭的歪七扭八字体能够模仿。 何况安根本就没打算模仿。也就是说,上次官家寄去上京的上谕中,还有空白的上谕存在!但是这种上谕,此前只有广阳郡王童贯才能拿到,如何他安兆铭也能行事? 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贺允中决定回京后就要向太子仔细禀报,梳理这个信息。因为这意味着安兆铭的存在,对太子的将来危害极大。 梁师成、王黼、蔡攸、高俅这些人,看着很得官家宠幸,权势滔天,但他们是翻不起什么大风浪的。只要童贯、蔡京不站队,太子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如今,却要再增加一个人了,安兆铭也不能站队!但这几乎就是不可能,安兆铭与郓王的关系,一路走得火热。安兆铭与康王的关系,也更加紧密。 而太子,却是曾经杯葛过他的人。只要安兆铭还不是圣人,他就不可能坐看太子继位,然后再徐徐拿他安某人开刀。 所以,安兆铭已经不再是大宋,喔喔,太子需要依靠的柱石之臣了。 在贺允中的心中,自此就把安宁打入了“不该存在”的另册。但他的面上,却依然春风和善,甚至还主动帮安宁四下背书,连自己的身边侍卫都拱手送给武松编练。 除了这些侍卫、燕京官兵外,安宁还从那些流民中拣选健壮的人,另行编伍。时间仓促,他们已经没有训练的可能,那就守护辎重、维护流民秩序吧。 那些新编入的宋军人马,武松也没有多好的办法。唯一注重的就是对军纪的强化要求,此外饮食上也是按照临战水准配给。 加上安宁大把地使钱刺激,等到燕京城外时,金州那里又送来一批武备换装,并且增援了近百靖海忠义社精锐。如今武松手中堪战士卒已经不下千余。 清一水的海州装备拿到手上,这支队伍的杀气顿时展现出来。不但富谟古这样的知兵之人为之惊讶。便是一届文臣贺允中,也能看出大军的战意正浓。 那些此前来迎接使团的小队人马,本来都是西军、河北、河东禁军中的斥候精锐,如今忽然被官家上谕编为为京师的拱圣军编制,还要授军功厚赏,如何不会雀跃争先? 这个时代的军中战力,始终讲究军令如一,但这也是大宋始终难以做到的的事情。因为大宋士兵施行募兵制度,士卒射一箭多少钱,打一仗多少钱,那都是明码标价的。 但是无论能赚多少钱,还要有命去花才行。因此,想要他们信任身边的同袍,难如登天。朱重八昔日在海州城外面对梁山泊时,就是因为他身边的伙伴都跑过了,这才仓惶遁去。 如今数年过去,这次朱重八、陈友谅老哥俩连手过来支援安宁,自然更加看重军阵的稳固。靖海忠义社的精锐与宋兵杂陈,跟着俺去做就能立功。敢要逃走?老子第一个劈了你! 此外,甲胄也是战阵勇气的根本来源。再好的武师都怕群殴,因为武师身上没有甲胄保护。海州甲胄都是优质钢铁锻打结片而成,一般的箭矢、刀枪真心很难伤害他们。 你打不死老子,那就轮到老子打死你了!士卒的勇气自然就出来了。何况,海州的军械又是那样恐怖的存在,钢臂弩、长刃、长枪都远远优于这个时代的宋金装备。 总之,这支被武松临时编订的队伍注定要成就一段传奇故事,武松从此真正跻身大宋一流战将的序列。朱重八、陈友谅们,也将是大明立国的根基柱石。 燕京城外迎接使团的三人中,郭药师携带的兵马最多。而且老郭为了立威,更加精挑细选地编订了两千人。这就是常胜军的骨干精锐,没了他们,常胜军就该换个名号行走了。 对面的使团人数,远远超过预期。不过大家都能理解。安兆铭沿途收留难民,格杀常胜军,整编士卒的消息早已传了过来。 其中最不靠谱的就是临时整编士卒了。一支队伍想要战斗力,没有几年功夫是很难做到的。甚至用几年功夫练兵,都不如临阵打一仗来的更快,无非是淘汰率高低而已。 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士卒,才是真正的军中骨干。驻守燕京的十万大军中,这样的骨干也不过七八千人,其中六千都在常胜军中。 这才是郭药师敢于嚣张的本钱。状元郎居然想到要临阵磨枪?他以为是写在文章啊?!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49章 燕京 第149章 燕京 安宁的这一路,都在仔细观察沿途地理。一路上甚至还遇到过几股打家劫舍的盗匪出没,这让陪同大宋使团回访的金使富谟古非常尴尬。 贺允中不咸不淡地“关心”了几句地方的民生,然后就要大发感慨。富谟古的脸更加红到了脖颈后面,就像一只煮熟的大虾。派出围剿的金兵,出手也更加酷毒。 不过安宁脸色却慎重许多,沿途所见的人不多,但也没到活不下去的地步。这些打劫的盗匪多是汉人装束,他们也未必是因为饥饿才上山,更多的还是不愿剪掉头发扎鞭子! 这都是北地“义士”啊!安宁很想吼一句“我带你们回家!”但那就要引发巨大的外交恶果。他只能放弃对这些人的营救,看着他们被金人的箭矢一支支钉死在路上。 从上都到来州,都是一路干旱的走过来。燕京、河北之地,能干旱到什么程度,也是可想而知的。五月来时就已经遍地盗匪了,如今的河北,大约应该真的没有粮食了吧? 以河北之地的人口密度,到时会饿死多少人,那是不言而喻的事情。恐怕不要半个月,就该轮到金使“关心”大宋地方百姓的民生了! 自此一路过了平州,大宋国境在望。一行人的精神也为之一振。贺允中笑着向富谟古介绍此处地望,前方就是曹操当年征伐乌桓和蹋顿单于的古战场潞县。 “待明日到了潞县扎营,贺某定要请贵使好好品尝我大宋的精美酒食!”然而次日的潞县行程却让他失望。贺允中终究没能兑现他的诺言,这里根本就没有精美的酒食。 大宋盛世的“丰大豫享”显然无法惠及潞县,许多毫不遮掩的作呕场面,足以让南北两朝的使者们头皮发麻! 这里旱灾肆虐,民间都在易子而食了! 甚至路边还有人偷出新鲜尸体标价出售,卖给一些口袋里还有余钱的饥民作食物。金国离开燕京前的刮地三尺,以及之后的平州之变,已经让大宋放弃了对潞县的实际管辖。 但是常胜军,却还要过来“收税”!贺允中怒发冲冠,大宋什么时候允许武人收税了?! 这有什么稀奇的?此后的南宋,武人节度地方收税的事情,可干得多了去呢。安宁诧异地看了贺允中一眼,以后岳爷爷不但要收税,他连出家人的度牒都要贩卖呢! 嗯嗯,这却要等到大宋亡国后才会有的权宜之计。虽然安宁严格不许靖海忠义社直接参与收税、搞商业,为此他还专门弄了个白手套“乾贞记”出来。 但是贺允中的愤怒就显得很无聊,大宋的河北禁军都在收税、做生意呢。喔喔,老贺应该是看到潞县百姓的凄惨,迁怒常胜军吧? 那容易啊,安宁决定宽容贺允中此前的数次冒犯,帮他出出气先。一挥手,武松带着二十八骑就向一处常胜军的围堵地方冲去。 原本这样的情况,派人出面去解释一下就行。常胜军无论怎样豪横跋扈,它也不敢得罪朝廷的使者,特别使者中还有金国人的存在。但是如今,安宁却不愿再作解释。 大宋驻防燕京的几支队伍情况其实各不相同。常胜军、西军、河北禁军、甚至还有河东军互不隶属。其中最大的势力自然是常胜军。 郭药师的常胜军仗着朝廷宠信,熟悉地理、人脉,它就能截获大量的漕运钱粮。麾下将士膘肥体壮。加上他们凶猛善战,器械精良,自然就要蛮横无比。 河北禁军有王安中的太子系照顾,河北也能近便补给,所以他们的日子还能过下去。 但来自河东的河东军,关中的西军,他们本来就粮饷配给较低,更加全靠朝廷供养。谭稹只是一个太监,又能有多少慈悲心去发作?军中饿不死人,就是他谭某人的功劳呢。 所以河东军、西军就被饿的骨瘦如柴,他们对于郭药师的常胜军,也几乎没有任何牵制力。虽然此前马括主张要从京畿、河东、关中增调禁军,防范常胜军的不臣之心。 但残酷的资源分配现状,无疑让这个计划落空了。马扩给安宁的信中忧心忡忡。战争的时间窗口只有三年,可是如今燕京这样的要塞,却要交给一群反复无常的降军防务? 而马扩,年底就要启程去上京,再次商谈云州的归属问题?都是在作死啊! 上京那里,不说翰离不、金兀术跃跃欲试,粘罕、谷神也都是主张对大宋开战的。他们如今,只是缺少一个契机而已。 便是皇帝完颜吴乞买,也只是觉得眼下开战太急促了些,并非不可以开战。 高子羽的婚事、安宁在上京的招商,大约可以迟缓金国的决策,却不太可能改变金国决策的内容。遑论还要去虎口夺食,要回云州等地? 说到底,一切谈判成果都要根据双方实力的衡量落到纸面上,才能称之为成果。像赵佶、童贯这样一点实力没有,只靠两片嘴皮子就能收回燕京之地,已经很不容易了。 反过来说,金国上下,还有多少类似这样的漏洞存在?也是安宁这次出使的原因之一。咱们不能期望金国的集体意志被改变,宋金之间必有一战的。 但是如何延迟这一战,为自己争取更多备战时间?如何削弱金国这一战的意志,降低这次战争的规模,争取更多的空间?都还有很多文章可做。 安宁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了。早期的许多筹谋不断被迫去改变,应对新情况的发生。大量时间被消耗在和汴京的不断试探、合作上,已经快要逼得安宁发疯了。 原本他打算据郁洲岛自守的!原本他想做海龙王的!原本他要割据旅顺、济州岛单干的!原本他当柔福是妹妹的!可是一切事情在陷入大宋这个巨大泥潭后,都要一点点被改变。 似乎每件事情的改变都是朝着更有利于大局、更有利于发展的方向前进。假以时日,这都是正确的决策。或者重新来过,安宁大概率还要重新走这样一条路。 因为,这样做真的没有错。可是安宁才二十三岁,他本质上还是个年轻人。哪怕前世穿越时,他也才二十六岁,哪来那么多的耐心被这样日复一日的折磨? 更加严重的是,随着一切所谓“正确”的发生,安宁却发现他的时间越来越不够用了。那么,究竟是他改变了大宋的惯性,还是大宋改变了他的意志,如今都很难说的。 安宁一路所见沿途地势险要,心中明白,这都是燕山防线的塞外延伸。曾经齐桓公北伐山戎和孤竹国战场,如今都是金国之地。 河北却千里平原,拿什么守御啊? 随之而来的民生对比,更让熟读历史的贺允中更加闷闷不乐。所过州府地方对大宋的失望,再加上王安中等人对降靠的前辽官吏不信任,几乎将整个辽地汉人都推向金国。 许多前辽官吏都对投靠大宋感到后悔,纷纷潜行会宁府递交投名状。而正是这些愤怒的人,和被俘获的大辽王室成员,最终成为鼓噪金国南下报复的重要策动者。 甚至在大宋以引为傲的吏治、税赋上,金国都远远优越于大宋和昔日的大辽。金国立国不久,需要供养的王室成员不多,所以它的赋税负担远比大宋轻松。 金太祖完颜阿骨打“诏除辽法,省税赋”,太宗完颜吴乞买“敕有司轻徭赋,劝稼穑。昔辽人分士庶之族,赋役皆有等差,其悉均之”。都很有疗效,由是“民始苏息”。 而大宋除田赋正税之外,尚有许多附加于田赋之外的各种杂税。金国两税轻于大宋,这是辽东、辽西经济恢复,和人口大幅度增长的一个重要因素。 只需简单比较宋金税赋的征收额,就很能说明问题。大宋单单秋税,中田就要八升,下田七升四合,说起来是二十税一,但是加上苛捐杂税,春秋税赋合计不下三成。 金国的夏秋两税合为五升三合,比大宋的秋税下田所输尚少二升一合,一年的税赋总支出也不过两成。女真人每亩甚至只有一两升的田赋。 这还怎么去比较,又让百姓们怎么去选择?何况金国两税输送,也比大宋改进较多。 其一,输送粟米可依道程之远近递减其税数,这在某种程度上减轻了百姓在运输途中的负担,比大宋以假借“支移”向百姓征脚费的办法有很大的改进。 其二,两税输送采取递减税额的办法,也与大宋在田税以外,每斛各输二升谓之“雀鼠耗、省耗”不同。 其三,上户输运仓,中户次之,下户最近,这同《魏书-食货志》的“上三品户入京师,中三品入他州要仓,下三品入本州”,分户等依里程远近输入相似。 此外,金国也有折纳,但与大宋略有不同。金国两税征输,重在本色,一般地不许折纳他物,而本色征收又重于当地所产。如规定两税纳粟,因当地产麦,则准许纳麦便民。 其折纳原则,首先要注意官府粟米储数,此外则听百姓从其便折纳。重在官府实际需要,与大宋假借折纳辗转增加税额不同。 如此,除了那些野心勃勃的所谓“义士”,多数的民间百姓才不在乎坐上龙庭的人是谁呢?蛮夷又如何? 能让百姓过得下去,吃得饱饭的皇帝,才是好皇帝!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48章 郭药师的怨念 第148章 郭药师的怨念 柔福的信中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说想要在燕京、大名、东平、济南、青州这几个大城开设福记分店,问问谭稹有没有兴趣参与? 福记分店的开张时间虽然短,但它的利润又怎能不被谭稹这样的人知晓?柔福帝姬这就是在送钱花呢!只是柔福帝姬却要给他谭稹送钱?这让谭稹惶恐的无以复加。 王安中一直都不明白,大家都做了同样的混蛋事情,他和郭药师二人就要胆颤心惊,为何谭稹就会若无其事?难道这个死太监笃定安兆铭不会向他发难吗? 无论是谁,只要被人暗算过,就不能指望人家还要宽宏大量。 王安中甚至都有了花钱消灾的念头。太子没能阻止安兆铭中状元,但是三皇子却自请去了蜀中。那么太子就没有继续修理安兆铭的必要,甚至放一些怀柔的手段都有必要。 原本是王黼一系的王安中也非常识时务,既然三皇子不想染指九五之位,那么他王某人自然要倒向太子殿下,继续为大宋效劳。 让一个正三品的翰林学士给一个从七品的监察御史使钱?王安中不觉得有何不妥。人家还是状元郎呢,此次出使又是风头正劲,前途不可限量,花差交好一下有何不可? 郭药师也是不解,一个状元郎而已,怎么就不能得罪了?!他派人斩杀张觉时,还有派人捣鼓金州时,难道他就没生过要被人报复的觉悟吗? 虽说此后状元郎又尚了帝姬,那也只是大宋多了一个清贵而已。大宋开国这么多年,见过一个位高权重的驸马爷了吗?可是他郭药师的算盘,却生生给他安兆铭给毁了! 张觉降宋,带给他郭药师的,不光是朝廷的加官进爵,还有五万平州铁骑以为臂助!只要他和张觉联手,北阻来州,西下云中,南到真定、河间,这燕云十六州就能尽在掌握。 金国本来就没打算占据燕云,他们土地太多了,根本消化不了。大宋战力渣渣,就要依托他二人为北地柱石。 郭张联手,即便不能像西夏那样开国,做做河东的折家总可以吧? 可是这样的美梦,却生生被他安兆铭的胡闹折腾没了。因为历史在此地分了个小岔道,所以郭药师从不觉得有自己的常胜军接应,他张觉还会无法叛金自立,然后归宋? 从他的视觉思维看,安兆铭就是根搅屎棍。他横插一杠子的后果,无论对大宋、还是对他郭药师,都是有害无益。更别提莫名其妙地丢了脑袋的张觉委屈了。 最起码从眼下局势看,只有大金受益了,他安兆铭也没有任何受益。若说他不是搅屎棍,那他安兆铭此前捣鼓金州做什么?只是为了让金兀术跑来燕京设计埋伏他吗? 所以,郭药师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又不是他要暗算安兆铭,他只是“没看见”而已。大宋在燕京的官员也不止他一个,还有王安中和谭稹顶缸呢。 但是眼下的样子却分外诡异。王安中坐立不安,何至于此啊?你比安兆铭的官大多了,又是太子亲信,怕他个卵子啊? 至于那个没卵子的谭稹,却又过于兴奋莫名了?毛线!安兆铭是你主子啊这么犯贱? 郭药师愤愤啐了一口。老子就在燕京呆着,看你能奈我何?现在燕京的军力,主要就是他郭药师最初的一万四千常胜军搭建起来。 大宋收复燕京后,又以燕地汉人先降者充入常胜军万人。其后又屡次扩张,到如今号称精兵五万呢。当然,实际兵员多少,却是各有各的账本翻看。 赵佶觉得常胜军大约实编到三万已经不赖了。王安中、谭稹的账本里,大约是四万人。郭药师带兵还是务实的,参考西军的七成满编应该不算离谱。 但是乾贞记报给安宁的消息,郭药师的常胜军实编七万不止!其中四万是在编的营寨大军,此外还有三万地方守备的民壮,都是由燕京汉人组建,战力完全超出朝廷估算。 也就是说,赵佶和大宋朝廷,的确在郭药师的身上看走眼了。他这个人其实不贪财货,他要的是功绩,和历史的定位。 本质上,他郭药师就是一届枭雄。上个历史循环中,大金南侵时候,郭药师也曾殊死抵抗过翰离不,虽然从头到位才抵抗了两天。 但那是因为郭药师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是打不赢翰离不,那时候他就立马投降了金国,还成为灭宋先导,最终制造了“靖康之难”。 郭药师尽知大宋河北防务的虚实,翰离不能以孤军驻兵汴城下,约质纳币,割地全胜而还。与他郭药师熟悉大宋的底细情形,有着莫大的干系。 至于郭药师的常胜军与大宋的燕京守军那些日常摩擦,以及张觉之死对郭药师的震惊,那都是胡扯蛋。这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一口气不顺了就要翻脸不认人。 实际上,还是大辽“怨军”时候,耶律余睹就在怀疑郭药师的不安分:“所谓怨军,未能报怨于金,而屡怨叛于我辽。苟我军不来,锦州必为怨军所破,则数万居民危殆也。” 于此,郭药师性善多变,反复无常的人品早已初露端倪。而怨军此后也确如耶律余睹所说,成了大辽的亡国之患。 甚至郭药师的反复也招致了金国的怀疑,郭药师在第一次围汴京之役中立下大功,翰离不却很不信任他。回燕京后,就召常胜军将佐数十人来问: “大辽天祚待汝如何?”郭药师回答:“天祚待我等厚。” 翰离不又问:“赵皇如何?”郭药师说:“赵皇待我等尤厚。” 得!翰离不道:“天祚待汝厚,汝反天祚。赵皇待汝厚,汝反赵皇。我今日却无金帛与汝等,汝定亦反我。”遂当庭棒杀常胜军众将佐数十人。 郭药师仅以身免,不过家财却尽失。《大金国志》曰:大金虽以权宜用之,其心岂不疑之哉?始夺其常胜军并器甲鞍马散之,继夺其家财没入,药师得不死幸矣。 这些故事,自然是安宁从后世的史书上读来。甚至郭药师本人,都不相信自己是那样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郭药师如今想的,还是做河东折家那样的国之柱石。 可是安宁不相信他啊,把你郭药师留在燕京,那就是在给大宋找不自在呢。但是怎么处置郭药师,安宁却一直没能想出太好的办法。 如今的燕京城,除了常胜军五万编定外,还有西军以及河北禁军大约五万,分别归属谭稹和王安中指挥,其后谭稹又组建了万余义胜军,也只是属于地方民社的义军性质。 靠这些人想要对抗郭药师的七八万常胜军显然不太可能。哪怕已经致仕的童贯再次起复,指挥数万西军在河北之地不断“剿匪”,安宁也没有把握完全解决郭药师的麻烦。 最后只好是福记过来开分店了。燕京的福记分店规模宏大,老板谭稹的口袋更不差钱,所以一下子请来八百多海州工匠给他加班加点地搞建设。 谭稹每天都要过来监工,按照内行的生意人说法,这家开办在燕京的福记分店年入三十万贯不成问题。因为它不但能满足燕京百姓所需,还可以辐射辽东呢。 所以谭稹甚至还曾邀请郭药师、王安中一起入股。但是郭药师都在为养军发愁,他哪来余钱搞生意?也没那个心情啊。王安中则忌讳汴京城里太子的看法,也是婉谢了。 谭稹好生惋惜,一年三十万贯的收成!一个月就是三万贯,一天就要一千贯呐!所以必须赶工!为了让这些海州工匠卖力气,谭稹把伙食搞得极好,甚至超过禁军的临战犒赏。 本来就是临战来的!这八百海州工匠都是靖海忠义社的精锐,清一色的钢臂弩、手雷装备。甚至如果不是担心对大宋、对金国的震撼太大,陈颙都要安排火绳枪和迫击炮过来。 谭稹早就明白出事了!从柔福那里得知金兀术要在燕京伏击安兆铭开始,谭稹就已经在咬牙切齿了。说到底谭稹还是个太监,他的思维天然和王安中、郭药师们不同。 太监是内府侍候皇家的奴婢,他们天然对皇家中人感到亲切,那都是主子呢。这才是赵佶要用童贯、谭稹领兵的原因,他们无论多么贪婪、无能,但他们的确不会背叛。 大宋的安全之法,可以轻易赐死太监出身的童贯,哪怕他已经封王,哪怕他手握重兵都不行。如果安兆铭没有和柔福帝姬订婚,那么谭稹也真的未必就有多重视他。 但是如今安兆铭尚公主了,那也是他谭稹的主子呢。你特喵的金兀术、郭药师怎么就敢在咱家眼皮子底下欺负咱家的小主子!? 你说这事,啊!能怨人家谭稹生气吗? 何况,已经功德圆满的童贯再次起复指挥河北平乱?此前河北已经有人指挥平乱了,真的非要他童贯出马吗?还不是为了临时调动西军方便。 但是要在河北之地调动数万西军,他的方向和目标又是谁?自然是燕京之地了。谭稹看远方的旌旗、人影渐渐浮出尘土,再次斜眼看了郭药师一眼。 虽说你郭某人平时对咱家也不错,不过如今?还是自求多福吧!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47章 倒行逆施 第147章 倒行逆施 这次回程,走的却是锦州、来州、平州、燕京等陆上道路,也不再拐弯去青州了。如今山东、河北大乱,主持平乱的梁方平无能为力,只好换成童贯带着西军再次北下。 山东、河北各处都在忙着剿灭匪患,然而依然是越剿越乱。因为这就不是剿匪的事情,山东、河北都没有粮食吃了!而燕京却还要从这两地拼命吸血。 民间百姓早就活不下去了,他不吃早饭,难道还要等朝廷招待他们吃夜宵吗? 安宁的意思,却要亲自走一圈这些灾民之地。山东、河北大旱不假,但要说官府、民间真的一点粮食都没有?安宁却总是不信,大宋此前的民间积蓄,还是很强悍的。 如今青州有蓝细禾坐镇主持赈灾诸务,李俊在占婆搞到的第一批粮食已被福州海商直接运到济州、金州,再转运青州也并非难事。 何况朝廷也在假假地开始以工代赈,兴修水利。可是民间依然混乱不堪,那就是底层的百姓,真的就是没有粮食了。 可是他们不做乱就要饿死,一做乱,哪怕只是攻破一两处的豪强之家,立马就有了四处打家劫舍的力气? 那就是说,这些地方豪强的手里,粮食的积蓄还有很多才对。真特喵的要财不要命呐!那就再乱一阵子好了。既然蓝细禾还没大量投放粮食进来,就说明青州乱象还撑得住。 蓝细禾操控的青州粮价,已经高达八贯一石,比往年高了四倍不止。而青州、河北等地的田亩价格,也从四贯掉到了两贯,乾贞记从中赚到的财货无算。 张叔夜、吕子曰们早就对蓝细禾意见很大了。咱们这是在乘火打劫呢!圣人的救灾学问可不是这样做的。但是不争的事实就是青州没乱,也没饿死人,所以他们还能忍受。 或者在蓝细禾看来,这些价格还有继续压榨的余量。青州豪强们,也还有一战之力。但是如今的青州豪强们,更加心急如焚。 他们现在,根本就找不到蓝细禾的破绽。家中的囤积,除了早期还能从市面上吸纳青州配给制发放的粮食外,后来就再也没有机会增减、或者移转。 蓝细禾到青州第一时间就要张叔夜下令,禁止青州粮食对外流通。 如今青州粮食市场,买卖都很频繁。但是无论买或卖,乾贞记都直接越过地方豪强与百姓联系,渐渐就融成一个整体。而这些地方豪强,也只能坐看囤积粮食的成本不断增加。 卖粮食?还不舍得。买粮食?没有仓库啦。再说如今的粮价高企,真的适合买入吗?然而这粮价,却还在一天天高企,不断挑逗他们的神经。 不过对那些青州豪强而言,也有幸运的事情。与河北之地的豪强们被纷纷被盗匪乱民打家劫舍不同,他们这些青州豪强们,只是没有赚钱的机会而已,还不至于有破家的危险。 蓝细禾在青州的粮食之战,进行的非常冷酷、稳健。这中间除了有张叔夜的青州兵,以及海州、金州的武力支持外,乾贞记还在真正地以工代赈。 各种水利农田水利设施开始修筑,到处都在掘井灌溉农田,哪怕那些没有劳力的老弱妇孺,也要发动起来捡拾柴草,烧火做饭熬粥等等。只要还能动一下,就能保证有饭吃。 总之,此前郁洲岛实施过的编户齐民学问再次被吕子曰捡了起来,他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很快就在灾民中组建了明社组织,发动民间选举,组建民社自保。 只是在编户、选举、民社自保的时候,也一样避开了那些地主豪强?这就是很危险的信号。那些地方豪强原本都是一方的乡绅善人、地方领袖,忽然就要被人孤立起来了? 一个被周围乡民孤立的豪强家族,就是一个危险的家族。 打破这中孤立状态的办法有两个,一个是妥协,选择融入乾贞记的体系。一个是选择对抗,把造成孤立自己的外因干掉。 有人选择妥协,就有人要选择对抗,只是他们还在忍耐、还在积蓄、串联。因为青州只是禁止粮食外流,并未禁止人员外流。所以,青州也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但毕竟都被限制在极小的对抗范围里,大多数的青州百姓并没有想得那么复杂。有饭吃,有田种,活下来就是他们的期盼。毕竟以前遇到这种事,合家饿死的故事并不少见。 所以,那些被乾贞记买来的田亩,又很快被租赁耕种下去。种子总是充裕,青苗钱也是足额信贷下来,然后按照官价定量配给粮食。之后就是每年收税、收租、收息而已。 大宋的农税其实不高,高的是农税身上附着的各种苛捐杂税,还有青苗利钱、田亩租金等等。青州农税甚至比官府更高些,从二十税一提高到十二税一,但却再无其他苛捐杂税。 田亩的租金也低了那些地主豪强许多,最多不会超过三斗一亩。至于青苗的利息,因为是灾年,也降到十二利一的水准,不但利钱比官府低了一倍,而且足额发放本钱。 这就比田地还在自己手上的时候,负担更轻了不少,那还折腾啥啊?何况各地还要执行五户联保、互助政策,五户必要租赁耕牛一头,农业的耕作效率也被大大地提高了。 赵佶定下的青苗钱是二成利息,到了州府那里定策时,它却要先把青苗的两成利钱扣下来,农户实际才能拿到八成的贷款本金。 但这都不算最坏结果,因为到了县乡具体施行时,青苗的本金还要再次被截留,甚至根本没有发放。但是青苗的利钱,它还要照样收上来!要说这都是在抢钱呢。 可如今官府都是这个样子,张叔夜、吕子曰、蓝细禾们也无力去改变。他们只能把海州新政在青州、滨州一带实施。至于河北之地,却要等到安宁的主意再议。 然而河北如今却甚是诡异,安宁更要警惕燕京的动静。燕京在大宋接收之初,民间百姓都被金国迁去北方,所以理论上就该是一座空城,需要河北、山东输送粮草辎重。 但是安宁从不相信燕京之民都被迁去北地了。辽东地广人稀不说,上京增加的人口也是有限。柔福根据乾贞记的情报分析说,金国真正迁徙走的燕京百姓,不过七八万人而已。 可是燕京及周边却是六州之地,辽国时候,甚至要以南院用汉制分治的。单单燕京就不下百万人口,加上其他数州之地,人口两百万还是很轻松的。 就算后来大宋北伐,金国南征,人口流失不少。那剩下的也少不了百十万的规模,只不过当时多数人口都纷纷藏匿山林。加上战时官府的管理制度被破坏,无法有效统计而已。 可如今已经过去两年,原本在山林避难的人口早该回去居住了。但是燕京这两年的官府奏本显示,燕京那里依然还是一座空城? 特喵的一座空城就能让金兀术那样地惦记吗?他还能化妆成百姓,带了不少人马混进燕京布局陷阱,等他安兆铭去自投罗网?那些足以混淆他们身份的百姓又是哪里来的? 何况大宋在燕京还有军屯的,两年下来,无论如何都该有产出才对。然而这些军屯的厢军,却不但毫无产出,甚至他们自己的粮草辎重,还要继续从河北、山东负担? 燕京一定有问题的!若此前只是对一些零星情报中的蛛丝马迹的猜疑,那么从他见到金兀术的那一刻,安宁就知道金兀术的确有一个针对自己的埋伏计划。 此前就要在燕京实施呢。现在嘛,自然计划取消了。安兆铭既然在大金国出尽风头,大金国就要学会避嫌,万万不能在他回程的路上上做文章。 已经很丢人了,难道还要再落下一个嫉贤妒能的坏名声吗?大金国也是以天朝大国自居的,他们丢不起这个人!甚至都不能用“没有证据”这类无赖嘴脸去做搪塞。 谭稹在燕京城外的官道上翘首以望,此时正是秋雁南飞季节,偶尔被一群惊起的鸦雀打乱阵型,那一处的尘土也随着雅雀的振翅扬起到空中。 “来了,来了!”谭稹手舞足蹈,斜眼看看一脸灰败颜色的王安中,和写满了不甘的郭药师,心中暗暗啐了一口。 他们在燕京搭伙两年多了,燕京是什么样子,谭稹清楚地很。搜刮财货,囤积粮食,虚报空饷的事情,三人都干了不少,甚至还要互通有无。 勾搭张觉,图谋平滦、营三州的事情,也能合作无间。这都是闹军功,搂财货的好机缘。谭稹曾经和童贯一起征战西夏,南平方腊,北伐辽国。 但凡童贯干的事情,谭稹都干过。但是童贯已经却封王致仕,功德圆满了!而谭稹,却还要在燕京这个荒芜地方继续苦守。 凭什么啊?就凭他童贯长出来的那几根鼠须吗? 所以,谭稹对童贯,当真嫉妒羡慕恨。所以他在燕京地方胡作非为一下,谭稹也不觉得有愧官家。但是谭稹却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有人胆敢对抗官家! 金兀术来过燕京,想要对付状元郎安兆铭,谭稹初时并不知情。后来安兆铭忽然改道青州,然后柔福帝姬也很快从汴京写来一封信,谭稹才知道燕京出了大事情。 而且就在他谭某人的眼皮子地下闹出来的?简直岂有此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46章 狩猎 第146章 狩猎 这次贺允中的任务,除了给安宁做托以外,还要与金国商谈云州等地的归还诸事。其实也没有太多的新鲜内容,甚至赵佶都没对他报太大希望,无非再和他金国提一提的意思。 去年马扩出使,便早已谈好了具体事情。每年增百万贯岁币,赎买燕京之外的营、平、滦三州,还有云州等六州之地。自然,当地官吏照例是要由金国迁出自用去的。 现在的问题不是归还条件怎么改变,而是粘罕和金兀术他们都不愿意归还云州。大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倒是好说话,但是他也不愿意去勉强粘罕和金兀术。 安宁不愿意掺和,完全是因为他不想在这种“卖国条约”上留下污点。这事应该是马扩的手笔。而马扩,年底就要再来出使金国,那时候才是如何定策的关键时候。 他们现在谈的所有东西,到时还要被推翻重来,那又何苦呢?马扩和粘罕私交甚笃,他过来游说的效果,可定比斯斯文文的贺允中强。 至于自己,这次过来就是炫耀大宋羽毛,为年底马扩的出使提前撑场子的意思。安宁在金国文攻武卫的成绩越理想,此后马扩的谈判就越淡定。 所以安宁这次出使金国,从另一种猥琐的角度上说,那就是来得罪人、打人脸的。自然,大金国的朝堂才俊,或者博学鸿儒们就越要窝火。 所以贺允中的这次谈判不太可能出成绩,而他也更加不可能去参与其中。人家不趁着谈判时给你使绊子,难道还要与你相逢一笑泯恩仇啊? 别人的心胸气度如何,安宁不知道。金兀术对他安兆铭,就一直在耿耿于怀呢。不过好容易来上京一趟,居然没机会胖揍金兀术一顿,安宁也是很郁闷。 眼看宋使归国,皇帝完颜吴乞买自然要在行前赐宴,此外还要安排狩猎弘扬我大金武功。自然,传统女真饮食风俗也在狩猎时被大金国端了上来,差点让贺允中当场呕吐出丑。 在喝酒之后,女真人给宋使端上了粟、芥子、醋、肉,以及野兽心脏做成的带血肉羹。这种搭配让却是金兀术的鬼主意,他就是想要看宋使笑话的意思。 安宁的做法就很简单,所有吃食先拿去烧烤一下再说。不但外焦里嫩,撒上花椒野葱后更加香气四溢。便是金兀术想涂抹泻药等小动作,也都因为食物烤焦而没了药效。 作为渔猎出身的女真人,狩猎几乎是他们闲暇时候的最大的乐趣。他们要捕捉的猎物可不只是鹿、羊、狍子在这些柔顺的食草动物,还有黑瞎子、东北虎、野猪等凶猛动物。 完颜吴乞买年轻时就曾亲自格杀过黑瞎子!当然,那是一段非常屈辱的回忆。哪怕皇帝完颜吴乞买,都不愿意靠那段回忆炫耀自己的武功盖世。 在辽国人的眼里,那时候的他们,和被围猎的野兽待遇并无二致。他们要被驱赶到野兽群里自生自灭。能杀死黑瞎子,就能活下来。杀不死黑瞎子,就要被黑瞎子一巴掌拍死。 现在,金兀术打算把这法子施加与宋使身上。准确地说,是加诸于南朝新科状元安兆铭的身上。在金兀术的眼里,如今最大的威胁就是来自于眼前的安兆铭。 为此,他甚至两三个月都没敢出远门,也不敢落单了!安兆铭想要打死他的冲动,早已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了!多数的金国权贵们也都看得清楚,但他们,却都装作看不见! 谁叫你平素嚣张来着,何况还要跑去燕京整一出?金兀术自然不会反省自己为何这样惹人生厌?他只会抱怨金国的权贵吃里扒外,和南朝状元郎安兆铭的持强凌弱! 你特喵有本事去抓黑瞎子啊,总盯着老子行踪算计什么?! 狩猎前照例要出行觐见,这次的排场更加豪华、奢侈。所见内庭对列的卫士二百许人,都是贴金双凤幞头,团花红锦衫,从大帐里一直排了出来。 其东立者各穿红茸甲,以金缠杆枪,黄旗画青龙。西立者各穿碧茸甲,以金缠杆枪,白旗画青龙。如此直至殿下皆然,果然奢华非凡。 至大帐内,大花毡铺满了半庭之地。完颜吴乞买红袍玉带,坐七宝榻,背靠龙水大屏风。两旁有博学鸿儒,冠冕堂皇者十四五人,皆相对列立。 安宁悄悄撇撇嘴,这特喵都是辽国昔日的御帐之物,如今一股脑地搬来上都了。 嗯嗯,那些博学鸿儒此前也多有交道、考量过。他们或者对大金忠诚可嘉,不过真实的学问了了。贺允中的博学就能被他们奉为天人之姿。 这也必然,虽然大金国也在学习宋辽科举,然而实际上却徒有其表。这几年下来,也就积蓄这么十几号人而已。 不说女真人凭借身份权力更易中榜,便是殿下的这十几个博学鸿儒,贺允中就悄悄和安宁说笑话,有些所谓的博学鸿儒,甚至都还没能读全《四书五经》。 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无论如何,虽然北地的辽金都在努力学习唐宋制度,却总是学而不精,甚至他大金国还要将许多部落遗风裹了进来,却让人家如何博学去? 但是这些汉人出身的博学鸿儒,学问如何且不去谈,他们对辽金的归属感就很强烈。甚至如今燕云之地的汉人,也是“胡化”日深。 因为他们自生至死。都已习惯了北方这套不伦不类的规矩。“民亦久习胡俗,态度嗜好,与之俱化。最甚者衣装之类,其制尽为胡矣”。 宣和四年随马扩使宋的辽国使节王介儒曾言:“两朝太平之久,戴白之老不识兵革。南朝每谓燕人思汉,殊不思自割属契丹已近二百年,彼又岂无君臣、父子之情?” 到如今这些北地的博学鸿儒们,也开始从淡化种族和地域的高度论述他们对“中国”的理解,判别国之“正统”的标准,以是否“公天下之心”行“公天下之道”。 只是比较打脸的是,金国不光有金兀术这样一群女真优先论的践行者,而且金国对所辖辽人部落或者还能视为同类,但是对于汉人聚集之地,却明显更有殖民色彩。 这一点,金国就没有辽国的大国气度。不过这也没什么太好办法,女真部落就那么几个,哪怕敞开了生孩子,他也无法和汉人比较人口规模,更加遑论文化教育的追赶了。 契丹人和他女真人是仇敌不错,但是契丹人也是渔猎部落。只要把他们杀怕了,再丢些骨头过来?头发一割,小辫子一扎,那就很容易被他女真同化一体。 但是新被统治的汉人就很麻烦,他们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把割发、扎小辫子上升到不孝的高度。燕云之地,因为不愿剃头辫发而自保山寨者,不知凡几。 这就是完全无法被我女真同化的族群,除非咱们女真同化成他们汉人?那咱们辛苦立国所为何来?安宁知道,后世我大清甚至都固执到“留发不留头”的强硬地步。 最终的结果还是他们被汉化了。这自然曾是汉人的耻辱,却也是女真人的无奈。所以想让汉人和女真人实现真正的平等,这些大金国的博学鸿儒们,还要再活五百年才行。 眼下,不管他们内心怎么挣扎,都要参加金国皇帝主持的狩猎活动。这种带有明显蛮夷游猎色彩的活动,也不是孔圣人提倡的君子六艺,他们甚至还要表现的甘之如饴。 但他们的武力,在北地汉人中都是垃圾等级!他们参加大金皇帝的狩猎活动,唯一的任务就是歌功颂德,写几篇吹捧辞赋,“记录”我大金皇帝的威武雄壮。 此外还有附带的价值,就是成为那些女真人的骄兵悍将们嬉闹恶作剧的背景帝。金兀术就把一头野猪赶过来,在人群中横冲直撞。然后看这些博学鸿儒们的狼狈哈哈大笑。 冷不防身后传来“嘎嘎”长啸,不但金兀术亡魂大冒,他胯下的胭脂马也是惊慌失措,发疯一般向着正在奔来的兽群跑去。 不好,那是要被野兽祸害的!金兀术反应极快,当下甩登一个三百六十一度的侧空翻,又在地上滚了几圈,才算险险跳起站定。 耳边却又再次传来“嘎嘎”的嘲弄,震得金兀术头皮发麻。 特喵的这像一头骡子该干的事情吗?转头正看见安兆铭笑眯眯的和善面容。金兀术毛骨悚然,他可情愿看着安兆铭怒怼他,都不愿意看他这张笑脸,老子可不是小受受! 然而安兆铭却有小花在手,让他不敢妄动。但见长刃下垂,还在散漫滴答几滴血污。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涌了过来,却是二嘎叼起一只野猪脑袋硬塞入金兀术的怀里。 金兀术今日特意装束的一身簇新战袍,顿时就被猪血污得到处都是。 “原来四皇子这么喜欢野猪啊?那么这颗猪头就是四皇子了!”安兆铭拍拍二嘎脑袋越前而去,前面战马纷纷避让。金兀术呆呆捧着猪头怒火万丈: 什么叫猪头就是四王子啊?!岂有此理!老子是金兀术,不是猪头。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45章 奢侈 第145章 奢侈 翎羽公主府的建设要按照南人的习俗建设,要雕梁画栋。因为高驸马在汴京,就是那样过日子的。没道理来你上京上了公主,喔喔,尚公主,就要降低生活水平对不? 这可事关大金国的颜面呢!哪怕金兀术都赞成这个观点。所以,青砖、水泥、碧瓦、白膏等等建筑材料都要从海州走海运发来。没办法,大金国没有啊。 甚至许多新型建筑材料都在上京引起轰动。比如水泥,简单拌合一下砂石,加点铁条或竹筋进去就行了。用它堆砌的墙壁,或者整成块垒,比石头都结实! 这要是在上京城墙和宫殿中用起来?上京可就坚如磐石的安稳呐!大金朝堂重臣们纷纷以为可行,咱们也要用起来才对! 海州自然乐的大量出货,金国不差钱,价钱都好说呢。此外,无论上京修建的如何坚固,安公子都没有短期内直捣会宁府的军事冒险计划,那就无需考虑攻城的麻烦。 何况,真要到了攻击上京的时候,咱海州不是还有炸药、火炮嘛。 高子羽也很体贴地表示,自己个子高了些。所以呢?翎羽公主府邸的建筑高度也只好高一些,但是总不能让公主府比皇帝叔叔的寝宫还要高吧? 所以他愿意自费为皇帝叔叔翻建寝宫。这是好事情啦,大金国的确现在不差钱,但是此前曾经差钱的厉害。刻在骨子里的节约和贪婪,一直都在干扰完颜吴乞买的脑回路。 不要钱的翻建寝宫自然要答应。然后?太祖圣庙的高度呢?朝会的大殿呢?皇后的寝宫呢?太学的孔庙?都要跟着翻建才对。但这就与人家驸马爷没关系了。 认真算一下成本,委实不算多少靡费。咱们大金国的财货堆积如山呢,那一起就建吧。左右城墙也要一起用青砖、水泥翻建好了,结实呢! 不过,这事似乎没完呢?有了高大的房屋建筑,就要有匹配的家具才对。海州发来的各式实木家具琳琅满目,坐上去、用起来,委实顺手、舒坦。 “这,这是甚的物件?”韩昉就曾指着一块巨大的方形平面瓷板问道。 “喔喔,这个啊,瓷砖啊。把它铺在地上,不但行走舒坦,而且便于清扫。”高子羽拉着韩昉进入一个小房间。韩昉一阵眩晕,小房间的地面上泛起耀眼迷人的金色光泽。 特喵的,咱大金的人家,吃饭家伙还在用陶器呢。你倒是把这么精美的瓷器铺地了? 这种情况下,估摸只要高子羽和完颜翎羽的婚事没办完,那是任谁想要南下都不可能。皇帝完颜吴乞买不会同意,二王子粘罕也不会赞成。 完颜翎羽是完颜家族这一代女子中的佼佼者,高子羽是大宋状元郎开山门的大弟子,而大宋状元郎安兆铭的传奇故事,也诡异地在上都的大街小巷中四下流传。 大金曾经显赫一时的天才人物谷神、金兀术都要在他手中吃瘪。 因为他安兆铭,就是一个陆上神仙般的存在,这种民间敬仰,甚至已经开始波及到金国的权贵圈子。 这就说明,随着高子羽的缘分到来,海州的情报系统也算在会宁府扎根下来。高子羽自然不会随意染指,他的存在就是他的最大价值。 具体负责海州在会宁府的情报系统运作的人,自然是李寅、李老僧了。此前他是孤掌难鸣,如今却是一飞冲天。甚至李寅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做的如此得心应手。 安宁更加不会掺和这些事情,他最近很忙,甚至忙的都无法陪伴陈丽卿坐下一起吃餐饭。各种请客应酬纷沓而来,而且都是别人无法替代的考究宴席。 这些和他一起吃过饭的金国王公贵人们,都不会希望大金、大宋开战的。因为一旦开战,他们就再也无法得到海州特产的销售、或者采买特权了。 柴进早已十万火急地北上,带来海州各种奢侈物产,炒青、白糖、白酒、肥皂、聪明豆、中老年钙片,然后再大肆收购人参、皮毛、文物珠宝等等转去汴京发卖。 甚至安宁还在会宁府发现了一样金国土特产,让他如获至宝,泪如泉涌。苍天啊,总算又让俺看到一件厚实的宝贝了! 金国的这个土特产就是西瓜。 要说西瓜其实很早就出现了,此前大辽西征回纥时得到了西瓜种子,而回纥的西瓜又是从中亚地区传入。而在前世历史上,把西瓜从辽东引入中原种植的人,却是洪皓。 前世的历史中,在洪皓著的《松漠记闻》中有关于引入西瓜的过程记载,此后开始在中原、东南大规模种植起来。 只是今世,这件事却由更熟悉西瓜味道的安宁完成了。 “碧蔓凌霜卧软沙,年年处处食西瓜。”安宁斜躺在一件华丽的皮毛上,脑袋枕着陈丽卿的大腿,吃着陈丽卿一勺勺喂给他的西瓜,志得意满。 然而仅仅是西瓜,还是不足以让安宁如此得意忘形的!这些日子慢慢交道下来,安宁亲眼看到大金这些年抢掠辽国的财富规模了。 这些金国的王公贵人们不差钱,而且还要变本加厉地想要更多的财货。 人性都是贪婪的,安宁却想要把他们的贪婪引向海州工场的股权、债券的投资上。海州的各种通商渠道、生发手段层出不穷,很快就晃瞎了这些王宫贵人们的双眼。 海州是一个特区,制度与大宋不同,更重契约精神。加上状元郎的人品担保,所以完全值得信赖。 这些上京权贵们很快算出,与海州特区的各种商业合作、投资入股所能带来的收益,那是什么样的战争手段都无法达成的巨大利益。 大金和大宋必有一战,这是朝野共识,上京的权贵自然知道这件事情。然而和大宋开战所为何来?当然是抢掠财富了。可是如今不用抢掠就能获得的财富,为何不要? 何况,宋金开战是朝廷方略。咱们和海州的生意来往,却是民间交流,互相又不会出现交集。若为不知猴年马月才会到来的宋金大战,就要放弃眼前送到嘴边的肥肉,合适吗? 所以,高子羽和完颜翎羽的婚事,已经迅速上升到大金国的面子工程,草率不得呢。安宁毫不在意大金国的权贵阶层对海州奢侈品,和生意合作的追求。 只要大金国的权贵们认同这些合作背后的价值逻辑,那么他们就将是最早完成汉化的女真人群,能够早点让他们和谐地融入大宋主导的文明模式里,又有何不可呢? 何况,别看现在他们入股、购买债券多么积极占便宜。安宁给他的的份额比例,甚至优于汴京权贵所得,比赵佶的入股条件都优越呢。 不过安宁回去后,大宋很快要拟出一个新的监管法案。凡与大宋为敌者,包括财力、人力支持或舆论支持等等,大宋皆有权冻结他们在大宋境内的一切财富、股权、债务、渠道! 是选择破家与大宋为敌,还是选择与大宋和睦相处,大家一起去发家致富?这就是安宁留给金国权贵们的一道选择题。 海州始终都是大宋的一部分! 现在要淡化这种描述,将来却要浓墨重彩、旗帜鲜明。 五月出使,直到八月才要返回。这次出使的时间,不算太长,也不算短。足以在回程之前,接到赵佶的几封诏书。安宁大概看了看,翻出三道诏书给贺允中当众官宣。 其一曰:安兆铭开海州特区有功,荫弟子高子羽太常寺奉礼郎,出使金国公干。 其二曰:加太常寺奉礼郎高子羽飞骑尉。 其三曰:加飞骑尉高子羽轻车都尉。 转眼间,高子羽就成了在上京的大宋最高官职之人,连他师尊安宁都要在表面上尊一声高大人。当然也就表面功夫而已,不但高子羽不当回事,连贺允中都觉得官家爱花哨。 高子羽尚金国公主,未必需要大宋的官身衬托。官家的心思,无非是要拉一下高子羽不要分心的意思。但是贺允中却看得明白,哪怕封高子羽做天王了,他还是安兆铭的弟子。 贺允中只是纳闷,官家的诏书可能不止三道。其他的诏书内容,又在说些什么? 其实,人家贺允中的疑惑是有道理的!他作为正使,却要委屈听任副使安兆铭的各种胡作非为。然后理解不理解的,都要四下里忙着帮他安某人擦屁股? 贺某人可不是宫中那些无卵的太监,人家老贺可是正儿八经科举取士的读书人,朝廷士大夫呢。能做到如今伏小做低的地步,已经难能可贵。 可是在此前涉及到讨论云州归属时,哪怕双方讨论激烈,各执一词。安兆铭也是一言不发,一点帮腔的助力都没给他提供?贺允中的心中,难免各种不爽。 再到官家诏书急急地过来,居然也要越过他这个正使?然后副使拿什么出来,他这个正使就宣读什么?!这就是赤果果地轻视人嘛! 若非安兆铭一路上的各种财货豪爽,贺允中早就要发飙了。 如今吗?掂掂口袋里迅速膨胀的财货,贺允中长叹一声,且再委屈着吧。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44章 庭阻 第144章 庭阻 次日觐见大金皇帝完颜吴乞买,贺允中呈上大宋国书。完颜吴乞买倒是和颜悦色,道了几句旅途劳乏,赏赐一些日用吃食、用品,然后就闲聊起南朝的各种新生变化。 完颜吴乞买对大宋的动向倒是不甚上心,老实说,他眼下还真没有和大宋开战的意思。 金国内部的事情都还一大堆麻烦呢,大金说是国域宽广,有万里之遥。可是真正有效管理的地方,又能有多少呢?大多都是交给前朝降附的官员在治理。 一年下来,朝廷能收多少税,动用多少差役,都是那些地方官员在自说自话。朝廷只是宽和慰问而已。地广人稀啊!甚至朝廷都不知道自己所辖之民究竟几何呢! 老实说,朝廷平素不但得不到他们地方的好处,甚至还要防备那些官员此起彼伏的叛乱。便是如今大金国的军中战力,数量是增加了不少,可是单兵能力也是下滑的厉害。 打一仗,或者打几仗练练兵?那是早晚的事情,却不是现在。现在的大金国,还要忙着巩固内部,摸清家底子,改善上都的城池防御。 安宁一眼就能看到的上都隐患,完颜吴乞买天天住在这里,又如何不会清楚?如今的上都城,其实也就一把火的事情而已。 所以,完颜吴乞买很羡慕南朝的繁华。汴京城都是砖瓦结构的房子,很不容易过火,甚至还有专门灭火的机构存在?汴京的百姓,一天都要吃三餐,酒水随便喝! 觐见的大帐中摆满了山石、假山、佛像,还有足可以假乱真的山水字画。衣着华丽的女真武士手持长柄骨朵护卫在账外,外面的工匠还在劳作,各种嘈杂声不时传入大帐。 因为皇宫没建好,实在不便示之外人,完颜吴乞买还是在自己的庐帐接见宋使。他坐在双层的厚皮座垫上,头戴如同僧伽帽的头巾,腰缠玉束带,已经渐渐染上了帝王风度。 安宁偷眼打量完颜吴乞买,身材魁梧,大约五十岁左右。在金国这里,这都算老人了。此前完颜吴乞买也曾出使过汴京,据说他的容貌却与大宋的太祖皇帝非常相似。 这个人,的确比其他人更加适合统治大金。他登基以来,专注国内建设,巩固地方官制,推行理法制度,对于金国的稳定发挥了巨大作用。 在安宁看来,这其实就是一个很憨实的人。他愿意相信儒家的那些学说,遵守朝廷制度,甚至亲力亲为。哪怕因此被大臣拖下金殿打了屁股,都无怨言。 一句话,完颜吴乞买还没真正搞明白权力、制度的内在成因逻辑,不能像赵佶那样玩弄朝堂如行云流水。 只是赵佶那样的皇帝,最后总是自持聪敏地玩死了自己。 安宁觉得,海州的选举制度还要更加完善才对。不但那些乡甲、胥吏的任期要明示五年,还要约定连任不得超过两届才对。便是那些议员的选举换届,也当如此办理。 海州,就应该交给这些生瓜蛋去治理。等他们熟悉了权力游戏,也是他们离开权力的时候。至于朝堂定策需要的老成持重,就完全可以交给各种智囊团、委员会去胡乱琢磨。 任他们如何老奸巨猾,手中没有了真正的权力,那就掀不起太大的浪花来。 今天的觐见,原本就是走个流程。具体的操办,那要后面再具体商谈。但今天就是出现了例外,因为金兀术联合哥哥完颜宗辅一起发难了。 “南朝使者自来上都后,藐视大金制度,肆意妄为,甚至纵容侍卫强抢皇室女子,肆意轻薄!皇上当付有司给他们治罪!还要行文他南朝皇帝,何敢如此轻看我朝阶级之法?!” 这,这都什么事啊?原来金兀术却听得消息,粘罕已经同意了南朝提出的婚约,要把妹子完颜翎羽下嫁那个南朝的侍卫!高,高什么羽来着? 金兀术的肺都快要气炸了!难道自己在他粘罕眼中,连南朝一个侍卫下人都不如吗?虽然那个侍卫张开了翎羽妹妹的硬弓,可那又算什么? “禀皇上,昨日金兀术欺压粘罕小妹翎羽一事,您是知道的。翎羽妹子曾制硬弓一张,许诺张开这张弓的人,便可为她夫婿,皇上也是知道这事的。”完颜希尹却要为粘罕张目。 “可是昨日金兀术出宫后,不思悔改,他还要去找翎羽妹子的麻烦。这才引来南朝状元郎门下弟子高子羽的干涉,救下翎羽妹子。 而且那高子羽徒手张开翎羽妹子的硬弓!此殆天意使然也。 他们二人,更加一见钟情,成就了翎羽妹子的缘法。昨晚已经见过粘罕兄弟,今日正要聘媒说和,如何有金兀术所说之事?当真子虚乌有也。臣请皇上治金兀术妄言之罪!” “徒手张开完颜翎羽的硬弓?”这下子,连完颜吴乞买都为之动容。 那张硬弓,少说也有四五石呢,怎么可能有人徒手张开? “可那个胖子,明明只是安兆铭的侍卫嘛!什么时候成了他门下弟子?他们这都是在故意遮掩呢!”金兀术情急之下,甚至开始要撒泼打滚了。 “皇上,臣在汴京有年。却知道那高子羽的确是状元郎的大弟子,已投入门下四年了。他这次过来也是侍奉状元郎而来,并未在官碟留名,倒不是什么侍卫的身份。” 看着皇帝拿眼睛不断询问他,李善庆无奈,只好出来澄清为高子羽道。 特喵的,自家怎么就要得罪金兀术这种诨人呢! 高子羽受封大金国千牛卫上将军,尚翎羽公主,允于上都皇宫左后临近建领羽公主府。这即是完颜吴乞买对完颜宗翰的示好,也是他对高子羽武力的肯定。 但是因为这门亲事的落实,完颜宗辅就要指责高子羽的南人身份。那么粘罕去主导云州归属谈判就不在合适,他要避嫌的! 完颜宗辅和金兀术哥俩联手,成功地阻击了粘罕主持云州归属谈判的权力。 事实上,无论金国谁去主持云州归属的谈判,大宋都不太可能轻易得到云州等地。金兀术的阻击,也只是把主持人从粘罕换成了谷神,并没有进一步折腾。 从实际的效果说起来,换与不换,都是那样。因为粘罕和谷神,好的都能穿一条裤子。但是金兀术的人品,看起来甚是粗鲁、轻浮、二杆子,他几乎就是安宁和二嘎的合体。 实际上,安宁却非常重视这个人。不光是前世历史带来的视觉冲击,金兀术的长处,总是能在各种不经意的胡闹中抢得各种先机。 而此前,这却一直都是安宁的特长。 粘罕和完颜希尹,他们间无论怎么信任要好,毕竟是不能互相替代的。哪怕他们两人间充满了友谊,但是他们各自的团队间呢?再要落实下去,西北的百姓豪强呢? 因为粘罕只能坐看决定云州等地归属的权力下放,曾经大金第一威权的身份就被降低了。最起码被降到金兀术这样的层次。甚至大金皇帝完颜吴乞买,都要乐见此事发生。 粘罕从此将不再是独树一帜的大金权臣。他如今,只是大金朝堂的权臣之一,而已。 但此事背后折射出来的问题,却更加严重而急迫。金国的权力系统如今是三权拉锯。皇帝完颜吴乞买更加关注国内的稳定,对大宋开战不是不可以,但是不能太急迫。 完颜宗翰和完颜希尹更加稳健,主张若战必胜,需要抓紧战备积蓄实力。而金兀术和完颜宗辅、翰离不兄弟,则是更加急迫好战,甚至金兀术都要跑去燕京对付安兆铭。 无论哪种观点,都是大宋目前不能承受的痛,而大宋却还在风花雪月中摇摆不定。 无论赵佶还是大宋朝廷,几乎每个人都觉得北方威胁日增,都想要做出改变,但是最终都没有付诸行动。因为无论何种程度的改变,都要涉及某些人的利益被改变。 而大宋的利益规模却太大了,哪怕皇帝赵佶都不能随意染指他人的利益。 与前朝帝王们予取予求的高高在上不同,大宋制度更讲究利益的“交换”,哪怕帝王也不例外。如此停留在口头上的备战,还能再叫做备战吗? 但是大宋朝廷想要把备战付诸行动,它就永远有解决不完的麻烦和纠结。大宋的每件小事改变,甚至都会有千丝万缕的利益牵扯,何况备战这种举国大事? 大宋朝堂上没有傻子,只有利益瓜葛。这种利益的纷乱如麻,足以耗尽大宋的智慧。备战就要有方面之帅,大宋今日又有几人堪称方面帅才? 童贯?姚古?种氏兄弟?还是他蔡京、王黼? 别看后世史书如何评价他们到天差地别,那也只是因为他们表面主张是否附和了历史观而已。在当时,他们之间其实并无本质的差别。 而且这些人,要么太老迈,要么太无赖,总之都不是干正事的人! 韩世忠、王禀、刘琦们,眼下都还看不到出头之日,更别提还在那儿躲猫猫的岳飞岳爷爷了。其他如秦桧、刘豫这样的青壮官僚能力真的很好,但是他们的德行真的可靠吗? 刘延庆?都被人家金国鄙视死了。用他去抗金,方便给金国前线将士打鸡血吗? 总之,安宁最后能做的,也就是要高子羽把婚事办得高调些,赐建的领羽公主府邸要分外考究些。宁缺毋滥你知道吗? 多用海州的奢侈品,要学会引领会宁府的奢靡风气。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43章 高子羽 第143章 高子羽 高子羽跟着师尊一路北来,除了护佑师尊安危之外,他对其他一切宋金之间的烦恼事情都不怎么上心。他是一个很佛系的人,就是甚事都不是太大事的意思。 这也是当年安宁看他亲切原因,因为安宁的前世就很佛系。无论安宁如何努力去适应这个时代,他依然有着抹不掉的孤独感。 高子羽就像一面前世的镜像,支撑起安宁的昂扬。 跟着师尊走,就不会走错道路,就能吃饱肚子。这是当年舅舅王文卿告诉高子羽的朴素道理,所以他就很光棍地拜在了师尊门下。 尽管师徒二人的年龄相差不过两三岁,却并不影响高子羽对师尊的仰慕。二师弟蓝细禾的年龄比自己和师尊都要大呢,还不是也要行二去? 嗯嗯,蓝细禾大智若愚,他将来的成就一定不会小的,高子羽笃定如此。至于自己能做什么事情?那就是跟紧师尊,看着师尊在这天地间翻云覆雨好了。 一个时代舞台上,需要演员尽情去表演,也需要观众去忘情的欢呼。高子羽觉得自己就很适合做观众,当然,若能再拉一两个观众过来聊天,也不错。 这日下午,看着远处宫殿上空泛起的尘土飞扬,高子羽若有所思。那处宫殿的地方,似乎有他非常熟悉的存在。 在一个陌生地方忽然出现熟悉的味道,那就是他的缘份所在。 很显然,高子羽的缘分到了。所以他就鬼使神差地信步去了那处宫殿后的缘法之地,果然就从金兀术的手里救下了完颜翎羽,还随手张开了完颜翎羽用来定情的那张硬弓。 金兀术长大嘴巴,呆呆地看着如小山一样健壮的高子羽掠走了自己心爱的妹妹,失魂落魄。那个汉子,真能张开翎羽妹妹的硬弓! 此前,金兀术只以为那是翎羽妹妹的恶作剧。现在才知道,世间真有人能用这张搞笑的强弓呢!那么这个如山一样的汉子,就该成为自己的妹婿了? 可这汉子却是个南人,还只是那个状元郎的侍卫!这特喵的身份、出身都不对呢!金兀术暴跳如雷。 他这是,这是在强抢民女呢!不对,是在强抢皇室公主。 金兀术很想跑去找状元郎的麻烦,然而所谓事不过三,今儿已经挨过两次胖揍了。再去找那个不怀好意的安某人理论,保不齐今天真会被人打死呢! 高子羽正在小心跨过一条小溪,溪水激潺,身边就是陡峭的岸崖。哪怕白天时,完颜翎羽都不敢经过这里。如今却是晚上,还被人抗在肩上? 生死都操诸他人一念之间呐! 完颜翎羽哇哇大叫起来,双腿不安分地上下踢腾,身躯也在奋力扭动。她也不知道为何要这样挣扎,难道还能下来自己行走不成? 高子羽要小心踩着溪水间的石头渡河,脚下的石头却在打滑。肩上的女子也在挣扎,几次都要险险地踏空摔下悬崖。高子羽心烦意乱,抬手在女子的屁股上狠狠抽了两巴掌。 完颜翎羽忽然就不再挣扎了,双臂似八带鱼一样从后面缠上高子羽的腰身。全身仿佛也被抽掉了骨头。高子羽身上一轻,过河的速度明显加快、平稳起来。 此后无数年的共同生活中,完颜翎羽都不会忘记自己那一刻的无力和托付。她毫无保留地爱上高子羽,就是从屁股上被高子羽扇了两巴掌那刻开始的。 “师尊,弟子要娶这女子为妻!”高子羽扛着完颜翎羽来到安宁的身边,面红耳赤。 安宁吃了一惊,这黑灯瞎火的,你从哪儿抢来的民女?人家愿意嫁你吗? “此女子何人?”安宁挠了挠脑袋,困惑地问。 高子羽摇摇头,“不知。刚才在后山遇到,从金兀术手里救下的。” “她可愿意嫁你?”安宁几乎要暴怒了,这高子羽什么时候学会强抢女人了?金兀术?揍他金兀术一顿没关系。抢他金兀术的女人,那就是个麻烦呢。 高子羽继续摇头,“不知,咱们问问她好了。” 完颜翎羽的心中充满了愤怒,问什么啊?俺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就要决定嫁不嫁你?!然而她冲口而出的话,却连她自己都觉得惊诧莫名、羞涩不已。 “小女子~,愿意!” 拉开一张硬弓,就能讨来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哪怕安宁,都被这个传奇的故事吸引了。只是这中间,却又有一点不太对付的地方。 安宁清楚记得,自己当年评说这故事的时候,却是天上紫霞仙子的宝剑意外被人间的强盗至尊宝无意拔出,这才成就了一段凄惨的爱情故事。 怎么到了金国,就变成一张弓?还要是一个幸福的结局? 那个李老僧是谁?他是哪里人?你都不知道?不知道还敢收在身边当门客?嘿!这大金的汉化速度是不是太过分了?嗯嗯,不出三十年,大金就该成为华夏的一份子了。 但是现在却不行,他们现在还是狼,还是蛮夷,还是一股破坏汉家文明进程的落后势力,所以,他们还要继续留在自己的辽东进化才对,非要跑去中原搞破坏做甚? 鉴于自己对李老僧的好奇,安宁还是劝说完颜翎羽先不要把行踪告诉哥哥完颜宗翰,因为安宁还没想和怎么和他摊牌这件事。那就喊李老僧来吧? 安宁古怪地看着光着脑门的李寅念着“阿弥陀佛”进来,哭笑不得。 简单交流一下意见,一致认为完颜翎羽要召回自己的卫队,然后在高子羽、贺允中的陪护下去见完颜宗干,再去找粘罕说明情况。 会宁府的治安堪忧,应该让正使贺允中建议完颜宗干加强一下对大宋使团的保护。至于婚事?高子羽却是大宋状元郎安兆铭的开山大弟子,身份不会辱没你家妹子呢。 人家两情相悦是好事情,你这小舅子就没必要再横插一杠子阻拦吧?只是还要多找个说媒提亲的人。男方高子羽的媒人自然就是贺允中了,那么女方的媒人呢? 完颜宗翰完全没有想到自家的花痴妹妹一个晚上就给他搞定了好妹婿,他还在气愤金兀术的嚣张无耻。不过看着高子羽的雄壮伟岸,气度从容,的确是个不错的汉子。 还能轻易拉开了妹妹的那张硬弓,张弓如满月?没夸张吧?完颜宗翰很吃惊。世间真有靠双臂就能张开四石六斗强弓的人? 嗯嗯,原来却是南朝状元郎安兆铭的弟子?那就没什么稀奇了。安兆铭的传奇故事,在金国这里,几乎神仙一样被人四下传唱,他门下弟子的身份也足以被皇室接受。 只是状元郎为何没来?喔喔,太晚了,有些疲倦休息了?切!还不是啥啥龙阳之癖嘛,完颜希尹已经把这事互通过消息了,都是些没意思的事情。 不过,你高子羽没有这种癖好吧? 嗯嗯,高家妹婿却是个取向正常的人。 那啥,明儿就找李善庆搭话吧。不过有一条,成亲结婚啥的都没问题,却必须要住在会宁府才行。我家妹子,却耐不得南方的潮湿天气。 “老衲自从金州与鲁达分手后,就北下辽阳,后来又一路走来上京。不想却上了大当!都说辽东金人厚待出家僧道,可实际上,他们厚待僧人是真的,对咱道门却大不以为然。 好在此前老衲也有僧人度牒,奈何不舍得去了一头青发,便想到要带冠修行。谁想这些北人,却是死脑筋。他们看不懂度牒,便只看脑袋。秃头的才是和尚,老衲这样带发的不算!” 李寅晃晃锃亮的脑袋,自己也觉得有些无语。 “后来就渐渐衣食窘迫起来,这辽东的人烟实在太稀缺了。难怪他金国一定要收燕京百姓北迁上京。一路北去饥渴难耐,自然有什么吃什么,不小心就吃了一些不好的东西。 差点就要抛尸荒野了。好在老衲还懂些医道,就四下找些草药进食。安公子不知道,这辽东之地的人参当真好多呢。也是老衲贪婪,多吃了几根,结果这头发就给吃没了。 再到上都来,那是一点余粮都难找到。也不敢胡乱充作和尚出去化缘,就要找些草根、野兽充饥,结果就遇到了完颜翎羽,的确是个好女子啊。 现在就是这个光头和尚的模样了,高子羽若能成好事,不妨也在上京留下来。咱们一起在上京把情报网络经营好。真要天下有事,这里的情报应该价值连城呢。” 安宁还能说啥?嗯嗯,却要恭喜大师,很快就有外孙出世了。李寅很振奋,张口就问是男是女?这?安宁哪能回答,还没出世呢! “还是生个女娃吧!”李寅高兴之余,还是有点索然。女儿师师哪怕从良了,都没明确嫁给他安兆铭,生孩子的事情倒是紧赶慢赶地做下了? 这以后柔福帝姬再下嫁过来,女儿更加没有地位了。那么还要生儿子作甚?等着以后内宅闹腾吗?陪伴在安宁身侧的陈丽卿哪怕男装,李寅也不可能对她不了解。 就没有一个是善茬的!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引子 引子 安宁觉得自己前后两世为人,运气都实在都坏到爆表了。 这些年都在赶末班车呢!勉强读了高中,勉强上了大学,勉强进了机械专业,一切都是压着分数线勉强在随波追流。 这个时代没有给他多少选择的机会。或者给过,但也被他的无知给挥霍了。 直到毕业后才惊觉,原来自己不再是学生了。 然而自己这学历,又被这社会内卷了! 随波浊流的安宁无法在大城市立足,那就退而求其次吧? 总算发动爹娘四处找关系,回乡当上一名辅警,主要就是在火车站配合抓捕一些网上逃犯。 专不专业的,另说吧。 工作有时很危险,有时有油水。是危险还是油水,全看你的眼色和体魄,够不够用。 时间久了才能入巷,安宁慢慢发现自己蛮有这方面的天赋,所以混的如鱼得水。 这天夜里,安宁和几个大佬沿着铁轨穷追不舍,身后一辆火车悄无声息地飞驰而来。安宁吓得闪身要躲,却诡异地眩晕一下,失去了知觉。 似乎在不经意的,身体被时空界限瞬间分解成虚无,然后又再重组过一般。 阳光打在脸上,暖暖的,眼睛有点睁不开,安宁懒懒的不想醒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章 小少爷的烦恼 第1章 小少爷的烦恼 “小少爷,醒醒啊!快醒醒!”一个哭腔在耳边低声呼嚎,似乎很压抑,又很恐惧。 身子快要被人摇晃散架了,安宁烦躁不已。他伸手想推开这噪音和摇晃,却软软的发不出力量。而且手掌所处地方,更加软软地温暖。 “啊!”一声尖叫响起,夹杂着惊喜和松弛:“小少爷能动了,我就说小少爷没事呢!”一股大力更加紧紧地箍住自己,把安宁疼的一哆嗦,这特喵谁啊? 睁开眼,一个十五六岁的胖胖丫头正紧紧搂着自己,生怕自己插翅飞走似的,扁扁的脸上挂满泪痕,晶莹剔透,遮住鼻翼两侧的几粒雀斑。 安宁的手,还放在这丫头的胸口上,然而她却没有任何被人非礼的表示。安宁悲哀地发现,自己的确无法非礼人家。因为自己的身体才六岁,肥肥嫩嫩,白藕一样的洁白干净。 他叫安宁,今年六岁,早上被娘亲匆忙藏进了荷花池里。这是幼小身体里的最后记忆残留。剩下的就是溺水窒息后的恐惧和慌张,他的魂儿早已被吓飞了。 所以这具身体,依然还在湿漉漉地拖泥带水。水渍浸染了那丫头的胸襟,湿了一片,露出一些身体的起伏。但她,早已无暇去发现。 那个丫头喜极而泣,又惊觉地捂住嘴巴,发出一声声呜咽,像一只受伤的猫咪。她的哭嚎虽然很压抑,却依然惊扰了周围的一些人。他们听到那丫头的哭声,纷纷围了上来,脸上带着冷漠和不安。 安宁看他们都是穿着古人粗布衣衫,没有锦罗绸缎。自己和搂着自己的那丫头,才是这群人中衣着最豪华的两个人,似乎压根就不应该与他们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嗯嗯,看来以后也不会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呢。因为他们共同生活过的那片屋檐,已经坍塌了。 “有甚好孬的,主家连工钱都未结清呢。”有人嘟哝一句。 “还是把他卖了吧?留下来,官府总会找到他,一样被虐死。”有人很酷毒。 “你就积点口德吧,主家其实待我们不薄。这次走霉运罢了,将来真要是复职了,自会要你好看!”有个老成的枯瘦老者威胁了一句。 “切,拿什么复职?主家那是辱及今上,听说是,已经在建州被那个了!”那个酷毒的家伙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打了一个寒颤。压低声音道,众人闻着纷纷变色。 “嘘,嘘,找死啊!鲍二你个死瘸子,就你敢黑心少肺胡言乱语?我大宋可没有因言获罪的惯例。咱们主家可是读书人,进士及第的。” “禁声、禁声。那边官差要来了,大伙还是散开了吧。”有人匆匆提醒。 他们聚在一起可不是闲得无聊,实在是小少爷刚刚从荷花池里捞上来,生死未卜呢。 “二丫,二丫!别哭了。赶紧带小少爷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一个小伙子钻进来。 一群人顿时惊惶失措起来,留给他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别看他们说话时很多刻薄,但如今,却终究不想看到主家的血脉就此断绝。那个还算机灵的小伙子跑过来,拽起紧紧抱着安宁的二丫,猫腰向一处墙角溜去,那里有个狗洞。 但是二丫无论如何也挤不进这狗洞,她再次焦急地哭出声来,终于引起远处官差的注意。 安宁奋力从二丫的怀中钻出来,爬出了狗洞。墙外的榕树根须繁茂,绿荫清新。 他转身趴在墙外,向洞内探视。那个机灵的小伙子正搂着二丫想要亲她,二丫似乎在反抗,然而那反抗却心不在焉。匆匆赶来的官差狠狠踹了他们几脚,骂骂咧咧地走了。 安宁很为难,是该留下等二丫的到来,还是一个人悄悄地溜走? 或者,一直等着自己梦醒的时分?如今安宁的直觉是,自己穿越了,但是并不敢确定。安宁知道,在穿越剧大行其道的时代,如果你一直无法从梦醒来,那就一定是穿越了。 所以,想要印证自己的灵魂是否穿越,还需要一些时间,和心理准备。 终归还是那个瘦瘦的小伙子拼命挤了出来,看着安宁愁眉苦脸。“俺才十九岁,二丫也十五岁,要是说这胖小子是俺俩儿子,那打死族长也不信啊!” 安宁愤怒不已,这混蛋居然想占小爷便宜呢!或说你怎么去算计、折腾二丫小爷不管,可想要做小爷的老子,你还不够格呢! “姐夫?”安宁怯怯地喊了一声? 小伙子一拍脑袋,可不是吗!二丫的弟弟就很好嘛。只要把这个小胖子揽下来,不怕你二丫不从啊。安宁暗自叹息一声,瞧你小子色眯眯口水嘀嗒的熊样。 其实,二丫丑死了。这是安宁的评价,但是安宁终其一生,也没敢把这评价说给二丫,喔喔,二姐安云儿听。二姐安云儿脾气暴虐,真会打死自己的! 这一日,他们匆匆离开那个不吉利的院子,仓惶西去。 小伙子叫林小夏,是福州本地人,家在洪山。十三四岁时父母去世,给他名下留着二十几亩旱地。但他年幼无力耕作,只好租给族人收租。 林小夏却仗着生的机灵,数年前被人介绍去城里的安大人家里做工。二丫安云儿乃是安大人前年从四川路广安军的老家带来,专为照顾小少爷安宁的使唤丫头。 现在嘛,应该都是一家人了。 “我们洪山林家,一直都是和善人家,族中兄弟犹如胞生。我家有四间房屋,足够住了。还有二十五亩旱地收租,虽然这些年都在寄存,没有真的收上,但那收成却做不得伪呢!” 安宁吃着兜里的荔枝果子,心中渐渐有些下沉。 这些果子是林小夏买来的,安云儿没舍得吃,都给了安宁。现在的安云儿,听着林小夏的描述,眼放光彩,那种幸福满满的味道,又岂是几块荔枝果子能够媲美的甜蜜。 嗯嗯,必须承认,幸福归幸福,若非心疼安宁,安云儿更愿意一边幸福着,一边吃荔枝。或说,单单这份亲情、恩情,安宁将来总是要设法去报答他们。 但是现在,安宁就是个累赘。 六岁的孩子,想要身体力行绝无可能。想要在福州开启金手指,过上醉生梦死的纨绔生活,风险同样巨大。 按照林小夏絮絮叨叨的说法,自己父亲贵为福建转运判官,却因为诽谤今上,被朝廷诛杀了。甚至他的妻子、儿女、兄弟,连已故的父亲都被牵连贬斥! 今日,便是朝廷过来抄家的日子。若不是安宁被母亲心狠藏在花园水池的话,安家真的就要绝嗣了! 但这却是大宋,号称不杀士大夫的大宋朝代! 虽然林小夏不知道具体的年号,安宁隐约也能猜出,这是北宋末年! 因为福州城内,榕树已经长大,但是还没有泛滥成灾。安宁记得,治平二年,福州太守张伯玉在福州遍植榕树,“榕城”之名由此而来。安宁看那些榕树,也不过二三十年的树龄而已。 这具身体的父亲,要犯下什么样的大过失才会被朝廷坐诛? 然后自己还敢在这里开金手指?找死啊! 所以,现在的安宁,需要洗清身份才行。如果一次洗不干净,那就要多洗几次。 但是,让一个六岁的孩童去做这些事情,依然是在强人所难。当然,安宁的灵魂已经二十六岁,预先做些参谋筹划,还是可行的。 想要活下来,首先就不能被饿死。 然而听林小夏的一路所言,安宁认为他们饿死的可能性很大。 因为,这个社会上的事情,不可能都按照你简单的自以为是去发展。它有自己的规律,总是要你乐极生悲的。 果然,林小夏的四间房子就有了不小的麻烦。 房子自然还在,青砖包土胚建筑,挺结实的。但是,屋顶却几乎没了。漫天的星星、月亮,透过早已隐形的屋顶,冲着安宁调皮地眨巴眼睛,似乎在耻笑他的乌鸦嘴。 自然,林小夏着意描述的那些结实的家具,也都失足跑没了。 房内蛛网很多,草木旺盛,一股霉味扑面而来,透着冷漠和排斥。安宁想象得出,林家的便宜姐夫,大约这几年就没回来住过。他的财富,也还停留在他少年时的记忆里。 林小夏尴尬不已,今天晚上,还要跑去麻烦族长出面安排。 族长林怀尹正在书案前练习书法,瘦金体的字形写的不太相似,却坚定了安宁此前的预判。那个史上“什么都会,唯独不会做皇帝”的宋徽宗,已经在皇位上快活了很多年。 看到林小夏带着大小两个人儿进来,林族长的脸上很快堆起了慈祥和热情。大约是因为林小夏空着手吧,所以林族长的那分慈祥就渐渐有些僵硬。 没办法,今年收成不好啊,族长家也没有余粮呢。安宁吵闹着要玩耍,随手打散了安云儿的发髻,一支镶玉的银簪子被他拿在手上挥舞玩耍。 安云儿很狼狈,林小夏很尴尬,不过林族长脸上的慈祥,却再次生动丰满起来。他上前握住安宁胖胖的小手,取过那支镶玉银簪欣赏了一会,口中啧啧赞叹。 林小夏连连表示,这种簪子家中还有几支闲置,这支就送给族妹戴吧?林族长连连推脱,这怎么行呢?大人怎么能要孩子的东西?这这,这当真要不得啊! 所以安宁趁他推脱时候,又把簪子从他手中抢了回来,继续挥舞着玩耍。林族长手中一空,心生惆怅。不过这都没关系,簪子还在就行,它又不会长腿跑了。 安宁心中却桀然一笑,谁告诉你簪子不会长腿跑的?小爷手中的簪子,现在就是跑了嘛! 简单张罗了一点米糊吃过,林小夏就说起自己几间房子的事。林族长沉吟一会,说道: “你那屋顶的破败我是晓得,当时年久失修,破漏处不少。族人怕房上瓦片掉下砸伤人,就陆续有人去拆了些木棒瓦片,修补了自家房顶。这也都没个凭信,如今却不好挨户去讨回来。 至于说屋内家具,却是租赁了你家田地耕种的族兄林小庄家里搬去使用,他是帮你保管的意思。你这些年应收的租粮,也一直存在他家。具体多少,却要你们自行商量。 今晚你们且在老叔家的柴房挤一挤,等明日再做道理。总要帮你的屋顶修好,能住人才是。哪怕是个竹棒的草屋顶,也比原来没有的强,贤侄你说是不是?” 还能如何?那就如此吧。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2章 被漂没的林小夏 第2章 被漂没的林小夏 “家中这几年营生很不好啊,去年你大侄子结婚,更加欠了一屁股外债。倒不是大哥推脱此事,实在是家中余粮不多了。如今只是这两三石粗粮,都给贤弟你拿去如何?” 林小庄老实巴交的一个汉子,在族弟林小夏面前坐卧不安,末了搪塞几句话出来。 林小夏吃惊不小:“族兄,当日你租赁小弟这二十五亩地时,说好的是每亩每年三斗细粮。如今五年下来,收租的细粮应该是三十七石五斗才是,如何现在只是两三石粗粮?” “咳咳,大兄弟,你倒说得轻巧呢。这耕田的辛苦,怕是你一天都没摸过呢。”林小庄的浑家蔡氏出来插话道。 “不是大嫂说兄弟你也太计较!你说你那二十几亩田地,都是旱田,我们一家几口人忙着撒种、耕作、施肥、灌水、除草、收割,哪样不是辛苦收上来的?你这一张口就是三四十石粮食收走,却想叫你大哥一家都去喝西北风过活么?凡事总要讲些道理好波?” “咳咳,” 林族长看着林小夏求助的眼神,想想那个镶玉的银簪子,总还要再出把力气的:“大侄子,话呢也不能这么说死。当初你小夏兄弟和你定的田亩租赁契书还是在的。每年收多少粮食,那都是定数。当然,小夏这几年都没来收粮,也有不对地方。” 林族长叹息道:“不如这样,这粮食呢,折算出五年的漂没,就按朝廷收粮的规矩办,漂没三成,再折掉零头,算二十五石如何?也不拘都要细粮,我看粗细参半吧。” “如此,咱家今年就没法过日子啦!”林小庄的浑家蔡氏顿时嚎啕大哭起来。干脆坐在地上,不停拍打地面:“我~地~那~个~天~哪~呀~啊!”抑扬顿挫,安宁听得津津有味。 “算啦,算啦,那就二十石吧!”林小夏实在有些招架不住,让步道。 那浑家立刻不哭了:“却是要两年给你,今年十石,明年再十石。” “这?明年却不许再漂没。而且明年的收租,也不能短缺。不然,小弟只好收回田亩了”林小夏也实在没有更好办法,只能如此威胁。 “这~,那行吧。不过这十石,家里也只得粗细参半拿出来。”林小庄搭话,一锤定音。 行吧,还能怎样呢?真要拉去打官司,小少爷的身份怎么遮掩? “那些家具~”林小夏还没说完,就被林小庄的浑家再次打断话题。 “我说兄弟啊,你可不能得寸进尺,竟是欺负你大哥老实吧?!当时你那些家具,风吹雨晒的,不是俺家好心帮你收藏保管,你还能剩下什么啊?这些年来,光是帮你保管这些家具,就废了俺家多少人力?如今你轻易一句话就要拿去!我~地~那~个~天~哪~呀~啊!” “一半吧,那就拿回一半家具吧?就算侄媳妇你说的都是理,这家具总是你兄弟小夏家的财货,总不能都漂没吧?”林族长实在扛不住那女人的咏叹调,帮着林小夏让步道。 行吧?眼看再无可谈话题,那就说好明天就要把粮食、家具送到家里。然后林族长再四处张罗族内的闲汉过来帮着修缮屋顶。 自然,即便是竹棒或者柴草,也都有那些此前借了林小夏家房顶棒瓦的人家凑出来。便是林族长家,也出了五六根竹棒,真心肉疼了半天。 如此忙碌了一两日时间,三人总算安定下来。 安宁笑嘻嘻地把玩那支镶玉银簪子,忽然看着林族长家院子里的荷花感兴趣,跳过去狠狠揪下几朵把玩。至于那支镶玉银簪子,却被失手丢落地上。 他也不在意,摇晃着肥胖的身躯跟着二丫走了。林族长看这小小的人儿虎头虎脑跑出去,想要提醒他地上的镶玉银簪子,终究张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十石粮食,细粮大约两贯一石,粗粮一贯多些一石,合起来也不过十七贯钱。还要拿出一些去换油盐菜蔬,总之三人简省吃,大约三个月的口粮吧。剩下的,就该自己想法子了。 林小夏有些颓丧,前日一路上的迷魂汤,算是白灌了,到手的小娘子怕是还要飞走。不过安云儿却没他那么多的龌龊,整日忙着打扫、整理房间院子,那是当成家去收拾了。 安宁也在苦苦琢磨,怎么才能生活下去。眼下身份特殊,开不了发财的金手指,这养生的银手指,总要弄出点名堂吧?不然,当真没法过日子呢。 自己才六岁的身体,吃食营养一定要顶上。决不能象这个时空人的寿命那样,胡乱活到四五十岁就匆匆挂掉,那可真是穿越之耻呢。 这个时代里,什么才叫营养?当然是肉食啊。可是即便这个时代味道不敢恭维的猪肉,也要七八十文一斤呢,全家一天的生活费可就折腾没了。 所以,要营养,就要先发财。 要想发财,只能靠自己的小手段。 林家姐夫还在懵圈呢,指望不上啦,当真废物!当然,废物也要利用上,而且还要狠狠地利用好才行。那啥?前世不是有句名言叫做“废物就是放错地方的宝贝”! 让林家姐夫耕田、打仗自然是废物,但是给他一个小小发财的营生做呢? 福州多山、多水,闽江、乌龙江过境。而且临海靠港,所以水产丰富。安宁记得福州的鱼丸、鱼露、锅边糊等等,那都是地方特色小吃。 没道理后世的名吃,现在就不能流行。 何况,自己还可以再做些鲜味调料。让林家姐夫和二姐安云儿每天做一些,挑担子或推车去三坊七巷、南台这些地方售卖,应该是十分赚钱的买卖。 安宁知道,此时的福州,可是大宋的人文荟萃之地,单单城内人口就超过十万。而且不但人口多,经济也极其繁荣,乃大宋六城之一。此地还是大宋造船中心,海贸十分繁忙。 后世闻名遐迩的禄锦坊、儒林坊、光禄坊;杨桥巷、郎官巷、兴文巷、黄巷、锡类巷、宫巷、急避巷,合称“三坊七巷”,以及贯穿其间的南后街。此时也是福州各级府衙聚集地方,还有南台的商贾云集,这两处都是真正的成熟商圈啊。 福州人历来爱美食,特别是海产之物的烹饪,更加味道绝美。安宁前世游览福州,似乎记得清朝就有一本《调鼎集》,专门提到福州鱼丸的做法:用白鱼、青鱼活者,拍半置砧板上,用刀剖下肉,留刺在板上。将肉斩化,用豆粉、脂油拌。将手搅之,放微微盐水,不用清酱,加葱片、姜汁作圆。放滚水中煮熟,起撩冷水养之。 就是用鲤鱼、鲨鱼或淡水鱼剁茸,加谷粉搅拌均匀制作。嗯嗯,还可以包以猪瘦肉或虾贝肉等馅心,可以预先多做几样,随意客人选取。 至于鱼丸的制作门道,一个是加粉多少的问题?再就是把鱼肉和粉搅和一起用木棒击打,打到什么程度才好?这就要林家姐夫自己琢磨了,反正看他还是蛮机灵的人物。 吃的时候呢?熬一锅鲜汤,撒点葱花,香油,调入盐味。随吃随煮,不要太美味啊? 营运的成本更加简单了。一副担子两个桶,配上一个炭盆就能就决问题。当然,回本了就可以弄辆独轮推车,或者四轮驴车啥的,全看林家姐夫他想要做多大的规模。 但是,怎么把这玩意用儿童玩闹的方式捣鼓出来?这必须是在误打误撞!自己决不能因此显山漏水,或者扬名立万,这才是安宁需要面对的最大困难。 他才六岁的娃娃呢,要名声干啥? 安宁决定自己下水摸鱼去,当然是浅水汪。绝对不能下河,二姐安云儿会揍他屁股的。小鱼儿摸了几条,再去捡些细粮,就是稻谷了,剥去皮,浸泡软了,再拿石块碾碎磨粉浆。 数量不多,所以就当是在玩耍了。 把几条鱼开膛破肚清洗干净,用刀背把鱼砸烂,拣出鱼刺,再将砸得稀烂如泥的鱼肉混合米粉调了盐口,仔细用小木棒敲打,玩的不亦乐乎。 晚上,四处奔走寻找营生的林家姐夫,拖着疲倦的身躯回来,闷闷不乐。安云儿也开始紧张起来,这眼看着粮食一日少过一日,坐吃山空的滋味当真难捱呢。 但是安宁却不认同,在他认为,虽然粮食不多了,可是滋味似乎还有点。比如安宁失手将他混合了鱼肉、米粉的膏状东西丢进了煮汤的陶罐里? 安云儿大吃一惊,想要捞出去丢掉。 林小夏却摆摆手道:“那也是粮食呢,别要糟蹋了,煮熟一起吃了吧。” 一锅汤,十几粒大小不一,形状怪异的鱼丸漂浮其间。林家姐夫喝过一口,果然“咦”了一声,又喝了一口,味道可比平日汤水美味多了。 看到安宁正夹起一粒鱼丸往嘴里塞,却被安云儿用筷子抽了一下,掉在桌面上。 林小夏叹口气,别要糟蹋了,自己吃了吧? 哇靠!安宁一直偷偷看林家姐夫的表情,是快乐呢?还是快乐呢? 自然是无比快乐的!!! 林小夏又从陶罐里捞了一个仔细品尝,再颤抖着手夹了一个给安云儿:“你尝尝?” “嗯,有点咸了,而且还有点黏,不够劲爽,要是鱼肉多放些就更好了。对了,里面包裹点纯肉或者虾贝馅,一定更好吃!” 安云儿是个吃货,安家的伙食一直都很讲究,她的嘴巴可比林小夏叼多了。开始她还是在针对安宁的玩闹食品,渐渐的眼神就亮了起来。 她和林小夏对望几眼,再次看看安宁?忽然一把将安宁抱在怀里,死命亲吻,涕泗横流。 “发财了,好兄弟,咱们以后不缺吃食了!”安云儿一会哭,一会笑,一会疯癫地胡闹。安宁大感厌烦,挣扎着逃出她的魔掌,那啥?“非礼呢!” 安宁愤愤然跑了出去,偷偷躲在一个漆黑的墙角里,热泪盈眶。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3章 搞发明的代价 第3章 搞发明的代价 安宁依然整日没心没肺地在附近捉鱼摸虾,安云儿每日都在忙碌。 碾米粉、打鱼肉、搓鱼丸并不轻松。当然最累的还是林小夏,他要挑担子每天出去两趟。上午去三坊七巷,下午去南台江边。沿街串巷,风雨无阻。 一柄木槌敲打扁担,不急不慢,咄咄有声。“林记”鱼丸汤做工精细,汤色清亮,丸子鲜味、咬头都是上上之选,很快成为福州街头巷尾的一道美食小吃,供不应求。 开始时,其实是没人问津鱼丸的,因为大家都没吃过这玩意。林小夏的反应是,你不吃,老子就冲你家门去。自然,冲进普通人家,效果不彰,还容易挨揍。 但是林小夏对帅司衙门熟悉,就担着单子冲进去。自然就被衙役拦住,这幅担子也被夺下。林小夏这才想到辩解自己是想进来卖吃食的。俺家这鱼丸,是如此这般的吃食,云云。 “哈哈!”这就是个傻蛋呢!管你什么好看、好香、好吃的东西,统统没收了。 中午时候,这些鱼丸就成了帅司衙门的伙食之一,大家随意品尝一二,说笑着上午的有趣故事。吃白食呢,当真是畅快啊。 第二天,林小夏带了一些孝敬的物品再次凑上来,想要寻熟人要回自己的扁担和挑子。然后就被人喊了进去,一通训斥后,扁担挑子被还了回来。 那些孝敬的小礼品,也被人摔在脸上。但是,今天上午就要挑一担子鱼丸汤过来,赶紧的。不然的话,嘿嘿,你小子掂量着看! 自然,谁也不愿意贪图这几文钱的买卖,尽管林小夏把价格又涨了一文,还是很快售罄。赶紧的,明天再多送点。不然的话么~?嘿嘿,你小子继续掂量着看! 林小夏原本是每天上午挑一担去三坊七巷售卖,下午去捉鱼虾给安云儿做鱼丸。现在生意进入了正轨,如果还要指望小少爷安宁去捕鱼捞虾,那可啥都不用卖了。 后来就去找江边的渔家买鱼,然后下傍晚再挑一担子去南台的码头、商铺附近售卖。 没多久就买了一辆推车,把一副扁担两个桶换成了四个桶。最后居然真的央求车行帮他捣鼓出一辆四轮驴车,四个桶也变成了八个大桶。 再也不能增加了,哪怕安云儿早已把碾粉桨的活计也改成了从村庄里的人家采买,又把木槌挥击改成木臼捶打鱼肉米粉,提高了不少效率,但她依然没法做出更多鱼丸出来。 安云儿很快瘦了下去,身体却越发结实。需要饱满的地方,也更加招惹林家姐夫贼眉鼠眼的窥视。安云儿总是咯咯笑着享受他的各种恭维和骚扰,但若再想进一步却是不能。 安云儿很保守的,这还没办酒席宴宾客呢,所以不该有的事情坚决不能有。那就等过年就办吧?那时家里应该有些余钱了。林小夏安慰她,安云儿嗯了一声,有些羞涩。 安宁的苦恼是,因为某种特殊的安全担心,安云儿从不许他和附近的小伙伴们疯癫玩耍,而且每天也不能离开安云儿的视线。这让安宁大发脾气,就把那些做鱼丸剩下的鱼头、鱼刺、鱼骨、鱼尾一股脑地抢了去,丢进一个破烂缸里,糟蹋了不少盐巴之物。 虽然看着安宁糟蹋盐巴很心痛,安云儿还是没有阻止他。管他呢,小少爷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反正现在鱼丸生意好做,手头上也不算差钱了。 安云儿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女孩,所以,就这样忙碌的日子过上一辈子,其实挺好。 安宁如今也渐渐黑瘦下来,不过身手却越发灵巧。时当正夏,他也不怕日晒风吹,每日胡乱翻腾破缸里的那些臭鱼烂虾。若是下雨天,他还要偷出便宜姐夫林小夏的斗笠去遮掩。 看他认真的淘气样子,林小夏和安云儿都乐了。小少爷虽然脾气不好,淘气的厉害,可是却误打误撞地捣鼓出鱼丸来,当真是个有福气的人。安云儿自然内定了鱼丸发明人的专利,这些上好美食,和安宁这个小屁孩有毛线关系?那是俺们广安军的特产呢。 大约个把月,安宁看那缸里的渣刺下沉,轻油上清,色泽颇类琥珀。尝尝味道鲜美之极,就是淡了点,二姐又该一大串地编排她的不满吧? 管她呢,安宁淘气地用竹根装了一些虾油,冲过去泼进汤桶! 安云儿这下子可真是被惹毛了,放下手中的活计追了过来。安宁大骇,亡命奔逃,终究还是被二姐抓住,屁股上顿时火辣火辣地疼痛。安宁哇哇大哭,心说俺搞个发明容易吗? 虽然被混杂了东西,但是这一锅汤也不能说丢就丢。安云儿还是舀一勺尝了尝,若有所思。又去寻了安宁的淘气破缸里舀了一点加进来,渐渐眉飞色舞起来。 什么呀!鱼丸可不就是要配上虾油调味才更好吃吗?安宁鄙夷道。自己立了大功呢,今晚一定要多吃碗干饭,把刚才屁股上的委屈赚回来。 以后打死也不要玩虾油了,这太吃亏呢!安宁捂着屁股哀怨地看着安云儿,伤心啊。 不过这样也应该够二姐他们富裕生活了。 有了钱,人都会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安排。便宜姐夫林小夏有时不太靠谱,终究还是个见过世面的机灵人。如何把生意做精细,对他来说,一点问题没有。 安宁不打算掺和他们的梦想,每个人活好自己就行。他不是救世主,也不想做救世主。无休止地为别人操心,哪怕出于好意,最终也只能收获叛逆、厌烦,或者敬而远之。 这个鱼丸配虾油的小吃,只要他们不外传,别人就很难模仿技术。鱼肉和鱼骨、鱼刺都被仔细利用,这样的成本已经很低了。而味道?也几乎接近完美。 当然,若再有点香菇洒进去的话,还会更好些?安宁瞬间忘记了刚刚的誓言。 福州怎么可能少了香菇?乡下到处都是呢!这是香菇,这是平菇,这是菜菇,安宁贪婪采摘。咦这些菜菇的背上,为何是紫红颜色的? 安宁若有所思,这是奇幻毒蘑菇?! 简直太振奋人心了,安宁小心把这些毒蘑菇单独收藏起来。起身四处看看,貌似不多。忽然他的身体僵硬了一下,这些蘑菇,真的好拿回家使用吗? 万一要是二姐他们误用了毒蘑菇,闹出人命来,那是天爷爷都救不回的霉运呢。可是不告诉他们,他们早晚也会尝试在鱼丸里加入蘑菇的。 所以,还是要告诉他们蘑菇的区别才对? 晚上林小夏回来的时候,心情有些沉重。今日遇到了此前在安家一起做工的瘸子鲍二,那厮混的很不如意。吃了一碗鱼丸没给钱不说,还问起了小少爷的下落。 鲍二说,当初主家的祸事,都是他在建州的同僚告发。如今这个建州的同僚,已经调任福州公干。若是被他知道安家的小少爷还在,恐怕不好相与。 鲍二脸色狰狞,自己腿有残疾,日子紧巴着呢,林家哥哥能否关照兄弟一二? 林小夏一开始就推脱说,小少爷那天自己钻出狗洞,然后小少爷就走丢了,很多人都见到的。自己和安云儿也在寻找,却一直都没能找到。 这个鱼丸的生意,却只是讨生活的小手段,赚不来几个钱。最后他还是给了鲍二两百文钱,但是心中却一直惴惴不安。 小少爷,已经不能继续留在福州了。 二人正在房内窃窃私语,忽然院子外面的土狗旺财狂哮起来,还夹杂着安宁的惊呼。 二人冲了出去,看到昔日温和的土狗旺财正红着眼睛冲向安宁狂哮,若非脖子上的绳索系得结实,恐怕小少爷就危险了! 林小夏抄起扁担,狠狠砸在旺财腰上。 疯狗,历来留不得呢。 安宁早已吓得涕泗横流,身上、手上都滚爬的到处泥土。他哇哇大哭,哆嗦着举起手中的一株艳色蘑菇, “狗狗吃了这个蘑菇,有毒呢。” 然后他就恐惧地昏厥过去,再不赶紧昏厥,小屁屁又该遭殃了。 何况,林家的便宜姐夫那些话,自己都听见了。这里已经待不下去了! 林家姐夫对鲍二的说辞没有问题,可是他给鲍二两百文钱,绝对是在惹火烧身。林家姐夫和鲍二的昔日交情,顶多几文钱一碗的鱼丸而已,还值不得两百文钱。 这个晚上,安宁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带着巨大面具坐在高高神台上,脚趾顽皮地夹起脚下石子,丢向太阳的方向。毫不理会脚下万民的膜拜。 那时他也才六岁,什么都不在意,脚下万民似乎也并不介意他的懵懂。 他们的神人飞升了,然而琴瑟凤鸣如昔,他们的四岳在琴瑟凤鸣的指引下找到他。所以,他就是天选之人,他将是新的神人。 后来,他慢慢长大,对身边一切文华都了无兴趣,只是一昧地喜欢追逐太阳奔跑。他喜欢看日出日落,云涌云散。 “夸,羽山之外有日落之渊否?” “无,西北之外有大山,日落其后也。吾当去西北逐之!” “夸,西北山外有日落之渊否?” “亦无。山外还有西海,日坠其中也”。 是夜憩于禺谷,遇猛虎,欲噬也。夸仓惶欲窜,忽然空中白光招摇,此日出也。身后猛虎化作清风离去,留下凉凉的感觉。然而脚下却忽然踏空,惊觉梦醒。 原来安宁这几日一直都在悄悄处理这种奇幻的毒蘑菇,把它晒干、磨粉,然后分剂量喂土狗旺财。 他想要掌握使用剂量的分寸,没想到旺财却被这蘑菇粉折磨疯了。 而他自己无论多么小心,今晚依然中了这蘑菇粉的招。这粉末用纸包是不行的,需要瓷瓶封存,可是去哪找瓷瓶呢? 安宁叹息一声,感觉眼帘还是有点刺眼。 唔,半夜三更,房间里如何会有光亮?难道油灯没有熄灭? 安宁忍不住睁开眼,就看到一个人正借着烛光在床头观察他。 “啊!”安宁惊叫一声,仓惶缩入被窝,然后又伸出手臂,举手打去。 手却被人瞬间抓住,安宁撒开五指,手心有纸团散开,烟雾扑面而来。 那人很惊讶,“咦”了一声,晃晃身形,慢慢倒下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4章 乌鸦嘴的晦气爹 第4章 乌鸦嘴的晦气爹 外间的林小夏已经惊醒,他喊起对面房间的安云儿,急急挑灯冲进安宁的小房间。 安宁依然蜷缩在被窝里,恐惧不止。床前却有个道士,早已瘫倒地上,似乎进入梦乡。一个包裹滚在窗台下,林小夏过去挑开,惊呼了一声,窜得远远。 反而安云儿遇到大事更加镇定,她向前继续挑开包裹。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瞪着狰狞双眼,不甘心地盯着安云儿的大饼脸,可定不是为了赞美她脸上的雀斑。 一股腥臭气味呛鼻而入,安云儿反胃不已。索性捏住鼻子,转身不再理它,认真打量地上晕倒的那个人。 “这是?徐道长?” 似乎认得?挑灯近前仔细看看,却是主翁家的常客徐知常。安云儿记得他曾经来过福州数次,说是协调南台的一些人物故事,神神秘秘的一个人物。 安云儿曾听二夫人说起徐道长,与主家系出同门,据说神通和来历都是不小。不但精通道家经典,而且长于吟咏。字画也是东南一绝,却如何又与杀人越货拉上关系? 这也罢了,他如何就倒在小少爷的床前,昏迷不醒? 小少爷?小少爷呢!安云儿仓惶不已,向床上寻找。 “我,我在这儿。”安宁惊恐地从被窝伸出脑袋,嘴巴一瘪,咿呀咿呀抽泣起来。安云儿丢了蜡烛,上床拥住安宁,一边安慰,一边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可是,地上还躺着人呢!嗯呐嗯呐,还有颗人头,这都什么事啊? 林小夏神色不宁,现在回忆那人头,似乎很像鲍二? 林小夏赶紧提醒安云儿,先别忙着哭,看看地上人怎么办? 无论是救回来,还是砍过去,总要有个拿主意的人啊。 虽然林小夏一贯自诩男人,但这人间事情,却并非因为你是男人所以你就能干的。壁如生孩子,壁如拿主意等等这些事,比起安云儿,林小夏都是自愧弗如。 不过显然,今晚的事情也不是安云儿能够定论。 看着扑在怀里抽泣的安宁,无论怎么伪装,他都不像六魂无主的模样。地上的徐道长,那些传说的神通也不是浪得虚名,不会无缘故地晕倒。 再联想到最近两三个月来诡异的发家致富手段,安云儿忽然身子发寒。她直觉自家的小少爷,恐怕不是表面的鲁莽贪玩那么简单。 看着安宁惶恐的小脑袋,安云儿认真道:“小少爷,这位道爷是主翁昔日好友,小少爷脖颈上的那串流珠,还是徐道长给的。” 喔喔,这样啊?那啥,缸里不是还有冷水嘛,头上浇一瓢看看呗。 “吾乃建州徐知常也,与这孩儿的父亲系出同门。外面还有师弟吕生,也一起唤他进来。” 那道士悠悠醒来,胡乱擦了把浇在脸上的冷水。三缕长髯早已乱了方寸,散漫黏在他原本清雅俊朗的脸上,显得狼狈不堪,却又狠狠瞪了门外一眼。 “如何你就看着为兄吃瘪,也不出手搭救一二?”徐知常似乎有些恼羞成怒。 “左右不是太大的事,他们也并无什么杀机,所以救不救也没甚区别。” 门外露出一个年轻道士的身影,身高、相貌都是那种毫无特色的路人甲乙丙常貌,毫无特点。稍显年轻的面孔有些模糊,目无表情地空洞双眼,并没有聚焦某处的打算。 谁也不晓得他何时过来,来了多久。但是听他的话音,似乎是一直都在? 林小夏觉得这人有点面熟,却又一点具象都没有,疑惑道: “啊,啊?你是,你是那谁谁?” “贫道吕生,这几天一直讨你鱼丸吃。”吕生冲他笑了笑,很快又模糊起来。 “啊?对对对,嗯,你是在哪哪哪?” 林小夏又认真想想,似乎有点印象,但他依然没有具体的场景记忆。他干笑着挠了挠头,对自己的糟糕记忆感到很不好意思。 安宁心中一颤,刚才幸亏自己没有更多的恶意。否则门口这个诡异的小道士,铁定不给自己好果子吃。搞不好自己又要被穿越到别处啦! 看来以后自己的居所,还要在外面布置些手段才行。这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随意观摩? “嗯,这人头,却是那鲍二的。你不该给他那两百文钱,他收了你的钱财,就往帅府衙门去了。若非我师弟一直在留意你们,恐怕今晚来的人,就该是官差了。” 徐知常幽幽看了安宁一眼,小混蛋,这么小就敢下黑手了! 终究不便和小孩子认真置气,转身对林小夏和安云儿执礼谢道: “两位义士救助我门子弟之恩,徐某这厢谢过。不过接下来徐某要和这孩子说些事情,却不宜二位参与,还请行个方便”。 看着林小夏和安云儿退出房间,那个年轻道士也隐身而去,似乎从未来过。 见安宁不安的表情,徐知常又乐了。现在你小子才知道害怕吗? “安宁?是吧?”徐知常心念复杂,自己可是东南传奇大能人物,却被眼前小屁孩的幼稚手段擒拿,当真天下奇闻也。这小混蛋简直就是妖孽啊,徐知常暗暗太息。 一些原本想要等他长大再说的事情,看来也要提前交代了: “长话短说,汝父之祸,固然是被人构陷,却终归还是他言语轻佻,行事张扬的因果。 前年汝父去汴梁,登对面圣,所谋皆不允。汝父愤而归与客言:穆若之容,不合相法,当有播迁之厄。客乃潜去告官,汝父于是坐诛,牵连甚广。 你这小师叔尝去广安搭救汝叔,终不得遂意。汝家血脉,于今只剩你一人了。 某家也是近日才访查出端倪,要说这祸事根源,却是起于汝父同在建州为僚的提刑官郑秀明。此寮交好汴梁的余深,又欲收南台海商之利,遂以汝父言语告余深,汝父乃获罪。 然而汝父之亡,其实牵连很大。他乃福建转运判官,建衙也在建州节度使那里,却执意要安家在福州。这里面的缘故,自然是因为八闽财货,尽在福州的意思。 而福州之盛,又在海外贸易发达。故汝父常来往福州,皆为海外贸易诸事也。 昔日汝父所奏,乃欲在福州置市舶司,抽取海贸之利充实军资,此官民两便之举。 然而蔡相却要收海外财富尽归广州市舶司,其他杭州、明州、泉州、密州皆要停废,何况新增?故汝父之亡,实为开海朝政之争也。 今南台海贸人家,昔年亦颇受汝家羁縻。然而汝父猝亡,这些人家,有些归了郑秀明掌握,有些还在狐疑不定。这些事,皆汝父亲为,他人实在难辨虚实。 某家虽为汝父同门,又是幕友,曾替他奔波一些事情,然而个中虚实,其实也难辨清。 如今福州之地人情复杂,你家那些旧仆,很难不会走漏消息。想要拢住小公子,或者斩草除根的人,也非止郑提刑一人。那些南台的海商,还有明教之徒,若知晓你还在人间,恐怕他们也都不会罢手。 这都说不上对错,总为怀璧之罪罢。 所以,福州也实在不能再居。要说外间这两个旧仆,已经算是难得的仁人义士。但想靠他们庇护,怕是很难,说不定还要牵连他们。 所以,你还是换个地方,从新谋个身份才好。 本来,这事当由某家亲为之。然而这些年,某家却贪慕红尘,难免世俗之累。如今去哪都很扎眼,你在身边,怕是无法周全。 你这小师叔吕生,颇好机巧玄学,不喜人间学问。此番倒是与汝有缘,不如且随他去,异日再做图谋如何?” 安宁这才知道,原来这具肉身,是那个史上著名乌鸦嘴安郊的幼子。 要说安郊出生广安豪门,自小天赋异禀,常又出人意外。其人善麻衣之相,正当人们以为他要修真时,他却一鼓作气考了进士及第,自此留恋官场十余年,累官福建转运判官。 正当人们以为他将青云直上时,他却突然冒出一句大逆不道的昏话,旋即被人告密坐诛。 什么叫“穆若之容,不合相法,当有播迁之厄”? 这句话,等于直接宣判了北宋王朝的灭亡呢。后来的靖康之乱,皇帝赵佶果然被金人掠去北方,其“播迁之厄”,当真不小。 所以,安郊一直都是乌鸦嘴的鼻祖之一。 徐知常却不管安宁还有甚想法,如今需要赶快敲定这些事情,免得夜长梦多。也不待安宁说话,就唤了一声,门外那年轻的道长闪出身形。 听了徐知常的安排,似乎一脸的嫌弃。最后方才不情愿地说:“那就为期十年吧。十年后,他自为之。” “自当如此。”徐知常言罢,又向吕生递来一个小包裹,这都是安判官的一些遗物,现在打开看也无大益。你且收好,十年后再归还小安公子吧。 再对安宁郑重道:“汝父之仇,全在郑氏之祸,不可由此记恨官家,汝可知晓?” “切!反贪官不反皇帝啊?干脆扯大旗替天行道好了。再说,自己只是借这孩童身体还魂而已。喔喔,就算报仇,也只是等他靖康之乱后,一刀砍了那老赵的龙头而已,很难吗?” 安宁觉得这事不需要太纠结。再说,自己这点年纪,谈什么报仇啊? “可是,道长怎知我是那安郊的孩子?” 安宁心说,报仇啥的,不都是十年不晚的吗?而且,自己怎么摊到这么不靠谱的乌鸦嘴老爹!道长你没认错人吧? 徐知常斜视他一眼,心说就你小子刚才那一手,老道还敢把你当孩童看吗?若非确定你是故人之子,就刚才那下黑手的梁子,老道真就能这么过去吗?扇不死你啊小混蛋! 自己和师弟二人这几天一直在查访故人之子下落,巧巧看到林小夏的鱼丸摊子,想到一些安氏旧仆的意指,于是做了一些布置。 等到下午鲍二勒索林小夏时,二人基本就确认了安宁的下落。刚才自己秉烛探视,见安宁左眉结旋,此亦安郊之相也,这才确认无疑。 等到安云儿、林小夏也听过安排后,自然没有多话辩驳的理由。然而安云儿还是痛哭流涕,这些日子,她可是真的把安宁当做兄弟一样的难舍难离了。 林小夏匆匆把院外的土狗剥皮掏腹,炖了一大锅肉汤。待各人皆饱食后,天色已明。 安云儿哭哭啼啼相送到江边,一夜扁舟渡河,吕生携带安宁沿着闽江西行,继续翻山越岭,去往广丰真隐观定居。 安宁的身世,从此入了道家机缘。一应度牒文书具备,与福州安家,再无瓜葛。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5章 修行的法子 第5章 修行的法子 说是这么简单,其实一路走来,安宁都是苦不堪言。 小师叔吕生总是不冷不热的毫无存在感,安宁这时才真正确认,无论相貌性情,他都是个隐形人,很容易被人无视的那种人。 很多时候,小师叔都会让人忽视了他的存在,哪怕他就在你身边,看着你的一举一动。 小师叔是怎么做到的?安宁表示疑惑。 这也是一门不错的学问,然而这个学问的坏处也很明显。 安宁最大的体会和悲哀在于,西北行走千里的这些路程,都要安宁自己走去! 哪怕一天才走三里,那就在三里处打尖、寻食。小师叔也绝无着急赶路的意思,因为修行无处不在。 可是自己才六岁啊?安宁无论如何撒泼放赖,翻滚地上,也无法得到小师叔的一丝恻隐。 “这是修行,你要想道心坚固,便要修行!” 吕生酷酷地说道。想当年自己,也不过七八岁时,就被师尊带去云游四方呢,足足走了三年,万里之遥皆脚下走出来的呢。 “哇?这没道理呢。怎么可能啊?小师叔如何做到的?”安宁听得滴答流口水。 吕生诡异一笑:“安宁,你可看出师叔的修行有何与众不同吗?” “没什么不同,就是太年轻了。再就是?嗯嗯,不认真想,就记不起小师叔还在呢。” “是啊,这就是师叔的修行呢。师叔少年修行时,路途漫漫,但也总是少不了行人车马。为师一个小孩子,无忧无害,转脸就能被人忘记。所以路上搭个车马啥的,着实方便。” “呕啊,这样也算修行?” “如何不算?你能走到地方那就是修行圆满,谁管你是怎么走的?” “那弟子也去试试?不过弟子天生气宇轩昂,人中龙凤。想要别人忽视、看不见似乎不太现实,就只好让人重视了?”安宁忽然自信满满起来。 既然说道修行,那么自己怎么做都可以。虽然身体才六岁,可他的灵魂,已经二十六岁,还有后世千年的文明熏陶,没有理由玩不过这世间的人心。 何况,这种灵魂隐藏,与小师叔的隐身修行,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就是让人产生错觉嘛。 “嗯呐嗯呐,徒儿此言亦有道理。”吕生对安宁的自信不置可否,随意应付。 安宁蹦蹦跳跳走在路上,一会追着蝴蝶奔跑,一会羡慕蚂蚱的自由自在。手里、脸上全是山间野果的碎屑汁液痕迹,猩红的果汁干枯堆积在下巴上,鬼画符般混乱不堪。 身后传来哒哒的蹄音,安宁回首看一眼,身后转弯处有个三十来岁的汉子牵着头毛驴走来。驴背两侧,挂着两个大大的竹篮,里面似乎装满了桂圆和荔枝。 还有几支桂圆的枝条俏皮地伸出竹筐,梢上桂圆上下跳跃,似乎很想飞入安宁的怀抱。 呕啊,桂圆啊?安宁痴痴盯着那几粒跳跃欢呼的桂圆,口水不争气地冒出,在猩红的下巴上淌出一条明亮的水渍。桂圆桂圆你真棒,快快走到碗里来!安宁内心在欢呼。 那汉子也在快乐地哼着一首乡俚小曲,打发旅途的枯燥。或者他还想起了某个乡女的多情,口中的曲调越发猥琐。轻飘飘的骨头滑在路上,飞一样的放荡不羁。 才转个弯,就看到一个小屁孩正在独自行走路上,痴痴看着自己竹筐里的干果。那汉子似乎也有些吃惊,再左右看看四下无人,经不住双眼冒光,兴奋起来。 “你这娃娃,如何就敢一个人行走路上?你家父母安在?” 安宁晃晃脑袋,随手一只旁边的岔路道: “俺家爹娘还在前面赶路呢。俺从车后溜下来采集果子吃。” 汉子探目远视那条岔路,前方哪有什么人和车的影子?看来这小家伙是走丢的孩童啊? “好孩子,你爹娘却急着找你呢。他央求俺帮他寻你,不如这就跟俺走吧?”那汉子说着就想向前拉起安宁,安宁却哇哇大叫着撒腿跑开。 “不对,不对,俺爹爹不会让你找俺的。俺爹爹每次找到俺,都会给俺好果子吃食呢。” “有的,有的。你看这是桂圆果子,好甜的美味呢。”那汉子哈哈大笑,果然回身从驴背旁的竹筐里掏出一支,结着七八个桂圆果子呢。 安宁这才高兴向前,接了过去。“看来真是俺爹叫你接俺来的。” “嗯嗯,老子和你爹熟着呢,好的都能穿一条裤子了!”那汉子狞笑一下。 “来来,娃娃你且坐上驴背,俺这就带你去找爹爹去。” 安宁却又在挣扎不已,“俺不要找爹爹,要找你自己去好了。俺还要多采些果子,俺爹很喜欢吃俺采的果子哩。你,你都没夸俺的果子好吃呢。” “怎么没夸?你手上这果子香香甜甜,果然很好吃呢。” “当真?”安宁递上手中自己刚才采摘的野果,双眼清澈纯净。 “自然是真的!”想着这么大一个小孩童,转手卖了就是十几贯钱的横财呢。那汉子也不想在路上闹出太大动静,随手接过安宁递来的果子吞了下去,“果然好吃呢。” 身边隐隐传来一声叹息,蠢货啊! “小师叔,小师叔,我要骑驴,我要骑驴!” 嗯嗯,要再有个唱本就更好了。咱们可以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那汉子倒下前,隐约听见二人对话,惊骇莫名。自己刚才,可没留意到身边还有人的! “这汉子白衣乌帽,却是吃菜事魔的明教信徒装扮。徒儿当真好眼力,给师叔惹来这大的麻烦!”吕生一边叹息,一边把那汉子拖到路边草丛中。 想了想,又把驴背两侧的竹筐一样样卸下,也围在他身边。不过做些干果营生而已,如何就敢起了这么大的贪念?吕生觉得很无语,眼下的孩子有那么好骗吗? 吕生一边做着这些事,一边絮絮叨叨地埋怨安宁的惹是生非,再将安宁抱上驴背坐好,顺手在安宁的脑门上轻轻抽了一巴掌,拍拍手走人吧。 “可是,是他先起了贪念,想要拐骗俺呢!难道起了坏心思的人,还要对他慈悲怜悯吗?”安宁故作屁股吃痛,吵嚷起来。 “哎呀呀,所谓金银不外露,外露必招灾。这汉子也只是贩买干果的小贩子而已,哪里会有多少害人心思?还不都是你凭空造出许多虚幻,这才勾起他的贪念。 徒儿啊,你将来一定要记住,这世间的人心,可万万试不得呢!不然呐,你这辈子都有操心不完的烦恼哩。” 吕生太息,随手把自己身上的行囊也挂满驴背,拍拍驴屁股,“驾、驾、驭~”。 有了驴,吕生自然不再爱惜脚力。但他也不急,这日行程堪堪不过走了三十余里。晚间就在闽侯的一处山坳僻静地方落脚,周围撒了一圈雄黄粉,再点燃一堆篝火。 安宁身上奇痒,看来那驴身上的虫子、跳蚤不会太少。干脆牵着驴,合衣趟入一处水汪,把自己和驴都仔细冲洗一遍。顺手还摸了几条小鱼小虾扔到水岸上,玩的不亦乐乎。 吕生也去旁边山坳里猎了一支野兔,又在树上掏出一窝鸟蛋,晚上一锅炖汤吃食吧? 安宁却不想吃的那么简陋,在他看来,食不厌精才是王道。此前日子清苦,没法讲究也罢了。如今趁着好心情,又可以锻炼修行,为何还要糟蹋自家胃口? 何况小师叔,也的确值得自己孝敬,安宁算是真心认可了吕生的执教能力。所以这顿晚餐,就是安宁雀跃着要求自己动手来做。吕生自无不可,盘膝打坐而已。 安宁先将野兔剥皮去脏,再片出薄薄肉片。剩下的骨架和着鸟蛋一起下锅煮沸后泼去脏汁,将骨架再次清洗干净,剥了鸟蛋的外壳,一齐在下锅熬煮,又调了盐口。 几条小鱼、小虾也都收拾干净,再向四边寻了些野葱、野菜,清洗干净。等到肉汤沸了,就喊来小师叔一起涮火锅啦。 吕生哪怕还在打坐,闻味也禁不住食指大动。向前尝尝汤味,果然清新鲜美,可比自己日常吃过的火锅清爽许多。嗯嗯,这个弟子,收的真不算冤枉呐。 安宁光溜着身子,衣裳挂在篝火旁晾干。身上也被吕生拿了些药液涂抹,说是驱邪避瘟的仙家良方。安宁闻着气味非常惊讶,这是酒精呢!这个时代就有酒精了吗? 这个时代当真就有酒精了,又称烧酒。不过多在道门密用,一直到金国时才有道士献出烧酒秘方给大金朝廷。宋书也有记载说,若是不慎酒中出了火焰,则以青布拂之自灭。 这自然也是说的烧酒,一般的米酿酒水可没法点燃它。 吕生就是以雄黄调入烧酒,拿来为安宁抹身,这个不但可以驱邪、驱蚊虫,还能避疫疠之气。至于那头驴却享受不到这等待遇,直接撒些雄黄粉身上了事。 安宁颇为振奋,烧酒可是个好东东呢,一昧缠着小师叔多分润他些。 当然不能白要,安宁也谄媚掏出自己的蘑菇粉贿赂小师叔,师徒二人都是兴致勃勃,研究蘑菇粉的各种用途。安宁纠缠吕生腾空一个小瓷瓶,要将蘑菇粉撒一些在烧酒里。 至于这些烧酒的用途?吕生懒得问他。若是能滴上几滴混在米酒里,可定不醉不归呢。 不过,如今人在旅途,行走路上,若能用烧酒浸泡些薄荷的话,那才是居家必备之物。 说到底,安宁还是不太放心小师叔的那些道门良药。谁知道他们有没有掺杂铅粉、朱砂、水银之物?便是雄黄也是有毒之物呢。所有这些东西,自己能不沾就不要再沾了。 次日继续西行,安宁真就在沿路找到一些野生薄荷,揉搓烂了浸泡酒中。每当劳累时,取出点擦拭眼角、脑门,果然精神为之清醒许多。 吕生也是欢喜。自此才算真正认了安宁的入室嫡传身份。 原来吕生,他最好的其实就是这些道门杂学。人世间的事情,反而看得很淡。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6章 小师叔的道心 第6章 小师叔的道心 大约下午时候,身后路上一片嘈杂声音响起。“在这里,果然妖道在这里!” 一群白衣乌帽的家伙手持棍棒、农具、刀叉,骑着驴马等牲口追赶过来,大约二三十人。 吕生愁眉苦脸,想要向前辩解。明明是你们的同伙先起的坏心贪念,如何能骂俺们是妖道呢? “小师叔,他们人多,可定不想讲道理呢!” 安宁在驴背上惊恐道。“咱们还是快跑吧?” “唉,你这孽障!怎能闯下祸就一跑了之呢?那岂非坏了师叔的道心?” 吕生无奈摇摇头,从驴背的行囊里抠抠索索,总算掏出一个粗糙的瓷蛋蛋? 又拿出火折子吹亮,凑上瓷弹,远远丢了过去。一声轰鸣,前方立时腾起橘黄烟雾。 那些乱糟糟追来的家伙顿时鬼哭狼嚎起来,被烟雾弥漫其中的人,更加咳嗽连连,惊慌失措地四散奔逃。 然后又和身边向前冲的人撞到一起,各种人影在烟雾中混乱摇晃、窜逃。 “妖法,有妖法!弟兄们快冲过去止住那妖道。” 后面有人在大声吆喝,几个掩着鼻息勉强冲过烟雾的信众,挥舞刀叉,面上更加狰狞。 吕生却如玉树临风,巍然不动,手中不知何时居然又多了一支竹棒,遥遥指向众人。 那团烟雾腾起时候,安宁就已经非常惊讶,这是?大宋版的黑药手雷啊? 不过似乎唬人的成分更大些,杀伤力不值一提。安宁觉得哪怕黑药不提纯,但也不要掺入那些毒药啥啥的,什么样的毒药结构能扛得住火药爆炸时上千度的高温灼炼? 但是已经很好了,安宁庆幸自己的好运气。没有跟在儒道师叔徐知常的身后学习琴棋书画、文章练达,就算走运呢。 穿越人的最爱,就是小师叔这样的技术男。 不过看到一根竹棒持在小师叔手上时,安宁的心中更加羡慕,难道小师叔还会打狗棒法?哇塞!俺要学,俺还要学会降龙十巴掌。 “砰!啾~啾~”吕生手中忽然火焰喷出。这是?二踢脚?火枪? 安宁呆若木鸡?这个大宋时代,真的是一切具足呢? 什么打狗棒法,降龙几巴掌?小爷通通不要,小爷更喜欢的是火枪、大炮! 不过这事终究由不得他做主,安宁的身体,此后还是被塞进去不少武学的修为,容不得他去抗拒。 安宁自然不知道他此后十年修行的命运会有多少的艰难辛苦,那就且回到眼下吧。眼下的安宁简直太兴奋了,骑在驴背上手舞足蹈。 “小师叔啊,你可真是俺的良师呢!” “嗯嗯,那是自然。这叫竹火枪,一枚可以连发三矢,十步之内,敌无可避也。 乃师叔参详古人造化,特选经年紫竹杀青,再以数层宣纸裹了黑药塞入后。间用碎瓷泥土分段密封,前置引线,后以泥土、木柄密封。用时只需点燃引线,对准敌方即可。” 一支竹火枪点完,吕生不慌不忙又换了一支点上,双目更加明亮起来。那种惬意表情,就如安宁曾经在饭后点燃了一支香烟。 “喔,你说刚才刚才丢出去的蛋蛋啊?那个唤做火毒丸。 是将黑药掺混砒药、茱萸、花椒等毒药,一起装入小巧瓷弹里留出引线,点然后丢出去,毒烟四起。此物不但可以伤敌,而且还能隐匿行踪。” 吕生浑不在意地看着眼前人群的混乱,反正他们冲不过来。所以他就无所事事,只好和坐在驴背上的安宁闲聊。 意思咋样,师叔俺可不辱没你这弟子吧? 安宁竖起大拇指:“小师叔,弟子也要学你这些法子。” “行啊,乖徒弟想学啥都好办。只是别忘了多做些美食贿赂你家师叔。” 那些人,说到底都是些乡间愚民,哪曾见识过火器的犀利? 即便大宋的火药体系已经很成熟,但那也多被用在西军、北军的禁军中。不说民间可定无缘一见,就算南方的禁军,也还没有装备呢。 或者偶尔在乡间有见识过?那也多是道门流传出来的故弄玄虚,为的就是让你膜拜! 所以,现在就需要膜拜呢,眼前的道爷应该是雷霆神仙下凡的吧? 福州人的好处就是,神仙万千,见谁拜谁。甚至每个村子祭拜的神仙,都各不相同,也不拘佛、道、明教大能。爱谁谁,俺就来拜了。 从孙悟空到哪吒、二郎神、猪八戒,有一个算一个。大抵都能和睦相处,互不干涉内政。 所以,世间真正容易成仙的地方,应该就是福州之地了。 那些三山五岳之地,实在太过遥远荒凉。哪怕穷尽信徒所有,你也别想过上安逸的日子。 最少在安宁看来,选在都市成仙,和在僻静荒凉的山村成仙,无疑还是都市成仙的日子更加舒坦快活。 信徒也更容易发展壮大,假如你不怕JC叔叔的话。 被外乡人欺负,咱们就要抱团去找回面子。 被邪魔外道骚扰,我圣教要针锋相对作斗争。 被神仙道爷修理?那是俺们的福报,求都求不来的福缘呢! 一干乡民早已放弃抵抗,匍匐地上,哀求安宁这对神仙师徒继续欺负他们。 吕生看对面的人都远远散开匍匐,并不敢过来。倒地的几个人也去查看一下,似乎没出人命。吕生舒了口气,说到底,有没有人命在身,对他的修行影响不小呢。 随意在几个出血多的人身上点戳几下,那血就慢慢止住,性命无碍也。 又看到这群人中还有几匹马,如今却都散乱在路边无人照看,那就继续欺负先? 吕生纵身飞起,稳稳落在一匹马身上。随手又抄起另一匹马的缰绳,牵了过来。施施然下马把安宁和行囊放在另一匹马上绑缚结实,整理利索。 自己也飞身上马,“驾!” “小爷已乘大马去,身后空余尘飞扬。” 安宁嘴上岁岁叨。嗯嗯,留下的不仅仅是飞扬的尘土,还有圣教信众的虔诚敬仰。 那些乡民,除了继续伏地膜拜,并不敢起身拦截。 这一个下午,师徒就没敢再停步休息,一口气跑了百里有余。晚间跑到牛皮山的集镇上打尖入住,次日在集上牲口店里换了两匹马,贴补人家些财货,再次打马飞奔。 明教势力在这附近都很嚣张,哪能受得了这个大亏? 吕生哪怕自诩神仙,他也不敢轻易陷身进来。 如此师徒二人在马背上饥餐渴饮,一直过了延平,这才慢慢放松下来。就在溪源停下,寻了一座无人的乡村野庙,帮着休整养伤,吕生才有闲暇和安宁仔细说起明教故事。 哪怕安宁的屁股、大腿都被马背磨的血肉模糊,精神委顿,他这一路上也没有露出怯懦。而且经此一事,安宁的心气也更加高企。 因为他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妖孽,小师叔都毫不诧异、稀奇。 吕生的确没有把安宁当作一般的孩童看待。 无论是谁,能轻易放倒师兄徐知常,能把明教壮汉玩弄股掌,能在两天的急行中毫无拖累,他就不该再是普通的六岁孩童,必须值得自己得意和重视。 “这福州一带,吃菜事魔者众。他们自称明教,前朝时传自西域,如今渐渐及于两浙之地。教中良莠不齐,将来难免要出祸害。然而眼下他们却甚多势力,没得招惹他们。” “啊?明教!”安宁心说明教俺知道,方腊、阳顶天、张无忌都是教主,但这与俺何干? 或者看到安宁的疑惑,吕生心中也有些无奈。 或说就算他不关心世事,但是师兄徐知常也求他做过一些事情。他也多少知道些前福建转运判官安郊曾经在福州的海贸布局,南台之地,又怎能少了明教纠缠? 安宁是安郊的儿子,此后自然也免不了要去交道那些明教中人。所以前几日安宁招惹明教时,他才一昧纵容。教育嘛,自然要从娃娃抓起。 现在么,索性再把明教的福州势力分析一下。 “自晚唐时,有明教吉祥使者传法晋江,至二十三代教主玉林尊者,方才开枝散叶。至今已不止民间无知者信之,更有秀才、吏人、军兵亦相传习。 嗯,福州南台的文佛祖殿里,就供奉着一个童子真身,散发披肩,脚踏风火日月转轮,那便是玉林尊者了。” “呕啊,童子脚踏风火轮,那不是哪吒吗?”安宁惊呼道。 “什么哪吒?玉林尊者林瞪乃霞浦上万村人,昔日福州大火,玉林真人以铁扇乞雨,雨至而火灭,朝廷封他赏度师真人,建祠南台,此后信众日多也。 林瞪自任教主,他的两个女儿分任龙姑、凤姑护法,又有弟子数十人做了尊者。此后渐成法门,教主下又细分出左右使者、五护法、尊者若干。 其经名《二宗之际》,二宗者,明与暗也。三际者,过去、未来、现在也。其神号曰明使,白衣乌帽,所在成社。其徒斋戒持律颇严谨,日每一食,昼夜七时,咸暝拜焉。 然而自会昌法难后,明教又渐分内门、外门,互为表里。其外门即为福州玉林尊者系,信众多倡光明,讲究众生平等。若有金银财物,须当救济贫众。他们不茹荤酒,崇拜明尊。 内门则行黑暗事,不拘一束。尝曰杀人成佛,杀一人者为一住菩萨,杀十人者为十住菩萨。又调和狂药令人服用,使其父子、兄弟不相认。唯以杀害为事,人间不齿久矣。” 嗯?安宁这是第一次在这个时代听闻明教故事。 心说此后方腊起事,再后来朱元璋建立了大明王朝,都是有明教在背后撑腰的。可是依小师叔所言,这明教在民间的声名却很不好听啊? 自己这次应该只是招惹了明教外门,会不会被他们当成恶性案件,转入内门处理呢? “汝以后若遇明教,万万不可妄从其事。必欲用之,也当杀伐决断,首要断他内门中枢。至于它的外门信众,却不需有什么顾虑,或者堪可一用也。” “只是小师叔,弟子却是出家人呢。难道以后也去打打杀杀,或者行善为恶吗?”安宁弱弱地问了一句。俺这一辈子,难道永远要做道士了? 吕生仔细看看安宁,笑道:“师叔修的是道心,可不是修什么善恶!你想多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7章 有客自远方来 第7章 有客自远方来 “呵呵!道长果然好杀心啊!”一个声音却从房顶外传了下来。 安宁神色惊骇,吕生却依然面无表情,似乎毫不在意。 安宁心说难道小师叔早就知道上面有人了? “有客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外间朝露湿寒,朋友何不入内相见?”吕生斯文道。 “下来、上去皆是无妨,所惧者还是道长旁门手段了得。若是莫名其妙遭了暗算,石某这辈子可就载大跟斗啦!” 房顶的人却并不上当,看来前两天的事情他也清楚的很。 “小师叔啊,这人不下来,咱们就烧房子好了。左右这是个和尚庙,不是道观,索性一股脑把因果推给外面的客人身上去。”安宁尝试言道。 “呵呵,外面的朋友却不是在房顶,他是在树上和咱们搭话。”吕生乐了,自己这弟子的想法,很有说服力嘛?只是上面这家伙,也明显不是善茬。 “唉!如今我教中人物也是良莠不齐。那个黄九当真不该利欲熏心,招惹到小道友这等厉害人物,空令我圣教蒙羞也。”外面那人显然也多少了解到事情起因,郁郁叹息道。 “喂喂,外面那人,光说不练假把式。你既现身,那就是身边暂无同伙可以借力,不然你大可隐身耗下去,等人奥援。可你一个人就敢出声搭话,那也是自负英雄了得嘛。 你都要英雄了,怎么还不敢露面?岂不让人笑掉大牙!”安宁吵吵嚷嚷道。 “嘿嘿,小道友果然伶牙俐齿啊,只是现在还请你们出来相见才是。否则,烧房子的事情,石某也不是不会干呢。哈哈,哈哈!” “那好,咱们出去就出去,你也从树上下来。大伙都别想着暗算人,让我小师叔与你在手底上见个真章如何?”安宁道。 “行啊,你师叔呢,为何还不搭话?” “哈哈,小师叔早已出去寻你了!看看你身后那人是谁?” 那人明知安宁多半是在诈他,还是觉着背脊忽然发凉,忍不住回首看了一眼。 再转头时,却见庙门打开,一个小童和他师尊探头走出庙门。一时不及细看,抬手就射出弩箭。却又心头警觉,便待换位隐身。 一支火箭在树间啪的一声炸开,烟雾弥散,哪里还能继续躲藏? 那人连连咳嗽,匆匆跳下树来。 地上人影晃动,却是吕生冲了过去。二人频频交手,地上尘土飞扬。 要说那人当真是身手矫健的武学高手,真要认真打起来,吕生也未必能赚到便宜。 但他如今的情形却不太好,刚刚中了烟雾之毒,一直都在咳嗽不止。胸中的一口气息总是无法匀称,身形渐渐就有些呆滞。 这一架打的,明显亏大了。那个汉子暗暗懊悔,自己为甚要如此多事呢? “小师叔,小师叔,快快矮身,火龙果来也。” “什么火龙果?是刚才那种火器吗?”那人蓦然警惕,旁边的小娃娃也不是善茬呢。 赶紧矮身去躲避,却忽然醒悟,上当了! 果然那道爷不但没有矮身,反而更加力大势沉地迎头挥出一拳。那人矮身不能发力,仓促双拳抵住。接着道爷又是一腿狠狠劈了下来,重重砸在他肩胛之上。 那人“哇”地吐出一口鲜血,不断向后翻滚,起身亡命逃窜。 “在下石宝,本是顺路北返,也非专为你师徒而来。既然今日落败,那么此前圣教的纠葛至此作罢。然而今日的梁子,石某异日必有厚报!” 远远的声音传过来,那个叫做石宝的家伙远远地去了。 “石,石宝?”安宁有些傻眼,那是方腊手下大将呢。咋就招惹上他呢? 心中暗自埋怨小师叔,或说都打成这样了,还要放虎归山干啥呀? 不过小师叔果然好功夫啊?这份折煞石宝的身手,江湖高手百人榜上有木有? 安宁手舞足蹈,却一拳砸在身边的木板上,呼痛不已。原来刚才从门口探出来时,却是安宁用哨棒高高挑起的包裹,上面罩件道袍而已。 安宁赌的便是那人出手的目标必然会是小师叔,果然如愿。 这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攻击一个孩童,并不能帮自己占据优势,只会招惹别人的更大愤慨。但是先击倒孩童身边的大人?那就大小通吃呢。 不过安宁还是做了些预防措施,不但自己刚出门就立刻趴下了,身前还挡着一块木板,料来无妨。不过这事,还是风险极大,此后少做为妙。 这个石宝的功夫,非一般人物可以招架。不过似乎他的性情,还带着江湖中的义气? 那么似乎也不难交道嘛?大不了,自己辛苦些,学几手小师叔的绝活而已。 因为石宝终究是个性情中人,便是逃窜了,依然给地方信徒留下消息。要说他贵为圣教尊者,他的话对于地方信徒、坛舵而言,也不差教主的圣音多少。 所以此后吕生、安宁师徒的行程,果然再无意外。二人一路北去广丰,从丰溪渡河登岸,远远西山在望,真隐观到啦。 真隐观却在山西南处,坐西朝东,一排建筑甚是简约古朴,不时有修真之人行走其间。安宁沿途又见山中绿树成荫,花美果香,更加心生欢喜,早已忘了旅途狼狈。 但那些只是远景,或者说,安宁的愿景而已。 师徒拾阶登山,真隐观就在眼前,可是脚下却有许的废祠瓦盖,垣颓屋败,残破不堪,而且墙面更有各种漆黑痕迹。 安宁心中咂舌不已。这黑药事故怕是不止出过一两次呢,小师叔可真敢玩命啊? “昔日葛仙以儒入道,入阁皂山修炼,羽化成仙。传世灵宝箓,修内外两丹,使习练道术之法有其道门。其内丹炼性,以神气为本。外丹养形,以炼丹砂为宗。 那里如今受朝廷特封,与金陵茅山、广信龙虎山并称。有宫观殿堂一千五百余间,道士五百余人,谓之神仙之馆。为师却不喜那阁皂山的嘈杂,就避居此地真隐观了。” 在吕生的师门简介中,却着意强调了外丹养形的功效,似乎醉心其中不能自拔。安宁却不无恶意猜想,小师叔不愿留在阁皂山修行,显然还是因为他的外丹事故频发吧? 好好神仙洞府之地,却要经常受那天雷不停轰击,任他哪路神仙也扛不住这等惊吓呢。 安宁认为小师叔的养生学问,更多可以转化为后世的理工学科。 物理、化学、生物、药理,都可以很好地用小师叔的灵宝派学问包装呢,看来自己的拜师收获不浅啊。 想通此处关节,安宁心神大定,恨不得肋插双翅,早早飞去小师叔的实验室。喔喔,真隐观。那啥?小师叔的酒精、黑药、竹火枪、火毒丸等等物件,也都要再仔细改良。 从前几日的使用看,酒精应该可以了,这个时代的蒸馏工艺完全可以达到75°的医用要求,无非就是扩大生产而已。要是捎带出固态发酵的白酒出来,那又是一笔巨大财富呢。 黑药还需要优化,安宁记得后世的最优配方。不过想要射程稳定,提高射击精度,那就要重点改善黑药的粉末均匀,以及硝石的提纯,黑药颗粒化就是一个好主意。 竹火枪根本就要丢掉,全新开发出火绳枪还是必要的。现在的铸铁工艺也不行,那就用青铜好了。嗯呐嗯呐,最少要有三支枪管随身携带,才能足以产生威慑力。 火毒丸不用瓷罐,更没有必要夹杂毒药等物。外壳使用生铁铸造,在外壳上刻出密实的阴线,这样爆炸后才能保持足够多的杀伤碎片。 这个该叫手雷,什么火毒丸?一点都不阳刚帅气。 当然,手雷的个头也要做小一些,自己的臂力更加要好好练习强健。这个数量,最少要携带七八枚才行。 甲胄也要做一件,可以用精钢锻打甲片,甲片串联起来内外包上丝绸等等。 总之,在自己没能完成这些装备前,最好就不要胡乱行走江湖了,石宝们实在太可怕。 自然,若能再练出一身功夫,当然更好。 小师叔说过十年之期,所以,自己的这个十年非常关键。 先要一样样把他们做好、学好、练好,再找个契机重入人间,然后才能一展穿越的抱负。什么报负?小道爷辛苦穿一趟可不容易,怎么能随便浪费在修真路上? 俺要发财,俺要养萝莉,俺要做纨绔,,,俺还要? 嗯嗯,俺还要宰了什么今上的皇帝赵佶,还有那个余深啦,郑提刑啦等等人物。不管怎么说,自己的肉身来自安郊的血脉,那就有义务给人家复仇。 虽然安宁一颠都不认为自己需要痛恨赵佶,甚至在他认知里,赵佶的本质也是一个不坏的皇帝。他只是不幸赶上了女真人的崛起,而他自己,也的确轻浮鲁莽了而已。 “丰大豫享”不完全是错误的执政主张。设孤儿院、养老院,办学堂,建廉租房,这都是文明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后的执政产物。大宋在他手里时,其实不算差钱。 即便花石纲扰民,说到底也不过一些好看的石头,浪费点运力而已。整体花费去十几、几十万贯,固然不少,但那也只是在和普通百姓人家比较。 和那些权贵的财富比较,和历史上的奢侈皇帝比较,以及从大宋的亿贯岁入的规模来说,赵佶的那点石头钱,根本就不算什么。何况,方腊起事后他也下了罪己诏,停了花石纲。 所以,单纯从因果分析,造成北宋灭亡的根本却是官僚党争带来制度混乱。今天王安石要国强民富,明天司马光要藏富于民,而且两拨人还都互相攻击对方为奸党? 几十年国策摇摆不定的后果就是,底层官吏不知所从!于是人浮于事,民心躁动不安。 所以单纯从“因果论”来说,大宋、大辽其实都已到了末世的崩溃时代。女真人只是执行了历史赋予他的使命,赵佶中枪而已。 但是历史一直强调的却是“果因论”,单凭你老赵任上的靖康之耻,就完全值得挨一刀。 自然,这种杀君的事情需要找准机会悄悄干,安宁可不准备跳出去大鸣大放。安宁认为,自己的穿越是为了享福,不是为了被人家泼上杀君的污名,然后举步维艰。 “把朋友搞的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此乃千古不易之言也,安宁深以为然。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8章 五百贯的度牒 第8章 五百贯的度牒 不过理想的丰满,总是和现实的骨干背道而驰。 安宁发现,真隐观里的道士们,其实对小师叔并毫无多少观感。甚至几个一看神情就应该很熟悉的家伙,对他的回归也无欢喜,甚至还带有些许的敌意? 这是为何?小师叔不像嚣张跋扈得罪人的角色啊? “为师又不是这里的主持,被人轻视一二有甚稀奇的?”看着安宁惊讶的目光,吕生不以为意地拍拍他的小脑袋,极不负责地说道。 “呕啊,那么小师叔的实验室也是不存在了?” “什么实验室?喔喔,你说的是外丹修炼之地啊?有啊,刚才那片残墙你都见过了。” 安宁扑倒。小师叔啊,您还是行行好,帮俺穿越别处得了。 可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呢!西面的实验室残破不假,但是只要有铜钱使唤,明日就是一座不错的栖身之所呢。记得小师叔行囊中可有不少财货呢,此事可行。 “什么铜钱?哪来的铜钱?”吕生表示很惊讶? “喔喔,你说为师囊中那百多斤财货啊?嗯嗯,倒是有五百贯,是不少了。不过那是徐师兄筹措给你上度牒的花费,不能轻易用的。” 你忘记啦?咱们一路走来,除了当初换牲口花费了几百文钱,其他时候就没花过钱呢。 这这,这也太不靠谱了吧? 没钱还能干啥事情?自己的那些实验改良,都是要用钱砸出来呢。 自己的未来更加少不了钱的支持。利器、铠甲、营养、读书、收马仔、养萝莉,争霸天下,哪样能离开钱啊? 不行,这五百贯钱不能动,俺要拿出来生发。 会下蛋的公鸡才是好公鸡,度牒能下蛋嘛?不能! 所以度牒的事情,那就再说吧?反正还有十年呢,安宁恶狠狠盯着小师叔。总之,打死也不能把这五百贯钱便宜了那群六亲不认的臭道士。 大约也是觉得自己有亏弟子的平日崇拜,吕生难得犹豫一下。那行~吧? 度牒之事且缓上一两个月,应该没事。 现在,摆在安宁眼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赚钱、生钱、省钱! 不过安宁也知道,没有度牒的后果同样很严重。 自己身份来历不明呢,要不咱们试试用小师叔的度牒四处流窜? 呵呵,被人家县令逮到了,发现度牒年龄与他的口叙多有出入,一样是个大麻烦: “这张吕生度牒是你本人?” “是的,千真万确。” “汝师父何人?” “悟空也。” “悟空何处出家?” “真隐观。” “他现在何处?” “他从着祖师去西天取经去了。” “呔!你明明是个道士,如何敢乱说佛门的《西游记》!” 县令惊堂木一拍,当庭下判词:“勘杀人罪。” 然而,此罪莫须有啊! 无论如何,既然来了,度牒或许可以缓缓,但还是要跟着小师叔去拜会观主。 沿途道士也有几个来回走动,仿佛都不认识吕生一样。 若真是不认识到也罢了,吕生根本就走不进那后殿。这说明人家都认得吕生,只是不想认他罢了。 观主姓赵,据说曾是本朝某王后裔。然而却无人给他开证明,就像安宁不能用小师叔的度牒行走一样。所以,他依然只是赵观主而已。 安宁看他五短身材,一张脸大约被分为上下两半。上面一大半是额头,层层垒叠,布满了皱纹,很嚣张地压垮了下面小半张脸的眉眼口鼻,所以赵观主的五官就很局促、愁苦样子。 但是安宁的经验看,这位赵观主的脾气,怕是不好相与的。偏偏他还总要摆出一幅笑眯眯的得道高人风度,于是那笑容就更加显得寒酸、虚假。 不过赵观主对吕生的亲热,或者说不屑,却毫无虚伪。哪怕他对吕生摆出一幅登门讨债的黄世仁嘴脸,依然遮不住眼角里露出的欣赏和得意。 这大出安宁的意外。安宁这才恍惚明白,不是小师叔吕生得罪了观里的那些道人。而是那些道人在嫉妒羡慕恨,眼红小师叔吕生在赵观主这里的得宠和信任。 那么,钱财的问题,似乎也不会那么急迫吧?说到底,安宁急着想耧钱,还不是为了拿钱换物资,给自己的人生开挂吗? 问世间,钱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需。 切,安宁心说,什么是钱?那不就是个计量单位嘛。如果物资不缺,要啥有啥的,还要辛苦计量它干啥? 但是,但是!赵观主欣赏师侄吕生不假,却不代表他也会欣赏师侄的师侄。 所以等他再看安宁时,就忍不住厌恶地一皱眉头。这小子满脸倨傲、轻佻,怕是不好长在此处厮混吧? “观主,这小娃娃是俺在路上新收的弟子安宁。嗯嗯,他会在此地待上十年。嗯嗯,小娃娃挺老实的,所以就带来观主见一见。 给他度牒的财货也准备好了,整整五百贯呢,不过却要缓几日再交进来。” 那赵观主却不耐烦摆摆手, “你哪只眼睛看到这小娃娃老实了?老道怎么瞅这娃娃就是个惹事的混账呢?这也罢了。可他为何只在此地待十年?这岂不是摆上明面的赔钱货吗? 还要五百贯上度牒?师侄啊,你也不是不知道,这山中的用度有多少艰难!五百贯一个度牒?那山下的衙门,不知都打过多少回秋风呢。 前些年你在时,观里还能生发点新奇事物,可以拿去阁皂山上换些物产支援。 谁想你却一走就是三年!如今却是全凭观中各种节省贴补呢。看把你那些师兄弟饿的,眼睛都开绿了。 你说外面真就那么好混日子吗?那你咋要回来呢?简直岂有此理啊!!!” 赵观主越说越来火,脑门上的皱纹根根炸起,曾经生硬挤出的慈祥早被丢到爪哇去了。 “再者说,没事你收什么弟子啊?!你认真看看!这娃娃真的像个修真样子吗? 将来出去,杀人放火那都是轻的。 再再再说起来,就你这性情也想收弟子?你这都是在误人子弟呢! 依师叔说,还是趁早把这娃送下山,去洪铁匠的铺子学打铁去,倒是个不错的前途呢。” “嗯?不对呀,弟子昔日入观的度牒花费,可就是五百贯的?”吕生非常疑惑。 得,安宁算是明白了,合着自己这五百贯钱,都未必能拿到真隐观的度牒。小师叔入观,那是猴年马月的事情?如今通货膨胀不知道吗? 果然那观主就跌足顿脚地臭骂起来:“你是何时入观?二十几年前呢!你再问问如今山下的那些寺庵,哪家不是一千两千的度牒? 也就靠着你师尊的昔日威名,加上师叔俺精打细算,这才堪勘补了观里的纰漏。你倒还要从外面带些不相干的人进来? 再说,老道一直要你做些出息的营生贴补观用。可你都做了什么?啊!西面的那几间精舍,曾经何等精致!你看看现在还剩下什么?残垣断壁啊。 可惜俺和你师尊辛苦一辈子的财货,被你糟蹋了一半不止! 那都是天雷之物,又怎能受你的拘束随意藏匿在人间?祂又不是你养的阿猫阿狗,随便摆弄去! 对了,说起阿猫阿狗来,老道又要来气! 话说你下山那年,山下的蔡县尉好歹求你的仙药拿去家中除鼠,结果呢? 家里的老鼠是没了,可他家那头狸猫也给整没了!你说谁让你连人家的猫都灭呢?蔡县尉不就是爱惜狸猫,舍不得用它抓老鼠嘛。” “不可能啊?” 吕生惊讶:“蔡县尉家里的狸猫,可是从来不抓老鼠的。” “那是因为此前老鼠会跑!此后你把老鼠都弄得不能跑了,那猫还有不吃老鼠的?” 安宁听得跌足趴下。小师叔啊,您真的就这么不通世务如斯吗? 那赵观主也是忍俊不住,捧腹大笑起来:“师侄啊,如今你在这里说甚都没用处,五百贯钱就是上不了度牒呢。除非,你这弟子也能如你当日那般会折腾。” 转身又向安宁道:“好孩儿,你这小师叔一生不务庞杂,专注一事,原是极好的。但是吾等却要在这人间讨生活,这许多事,并不能真的就不加理会。 也罢,看你今日年幼,老道也不为难你,给个机会先。若你日后所学能及你小师叔的十一,师叔祖便也用这五百贯钱弄个度牒回来容了你,如何?” “呕啊,小师叔昔日有何能哉?” 安宁惊讶道。小师叔这种宅男,想要搞些出息的生发,可当真不太容易吧? “呵呵?呵呵!你小师叔十一岁时就曾请来雷霆驻足,落下阁皂山的许多颜面。这就是你小师叔的大能!就凭这个,师叔祖就能容他胡作非为。怎么样,娃娃你有没有信心?” 这样啊,哪怕小师叔把你的真隐观炸毁了一半? 安宁心说小师叔当年可真够牛掰的哈。那么自己是否也要把剩下的这一半也炸飞呢? “对了,你们师徒近日所居,依然是观门回廊所在。这观里,的确当不得你们师徒祸害呢。”赵观主捻须太息,甩甩袖子闪人了。 无论如何,赵观主的为人其实很不错,错的是小师叔的不通时务。 能给一条回廊遮风挡雨,总比那面四方光秃的残垣断壁强些,而且可以吃食无忧? “小师叔,您当年真的炸没了一半道观啊?” “嗯呐嗯呐,小娃娃家家的,问这些做甚?”吕生有些惭愧。 “可是,那些房子都被炸成那样了,为何小师叔却一点伤残都没落下?”安宁非常奇怪,这个不合常情啊?哇靠!难道小师叔您炼成了金刚不坏之身? “小师叔,俺也要学那金刚不坏的功夫呢!”安宁又要撒泼放赖出来。 “甚的金刚不坏?”吕生在安宁的小脑门上来了一招弹指神通。师叔做事,怎能像他林某人那样仓惶?师叔不会受伤,是因为师叔有斗笠和黑袍啊。 “斗笠和黑袍?”这是什么物件? 等到物件拿到手的时候,安宁给气乐了。 斗笠是斗笠,但是里面的内衬,却是一个钢盔模样的铁锅。黑袍沉重的要死,里面全是锻打的铁片绞合链接,这就是铁浮屠嘛。 “小师叔啊,您这两件法宝要多少钱呐,俺也做一身好不?” “嘿嘿,就你这小身板穿的动吗?”吕生鄙夷道。“这些物件都是山下的洪铁匠给做的,根本就不用花钱。” “不用花钱?”安宁的眼睛直了起来。“那个洪铁匠,家里有万贯财富吗?” “切!洪铁匠一家穷的要死呢。还万贯财富?一百贯都没有。” “那,他哪来的财物帮您做这两件法宝?” “为师要他的财物干啥?不过是和赵观主说一声,观里多拿些铁器给他抵了工价而已。” 啊?原来这就是小师叔不用花钱的理由? 安宁摊到地上。小师叔,你还是帮俺再穿越一次吧。嗯嗯,不拘去哪里,能离开您就行。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9章 真隐观的套路 第9章 真隐观的套路 晚上用餐时,安宁大约数数,也有三十余个道家清修之人,果然胖子一个皆无。他们三三两两坐在一起闲聊,似乎都没看见自己和小师叔进来。 这也难怪,观里费用大多被小师叔拿去糟蹋了,人家能给好脸色看吗?师徒二人找了僻静地方狼吞虎咽,吃得津津有味。毕竟一路上,吃食大多是小师叔四方乞讨,难说入口。 但是观中的道士,却都纷纷表示食不下咽,似有不忍之意。 “可怜,那邓家老少,只余下小小孩童,如今也上吐下泻,怕是难以为继了。” “他家又能如何,满门皆丧的人家又不是没有的。” “昔日汉武帝征闽越,瘴疠多作,兵未血刃而病死者十二三。我朝伐交州,受其地炎瘴,士卒死者十二三。想不到,这广丰之地,也难逃此难啊!”有人开始悲伤哀痛。 “这算什么仙家秘方,茼蒿如何能治疟疾之病?葛仙之物,终究虚妄。外丹之说,纯粹妄言害人。”那人似乎这才想起角落的吕生师徒,愤愤横了一眼过来。 “然而常山、雄黄也是不能啊!”有人弱弱反驳。 安宁下船时,就觉得到当地人的有气无力,还在疑惑呢?原来却是疟疾盛行的缘故。 要说他的前世只是个机械专业的学生,如何能晓得药理?但是架不住资讯传播发达啊,屠坳坳的诺奖可不是官府的GDP,挤挤都是水。 人家那都是多少年的药效累积出来的成就。 安宁仿佛记得,那个药还真就是根据葛洪的古方验证出来,曰:“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渍,绞取汁,尽服之。” 自己可不光知道青蒿、黄蒿的区别,此外还有酒精可以浸润提取,没道理制不住疟疾之病啊?这可是与人与己都甚方便的法子呢。 但是,外面究竟什么情况,自己实在还不清楚,一个小屁孩想去跟人家打听事情,也没得去招人耻笑。 安宁匆匆用过晚餐,与小师叔一起将行李搬到观外长廊,却是四处都是病人躺卧,自己和小师叔委实难以下脚。 “小师叔,您昔日制造烧酒之地却在何处?” “便是那处了。”吕生随手再次指向西面那处断垣残壁。 我晕,那就去吧。 吕生随身携带的烧酒已经不多了,但是,彼处水井中还有不少储存。看着小师叔吃力从井中提出一件件坛坛罐罐,安宁乐了,这倒是个储存东西的好法子。 当晚自然无话可说,次日清晨,安宁蹦蹦跳跳就拉着小师叔出去采药。目标就是茼蒿,一定是那种一蒿断就有臭味的那种,那叫黄蒿,治疟疾用的。 此外,还要去药铺采买肉桂。安宁的打算是做蒿桂丸试试,自然前期所费不多,有疗效再说了。后面自会有观中、官府接手此物。安宁不是医生,更不愿以医家传名。 摆在眼前的困难就是,哪怕黄蒿中有效成分高达千之六七,依然含量还是太低了。 安宁的打算,是把青蒿晾到大半干,把有效成分提到百之三四。再和肉桂一起碾磨成粉制药。每日两钱的剂量试试效果,然后再考虑药物增减。 师徒二人忙活一日,总算齐备,次日开始和药,搓成一钱大小的丸子,选了个没人搭理的患者喂食。这人之所以没人搭理,实在是快要没救了。 而且,难得吕生还认识。山下的洪铁匠嘛,他的家人都围在身边哭泣。可怜他家最小的娃娃洪七,也才两三岁,还在胡乱玩耍呢。 吕生分开他们,和安宁一起向前查看。 洪铁匠倒是条不错的汉子,黑漆漆一幅魁梧身材,如今却早已面色蜡黄,奄奄一息。 “俺家汉子那是多结实的身子啊,咋就一下子不成了呢!”旁边一个女人跪在丈夫身前,呼天抢地,其他人也都更加恓惶地加大了抽泣的声音。 “这个嘛,这个,还是试试吧?试试看,兴许有用呢。” 哪怕吕生,如今也没了底气。就凭吕生和安宁在观中的人品,谁又会吹捧他们,专为他们准备做医托? 而世间的郎中医师,那历来都是靠名气活着的一群外星人类。 安宁拿着一根细铜棒努力撬开病人的嘴巴,将药丸服了下去。再灌一些茼蒿水下咽。此后死活,就真的要看明天的太阳是否还能继续升起了。 结果就是,洪铁匠第二天就稍有起复。赵观主自然发现这异常,赶来把脉半天,吩咐安宁继续喂他吃药,此外再另开了一剂药方给他补强。 连续几日喂食,洪铁匠居然真的就渐渐康复了? 再有那些没人搭理的重危病人,也照旧被他二人一一施救,大多日复一日康复起来。这就说明安宁的药效管用啊。县里闻讯也赶紧派来人取经,却是地方的学喻大人。 一切功勋,自然都要落在吕生身上。安宁实在太小了,能用五百贯拿到度牒,洗白身份,已经是赵观主的照顾呢。 观里的其他道士,哪怕再不服气,也只能在事实面前折下小腰。这事就不能再凭意气用事,所以?这就是他吕师兄的狗屎运。 那么?咱们继续无视他好了。 在安宁的配方基础上,赵观主再次发挥他老中医的经验,拟出一份“清瘴汤”: 黄芩三钱,黄连两钱,知母三钱,柴胡三钱,常山两钱,青蒿三钱,半夏三钱,陈皮三钱,茯苓三钱,竹茹三钱,枳实三钱,生甘草两钱,滑石四钱,朱砂些许。 热盛者加生石膏九钱,大青叶四钱。舌质深绛少津者,加生地三钱,玄参四钱,石斛三钱,玉竹四钱。大便干结者,加生大黄三钱,元明粉三钱。 方中黄芩、黄连、知母、柴胡可以清热解毒。青蒿、常山可以祛邪除瘴。竹茹、枳实、半夏、陈皮、茯苓可以清胆和胃。益元散清暑利湿安神。诸药合用,共奏清热除瘴之功。 赵观主摇头晃脑,县里学喻、郎中纷纷恭维捧场。 如今广丰之地,疟疾横行。有了此方,就能活人无数呢。咱们一定要秉明县尊表彰才行,这可是咱们真隐观的无上功德啊。 这种套路,才是人家名医、真人的做派。吕生和安宁的修为,还差着老远呢。 但是民间百姓却不管这些官面文章,自己的命是谁救活的,没有理由去找别人感激。因为这几日吕生和安宁救助的人着实不少,自然会有不少福报过来。 比如,吕生那几间没了房顶的房子,就是在的地方百姓的张罗下再次成形。甚至为了避免茅草屋顶容易引发天雷之火,还特意给他们换成了瓦片。 要说山下的很多乡民,此前一直对吕道长心有忌惮,只是从来不敢说起而已。 天雷不稀罕,天雷引燃房子的事情也有过。但要是天雷三天两头去定点光顾某个人,那就一定是这个人的问题了。 现在看来,吕道长一点问题都没有,活神仙呢。 那个第一天就被救活的洪铁匠。黑漆漆魁梧身材,生病时看着很凄惨。如今将养几日,一条汉子就威风凛凛地走上山来,纳头便拜。 吕生正在和安宁讨论火绳枪和手雷的话题,对于金属铸造、锻打技能,吕生一窍不通。安宁大约有个方向,可他才六岁,无论如何也跟这些力气活挂不上钩。 洪铁匠拜了半天,却没人扶他,心中尴尬不已。再听他们讨论的东西,这是?铸铁锻打之物嘛,这些简单东西还用得着神仙们聚首讨论? “不知两位道长所需之物,可是锻打铸造铜铁之物?若是如此,小的或许可以试试。”铁匠喏喏道。受人活命之恩,总要设法报答。这个时代的人,就是这么诚信。 “这谁啊?”安宁正不耐烦呢!“等等,你会打造铜铁器械?” “小的是山脚下的铁匠,当然能够打造。承蒙二位道长施救,小的愿意倾力尝试。” “这样啊?”安宁流出了口水,当真打瞌睡就有人送上枕头呢。吕生不满地敲敲他脑壳,“把口水擦掉先,成何体统哉。” “大叔该如何称呼?小子却是有几件物事需要打造,铜铁器物都有。”安宁赶紧抱大腿。 “不敢当,不敢当。小的姓洪,做了一辈子铁匠。” “来来来,咱们看图说话。”安宁跳起来,拉起铁匠一起坐下。 “你看哈,此物打算用青铜铸造,四铜一锡。 此物前端长一尺两寸,壁厚两分。内芯三分两毫,如此刻画出流畅膛线。 后段长度两寸,内孔三分,壁厚三分,靠后锥角收拢,后端封堵壁厚四分。 此处有细孔与后段内孔通透,这后端的后面嘛,长三寸,内径四分,要用来镶嵌木柄的。 嗯嗯,此物定要尺寸精密,还要铸造时不留沙孔杂物,你可做的六七件出来? 再来这一件,此物以生铁铸造,厚两分。外壳如此如龟甲刻痕,纵横两分,深两毫。也要铸造不留沙孔杂物,大约做他三五十件可也。” “小的明白了,这就回去做它。” 洪铁匠一叠声答应,转身要走,却被安宁牵住衣袖,似笑非笑看着他? 洪铁匠心中一寒,怎么把这事忘记了。 普通跪倒起誓,绝不对世间外人提起,若违此誓言,祖宗弃之。这个誓言已经相当严重,安宁这才笑着放手。又问了问他身体状况,知道已经大好了,也是高兴。 你先回去做出模子,给我看了修改。至于所费铜铁之物,道观里支取即可。 这也算是吕生在真隐观的福利。甭管观里多少人怨愤、嫉妒他,但有吕生所需,观里都会优先兑现。甚至比赵观主的需要还要优先,这也是真隐观的规矩之一。 毕竟真隐观每年靠烧酒、黑药等物显摆神通的地方很多,所以万万克扣不得。 等到洪铁匠把一应实物拿来后,安宁开始装配起来。火绳枪可装药七分,细孔插入引线。弹头从枪口塞入,那是安宁用铅子做的。前段略尖,后端凹陷的模样,镶嵌了小木块进去。 安宁不敢自己试射,一应都是小师叔吕生操作。 一声清脆枪响,三十步外的树干摇晃,杀伤力不算小了。若是空射,六十步远也足以击穿棉甲,只是准头差了许多而已。 手雷用铁十两,弹药二两,总重十二两,以吕生的力气可以抛投二十步左右。 爆炸后碎片横飞,三五丈方圆内,木板上弹片累累,吕生为之咂舌不已。这两项改造物件,明明都是出自他的竹火枪与毒火丸。但是那种威力,却百倍过之。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0章 白日飞升 第10章 白日飞升 吾爱真理,吾更爱分享。 这些宝贝,安宁自然不打算自己独用。便是想用,他六七岁的身体也无法支撑。 射击?后坐力会把自己弹射回十几步。丢手雷?除了炸自己,估计别人都很安全。 所以,七支短枪,自己收藏三支,小师叔三支。 在人屋檐下,怎能不低头?何况赵观主一直不错,所以赵观主也拿到一支。 手雷就算了,赵观主德高望重,让他抡圆了胳膊去丢蛋蛋,实在有失仙风道骨的风雅。 当然,试验的观摩还是可以的。有些东西,光听说不行。 就是要你看见,才能震撼。 有这几样宝贝打底,再加上医治疟疾的功德,安宁算是追平了小师叔吕生在观里的待遇。此前担心的钱财问题,再也不要他去操心。 赵观主每次见到他,就像猫儿见到了鱼,恨不得把他身上所有味道都能咂榨出来。 安宁就曾造出一个铜皮的大喇叭玩耍,现在经常被赵观主拿在手上,每日讲经、训话时偶尔使用。震得门下弟子们纷纷心神失守,山间野兽狂突狼藉,赵观主引为人生乐事。 当然,安宁不是方仲永,赵观主也不是那些无脑的乡愚村夫。 该学的东西,一样都不能落下,甚至还要更加严格。这娃娃的将来,那就是咱们真隐观的里子和面子。 双层面料呢,所以一定要下足本钱。 课程总是满满的,道藏真经、吟诗作赋、神仙手段、拳脚器械、良药验方、驱邪做法等等。只有安宁想不到的,没有真隐观教不会的。 这样的日子,一晃就过了十年。春华秋实间,有人在老去,有人在长大。 十年之约,马上就到了。十七岁的安宁身长五尺八寸,隆准颀身,颜如渥丹,剑眉朗目,严寒不栗,望之必非常人也。何况安宁的一身神通,也渐渐冠甲真隐观。 当真是不世出的良才美玉啊!赵观主每每陶醉于斯。按照赵观主的意思,安宁的确需要下山行走、修行一二。不能因为咱们真隐,就让阁皂山的道门小瞧了咱们。 所以安宁在下山行走之前,还要先去一趟阁皂山,参加一次选秀。喔,少年选拔赛。这可直接干系到真隐观能从阁皂山得到多大份额的修真资源。 所以道观之内,早已吵作一团。无论平日是否服气,或者心思怎样,嫉妒羡慕,遇到这等振奋师门声望、争夺师门资源份额的大事,众人还是纷纷瞩目吕生、安宁这对师徒。 遥想当年太极葛仙公传法郑思远时,曾谆谆告诫,要将灵宝经箓付阁皂山。“我所授上清三洞、灵宝中盟诸品经箓。吾升举之日,一通付皂名山,一通付吾家门弟子,世世录传至人。不可轻授,非人勿示。若得其人,宜传勿秘。” 到本朝以来,灵宝大师知在奉法师承灵宝派传箓宗师,阐扬“仙道贵生,无量度人”,由是信众日多,阁皂山与龙虎山、茅山三山并立,得领袖天下道门。 而真隐观,原本就是阁皂山的派出分支,以济世度人为立观宗旨。 所以十年前,安宁及时阻断那次疟疾之病在广丰之地流行,功德无量。那才是赵观主特别宠信他的根本。至于天雷之物,更多还是锦上添花。 不过如今,这朵小花,也该到了出彩的时候。 真隐观的弟子有了出息,就要回去显摆一下,讨些资源,这都是常情。只是今年的显摆难度,当真不小。因为如今阁皂山上,另有传奇大能现身。 昔日林灵蘁从赵观主处得《五雷玉书》,由此能行五雷之法。此后阁皂山鼎力支撑,他更使出许多神通钻营,如今被旨修正一黄箓青醮科仪,编排三界圣位,校正丹经子书。 然后又赐号“通真达灵先生”,甚至今上还特意帮他改名林灵素,一时殊荣,荣耀非凡。 然而这门学问,原本是咱们真隐观所长!吕生的那些学问,原本是胜于林灵蘁的! 赵观主追悔莫及,当日自己与师兄开创真隐观时,怎么就会心疼花费,不敢领那孽徒来真隐观修行?甚至若非师兄坚持,他连师侄吕生也要丢在阁皂山上自生自灭! 现在,观中少年,想要见林灵素一面,还需要攀岩一处四面陡峭的山崖? 先入者三人,可得灵宝派倾力供养。三人互决,胜者可承袭林灵素的衣钵? 特喵,那可是灵宝派未来的道门领袖呢! 可是,那山崖却在阁皂山! 那些阁皂山的弟子,早已在练习攀爬,熟识地理。自己这边的少年弟子,压根就没去过阁皂山,却又如何与他们争锋? 明打明地硬抗可定是挣不上呢,这个毫无疑问。 有疑问的就是该当如何设法,在那座山峰底下击溃阁皂山的伏兵?然后还要漫山遍野地袭击那些先行的登顶者,把他们纷纷都灭了? 如此,自能施施然登峰造极也。 但是,这又何其难哉?这又何其脑残啊! 上个山峰而已,用得着去爬吗?安宁对这些师门长辈的建议不屑一顾。咱们是去抢东西的,还是去杀人放火的? 当然是去抢东西了!杀人做甚。不过放火也不是不可以啊? 那么,咱就不能去打打杀杀,落了俗套。 咱是道门,道门是干啥的?修真嘛。 所以这次不但安宁要大出风头,小师叔的道法,也必须碾压他林灵素! 什么灵宝派领袖?当年还不是盗了小师叔献给师祖的《五雷玉书》才得入门罢了。据说林师叔的一身伤疤,全是天雷轰顶换来的。 如今周身上下,早已天残地缺,面目全非呢。 所以,安宁向赵观主等人的解释就是咱们不要爬山了,咱们直接飞上去。 众人一阵哗然,这怎么可能?青天白日就要飞升,你当是小孩子过家家啊? 切!如何不可能?安宁就先从孔明灯的道理讲开: 咱们将孔明灯下面的蜡烛点燃,灯燃则气热,气热则膨胀,膨胀则气体稀薄,气体稀薄则孔明灯里所储之气少,气少则质轻,质轻则孔明灯飞起也。 是不是这个道理?众人纷纷点头,孔明灯嘛,谁都见过,不劳你再解释了。 那好,咱们今天就以天平测算孔明灯大小、蜡烛重量,以算学得出孔明灯之内积。设得此值,咱们就可以做一个大号的孔明灯,下面缚以竹筐,燃之以碳火。则此大灯亦可载人飞升也。”所以,师叔祖快点拿钱来! 赵观主其实也只是听得似懂非懂,他沉吟半天,最后还是一拍大腿,特喵都依你了! 首先要的就是细密绸布,然后以桐油涂覆,不要叫喊东西多,这些物件用过后可以裁剪做雨衣、雨伞使用,浪费不了多少东西。 然后就是火浣布了,这个难一些,但也不是无法找到。 《列子-汤问》曰:火浣之布,浣之必投于火,布则火色,垢则布色,出火而振之,皓然疑乎雪。《后汉书-西南夷列传》又云:又其火毣驯禽封兽之赋,軨积于内府。 所以,火浣布根本就不稀罕。道门对这些特殊东西的癖好,历来冠甲天下。 赵观主也只是稍废时日就把物料聚齐。安宁为此还特意闷出一堆石炭,所得焦炭无烟,耐火,热量大。最重要的是,焦炭燃烧时没有火星窜出。 观内众人也都放弃手上所有活计,一齐投身到大气囊的缝补行列。此事不允外人参与,甚至连山下也设了三道关卡。 那啥,近日赵观主正在闭关修行,所以真隐观不再对外营业啦。 一切具足,是日兵发阁皂山。真隐观几乎全部出行,骡马一路载行,登上阁皂山。 阁皂山上早已人满为患。不但灵宝派各地支派纷纷前来,便是那些其他的道门人物,以及地方官府,文人雅士等等,也是纷纷汇聚过来,观摩盛事。 要知道,如今阁皂山,已是天下灵宝道法的首善之地,也是文人雅士访真探胜的灵境。 真隐观的一行人特意来的晚些。按照赵观主的意思就是,咱们这次就是把主角林灵素砸趴下,拿到此后十年的修真资源资源就好。 谁耐烦和那些旁门左道之人打招呼? 说起来,真隐观别看在广丰还算瞩目,但在阁皂山上,却并无什么地位可言。每年资源配置也多敬陪末座。 这也怪不得别人,谁让你当年有眼无珠,弃了林灵素这等道门奇才? 今天吗?嘿嘿! 赵观主表示俺的鼻孔很高,您能帮俺数数俺鼻孔里的鼻毛几根、几何吗? 登峰在即,果然阁皂山的少年道士们三五成群,却是摆出军方战阵模样。虽然还不太像,但是胜在人多势众,闲人免进的意思。 这是俺们阁皂山的内部娱乐活动,这些个旁支要学会自觉,作陪跑跑龙套而已。 但是,人家不这么认为啊。几处支派弟子想要强闯,峰脚下一时棍棒齐出,甚至不时某处还会响起轰鸣一两声。 今儿有雷霆驻足,各位小心不要被天雷误击哈! 几个阁皂山的道长得意地看着赵观主一行,你们不是昔日天雷厉害吗? 嘿嘿,如今真正厉害的天雷,却猫在俺们阁皂山上驻守呢。 就在山脚下乱七八糟时候,安宁和小师叔吕生却在紧张装配孔明灯。超大号的孔明灯,而且打算两人齐发。 众人纷纷卸下行囊物资,将事先做好的两个超大布囊移在前方空地。 先在原地搭起早就备好的圆形支架,将气囊口套上长长的竹架,层层支起。碳炉置在灯下大筐里,安宁和吕生分别跳入两个孔明灯的筐内开始点燃炭火。 大筐以长绳与气囊相连,此时放在竹架下方开始燃烧碳炉,不久之后,就见气囊渐渐鼓起,上层堆叠部分纷纷脱离竹架,向空中延展。 到了气囊能够自己立起时,真隐观的道士们在下面逐一拆掉竹架。将一根长绳拴在气囊上。下端两个力大身沉的道士牵着,仔细控制好力度。 眼看气囊把连接大筐的绳子越绷越紧,终于大筐开始晃动了。下面的道士渐渐放松手中绳子,气囊缓缓升起,两盏巨大孔明灯分别载着吕生和安宁缓缓腾空而起。 这下子,不断周围的人纷纷惊呼,那些正在布阵厮杀的小道士们也渐渐停下手上动作。甚至一些旁门左道之人都在匍匐膜拜,这是白日飞升啊!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1章 我只要分一半 第11章 我只要分一半 气囊隐约飘到峰顶上方位置,安宁居高临下,看到一个身披五彩道袍的家伙也在探头探脑地过来张望。那大约就该是“通真达灵先生”林灵素了? 安宁童心大起,抄起手边的铜喇叭吼了过去: “呔!林灵素,见了本神因何不拜?!” 这声音经过大喇叭的加持扩音,更加浑厚洪亮,真如天神咆哮。不但林灵素吓得一哆嗦,地上的那些人群也都被惊吓的纷纷拜倒地上。 吕生不满地瞄了安宁一眼,这少年,就是轻浮啊。 林灵素更加吃惊地张大嘴巴,仅存的三根手指全都塞了进去,口碎滴答。 白日飞升?雷神咆哮?这怎么可能?! 嗯呐嗯呐,越是他们这些神叨叨的神棍,其实越是不相信所谓的神迹,无非就是玩花样而已。真有神灵看他们如此作践自己,那还不早就把他们收了挫骨扬灰啊? 林灵素虽然行事灵动,但他的确也算一条汉子。 所谓“生封侯,死立庙,未为贵也。封侯虚名,庙食不离下鬼。愿作神仙,予之志也。”这样一个野心勃勃之辈,即便被天雷炸的面目全非,依然乐此不彼的人物,如何能被安宁的大喇叭震慑住? 林灵素一咬牙,抬手就把身边一根巨大的竹筒立起来,对准了吕生的气囊。 哇靠,真要玩狠的啊? 安宁掏出一枚手雷,对着林灵素就点火丢了下去。 虽然闹不明白是啥东东,但是吕师兄昔日雷神之威犹在,他又怎敢视若无物?林灵素大骇,翻身趴下,哪里还管那支竹筒如何了? 自然,安宁也不能真的就把林灵素炸死。或说都是同门,给个教训没关系。真弄死了,不说道门里没法交代,朝廷的官司也有的折磨了。 林灵素想要对付的,也只是小师叔的气囊而已。所以安宁的手雷落点,也离着林灵素两三丈远呢,炸他一身小伤口而已。 一声巨大轰鸣响起,弹片在火光浓烟中四射。峰顶碎石激发,几支树干也随之断裂。 虽说距离林灵素还有些远,不及性命之忧。但是,这也很要命了。 林灵素趴在地上,被震得浑身上下骨头都酥麻了。 那枚竹筒也从山崖上翻滚落下,大约林灵素还是点燃了引线,所以才落到一半就再次轰鸣爆裂开。下面的人群更加惊恐莫名,纷纷躲避。 眼看效果差不多了,师徒两人纷纷甩出绳索,锚固在山顶树干上,慢慢靠了过去。登顶后再移去竹筐内的炭盆,同时割断敷在身上的绳索。 那两盏孔明灯渐渐瘪了下去,飘落山下,自有山脚的一群真隐观道士忙着收拾整理。一边收拾一边还要仰着鼻息嚣张一二,那动作别提多少僵硬恶心。 安宁掏出火绳枪搜索前进,小师叔在后掂着两枚手雷护法,一点机会都不给林灵素留下。 现在,林灵素就要独自面对他昔日同门吕生,和一个他不认得的少年。而且似乎不怀好意?早已活成人精的林灵素除了频频向吕师兄献媚以外,他还能做什么? 论身手?自己这些年被天雷伤残厉害,自然远远不及吕师兄的矫健。何况师兄身边的少年,也是青出于蓝。 火器差了不止一个等级,方才人家那天雷之威,就绝对不是自己的火蛋蛋能够媲美。不但没人家的东东使用方便,更没人家的威力巨大啊。 林灵素其实一直闹不明白,大家都是在玩天雷的游戏,为何吕师兄就能毫发无损? “林师叔,受惊啦。小侄无福,当不得林师叔的亲传。所以这衣钵之事,还请林师叔自行安排。不过小侄也有一求!我要一半份额的阁皂山硝石、硫磺、陨铁物资。 自今年开始,每年都发往真隐观储藏,或者按照小侄信物所示地方发解。”安宁并不打算啰嗦,既然大家订好了规矩,那就按照规矩办。 什么衣钵传人啥啥的就免了,估计你林师叔也不好意思张嘴说这事吧? 咱们不如都换些实惠的东西花差花差?你好我好大家好嘛。 嗯嗯?这事可以有。林灵素眼前一亮,阁皂山的道门领袖地位不容有失的。 安宁随手摸出一颗手雷抛给林灵素,这就是刚才天雷之物,当做见面礼啦。 “这是信物,也是送给林师叔的礼物。见此物就要发货,不能随意漂没。此物将来要大用天下,弟子可以保证,它绝对值得我灵宝道门为之付出。 嗯呐嗯呐,此外呢,真隐观的日常份额也该涨一倍啦。都是同门,不能太小气哈。” 林灵素接过手雷验看一会,脸色大变。都是内行人啊,刚才那天地之威,显然让他触动很大,至今身体还在微微颤抖呢。 “好的,一切皆依你。”林灵素略加思索,还是答应下来。 “等等,还有一事要了结。”吕生忽然插话道:“让我揍你一拳。” 林灵素一怔,拳风已经袭来。他本待要躲避,终于还是横下心思,把鼻子凑了上去。那一拳结结实实,顿时脸上鲜血飞溅。昔日盗书之怨,就到此为止吧。 安宁看得一呲牙,谁说小师叔不会记仇的?原来这个时代,也很讲究原创精神呢。 “嗯嗯,林师叔,此物可不能再仿造啦。否则上穷碧落下黄泉,咱们不死不休!”快要下山的时候,安宁又远远传话过来,语气不善。 “放心吧,林某只有一个鼻子。”林灵素瓮声瓮气道,应该在止血吧? 山下一众德高望重的道长、仙者、官员、雅士纷纷迎接吕生、安宁师徒归来。 赵观主用眼神探寻,见安宁食指、拇指成圈,其他三指张扬,打出一个手势,就知道那是“OK”,一切圆满如意的意思,心下大定。 此后事情,就该是他老赵和这些阁皂山上的师兄弟打擂台喽!老赵累并快乐着。 然而安宁却不想如他所愿,谓众人曰:林师叔道法高妙,尘世难以望其项背。自己修行不足,空入宝山,未能列墙门下,深以为憾? 赵观主的眼珠子就滴流瞪圆起来。 什么意思,小子不想承那林灵素的衣钵? 嘿!老赵差点被安宁气的闭气过去。 你知道那是甚的意思吗?承了林灵素的衣钵,妥妥就是灵宝派下一代的道门领袖呢。这样的道门领袖,这天下才只三个人。 说不要就不要啦?! 赵观主甚至想要冲向前扒下安宁的裤子,狠狠在屁股上抽他几巴掌。小时候经常这么干呢,不过如今安宁长大了,似乎就有点不合适。 身边阁皂山的老师兄似乎长长舒了一口气,这灵宝派未来的道门领袖之位,若真被旁支的真隐观夺去,那他连以死谢罪都不能瞑目呢。 或者人活一世,不就是为了一张颜面嘛。 至于下面的事就好办,无非就是每年资源分配的份额划定而已。就那么几个意思,多给真隐观一些,也是应该的。今日真隐观的白日飞升,当真非同小可。 毕竟在这些大佬眼里,林灵素在峰顶的斗法,大约真的,吃亏了。 否则,下山时候,应该是他牵着师侄安宁的手,再略略回首,和落在身后半步之遥的吕师兄,一起谈笑风声才对。 总之,这事就揭过去不提了。大家一起去大殿里落座奉茶,等着“通真达灵先生”林灵素道长下山说话。 因为下面的这些内容,才是那些大佬们的关注所在。 阁皂山一共就那么多资源,你多分一些,别人就要少吃几口,就这么回事。 然而谁都知道真隐观今天出了大风头,可谁也没想到他们的胃口会开的这么大! 真隐观此后每年的份额要比今年涨一倍?这没得说,人家今天活该露脸,应得的。 可是硝石、硫磺、天陨之物却要分出一半份额,那却万万不可!如今这世道,咱道门离了这些物件还能过日子吗? 林法师怎么搞得?这种口子也敢乱开? 如今全明白了,这是真隐观想用下一代道门领袖的位子和阁皂山做交易,垄断天雷之火呢。这也太过分了!合着那天上的雷霆,此后就是你真隐观一家独资啦? 膜拜归膜拜,但是涉及到阁皂山资源份额的划分,那就另外一回事。别说真隐观的风光如何如何,便是今上亲封的“通真达灵先生”,他也不能肆意妄为! “老道记得,小安道长刚才说的明白,他自己修行不足!如何转脸就要掌控我灵宝派的天雷之源,他又何德何能哉?” “灵宝一脉是所有灵宝派的灵宝,天雷也是我灵宝派镇教神器,怎能轻易去真隐观?” “就是,除非把他真隐观迁来阁皂山才行。” “放屁!迁来阁皂山也不能垄断天雷之源。咱们这些分支虽然势力不彰,可是对我灵宝派的发展出力良多。 各地救助饥民,施药民间,难道不是俺们在做吗?真要全靠你阁皂山,远水不解近渴呢。” “白日飞升?说白了也就是大号孔明灯而已。想法固然新奇,可也未必无人能及。” “对啊,就凭他一界少年,就要我道门一半天雷之物,真能值吗?” 堂下吵嚷一片,比最繁华的集市还要喧嚣,哪还有半分修真的儒雅? 老师兄有些犹豫,都说家和万事兴,可如今林师侄这样分配,真的合适吗?把天雷之源划一半给真隐观,剩下的一半还要各处分支均匀,这阁皂山上,还能剩下几何啊? 他颤巍巍地看向垂首端坐的林灵素。这厮依然带着副面具垂首养神,面无表情。 当然没表情,因为表情都被面具冻结了。 有表情的是老师兄另一边坐着的师弟赵观主! 老赵开始的不满早已化作天外的流星消逝,剩下的是满满的得意和张扬。 什么道门领袖?那不过一张面子而已。 当上了又怎样?阁皂山真能对俺们真隐观俯首帖耳吗? 但是现在要划走一半的天雷资源啊? 偶的神嘞,咱家这小子可真够狠的哈?哈哈! “砰!”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大殿里回荡,那个叫的最凶的家伙冠帽飞出,发髻散乱。人也“嘎”的一声闭气过去,直挺挺倒了下去。 殿中顿时鸦雀无声,纷纷垂目养神。 赵观主脑门上堆积的皱纹已经更加浓重地压了下来,他不屑地吹吹火绳枪口的青烟,斜目四张: “道爷说值得,那就值得!你们还有谁?” 这就是个活土匪嘛! 安宁脑袋一缩,心说师叔祖的胆儿真肥啊? 这火枪可是准头很差的,就刚才那位道长?好吧,算他洪福齐天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2章 重蹈红尘去修行 第12章 重蹈红尘去修行 回到观里后,赵观主却更加愤怒!人嘛,总是喜欢得陇望蜀的。赵观主这次的愤怒直却接来自安宁的十年之期。凭什么啊?老子辛苦养了十年的孩子就要送人了? 嗯嗯,其实,安宁的十年之期已经过了。但是赵观主却越来越后悔,越想越窝火。吕生和安宁这些日子,也都在避开赵观主走路。 这日子,真心没法过喽。 如今的安宁,已经出落的更加神采飞扬。十八岁的少年不但长得阳刚帅气,而且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不过很快就要见不到他了,洪铁匠的闺女阿莲就曾悄悄地伤心欲绝。 因为她听说,从阁皂山回来后,小安道长就忤逆了赵观主,要赶他离开呢。 这些年,洪铁匠经常过来与二位道长讨论佛法。喔,安道长说那叫工狗。 洪铁匠搞不明白为啥要把人当公狗看?但还是要紧赶慢撵着十三岁的小儿子洪七过来,也想拜在吕道长门下做走狗。 自己就要下山了,白痴一样的小师叔身边,也的确需要弟子侍奉。 洪铁匠更加知道自己的不少机密,杀人灭口?特喵洪铁匠却极能生养,现在祖孙三代,一窝老小几十口人呢。安宁自认无法做到心如磐石,杀人如麻。 既然没法灭口,那的确需要设法更紧密地羁縻他们。终于,那个叫洪七的小师弟正式拜入师门,此后就给小师叔当牲口吧。 安宁觉得,这些年来,自己这头牲口其实做的还不够。但是因为小师叔表示满意,所以他也就暂且无愧于心。至于赵观主的怨念,他就权当是爱护和不舍了。 当然,安宁还认为,小师叔绝不能平白收下洪七这个傻小子当弟子,这可定是亏大了。而他这个师兄,也的确需要小师弟的一些贿赂,才能找补每一天的好心情。 但洪七这傻小子,却极为抠门,而且是特抠门的那种欠揍模样! 所以,安宁就有必要勒索一下小洪师弟他爹老洪铁匠。比如打铁、铸造等手艺要和安宁仔细交流探讨。这将来可是要大用的,安宁不想做那种想当然的砖家。 交流的成果就是要打造一柄长刃,一柄能切断这世间所有宝刀的长刃。 安宁不耐烦地说着自己的要求,洪铁匠却被他的这些要求吓得半死,臣妾做不到啊! 切!这有甚的难处?无非就是炼出几锅好铁水而已,安宁不屑道。 甚至为此,安宁还特意再次闷出一堆石炭,所得焦炭用来熔铸铁水,再用回烟中的煤气继续提升铁水温度,这才是最优等炼钢的最好法子。 至于什么天降陨铁?都是扯淡呢。当然如果有的话,那就更好。 安宁在被赵观主又一通臭骂后,眉开眼笑。因为他收到赵观主送来的一块陨铁,这曾是真隐观的镇宅之宝,赵观主心疼不止。 当然现在真隐观的镇宅之宝,已经换成安宁留下的火绳枪和手雷。 所以,这次的任务就变成了长刃两把。因为安宁还想要知道,焦炭炼制的钢铁,究竟能比这个时代的刀剑强悍多少? 和普通铁块的炼制一样,铁陨石炼化后也是要折叠锤炼。然后再层层包裹软钢锻打,直到打出一把直直的长刃刀坯。只是那陨石的炼铸过程,就要比普通钢铁艰难许多。 洪铁匠的胡须、头发原本生长旺盛,如今却一丝难求。因为都被他割去,入炉火殉了这把长刃。本来洪铁匠还想割股洒血的,却被安宁制止。 后来他又想割安宁的长发去祭奠火神爷爷,安宁却惶恐地逃窜了。洪铁将只好忍痛刮掉儿子洪七的头发充数,所以洪七拜师的时候,行的是佛家礼拜。 淬火是最关键的程序,安宁特别要以粘土混和木炭成泥,在刀身涂上一层碳泥。不同位置,所用碳泥的厚薄也是不同。 小师叔吕生也忍痛割下一缕道发缠绕在刀刃,这事被赵观主知道了,再次破口大骂! 如此大事,怎能少了俺老赵的胡须? 自然,真隐观的道长们,也是纷纷割发缠绕。然后重新加热时,那股子焦糊味道,呛得安宁逃出老远。洪七却虔诚地匍匐炉火前,不为所动。 “嗤~”长刃缓缓淬入水中,一股浓重的尿骚四散飘扬。 原来,这淬火的用水也是洪铁匠按照古法特制,不但有牛尿、马尿、狗尿、驴尿,还有洪七的童子尿。洪铁匠尝过味道咸淡、冷热,据说都刚刚恰到好处。 淬火后,刀身就略带弯曲。嗯嗯,不错,两柄长刃基本完工了。 用铁陨石炼制的这柄长刃,比另一柄用普通钢铁炼制的长刃,份量足足重了三成,加工难度的也是耗费了十倍不止。 洪铁匠老泪盈眶,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将是自己一辈子的巅峰之作。 单单是长刀出刃,洪铁匠就细工慢活地用去了三个月。 安宁拿在手上散漫挥舞,轻重合适,心生欢喜。又见长刃上的斑斑霜花争奇斗艳,于是将此刃取名“小花”。 安宁拍拍刀身自言自语:此后江湖,可定少不了咱哥俩的传说啦。 问世间,小花不出,谁与争锋? 洪七拿着到手的另一柄长刃发呆,这柄长刃已经锋锐无比,削铁如泥了。但是,爹爹却告诉他一定不要和师兄的那柄长刃对砍,因为必断无疑。 洪七不知道,就凭掌中这柄倚天长刃,此后N年的华山论剑时,他将成长为天下武学巅峰的五绝之一,笑傲江湖。 但如今,他依然是师兄眼里欠揍的憨货。而且没有之一,只是唯一。 是的,洪七本来想给自己的长刃取一个好听的名字,比如冷泉、断魂、倚天等等。但在他听到师兄那把长刃的名字后,洪七却差点被师兄的才情气得吐血! 那样一柄吹毛断发的利刃,为何要叫“小花”? 洪七努力瘪着嘴挤出两滴眼泪,他要去师尊那里告状。师尊却淡淡说道“小花”就很好啊,当然“倚天”也不错。为师饿了,汝快做饭去。 吕生这些天,修行日深。甚至几近参破生死玄关,真要白日飞升呢! 赵观主虽然最近的脾气不大好,还是早早断绝了外界所有应酬,每日翻检道藏真经,一门心思为吕生参详,琢磨自家师侄的这次飞升,究竟该用怎样的方式才算最酷? 但吕生却知道,自己还有尘世的羁縻未断。 因为他还有个的妹妹,如今生死不知。此前不闻不问,那是因为他在修持道心。 如今道心渐觉圆润,吕生却蓦然发现,原来自己的道心,依然有缺。 三支短枪分别插入背上行囊的竹竿中,打开机关就能方便取用。小花的剑鞘被做成一把桃木剑,外缠红菱,分外烧包放肆。手雷、弹药纸壳也都涂成七彩颜色,那是道门法器。 这些装扮,都是赵观主亲力亲为。按赵观主的说法就是,你不能在穿城过卡时也去舞刀弄剑,那会被官差、衙役们没收的。 十年前跟随师尊吕生的那次修行,安宁的年龄太小,体悟不深。所以他还需要重蹈红尘,这是赵观主的说法。 在准备安宁下山的过程中,赵观主为他想到很多细节,做了万全的准备,唯独一件事情没去考虑。 “行脚的牲口呢?”安宁疑惑道。 什么牲口?要什么牲口!在赵观主看来,安宁就是一头很好的牲口。 可惜却要下山去了,赵观主很生气,所以后果很严重。 “行走行走,就是要在行走时修行道心。出个门还想骑驴、骑马到处风光?这是哪家的行走规矩!”夹枪带棒的一顿臭骂,安宁只好背起他的沉重行囊,仓惶下山行走去了。 能不沉重吗?一柄小花,三支火枪,二十枚手雷,这是三大件。其他锻甲、弹药、酒精、蘑菇粉、药品、度牒等等,更加琐碎奇多。 嗯嗯,小师叔最后还有两件东西给他带上。 其一是父亲安郊的遗物,安宁打开看过,几个账簿而已。安宁对这个时代的记账方式不是太明白,粗粗翻阅了一下,拣选了几页抄录也就丢下,姑俟异日观云尔。 此外就是一枚父亲的铜印,更加不知道用途,管他呢,盖上几页先。 为什么不是金印呢?安宁认为师叔徐知常就是一个视钱财如粪土的出世性情,他比小师叔吕生更加适合出家。 其二是小师叔的一件黄杨木挂坠,他最近心绪不宁,总想补上这缺口,但又实在不想行走,就想安宁帮他去海州探看老家的妹妹,有个消息,心里就能安稳了。 安宁决定先去一下福州,探视二姐安云儿他们,然后再考虑去海州寻找师姑。 小师叔的家乡在海州城西北二十里,吕家沟。他少小离家随师祖爷行走修行,已经三十五年没有回过家乡了。如今想要找到他的妹妹,更加希望渺茫。 但是自己还要努力去做成这件事情,因为这关乎亲情。 在安宁看来,小师叔的所谓白日飞升,其实还是丹药磕多了。虽然这些年已经努力把丹药中的朱砂、雄黄、铅锌之物尽数去掉,他却又加入了蘑菇粉入药。 那不生出虚幻才怪! 好在小师叔的确修行深厚,很快就从那些虚妄中挣脱出来。说到底,小师叔的本性,还是性情中人。在他内心深处,亲情依然是一道迈不过的门槛。 这就很好,安宁也迈不过这道门槛,他也不打算迈过去。 守着亲情过日子,才是人生最美丽的风景线。 不过安宁还是惊讶,自己在福州第一次见到小师叔时是六岁。如今自己十七岁了。这十一年来,小师叔的容貌却丝毫未变,还是十八九岁的样子,与自己同龄呢。 可是,小师叔已经四十五岁了!安宁非常羡慕小师叔的冻龄修行。 大宋宣和元年春二月,一个少年道士行走在武夷山下的官道上。 身边随行一头藏青色的骡子,高大雄壮,脾气暴烈,还特别喜欢显摆、张扬。它不时抬头望向浩渺长空,“嘎嘎”长啸两声,表示自己的嚣张得意。 所以,二嘎,就是这头骡子的新名字。 以前的名字,二嘎早已不屑记忆。它只知道,现在的主子才真正值得嘚瑟! 二嘎认为,世间的任何嚣张都需要本钱。所以二嘎的本钱,就是它现在的主子。 二嘎不知道,它之所以能从一群牲口中脱颖而出,不是它有多厉害。完全是因为赵观主有言在先,这一路的修行,驴、马都不允骑行! 所以,那就骡子好了。 骡子非驴非马,这并无违背赵观主的教诲,安宁极不负责地胡乱搪塞。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3章 梁家女子初长成 第13章 梁家女子初长成 二嘎是安宁在焦岭关收下的礼物,送礼的人家自然是山上的寨子。 一声锣响,呼啦啦冲来十几条汉子,把安宁围在中间。手中木叉、菜刀胡乱挥舞: “小道爷,看你行囊不小,背着累不累啊?出家人讲究随缘方便,如今你且把行囊随缘了,留下性命去别处生活吧。”这还是个好心肠的家伙? “呵呵,俺看小道爷细皮嫩肉的,怪心疼呢。你家师尊怎么舍得你呢,不如跟俺上寨子里快活几日如何?”这个家伙就很猥琐。 安宁本来背着行囊就很不耐烦,听了这盗匪的话顿时大喜:“当真啊?太好了。” 嗯?一群盗匪有些摸不着头脑。从来只见被打劫后魂飞魄散的,怎么会有遇到打劫反而很开心的? 要说他们在山寨里讨生活也不容易,百十口人就靠着沿途落单的商贾紧巴巴地过日子。今天十几号弟兄也只是日常出工,谁想到会遇见安宁这样不讲道理的客人呢? 俺们只是想打劫小道士你的行囊,可没想真的邀请你来山寨做客。 可是安宁却偏要误解,既然你们误了俺今天的行程,那索性就要在你山寨里多休息几日,有甚大不了的? 安宁笑嘻嘻放下行囊,他甚至连火器、小花都没用,单凭手上一根哨棒就打了过来。 十年寒窗练就的功夫,又夹杂了他后世对人体的了解的关节学问。对战下来,甚至小师叔都要让他几分锋锐。用来对付一帮刚刚放下锄头的盗匪,又能有什么意外? 哨棒挥舞中,不断击打在这些人的关节、膝盖、脚裸、面门上,简直防无可防。 这些盗匪纷纷被打到,瘫在地上哀嚎求饶。也有机灵些的撒腿就往山上跑去,一叠声的示警求援。山上自然听到动静,纷纷带了家伙下来接应。 安宁正愁不知道人家山寨所在,不方便去做客呢。现在有人引领,分外开心。从背囊上拿出一个斗笠带上,又披了一件黑袍子就冲了上去。 斗笠内有一顶钢盔,黑袍子是一件布满锻打钢片链接的甲胄。这都是小师叔的法宝,拿来应付那些盗匪手中的土弓、竹箭、破斧子、烂菜刀、木叉,能有什么问题? 喽啰们自然随他一哄而散,但是山寨里的十几个当家人,却完全没有那般好运气。 因为安宁在山寨里又看到许多赤身裸体的女子,询问下才知道都是路上或附近村庄里劫掠来供这些头领们享乐的。 为了防止她们逃亡,这些匪首就剥了她们的衣物,整日淫乐凌辱。 这就难办了,安宁觉得凡是总要讲些规矩。如果此地没有规矩,那就自己立些规矩好了。 哪怕这些匪首抬出圣教分坛谁谁谁都不行,爱谁谁!你们不是讲究赤条条无牵无挂吗?那就赤条条好了。 沿路松树、竹梢间,一溜光屁股的大小头目全给挂了上去。 这事的处理虽然荒唐,然而也实属无奈。哪怕安宁再凶恶,终究不想把已经打趴下的人再次枭首。但就这样放过他们却又心中不忿,两难之后的法子就是现在这样凉着。 撑得下去就有活命的机会,撑不下去的,却与他安宁何干? 因为那些女人需要衣物,自然就要剥掉这些男人的衣裳给女人们遮掩。 这些人中保不齐会有死党还在附近埋伏,自己总也要睡觉、休息。所以就剃了他们的须发眉毛,让他们不至于遁迹逃窜。便是逃了,也很容易再抓到。 问清楚附近人家的女人颇有几个,安宁绑了两个胆小羸弱的喽啰带她们下山去安顿。后面的事情自有地方保甲官府托底,这些都是地方安民的功劳,谁都会抢着干的。 自然,按照安宁的估计,即便外面的官差知道这个山寨的事情,也未必有多少好心过来搭救这些头目。所以这些人,终究还是个死字,差别就是死法不同而已。 为了民间风气淳朴着想,安宁甚至还特意采了几片芭蕉叶子帮他们遮掩了胯下不文之物。至于他们的屁股,那就随便了。即便被行商男子看见,也不算猥琐。 什么?还有碍行商女眷观瞻?拉倒吧,行商女眷就不该看这些东东,非礼勿视嘛。 山寨的东西不少,安宁也只是收拾了一些细软之物。不过自己本来行囊就不小,再要拿人家的细货,未免自不量力。实在还是东西太多了,此后路上行走不便呢。 嗯嗯,二嘎心有灵犀,恰恰在山后鸣叫了几声。哈哈,这可都是缘分啊! 一把火烧了山寨,再次上路时安宁才算真正舒心。做好事嘛,就要有好报才行。二嘎就很不错,不但力气大,脑袋也聪明,不是犟脾气的那种。 然而继续一路下来,却都是地方残破的样子。民生疾苦啊,朝廷的“丰大豫享”风气,终究没能吹进这些穷山僻壤。一群连饭都吃不饱的人,那还能是百姓吗? 哪怕安宁铁石心肠,他也终归有心软的时候。 这次清理一个山寨时,发现山上只是一群十几岁的娃娃盘踞,并没有看到成年人的身影。安宁心生感慨,甚至还给他们留下一些食物,然后就想下山继续赶路去。 然后他的背上就被一块大石头击中,脚下一滑,险些往前栽倒。等他转过身时,发现那群娃娃个个血目尽赤,正在凶恶地看着他,就像看着一只待宰的肥羊。 是真的可以吃的那种羊,两脚羊!所以终归他们还年轻,他们还毛躁,他们还没学会掩饰。他们也不知道什么叫善意,什么叫害怕,什么叫禁锢。 安宁虎吼一声,反手抽出了小花。这些娃娃的眼神告诉他,他们都是吃过人肉的! 短短旬月,黑风怪的恶名就传遍浙南、闽北。而一路上的盗匪也实在太多,这个路况与十年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甚至安宁也不敢解下斗笠、黑袍行走。 太多江湖人物赶来会他,他们根本没有想要理清是非的意思。有人想要报仇,有人想要立功,有人想要割下他的脑袋扬名立万。 当然,也有人想要为民除害,比如眼前这位独行侠女梁红玉。 一支响箭从身后呼啸而至,势大力沉。安宁心中一沉,这些天来,算是第一次遇到真正的硬茬子。他俯身倒在二嘎背上,用手中哨棒磕飞响箭。 拍拍二嘎脖子,二嘎“嘎嘎”鸣叫两声转过身形,显得极不耐烦。 三十步外,一身紧身黑衣的梁红玉骑在乌骓马上。脸上还蒙着块黑纱,看得安宁鼻血上涌。这还要蒙什么黑纱啊?就凭这婀娜身段就足够迷惑众生了。 安宁身体有了奇怪的反应,前世经验告诉他,这是在荷尔蒙作怪,准备发情的节奏。 不过眼前女子可是一只极为难缠的母蜘蛛!安宁可不想变成那只公蜘蛛,正在情浓时就被人咬下脑袋当晚餐吃,那可太无聊了。 安宁只是在脑子里臆想,二嘎却一切表象出来,胯下巨大的俗物让对面女子不敢再看。原来她的胯下乌骓,也是一匹母马。 安宁伏在二嘎背上甚至都没起身,双腿轻磕,二嘎就低着头窜了过去,兴高采烈。 二嘎是头发情的公骡子!但它终究只是一头骡子。 安宁前世今生都没认真感受战马和骡子的速度差异。 对面的乌骓马也是听到主人的命令突然加速,闪电般冲来。 二嘎眼前一花,吃惊仰起大脑袋,龇牙冲着飞驰的乌骓马凶狠地“嘎嘎”威胁,胯下之物更加迅猛摇摆。那匹乌骓马居然真被二嘎的吼叫或者啥啥物件惊吓,猛然偏身躲了过去。 这让早已撩刀准备收割人头的马上女子懊恼不已,这一招,可是失之毫厘呢! 安宁哈哈大笑,想要转身看那女子何在? 但那女子,却早已在擦身时就从马上飞身扑来。 没有任何犹豫,安宁的身子猛然向侧边倒了下去。就在安宁的身子倒身的刹那,一道明亮刀光带着白蒙蒙的劲气横劈在安宁脑袋,的位置上,又擦过了二嘎的脑袋。 二嘎吓了一跳,忽然涌身跳了起来,堪勘将那女子飞扑过来的身体抵住。 这也太过分了! 本来能在擦身而过时继续出招的。可是二嘎却跳起来?胯下的物件当真可恶呢。 那女子心慌意乱,居然生生被二嘎这头畜生顿住了身形,乱了分寸。 安宁冷笑一声,身子已经坐起,搂手揪住女子的后背摔了出去。 “平沙落雁式!”嘴里喊着莫名其妙的招式,手中哨棒也毫不含糊,响亮抽在女子臀上。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伴随女子的惨叫,落在前方。 那女子总算反应敏捷,侧身子不断翻滚卸去力道。一时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好险啊,差点毁容呢! 安宁似乎并不急着攻击那女子,总要问问对方姓甚名谁,芳龄几何,有无婚嫁吧?当然最重要的疑惑是,美女你为何要跑过来欺负俺呢? 他的脸上带着写意笑容,手中哨棒封住了女子闪避路径。二嘎也不急不缓地驱前几步,连连发出“嘎嘎”的嘲笑声,像足一只戏耍老鼠的猫咪。 那女子这才想到害怕,现在真的无处可逃啦?“住手,我爸是梁谋远!” “呵呵,你爸是谁不重要,你是谁才是最重要的!” “什么,梁红玉啊?”安宁叹息一声。特喵韩世忠的未来老婆呢,这究竟抢不抢啊? 罢了,老韩可是前世偶像。算算如今还在西军吧?似乎混得不如意呢,那且给他留着吧。安宁掏了一把豆子塞入二嘎口中,冲着梁红玉道,“瞧瞧,此乃神兽也。” 梁红玉的心神为之摧残玉碎,那头骡子,还在继续发情中。 “黑风怪为祸浙南、闽北,有龙泉县提辖官梁谋远之女梁红玉发其恶事,乃亲挽长弓,一日夜长驱三百里欲击之。不胜,仓惶归龙泉,尘埃满身。 此殆天下之奇女子也,天生神力,力挽强弓,矢发必中。又精通翰墨,喜游走江湖。方腊后,妻西军校尉韩世忠,其父兄、祖父皆为军中出身。”《明史外传-奇人录,卷十三》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4章 黑风怪的传说 第14章 黑风怪的传说 这些日子的武夷山下,渐渐传出一个黑风怪的故事。 都说这黑风怪一袭黑袍遮蔽耳目,常人难见首尾。他行走如飞,甚至大白天就敢杀入人家百十人据守的山寨,所向披靡。 短短一个月,他就连挑七家山寨。其中有一家少年人据守的山寨,被他屠杀殆尽。另一家的山寨头目十几人,都被活活吊死树上,而且衣不遮体,须发皆无。 江湖豪杰不忿,于是纷纷追杀过去,却无一幸免。 黑风怪为甚这样厉害?因为他三头六臂,手执十八般兵器,而且周身上下刀枪不入。 更加恐怖的是,他还有一个兄弟,化作通灵的神兽与他朝夕相伴。 那头神兽,据说可以迎风暴长,有遮天蔽地之能。又能幻影分神,化为芥子,可以遁山潜海,如履平地。 黑风怪经常能得这神兽臂助,所以寻常的江湖中人,根本不能近前他们。 这个传说随着往来游走浙闽的商贾传到各处,甚至连路过的陈颙都听到这些传闻。 草坪岭的一处小院里,两个大汉正在拆招。拳脚器械激扬,地上尘土飞扬。周围几个人纷纷捂住口鼻胡乱呐喊助威,也分不清到底是在帮哪边。总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 “石头叔叔赶紧扎!戳陈哥的左肋。” “呵呵,陈家哥哥又是一招力劈华山,石头小心了!” “怎么又是力劈华山?这都用七次了。要用地趟刀,陈哥哥快用地趟刀割了石头胯下。” “放屁!陈家兄弟那么威武,怎能用那等下三滥的不雅招数?” “咋就下三滥啦?下三滥有咋啦?能打赢的招式就是好招式嘛!你说对不对陈师?” “不好,石家叔叔要输了!赶快逃啊~” “乌鸦嘴啊!”圈子里一个壮汉哈哈大笑,跳出圈外,擦着额头的汗水。 圈里的陈颙却显得很不乐意,“石头叔叔,这都还没过瘾呢。” “切,你陈颙的功夫,俺老石头可比不了,就此作罢啦。” “石头叔叔,听说你当年也打曾遍两浙没有敌手,如何今日怂蛋了?”有人尖酸刻薄。 “哼哼,你小子不服气可以过来试试嘛。俺老石头虽说是老了,收拾你这鹰嘴鸭爪的臭小子还不在话下!”那石姓汉子反唇相讥,旋即对着外围一个长者正色道: “陈兄弟你是晓得的,老石头少年时的确轻狂。可自从那次失手,才知道这天下间人外有人呢。石头这点粗浅把戏,连那些高人的手指头都不够看呢。” “怎么可能?石头叔叔可不要骗俺。”陈颙擦着脸上汗水,惊讶道。 “唉,此事说来话长,且一起坐下。”石姓汉子做了个邀请姿势,与另外一个叫做“陈兄”的老者先在院中木凳上坐定,其他人也纷纷围了上来。 “大概十年前,老石头从福州公干回睦州。道听有个做干果的信徒黄九,路上忽然就要拐卖人家的孩童,却又遭人反制。 要说他这事干的甚是不齿,自然要被教规严惩。然而我圣教清名也不能让外人这么随意败坏,所以那处的黄坛主就纠集了三十多个汉子一路追下,果然第二日就追上了那人。 却只是一大一小两个小道长。黄坛主本意也就想捉他们呵斥一二,不想对方却十分难缠,三十几个汉子几个照面就被人收拾干净。”石姓汉子说到此次,周围传来惊讶声。 “怎么可能?难道那两个道士都是天上星宿下凡不成?” “是不是星宿,老石头也不知道。老石头听说那道长不过二十来岁。另外一个更是区区六七岁的孩童。可怖的却是,此前反制拐卖汉子黄九的之人,就是这个六七岁的孩童。” “这怎么可能?六七岁的孩童怎能反制一个壮汉?”有人就觉得石家叔叔是在讲古了。 “此事本来也不关老石头的事情,老石头开始也不信这些。然而老石头走到溪源时候,本想去一座古庙里打尖,却听得内里有人说话。 老石头不该好强,爬上树要听他们私话。你道是谁?恰恰就是那两个小道士正在谈天说地。”老石头一拍巴掌,又反复搓了搓手掌,似乎表示很后悔自己托大、多事。 “老石头那时年轻气盛,就想约他们斗斗,结果就被人家揍得一败涂地。那次身上落下的内伤,还是陈家老哥哥帮俺治好的。” 他一指身边的陈姓老者,那人点点头,表示石头所言属实。 “天下间居然还有这等高手?”陈颙表示手痒难耐。 “嘿嘿!高手倒也未必。不过那道长的身手的确不差了俺这块石头。要是仅仅如此也就罢了,问题是人家不光是身手厉害,身上还有道法万千,那才是真的难以招架。 便只是那个六七岁的孩童,其诛心之能、杀伐果断,也不是俺这块石头能够抗住的。 陈兄弟,依你的功夫去行走天下,大约是没有几人能奈何你的。但你若要碰到这两位小道长,却一定要记得小心应对。嗯嗯,能不要招惹他们那是最好。” 原来这块会说话的石头,却是昔日在溪源破庙里与吕生、安宁师徒放对子的石宝。 “听闻武夷山下,近日出了个黑风怪,甚是厉害。一个人就把咱们的分坛给挑了?乖乖啊,一个分坛就有百十人呢,他要啥样身手才能做到呢?”有人扯出这几日的热点故事。 “什么叫单挑了咱们的分坛啊,人家是一路上连挑了七座山寨呢!”有人搭话矫正。 “哼哼!不说这些也罢了,说起来当真叫人不舒服!”陈颙却狠狠啐了一口: “陈师,咱们圣教如今也太不讲究了吧?什么打家劫舍的人物都要网罗!那个分坛的事情某家却知道,就不单是打家劫舍了,还掠了很多女子拘在寨子里供他们淫乐。 依某家看,那黑风怪却是太慈悲了。若是某家赶过去,他们一个都别想活命!” “唉,此事说来话长。自从上官教主北下平江,这南面的事情,都是方腊那厮接着上官教主的法旨行事,别人如何能说出什么?不过陈某却听说,那平江城的分舵,如今出了不少事故。上官教主大发雷霆,朱护法怕是要担上干系呢。”陈姓老者犹豫道。 “俺石头是个直性子的人,要是俺说,那平江的朱家父子当真不好评说他们。每日守着荣华富贵,帮着汴梁的皇帝老儿搜罗花石纲,他还能有多少心思留在我圣教里?” “五松,你家方腊哥哥果然不知道这里分坛害民的事情吗?”陈颙却不愿意扯开话题,继续纠结那座分坛传出来的不堪事情。 那个唤做五松的小伙子,却是方腊的一个族弟,叫做方五松。他的哥哥叫方庚,原本是昔日上官教主穿法两浙的第一人。但是方庚哥哥要忙漆园的生意,还想要四处钻营官场,所以他就把侍奉上官教主的差事委托了漆园的主事方腊操持。 如今随着圣教声势日壮,那方腊在教中地位也是水涨船高。加上他弟弟方七佛随身侍奉上官教主,自从他们北去传法以后,多是方七佛秉承了上官教主的意思转达方腊知悉。由是方腊权柄日重,反而昔日的主家方庚、方五松渐渐被抛在一边。 然而这些事情,睦州内部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象陈颙这等虔州来的圈外人物,那就不该知道。最好一直都不要知道吧?免得内部混乱起来,坏了上官教主的传法大业。 所以方五松也是喏喏不便回答,身边另一个粗豪的汉子管孙众却直言道: “方腊哥哥言说,要趁着朝廷花石纲扰民之乱,加快我教吸纳信众进度。他还听说平江那里的局面很不稳定,咱们南方势力多一分,上官教主在平江的言语就能重一分。 不然那朱家父子有了朝廷撑腰,怕是要对上官教主不利呢。方腊哥哥这才想着急急扩张人手,多建分坛。这也是刚开始嘛,难免有些良莠不齐的事情出来。” “甚叫良莠不齐?这都是害民之贼呢!” 陈颙愤愤道:“总之,俺就是不想掺和那些黑风怪的事!若是上官教主在平江有什么麻烦,俺们不如直接过去接了教主他们回转南方好了,非要守着平江做甚?” “唉,如今各处地方都不太平。听说北面还有巨寇宋江等人在梁山泊起事,朝廷对他们也是束手无策。咱们江南承平日久,真要盗匪四起时,遭殃的还不都是地方的百姓? 若能把他们揽在一起,慢慢教化,再立些规矩出来。大面上说起来,终究还是有利这些地方百姓平安的。咱们圣教也能多些信徒,这都是挺好的嘛。” 陈姓老者斜眼看了陈颙一眼,悠悠道:“凡事做起来总要有个过程,你怎能一叶障目呢? 那黑风怪的事情,的确有些辣手。但这其中也有些首尾需要咱们处理。分坛的事情,便如你陈颙说得,过去全宰了他们,就当为圣教立了规矩,也无不可。 可眼下却不是这样呢!你想想,那黑风怪若是直接宰了那群混蛋,反而没有今日复杂。偏偏他还要羞辱这些人! 取人山寨财物,那是他黑风怪的强盗本分。剥光人衣服,那是这个黑风怪心智不全。但他却连人家须发眉毛都要刮掉?他是在干啥?他这就是故意在打咱们这些人的脸呢!” “这~”陈颙琢磨确是如此啊!这个黑风怪的行事法子的确太啰嗦,烦人呢。 若被老子遇上,非要好好修理他一通不可。 剃须、刮脸、修眉毛这等龌龊事就算了,扇他个满面桃花开,陈颙表示有兴趣。 “是岁,楚国公自虔州北行游历,道逢太祖,惊为天人。遂订交,苟富贵,勿相忘。至太祖龙兴,楚国公举家跋涉万里,相从数十年,无相负。”《明史-楚国公世家,卷二》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5章 天下英雄 第15章 天下英雄 对于陈颙这想法,一路走来的安宁不知道。就算是知道了,他也一定会表示不同意。 自己的脸蛋长得还算周正阳刚,帅气凌人,凭什么就要满面桃花开?难道是你陈颙是在嫉妒贫道的英俊潇洒? 大约是主子的好心情不错感染了二嘎吧,二嘎也兴奋地“嘎嘎”了两声。正在和陈颙他们聊天的管孙众却是脸色一变。这声音,为何听着有些耳熟? 管孙众从院子里探出脑袋朝路上张望,就看到那头藏青色的大骡子正在路上行走欢腾。 这是俺寄存在那家分坛的骡子啊!管孙众记得当时就是自己过去招安他们的,为了大家联系方便,所以才忍痛割爱把骡子留在了山寨。如何却到了一个小道士的手中? 那么,他就是那个黑风怪!管孙众立刻跳起来,回首嚷嚷道,“黑风怪来啦!” 众人纷纷惊扰,一齐探出脑袋看去,议论纷纷: “俺娘嘞!黑风怪真有这么年轻帅呆吗?” “喂喂,老管,你搞错没有?人家只是个小道士。黑风怪不是说三头六臂的吗?” “净瞎扯淡,你见过谁长着三头六臂的?你知道谁是黑风怪?非要脸上写字才算?” “哈哈!”陈颙欢畅无比。丢下手中朴刀,却转身提着一根哨棒,踹开院门跑了下去。 “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载。若从此地过,留下骡子来!” 安宁看看周边环境,显得非常气愤。 “你妹啊!这里光秃秃哪来的树木?念台词就不能用心些吗?当真讨打的憨货!” 安宁心下明白,被人发现了二嘎这头“赃物”呢。如今的安宁,快要爱死二嘎这憨货了。力大无比不说,还特别通人性,而且很对自己的脾气。 所以,真要留下点什么,也绝不可能是二嘎。这可是好兄弟呢,你又是谁啊? 面前的家伙足足身高六尺,蜂背猿腰,手脚都很长,而且一看就非常灵动。脸上一蓬络腮胡须,遮盖了真实的年龄。按照安宁的估计,大约二十三四岁吧? 面相古拙,应该是岭南一带人种特征。一个南方人长出一副北方人的身板,这本就是异象。更加难得是,那种威严中还带着一股子亲切感。 要说自己这一路走来,除了梁红玉这丫头比较扎手外,当真没有遇到多少厉害的对手。但是眼前这人,神气内敛,却一定是个绝顶高手。 其他人也都远远散开,却没有合围群殴的打算,看来不像此前遇到的那些乌合之众。对面这家伙似乎很兴奋,但是身上却没有多少杀气,不至于要性命相搏。 那啥,哨棒也不错啊,那就练练呗? “陈兄弟,你要小心啊。这位小道爷看着脸熟呢!” 跟着陈颙跑出来的石宝看到安宁却愕然一下,似乎有些相识,但却绝对没有见过。这是?哇靠,这不就是昔日和他师尊一起欺负自己的小道士嘛,这就长大了呀? “呦呵,原来还有故人相见?” 安宁也看见了石宝,冲他龇牙一乐。 反手拍拍二嘎,你且一边看景去。自己却列开架势站在那里,脚下虚踏八卦。双膝微微弯曲,手中哨棒斜指前方的地面。 陈颙飞步向前时,已经借势腾空跳了起来。手中哨棒划出一声清啸,凶猛劈下。安宁错步斜身闪开,脚上踏前半步,哨棒上撩,戳向陈颙的小腹。 “好!”陈颙哨棒点地,人却飞了起来。空中踏步,双脚连环踢向安宁的脑袋。 安宁矮身,抬起哨棒,架住陈颙的一只脚底板,手腕用上寸劲,把陈颙再次顶飞出去。陈颙在空中拧身,轻飘飘落下,哨棒横在身前做出防御。 安宁冲了向前,兜头一棒挥击。陈颙单手哨棒拨开安宁的挥击,左手挥拳击来。 安宁随着对方哨棒挥击的方向漂移半步,摆首避过陈颙的拳风笼罩,挥掌斩向他手腕。然后弯腰收腹,哨棒横移防御,再次架开陈颙戳向自己小腹的棒端。 二人这一合都没能讨到便宜,于是各退一步,互相围着对方转起圈子。都是双手握棒,偶尔前突、后退,或者横移半步,手上做出各种防御或攻击姿势,却绝不再轻易出击。 这是,势均力敌啊? 石宝这才反省,刚才陈颙和自己对战时,可没有如今的小心翼翼,那就是在挥刀胡乱痛殴的节奏。这特么太欺负人了!石宝愤愤不平,啐了一口。 眼睛一花,圈中二人忽然就各自前突,再次擦身而过。安宁弯腰揉着右肋龇牙咧嘴,丝丝倒吸着凉气。陈颙却抱着左膝盖,磕磕绊绊地哇哇怪叫,连连倒退。 这个?真的没法再打下去了,两败俱伤呢。 陈颙胜在力大势沉,招式简单直接,咄咄逼人。安宁却是在师尊传授的精巧粘劲的基础上,又加入了自己对人体关节结构的理解。粘上后寸劲突击,防不胜防。 二人招式互相克制,互相伤害,一时难言胜负。 不过安宁却明白,终究对方的本力胜过自己。如果不能十招八招地奠定胜局,自己就只有落败逃亡的这条路可走。 不过,为什么要自己落败呢?安宁的身影,已经贴在二嘎身边,脸上慢慢浮起了狞笑。 如今嘛,眼前这些人,为何还不弃械投降? 石宝看到安宁的狞笑,心中一突,想起昔日树上的惊魂一箭,赶紧向前劝和。“好啦,你们算是不分胜负好了。没道理为了几个山寨的杂碎,坏了咱们江湖道义。” 然而,却有人不服气! 管孙众抽出腰畔朴刀,冲过来兜头砍下。对方却抓起一把桃木剑迎了过来,一招拨开朴刀后,也是学着他的招数一剑劈了下来。 用桃木剑对敌?他当是做法事呢!管孙众差点被这小道士的兵刃气乐了。 抬起朴刀迎着剑锋撩了上去,即便老子今天不好意思杀人,总也要留下念想才行。 自己的藏青骡子,可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宝贝,怎也值一只耳朵吧? 桃木剑被刀锋划断,木屑飞扬。 管孙众却来不及兴奋,因为他的朴刀也随之两断,一缕寒芒扑面压来。 管孙众睁大眼睛,任由刀锋架在自己的鼻尖上。双腿一软,缓缓坐倒,闭气晕了过去。胯下慢慢流出腥臊气味,裤子也是湿了一片。 “呸!”真特娘的晦气呢。安宁愤愤不已,一脚踹飞了他。 石宝赶紧前趋一步,张开手臂接住管孙众的身体。放在地上探探鼻息,悠长深沉。这是吓晕了,还是睡着了? 陈颙却眼前一亮,一瘸一拐地走过来,他想要近前观摩这柄长刃。 然而长刃前指,有话隔着刀锋说,近前免谈。 “这是?这长刀什么名字?”陈颙总算回过神来。理论上,双方还没有化敌为友呢。 “小花。”安宁酷酷地回应。 “噗!”陈颙喷了安宁一脸的口水,他真是被这柄长刀的名字气乐了。这样世间少见神器,居然会取这么俗气的名字?“小花”? 哈哈哈哈,陈颙笑得前仰后合。 安宁嫌弃地擦着脸上口水,看着眼前陈颙的夸张样子,恨不得一刀剁了他! 安宁拒绝了石宝的邀请,只在路上与众人一一相见。这都是题中之义,自己一个人,对方六七个。无论对方好意歹意,都不要给他们机会。 小师叔说得好,人心是经不住测试的。哪怕眼前的汉子无意与己为敌,但却不能保证其他人的小心思。刚才那家伙冲过来拿刀动枪时,这个混蛋又能如何? 还不是一边看着,两不相帮?所以,自己根本犯不上冒这个险。 方五松、罗闲十纷纷向前,那个晕倒的家伙叫管孙众,也是一条不错的汉子。石宝继续说和着,意思小道长以后别再盯着他啦,人家白送你一头骡子呢。 和他对战的家伙叫陈颙,二人算是惺惺相惜,各自在路边对饮了一坛老酒。 那个陈姓老者叫陈箍桶,安宁似乎记得此人的名言甚是豪迈:“天下之势犹桶板耳,能箍则合,不能箍则离。” 这都是不错的汉子啊,可惜,明后年就该见不到他们了。那个方腊,会把他们一个个推入火坑里湮灭掉。管你甚样的英雄好汉,如何能与专业杀人的西军抗衡呢。 在安宁的记忆里,有关于石宝的故事,他将会孤独地战死在杭州城外。他曾经的生死弟兄,那时都纷纷弃他逃窜,留下他被人乱刃分尸。 陈箍桶?方腊起事后,他曾率六七人就攻占了缙云,战力很不错啦。关键是他这个人很有谋略眼光,无论是“天下之势犹桶板耳,能箍则合,不能箍则离”,还是“杀徽严以示威,长驱渡江,结人心以入长安耳”,这些话也都很有见地,可惜方腊不听他的。 陈颙和罗闲十等人起事虔州,最后纷纷战死或逃亡,希望陈颙没事吧,武功这么强,很难被人杀死。即便那个尿裤子的管孙众,此后也是屡败屡战,终于无法逆转大势。 这天下其实是不缺英雄的,他们真正缺的是一个合格的领导者。 而无论这个时代里的赵佶、方腊、宋江等人,恰恰都不是合格的领导者。一群群的英雄豪杰,就被他们如抹布一样用过就弃了,使他们亡于一次次的决策失误。 方腊根本就没有举事起义的实力,赵佶也没有收复燕云的智慧。 宋江?带着他的悍勇兄弟,居然连块根据地都没经营出来。那些梁山泊的好汉们,用在别人手里,足以打下一座江山了。刘备才五虎呢,他们有三十六人。 而这个时代真正凝聚民间势力的明教,却连方腊这样一个门外汉都没法制止。只能跟风仓促行动,然后就一股股地起事,再一股股地被西军歼灭。 这是一个让英雄豪杰悲哀的末世时代,安宁觉得有必要把他们慢慢凝聚起来,不要轻易浪费他们的豪迈和热血。但是现在,他无计可施。 所以,咱们还是后会有期吧。 “告辞了!”安宁带着酒意跳上二嘎脊背,二嘎欢天喜地的飞奔而去,留下一地烟尘。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远远传来安宁的醉酒长歌,众人听了,一时好不寂寞。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6章 真是亲爹啊 第16章 真是亲爹啊 “安安,安安,不许乱跑!”一个二十五六岁的胖胖女子追赶着前面的小家伙。 小家伙虎头虎脑,大约七八岁的样子。听到母亲的呼喝,反而撒腿跑的更欢了。 迎面却撞入一个小道长的怀里。小道长身边的骡子嘲弄地看了小胖子一眼,心说算你小胖子走运,要是敢撞入俺的怀里,非用口水帮你洗个澡不可。 那个道长看着远远追来的胖胖女子,开心地笑了。俯身抱起小胖子,亲了一下; “小胖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林安安,我叫林安安。你快放下我,不然我喊舅舅打断你的腿!”小胖子非常嚣张。 “呦呦,你舅舅,他在哪儿啊?”安宁举目四顾,周围哪有人啊。 “舅舅在很远地方呢,我要是被人欺负了,他就会飞过来帮我打坏人的。” “嗯~?有人欺负你,是谁欺负了你?”那小道士的脸色顿时拉了下来。身边的骡子也“嘎嘎”叫了两声,表示不可思议。谁家娃娃这么倒霉,就敢欺负咱们的小胖子? 小胖子有点害怕,在小道士的怀里挣扎踢腾起来。“没人欺负我,俺们族长家都不敢。” “妈妈,妈妈,这个坏道长想要欺负安安呢,我要喊舅舅啦!” 那个胖胖的女子早已追了过来,却一直站在旁边,流泪满面。 “二姐!”安宁放下安安,伸手拥住了安云儿。安云儿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林小夏的四间茅草顶的祖宅早已扩建成八间大瓦房。“林记”的鱼丸生意非常红火,但是他们却谨记徐道长的嘱咐,不许再扩张了。 因为,他们毫无实力保护自己的财富,赚的再多也不是他们自己的。就这样每天八桶鱼丸卖完,所得足以衣食无忧,却又不至于被人惦记上。 一点小吃而已,就算再好吃,那也只是小吃。也不是没有以前的安家旧仆过来探寻小少爷的下落,但是小少爷那天钻出狗洞走丢了,他们也是找了很多年,都没有下落。 二嘎第一次尝到这么美味的鱼丸小吃,兴奋的狼吞虎咽。林小夏很惊讶,第一次看到喜欢吃鱼的骡子呢。门外那头拉车的驴子,也在二嘎面前服服帖帖,一点犟脾气都没有。 “这是我兄弟,我们一路走来,二嘎帮我很多忙,感情深着呢。”安宁笑着说。 “小少爷,这十多年你是怎么过来的啊?”安云儿又哭了起来。 “二姐,没事的。小师叔对我很好呢。嗯嗯,徐观主虽然有时胡乱发脾气,却也最疼我了”安宁笑着说起自己在真隐观的生活乐事。 安云儿一会听得笑,一会听的哭,一点杀伐决断的影子都看不到。这要是平日了,安云儿一个怒发冲冠,别说便宜姐夫林小夏了,就连老族长也要退避三舍的。 “如今小少爷长大了,就在福州住下如何?这方水土还是很养人的。”林小夏道。 “呵呵,怕是住不下啊。”安宁摇摇头,自己还有很多理想抱负要去实现呢。如果说六七岁时只想到要发财养萝莉的话,如今所思所想,却是不能让这文华世界毁于异族铁蹄。 他要做很多事情,改变这世道的规矩,让二姐这样的安分人都能安分地活下去。但是如今这世道,却在逼着这些安分人变得不安分呢。 “对了二姐,你们没有加入明教吧?”安宁忽然想起一事,郑重问道。 “没有呢,有几次来人劝我们入伙,可是都让二姐推脱了。徐道长说过,我们做个百姓过好日子就行,这个教那个派的,尽量不要招惹。” “嗯,那很好。”安宁长舒了一口气。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大约明年方腊就要起事了,不知福州这里的明教有没有参与?要是参与了,那么二姐还是不能避过这灾祸。 想到此处,就从怀中掏出一块木牌,塞入安云儿的手上。“此后要是有什么乱子,比如明教的人过来打秋风。实在扛不住了,就拿出这个小牌子打发他们。” 这是与陈颙对饮后,对方随手丢给他的信物,他自然也有信物给陈颙。结交嘛,总不能空口白话的瞎胡闹。到了他们这个层次,这就等于多出了一条命呢。 安云儿郑重收好,“对了,小少爷,安安就要入学了,您能给他取个入学名字吗?” “就叫长生吧。林长生,表字平之。”安宁沉吟一下,说道。 招手把安安喊到身边,从脖子上解下那串流珠挂到安安脖子上。“这是昔日徐道长给我的小礼物,二姐你是知道的。如今我却不用再带它,就给长生带上吧。” “对了,此后长生要是想要学武习文,都可拿这流珠找徐道长收他入师,也不必做道士。就是学他的文采、武功,徐道长的功夫还是适合教人自保的。不像我,只能拿去砍人。” 安宁苦笑了一下,自己的武学路数的确还没法子在不伤人的情况下保命,所以只能靠伤人求得自己的安全,这样很不好,非常血腥呢。 “明天我就要去福州城里走走,然后要去山东两淮之地,就不再回来看二姐了。” “怎么这么急呢?”安云儿失神道。 “唉,世道有些不太好,弟弟总要做些事情。那杀父之仇,也是要报复的,所以就不能牵连到你们。此外,一些海上的事情也会很棘手,更不能让人拿你们来威胁我。”安宁道。 福州的南台可不是如今的仓山,而是台江。此时茶亭等地已成陆地,渐渐南北行走方便。南台渐渐商贾云集,码头上更加热闹的一塌糊涂,与三坊七巷的官府衙门南北呼应。 不过那时福州人的名声可不太好听,科举、印刷、首饰本是福州的三大绝活。但是科举的进士就要包揽大宋三成份额,这就很过分。容易被人羡慕嫉妒恨,蔑称“福建子”。 “今天下印数以杭州为上,蜀本次之,福建最下。”福州的印刷大多是最低端的那种科举小册子,就像新华字典一样。除了寒门拿去学习,还方便夹带进考场,这就更加让人鄙视。 福州产银,建州产铜,这也是前福建转运判官安郊来回奔波福州、建州的由头,却也终于让他得罪同僚,丢了一条性命。所以说,那时的福州人心,也很不被天下人认同。 司马光和王安石打嘴炮的时候,就说王安石“心术似福州”。这就太嘴贱了,好比川普非要以地名给新病毒命名一样,令人恶心。 然而无论如何,你说你的,我做我的。大宋朝的福州人,行事逻辑更像后世的契约社会,法无禁即可为之。所以那首饰也是做的,呵呵。 然而架不住货物便宜,银子土产呐,福州的尘世繁华就纯属自然。“百货随潮船入市,万家沽酒户垂帘”。遍布福州的河流水运体系,更为这商贸的发达做了加持。 安宁牵着二嘎行走在码头上,一路看这人间万象津津有味。一个瘦弱男子擦身而过,似乎不小心撞了安宁一下,连连赔罪后离去。 安宁笑了笑,就一路跟了过来。自己口袋的财物不多呢,可不能连剩下的这点钱也被漂没了。总要找人生点利钱才好,刚才的那位谦谦君子就很好。 不过能生出多少利钱,靠他一个人未必能行。总还会有志同道合的伙伴,一起帮他扶危济困的嘛。比如自己,现在就很需要别人来济困。 英姿少年十八九岁,清秀英俊,头戴道冠,内穿藏蓝色缎面里衫,外着青衫道袍一尘不染,腰间一柄桃木剑。这就是明教尊者乔思恭第一次见到安宁时的印象。 白衣乌帽,四十如许,三缕长髯飘飘若算命先生。明明是个账房的掌柜打扮,非要夹杂些许的书生意气。不过这位也许可以讲讲道理?这是安宁对乔思恭的看法。 然而此事很难办,那个无赖子顺了小道爷的口袋财货应该是真的,被小道爷追到文佛宝殿来索要也不是不可以。还给人家好了,自己还要召集信徒开会呢。 但是小道爷一张口就说他丢了五百贯钱,这就很不合情理。 一贯钱大约四斤,五百贯钱就是两百斤。乔思恭打量那个妙手神偷,这厮全身上下才几十斤肉,他真能扛动两百斤的铜钱走进文佛殿? 可是,小师叔当年的确是带着五百贯钱与他一起行走路上的!虽然其中还有不少金银的比例,那也是五百贯钱。所以,安宁今天就是被人顺走了五百贯钱! 安宁还是愿意讲道理的!俺们口袋里的钱,原本是打算用来买几个鸡子孵化小鸡的。然后小鸡下蛋,蛋孵小鸡。如此往来时日,如何就不能值五百贯? 不信啊?俺这还有账本呢?果然几页抄写过的账本片段拍到乔思恭手上。乔思恭很不耐烦地看了看,然后就跟见到鬼一样的惊骇不已。 “这是?这是?”乔思恭本来想要说这都不可能,大伙抄家伙吧。 但再细看那账目上的数据却不会作假,而且还有一张提款单,上面有印章、有画押,全都工工整整,规规矩矩。 “小道爷请稍后,乔某需比对一下文书的印章。”乔思恭神情肃穆,又左右吩咐道: “快点,快给贵客看座、奉茶!” 那些原本打算听话抄家伙的属下一齐瞠目结舌,那啥?贵客坐哪啊? 在这文佛宝殿上,有资格、有座位的,除了正中供奉的玉林尊者金身外,其他活人的座位,就只有教主、左右使、尊者才有。 就先把乔尊者的座位拿来坐吧。很快,乔思恭再次出来,手中端着一盘物件。 打开看看,却是银子,大小都有,显然为了方便客人花费。 “贵客,五百贯钱实在不便随身携带,这福州之地多银,所以在下冒昧为贵客兑换出两百五十两的足色纹银,你看如何?” “嗯呐嗯呐,也行吧。”安宁双眼冒光。 原来自家的便宜老爹安郊,果然留下好多财富呢。 真是亲爹啊!孩儿这就为你报仇去也。 不就是个郑提刑嘛,小爷今晚就砍了他,免得夜长梦多。这里明教的人员,良莠不齐,不能指望他们不会把自己的事情传出去。 如果自己不早点动手,就该是那个郑提刑安排人来追杀自己了。 海龙王求点赞,求收藏,求推荐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7章 会害怕是件好事情 第17章 会害怕是件好事情 送安宁出门的时候,乔思恭就是神色一滞,路边这头骡子好眼熟? 二嘎嘲弄地冲着老乔“嘎嘎”两声,人都说贵人才会多忘事,可你这乔掌柜的人还没开始珍贵,故旧亲朋倒忘了不少呢? 哼哼,俺家的新主子黑风怪,可比乃们强太多了!二嘎不屑地冲着老乔喷出口水。 据最新消息报道,黑风怪在武夷山下连挑七座山寨,其中两座有我圣教背景。 我圣教出三位尊者,并从者数人相与攀谈,遂与和解。兹告喻本教弟子,勿再招惹黑风怪云云。据云,其人一身斗笠黑袍遮掩,有藏青骡子相伴,乃我圣教赐送之神兽也。 这是明教最新一期的动态发布,乔思恭收到也不过一两个时辰。今天的会议主题就是要认真学习这条最新动态发布的政策精神,要求深入理会,并且贯彻到思想、心灵深处。 然而,这特喵的妙手神偷啊,你特娘的谁不好关照,非要惹了那黑风怪过来! 而且,这又哪是黑风怪这么简单?这是海龙王的传人!人家的印章货真价实。乔思恭匆匆回转文殿,书写最新的消息密函,快快快!给我六百里加急送往睦州总舵。 俺娘嘞,海龙王的传人出世了!这东海波涛,还有宁日吗? 前福建转运判官安郊留下家当,当然不止五百贯钱。具体多少,安宁还要仔细核算。 富可敌国?那就是小儿科呢。 财富的源头是什么?权力!权利的源头是什么?武力! 海龙王安郊的最大财富,就是东海万里碧波间的无上权力,和朝廷、江湖的武力支持。 但是如今的安宁,还没有驾驭这些权力和武力的能力。所以,先折腾点钱财花差花差,实在不值一提。然而就是这不值一提,也不是他黑风怪的招牌所能比拟。 乔思恭能做的,就是要迅速扭转圣教上下对这位黑风怪的认识偏差,特别需要总舵加码认知这些背后的权力逻辑,免得再去碰撞吃亏。 什么三个尊者六七个人出动了,最后还要相与攀谈,与人和解?这就明显不合逻辑嘛。 郑秀明这个提刑官做的,十几年如一日。别人为官上下打点,那为的是升官发财。老郑十几年流水一样的银子花出去,却是为了坐稳这个福建提刑官的宝座。 原因很简单,因为此前福州市舶司的计划胎死腹中,最终东海上的所有船只都是在非法营运。原则上说,郑提刑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对任何船只进行查处、漂没。 当然,这都是理论上的事情。事实上,并没有多少人家被他折腾,依然歌舞升平地繁忙劳碌。其中的区别,无非是原本计划交到市舶司的税赋,拐个弯塞进老赵的私人口袋而已。 海商们知道这中间的窍门,但是他们不予理会。反正是要交钱,交到谁手里不是交?官府也想要税收,但是他们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或者说,他们也不是真的不明白,只是在装着不明白而已。 所以郑提刑的政绩就一直不好不坏,刚刚能够坐稳这把提刑官的交椅。其他爱谁谁,老郑决不掺和。 吃好,喝好,玩好,三好先生郑秀明,正在福州的西湖上大宴宾客。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厅外传来一声长叹,似乎有人等得不耐烦。 “好哇,这是好诗呢!”郑提刑推开怀中佳人,拍案叫绝。当浮一大杯也! “快快有请外间吟诗的才子进来。人才啊,我八闽子弟当真人才处处啊。”郑提刑继续慨叹。外间就缓步走来一个少年道长,冲着宴会众人一一致意,仿佛谁都应该认识他一样。 但是?委实没人认得他啊! “哈哈,这位小道长,刚才那诗真好啊。”郑提刑才不管这些呢。自己交游广阔,谁知道这是哪家弟子过来捧场的?无非就是当众夸赞几句罢了,又不要费去金银财货。 有了自己的赞誉,这少年的身价倍增,帮人做法事的收成都要最少涨三分呢。何况人家这句诗,也是当真应景,韵脚押的非常漂亮。 “上位所坐可是郑提刑?”少年道长拱手问候,执礼甚恭。 “呵呵,当真好儿郎,生子当如斯也。”郑提刑抚髯长笑。 “来,少年郎,咱们且浮一杯。诸位,诸位,也一起饮胜!”郑提刑兴致极高,将手中空杯四下照照,众人匆匆举杯应和。“饮胜!”“饮胜!” 那小道长果然眼前一亮,呵呵,呵呵,这么简单啊?一杯酒饮下,手背擦擦口角的酒渍,果然得来全不费功夫。 诸位,今日西湖之宴,他日定当永载史册也。小子又有一词相送郑提刑,曰: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好词啊!”这下子,连那些陪侍的女妓们也双眼放光起来,纷纷搔首弄姿。 “哈哈,哈哈!果然少年英才。不过小道友,你这词中苦苦追寻的那人,却又在何方啊?”郑提刑又饮了一杯,凑趣问道。 “那人,自然就是郑提刑了。”少年道长淡淡道,缓缓抽出腰畔的小花。 “嘎嘎!”一头骡子探进脑袋,戏谑地看着郑秀明。你丫的死定了,还有心思凑趣? 坐上众人顿时魂飞魄散,这是什么故事?怎么好好地吟诗作赋,忽然就要抡刀动枪! 安宁长刃出鞘,寒光凌冽。大厅内烛火一晃,旋即恢复如初。 “诸位继续慢饮,小子告辞了。”转身跨上骡背,一颗人头鲜血滴答,系在骡子脖颈上。 这是,这是谁的人头?众人大惊,面无人色。 对案的主座上,女妓一声凄厉的嘶喊引来众人的关注。却见那位郑提刑的身子正在歪倒,脖颈上鲜血涌出。只是郑提刑的脑袋,早已不知了去向。 “杀,杀人啊?杀人啦,抓刺客!抓刺客!”良久,大厅里才响起此起彼伏的呼嚎。 西湖山的当差衙役众多,但是那又如何?几声天雷滚滚,甚样的好汉也不敢阻拦了。大宋城门不禁,等到城门得到消息时,二嘎早已穿城而过。 郑提刑活着的时候,人人都要奉承他。但他如今死了,那么他的家私财货,就成了福州城内另一场狂欢的盛宴菜单。 当然,究竟是谁杀了郑提刑?这事很重要,但那是提刑司衙门的差事。其他衙门的官员,却不能眼看着郑提刑的家私被胡乱糟蹋,那都是民脂民膏呢。 但是福建提刑司如今并无主官,因为理论上的主官已经没了脑袋。认真查下去,能否追查到凶手很难说。但是在座的官员,却一定要被朝廷审查,吃到不小的瓜落。 凭什么?所以,最好的结果就是郑提刑贪赃枉法,被人举报后羞愧难当,自刎西湖了。 因为郑提刑是自杀,所以杀他的凶手已经同步伏法,反正也没人看见究竟是谁动手的。 这是真的! 那个晚上,真没人看清小道士的动作。出招实在是太快了,所以并没人撒谎。 这事就被打成一个死结。因为如果没人看清是谁出手的话,那么理论上,那天在座的所有人,都有杀人的嫌疑,包括郑提刑自己。 可是郑提刑却已经死了,但是其他人还要活下去,所以只能是郑提刑自己举剑自刎的。 上面肯定也会差人来问:为什么郑提刑要自刎呀? 因为郑提刑贪赃枉法啊!家私高达万万钱,折合十六万七千贯。这可是笔不明来源的巨款。郑提刑一届从五品的官员,每年俸禄不足千贯,他哪来这么多家私? 当然,这是给皇帝看的账本。留在福州帅司的官员账面上,是一百万零七千贯。 最终还是帅司要求各级官员衙门秉公执法,如实上报了郑提刑的贪渎赃物价值十六万七千贯。咱们都是忠心耿耿,一定要为君父分忧啊,不能象郑提刑这样贪得无厌。 所以,理论上,安宁根本没杀人。他依然可以在福州大街上晃荡,绝不会有人为难他。但是安宁的胆子,从来就不是很大的那种,所以他也绝不会去福州大街上自投罗网。 反正,来年方腊就要起事了。 对朝廷来说,比起方腊的能折腾,福州城力这点破事,根本就不算什么。 对安宁来说,这样的处理方式也不仅是率性张扬。杀掉郑秀明本来就是他来福州的计划之一。 一来是要为“父亲”安郊报仇,二来却是为解决海商的那摊子事情埋下伏笔。 所以,如何杀掉郑秀明,这其中的方式、方法就很费考量。自然可以选择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手,但是那些海商就会看不清因果,他们照样选择另外的官员依附。 就像安郊被朝廷诛杀后,他们迅速选择依附了郑秀明一样。 这样是不行的!这些海商手上掌握的财富源头,远远不是郑秀明那百十万贯的家私可以比拟。这笔巨大的财富源头,必须拿到自己的手中掌控。 但是,自己现在拿什么去掌控他们?只有杀虐和威慑,让他们知道害怕才行。 所以,选择在公开场所处死郑秀明,才是一切的王道。 而在此之前,却要把自己的隐约身份传出去,那是乔思恭们正在干的事情。 如此,哪怕这些海商依然需要依附某些官员,他们也不会像之前那样一心一意的依附。他们需要耐心等待自己的王者归来,或者自己死亡的消息,才敢放弃这份害怕。 而福州的这些官员,也同样不敢再像郑秀明那样羁縻这些海商,除非自己真的不在了。 安宁认为,一个人懂得害怕,才是件好事情。 福建提刑官郑秀明就是个不懂得害怕的人。 他只看到安郊掌控的巨大财富,却没想过安郊的师门是真隐观,是阁皂山。利欲熏心的结果就是出面告发了昔日同僚,然后接管了安郊遗留的海商财富。 安郊被诛杀的理由其实十分荒唐。这是大宋,士大夫肆无忌惮、满嘴跑火车的狂欢时代。官员们私下议论的话题,比安郊的乌鸦嘴更加过分的,海了去了。 这个时代的官员士大夫,有几个懂得闷声发大财?信口开河才是他们标配!很多放肆的民间言论,哪怕是赵佶听到了,估计也会装聋作哑。 前提是,没人认真举报你,没有到“走程序”的那一步。 来自后世的安宁太理解什么叫“走程序”了,一字入公门,九牛拉不出的。 “父亲”安郊只是大宋标配的士大夫之一,而已。而他的同僚郑秀明,就是把安郊的私下言论拖入律法程序的那个人。 所以,他才该死。 天下第一乌鸦嘴安郊求点赞,求收藏,求推荐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8章 海上生明月 第18章 海上生明月 正当八月时分,海上有南风北去,安宁驾一叶轻舟在海上随风飘荡,浪荡逍遥。 二十两银子就把人家刚刚入港的渔船买下来,安宁觉得很走运,他赶时间呢。那个渔民,也很兴奋,他可以拿这些银子买一艘新的船,还要船头更尖些的那种。 不过安宁不是个好舵手,几次都差点海上翻船,全靠二嘎给他当压舱石才算矫正回来。二嘎苦不堪言,整日“嘎嘎”抱怨不已。 大约在霞关地方靠岸休整了几日,再次北上。忽然一日心有所感,于是停靠温州永嘉。沿瓯江西去东蒙山,有天然观依山而建,四周悬崖陡壁,树木葱郁,犹若仙境。 “岭行千步神仙府,门上三天羽士家”。安宁倒背双手,看远方风光无限,兴致大起。伫立小舟吟咏诗赋,脚下的水痕早已湿到了膝盖。 身边的二嘎连连表示抗议!“嘎嘎”,小主子啊,咱们这艘破船已经四下漏水了,俺好怕怕呢。是不是咱们暂且收了吟诗做赋的情怀,咱先靠岸修修这破船的漏洞好不好?! 扫兴!说的就是二嘎这样的骡子。非驴非马的,你瞎嚷嚷什么呀? 没看见岸边小艇上,人家红衣女子正在翘首眺望咱们吗? 你知道这女子是谁吗?就敢如此鄙夷人家。嗯呐嗯呐,俺虽然也不晓得这女子来历,可是一艘小艇上居然还要布置那么多的弓弩,可定是不同寻常的人家啦。 “小姐姐,秋水泛波鱼虾游戏,如此良辰美景,却为何枯守孤舟寂寞?” “咯咯,姐姐却是在等有缘人呢。” “喔?难道是在等小道这样俊雅的有缘之人么?”安宁眼前一亮。 “也许吧,且看小道爷是否真的有缘!”那红衣女子仟指微摇。“噗~噗~噗~”,七八支弩箭攒射而来。 “嘎嘎!”二嘎恼羞万分,小主子又在搞事啦。叼起船上的一件黑袍横扫面前,三两只箭矢被它扫落水中。 安宁自然没有二嘎那样的运气,就算曾经有,黑袍子也被二嘎抢去用了。 “你可真是好兄弟啊!”安宁叹了口气。一个飞跃,竟然从那蓬箭矢上方翻滚身形,临空劈出一刀。 小花一出,谁与争锋? 即便是绝世高手,也不敢当其锋芒。何况那红衣女子,距离绝世高手的身段,还有不小的距离。当下脸色大变,点足飞身上岸。 可是小艇上藏匿的那七八个人,就没这等好运气。白刃闪烁,小艇舵塌蓬飞。顿时人仰马翻,乱作一团。 安宁脚尖在艇上发力,身形跟着飞上岸边。那艘小艇却已不劳他再惦记,因为小艇翻了。 二嘎得意长啸,“嘎嘎”,小主子不用担心,你的破船俺负责牵上岸。 二嘎水性不错,嘴巴叼着渔船的绳索,就往岸边游来。沿途遇见那些落水的人物,也是毫不客气,尽数被它连踢带咬加上脑袋撞,一一踩下水底。 那女子仓惶上岸,一转身就发现一张年轻俊雅的得意洋洋的俊俏冤家的似笑非笑的脸,正在眼前三寸地方色眯眯地盯着自己。 “咯~”红衣女子翻着白眼晕了过去,手中的一根水刺,却依然不屈不挠地扎了过来。 手腕一紧,接着腰眼吃痛,却是被安宁再次一脚踹飞。 想什么呢!打架就是打架,还想怜香惜玉?嫌弃自家死的不够快吗?至于小娘们好不好看的,那也总要制服了她再说先。 这女子的一生中,大约是头一次遇到这种凶悍不懂风月的男人。所以这次,她是真的晕了过去。 也就是说,放弃了抵抗的意思,爱咋咋。 生死相搏时,功夫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气场,死死碾压住对方的气场!让对方从内心深处恐惧你,放弃抵抗才是王道。够狠才能赢,安宁深以为然。 等那女子悠悠醒来时,身上已经被绑缚结实。让她难堪的是,因为安宁没有随身携带绳索,所以是用这女子身上剥下的外衣捆绑的。 剩下一袭菲红的薄薄内衣,无论如何也遮不住她胸前的春光泛滥。那女子惊叫一声,挣扎了一下,旋即又软软地倒在安宁的怀中。 因为安宁的身体反应,比她预想的还要强烈。但是眼下肯定来不及做这些好玩的游戏,安宁心急如焚。师叔林灵素应该遇到麻烦了。 这个地方,原本就是林灵素修道的处所。七星洞天然而成,更是个摆弄天雷的好地方。根据历史的记忆,此时的林灵素已经被汴梁的今上驱赶,回到此地修行。 但是,此地却有不少明教中人在徘徊。 安宁在霞关靠岸休整时,就听到当地明教不少新闻。除了黑风怪、海龙王在福州的显圣外,最大的消息就是天师林灵素灭佛未果,被佛爷们联手施法赶出汴梁城。 这些明教教众,却正在眼红林天师的天雷之法。安宁之所以要在温州靠岸,本就是想提醒林师叔,小心明教发难的。 现在看,明教已经发动了。 或许林师叔如何如何也不是最重要,但是自己赚来得那一半道门资源,却不容有失。 “小姐姐,芳名啊?”安宁一手提着女子,一手执着小花,一边前行。 “奴家方明月,乃睦州方腊之妹,永嘉俞道安之妻。”那女子脸色绯红,软软道。 任谁后背被人滴溜着,脸蛋还不时晃荡在别人胯下附近时,都会难堪。何况这小道爷的胯下本钱,看着就很有诱惑?而她如今,还在衣衫不整。 “俞道安?”有点印象。这家伙是最后一支相应方腊起事的人,而且麾下战力着实不凡。安宁的前世怀疑他才是真正的明教教主,方腊只是借他名头起事而已。 不过如今都不重要,“俞道安是你们的左使还是右使?喔喔,他是你们内门领袖吧?” 方明月骇然。俞某人是明教的内门尊者,也是明教内定的下一代教主。 但是他的身份一直隐藏极深,若非自己这次过来联姻,怕是打死也不敢相信那个一身土布的老者,居然会是明教内门的领军人物,却如何被这个少年一口说破他的来历。 “是我圣教的内门尊者。” “嗯呐嗯呐,那么你应该就是所谓的佛母了?” “。。。。。。”方明月心说你都知道了,怎么还问? 你又怎敢把圣教的佛母这样提在身边?!真想一口咬掉眼前不文之物,看你还敢得瑟? 方明月的脸上,更加红艳。 “七星洞,应该在那边!”安宁停下脚步,想了想,放下方明月,掏出一枚手雷点燃。 一声轰鸣,山间野兽奔逃四窜,不时有埋伏的教众被野兽冲撞,惨叫连连。 很快,远处也传来一声轰鸣声,遥相呼应。 那么林师叔暂时还没事,安宁放下顾虑。 “俞尊者,汝等今日之事已不可为也。汝家夫人亦在此相侯,可否过来攀谈一二?”安宁远远长啸起来,声音在山谷回荡。方明月在次吃惊,此人中气居然如此充沛? 一会儿就看到那边人影晃动,渐渐二十几个汉子围了过来。 当中一人五十余岁,消瘦黝黑,一身田间的老农打扮。若非偶尔从双目中翻出几道精芒,任谁也猜不出此人就是讲究“杀人渡劫”的酷烈枭雄。 二嘎也踢踏赶来,身边的行囊上,斗笠、黑袍散乱堆放着,想来是它从船上叼上的。那俞尊者看到二嘎还有背上的黑袍、斗笠,不禁眼中露出惊讶神色。 “竟然是黑风怪?你不是在福州作法吗?” “俺长着腿呢!”安宁笑笑,心说不是老子赶过来,今天林师叔就麻烦大了。 那人俞尊者再看看地上萎顿的方明月,无论他怎样的铁石心肠,方家的颜面还是要照顾的。今日点子极为扎手,五十几条汉子,居然没能拿下两个废人。 眼前的黑风怪,更不是一般人物。似乎福州传来的消息很不妙,我圣教以后还需仰仗他的地方不少,并不能轻易得罪。当然若是能拿下他就好了。 但是现在看看并不太现实,不说黑风怪此前的战绩如何,便是今日河边,方明月手下都有十来号人呢,如今却只剩下一女子被人擒来,其他人都是生死不知呢。 自己这里的几十人,连七星洞的两个废人都没法拿下,真就能和眼前的人抗衡吗? 想到此处,俞道安心生苦涩。这些道门的天雷之物,实在太可怕了。我圣教不能再盲目四处扩充,或者胡乱打打杀杀了,总要静下心来搞研才对啊! 这年代,天雷才是第一生产力。 “好,既然有黑风怪在此,那么今日之事就此作罢。洪载,招呼上面的弟兄们撤离吧。” “呵呵!非止今日事作罢,而是林师叔以后的事情也要作罢!” 安宁笑道,人畜无害地说:“嗯呐嗯呐,再麻烦俞尊者留下一条海船出来。某家的渔船一路赶来,漏水了。说起来这都是诸位带来的麻烦,自当找诸位报差旅销费用才对!” “你!简直是欺人太甚了。罢了,罢了,暂且依你,就把我家夫人放还吧”。 安宁拍拍地上方明月的后背,行啦,快起身回家洗漱一下吧。女子就该在家相夫教子,到处乱跑成何体统! “嗯嗯,海上生明月啊!希望咱们以后永远不见。” 安宁胡乱叹息道,明月却是听得心头一怔。 “海上生明月?”那是要我准备海上的退路吗?他怎能知道我圣教这么多的机密内幕? “师弟,是安师弟吗?林师有请安师弟入洞府说话!”远远一个壮汉探出脑袋叫喊。 安宁见他身材魁梧、壮硕,一派富贵气息。心中知道这位就是林师叔的门下弟子,汴梁城前皇城使,未来的阁皂山道门领袖,大师兄张如晦是也。 不过显然他如今的修行还未能圆满,不但身上烟灰弥漫,而且还挂了几处伤口,神色惶惶如丧家之犬也。 安宁谈了口气,任谁被明教内门盯上,怕是日子都要难过的。 自己也不知道,此地还能清净多少时日。 方明月求点赞,求收藏,求推荐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9章 林灵素的情怀 第19章 林灵素的情怀 顾名思义,七星洞由七个山洞组成,因为昔日葛仙翁曾在此炼长生之丹,所以又名“长生洞”。安宁站在长生洞口凭栏俯瞰,足下峭壁林立,令人心悸目眩。 果然易守难攻之地也。安宁觉得,给他足够多的手雷和粮食,哪怕这个时代的百万大军来攻,他也能一人拒之洞外。何况明教内门,才派出区区几十人过来? 大师兄张如晦曾任皇城使,纵然他再不学无术,军事上的素养也不会太差,起码不是明教这种乌合之众能够媲美。所以俞尊者抢天雷的计划,根本就没有实现的可能。 要说昔日张如晦拜在师叔林灵素门下后,据说与师尊林灵素“出则同行,坐则同席”。今年林灵素在汴梁失宠后,他也弃官随林灵素离开了京师,一路奔波护卫。 安宁反复打量这位同门大师兄张如晦,总觉得这些故事的背后没有那么简单。 林师叔的绝活是五雷秘法,大宋的竹火枪就是在今年开始正式定型装备的。 然后,林师叔就在汴梁城陷入了是非漩涡。 然后被迫离开汴梁,皇城使张如晦却要“弃官”相随,寸步不离? 张如晦被安宁盯得局促不安。 去年春月的阁皂山之行,老张本来是要作为“青年才俊”的主角登场。阁皂山的下届道门领袖兼职大宋皇城使,无论如何都是阁皂山的造化。 结果,却因为安宁的异军突起,老张早早从主角退位配角。虽然依然保住了下届道门领袖的位子,但是回去后的日子着实不太好过。 张如晦亲眼看到吕师伯、安师弟的白日飞升,也感受过赵观主火绳枪的威慑,更知道自己的道门领袖地位,是用了一半的道门天雷之源换来的。 这都没什么,如今朝廷禁军也在装备竹火枪了,林师为之辛苦奔波了四年。 可是,师尊始终没有拿出那件真正的天雷神器。张如晦知道,那件天雷之物才是安师弟嚣张阁皂山的真正本钱。 天雷曾在阁皂山的那座山峰上响过,今天也在洞口外响过。 师尊手里也有一枚,但自己却无缘一见。 林灵素躺在一块石板上,油尽灯枯,就像一个被人扔掉的破烂口袋。 多年操纵天雷带给他的伤害,早已透支他的生命,甚至安宁都不知道他究竟在追求什么? 名利?他都有的。成仙,他也知道不可能。 可他还是做了很多事情。他要灭佛,为此不惜与太子、蔡京、童贯等权贵抵牾。 他向朝廷推广天雷、竹火枪,甚至不惜把朝廷耳目推为道门领袖? 他把道门的老底揭了个干净,失去神秘感的道门渐趋没落,很快被儒家吞并。 “臣初奉天命而来,为陛下去阴魔、断妖异,兴神霄、建宝箓,崇大道、赞忠贤。”换做别人也就说说,竖个牌坊而已。但他却把这话看的很真、很重,当成真事去办。 这样就很悲哀。因为本质上,他就是个圈外的人,却非要把手伸进圈子里去搅和。 看到安宁的到来,林灵素的眼中泛起了光彩。 “老道没把你的天雷泄密,所以老道的鼻子还能用。不过啊,恐怕今夜之后,你小子再也没办法再找老道麻烦了。呵呵,呵呵。” 他自认为自己这句话很有趣,枯瘦的胸膛俱裂起伏,嗓子里发出破旧风箱漏气后的嘶鸣和呜咽。 安宁却觉得这些话很无趣,叹口气在他身边坐下。 “怎么弄成这副模样?”他抬头问向依然侍立的张如晦,觉得老张也许更加真实些。 “一言难尽啊。去年世尊回转京师,就把竹火枪最后做了修改定型,推广禁军。 然后就开始与佛门斗法,想要将佛门改流入道。师尊在今上面前纵言佛门之害。说今虽不可灭佛,也当给予一些矫正。 请将佛刹改为宫观,释迦改为天尊,菩萨改为大士,罗汉改尊者。和尚则为德士,皆要留发如道门,顶冠执简。” “切!”安宁被逗乐了。 原来后世被奉为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大士,这大士一词还是林师叔的杰作。听说为此事还引起太子势力的反弹,曾令十二胡僧并五台二僧,十四高僧联手与林灵素斗法京师。最后十二胡僧纷纷落败,只有五台山的两位高僧大能还在苦苦支撑。 于是林灵素再请造风火洞,烧木炭一千斤,使洞里表里通红。请与两位高僧大能一起入洞斗法。良久风火洞已成,林灵素请二僧入火洞,他是火不著衣,道衣更加皎白胜雪。 但那两位高僧大能却打死也不敢进去,情愿戴冠、执简,更请太子帮众僧赎罪云云。 这故事可真狗血! 林灵素受自己热气囊启发,以火浣布为道袍,再广置水晶映照炭火。他自己当然知道炭火的真伪路径,可那些僧人真要鲁莽进去,大约逃不掉当劈柴的下场。 安宁知道,历史上曾有“三武一宗”的灭佛故事,但是最终都失败了。甚至每次灭佛之后,都让佛门更加乖巧虚伪,然后卷土重来,为害也更剧烈。 其中北魏太武帝灭佛,主要是为了抓丁,他曾下诏五十岁以下的和尚必须还俗服役。 北周武帝灭佛是想要救灾。其时佛门非但不去赈灾,反而趁机吞并灾民土地,吸纳无赖纨绔盗匪入佛门避难。 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就是这个意思。 唐武宗灭佛是为了抢钱。经安史之乱后,国库空虚,朝廷无力维持,而佛门却富得流油。那年代最有钱人家莫过佛门,所谓“会昌法难”,根本就是收佛门财货充盈国库。 周世宗灭佛则是为了出气。那个战乱时代里,百姓流离失所,千里白骨。佛门却关起院门修清净,甚至渐渐成为藏污纳垢之所,作奸犯科者比比皆是,周世宗对此恨之入骨。 那么,今日的林师叔灭佛又所谓何来? “今岁初京师大水,师尊徒步去城上做法,然而大水不退。师尊以为此乃天怒未息之兆,乃请太子蹬城祭拜,谢罪四方神灵,其后京师大水果然消退。 然而此事却让太子更加恶了师尊,遂阴使役夫愚民争举梃杖驱逐师尊。太子并蔡相等人也在朝堂上争相诋毁,今上狐疑不定。 其后师尊又上疏言,国难将至,力请迁都避之。今上遂恶之,欲遣师尊南返。 师尊乃封今上前后宣赐之物约三百担,一无所用,请回纳宫中。只与弟子共携出行衣被出京师,今上遣人宣召,师尊依然不回。” 呃!安宁以手抚额,慨叹不已。 林师叔在汴梁城干了不少不着调的事情,但是他真正恶了赵佶的,恐怕还是劝赵佶迁都这件事。 因为,这可是老赵的疮疤呢! 昔日父亲安郊的那句“穆若之容,不合相法,当有播迁之厄”,就像一根刺扎入赵佶心中,难以化解。因为这事,已经被记入正史了! 现在林师叔又继续劝他迁都,可不就是坐实了他的“播迁之厄”嘛。 这可是皇家颜面呢,被人家啪啪地反复狂扇。 所以林师叔这黑锅背的,果然系出同门也。 林灵素本来半眯缝眼睛休息,这时忽然睁开眼睛看着安宁。 “安师侄,老道晓得你是天纵之才,很多事情看的比老道透彻。 可你知道老道为什么要灭佛吗?因为这天下要乱了! 北面的大辽立国两百年,当年骑射何等厉害,我大宋可与争锋吗? 他们却被女真人一鼓下之!七十万大辽骁骑就被两万女真人祸害了。 换成我大宋今日禁军,又当如何? 如今大辽眼看就要没了,难道那女真,就不会羡慕我中原的花花世界? 老道在京师呆了四年多,亲眼看着我大宋朝野早已乱到根子了。 河北盗匪四起,江南明教猖獗。朝廷却不思进取,一昧丰大豫享。 什么丰大豫享?不就是风花雪月嘛! 老道没怎么认真读书,少年曾从游东坡先生,也知道什么叫家国情怀。 让百姓安居乐业,才是朝廷的正事。 可这事真有那么难办吗? 不是的!其实百姓要求不多,有衣食,有公平就好。很容易就能做好这些事的。 可朝廷的诸公,从帝王将相算起,一直到开封府的衙役书办,他们就是做不好! 你道为何?私心太重啊。天子、重臣都把公心抛去一边,各谋私利,互相攻伐。这才是天下暗弱,百姓流离失所的本源。 别人如何,老道说不得他们。可是老道这几年也是受了朝廷俸禄供养的,老道就不能白拿这俸禄,总要为这世间做点事情。 这才顶着那么多恶名,也要帮朝廷定了竹火枪、天雷等物。 说到底,也无非就是盘算,哪怕那一天真来了,我朝廷的禁军也能多抗他女真人几日。让京师的百姓,也多些逃难的机会。 老道就这么一点小心思,却也总是不能如意。 所以安师侄,你将来无论怎样打算,林师叔都要求你一件事。真到了不可言的地步,勿要轻易弃了京师的百姓不顾。 有罪的都是那些权贵,百姓何辜啊。 再说道灭佛,安师侄你是知道的,我道门传统,就是盛世入山修真,乱世出山救济黎民。 可是那佛门,却是与我道门大不同。 他们是盛世出来圈地搂钱,享受百姓供奉。乱世时就关起院门清修,不再过问人间疾苦。甚至还要藏污纳垢,作奸犯科。 我大宋要这样的佛门有何用处啊?! 若是天下真就一直太平也罢了,可这天下已经危殆了! 老道就想着把他们都揽入道门,天下乱的时候,咱们也好一起出来济世救民,多份力气,这又哪里错了?” 林灵素伸出枯瘦手掌拍打石板,想要表示气愤,可惜他连气愤的力气,也快耗干了。 “如晦呀,汝从为师多年,我也不管你的来历打算,只管把为师道法门尽数付你。这洞里尚有六印九符并六丁妙用的神机,汝世代只得传一人,无致轻泄。 此外,为师心口藏天雷一枚,是你安师弟信物。他日来取时,便依约分付与他。 若为师看,这道门天雷之源,也不要拘泥一半,能多配置些就给他多配了,这是要大用这天下的。汝将来也终究要为朝廷全节大忠的,此事并不冲突。 无论世道如何,我阁皂山道门世代忠于朝廷,怜悯百姓的道统,也不要说丢就丢了。” 林灵素又喘息一阵子,道:“我去后,汝可于灵官山那里掘地五尺,掘见了石龟蛇,就把我葬了,葬毕速去,勿要回首。” 是夜三更再次醒来,林灵素坚持要坐起更衣,索笔墨题诗云: 四十五年务生,浮名薄利峥嵘。要说神仙门路,中秋月下三更。 安宁长长叹息一声,提衣襟下山,牵了二嘎再次登船北行。 这就是个麻烦! 如今他还要再去汴梁走走看看,是不是真有需要他不离不弃的无辜存在? 是夜风清月白,江上忽闻雷鸣滚滚,林灵素稽首而化。 林灵素再求点赞,求收藏,求推荐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20章 寻找徐知常 第20章 寻找徐知常 八月海上,月光皎洁。安宁这次就不再那么着急赶路。舟山、钱塘、松江都做了不少时间停留。最后选在丰利靠岸,这里的盐田到处都是。 安宁花了不少时间驻足,详细查看当地的晒盐过程,发现与后世的法子并无太大区别,无非这个时代出产的都是粗盐而已。 安宁心说将来要做的事情,都是花钱如流水的营生。自己除了福州那一摊子海贸根根底外,这盐铁之物也都是必然要做的。 可惜一路走来,却并无太多合适地方可以作为立足根基。 内陆就不要想了,自己将来的基业,须臾离不得大海的照看。 想要和女真人在陆地上争锋,也不是不行,但显然太不合算了。自己肯定要用好女真人的弱点才能事半功倍!水师、海陆结合的作战模式就成了安宁的第一选择。 舟山群岛不错,可惜距离大陆有点远,地理上也过于零碎。而且江南之人怯懦,想靠他们去行军打仗,果然不太容易。 那地方就是奶牛的命,吃进去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 嗯嗯,鲁迅就是南方人呢。 安宁果断放弃在江南立业的打算,他本来想要北去登州的。这次却因为林师叔的临终嘱托,不得不先去汴梁看看。 不为别的,就凭林师叔的一生情怀,也不好忤逆了他。 宣和二年三月,春光明媚。安宁一夜翩舟划进长江,到了江都转入运河。眼前河面渐渐繁华起来。最多的还是漕运的粮船。 安宁也不着急,就是走走停停,最后拐弯进入汴河,京师在望呢。沿岸花草繁茂,店铺林立。越是到了城下,水面越是拥堵。 大宋两百年的文华富足,都在这条汴河上沉淀下来。 安宁将小舟托付一家码头看管,预先垫付了点费用。自己牵着二嘎兴致勃勃登岸,沿着一条柳树林荫走进了汴梁城。 汴梁城如今却叫汴京,也可以叫东京或者京师、开封啥啥的,都随你意,大宋不讲究。 汴梁外城的人烟密集,而且多聚集在城西方位。 前几个月京师大水,后来大水虽然被太子的诚心感动退回了龙宫,但是天上的雨却还在断续滴答着。因此水患不断,道路泥泞,似乎天意的余怒犹在。 今日又是细雨蒙蒙,路上更加泥泞不堪。到处是铅灰色的水洼子,还有匆匆来去的人群。一般的穷苦人都是光着脚丫子在泥水里趟来趟去,这样的行走比较从容,反正身上也不干净。 还有些人会穿着足足四五寸的厚底木屐,小心翼翼地在路上寻找下脚地方。这样的行走有些别扭,但是身上能够保持相对的干净。这些人,多是一些小康人家,或者穷酸的读书人。 当然这也非绝对,因为你不晓得什么时候就会从身后窜出一辆马拉的两轮大车,车轮上下翻滚,轮上的泥巴被纷纷甩起,四下飞溅。 这压根不是你的小心就能避免的无妄之灾! 所以大车后面,总能收获到一片嘈杂的呵骂声音。这与前世走在雨蒙蒙的大街上,一辆奔驰从你身边水汪迅速通过一样。虽然让你恶心,却能让车上的人开心。 但这还不是最恶心的事情,最恶心的是一些纨绔子弟,他们既不穿厚底木屐,也不驾车飞奔,更不会光着脚丫子淌水。 他们会踩一种高跷,两脚各绑一支,手上还有一支。三条腿在路上行走,即拉风,又稳当,而且不粘泥水,的确是个好办法。 但是纨绔之所以是纨绔,就在于他们更喜欢出幺蛾子。 你若不小心,他们真会从你脑袋上跨过去的! 对汴梁城的人来说,这就不能再说是恶心了,这简直就是天大的晦气呢! 当然,这里的景象说的都是汴梁外城。安宁笑眯眯地坐在二嘎背上,他的身上自然不太容易沾了泥水。 二嘎摇头晃脑,经过一年的流窜修行,如今二嘎身上的杀气很重。 一些拉车的马看到二嘎在前面摇头晃脑,总是容易感到害怕。它们要么忽然驻足,把车上的主人甩进泥水洼地。要么就匆匆拐出一个大大的弯,把对面的仁兄糊满一身泥水。 到了里城就不一样了,虽然只是一墙之隔,但是里城就很诗意整洁,到处石板铺路。 无论大街小巷,石板地面的夹缝里都是长满厚厚青苔。安宁就牵着二嘎行走在这样的小巷里,毛毛的细雨打湿了脚下的石板。 两边竹编的篱笆上爬满紫藤,藤上开满紫色花朵。 二嘎很不适应这小巷的精巧和局促,忍不住“嘎嘎”嘶鸣两声。 迎面水汽被它的嘶鸣分开。 一个出行的女子穿着紫色短褂,带着竹编的斗笠,脸上遮掩黑纱,身段风姿婀娜。一双紫棠木的木屐踢踏在路上,很快融入两边的篱笆和紫藤花中。 宣和坊是个超级的大院子,周围是一丈二尺高的土坯包砖墙。 坊中间一横一竖两条大街,大街两边都是店铺,生意竞争激烈,难说好坏。 总之,你不能太老实就对了。 自然,在宣和坊里,也没人会真的关心你和你的事,除非你不小心得罪了某个人。 假如你得罪了人,被你得罪的人就会盼着你倒霉。甚至会悄悄在心里诅咒你早点死去,但他们也绝不会付出行动。 比如他会期盼你某天忽然走路不小心,掉进路边的水井里淹死。但你被淹死后还要赶紧爬出来找地方埋掉自己的尸首,免得影响他早上去那井里取水煮茶喝。 总之,你需要不劳他费神、费力地死去,他才会真的高兴。当然,你要是一直不肯掉进水井里淹死,他也会把你慢慢忘了,等待诅咒下一个得罪了他的人。 安宁当然不会得罪人。他穿一身柞蚕丝的青色道袍,剑眉朗目,飘然若神仙之姿。宣和坊里的各位街坊邻居一见到他,就有似曾相识之感,却又一时想不起他的名字。 大家都在尴尬地和他寒暄问候,互相笑语连连。 徐供奉啊,就住在那个小巷子深处呢。 然后就疑惑地挠着头走开,这不是那谁谁谁吗?俺这记性怎么忽然变差了? 安宁当然不会告诉他们,这是小师叔教他的隐身绝活,但是安宁修炼的效果不太理想。 师弟洪七就把这门功夫修炼的很好,但他和洪七实在是太熟了。想要看到洪七,根本就不用费心打量,随便一巴掌就能妥妥扇他出来。 洪七的脑袋就会杵在他的眼前,疑惑不止。师兄,你是怎么做到的? 安宁要找的人是师叔徐知常。听说数年前徐师叔就来到汴梁,入奉了宫廷书画院。 安宁自然不能去书画院里找他,所以只好来他家里寻找。 徐供奉精于文章,长于吟咏,喜爱丹青,一手功夫也有小成。可惜他什么都会,然后就什么都差了那么一口气。 所以徐师叔在这汴梁城内,混得并不如意。 当然,这个不如意也只是针对那些达官贵人而言。 比起一般的市民人家,或者微末小吏,徐师叔的日子还算悠闲。 比如,他就能在宣和坊里租到房子,偶尔入宫传授帝姬、皇子们的琴棋书画。甚至很多时候他都不用入宫,因为他名气不彰,一般的帝姬、皇子看不上他。 所以他真正负责教育的学生并不多。很多时候,就只有柔福帝姬这样一个八九岁的小丫头。柔福不喜欢宫里,更喜欢往宫外跑。 所以她会坐上那辆专用的小马车跑进宣和坊找徐师学习。徐知常很多时候都在疑惑,或许柔福帝姬学书画是假,借口跑出宫外游玩才是真的,这也是个个小妖孽啊。 这样的小妖孽原本世间不太多见,但他就见识过两个。而且那个小妖孽,当年更小更妖。徐知常非常牵挂着安宁,这小混蛋,怎么就不知道进京看看老师叔呢! 徐知常的院落在一处小巷深处,外面几辆马车非常气派。 甚至车上的仆人也是抖擞魁梧,看到安宁牵着二嘎过来,他们似乎还想阻拦,终于在安宁的和熙笑容中败下阵来。 “嗯嗯,你看这朵荷花就画得很好。但这荷叶下的金鱼,却略显得呆板。 这是什么缘故呢?你光是画像了不行,还需要画出金鱼的神气。这神气如何画法,却还要自己多观察,多学习”。小院子内传来徐师叔的琐碎教导。 什么呀,不就是画龙点睛嘛!安宁不以为然。教人家画画也要说的这么神秘,当真无聊。 “传神写照,尽在阿睹,其妙惟在似与不似之间也。” 安宁一边拽着词句,一边拍打小院的门板。徐师叔,徐师叔,我来看你啦。 院子里似乎顿了顿,然后才传来起身的声音, “谁啊?”里面的徐知常小心问道,从门缝里里漏出一只眼睛。 “是我,安宁啊!”安宁快活地跳了起来,二嘎也跟在身边胡乱助兴,“嘎嘎”嚎叫。 周围的院落里就陆续传来几声不耐烦的诅咒、抱怨。这谁家的驴子不晓事体!还没过正午呢,哭丧啥啊? 院门被猛然打开,闪了安宁一下,迎面看到一张老成儒雅的脸。 十年风霜侵蚀,他的鬓角略微退后了一些,额头也爬上细密皱纹,眼神却光彩依旧。穿一件旧青布长袍,腰上束条麻布围裙。指甲缝里还夹着一些颜料,似乎正在调制颜料。 安宁扑了上去,攀住徐师叔的脖子大喊大叫:“徐师叔,徐师叔,安宁看你来啦!” 徐知常也是哈哈大笑,抱起安宁转了两圈,放下后又用双手捧着安宁的笑脸左右端详,老怀大慰: “安宁啊,徐师叔想得到你会出落的人见人爱,可也没想到你能这么英俊洒脱啊”。 身后却传来一声糯糯的娃娃声音:“徐师,你既然有客来访,柔福就先回宫了。” “嗯嗯,好啊好啊,帝姬却要慢走,几位婆婆也请小心侍候好啊。对了,帝姬啊,刚才我安师侄的那句话,可是至理名言,汝回去可以仔细琢磨一二。” “是,谢谢安师兄指点。”那小女子八九岁的样子,冲着安宁福了一福。 清纯消瘦的身体藏在一件黛青色的罗衣里,略显肥大些。稚嫩的脸上微微有些泛红,似乎还不太习惯和陌生人搭话。 柔福小鼻子略略上翘,有些好奇这个安师兄的来历。看到安宁也在笑着看她,不禁脸上再次一红,甚至连脖颈都渐渐红润起来。 “咳咳,安宁,这是宫中的柔福帝姬。上午过来学画,午间本就要回去的,如今也不过稍早几刻。我且送她一程,你在院内稍侯一二。” “徐师叔请便。”安宁跟着送到巷外,眼看那帝姬就要上车,却陡生变故。 柔福帝姬求阅读,求收藏,求长大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21章 第一个动心的女子 第21章 第一个动心的女子 安宁跟着送到巷外,眼看柔福帝姬就要上车,前面却陡生变故。 一匹受伤的马匹从路头飞奔而来,后面车厢在颠簸的路面上左右摇晃翻抖,似乎在寻找十世倒霉的恶人或善人。总之,只有这样十足运道的人,才值得它过去冲撞。 眼看就要奔过去了,那匹惊马的后腿就忽然被车辕砸到,软软垂了下去。那匹马一声悲鸣,歪斜身子冲向柔福的马车。 看来,柔福就是传说中的十足运道之人。她将来注定要与众不同,因为她遇见了安宁。 徐知常眼看柔福的马车就要被那匹惊马冲撞倒下。一声大喝,展开八字步,双掌牢牢抵住车辕,脚下往后滑了半步,终于稳了下来。 那匹惊马身后的马车却跟着弹起,迎面翻滚过来,就要砸到柔福帝姬了! 柔福帝姬却早已吓得忘记了反应。 安宁跨步向前,伸出左手揽住柔福帝姬的腰肢,平地横移了两步。 眼看徐师叔就要被那车厢所伤,安宁再一声暴喝,迅急探出右臂,抓住翻转车厢的右侧车辕,往身边拉了一下,撴在地上。 车厢也险险与徐师叔擦身而过,差之毫厘啊! 二嘎早已窜出,叼起那匹马的缰绳往对面的路边拖拽。偶尔还要踢出几脚,那匹马却不敢再癫狂。一瘸一拐跟着二嘎去了,乖的小猫一样。 那些宫中的侍卫总算反应过来,纷纷跑向前探视。眼见柔福帝姬无恙,众人才齐齐舒了口气。大家七手八脚扶正马车,再把那辆撞过来的车厢抬去一边。 这才真正缓过神来来,这谁家的马车啊?一定不能轻易饶了他们! 前方路头处却更加传来一串哀嚎、哭闹、求饶声音: “小姑奶奶饶命啊!别打了,别打了。救命啊,快来救命啊!我爹是高太尉啊~。求求女侠饶命啊!看在我爹面在上好不?哎呦呦,疼死我啦!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 “管你是谁,我把你这不长眼的泼皮打死才对!我还怕不认识高俅这杂碎?你是他儿子又如何,更加讨打!待我今天就结果了你,省得你再去危害四坊街邻。” 安宁匆匆将柔福帝姬交到徐知常的手中,自己箭步冲了过去。 帝姬受惊,从来都不会是小事情,总要找到惹祸的源头顶缸才对。不然就凭徐师叔的小身板,那是一定扛不住的。 那路头处却是一座寺院前的空地。 安宁才冲过去,就见一群人团团围在一起,只听里面连声发喊,里边的人也潮水般的涌来晃去,显然有人在里面圈子里打斗、追捉。 安宁只听得里面人说:“高衙内今番可是被人打坏了!” “高,高衙内是谁?”安宁张口结舌。 就有人不屑地看着他:“高衙内可是当今太尉高俅的儿子,京师纨绔之首呢”。 这样啊?安宁暗自琢磨,莫非就是调戏林冲老婆的那个家伙? 怎么,这厮还没被人打死啊? 安宁双手使上力气分开人群挤了进去,就见那正在打人的女子女子穿紫色短褂,竹编的斗笠背在后背,遮掩面容的黑纱却早已不知去向。 这是?早上小巷里遇到的那个女子啊? 没了面纱的遮掩,那女子露出真容。当真是脸如莲萼吹弹的破,唇似樱桃透红润。两弯画眉如远山青黛,一双凤目明似秋水涧溪。 非同一般的清秀出尘呢。安宁看得心中一颤,这特么讨媳妇,可不就应该是这幅模样吗? 那女子却早已扎抹紧便,左手揪住前面纨绔的发髻按在地上,一只双紫棠木的木屐踏在纨绔脖子。右手提起粉团似的拳头,不住劈头盖脸地扇下去,啪啪作响。 那纨绔吃痛,手脚不住踢踏张扬,口中只管一叠声的哭嚎讨饶,终于渐渐没了声音。 哇靠,这会活活打死的!自己要不要向前呢? 眼见有几个逃脱的闲汉,也只是远远的叫苦,哪敢上前劝解。晓得这些人都是高衙内的打手,自己先一个个记住他们,待会可别走丢了。 眼看高衙内早已命悬一线,周围人群依然还在不紧不慢的评头论足,似乎就这样一直爆打下去,才合了他们的心意。 看来这高衙内,的确是犯了汴梁城的众怒啊? 说时迟,那时快,早有一个青衣老者分开人群跑了过来。夹手把那女子拦腰抱住,一手拦住拳头:“不要无礼,这真的是高衙内呢!” 那女子回头看时,却是自己的父亲,便回言道: “这厮敢当街调戏女儿,如何打他不得?我且要打死他!”说罢,又要挣脱拳去打。 他父亲那里肯放手,叫道:“我儿,你且饶他一次,等为父与你做主!” 那女子再次挣脱手道:“便饶他,也要留个标记。” 一头说,一头又去撕高衙内的耳朵。那青衣老者忙去拉住她的手,急急喝道: “好闺女,你这是要闯下大祸事呢。我都这等说话了,你还不快放手么!” 安宁就在人群中跟着喳喳呼呼: “刚才谁家马车窜出去的?却要冲翻了帝姬的座驾,当真好大祸事呢!” 那老者听的害怕,浑身直犯哆嗦。再看那女子,也是面色煞白。 殴打调戏自己的纨绔子,总是自己有理在先。可是祸及他人,那就是巨大的麻烦。 何况这个被祸及的“他人”,还是皇室的帝姬?自己一届百姓,怎么作死的都不知道呢! 眼看帝姬的随从人马堪堪追来,安宁再次呼喝:“抓了那地上的纨绔,还有那边几个闲汉。就是他们的马车冲撞帝姬的!” 那几个人可是眼看着安宁大发神威,连续救下柔福帝姬和徐供奉的,如何不信他的说话?不由分说就散开扑了上去,将那纨绔并几个狐疑不定的闲汉纷纷扭倒地上。 这次别说你是高俅的儿子,童贯的儿子也没用! 假如童贯也能生儿子的话。 官家的帝姬好好走在路上,忽然就有无妄之灾上身,殃及池鱼就很必然。若非柔福帝姬一叠声说是安师兄和徐师帮她挡了灾祸,恐怕二人都要被下狱仔细拷问才对。 因为你必须证明你没有为害帝姬的行为和念想。想要证实前者很容易,人证物证一大堆。但想要去证明后者的话,几乎所有人都要表示无能为力。 心思、念想这些玩意,历来都是比量子更加活性不可捉摸的东东。何况安宁甚至都不能否认,他将来要做的事情必然会伤害到柔福。 比如,让柔福帝姬失去父皇这类事情? 看着柔弱的小帝姬,安宁难免心怀愧疚。有些想要保护她、补偿她的冲动。 就算是这样,安宁和徐师叔今天的饭,也是吃的特别不畅快。 不时有宫里的、开封府衙的、太尉府的内侍、官吏、军汉过来问话。徐知常把问题都回答得倒背如流了,依然会有人不断在一些细节上反复勘验。 因为这些细节,才是决定整个案件性质的关键。 但是安宁早已把事件定性为高衙内的车马冲撞了柔福帝姬这一段落,细节推敲的真实无比。至于前因后果都要统统撇开,一概表示不知。 也可以说事实的确如此。这件事情,总是要人背书的。 高太尉姓高,个子也高,所以他来背锅才最合适。 至于当街殴打高衙内,造成马车失控的罪魁祸首?啥?那丫头是俺计划娶媳妇的模板,可不能被牵扯的。 安宁相信缘法。既然俺千辛万苦穿越来了,遇见第一个真正让俺动心的女子,不张罗下来收做媳妇,那怎么可能? 据说,那个女子是京师禁军教头陈西真的女儿陈丽卿? 安宁前世读过《荡寇志》,知道他们都是雷霆正神之一。说起来自己和小师叔、林师叔也都经常会被世人认为雷霆之神,不承认都不行的。 这都是缘分啊,当真好缘分呢!安宁慨叹不已。 他们可定不傻,应该早早溜出汴梁城才是真的。只是他们究竟会去哪里躲藏,或者进了哪座山寨?安宁没法打听清楚。 总之,有了身世、姓名就有机会找到他们。这个世上,如今就没有安宁打怵的事情。 次日,安宁就有意无意地引那些找他调查事件的差役们闲聊。安宁的修行足够精炼,他想要和人闲聊,一般的人就会真的有兴趣和他聊下去。 林冲?禁军里没这个人。禁军教头就是个闲差,现在哪还会有禁军去认真操演的? 倒是这次闯祸的高衙内,却不是高太尉的亲生儿子。 高太尉踢了一辈子球,大约伤了不该伤的地方,他就不能生养的。高衙内是他兄弟家的孩子,自小抱养来的,所以就被太尉宠溺的没边了。 不过要说这厮真做过多少犯法的坏事、恶事,倒也未必。这就是一个纨绔性子,身边交往的人也都不太厚道,没事就喜欢聚在街上惹是生非。 特别是下雨天,人家都在路上小心踮着脚走路呢,他们专爱驾着马车四处乱走,淋得街坊人人一身泥巴。还有就是踩着高跷到处漫跑,从人家脑袋上飞过去,特招人恨呢! 再就是看到女子行走,他也要去撩拔人家一下。碰到硬气些的,免不了被人家一顿胖揍。 不过揍完了也就完了,他也不太记仇。下次外甥打灯笼,照旧。 要认真说啊,这就是一个天生混帐性情的人。 哎,你要真有个急事求到他,他也真舍得掏钱帮你,但是一般街坊谁又稀罕寻他帮助? 这人的名声早就坏了,道还真没做下什么巨恶之事,就是缺德的事都被他紧赶着做足了。只犯众怒不犯律法,要说这人也不傻的。 这次如果不是冲撞了帝姬,一样就是养好了伤,过几日再出来鬼混的。 他那记得住挨打啊?没心没肺的,不然官家这次也不会这样轻轻放过他。 总之,这都是些作死事情,估计过几天也就没事了。 果然如那差役的话一般灵验,此事折腾几天后,也就渐渐没了下文。 大约的确是高太尉顶缸了。 汴梁城的百姓欢呼雀跃,因为这些天,高衙内再也没有出现在汴梁城内。 听说被高太尉打发回大名府老家反省去了。 高衙内向各位读者拜年,欢迎阅读新书《筑宋》,求推荐,求收藏,求点击。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22章 孙二娘的包子 第22章 孙二娘的包子 因为这几日总是被人问来问去,徐知常和安宁的心情都不是太好。柔福帝姬受了惊吓,也被拦在皇宫里休养,这几日没再过来。 俩人就商量着要把京师之地好好逛一逛。总不能让安宁来了一趟京师,却连京师有几个大门都不知道吧?所以此后几天,安宁就在徐知常的带领下四处闲逛。 安宁这才真切知道,原来汴梁城不是自己看到的内外两重,而是外城、里城和宫城三重。 里城经广济河与外城水运相通,周长二十里,南北各三门,东两各二门,共计十门,南面正中为朱雀门。赵佶就是在东北隅修建的艮岳,穷极巧妙,四方花竹奇石悉聚于斯。 正南宣德门称御街,宽约二百步,中央官署多布设在两边御廊。此外又有砖石甃砌御沟两渠,尽植莲荷,近岸桃李梨杏芬芳。 看着气派典雅,实际上此地夏天不但蚊虫多,水沟也是泛着恶臭,甚至比那些大臣们互喷的口水还要臭。 冬天?空荡荡两百步的场所,会有多凄凉寒冷,想象一下就能脑补的。所以,尽管很多时候都是泥泞不堪,但是汴梁城的百姓更多还是喜欢外城。 外城不但有人气,而且消费也便宜。 外城亦名国城,城壕曰护龙河,是利用后周的都城外城加以展筑,周长五十余里。其中南三门,北四门,西三门,东二门,共计十二个城门。 汴河从外城的西水门入城,再入内城水门,横穿宫城前州桥、相国寺桥。然后出内城水门,向东南而出外城的东水门。 而西城的汴河所在,乃是京师漕粮的筹集地。昔日宋太宗就说:东京养甲兵数十万,居人百万家,天下转漕仰给,全在此一渠水也。 所以汴梁外城的西水门大街,各地商贾云集,最为热闹。 二人在街上胡乱走动,哪怕安宁已经是十八九岁的少年,徐知常依然像个孩子似的给他买来很多小吃、零食。 因为这些日子连续天色放晴,官府又在开始担心干旱的事情。一些乞雨的布置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随时需要就能请出法师找四海龙王商量借雨水若干的条件。 总之在大宋,官府总是喜欢替天下的黎民操心。 下雨了他们担心水涝,需要请道士做法退水。天晴了又害怕干旱,赶紧找和尚准备乞雨。 因为各地的水旱灾情不一,所以每个地方上陈天庭的诉求也大不一样。 最后连老天爷都被他们整晕了,爱谁谁,干脆就让大河溃堤了。 人间百姓无力掺和天爷爷和官府的斗法,就只好蹲在一边看景寻乐子。每到官府安排乞雨,或退水作法时,京师百姓总是里外三层地围观叫好,沿街店铺生意红火的一塌糊涂。 西水门入城的大街沿着河岸蜿蜒入城,两边的小吃店铺林立。对街一家小店,铺面旁一根竹竿挑着一面旗子,上书“孙二娘包子铺”,门前的笼屉堆叠老高。 店主是个胖大魁梧的女子,披一身葱绿的生绢裙。脸上擦着厚厚的铅粉,妖艳艳的胭脂口红挤占了大半面容。 果然是“万绿丛中一点红啊!”安宁慨叹。 可能是和面久了,那胖的大女子觉得有些发热,干脆就敞开了半个胸脯,怀里波涛随着手上面团的揉搓不断翻滚。 安宁忍不住挤在前面,探出脑袋看了一眼,为之咂舌不已。那女子瞄了安宁一眼,眉横杀气,眼露凶光: “俺家包子可是这西街上一绝。小道爷想要买几个尝尝可以,想要白吃却是不成的!” “切!”徐知常从安宁身后探出脑袋,“孙二娘,你鬼扯什么啊?老道甚时候白吃你啦?” “哎呦,原来是徐道长啊?” 孙二娘顿时抛下手里的面团,眉开眼笑地赶了出来。一脸的柔和春光泛滥,哪里还有刚才的怒目金刚? 这特喵徐师叔的胃口好独特啊? 孙二娘的包子?这肉馅能安全吗?徐师叔您验过她的生猪来源了? 安宁赶紧一推徐知常,那啥?徐师叔,你们慢慢聊,小侄先去隔壁人家吃碗豆腐去。 袖口却被那孙二娘一把揪住,小孩子家家吃什么豆腐啊? 进来进来,俺家的肉食肥嫩,正是道爷养生的绝妙营生呢。 徐知常也是无奈摇摇头,踱步进来坐下。 “二娘,先来一笼包子,要肉馅肥嫩的。” “好嘞!”孙二娘飘着魁梧的身子很快进来,居然还摆了一个婀娜身姿的造型。 服务态度是不错,可惜包子的肉馅还是干巴巴的难以下咽。 安宁奇怪,师叔不是要肉馅肥嫩的包子吗? “是啊,就是这样呢。”徐知常边吃遍道:“那些干肉馅的,都是用风干的咸肉做的,不太新鲜呢。” “行行行,看在孙二娘和师叔您的交情份上,小侄露一手给你们尝尝新鲜。”安宁当即挽了衣袖就去寻肉馅过来。 看看果然都是干巴巴地拌和着,甚至还有粗大的盐粒子没有化开。 找孙二娘寻了些高汤进来,又多切了些葱花进去。自己拿着筷子一边重新搅拌肉馅,一边慢慢添加高汤。 “这个包子好吃不好吃全在拌馅上。拌馅却有个小窍门,一定要顺着一个方向不断搅拌,再慢慢补些高汤进来最好。这样肉馅的鲜味才能被激发出来。” 看着孙二娘和徐师叔都围过来,安宁边做边说。 希望孙二娘的生意红火些,这样她以后兴许就不会贪图便宜,打人肉包子的主意了。 “若是能把肉皮熬烂取汁摊凉成膏,次日剁碎皮膏混在肉馅里,那味道更加鲜美呢。” “这样啊?”徐知常若有所思。这个安师侄的来历可真没法说清楚的,当年才六岁就能暗算老道了。 听说在真隐观里也是花样迭出,甚至还去阁皂山玩了手白日飞升?这都是打哪里来的学问呢?难道世间真有生而知之的圣人吗? 拌馅很快,包一笼包子把它蒸熟更快。 新鲜出笼的包子果然肉烂汁多,鲜美异常。孙二娘尝了一个,乐的眉飞色舞。 揽过安宁就一口亲来,把大大的胭脂油痕印在安宁脸上。这就算记号,走不丢的意思了?安宁苦恼不已,胭脂混合了油脂,怎么也擦不掉啊! 徐知常哈哈大笑,吃的果然更加津津有味;“孙二娘,老道从来没有白吃过你家包子。不过今天却不能付钱给你。我安师侄的法子,一准会让你发达的。” “道长尽管放开了吃,不但今天不收你们的钱钞,以后也都对你们免收呢!” 要发财啦!这样美味的包子卖出去,那还有别人家的活路啊?孙二娘兴奋不已。 “徐道长,徐道长,原来你却在这里啊?”远远有人过来招呼。 却是昔日被林灵素引入京师的神霄派道长王文卿,身后跟着他的外甥高子羽。一个十六七岁的道童,长得高高大大,方方正正,却是一副痴痴傻傻的吃货样子。 要说他们这些在京师的道门人物,混得最风光的就要数林灵素了。 然而林灵素离开京师后,整个道门就开始不断地走霉运。佛门的反扑甚是狠辣,所以今年开始,朝廷已经发文,要把道教并入儒家,实行儒道合一,接受儒家监管了。 所以,哪怕王文卿的颜值再高,再如何表现他的仙风道骨,日子也是过得一日紧巴一日。经常会来找同道中人徐知常打秋风。 徐知常虽然也是道门出身,但他凭借的却是诗词书画之长。红火的时候没有林灵素、王文卿的红火,落魄时候也不像他们这样三餐难以为继。 小道童高子羽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见了包子还不要命地吃啊? 这小子!居然一点不知道认生呢?安宁看着高子羽就渐渐觉得很顺溜。 嗯嗯,以后弄这样一个跟班还是很养眼的哈。 日上正午,眼看包子铺的人越来越多,都在等着吃包子呢。可是孙二娘哪怕三头六臂,那些包子也赶不上高子羽的祸害啊? 孙二娘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了,老娘只是打算请徐道爷和小安道长来白吃的,你们这俩货又算哪根葱? 然而当着徐道爷的面,孙二娘终归还要维持她的淑女风度,没有一菜刀劈砍过来。 安宁看看这样实在不行,影响人家做生意呢。 干脆掏出一串铜钱付了包子帐目,拉着高子羽等人一起出去。打算找个大点的酒楼,今儿非把他高子羽管饱了不可,不然徐师叔的面子就要落下了。 哪怕孙二娘一再推让,安宁还是要她收下包子钱,不然以后徐师叔就不好再来白吃了。 果然这话的杀伤力非常巨大,孙二娘乖乖收了铜钱,末了还冲着徐道爷嫣然一笑。 安宁冷不丁打出个老大寒颤,一身鸡皮疙瘩冒起,拖着高子羽就跑了出去。 四个人出了西城门城,沿着汴河转湾抹角来到安宁寄放小舟的地方,眼见前方临河有一处酒楼。此时已经正午,徐知常指着酒楼道:“我们且进去吃喝些。” 王文卿却觉得上午的包子已经吃过了,正午再吃,估计也吃不下多少东西。寻思干脆拖延一下,到下午连晚饭一起解决了,于是就说:“何不先去那个茶棚里吃吃茶?” 也行吧?四个人就在河滩的茶摊上坐下,茶博士泡上四碗茶。 徐知常又去买些点食之类,照旧都是进了高子羽的口腹。看得王文卿直犯哆嗦,显然他平日也是让这个外甥吃怕了。 安宁哈哈大笑:“王师叔,你家外甥很对小侄法眼。能否割爱让他跟着小侄厮混去?” “当然好啦!”安宁的名气在外面不响亮,但在道门内部高层传言里,却是数百年一遇的天下奇才呢!他在阁皂山上一战成名,如今道门的三山弟子谁敢与他争锋啊? 自己的这个外甥,总算找到接盘侠了。 王文卿大喜,徐知常却苦着脸一言不发。安宁这小混蛋尽说漂亮话!过些日子他又要行走游方去了,高子羽这个吃货,还不是要麻烦他老徐照应? 真会被他吃穷的! 孙二娘出来拜见各位读者,新年吉祥,求阅读,求包养。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23章 酒肉穿肠的和尚 第23章 酒肉穿肠的和尚 因为安宁接盘了高子羽,王文卿更加有了吃饭的由头。看看挨到下半午,四人移坐去了酒楼,上二楼寻了包间坐定。酒肉穿肠过,一些新鲜的资讯也从王文卿的口中得到印证。 比如林灵素的事情,主要还是佛门下了黑手,具体就是相国寺的智清大师,他本是五台山智真、智能两位大师的师兄。 去年五台山智真、智能两位大师联手十二胡僧向林仙尊发难,不胜后就被迫遁入道门戴冠修行,当时智清大师并未出手搭救。 他只一昧在太子眼前说当日京师大水时,太子四面拜天的事情。太子乃国本所系,四方天地诸神总要给出面子。所以大水固然是退了,但是太子却是潜龙! 所谓潜龙勿用啊,这天谴之灾又岂能随意让太子出来顶缸? 自此太子才算真正恶了林仙尊,频频要寻他的跟脚麻烦。 自林仙尊回永嘉后,我道门! 唉,不说也罢。你说连咱们道门的法器天雷都落入朝廷口袋,我道门还能有何屏障? “真不知道林仙尊是怎样想的这件事情,如今却要我道门一起没落。还好郭师兄正在走龙卫军里的门路钻营太子那处,这相国寺的一些手段被他阻了,不然后果更加不堪呢!” 王文卿叹息道,觉得自己为道门传承殚精竭虑。今天这两顿饭,就不用落下人情了。 “看来,每个人的心中,都住着一个贱人。” 此话诚不欺我也,看着王文卿的各种牢骚表演,安宁很是不屑。 王文卿并非不知道林师叔所作所为的内在逻辑,他的抱怨和不忿,却是因为他被波及而已。 如果林师叔的事情没有波及到他,估计王道长老早就要竖起大拇指点赞不休了。 “嗯嗯,此外啊,福州那里传来一首新词。很多人都在私下传唱,但是绝不会摆上台面。 徐师弟,安师侄,你们都不知道这首词有多惊艳呐。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特别是末尾这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简直神来之笔呢。 只是此曲作者却无姓名传下来,委实可惜。王文卿搓了搓手,表示很神往。 “可你们知道为什么这么好的一首词却不能放到台面上传唱吗? 我告诉你们啊,这首词之所以会被上头的人压下流传,是因为这首词的背后,还藏着一件大事。 福建提刑官郑秀明就是那天晚上被人哼着这支词曲宰了! 你说这天下官员还有不贪的吗?可谁家又有多余的脑袋留着给人砍去?所以他们才忌讳这个呢! 官面上的说法是郑提刑贪腐被人揭发,羞愧自刎的。嗯嗯,总之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据说杀他的人叫黑风怪,又有传言说是什么海龙王传人呢?”王文卿唏嘘不已。 “我说你小子能不能不要这么张扬啊!”徐知常狠狠瞪了安宁一眼,显得杀气腾腾起来。 得!看来徐师叔一知道这故事,听到这首词,就能猜出首尾了。 也难怪,把这些事情串联起来,除了安宁会干,其他人当真没有那么多的动机或能力。 “啊?”王文卿瞬间石化。知道这位小爷厉害,却没想到这么厉害啊。 天色渐晚,小二进来点燃灯火。要说他这沿河酒店的雅座,都是向着河面敞开窗户,安宁四人可以一边喝着酒说闲话,一边欣赏河面风景。 窗下码头一连停靠了五艘大船。其中四艘都是粮船,有一艘还在卸货。从伙计们爬在船篷上聊天来看,其实货物已卸得差不多了,伙计们都在磨洋工,等着手工号令。 旁边却有一艘画船,灯火早已通明。清一色的花格窗子,前后有两个门楼。透过窗子,可以看到舱内有佳人鼓瑟吹笙,清音连连,尾音波浪起伏。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正是安宁在福州的那首杀人词,谁说这词不能传唱了? “好!”王文卿鼓掌赞叹。吓得还在胡吃海喝的高子羽一哆嗦,然后?继续吃呗。 “这条船却是撷芳楼的大家师师坐舟。那李师师可是咱们汴梁一绝啊,她如今正在双十年华,常年游走权贵人家,却又不枝不蔓,出淤泥而不染,浊清莲不妖呐。 要说此女之美,连大内的今上都有耳闻。常常暗通曲款,传为汴梁美事。 当真是眉似初春柳叶,常含雨恨云愁。脸如三月桃花,暗藏风情月意。纤腰袅娜,拘束燕懒莺慵。檀口轻盈,勾引蜂狂蝶乱。玉貌妖娆花解语,芳容窈窕玉生香也。” 王文卿对汴梁的风月如数家珍,若说他是神霄派的创教人,却当真愧煞他创教人的风采。 高子羽依然在胡吃海喝不休,安宁觉得给这家伙二十斤牛肉,或者二十斤糟糠都是一个意思,总之吃饱垫肚而已。 所以想要带他去楼下的画船里吃风月,那就是在糟蹋情调。 安宁想要跳去那艘画船上,完全是因为画船上传来了“老衲智能如何如何”的嚣张声音。 或者安宁不知道智能是啥模样,但是王文卿知道啊,化成灰都能认得! 一艘大船刚从画船的身边驶过,大橹拨动漩涡,一个一个向它袭来,使画船左右在晃动。 画船右舷的三个船工正轮流用篙将船往河岸推移挂靠,站在左舷和船头上的两个船工,手中紧握篙杆,准备随时出手阻隔,以免画船与停泊的船只碰撞。 船老大则在船头手忙脚乱,提醒左右船上人注意不要碰撞。终究还是人手不足,慌张起来。 不过很快人手就有了,安宁正在用篙杆帮他撑开河岸。船老大长舒一口气,心说这次登船的客官果然都是热心人。 一个客官站在蓬顶前,身后有一张小桌,放着杯盘之属,可能是他正喝着酒,看到前方水面有些紧张,不禁站起身来帮着指挥叫喊。 另一个客官却在船尾敞棚里,背着双手,踱着方步,心情像是很急迫,对眼前之事不屑一顾,似乎还在思考船舱内的那些建议。 窗弦内六七个人,又一个客官匆匆从尾舱内露出大半个身子,许是他厌烦了舱内的靡靡之音。想要探出脑袋看看水面的忙碌,顺便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抬眼就看见安宁正在撑篙,似乎也在盯着他看。那人不禁一怔,恍惚着缩回脑袋。心说师师姐的坐船果然非同长可,连撑船的伙计都是精挑细选的样子货。 此刻船上,正有一女子在舱外抚琴浅唱。安宁见那女子大约二十有余,眉头微蹙。 身上罗衣迭雪,宝髻堆云。一张樱桃口,歌喉宛转,声如枝上莺啼。腔依古调,音出天然。一双如葱玉指高低紧慢按宫商,轻重疾徐依格范。 “这就是传说中的李师师啊?”安宁流着口水遐想不已。 “好!”一曲唱罢,舱内客人齐齐抚掌赞美,觥筹交错。 那女子立身向里面福了个福,就携着个丫头出来,待要登岸他往。却见安宁正在撑篙看着自己,心下一慌。这少年客官怎地如此殷勤? “师师姐慢走,千万要小心火烛啊”。安宁甜甜地嘱托道。 李师师一阵恍惚,这少年认识吗?似乎认识,又似乎不认识,当真恼人心烦呢。 “老衲以为,三位远来京师不易,必然不会朝夕反覆的。何况老衲师弟智深和尚也在彼处,这真有什么牵扯,我大相国寺岂不也要跟着吃些刮落?所以刘学士,参政那里就不必多虑了。” “对对对,我家公明哥哥一心报效朝廷。拳拳报国之心,天地可鉴。 什么?祝家庄?这事却有耳闻。不过他祝家庄灭门之事,与我们没甚干系。那都是江湖传言而已,许是那祝员外招惹了一些不该招惹的人吧?” “嗯嗯,此前东平之事,也非我家公明哥哥之意,那是地方捕快抓不到贼人,胡乱攀附而已。左右侯参政就要去东平了,到时一查便知。” “我家参政早前去职,原本不该再沾染此事。不过看将来样子,他大约是要去知东平的。参政也是想着要地方安宁,不要百姓多受难的心思罢了。 要说你家宋公明想着如何如何,那是他的心意。但是参政和朝廷,要看的却是他的诚意。 如今江南不稳,明教猖獗。刘某觉得,汝辈与其在河北之地奔波,何如去那江南戡乱?那地方鱼米之乡,你们认真办差,只要不是太过分,朝廷总能容得下你们。何况~” 那刘学士忽然低声道:“如今朝廷西军正在集结,所为何事,刘某不好分说。但是西军所过的河北之地,当真还容你们似今日这般快活吗?” “啊?咳咳!”显然对面的人被狠狠呛了一口。 “善哉,善哉!如此,老衲就代智清师兄谢过刘学士了。这是他们的些许心意,还请学士笑纳。不过如今,老衲却要再听听师师姑娘的琴音才对。” “刘学士朝夕为国,不胜苦劳。今晚就在此船与师师姑娘联诀夜话如何? 呵呵,呵呵,大师也留下清修一二,不必操心那些琐碎事情。 小乙兄弟,你也劝劝那师师姑娘,不要那般清高脸色嘛。总之是钱能摆平的事情,戴某人今儿都给她摆平了!” “咳咳,戴兄弟喝多了。刘学士勿要见怪,只是这江南却又该如何个去法?” “自然不能全去的,朝廷自有法度在此。据某家所知,朝廷的案底,这梁山水泊上,宋公明并非第一个人。此外,你们那些兄弟中,也确有几个不太妥当的人。 至于哪些人,却要你们自家去筹划。祝家庄的事,东平府的事,总要有人出来交代的。” “若是如此,吴某晓得了。此事定当禀报公明哥哥知晓。” “三位不要看刘学士今日清净,可他不日就要去按察平江吏治的。朝廷的规矩,向来按察某地,总要为官某处的。所以啊,你们就安心去江南听那姑苏城外的钟声吧。 这一说起那寒山寺,老衲也是神往,呜呜,呜呜,,,” 却有女子唔吟声音浪荡吐出,似乎堵住了那高僧的嘴巴,半天才透出口气来。和尚哈哈大笑,“看来老衲今日这副皮囊,又该流落红尘清修了。” “刘学士,我家师师姐今日身体不豫,实在抱歉。小乙今日特约了芊芊姑娘侍奉学士,这枚金子却是师师姐的谢仪,算做赔罪意思。” “哈哈,哈哈,刘学士当真好皮囊啊。老衲只听说嫖妓要花钱的,却第一次看见收钱的嫖客!”那个和尚的兴致越来越高涨起来,连连打趣那位刘学士。 “如此,咱们就别再辜负春光了。”那个刘学士也是干笑两声,不以为意。 吴用向各位读者拜年,求阅读,求推荐。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24章 画船漏水了 第24章 画船漏水了 智能是个和尚,和尚讲究五大皆空。“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汉字的幽默在于,一个字可以有很多解释法子。 比如智能就很好地解释了“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一点不会影响他得道高僧的身份。 但是安宁不这样认为,所以智能说了就不算。 说了算的,归根结底还是要比拳头!不然赵佶就不会亡国。 讲道理,十个完颜阿骨打都讲不过一个赵佶,赵佶的嘴皮子利索着呢。但是完颜阿骨达有拳头,所以赵佶只好“播迁”到极北的苦寒之地造孩子去。 “不好啦,漏水啦!”夜色稍晚,安宁早已做好了前提布置。手中的小花不但切豆腐如切豆腐,切船板也如切豆腐的。 眼看画船的船洞漏水,船老大、水手们想要过来堵漏。然而夜色昏暗,甲板局促。人影胡乱晃动,这些人都被安宁纷纷撞落水中。 等到他们再想游来时,却看见画船早已被砸的四分五裂,主甲板上也燃起了火苗。 高子羽只有十六岁,他已经吃了一天的饭。 以前是饿得没力气,才能搬动三四百斤的石墩。现在不饿了,酒楼门口七八百斤的石狮子就被他奋力抡起,重重砸在河岸的画船上。 “智能秃驴,为何就敢掠了林家的祥林嫂来汴京快活?” 安宁被一块碎裂的船板挑上半空,换一副粗豪的嗓音张牙舞爪地呵骂。这是在告诉船舱里的其他客官,俺们只是寻仇来的,与各位君子都没干系,别趟浑水云云。 若是李逵在这里,一定是挥出板斧乱战一通。若是宋江再此,应该会捧出一盘金银,大家设法化敌为友。但是今日在此主持的人,却是吴用。 吴用是个军师,遇事只讲厉害,不讲道理。 “戴兄弟,你和小乙护送刘学士登岸,千万不要惹人注意了。吴某和智能大师在此断后。” 吴用临危不乱,看看燕青、戴宗护着刘学士匆匆登岸隐匿。自己本来打算喊出智能大师一起拒敌的,抬头却隐约看见岸上又一个巨大黑影丢了下来。 吴用亡魂大冒,一个翻身投入水中逃走。什么智能?俺不认识他。 此时天色早已暗了下来,正是酒楼生意最红火的时候,酒楼前人喊马嘶,大呼小叫,有骑马三五结伴前来的,也有的坐着高大马车互相提携,更多的还是信步走来的附近客人。 酒楼里灯火通明,门前却昏黑一片。哪怕点起了几盏红灯,也只能隐约见人。店中的伙计都在店里忙着招待客官,哪有闲余心思观察高子羽这等毛孩子的大手笔? 画船在着火,河心的那些行船也纷纷停顿,不敢前行,顿时拥堵起来。 等到河上画船一片狼藉,各种喧嚣呵骂不断时候,酒楼上的客人才看出端倪,大家纷纷涌上靠河的窗户观望。 赞叹这么大的石狮子也能飞来飞去!可是这石狮子又是哪里来的? 甚至包括店家都在惊诧莫名!等他记得自家门口也有两个石狮子的时候,不但门前的石狮子没有了,高子羽也早已杳无踪迹。 店家瘫坐地上,欲哭无泪。河岸的画舫是被石狮子砸坏的,他家门口的石狮子不见了。按照开封府推官的逻辑,不难得出是他家的石狮子砸了李师师的画船。 那么,你为何要丢出石狮子去砸李师师? 青天大老爷,这都不是俺干的,俺冤枉啊! 嗯?不是你干的,那是谁干的?你要负责任地回答这个问题,因为石狮子是你家的! 可是,臣妾不知道啊! 不过有人知道,比如安宁就在河面上大呼小叫: “智能秃驴,你从五台山跑到汴京就能脱身了吗?你究竟把祥林嫂藏在何处了? 呀呀呀呀,智能秃驴,你还敢拿石狮子砸人?” 那艘画船,便是没有高子羽投下石狮子,也早已漏水了。 石狮子砸下前,安宁已经大呼小叫船板漏水了,快跑啊等等,而且不断拳头飞舞,所以那些水手早就被他唬跑了。 他只想要智能好看,可没想搭上无辜人的性命。 至于画船?反正师师姐也不在,所以就没人心疼画船的破烂损失。 甚至画船四分五裂时,刘学士、吴用等人所能想到的也是仓惶登岸遮掩行踪,或潜水逃亡河北老巢。今儿这个动静捣鼓的太大,以他们的身份,根本不宜露面。 船舱里的智能和尚刚刚入巷,可怜都没及享受,人就虚幻无助地定格那里。被他压在身下的女妓羞愧难当,胡乱以手遮面,终于也恐惧地昏厥过去。 画船已经着火了,河面上灯火通明,一个胖大和尚赤身裸体地伏在一个女子身上颤抖? “这真是五台山的智能和尚?俺娘嘞,原来是个花和尚啊?”徐知常摇摇头,很无辜。 “嗯嗯,是的啊,他师兄叫智真,好像他们住在相国寺里,相国寺的主持智清和尚也是他们师兄弟,都是一伙的呢。”这是王文卿混在人群里点火扇风。 “哇呀呀,张家兄弟,小弟记得前几日你家嫂夫人才去相国寺上香的吧?小弟怎么觉得张兄的头巾发绿呢?”一些闲汉开始互相调笑。 “呀呀呸!大相国寺智清和尚主持好多年了,记得你娘当年也去上香求子呢。怨不得申兄弟面相古怪,原来很像那智清和尚啊?”就有人反唇相讥,调笑成一团。 “说什么佛门清净,简直藏污纳垢!”有人太息这世风日下,连相国寺的和尚都堕落了。 似这等诡异风月的佛门故事,足足会在汴梁城的大街小巷里传上几十年呢!此后大相国寺的香火供奉足足较此前少了七成,简直就是一蹶不振。 自然,始作俑者的智能和尚没想过这么远,他如今爬在女妓身上也不是要享受,他是?嗯嗯,不小心多喝了一杯美酒。而且酒里,还有安宁精心调兑浸泡的迷幻菇酒液。 此前这样的酒,一直被小师叔吕生当作外丹的药引,每次用上一两滴就好。这次就被安宁滴进了四五滴,效果也很不错。 要说汴梁城里大相国寺的威严,当真了得,几乎就享受了“国寺”的待遇。 本朝以来更是多次扩建,如今占地五百余亩,僧众数千人。甚至太宗皇帝还亲赐御笔金字匾额,历代皇帝在上元节游相国寺寺也渐成常规。 今夜却出了这等大伤风化的事体,自然不能轻易罢休。层层上报后,开封府衙、大相国寺、皇城司的人手纷纷扰扰地赶了过来。 在他们没有到来之前,是没人敢拉起智能和尚的。那叫破坏现场,没了现场观摩,人家和尚就会推卸责任不认账,差事就难办了。 大相国寺并非出世清修,而是主动融入滚滚红尘,成为汴梁百姓生活的一部分。寺院中庭两廊可容万人,凡商旅交易,四方趋京师以货物求售、转售他物者,必由于此。 如此世代经营一二百年,势力早已根盘节错,那就不是一般的强大。要说此前也不是没出过这等丑事,却都是被轻轻湮灭罢了。 但是这次却与众不同,不但出事和尚的级别高,是主持智清和尚的同门师弟,而且在五台山上也有跟脚,甚至还曾经常游走太子东宫的! 这也忒恶心人了,哪怕是太子赵恒,他都不能保证头巾颜色变幻呢。 何况出事的地点也不对,西城外的汴河上,人山人海地观摩盛事,还有藩属之国的客人,这会丢人到国外的。 更不要提和尚在船上的那种赤裸丑态,非常符合世俗小市民茶余饭后的交谈佐料,很快传遍了汴梁城的角角落落。 嗯呐嗯呐,这些后世玩剩下的爆雷手法,也都被安宁画虎成猫地用上了。 现在讨论的不是智能和尚为什么一动不动,任人观摩?而是此事是否真实存在过。 显然是真实存在的。 此外,据一些当事人所言,当时事态比较混乱。说还有人追问过智能拐带良家女子的事情,但是如今却并无人出来报案,那么这件事就先揭过不提吧? 开封府推官袖上大相国寺知客僧悄悄递来的银票,彼此心照不宣。这都是需要走程序的事情,能少一件是一件。 可终归最重要的这件事情还是要走程序的。朝堂之上议论纷纷,因为太子对大相国寺的感情历来深厚,所以他需要上表谢罪,闭门思过。 至于说要不要清理一下东宫,那是太子自己的家事,朝臣们犯不上为他考量。不过私下以为,其实太子也很难做,就有不少人在幸灾乐祸。 清理东宫就意味着承认东宫可能被那和尚秽乱过! 不清理?市侩愚民就要不断拿这些疑问说事。有人就开始暗暗慨叹,闹不好,甚至太子之位都要栽到这件事上。 因为太子之外,还有晖王赵楷。 赵楷是状元,不是那种状元之才的状元,是真正考取的状元!前年赵楷年轻人闲极无聊,悄悄参加朝廷科举,结果文章练达,被主考官取为本科状元。 赵楷只是贪玩,可没想到动静玩的这么大。慌张去找父亲赵佶谢罪,赵佶老怀大慰,自此赵佶就有了换太子的心思。 只是碍于大宋宫廷保全之法,当时尚未定论而已。如今却太子失德?嘿嘿。 智能和尚弃市!此淫贼非死不足以谢天下也。 智清和尚引咎退位,与智真和尚一起发配五台山闭关终生。刚刚斗垮林灵素,扬眉吐气的佛门遭到一次沉重打击。 然而在这件事情中,最警醒的那个人,却是代表侯蒙参加那晚聚会的刘豫、刘学士。 他清楚知道智能一定是被人勾陷的,仔细揣摩,那晚事件存在有不少人为的刻意安排。 但他却不敢挑开这件事,更不敢出头帮智能鸣冤。 无论如何,那样做不能保住智能,甚至还会拖他下水。 这特么谁啊?玩的这么牛掰? 刘豫陛下向各位读者拜年,求推荐,求阅读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25章 失踪的李师师 第25章 失踪的李师师 高子羽在河岸丢下的两个石狮子,只是在玩噱头。这个噱头的价值就是为了让这件事在传播过程中增加一些爆炸性的娱乐元素。 同样一件事情的传播,有人能赚到百万流量的点击,有人只能自己浏览几次。差别的往往不是这件事的本质,而是这件事的花边要足够五颜六色。 这次要恶搞一下智能,自然不能让他有机会捂住这件事情,必须震撼人才行。 只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此话一点不假。安宁几乎算计一切东西,唯独没有算计到李师师的匆匆赶来。大家都在河上吃花酒,看到自己的画船出事了,她自然要来看看。 李师师此前见过安宁的,现在又见到安宁从他的画船上悄悄溜达下来,会做何想? 这事被人揭穿呗!所以师师姑娘不能继续呆在汴梁城了,起码最近这些日子不行。 李师师身边的侍女只是眼前一花,就在人流的拥挤中失去了师师姑娘。顿时就急了起来,她开始到处寻找李姑娘,但却不敢报警。 她们这些人,还不值得官府出警找人。但这只是小丫头的个人看法,她实在是年纪太小,身份也太卑微。完全不敢想象她家的师师姑娘在汴梁城里的巨大影响。 所以这件事,她甚至都没敢敢告诉妈咪。直到两天后,师师姑娘才重新回到她的生活里,带着一丝疲倦,一丝满足,一丝诡异。 师师姑娘回来了,所以她就就从未失踪过,小侍女想。 李师师从未想到会有人能劈手夹着大活人跑路的飞快,更想不到世间还有那样一头妖孽的骡子。 大活人自然是她李师师,妖孽的骡子和它的小主子,是二嘎和安宁。 路上不断有人影晃动,这样不行的。安宁果断带着二嘎跳入汴河,横渡到对面的河岸。 他没想到李师师是只旱鸭子,等他上岸后,才发现李师师巨大的小腹像是怀胎十月的孕妇。而李师师,也早已昏厥过去,如今身体僵硬,更加沉重的要死。 安宁费力扛着李师师爬过河岸,没入一片竹林之中。 穿过竹林,眼看前方有一处小丘耸立,安宁奔了过去。看看周围环境还算满意,小丘背河一面的壁崖虽矮,却有半个壁穴深深凹陷进去。 壁穴不小,足以容纳自己和二嘎,当然也包括李师师。靠墙的地面还有一摊干草,前面洞口散乱着灰烬,看来也常有猎人在此打尖过。 安宁匆匆将李师师放倒在草堆上,一通按压腹胸,果然口中水柱喷涌而出。眼看喷水渐渐不多了,伏在她心口听她心跳,似乎慢慢也恢复了跳动节奏。 但是李师师却依然不愿醒来,眼前的这个人实在太可怕了。 李师师冰心剔透,很快就想明白她的画船为什么会起火四分五裂,都是眼前这个混蛋特意捣鼓出来的。显然他还会有些后续计划,却被自己意外撞破。 李师师非常担心这个人会不耐烦,甚至要杀人灭口。 可是她还年轻,不想现在死去。 眼看李师师虽然醒转,却还在一昧地装睡,也许她还在恐惧? 安宁也不管她,现在他需要赶紧架起篝火才行。长夜漫漫,能有效对抗野兽袭击的手段,不是他手中的小花或者身边的二嘎,而是野兽对火焰的天然恐惧。 安宁掏出火引,还好火引密封严实,总算幸运地点燃了一蓬枯草。然后再附近捡些枝杈引燃篝火,又将二嘎也赶进洞里。 但是这样也还不够的,二人才从汴河里逃出来,浑身上下都是湿漉漉的,难受的要死。 安宁的体质或许还能抗衡,但那师师姑娘就很难说。 因此安宁继续在洞穴外点燃第二堆篝火,第三堆篝火,过了一会再将里面那堆篝火引入旁边地上。踩灭原来的篝火灰烬,将洞穴的干草铺在上面。 师师姑娘还在昏迷,不过现在她已经不需要继续装睡了,因为她已经发烧的厉害。 篝火摇曳昏暗,草铺并不大。她的脸蛋距离他胸口很近,红苹果一样微微低着,埋在他的臂弯里。从这里看去,只看见小巧的鼻尖下,唇瓣湿润。 安宁看着她,觉得几乎能感到那浅浅的呼吸和蟾酥。把她抱在刚刚温热的干草上,剥下湿漉漉的绫罗外套,架在篝火旁的木架上烤干。 让人尴尬的是,师师姑娘身上除了外套的绫罗外,内里只有一点亵布和抹胸,聊胜于无。想想她的工作性质也就释然,女妓嘛,可不就要图个风光和方便? 不过师师的身材当真让人热血上涌,修长而饱满,正当成熟青春。 安宁贪婪咽下口水,胯下不安分地肿胀起来。 不过人家正在高烧昏迷,安宁也不打算做禽兽,或禽兽不如的登徒子,终于还是脱下自己的外衣给她做了局部遮掩。 二嘎身上还藏有救生包,虽然药物不多,也算聊胜于无。 安宁给她喂了几粒退烧药丸,想一想,再喂一粒掺了菇粉的药丸,这种东西可以激发人体的抗病潜力,安宁也不知道行不行,那就试试先。 眼下且扛着吧,安宁疲倦地在女子身边躺了下去。 下半夜时,大河的雾气渐渐蔓延过,身边的篝火随之暗淡许多。篝火后面有野兽来回冲突的跑动、嘶吼声音,看着篝火暗淡,野兽的声音更加急迫地靠近过来。 安宁爬起来,努力收拢篝火,希望这蓬火焰能够燃烧的更旺盛些。 感觉树枝上的衣服已经烘干,就拿来自己先穿上,再过去给她也重新穿上。师师在怀中被他各种地搂抱折腾,挨挨靠靠。 衣服总算穿好了,安宁却又生出想把她再次剥光的冲动。 二嘎藐视地看了安宁一眼,小主子做事就是喜欢黏糊!怕啥啊,反正二嘎也看不见。 切!安宁踹了二嘎一脚,睡觉去! 人家还在生病呢,安宁真心觉得自己的人品已经足够坚挺。 山魈!十几只山魈围着他突前退后,耸动它们殷红的鼻子,发出夸张的恐吓声音。 这些山魈似乎不甘心放弃洞里的猎物,但终于还是因为恐惧火焰和光明而踌躇不前。 天亮了! 安宁兴奋地甩出小花,一只山魈仆前倒地,其余山魈则被他的悍勇惊走。 黎明的晨光洒在林荫间,安宁捡起那只倒毙的山魈,开膛破肚、拨皮抽筋地忙碌烧烤。 洞里很快泛起肉食的焦香味道,安宁的肚子咕噜一声,身后也传来一声咕噜声。 安宁一愣,回首看向李师师,似乎还在沉睡,但是脸色已经无比娇艳,睫毛也在不争气地煽动,还想装睡呐? 安宁割下一片烤好的肉片,扶起女子靠在怀中喂食。心中却是恶作剧的童心泛滥,大手在她腰部、胸部不安分地游走。 “咯咯咯!” 可能是迷幻菇的激发吧,师师终究还是勇敢地醒来,忍不住大笑着探臂搂住安宁脖子骂道,“不良子!” 早餐幸福而甜蜜,虽然肉中无盐,更没有香料、酱料佐餐。 考虑到身边女子的风情,安宁还是决定原谅这些简陋和匮乏。毕竟都是一天多没有吃食了,两人都饥饿难耐。 食色,性也。解决问题的程序虽然有条不紊,但终究还是都要解决的。在喂饱了胃口后,二人间就少了距离感的拘束。 李师师是什么人?她要求生活,可不想让这个男子对他生出杀机。 何况,眼前这个家伙并不讨厌。 再说,昨夜已经被他剥光了一次,现在不过再被剥光第二次,真的很难吗? 不过显然还是很失望,安宁的前世哪怕有过无数的成人教育经验,这一生还是第一次亲临其境。 李师师便是有些经验,在这个时代里也容不得她去大鸣大放。 总之,第一次的亲密接触是在李师师的半推半就中,和安宁的各种鲁莽冲撞下才勉强成功的,不过安宁很快就被缴枪投降,草草了事。 有了第一次,二人才算真正放开了拘束。 安宁不想杀人,自然要告诉李师师这事的首尾。他说起林师叔的济世情怀,佛门的不堪。 林师叔就是被这些佛门驱逐的,可是损失的何止林师叔一人?整个道门都被波及,那他佛门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才能再次平衡道门、佛门的实力。 自己也不能真的看这文华世界自此沉沦不再,所以自己的压力很大。 “然而总要有人去做一些事情,哪怕我们实在扛不住了需要后退,也希望是在一步一寸的失守、守住、失守循环里退却。我们不要一步退就到一无所有,退到文华殆尽!” 安宁有些情绪,李师师抱着他的脑袋埋在怀中。 此前是害怕,所以想要讨他欢心。现在不需要害怕了,她又觉得心疼,为这个男人心疼。 李师师一直是个简单活着的人,她守不住自己的人生,那就索性放开它。她喜爱汴河上的繁华,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也要失去这些繁华。 现在才发现,自己的世界是多么脆弱,就像一个琉璃杯子,轻轻一击就会破碎。而这个男人却要想方设法保护这一切。 他才多大?十八九岁有木有?这还是个大男孩啊! 李师师自问做不到这些事情,但不代表她不认同这些事情。 “我不会和任何人说今天的事,就让这些沉淀下来,在我最深的梦里都不会想起它。” 李师师认真地说。她经历过许多男人,有的有权势,有的有文华,有的季子多金。却从未有男人能像怀抱里的这个男人一样,让她愿意交付身心。 此前在她眼里,安宁是个不折不扣的诡异之人。不但武功强悍的不像话,迅走如飞。而且身边的那头骡子,也是个奇怪的家伙,似乎总能看清她的心思。 呀!这头蠢骡子还敢偷窥我们。 李师师吃吃笑着把头压在安宁的脑袋上研磨。 二嘎“嘎嘎”抗议两声,终于还是尴尬地转身离开。 什么叫偷窥啊?什么叫偷窥啊!俺一直都在好不好。 这头蠢骡子!还有刚才?这个不良子!李师师的身子再次火热起来。 安宁也被她迅速点燃了激情,这次的合作打妖怪就很流畅。无论安宁还是李师师,最后都是狂野地嘶吼起来。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貌似安宁还有心情嘟囔一句。 他们短暂忘记了忧虑,欢快欲仙。 洞穴外的林中依然有野兽徘徊,却被二人的疯狂吓得逃遁,在远方惊起一滩鸥鹭。 李师师向各位读者撒个娇,求阅读,求收藏,求推荐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26章 汴梁新画风 第26章 汴梁新画风 安宁失踪了两天,这两天徐知常如坐针毡。如果因为一个仓促的计划就要失去安宁,那他情愿什么都不做。什么道门、佛门,关他屁事啊! 王文卿已经给他骂跑了,不过却把高子羽留了下来,他实在养不起这个外甥吃货了。 这让徐知常的心情更加恶劣,看到安宁牵着二嘎钻进巷子时,老徐吃人的心思都有。 “那啥,徐师叔。小侄这里有一种新的绘画法子,要不要研究?”安宁太明白徐师叔的恶劣心情了,这事不能解释,必须果断转移话题。 安宁想要推出的绘画技法是油画和素描,当然推出这些并非是为了向艺术献身。主要还是想要改善大宋儒林的绘图能力。 你说就那些地图绘制的,不但残缺破烂不堪,而且严重造成地形失实。 靠这些地形图去领兵作战,与盲人摸象有何差别?安宁情愿环球旅游转一圈回到原点。 必须要学会立体、透视、比例关系的掌握啊,等高线也要标上。不然看着地图上都是一马平川,到了实地就变成山川阻隔了,那还了得? 在GPS导航系统没有被安宁提前在大宋的时空中捣鼓出来之前,的确没有比油画、素描更好的东西介入这些绘图技法了。 所以安宁才想要推广素描、油画,哪怕只是训练出几个人来,将来也能好歹应付一下大军的南征北战啊。 徐知常的眼睛盯着安宁看了半天,终于还是叹了口气。 “前天那事情也就不说了,佛门的确过分嚣张,给个教训是应该的。 可福州那摊子事又是什么说法?那些海商盐商势力深不可测,便是你父亲当年,也只是浅尝即止。你却忽然介入这么深,终归祸福难料呢。” 切,盐商?福建两浙的盐商已经被朱勔折腾的欲仙欲死,马上就要跟着方腊举事呢。 与俺有毛线干系?俺只要抓住海商就行。海商的势力自然也不小,但和盐商比起来,他们屁都不算。 安宁开始着手铅笔的调试,这个时代其实不缺铅笔。 书本界线的标识,工笔画的底稿都是用木片夹着石墨块绘制的,只是没有后世分的那么细致而已。 安宁则是按照不同硬度要求将比例的石墨粉末与黏土配制掺合,然后压成细杆状。 嵌入带槽的木条,再在上面粘合另一根上了胶的同样木条,将石墨笔芯严丝合缝地夹在其中,用火慢慢烘干。 最后把方形木杆铅笔削边成八角或圆形,便于执笔。 绘图素描的纸张选用的是高丽皮纸,硬度、厚度还行,不过以后还是要开发专用的素描纸才对,一想起这些事安宁就头大。 想法不少,可是没条件去实现啊!安宁狠狠踹了高子羽一脚,赶紧的学画画去。 现在,咱们可以根据素描题材的需要选择笔芯,开始当然是画静物。 各种物体比例透视的掌握折腾,一度让徐知常欲仙欲死,却又醉心其间不能自拔。 从开始画得很不像到后来画得很像,从线条勾型到通过明暗分界线块面展示物体形状、质地。还别说,渡过最初几日完全不像样子后,他就越画越好,渐渐超越了安宁的水准。 帝姬柔福大约也是在间隔月余时间后,又开始过来学画。开始见到高子羽还很不适应,等到介绍说这是安师兄新收的弟子时,柔福就“扑哧”一声笑了。 高子羽自然要乖乖地喊她“师姑”,这让柔福很得意,小脸再次红艳起来。 不过这次以后,柔福帝姬还要再修习些健身的功夫。 上次马车冲撞时,柔福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个实在不该。安宁建议道。虽然来不及做抗捶打的沙包了,但还可以让高子羽代替呢。 嗯嗯,言之有理。那就学些五禽戏先,徐师颔首称是。 绘画上,自然也要从素描开始入手。徐知常认为这种方法可以很好训练一个人对绘画形体的掌控能力,所以,以后徐师弟子都要从此处入手学画。 安宁还在继续捣鼓他的油画颜料,先取亚麻种子炒熟,压榨出亚麻仁油。 再将绘画用的各种色粉拌和亚麻油调试好,又做出几支规格大小不一的猪鬃刷子,就开始尝试创作油画了。 要说安宁的前世只是一个机械专业的学生,又能画出什么境界的油画作品?只不过仗着两世为人的见识不凡,硬着头皮蛮干而已。 画布他是特意选用了麻布厚厚堆叠颜料,安宁喜欢这种粗旷的风格。这样的作品能给读者留下大量的想象空间。 因为安宁缺乏绘画的艺术脓包,那是确定无疑的,所以他就要去扬长避短。 但是徐师叔和柔福帝姬依然坚持用细绢布,坚持画得更加细腻、逼真、传神、写照。 几个月下来,安宁无所事事,专心修养。一年多江湖奔波,此前几次的连番操作,都让他的状态疲惫不堪。或者身体早已恢复,但是心还是累。 各种悬而不决的问题也会给他带来很大的压力,经常需要闭关修行一两天,就是悄悄去寻李师师的意思。 柔福帝姬的绘画技巧越来越娴熟,此外她还要练习健身,她往徐师这里也是越跑越勤快。每天待下来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渐渐就和安宁、高子羽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高师侄总是傻傻的,柔福也闹不清安师兄为何要收他当弟子?不过凡是安师兄要做的事,柔福都能理解。 柔福才是九岁的小姑娘,很多童言无忌都让安宁哑然失笑,心情放松了许多。 这一日,随着柔福帝姬一起过来的人群里,却多了一个内侍。徐知常很重视他,站起寒暄。又向安宁介绍说这位杨内侍是今上的近侍。 杨内侍和熙微笑,按住正要起身行礼的安宁,你们继续画,咱家只是来看看。 来看看的意思,就是对四个人的绘画过程仔细观摩,还做了不少记录,但是绝不发问。 安宁慨叹,这个时代就是不好,连录像都没有,还得杨内侍这么辛苦。 眼看酷暑已过,中秋佳节临近。安宁就收到一份邀请,要去宫中侍宴。任务就是帮忙取景,然后根据取景资料,将今晚的夜宴用油画的形式表达出来。 主角是徐供奉,柔福帝姬和安宁是配角,帮忙速写记忆的意思。高子羽就算了,还在素描的初级阶段挣扎。 不过这次成画后,却要以柔福的名义供奉她的父皇和母后。在她的父皇和母后看来,十岁的柔福帝姬已经长大了。 但是柔福却不愿意长大,因为长大了就要嫁人呢。 柔福更喜欢和安宁师兄一起谈诗论画,听一些有趣的江湖故事,做一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小妹妹。 赵佶的儿女实在太多了,多的很多兄弟姐妹几乎形同陌路,甚至势同水火。 柔福很难从父皇母后那里得到真正的关爱,他们都太忙了,都要忙着去关心国家大事,后宫雅事。 安宁不忙,所以安宁有时间关心柔福,像一个真正可以依靠的大哥哥。 所以,徐师这里有皇宫里缺少的亲情。柔福很喜欢这份亲情,也很珍惜。 这次夜宴设在新修的福寿宫大殿中,宴请的对象是宗室、百官和各国使臣。落座时,各位客人案上已摆上环饼、油饼、枣塔、果子等餐前点心、果品。 为了照顾金国使臣的口味,特意给他们加了猪羊鸡鹅兔的连骨熟肉,全用小绳子系扎。每个案桌上,各有葱蒜韭醋的佐料一碟。 夜宴上的美酒自然少不了,按照夜宴程序,君臣一共要饮九盏御酒,共享美食。 前两盏酒,笙箫齐鸣。两盏温酒下肚,宴会的气氛便活跃起来。接下来的每一盏酒,都会有几道新菜相配,这也是大宋酒宴的习俗。 第三盏酒,配菜咸豉、暴肉、双下驼峰角子。 第四盏酒,端上来的是炙子骨头、索粉和白肉胡饼。 第五盏酒,是群仙炙、天花饼、太平毕罗、干饭、缕肉羹和莲花肉饼。 第六盏酒,呈假鼋鱼、蜜浮酥捺花。 第七盏酒,进排炊羊、胡饼和炙金肠。 第八盏酒,点心馒头和肚羹。 第九盏酒,配主食簇饤下饭。 中秋的夜宴奢侈异常,但这和徐知常、安宁、柔福无关。他们需要在这些大人物的高谈阔论、山吃海喝时,饿着肚子忙碌写生、打稿。 安宁是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到赵佶、童贯、蔡京、郑居中、王黼、蔡攸、高俅、余深、邓洵武、薛昂、梁师成、赵良嗣、马政,以及金使李善庆、勃达等人物。 这是要玩“群贤毕至”的游戏啊? 安宁对这些所谓的群贤觉得很羞耻,所以也不太关注他们举动。他更在意余深的脖子是否花岗岩做的,小花能否一刀两段他? 此外,两个金使也让他觉得好奇。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神话故事? 不过在观察马政的时候,安宁还是笑了出来。 原来今天和他一样不得吃食的家伙还有不少人,但安宁只看到马扩。因为他只愿意看见马扩,这样一个真正的传奇大能。 一个在靖康那个屈辱时代里活得很像个人,甚至连他最残暴的敌人都尊重他的人。 马扩无疑也对安宁这边感兴趣,他就利用几次穿梭祝酒的机会贴近安宁,看着安宁的速写画稿,不禁叹为神人。 兄弟,你这个法子能教教俺吗?俺觉得要是学会了,俺能拿去画地形图咧。 安宁一竖大拇指,马哥哥的眼光真没说的。这样吧,明天哥哥你去宣和坊十四胡同218号7单元1108室找小弟好了。 说好了,咱们不见不散,不醉不归! 马扩向读者拜年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27章 夜宴 第27章 夜宴 马扩武举人出身,二十一二的年纪也不大。所以在朝堂上不被重视,只能作为劝酒、祝酒的侍从身份张罗。但他在女真人眼里,马扩却是条响当当的汉子。 不但金主完颜阿骨打欣赏他,便是如今大金国最有权势的二王子粘罕,也将马扩引为挚友、兄弟。 金使勃达是个武人,他也不太懂得南人的规矩,见到马扩频频过来劝酒,反而高兴。 正喝着开心呢,转脸却不见了马扩兄弟?勃达借着酒意举目张望,见他正和一个小道士交头接耳。 勃达也不管大殿上的诸公正在殷勤唱和,他自端了一杯酒摇晃走来:“马扩兄弟,你是南人里的好汉子,俺勃达要再敬你一杯。” 自然有通译相随,将他的话说与马扩。然而勃达率性惯的人物,今日的酒也的确吃的多了。他也不待马扩起身应酬,自就饮干手中杯酒,接着又问道: “马兄弟啊,你说这偌大一个东京,为何却不见一个好看的女子!便有妇人,要不就七老八十,再不然就是些七八岁的娃娃。便是有年纪中等的,也多丑恶不堪。这却为何?” 身边的通译却是脸色苍白,无论如何也不敢直接译出,只是一昧劝说勃达:“大宋礼仪之邦,汴梁城富裕,那些人家里略好看看的女娘,都不用出来谋生呢。” 勃达却借着酒意劈手拍开的通译,指向安宁身侧的柔福帝姬: “谁说的,这里侍从的小娘就很俊俏。你和马兄弟说说,能不能让他家皇帝把这侍从的小娘赏俺带走?” 他这话,却是结结巴巴的中原语音。大约在勃达的印象里,这些通译经常会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如今难得见到心动的小女子,自然就要大声表白出来。 顺便也让那大宋的皇帝老儿听了。按照勃达的思维,宋人其实很喜欢做这些顺水推舟的门面活。区区一个宫廷侍女,自己接着酒意遮掩开口了,岂有要不到的道理。 然而同伴李善庆却听的勃然变色!这勃达仗着四王子兀术的宠信,居然会如此失仪? 这是什么地方?使节的一言一行都代表我大金国的颜面呢,如何就让人背后耻笑呢? 安宁古怪地看了马扩一眼,心说难道自己看错人了? 马扩不认得柔福帝姬,但是即便是侍女,也不能这样让外族人羞辱! 当下劈手挡开通译,自去勃达身前站定:“勃达使者,大宋并无赏赐女子去异族的规矩,还请珍重退下。” “哈哈!”勃达听了也不以为杵:“昔日大辽皇帝也是这么说的,可是如今他大辽又如何?女子财帛还不是尽数供奉我大金?” “勃达,汝醉了,却回驿馆休息去!”李善庆大惊失色。 这种混帐话,怎么能在这个场合说?挥手便让身边陪侍的两个侍卫过去,想要架起勃达离开。他自己,却慌忙举杯面向朝中诸公,频频举杯谢罪。 然而此事,却如尖刺扎入朝堂众臣耳中。本来就不赞成连金灭辽的重臣蔡京、郑居中、余深、邓洵武等人纷纷脸色难看,起身向赵佶谢罪后,挥袖离开。 堂上的赵佶,更加难堪。那个被金使调戏的女子,却是他的女儿!不过此事还不敢就此发作,若是被那些重臣知道,就不是拂袖而去这么简单了。 赵佶暗暗后悔,不该让柔福过来画什么油画。 本来柔福从学徐知常素描、油画,他是知道的,开始觉得只是小孩子家家的游戏,后来随着柔福画技进步,赵佶也慢慢看出门道。 这种心得绘画技法,最是适合宏伟场面的情景写实。 正巧这次中秋晚宴有金使作陪,赵佶就想弄出一幅夜宴图出来,显示我大宋的煌煌天威。 因为过了中秋,马政、赵良嗣等人就要与金使一起北去,宋金两国将要正式签订《海上之盟》。大宋与金国联手灭辽,一举收复燕云之地! 两百年故土离散啊!赵佶慨叹。 昔日石敬瑭割燕云十六州归辽,汉家中原再无险阻。此后周世宗,我朝太祖、太宗、还有父皇都曾谋划燕云回归之事,内府封桩钱日积月累,为的就是今日之功也。 这件功劳,将在他赵佶的手中完成! 他赵佶不但文华胜过先皇,从此武功也要直追太祖、太宗。这个千秋伟业,却要从这次的中秋夜宴上开始落笔。 但这盛宴的场面,却被这个金使醉酒搞砸了。 安宁原本只是看那金使醉酒丑态,想要看看马扩究竟什么心态?其人与史书上的记载是否大差不离的?别要又是一个被历史打扮的小姑娘遮掩装扮过才好。 但是如今,却不能再让步了。 安宁瞄一眼高坐堂上的赵佶,看他虽然脸色不太好看,终究没有为女儿出头的打算,心中暗暗叹息。赵佶这个皇帝,终究不是无辜的。 自己视柔福如妹妹一样,自然不能让妹妹无端受辱! “哼,什么东西!米粒之光,也敢与日月争华?”安宁愤然收起画具,作势离开。 “嗯?什么意思?!”这下子,不光是勃达勃然大怒,就连李善庆也是变色。我大金,居然被人他南人耻笑了? “想跑吗?”勃达探身就去锁拿安宁,旁边马扩伸手阻开:“贵使不可放肆!” “哈哈,马兄弟,俺勃达是个粗人,可俺也知道敬重好汉。刚才那话若是马兄弟说俺了,俺便认了、忍了又如何?那是俺当你兄弟一样看。可是这厮,他却凭甚说这话?” 勃达只是醉酒丑态,灵台未灭。也知道自己闯祸了,但是,那又如何? 丢人就丢俺一个人好了,大不了此后再也不来南朝罢了!所以勃达咬定了安宁此言就是在羞辱他勃达,与金国没关系。 李善庆暗暗舒了口气,这勃达,还没昏聩到底。 这事?马扩一犹豫。难不成真的为了这点事情就坏了宋金两国的盟约吗?十八年呐,这个北伐的计划整整谋划了十八年!这纸盟约,也足足谈了六年。 北伐功业,那是大宋历朝历代血性男儿的梦想所在。这个勃达,只是宴会失态而已。似乎也能应付过去?但是马扩的心中,却隐隐觉得,此事不妥。 “无论贵使如何做派,我马扩便在此地接了!”马扩脱掉官服,扎拢袖角。 既然是要变成私人恩怨,那便私人解决好了。马扩觉得自己还是不能让身后新结交的兄弟任人宰割。 安宁拍拍牵着他衣袖想要他离开的柔福小手,对身后赶来的徐知常笑道: “徐师叔,且带帝姬回避一二。安某人也想知道,那等苦寒之地生出来的好汉,究竟会有几斤几两?” 再劈手推开挡在身前的马扩:“兄弟别掺和,这事还是俺自去了结他。” 那手上的力气,就让马扩心惊。 马扩的力气本来就能冠甲汴京禁军的。女真人尊重他,可不是因为他嘴巴甜,而是他的确力大无穷,骑射无双。 可身后这人,力气绝对不比自己小。马扩心中有数,那就一边上看景吧。 勃达魁梧狰狞,几乎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粗人。 他是出使的武官,语言上丢人现眼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他代表的是大金的武功。除了上头几个完颜家族的虎狼之辈外,女真人中的豪杰之辈,勃达绝对可以列位前端。 他挽起衣袖,露出粗壮小臂上的虬筋,冲着文静的安宁呲牙狞笑。他想要来几句开场白,顺便在气势上压一下对面的小家伙。 最好能不战而胜,少些外交纠纷。 但是,气势难道不是打出来的吗?安宁才懒得和他搭话讲外交呢! 跳起来直接挥拳轰了过去。勃达一声怪叫,连连后退,脸上早已桃花乱落如红雨。 不但鼻子被人一拳打扁了,眼泪也止不住刷刷流得满脸都是,混合着鼻涕血水嘀嗒到衣襟上,惨不忍睹。 而周围的人,甚至都还来不及表示惊讶。 勃达愤怒至极,哪里还管自己身在何方啊?伸手拔出随身佩带的银质短刃砍了过去。 要说大殿之上,历来都不允携带刀剑武器的。但是女真人开化未久,饮食习惯上还要用随身携带的银刀割食。所以,礼节上,银刀不算刀? 但是,银刀也是刀子!只要你想拿去砍人,别人就没道理和讨论你算不算的话题。 这是大内的宫殿!不说马扩已经冲向前设法夺刃,勃达的两个侍卫更加惊恐地死死搂住勃达,远处的内廷侍卫们也在狂奔过来。 安宁能做的事情也不多,无非就是在勃达被众人卸下银刀前,再狠狠一个窝心脚踹过去而已。 勃达的死活关他屁事!就算勃达被他一脚踹死了,也还有一大堆人的嫌疑比他更大。 勃达一声惨呼,口喷鲜血倒了下去。身边一片狼藉,各种款式的靴子、鞋子都在有意无意地踩踏勃达的身上、脸上、腿上、胯下。 这都没跟脚的事呢,俺们也只是来拉偏架的。 安宁也被人架住,最后的处罚结论是:安宁殿前失仪,罚他回画室面壁三个月。 安宁只是大宋宫廷画室的临时工,属于不在编制的学徒身份。说他一个画匠的学徒就能把大金国的武官,超一流的猛士,国体尊严的代表勃达,随便一拳打得满面桃花开? 不但大宋不承认,大金更加不会承认!因为,这也太没面子了! 甚至金国使者李善庆还要亲临徐知常的画室探视慰问,表示这都是莫须有的无妄之灾,老夫定要和他大宋朝堂理论,还汝等清白。 李善庆匆匆而来,匆匆冲安宁拱拱手,匆匆留下一堆礼品,然后匆匆离去。 所以,想要打人,你先要获得专业打人的资格才行。 因为安宁还没来得及办理这种专业打人的资格证书,所以安宁从未打过人,勃达也从没受过伤,此事莫须有。 赵佶向各位读者拜年,求阅读,求收藏,求推荐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28章 没有无辜的人 第28章 没有无辜的人 出行在即,马扩还是告辞走了。这些天,他一直呆在徐知常的画室,认真学习素描技法。油画啥的他不感兴趣。 马扩志在天下,不在田园。自然,对于安宁这样的奇人也是一见如故。他更加愿意和安宁分享讨论自己的北下使命。 反正此事已定案,再无秘密之说。而汴梁城里,也从来没有秘密可言。 这些天,马扩向安宁详细叙说了海上之盟的故事,和国家不得不为的理由。 昔日,太尉童贯以宦官身份出使大辽,惹辽人轻视奚落,指笑曰:“南朝乏才如此!” 童贯很不开心,他是太监不假,但他有开河湟之功,伐西夏之威。童太尉虽然缺失了男人标配的零件,却依然坚定地认为自己是个男人。 而男人的尊严,却最不容作践!所以,在他使辽回程的路上,就有燕人马植求见,童贯以为奇货可居也。 马植本为辽国大族,曾官至大辽光禄卿。他认为大辽国民罹涂炭,宗社倾危指日可待,便有了归顺大宋的想法。 今上赵佶大为意动,乃赐以国姓,更名赵良嗣。 此后女真崛起辽东,以两万众覆灭大辽七十万甲士,辽国社稷危殆。赵良嗣频繁出使、穿梭宋金间,终于策成海上之盟。 马扩和他的父亲马政,原本是登州地方武官,只是因当时出使金国的路途便宜,以及避开汴梁城的议论、耳目等,遂受命协助赵良嗣使金,往来奔波。 这次海上之盟敲定的内容主要包含三条: 其一曰宋金各自攻辽,金攻取辽上京、中京大定府,我朝伐西京云州大同府、南京析津府。 其二曰宋在灭辽后,我朝将输辽岁币转输给金。 其三曰金国还燕云十六州归我朝。 安宁听着马扩的话,良久无语。 应当说,联金灭辽的策略在战略上并无对错之说。 辽国固然愿意和大宋维持和平,但是辽国已经崩溃了。 大宋就算想要扶辽抗金,也未必能够如愿,反而更加得罪了金国。 那时的大概格局就是,无论宋人是否出兵,大金灭辽已成定局。 那么趁着辽国还没灭亡时候,早早与金国结盟,可以争取更多战略时间和空间。收回燕云后,大宋山川形峻在握,也总比要在河北平原之地面对强敌更好些。 但是大宋的问题在于内政摇摆,左右两边的大臣,都只知道互相攻伐,而难说处于公心。 蔡京、郑居中、余深、邓洵武等人不赞成连金灭辽,也未必就是为了大宋安危,更多是为了反对而反对。 “凡是敌人赞成的,咱们都要反对”,所以他们的反对就缺乏说服力。 童贯、王黼、蔡攸等人主张伐辽,盯上的福利也是神宗皇帝“收燕云者王”这句遗旨,想要的是更多私心富贵,根本无涉国家安危。 甚者大宋朝堂的这种党争已经严重波及外交定策。遇事常常举棋不定,首鼠两端,频频失约、违约的结果,就是让金国憋着一肚子的邪气想要发作。 早前对大宋的尊重早已变成了今日的不屑,而大宋犹未知错。 韩非子有《亡徵》一篇,其中有语:“国小而不处卑,力少而不畏强,无礼而侮大邻,贪愎而拙交者, 可亡也。”用于此时却是再真切不过。 甚至在安宁的极端想法里,大宋国力既弱,那么干脆就不要妄想,以乖顺姿态面对强金,暂保一日之生,以图后来也不是不可以。 然而赵佶却总是自作聪明,频频给金人口实,被人家灭了又有什么怨言可说? 不思进取而又不切实际地空怀报复,譬如稚子怀金过市,亡国谁之过也? 所以大宋真正该做的,不是指望金国如何如何。而是要赶紧改变自己,强大起来,先要立于不败之地才对。 可惜如今朝堂诸公,并不做如此设想。 只是这些话,他也不好全与马扩说起。而马扩,也并非没有这些疑虑。 “兄弟以为联盟之事,期以三年。三年时间,足够我辈在燕云之间初具布防。毕竟此次北去的全是西军骁骑,战力不俗的。”马扩很自信。 安宁是道士不假,却也不能真的去掐指一算,要马扩改了主意,那都没什么用处。 他最后只能隐晦地提起某些可能,真要国事不堪时,“马兄也不必急着拼了性命去,我是说,真到了那时候,马兄活着,一定比战死更有价值。 太行山上,河东之地,甚至吕梁山前后,都会是马兄的战场。 女真人依赖的,无非是骑战纠缠而已。山川谷地,却不是战马撒欢的地方。难道女真人的战马,还能肋生双翅不成?” 马扩哈哈大笑,听小安道长一言,胜读十年书啊! 宣和二年注定是个麻烦的岁月,安宁胖揍了金国使者勃达,被罚面壁三个月。这三个月,其实就是那次夜宴的成画期限。 安宁送走马扩后,也就全心加入《夜宴》的创作中。 当然,主要的构思、执笔是徐知常,柔福负责对人物细节的刻画、雕琢。 安宁做后勤,颜料制作,色粉调和,还有深沉背景的画面涂抹。 他的粗旷和柔福的细腻映衬,再调和徐知常的中庸,的确使画面同时具备了超越时代的精致和嚣张,却又浑然一体。 内侍杨戬经常过来看看,然后喜形于色。但是到了十一月份,杨戬就来的很少了。 安宁虽然还在勤于绘画,可是历史的记忆告诉他,如今的江南,早已沸腾了。赵佶也无暇继续关注这幅跨越时空的名画诞生。 是年十一月王黼拜相,江南方腊反。王黼以太尉童贯已聚西军北伐,方行至大名,不宜震动定策为由,隐匿不报江南诸事。 乃至方腊攻略江南五十二郡,渐成大祸。 按照徐知常传来的一些内部消息说,是年十月,方腊在睦州帮源自号“圣公”,彼辈以头巾分六等。只以鬼神隐秘难测事互相煽动,烧房舍,掠夺金帛子女,诱逼良民加入军队。 江南之地安于太平,不识兵革,听到金鼓声就束手听命,十一月得青溪,十二月下睦、歙二州。此后南攻衢州,北占杭州。东南震动。 特别在攻杭州时,方腊军众中出七巨人,身高数丈,头戴神盔,身披银甲,左持矛,右执旗,面目狰狞可怕,官军魂飞魄散。 安宁撇撇嘴,这不过方腊用巨木雕造而已。木人腹中装有机关,使藏人操控。 但是朝堂却不知道个中奥妙,慌张之下,急令正在大名府修整的西军改为南下,平灭方腊之乱。 同时革去王黼相权,迎回老狐狸蔡京主政。其后赵佶罢朱勔,废花岗岩,下罪己诏。 一连串的动作总算稳定了局面,方腊之祸也被迅速扑灭。然而却也造成十五万西军的战意早早熄灭,在此后的伐辽战场上迎来屈辱时刻。 要说在赵佶登基以后,大宋的经济状况其实一度表现亮眼。 内有蔡京主掌国政,增加国家财税收入。外有童贯领兵攻略,连下湟川数个边地州郡。和辽国西夏的交涉,也渐渐从消极防守转向了积极进攻。一时间竟然隐隐有中兴之象。 朝廷三司货币积蓄了五千万多贯!所以赵佶才会有闲钱铸九鼎,建明堂,修方泽,立道观, 大兴土木建延福宫、艮岳。 书法字体被称之为“瘦金体”,花鸟画自成“院体”。按今天的标准,赵佶就是一个才华卓越,运动全能,品味出众,沉淀内涵,颜值高超的,娘炮。 除此之外,赵佶还是个很有爱心,待人宽容的人。 然而这一切都不是帝王该有的修养,所以卵用没有。 赵佶真的就是“万般都会,只是不会做皇帝。” 事实上,正是赵佶性格中的很多缺点,最终终使他对整个国家造成了更大的损伤。 贪慕虚荣,惦记旧情,他就不懂得杀伐果断,大臣对他毫无恐惧之心,乃至君臣失格。 朝廷体制朝令夕改,吏治不修,人浮于事,上下舆情分离,民间怨苦难达圣听。 这也罢了,可他在国难时的不敢担当,硬是闭着眼睛让位给更加混帐的儿子赵恒,那简直就是在作死的大道上一路裸奔。 甚至按照安宁的分析,第一次汴梁保卫战时,赵佶若不是匆匆禅让退位,也许就没有第二次的灭国之痛了。 毕竟赵佶是一个当了二十四年的皇帝,权谋眼界啥都不缺。无论如何,赵佶纵然不似明君,可他还能够压得住朝堂,整得了蔡相。 但那太子赵恒,就难说了,不但虚伪暗弱,而且目光短浅。一切只盯着眼皮子底下的那点权势名利,他何曾知道眼界为何物? 可这大宋,终于还是交到他手中的。 匆匆继承大统的赵桓,比他爹赵佶更加的优柔寡断,反复无常。似乎除了怯懦、愚蠢,其他什么都优良基因没继承到。 赵桓唯一的决断就是,只要是他爹赵佶提出的意见,他就全部反对,一点不打折扣。 赵佶说要天下勤王,赵桓就一定要把这些勤王之师打发回家,一边呆着凉快去。 赵佶说要迁都,赵桓一定就要卯在汴梁城里等着金人过来捉拿。 金人二次围城,赵佶说要积极布防。然后赵桓就大开了城门,说朕有六甲神兵,你个老糊涂爹滴不懂套路呢。 然后呢?然后就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了。 在整个朝廷体制还在运行,江南财富之地安静,朝堂仍然拥有庞大武备战力的情况下,赵恒却被人占领了京师! 国家蒙难,金瓯难全,终于留下“靖康之难”的惨痛历史。 无论亡国的理由有多少,什么武力积弱,战备不修,方腊举事,国策摇摆等等,这些都不该是赵佶赵恒这对父子的理由。 因为他是皇帝,大宋也是君主制宪的帝国。 安宁慨然长叹。在那副《夜宴》快要完工的时候,安宁收拾行囊,打算去海州寻找小师叔的妹妹,吕师姑。 这大宋,终归没有无辜之说,一切都是他们自己作出来的。 将来能救活他们自己的,也要全靠他们自己挣扎。 安宁的心在冷去。只是安宁行走前反复叮嘱柔福帝姬的,就是要她好好训练体质,一定要跑的快才行。 末世就要到了,自己的根基还没有想好要放在何处。由不得自己不紧张啦! 要去海州开启金手指了,求加油,求点赞,求收藏,求推荐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29章 一个人的战斗 第29章 一个人的战斗 二月二,龙抬头。一年一度的大集市正在海州城北门外忙着交易,南北商货,山中野味,海里鱼鳖应有尽有。海州府所辖朐山、怀仁、沭阳三县人流来往如梭。 一条古道自城外横贯东西,便是如今集市所在。此乃旧时驿道,西连曲阳城,可以直去徐州、汴梁。东接大海,与东海县的郁洲岛隔海相望。 东海县衙所在又称郁洲岛,孤悬海外,只有西南一角才与朐山浅滩相连。如今却被梁山泊的宋江过来群盗侵占,据闻岛上又被黑旋风李逵来回搜刮几次,已成人间炼狱。 因此,海州知府张叔夜就发布了缉拿宋江三十六巨寇的悬赏檄文,张贴得到处都是。海州北门外就被贴了好几张,吸引了不少闲汉围观。 “缉梁山巨寇檄文?”一个青衫文士模样的家伙挤进人群,摇头晃脑地读着檄文: “谓擒卢俊义者,赏钱百万。擒关胜、鲁达、呼延绰、武松者赏钱六十万。擒吴用、张青、董平者赏钱五十万。擒宋江者赏钱二十万,擒李逵者赏钱十万,,,” “先生,为甚卢俊义那么值钱?还有宋江、李逵又为甚要便宜呢?”一个闲汉疑惑道。 “卢俊义号称玉麒麟,身份当然与李逵那黑头蠢猪不同。至于宋江?原本也是值钱的,却又传言他与李逵混的很不清楚,惜呼哉,惜呼哉!” 那文士叹息着,似乎是在为宋江可惜。然而他分明正享受这群闲汉的谄媚捧场,八字眉下眼含得意,几根稀疏胡须凌乱在海风中,一齐出卖了他的好心情。 “噗!”城楼上的淮东兵马都监刘绳孙低头看城下那文士酸酸模样哑然失笑,向身边的知州张叔夜道:“这怀仁县的蒋主簿当真好扮相,任谁也看不出他的玄虚啊。” “哈哈,刘都监你可不知。这当年哪,蒋主簿考进士可不容易。前后考了二十七年,这才唱名东华门外。如今嘛,也不过恢复他的酸丁本色而已。”张叔夜也是一脸坏笑着说。 “喔?那他蒋主簿倒是省了用心打扮、遮掩喽?”刘都监大笑着应和,又道:“只是下官也对此事不明,大人这檄文里的悬赏价码,何以如此重卢俊义而轻宋江?” “嗯,这中间却是有个缘故。如今宋江巨寇三十六人,也非铁板一块。那宋江、吴用、李逵等人是一伙,鲁达、武松、史进等人又是一伙,卢俊义、燕青再是一伙。 我若不分青红皂白过海去剿他,又防着他们齐心来负隅顽抗。要说这帮梁山泊的匪寇不下两千人,咱们才凑了千人队伍。这等兵力悬殊,张某可没那本事稳赢他。”张叔夜淡淡说道。 “所以,大人就想要勾着他们内讧纷争,气愤不过打上岸来。这中间就难免要心生间隙,如此咱们才有便宜可赚。”新任的海州兵马钤辖赵令懋接话道。 那份崇拜啊,不忍卒睹。 “来了!”前兵马钤辖赵子庄一直盯着海面动静,这时赶紧预警道。 果然对岸海面大小数十艘正从海面顺着潮水飞速划来,海峡极窄,又是顺风顺潮,几乎瞬间就要冲摊了。刘都监韩信点兵,约略估摸船上贼寇人数,当真不下两千余人。 眼看海面的几十艘船只纷纷抢滩,那些盗匪挥舞着各种乱七八糟的武器,跳下海滩。乱纷纷抢步飞奔过来。 “呜,呜~”张叔夜的一个亲军吹响了牛角示警。集市的人流顿时混乱起来,纷纷呼爹喊娘往城门逃窜,丢下一地狼藉。 “站住、给我站住!列阵、列阵啊!”那个酸酸的青衫文士却一改此前落魄模样,冲向集市张开双臂想要阻拦那些人群的溃散。 他身边的闲汉们似乎要拉他离开,却被他坚决摆脱手臂。犹豫一下,那些闲汉终于也是跑了。 然后这个文士就被眼前跑来的人推了一把,跌倒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为什么呀?你们身上都有弓弩的啊!你们都是拿着百姓民脂、民膏的民社乡兵啊!你们理当护卫百姓啊!”然而他终究只是个文人,并不清楚这其间的大小道理。 城头上的张叔夜斜着眼睛看了看赵令懋,后者一脸尴尬。虽然说事先就这么安排的,可你也不能整的这么象啊? 这特喵比真的都像真的,那压根就是真的混乱无度呢。 最关键的是,无论像与不像,那些人都不是真的百姓! 他们本应该有序后退到城门结阵,以弓箭拒敌的。可是,大宋升平百年,民社弓手久疏战阵,早已不堪一战呢。 赵令懋紧张地擦了把脸,对着张叔夜匆匆施礼道:“下官,下官这就去疏导整队,定要救回蒋主簿。” 安宁自离开汴梁后,就乘船直下邳州,然后上岸来到海州。但他这些日子他并未进海州城,而是直接去了城西北二十里的怀仁县吕家沟寻找师姑。 世间事情大约都是这样,美好的期望总是让你继续期望着,看不到尽头的希望。不好的预感就很灵敏,甚至比你的预感更加悲惨。 这种事关运气的东西并不能用数理的概率来计算。毕竟从单纯概率来说,一个人的好运气和坏运气都应该差不多才对。 但是事实上,显然人生并非如此。 三十五年的人世间变换,足以湮灭许多需要忘记的信息。也许小师叔家里还有不少良田,如今几十年过去,那些良田也早该荒芜。 嗯呐嗯呐,田地应该不会荒芜的,安宁记起小时候林家姐夫的租赁故事。小师叔家里的那些良田,大约、也应该是被小师叔的族人们租赁了吧? 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安宁在吕家沟转悠了三四天,却都是查无此人?仿佛小师叔叔和他们的家人从未存在过一般,甚至连小师叔的父母坟墓,都不能确认。 这就有些过分了。 因为从法理上说,如果小师叔这个人是不存在的,那么他家的田地也不该存在,所以租赁就更加不存在了? 所以小师叔的这些族人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耕读传家了? 但是从逻辑方面来说,小师叔吕生是存在的!因为安宁存在。 如果小师叔不存在了,那么安宁也不应该存在。这些乡民就不应该看到安宁才对。 偏偏安宁就在他们面前到处晃荡,这样就很不符合逻辑! 安宁就像一根刺,挑开了人心的缺口。所以这几天盯着安宁不怀好意的乡民越来越多。 “他们家兴许早就绝户了,你找他们作甚?”两个精壮的乡民眼含狡诈,仔细盘问安宁。 安宁心中怒火中烧,“我承了他家的田地,就想来收租子。” 果然,这句话算是捅开了马蜂窝。听到消息后,不少乡民纷纷聚来推搡安宁理论,然后就像马蜂一样落满地上。 自从与陈颙交过手后,安宁发现自己的哨棒挥舞技艺,越发精湛起来。 看来这里是找不到师姑下落了,那么海州城呢? 安宁打完了人,气也顺了些,就打算去海州城看看。二十里地,哪怕二嘎不以速度见长,也很快到了。 今日的海州城却有些古怪,不但行人稀少,而且原本最繁华的西门也紧紧关闭。反而在北城门外的驿道上开了一个集市。 真正的海州人,不会看不出这变化里的风险。但是安宁不是海州土著人,所以看到北城外集市时,忽然想到二嘎的豆料有些不足,就想过来买一些。 结果就遇见了海匪攻城?这太让他惊讶了。安宁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这一切的发生,觉得这一切也是不可理喻。 刚刚还是个热闹的集市呢,瞬间就被海匪攻击了。 这也罢了,刚刚还在和他讨价还价的小贩,忽然就踹开脚下的豆子口袋,掏出一柄长弓、几支箭矢,他大约是想和身边的商贩们组队吧? 然而身边的商贩已经在逃亡,那个商贩犹豫了一下,终究不敢孤身一人据敌于集市。索性也丢下身边货物,撒腿往城门跑去。 安宁也想跑,自己只是过来买豆饼的,可不想被那些海上盗匪践踏成肉饼。看着不远跌倒地上顿首垂足的酸酸文士,感觉这人倒是做肉饼的不错材料。 呆板、固执的要命呢,不过好歹也是条不怕死的汉子! 安宁从二嘎背上匆匆拿出斗笠、黑袍穿戴,再冲过去捞起那个文士丢在二嘎背上,顺手还撩上一口袋豆子。然后拍拍二嘎屁股,赶紧往城门洞里跑去吧。 然而城门洞里早已塞满了人,二嘎哪怕会飞,它也挤不进去了。 一支箭矢飞向二嘎的屁股,安宁挥棒击飞。又一支箭矢飞来,射中安宁的后背。安宁向前一个踉跄,额头撞在城墙上。 特喵的,这谁啊?这么大臂力?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本官怀仁县主簿蒋仝,有守土之责!” 二嘎身上的家伙还在挣扎,这可惹毛了二嘎,老子救你一命容易吗?还敢叽歪? “嘎嘎”一声长啸,二嘎双蹄跳起就把那个文士摔在地上。不等他作出反应,张口叼起甩去城门里,就像一发肉蛋,砸进了洞里的人群中。 安宁艰难地扶着城墙站了起来,后背的黑袍上插着一支箭矢。斗笠歪斜,额头流血不止。他转身震撼地看着疯攻击而来的盗匪,他们已经冲进集市,抢掠财货。 另一股盗匪冲着还未及关闭的城门飞奔而来,想要一鼓作气打下海州城? 眼看一个盗匪被城上射来的箭矢扎入咽喉,扑倒地面翻滚抽搐,地上鲜血到处泼洒,很快又被他踢腾的沙子掩埋,再次湮出来,暗红一片。屎尿齐出,臭气熏天。 再回首看着眼前人群的混乱奔跑,安宁按着血流不止的脑袋有些茫然。自己打架、杀人的事情都干过不少了,但是两军对垒,他还真是第一次。 就凭身边和城门洞里正在慌张拥堵的那些“百姓”,靠这些人真就能守住这海州城? 如果守不住的话,他又能往哪跑呢?那就不要跑了吧?凡事总要试试先。 哪怕他是一个人在战斗。 宋江求阅读,求收藏,求推荐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30章 崩溃的黑猩猩 第30章 崩溃的黑猩猩 集市上到处是盗匪冲来的身影,城门已经被仓惶奔逃的“百姓”堵死了。未及入城的还在拼命往里拥挤,跑得慢的几个已经被盗匪砍倒在地,惨嚎着翻滚不休。 安宁的身后也有盗匪追近,手中一口大铡刀冲着他高高举起。 城头上一支箭矢飞来,那个盗匪怔了一下,软软摔倒地上,不断抽搐。胸口的箭矢插得极深,显然活不成了。 又一杆长刃的大枪扎了过来,城上传来惊呼声音。 安宁向后撩起小花,刺来的长刃大枪就迅速被削成几段。那个盗匪劈手伸过来想要抓住安宁持刀的手臂,却不妨安宁早已旋转回身,左手挥拳击在他的脸上。 “啊~”那盗匪的脸正在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形,几颗牙齿飞出,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 那人原本长着一颗硕大的圆脑袋,两只小眼睛在厚厚的单眼皮遮盖下不易被人发觉。这样的好处就是他更加喜欢去偷袭别人。 因为他在偷袭的时候,别人未必能发现他的目光关注所在。所谓出其不意,这样的偷袭成功率还是蛮高的。 如今,看家的宝贝却被安宁一拳打的歪斜变形,连眼珠都肿胀起来,完全失去了出其不意的偷袭价值。 任谁看到一个眼珠子突在外面的家伙正在打量你脖颈时,都会倍加防范吧? 嗯呐嗯呐,看样子连头骨也给爆裂了,勉强留下也没法活下去,那就死去吧! 小花飞舞,那盗匪就看见自己的身躯正在扑倒抽搐,脖颈的血还在疯狂喷洒。 他有点心疼,自己的血流是否的太快了? 这才恍惚自己也许真的死了,这颗圆脑袋就“唉唉”地叹息一声,跌落尘埃。 “穆兄弟~!”前方传来炸雷一样的哀嚎,有人狂奔过来。 远处又是连环三箭射来,箭箭锋芒毕露,势大力沉。安宁左闪右躲,手中小花摇摆,也磕飞了一支。特喵这群盗匪中居然还藏有射生手?安宁毛骨悚然。 不等他做出反应,又一个黑乎乎的物件迎面袭来,安宁矮身避开。那物件直直劈在身后的城墙上,旋转着从头顶飞过,插入眼前地面,抖动不已。原来是柄巨大的板斧? 哇靠!这也太凶残了吧? 在安宁看来,今天的点子实在太扎手。甚至连同刚才被他宰掉的那个圆脸家伙,这群盗匪中就没有一个善与之辈! 纵是安宁这样的胆大妄为,如今也要为之胆寒。 战场之上,岂容你分心? 一声炸雷般的嘶吼在耳边响起,一股腥臊气味跟着扑面袭来。 一个浑身皂衣打扮,矮矮方方的人已经冲到身前,巨大身影遮住阳光,锋锐的巨斧再次迎面挥来,势大力沉。 安宁想要闪避,却猛然被这厮身上的气味狠狠呛了一下。 哇靠,这是生化武器!?安宁仓促间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地上。 又一支箭矢从城上射下,那人板斧横摆,磕开箭矢的袭击。二嘎也已经玩命冲过来,一摆脑袋甩了过去。 那人被二嘎撞飞,哇哇怒吼着翻身爬起。 这算死里逃生吗?安宁攀着二嘎背上的行囊重新身形,和二嘎一起喘着粗气。果然战阵杀伐与江湖决斗的方式大不相同啊,甚至小花都无法让自己自保呢。 安宁想要往城门洞里挤挤,最少不能继续被那个射生手反复算计。 对付战阵之敌,行囊里的火器肯定更好用些。但他携带的数量有限,射速也慢,需要找对时机才能发挥作用。 自己想要挤进去,依托城门的保护才得万全。但是城门洞里的人群也在晃动,被往外推搡。 城里有人想出来,自己在城外想进去?安宁恍惚记得这是钱老的一本书名,《围城》。 那群放鸭子的“百姓”弓手,终究还是被他们的上官再次撵出城外。 他们匆忙抬起弓弩,列阵齐射。杀红眼的盗匪却因为同伴的惨死被激发凶气,一窝蜂地冲击而来,悍不畏死。 这群弓手们再次溃散,然而城门却被一头骡子横身挡住,两个主官也都横刀在前。 “后退者死!”那个酸酸的文士尖锐着嗓子大声呵斥。 回不去了!如今大家都是身在战场,逃无可逃。 弓手们纷纷绝望无比,这鬼地方装死都不行呢,会被踩踏成肉酱的。 那就拼了吧!双方很快再次纠缠起来。 这下子,安宁不用担心自己被群殴了。 不过让安宁苦逼的却是,那个被二嘎撞飞的盗匪,居然死死盯上他了! 这是想欺负人啊?安宁脚下被绊了一下,原来是那柄落地的板斧。还给你好了! 安宁抡起大板斧,拧腰甩了出去。 盗匪躲过安宁丢过来的板斧,也是惊讶不已。 他再次冲向前,抡圆了板斧。他其实很想研究一下对面这个小道士究竟何方神圣?居然能连续化解自己和花荣兄弟的夹击? 花荣兄弟的箭,老虎都扛不住,何况还是三箭齐发?再加上自己的飞斧绝杀,两大高手相逼,这小道士居然还能发起反击? 安宁看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凑过来,正方形的漆黑脸上五官随意散落,额上几条沟壑连着络腮胡须一根根向外扩张,两只更加漆黑的小眼正在狰狞地盯着自己。 黑猩猩?这特喵根本就没进化成完成呢!而且它的毛茸茸爪子,已经举起板斧劈来! 安宁挥起小花,迎上了巨斧。 “噗!”一声闷响,那板斧被削去小半。很不巧,掉下去时,巧合砸在黑猩猩的脚背上。 “啊~!”黑猩猩一声惨嚎,跌坐地上。 安宁一刀斩了下去,黑猩猩匆忙甩出手上的半边板斧阻了一下,翻滚着躲过这一刀。 眼看着板斧再次被削去一块,黑猩猩的惊骇无以复加。 也许是人生第一次见识这种诡异之物,曾经深深隐藏心底的恐惧本能,终于冒了出来,撕破它外表的凶悍。它似乎恐怖到极点,不断翻滚,声嘶力竭地哀嚎起来。 “哥哥救俺,哥哥们快来救黑厮啊!” 安宁被这黑猩猩身上的气味熏得作呕,简直烦死了! 看它满脸模糊的翻滚熊样,心生厌恶。飞起一脚,对着它的脸上恶狠狠击去。 那家伙更加剧烈地哭嚎起来,鼻涕眼泪口水翻着白沫淌满脸上,那种疑似生化武器的气味也更加浓重地熏蒸过来。 安宁匆匆撕下一条衣襟勒在头上止血,厌恶地看着地上早已吓尿的混蛋。 你特么长相天残地缺也就罢了,怎么可以这么胆小呢? 小花划出一道寒芒,再次扫描这头黑猩猩的脑袋。 “且慢!不要伤我兄弟!”一个声音远远传来。 “道长若能放过我兄弟李逵,宋江这就退出此地,再不掠你海州之地,如何?” 那汉子劈手分开竭力遮掩他的几个兄弟,露出高大六尺身形。 此人当真一副好皮囊,浓眉倒插入鬓,鼻直口方,看着就有一股上位者不怒自威的豪侠气息。不过一身清白长衫又为他平添些许风流儒雅。 宋江?李逵?梁山泊? 安宁的嘴巴比李逵张的还大,足以塞进三枚鸡蛋。 这应该是?张叔夜海州智擒梁山泊的桥段啊啊?安宁表示有印象。 但他却记不得老张究竟是招安了宋江这一伙贼寇,还是把他们全都埋骨在海州城外的白虎山?貌似历史书里没有给出标准答案。 前世记忆里,关于宋江和李逵的桥段,后世猜测颇多。 不过安宁如今却颇有怀疑,看李逵还在进化路上努力的熊样,这特喵宋江的胃口,真有这么重? “但是,你们怎么退出此地呢?”安宁稳稳心神,小花遥指宋江身后的海面。 那里数十艘搁浅的大船正在冒起滚滚浓烟,橘红色火苗藏在浓烟中上下翻滚跳跃,越烧越兴奋。不时有木材开裂或坍塌,火星飞溅。 哈哈,看到了吗?宋江,你们被人埋伏了!安宁幸灾乐祸,手舞足蹈。 而城门里,也继续跑出一列列的枪手、弓手,纷纷重新列阵。 赵令懋早已急得满头大汗。自己刚接手兵马钤辖,上任的第一战就洋相百出了。 先是诱敌的弓手见到盗匪后就乱作一团,事前军略布置都没生效,甚至还差点被盗匪冲进了海州城。张知州有徽猷阁待制的身份,受命节制海州文武。 当真战事不利,他真会砍人脑袋呢! 赵令懋忙忙碌碌,跑前跑后地张罗,总算把那群再次放鸭子的民社弓手撵了出来,匆忙出城列阵。 大约前面有人发过威的缘故吧,这些弓手的胆气也慢慢壮了起来。赵令懋先命人七手八脚绑缚了李逵,这才转身与安宁寒暄。 细看眼前之人,一个年龄不大的小道士,大约身高五尺八寸。袋上鲜血淋漓,胡乱包扎一条麻布。身上也是血迹斑斑,背上的黑袍还插了一支箭矢。 赵令懋看这人的确俊朗飘逸,然而脸上却略显憔悴,写满风尘,表示他曾经走过很远的路。这是个游方的出家人? “得亏小道长帮忙阻住盗匪啊!”赵令懋心生感激。 不过看到他手持的长刃,赵令懋却是心中一跳!似乎这柄长刃竟然如活物一般盯着自己,寒芒咄咄逼人?而且小道爷头上流血,背上插箭,为何他还能若无其事? 这可不是一般的道门人物,自己需要小心奉承应对。 安宁回头看了他一眼,这是个官儿,招惹不起呢。就向城门边让了让,他若知道赵令懋刚刚还在惊叹他的若无其事,估计会破口大骂。 什么叫若无其事?道爷差点战死此地了! 李逵祝福各位读者新春吉祥,财神旺旺,求收藏,求包养,求点击,求推广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31章 攻守两难 第31章 攻守两难 宋江和那些打算攻城盗匪也发现了海边的混乱,心中更加慌乱起来。 刚才一窝蜂的冲上来抢掠厮杀,留下看船的人手实在太少了,宋江后悔莫及。 “哥哥,那船可丢不得。”赶到身边的戴宗仓惶说道:“丢了就回不去啦!” “吴军师,吴军师,你怎么也上来了。不是留下你和卢俊义、燕青看船的吗?”身边炸雷一嗓子,差点把狼狈窜来的吴用震趴下。 不用问,一定是大哥晁盖凑过来了。 吴用哭笑不得,本来说好留下看守退路的,还有晁盖大哥你带着几百号人呢! 结果倒好,看着岸上财货堆积,晁盖带着朱仝、刘唐、阮氏三兄弟脑袋一热,也冲上来争抢财货了。 可是对方在附近梧桐山脚有埋伏呢!沿山脚两路夹击过来,足足一千多人。 火箭不要命的射上船,剩下自己和卢俊义、燕青百十号人,顶的甚事? 卢俊义和燕青看到船上火势渐渐不可控,俩人早就跑没影了。 吴用气得恶狠狠骂娘!平时摆谱老高老高的,遇到事就撒腿走人,这都哪门子兄弟? 而且,自己这几十艘船为了登岸抢速度,那都是乘着浪直接冲上沙滩搁浅的,如今躲都没得躲。 话说咱们这军纪啥的,啥时能整顺溜? “甚的军纪,让俺们干瞪眼看你吃肉,俺们就该一辈子喝汤?”刘唐不满道。 “行行行,不要再吵吵,大家跟我奋力回击,夺了船再说。”晁盖却没有刘唐的脸皮厚,终归还是自己起了贪念。然而这怪俺咯? 这梁山泊,究竟是谁的梁山泊? 晁盖不满地扫了吴用一眼,不是吴军师他吃里扒外,那宋公明如何能有今天模样? “晁大哥,吴兄弟,你们带着这里十几个兄弟,再分出一半人去抢海船,一定要把官军打退!不用担心,官军都没甚战力的。 花兄弟,你用箭压制城上的弓手,不要他们阻了俺们兄弟攻城。”宋江终究不乏领袖气度,稍稍稳稳心神,开始调度人马。并且高声叫喊射雕手花荣的名字。 “唉!吴军师的军略、智谋都是上佳,可惜他却长于筹划,短于应变。而且自己的弟兄们,如今越来越难齐心了。” 宋江也搞不清这都为什么,自己辛苦维护几十年的“呼保义、及时雨”名号,已经越来越难凝聚人心了。 宋江左右为难,一边是自己退路被堵,一边是连心的兄弟李逵被人折磨。终于看看海边官军被晁大哥、吴兄弟带去的人手渐渐压制。 这才回过身来,挥手带着兄弟们再次向城门冲来,他还是想赶快救出李逵。至于城门?怕是没那么容易攻破,试试好了。 眼看更多的盗匪冲了过来,身后的弓手人心惶惶,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箭雨。 而城上的众人,如今也被前方盗匪中的一个家伙死死压制,甚至不敢露头。 这家伙不但射箭准,也射得快。 “这就是花荣吗?”安宁听到宋江的呼喊,看向那个穿戴花里胡哨的家伙,伙佩服不矣。 果然是条好汉子啊,刚才差点就把小爷留在此地了。 所谓有仇不报非君子,报仇何必十年期?当然要现世现报啦!安宁碎碎叨。 花荣想要和城上的人对射压制,就必须移步向前。安宁算算步数,从背囊的竹架中取出两把火绳枪,左右手全都瞄准了花荣。 “砰、砰!”先后两声清脆的鸣响中,正在和城上对射的盗匪花荣猝然倒毙,胸口的血咕咕冒了出来。 现在的安宁心无旁骛,做事根本不假思索,任凭盗匪的箭射在黑袍上。 除非再有花荣这等绝世的射生手存在,一般的弓弩对安宁黑袍的伤害毛毛雨而已。 安宁随手掏出一枚手雷,点燃引线就往盗匪密集地方丢去。 “轰!”一声巨大轰鸣中,地面顿时腾起一团烟雾。 弥漫其中的盗匪们鬼哭狼嚎,有人不断在倒下哀鸣,正在冲来的盗匪也开始惊慌失措地四散奔逃。 远处的盗匪,城上的官兵,都被这天雷之威震撼。甚至安宁身边的弓手,也纷纷恐惧不已,一些人已经伏在地上开始膜拜。 “天雷啊!”这可是神仙的手段,咱们算哪根葱啊?战场上纷纷停下战斗。 “宋江!小爷俺误入此地,本无意掺和你们这些好汉的缠斗。汝等却三番两次要过来伤俺性命,究竟想要如何?” 这是在战场,倒人不能倒架子! 安宁追捕过几次逃犯,得出的经验就是你一定要比逃犯更凶狠,那些逃犯才会胆寒。不然,就该是逃犯们负隅顽抗的节奏,那就危险了。 所以,安宁才会拿出匪气,挺起挂着箭矢的身躯,冲着稍稍退远的宋江硬气喊话。二嘎更加咆哮如雷,“嘎嘎”嘶鸣不已。 宋江哑口无言,谁特喵要和你作对啦? 俺们只是想要攻下海州城而已,是你这小道爷三番两次地阻杀我兄弟呢! 然而此事还没法辩论,因为这涉及到谁先动手的问题? 真要认真争论下去,估计三天三夜都扯不清。自己能不能扯得赢不好说,但是手下这波人马,可定是要埋骨此地了。 眼看官兵把守的城门防御渐渐稳定下来,枪弩如林。还有一个能施出霹雳和天雷的妖道臂助,这群盗匪们再也不敢胡乱冲击了。 后面?后面的退路也被烧断了。 怎么办?一边是弟兄们的后路被断,一边是连心的兄弟李逵被人折磨,宋江左右为难。 身边的群盗也在互相吵嚷,推脱、指责,早已乱成一团无头的苍蝇。很多人还没从此前霹雳和天雷的刺激中缓和精神。 甚至十几个家伙还躺倒地上抽搐,生死不明。 更有人心生恐惧,开始跪地向那个背上还插着箭矢的道爷膜拜,祷告求饶允诺重塑金身云云。 因为在他们眼里,城门口这个诡异的小道士,一定不是人! 花荣哥哥的那一箭,老虎都能射死! 但眼前的道爷却背着那支箭矢若无其事。不但斩首穆横,生擒李逵,甚至还用霹雳手段灭了花荣哥哥。 刚才那颗天雷?乖乖,起码死伤十几人不止啊? 如今看来,这个明显不是人的道爷已经怼上俺们了,这太恐怖啦! 要说此前梁山泊群寇纵横山东、河北、京东、淮南,所向披靡。就算偶尔吃过几次败仗,也从未折损过三十六位大首领中的任意一人。 可是今日海州城下,却连连损兵折将。大首领穆横、花荣先后被斩首或暴毙,宋江哥哥的爱将李逵也被生擒? 短暂的嘈杂混乱后,宋江身边的盗寇都纷纷转身往海边跑去。那些还在跪地祷告膜拜的家伙,也惶恐跳起来追赶逃窜。 他们要跟着晁盖大哥和吴用军师夺回自己的海船,这个理由足够理直气壮。 至于海船已经烧成那个样子,就算抢回又能如何?等等后果暂且不容考虑。 那个,且容下回分解吧。 甚至连宋江都不得不大吼一声:“弟兄们,咱们一起回去夺船啊”。 因为这样,就不算手下弟兄临阵脱逃了。 宋江就是这么讲义气,不能坏了自家弟兄们的名头。 要说此时城外盗匪混乱一团,纷纷溃逃时。宋江哪怕急的跳脚,也只能拿言语胡乱遮羞一二,撒丫子闪人。 站在城上督战的海州知州张叔夜,却是连呼可惜。 张知州觉得,他要是还有两百精兵,此时率众突城而出,一招倒卷珠帘,那是什么宋江晁盖都解决了! 张叔夜顿足捶胸,连呼奈何! 可惜他没有,此前冲出城外抵挡盗匪攻城的人马,已经连他最后的亲卫都派出压阵,却依然稳不住阵脚。 因为他的精兵都派去海边火烧战船,袭击宋江的退路了。 眼看战场局面瞬间变化,就算如今张叔夜的官兵大占上风,他也是冷汗迭出。 他不是不知道地方守备的松懈,用在战场上很不可靠。 所以老张也没打算让他们真的离城对战。守着城门射箭就行了。如此这般,梁山泊的贼寇就别想要攻城。 然而知道归知道,却依然是知道的不够深。结果就是,差点被宋江攻破了海州城! 这些地方的民社弓手当真不堪一用呐?若非自己亲卫悍勇,再有那个来历诡异的小道士搭手,今天可就满盘皆输了。 老张原本的剿匪计划,是利用北门外的集市引诱宋江群寇渡海抢掠。然后他伏精兵千人在海边梧桐山谷,准备突袭宋江的后路,焚烧海船,断其归途。 城外由海州兵马钤辖赵令懋领着驹山、怀仁、沭阳三县弓手、捕快守城,配合城上的民壮投石,掐断宋江群寇沿着驿道西窜的路径。 先要把他们困死在海边。然后才能执行朝廷方略,慢慢商讨招安宋江群寇诸事。这些都是朝廷方略,张叔夜纵然有想法,也不能公开抵牾。 他能做的,就是在招安之前,尽力抹掉这些盗寇棱角,杀伐其锐气。免得他们在招安后继续残害百姓,为祸人间。 现在嘛,既然胜局在握,就该考虑减少海边战场的牺牲了。 “宋江起河朔,转战京东、两淮,官军数万不敢当其锋锐,是日侵东海,将犯海州。 时燕国公知海州,募死士千人,设伏近城,而出轻兵踞海诱战。伺兵合,举火焚其舟。伏兵乘之,禽其副贼,宋江乃降。”《明史-燕国公世家,卷七》 大宋名将张叔夜祝您财神日发财,求收藏,求推荐,求阅读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32章 和尚道士一家人 第32章 和尚道士一家人 宋江领着群盗急急回海边打算抢回海船。然而海边也有人正在急急地往城门奔跑,努力想逃离海边官兵的追杀。 “鲁大哥,鲁大哥,你的金疮药还有吗?”武松仓惶迎面跑来,捂着胳膊,屁股上还挂着一支箭矢,一晃一晃的像是长出一条尾巴。 “兄弟,你这咋回事?怎么又中招了?”正在随着人群奔跑的花和尚鲁达赶紧托住武松放倒地上,随手拔掉武松屁股上的那支尾巴。 “嘶~!”武松打个哆嗦,可疼死老子啦! “别提啦,老子情愿回景阳冈打老虎去,那儿还能一心一意的没有挂念呢!” 武松龇牙咧嘴地冲着沙滩啐了一口,又被激起的沙砾迷糊了眼睛。 武松不断揉搓眼角,想要挤出那该死的砂砾,脸上很快就挂满了泪水。 武松是最早看到后面有官兵过去烧船的人,然后他就拉着石秀跑回去想要接应。 话说这二人都是拼命三郎的悍勇性格,哪怕他们都是在单打独斗,胡乱冲撞,那也不是官兵的三才阵能够应付。 于是官兵纷纷后撤,开始组织五行梅花阵迎敌,三个人不行就上五个嘛。 如果还架不住这两个家伙,那咱们就准备八卦连环阵,甚至十面埋伏阵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此时此地,梁山的盗寇都在一窝蜂地冲去抢掠城外财货,船上留下的还不足百人。而他们这些打劫烧船的官兵上千之多,人多势众,尽可从容演练实战阵法。 二人一通猛攻猛打,趁着眼前官兵后退整兵列阵机会,好容易冲进一窝混战的人群,奋力救出了孙立哥哥和吴用军师。 武松还想再冲击前面官兵的包围圈,因为他发现那里还有燕青和卢俊义正在被人被群殴呢,结果他就被官兵中的一群高手惦记上,纷纷围了过来。 三个功夫精湛的家伙再次组织起三才阵,联手向他攻来。甚至还有人在旁评头论足? “嘿嘿,小云行不行啊?这武行者好像在景阳冈打过虎呢,你这条小蛇未必架得住啊?” “胡说!小爷可是一条龙呢!喂喂武松,吃俺这招青龙摆尾!哎呦妈呀,痛死俺了!武松你这条腿当真是铁打的啊? 喂喂祝大哥,你刚才那招干嘛不去扎他屁股啊?” “呸,老子看好他脖子上的喉结了。那么大啊?小云看看,你快看看愚兄这锁喉枪可有进步?我扎、我扎、我扎扎扎,,,”这位祝大哥得意忘形,卖力地表演起枪法来。 “哇哇,祝大哥好风骚的枪法啊,武松你赶紧来一招凤点头啊!”小云夸张道。 武松狼狈闪避,看准空挡搂手抄住对方枪头,顺势连人带枪就把那个喜欢显摆枪术的家伙远远摔了出去。 心想怨不得燕青兄弟和卢家哥哥冲不出来呢,这特喵点子都太扎手啦? 武松赶紧退步跳出圈外,着急呼喝身后的兄弟过来打帮手。结果却无人回应。武松纳闷回头看看,哪还有人影啊? 孙立和吴用早就拽着石秀撒腿跑了,单单把他留下断后,被人群殴呢。身后传来官军追赶的脚步,和一连串的桀桀怪笑,那还打个屁啊! 总算武松功夫了得,体骼壮实,一身挨打抗揍的能力拔乎其萃,很快又有跟着晁盖、吴用等人回师抢船的史进、石秀、张青几个弟兄过来死命搭救,他这才算捡回一条命。 不过身上留下几处刀伤,屁股上挂一两支箭矢,那就在所难免。 “咳咳,我说小武啊,你别再逞强了。看不出苗头吗?咳咳,对面官兵早有准备了。” 鲁达裂开大嘴听着武松的故事,一边咳嗽着,一边呵呵直乐。手上敷药的动作就没了轻重,痛的武松龇牙咧嘴。 要说武松这兄弟,战场上一直都是背靠背的倚靠,可不能被人随便祸害掉。别看花和尚平日疯疯疯颠颠,不过遇到大事他就就非常清醒,所以深得武松、史进等人信任。 这时他就一边帮武松裹伤,一边低声交代: “武松,你别抬头,悄悄往前瞅瞅,看到城门口那个道爷吗?嗯嗯,就是那个黑袍小道士。 对对,满脑袋鲜血,后背还插着一箭那位。 那支箭是花荣射的,花荣的箭能射死老虎的。 可是你晓得这道爷中箭后干了什么?对着城墙摔了一跤,按说早该死翘了。 可他没有,回身一刀劈掉穆横兄弟的脑袋。花荣就和李逵联手夹击他,三箭两斧啊,那都是绝活呢,结果他又把李逵踹翻了。 然后抬手打出两个霹雳,花荣哥哥就没了。挥手一个天雷,又死伤十几弟兄,就是地上躺倒的那些混球。 哥哥也被天雷呛了一口,这才稍好些,咳咳。 所以啊,这个小道爷可能是雷霆神将,或者哪座山上的神仙弟子下来行走,那都不好说的。 总之他有大神通。 嗯呐嗯呐,他身边那头骡子也古怪。李逵那样的人物,愣是被这头骡子摔了老大跟斗。 咳咳,咋样?哥哥帮你扎好伤,你夜去会会他?” “哥,你没唬俺吧?当真会有神仙下凡来?”武松惊讶道。眼珠瞪得溜圆,甚至忘记眼睛的疼痛,几粒沙砾无奈地他从眼角挤了出来。 他上岸晚,等他想要去攻击集市的时候,却发现身后有人在袭击海船。于是再转身跑去去海边夺船救人了,和官兵打了一架,被人追杀戏弄,还真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 难道那个背上插着箭矢的奇怪家伙,当真是雷霆神将?或者修真的神仙弟子? 小道爷的样子好好怪耶! 不过李逵趴在地上干啥?小猫似的受受模样,真的被收魂了吗? 武松忘记了疼痛,口水嘀嗒,早已毛骨悚然。 鲁达给武松的创口上过药,仔细包扎妥当。因为身上创口实在太多,武松就被裹成一个木乃尹。 这特喵走路都困难呢,何论再去逃亡或厮杀? 鲁达叹息一声,扶起武松:“兄弟,你看来也不想和这神仙一样的家伙放对子吧?” 武松惊讶地摇摇头:“哥,难道你还想去试试?俺如今可没力气帮你呐。” “切!说啥呢?哥哥可是和尚,你是行者,他是道士。和尚、行者、道士那不都是一家人嘛。” 鲁达一手扶着武松踉跄前行,一手向着安宁挥舞: “神仙啊,你是道士,俺是和尚,武松是行者,咱们都是出家人呢。 嗯呐,花和尚是和尚,武行者也是和尚。 咱们不打架,咱们叙叙缘分,唠嗑一下,行不行啊。” 谓“禅杖打开危险路,戒刀杀尽不平人”。比起梁山泊的汉子们,鲁达是个有原则的人。 无论是拳镇关西,还是火烧瓦罐寺,再后来落草二龙山,他都是秉承一颗怜悯的仁心去率意为之,而又不逾侠义规矩,这就是鲁智深和其他梁山好汉的最大区别。 纵观梁山泊众人的行径,截江断路当盗贼,打家劫舍抢民女,什么烂七八糟的人物都有。真能称得上好汉的人物,不过鲁达、武松、史进、燕青几人而已。 然而史进总是苟且偷生,武松有时滥杀无辜,燕青向来只管自家不问他人死活。说起来,真要称得终极好汉的,也就是鲁达这个人了。 鲁达表面不曾修禅,但他这一生实际上一直都在修行。喝酒吃肉拿刀动杖不假,可只要他去做,便要做的不留一点渣滓,做的光明磊落。 “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咦!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鲁达的圆寂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平淡,到时间了,自然就圆寂了。 这是悟道而逝,所以鲁达是个有慧根佛的人,很招安宁喜欢。 武松的粗鲁却是源于豪杰之士不受羁靡的心性,他或者曾滥杀无辜过,但大多是出于激愤,而非处心积虑。 他的本质却是一味刚直、忠义。 武松就是一把锋锐的刀,是用来杀人还是拿去切菜,全看使刀人的意念造化。 宋江却明显不善使用这把刀,但是有人会用啊。安宁就曾惦记过,馋的口水滴答。 鲁达和武松,都是在本着自己真心过活日子,相互结为莫逆也是必然。因为他们的存在,梁山泊的侠义才算包装完美。 甚至说,他们才是梁山泊的真正脸面所系。 但是现在,宋江哥哥却不想再要这张脸面了。 他打算拿去换钱花差,壁如受朝廷的招安,然后去平江城洗白自家的身份。 此前吴用等人去汴梁城寻求招安,走的路线有两条,最主要的还是源于鲁达和大相国寺的渊远师承。 鲁达虽然把信物交给吴用,但是自己却并不在意这些。 等到吴用们回来后的闪烁其词,再后来师兄智能的各种小道的消息满天飞。 鲁达单禅心已经警觉,这些事情并不简单,梁山泊已经不再是他们的梁山泊了。 他们只是作为一个叫做梁山泊的货品中的一部分,被人售贩而已。 与其被人贩卖兜售,为何不自己寻个好价钱呢?眼前的小道爷,就是很有钱的样子。 安宁正靠在二嘎身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赵令懋胡乱应酬,乏味的很。 因为他对赵令懋一点都不熟悉,所以那种隔阂,安宁一度感触良多。 什么?对面那人在嚷嚷说他们是花和尚、是武松?还想要一家人叙叙唠嗑? 那感情好!远远地听到鲁达的喊话,安宁笑了。 这都是前世的偶像人物啊,安宁对此很满意。 起码自己能和这个时代进入良性沟通的循环状态,不尽是敌对或隔阂。 武松、鲁智深联手向各位读者大仙求阅读,求收藏,求包养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33章 各有各的想法 第33章 各有各的想法 随着梁山泊的盗匪一窝蜂地涌回海边,那支负责烧船断后的官兵才算迎来真正的战斗。毕竟如今盗匪不下两千,兵力足足是他们一倍。 哪怕这些官兵的军阵操练再熟稔,暗藏的江湖高手再多,如今也不敢像此前调戏武松时的那般散漫。 官兵在几个首领的指挥下纷纷结成三才阵呼应对敌,领军人物就是海州知府张叔夜家中的两位公子张伯奋、张仲熊。 还有充任官兵教头的祝永清、栾廷芳、云龙、孔厚、刘麒、唐猛、闻达、贺太平等年轻人,他们纷纷各处游走战场,补强救助官兵军阵。 此外,师尊陈西真的女儿陈丽卿也偷偷跟了来。要说陈丽卿是女子,她又不在官兵编制,原本不能随便上战场参与厮杀。 若被师尊知道了,几个师兄弟少不得也要吃些挂落。 然而众人却都纷纷头大,表示无奈。小师妹陈丽卿的战阵功夫如何不晓得,但是江湖一对一放手厮杀,他们却无一勘与争锋! 人家功夫俊着呢,足以暴打所有的师兄师弟。 那就当没看见了?所以就是没看见。所以此前武松才会倒霉,被他们当做出气筒戏弄! “杀!”赤发鬼刘唐舞动巨大狼牙棒,砸向一个矮小的官兵。 打仗的时候,就是要捡软的柿子捏。 那小官兵甚是灵巧,朴刀伸出就卸去狼牙棒的力道,刀锋贴着狼牙棒的手柄削了下来。 刘唐惊呼一声推出狼牙棒,然后退身闪腰躲过旁边扎来的一杆长枪。 狼牙棒从小官兵的头上飞过,显然对方也没料到刘唐此招,应对有些慌乱。 两军对战,居然还敢随意丢掉兵器? 然而刘唐就是喜欢随手丢兵器的人。因为,他身上的兵器挂载丰富。刘唐随手从腰间抽出一根软鞭,挥舞过来。 小官兵赶紧再次低头躲闪,头盔就被刘唐的软鞭卷走,散开一头秀发。 “居然是个女的?!” 香蕉你个巴啦?老子今天真特么晦气啊!赤发鬼刘唐恶狠狠冲着地上啐了一口,转身寻找身形高大的官兵接战。 好男不和女斗呢!打牌会走霉运的,刘唐郁闷道。 一根长枪游龙一般戳了过来,刘唐来不急再次展开鞭子缠斗,随手抓过身边的喽啰挡住。那喽啰一声惨呼,被长枪穿透前胸。 刘唐身边的其他喽啰们大骇,纷纷闪避逃窜。 一柄长刃再次劈来,却是此前被他鄙视过的女子发飙了。 刘唐怪叫一声,拿鞭杆抵挡了一下。终于武器不太称手,被人在肩膀上砍出一个老大的口子。 刘唐捂着伤口疯狂在战场上逃窜,陈丽卿在后紧赶着追杀。 若非是浪子燕青堪勘抵住她劈出的一刀,卢俊义大枪突施挑开祝永清的长枪袭击,刘唐此命休矣。 祝永清被卢俊义一招破敌,大吃一惊,知道遇到硬茬了。 此时自己和师妹都已身陷敌围,赶紧招呼师妹后退几步,和赶来的小师弟云龙三人组阵杀出重围。 海边那些官兵的军阵也都很快就被盗匪淹没,双方的伤亡急剧暴增。 不过伤亡也是有别,官兵的伤亡就很少,大多伤亡却是来自梁山泊的盗匪。 毕竟,这些盗匪出身草莽,从来不知战场结阵所为何物?哪怕他们阵营里也有些官兵的降将,然而这些落草的降将们,也早已忘记了初心。 眼见海上几十艘大船渐渐被焚烧一空,梁山泊的盗匪彻底断了后路。远方也传来海州城的军号呜咽,这是要求退守的意思。 所以官兵们也并不恋战,一声呼哨后,各个官兵小阵开始有意识地聚集,转移阵地,向着城池慢慢靠拢过来。 左右这地方,东面、北面都是大海。南面是海州府的东城门,再往南就是突兀的山峰直插大海,无法攀爬。 能走的出路,就只有西面这条驿道可行。 但是还要经过海州城的北门。只要守住了北门,任你梁山泊如何骁勇善战,也只能被活活困死。 那么,还有什么必要继续和他们恋战打杀?饿死这些贼寇好了。 宋江慨然长叹,今日这败局,终究已经无法挽回。 总之,随着安宁的意外介入,海州城外的这一战,双方都是意外频发。 宋江的梁山泊巨寇海船被焚烧一空,断了后路,有着全军覆没的危险。 张叔夜的海州城差点被梁山巨寇攻破,海边的官兵也在慢慢退回城墙据守。 最少今日这一战,已经结束了。 眼看战事进入扫尾阶段,陆续就有城里的人物出来交往安宁。 怀仁县主簿蒋仝就是被安宁和二嘎救过的酸酸文士,此前入城找张知州要主意,这次就携手前海州兵马钤辖赵子庄联手过来,想要招呼安宁、鲁达、武松一起入城攀谈。 “却要多谢小道长的救命之恩,蒋某没齿难忘。再就是多亏了小道长帮忙守城,否则当真祸福难料。” 蒋仝心有余悸,随口慨言。旋即醒悟身边还有兵马钤辖赵令懋正在尴尬苦笑,这等揭人疮疤的事情可干不得,赶紧转换话题: “此前在城上为道长解围的那一箭,却是咱们知州张大人所为。 张知州甚是钦慕道长的博学多知,想请小道长城内安歇攀谈一二。何况道长身上这些创口,也该重新包扎才对。” 蒋仝是沭阳县人,若要单论起读书人的辈分,他还是如今怀仁县里胡松年的师兄。 然而大宋讲究的却是科举和容貌,胡松年中进士第十年,如今已是汴梁城的显贵。今上青睐,不但顶着中书舍人正差,而且除给事中、兼侍讲的差遣,红的发紫。 他蒋仝却蹉跎岁月,前年才进士,又因为容貌猥琐不合今上审美,就远远打发到怀仁县担任主簿一职。 就这还是师弟胡松年的臂助,早早占了家乡父母官的举荐先机之故。 蒋仝读书做事讲究诚心正意,干一行爱一行。 此前县令因为疏于武备,让张知州参奏获罪,他就以主簿之身代理了怀仁县务,积极落实张知州的剿匪大计。 前海州兵马钤辖赵子庄则是因为此前主持沭阳剿匪不力,曾被宋江群寇在龙苴湖冲乱阵脚。 自此宋江群寇直下东海县,致郁洲岛陷落,东海县令、县尉一体殉国。 甚至若非沭阳尉王师心初出茅庐,死战不退,怕是连沭阳也要被宋江一伙糟蹋殆尽。 知州张叔夜如何能忍受这等差错? 总算老张有过多年行伍经历,知道地方兵备大约都是这样,非止赵子庄一人不堪。毕竟赵子庄自己还是亲临战阵,带伤死战不退的。 故而虽然奏请革去赵子庄的兵马钤辖一职,却又要留他缓走几天,一来养伤,二来也顺便捞些军功,回汴梁后好交差。 赵子庄心生感激,这次剿匪行动自然也想积极卖力。但他如今手里没了指挥权,其实很难有所作为。 他和蒋仝二人也都不算张知州的嫡系,胜在志虑忠纯。不比那些阴奉阳违之辈令张知州厌恶,所以还算被重用。比如受命出城迎接安宁这样的奇人异士? 城外宋江的梁山泊群寇都已暂退到东门外,靠近海边驻扎。 盘点此战损失巨大,穆横、花荣都被那个妖道一击毙命,鲁达、武松、李逵被俘。海边之战,刘唐半只胳膊被人砍伤,还是被女子伤的? 刘唐又是疼痛,又觉得晦气,呸呸呸口水吐得满地都是。 朱仝、柴进、张横也有受伤,还好都不算太严重。再就是手下喽啰损失二百多,这就无所谓了,裹挟来的百姓而已,到处都是呢。 海州城的官兵成功焚毁宋江群盗的海船,断了他们退路。然后接战的损失更加了了,张伯奋、张仲熊所领一千悍卒损失三四十人。 他们都是结阵作战,又有高手护卫,还在渐渐退守城门方向,自然不易被对方杀伤太过。 海州的弓手却不堪一击,惨死十余人,这笔帐却要算在新任的兵马钤辖赵令懋头上。他在战事开端时的各种混乱,基本就决定了他的未来命运。 一切官兵的错漏,将来都要他老赵去顶缸。 既然战事暂时结束,自然要转入下一个话题。 城外的战场需要打扫,伤者需要救治,俘虏的人员需要换回,被盗匪掠夺的海州财货也要索回,如今都交给怀仁主簿蒋仝忙碌。 宋江也一样忙碌,穆横等人的尸首要赎回安葬,鲁达、武松、李逵三个俘虏也都要设法挽回。 虽然鲁达和武松的被俘有些蹊跷,但那毕竟都是兄弟,而且武松有伤在身。 “去时三十六,回来十八双。纵横千万里,谈笑好还乡。” 宋江的内心里,其实不愿放弃一个弟兄,这都是他几十年的心血聚拢,着实不舍得丢弃。 此外,梁山泊海船被焚,船上辎重尽毁,大伙儿都没有粮食吃了。这一件件都要派人找海州府仔细商谈,讨论买卖事宜。 互相几次喊话,宋江派出使者的是大官人柴进和浪子燕青,此外戴宗来回奔波差遣。 安宁早已入城,暂在北门的驿站歇脚,一个民社的老郎中正在给他重新包扎伤口。 单看背上插着的箭矢很吓人,其实却最无妨。黑风怪的成名法宝在身,若非花荣神射厉害,甚至都不能伤他分毫。 如今那枚箭矢纵然力度极大,也只是稍及于体而已。 脑袋在城墙上撞出的伤口稍稍严重些,流血不少,但也是止于头皮裂开。 老郎中见惯生死,也只是胡乱上了些药,重新包裹一下,可定没事的。 能够生擒李逵的神仙小道爷,怎么会有事呢? 郎中的话总有他的道理,安宁也只能信了。 简单擦洗血污,换了衣裳。安宁闭目休息片刻,就有蒋仝过来探视,说是梁山泊的使者到了。 张知州的意思是,小道长身体如何?有没有办法一起坐坐、聊聊? 那就去吧,装清高可不是个好开始,人家会敬而远之的。 大宋名将张叔夜求阅读,求推荐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34章 梁山泊的买卖 第34章 梁山泊的买卖 海州城不大,又曾几经修建,老砖新瓦层层叠叠,墙缝里渐渐长满了青藤。每到官员换届时,就会有官吏出面派人把青藤从墙上扯去。说是为了好看,其实却是为官需要。 因为你不扯掉这些藤子,那么你的上司,无论是被迎来的,还是被送往的上司,都会觉得你不重视他!就会生出给你小鞋穿,提醒你学会为官处世的,治病救人的心思。 于是墙缝里就只剩下些细小的藤蔓,好像壁虎断掉的尾巴。墙砖上却被扯断的藤蔓染上花纹,像一匹晾在空中的蜡染布。 总之,眼前的海州城显得狭隘拘束,并没有影视剧里那些城墙的恢宏大气。 安宁知道,真的老城墙早被后世要政绩的官员当成壁虎尾巴铲没了。后来的城墙,却是另一波想要政绩的官员仿建的赝品。 这都不算坏事。除了政绩之外,这么一拆一建的,百姓就有了活干,GDP也会好看,这都是自古以来的为官之道。 与后世相比,如今海州府的这些官员所为,并不稀奇,所以安宁对此并不在意。 按照蒋仝的介绍,海州城的城池南面背山而建,东门、北门的战备较多,西门更多的还是商贾气息。此地人烟稠密,道路宽敞,也是州府衙门所在。 从驿站去州府衙门其实不远。安宁出门的时候,就看到梁山泊派来的使者也在外面等他,大约也想知道在城门口大发淫威的妖道, 喔喔,大展雄姿的小道爷,会是何方神圣吧? 安宁看那柴进身材魁伟,气宇轩昂,一身豪侠儒雅气息,据说还是国宾周家之后?甚至怀仁县主簿蒋仝都对柴进非常客套,并不像他看燕青时的倨傲清高。 但是人家燕青也很养眼呢!浪子燕青不但清秀俊雅,蜂腰猿背,而且甚是乖巧灵动,的确让人如沐春风。 燕青却看着安宁甚是疑惑,这位小道爷似乎见过。但是在哪见过的呢?燕青想不出来,拍拍脑袋叹息,自己的记性越来越坏了。 那就一起走吧?鲁达、武松也抬着李逵出来,和柴进等人招呼后,簇拥安宁一起入城。沿途自有许多海州乡民对他指指点点,惊诧莫名,甚至越传越玄乎。 说话间就到了州府衙门,自有海州兵马钤辖赵令懋、前朐山令阎质、海州司刑曹王冶,等人出来迎接,张知州和刘督监都在衙内相候。 “张知州家两位公子,权朐山尉王大猷,以及民社首领云天彪等人如今也才刚刚率兵回撤,还在整理城头军务。所以未能出迎,尚乞道长恕罪云云。” 看着身边的怀仁县主簿蒋仝柔和淡定地一一引荐海州城的文武大员,安宁真心看好蒋仝的仕途见涨。 这些出迎的人里面,他只在城门口匆匆见过兵马钤辖赵令懋,印象一般。 至于那些要他“恕罪”的民社诸人,安宁更觉没有道理去理睬。 对他而言,只要交好那位张知州就行。但是眼下还有宋江的使者在侧,所以他也不能过分赶上去阿谀奉承。 如是一起进了州府内堂,拜见过知州、都监等人,寒暄落坐。 安宁虽然年少,衣着举止言行皆甚怪异。但他在城外出的风头却不容轻视,所以就在客位与张州相对。 柴进、鲁达、武松、燕青紧随他在下首落座,李逵行动不便,就被丢在外面躺着。其他海州府员也都一一谦让后,纷纷在对面坐定。 安宁眼见双方都在运气施威,各自不甘下风,但这些与他何干? 闲着无聊,左右打量州府衙门内外,巍峨宽敞的正堂五大间,当中敞三间,自木屏门出厦走廊,竖立四根高大明柱,封檐板描龙画凤。 门前有石砌站台,正殿两旁各配殿三大间,配殿以南有厢庑房各三间。再往南即是一进院落,院两头建钟楼、鼓楼一座。 屋面都是五色琉璃瓦苫盖,光彩夺目,透着威严。 似乎对面的老者也一直在关注自己的举止?清瘦矍铄,三缕长髯微卷。 这位老爷子就有点面熟啊?嗯嗯,那是海州府的弓手教头陈西真? 昔日汴梁城里拦住自家媳妇暴打高衙内的那个老者?那就是自家未过门的岳丈喽? 呸呸呸!未过门的媳妇他爹,谁家要岳丈过门作甚! 那么,俺家媳妇呢?安宁想问问岳丈陈西真,不过似乎人家还不认识自己? 那且缓缓吧?蒋仝介绍说此老是陆地神仙陈抟的后人,少林大师谭正芳的关门弟子? 哇靠,那不是周桐的师弟吗? 安宁再细看陈教头似乎病容颇重,难道神仙子弟也会生病么? 安宁心下有些奇怪。您老既然已经身体不好了,怎么还不在家休养呢? 喔喔,是怕俺对张知州不利吧? 切!想多了。自己真要相对张知州不利,恐怕陈家岳丈也没什么好办法。他又不是火云邪神,能够空手抓子弹! 寒暄礼毕,自有婢女上茶。安宁见是茶末研磨的茶汤,汤色清亮,味道却很古怪。 这也都是难言好坏,知道这个时代就这个样子。自己入乡随俗才是正理,否则以后衣食住行的麻烦都会很多。 “小道长果然英雄了得!今日北门外一战,梁山巨寇授首,又俘其有三。公子此战定可扬名天下也!” 张叔夜老辣干练,威势咄咄逼人,表面上是在恭维安宁,却明显是指着和尚骂秃子,似乎一点也不打算给坐前的鲁达、柴进们留面子。 这是原则问题,必须界定好。 安宁转脸看看身边坐定的秃子兼和尚兼巨寇的花和尚鲁达,当真无语之至。 这人都是什么命啊? 不过鲁达似乎好涵养,落座后就一昧垂眉不语,仿佛入定一般。一切都是柴进交谈,戴宗在外传话,把城外宋江哥哥的意思细细说与张知州。 原则上说,此战未定胜负,官兵也只暂据优势而已。所以双方能谈的,不过交换战俘、尸首,约期再战等等。 此外,宋江还打算向海州府买粮千石应急?甚至多点溢价也无妨? 呵呵?就粮于敌没错,可刚打完仗就去找敌方花钱买粮,这就天下奇闻了吧? 安宁都被宋江的侠义逗乐了。 不过张叔夜却未直接拒绝,而是沉吟半天,只答应售粮五十石,而且每石值钱十贯。此外,还要归还今日集市所掠物资财货。 燕青蹭就站起来:“你们不如去抢好了!” “抢掠乃汝等贼寇所为,吾等朝廷命官,岂能做那无君无父的勾当?” 怀仁县主簿蒋仝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五百贯钱,却是要拿去抚慰今日被贼人杀虐的无辜之民所用。若非如此,海州府一粒粮食都不会售卖你们”。 这样也行?安宁慢慢盘算,有点了然。 看来,张叔夜还有手段在身,不想一下子把这些梁山泊的贼寇们逼进死地。所谓众志成城、万众一心,那历来都是不好应付的恶战。 一番唇枪舌剑谈下来的方案,是海州府售粮百石给梁山群寇,折钱六十万。 此外,出于海州府释放鲁达、武松、李逵的善意,宋江也同意归还今日所掠的集市物资。 果然戴宗回去不久,有人陆续送来当日掠夺的财物并清单,以及买粮食的六十万钱。 “你们谈完了吗?”安宁看他们渐渐静了下来,有点冷场,决定活跃一下气氛。 “说起损失来,贫道好好行走路上,无缘无故被卷了进来。被人射了几箭,磕绊得头破血流。此外师尊留给俺的神器也被用去数枚。 现在,贫道是不是也该找谁来担纲此事?” 安宁觉得既然宋江这么容易沟通,那自己就趁火打劫好了。 “自然,你们要是能把原样的神器拿出来,那贫道也可以退一步,不必索赔都没关系。” 担心梁山泊群寇们不满意,所以安宁又主动退让一步。 但他这就是在欺负人,去哪儿找啊?那些神器杀人无形,乃是神品中的唯一。所以说到这损失赔偿?就不是简单的几颗火枪弹和手雷的事情。 哪怕张叔夜这等朝廷大员,刘都监老于军伍,蒋仝之博学,前朐山令阎质之豪富,鲁达、柴进这些江湖悍匪,他们也都无法估算出这些东西的真正价值。 因为没有可兹参照的东西啊!在座众人纷纷表示,哪怕是等重的黄金都不及万一! 这都根本没法赔偿呢。所以安道长只能认亏吃了,平白生了一肚子怨气。 因为那是花荣和李逵下手的,所以安道长的怨气,最终还要着落在他梁山泊身上。 所以这事最终还是很无奈,宋江表示愿出黄金四百两,以抚慰安公子那颗受伤的心灵。 计算方式很简单,安道长后背无辜挨了一箭,梁山泊出黄金百两慰问。 两响霹雳一声天雷,每个响动各赔黄金百两,合计四百两,安道长意下如何? 自然,拿人钱财,就要与人消灾,古人诚不欺我。 看见宋江的诚意十足,安宁也主动表示不再介入此战。 当然,你两边谁也别要惹俺。否则?你们自去掂量。 杀人家首领,折磨人家兄弟,还要人家出重金慰问自己。 放在前世的安宁,那是打死都不敢想象。便是如今海州府衙里落座的这些高人雅士,此前也未必会这样以为。 然而此事就这么和谐地发生了! 或者以柴进的练达,鲁达的禅机,武松的忠义,燕青的乖巧,戴宗的精明,甚至李逵的粗鲁,如今也都觉得理所当然。 他们的分歧却是,谁来支付这笔费用。 李逵肯定不想自己掏腰包,但是梁山自有其规矩所在。 所以安宁想要拿到这笔黄金,还要宋江召集兄弟仔细商议?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35章 李逵的规矩 第35章 李逵的规矩 要说宋江这些梁山泊的群寇,他们这些年四处流窜抢掠到如今,那是什么都缺,唯独不会缺了金银珠宝之物。 但是,怎么花销这些财货,也不是张张嘴就能来的事情。 所谓盗亦有道,大家凡是都要讲规矩。众口纷纭之下,纷纷表态: “按照梁山泊以往的规矩,安道长这四百两黄金的事,就应该着落在李逵身上出。”这是杨志、史进他们的意思。 “对,首先是他招惹了安道长,才导致安道长的反击。此后宋江兄弟攻城不利,先后折损了大首领穆横、花荣,甚至连鲁达、武松也被殃及。 要俺说,李逵才是咱们今日战败的祸首。” 晁盖拿出大哥派头,口水喷溅四射,大嗓门震飞几只海鸟,哪怕宋江都无话可说。 这些年,晁盖过的很郁闷。当年的梁山泊,是他领着几个弟兄打出来的,大家一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何等逍遥快活? 后来宋江兄弟带人来了,看他“及时雨、呼保义”的招牌,以及花荣兄弟的神射份上,自己心软留下他。 任谁也没想到,后来的梁山泊就慢慢就变了味道。吴用兄弟死心塌地的辅佐他宋公明了! 这也罢了,自己也不是不能让贤。做大哥的,哪能小鸡肚肠?可梁山泊的规矩就慢慢多了起来,兄弟们都要分成三六九等! 晁盖是穷苦人出身,他最不喜欢、最不信任的就是官府了。可是自己的梁山泊,却渐渐规矩得比官府还官府! 这特喵还是梁山泊吗? 再后来,又要忙着招安?我呸!晁盖最不满意的就是这件事。 招安了,兄弟们都能做官了?可是做官了又能干什么?继续欺压百姓呗! “其次,他李逵也是最早被人抓了俘虏,而且特不受人待见。 鲁达和武松虽然也是被俘,但是听说安道长并未难为他们,反而关心过武松的伤势? 这说明什么?说明安道长对李逵的意见很大。 人家根本不想掺和此战,都是李逵惹的祸。”朱仝与李逵向来不对付,此时也跟在晁盖大哥后头落井下石附和道。 “再者,郁洲岛的财货被你李逵掠取无算。 这本来是兄弟们要拿来做基业的地方,吴用军师此前念念不忘。兄弟们也是九死一生才算拿下,结果被你李逵一家祸害还没了。 如今谁还敢在这岛上睡觉、吃饭? 真以为那些百姓都是良民?杀人父母,奸人妻女,掠人财富,还想人家对你多贴心?做梦啊。” 卢俊义痛心疾首。 所以,从梁山泊过去的那些规矩说,这都是李逵的锅。 然而规矩是死的,李逵一直都是打破梁山泊规矩的那个人,这也是梁山泊的规矩的一部分。 因为李逵对宋江哥哥的忠诚,无处不在。 宋江哥哥要做“及时雨”,要做“呼保义”。但他宋江毕竟不是太阳,只管付出,不要收获。因为这不符合人性的本质。 安宁前世读过鲁迅的《且介亭》,说尼采就自诩说他是太阳,光热无穷,只是给与,不想取得。 然而尼采究竟不是太阳,最后尼采还是变成了疯子。 如果没有李逵这个卑劣、贪婪、粗鲁、残暴、忠心的兄弟存在,一心想做“及时雨、呼保义”的宋江哥哥不是疯了,就该死了。 所以,李逵的恶,其实就是宋江哥哥的恶,他只是换了李逵这副马甲作恶而已。 山外的好汉,就只能看到“及时雨”的慷慨,和“呼保义”的仁义。 但是,几乎所有入伙了梁山泊的好汉,心中都会知道宋江哥哥和李逵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的人,早该不存在了。至于加入后再想如何怎样,那就是笑话。 交了投名状,还想要自证清白?门都没有! 整个梁山泊,唯一清白的人,只能是宋江哥哥。 因为他有好兄弟李逵,你有吗? 所以,梁山泊设定了很多稀奇古怪的规矩,但这并非是宋江和吴用的故弄玄虚。 最初时也没有这么多复杂,只不过后来一直都有人陆续上山,最终的利益分配原则就要来回调整。 壁如晁盖当老大的时候,大家吃大锅饭。 后来宋江带着李逵等人来了,梁山上的人手也多了,就要分出三六九等。 大小头目和喽啰的待遇就要拉开,官府的九品十八级就被宋江哥哥借用上。 再后来,随着“呼保义、及时雨”的名头越来越响亮,梁山泊的队伍也在继续膨胀。 后浪赶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晁盖的坠落,卢俊义的升起,这些不公平就被众人引以为戒。 一些早期入伙的大头目,他们的利益就要获得承诺和保护,谁都不愿成为梁山泊抛出去的那块骨头,否则人心难安。 宋江无奈,于是商议定了三十六兄弟排位,不再增加。 其他入伙的喽啰都要被分配给这三十六人管辖,三十六支队伍各管各的,互不隶属。 三十六个头目的共主就是呼保义宋江哥哥,梁山泊瞬间被穿越到西周的分封时代。 然后这三十六支队伍中,随着各自头领的渊源和交往展开,渐渐也从互不隶属慢慢走到互相拉山头、讲关系、交换利益的程度。 比如阮氏三兄弟与晁盖的交情,卢俊义之于燕青的主仆关系,花和尚之于武松、史进等人的二龙山聚义,解珍、解宝兄弟情谊等等。 这无疑都是对宋江哥哥领导地位的某种挑战! 所以,在宋江、吴用的或明或暗支持下,最后又被李逵不断地打破那些不合时宜的旧规矩,重建一些新的规矩。 无论是明规矩,还是潜规则,无论是哪个山头、哪些人的规矩,不要脸面的李逵都能用他粗鲁的板斧劈开一个个巨大漏洞,最后就成了如今梁山泊的四不像规矩。 地球人都知道,李逵就是个不讲规矩的混人,但他有宋江哥哥罩着。 所以梁山泊的好汉们,平日里谁都不愿和他一般见识。 因为无谓地拉低自己的人生下限,并不合适。 但是李逵不这样认为,他认为自己也是讲规矩的。 自然,李逵的规矩就很简单。 凡是对他有利的就支持,凡是对他不利的,就一概破坏。 所以这次,李逵一样不要承担这四百两金子的费用! 李逵自然已经被放了回来,整体看伤势不算严重。脸上被踹了一脚,红肿一片。 不过鼻子已经没法用了,脚上的伤是自己斧头砸的。 眼睛也是红肿?那是被安道长踹的,还是哭的?这特喵恶心人。 貌似胆子也被那个安道长吓破了?李逵此时正偎在宋江怀里闭目养神。 经过大半天的缓和,李逵终于从噩梦一样的战场中回过神来。 此前被安宁踹肿的眼睛更加细小,但他还是努力睁出两条缝隙,穷凶极恶地盯着眼前的众人来回打转,瓮声瓮气: “你们有人出卖了黑厮!不然为甚是俺去了那道爷身边,你李俊就离的那么远? 一定是你们有人买通了祂,专门请他收俺黑厮呢!想要等俺黑厮被那道爷害死了,你们才好接着来害俺家宋江哥哥!是不是?” 李逵歇斯底里。“你们都很值钱,只有俺黑厮是个贱人。海州那张纸贴的到处都是!俺黑厮才值十万钱,才十万钱哪!” 李逵再次伤心地哭泣起来,顿足捶胸,再次把头埋入宋江的怀抱。 宋江不断拍打着李逵的后背,轻言慢语地哄慰他,温柔有加。 李逵伤心了一会,再次爆发。又从宋江的怀中跳了起来: “你们凭甚要黑厮出这四百两黄金?黑厮若知道是谁的鬼主意,这就大板斧砍了那厮!” 李逵的口水到处喷洒,比晁盖的口水还嚣张,众人纷纷躲避。 说到底,他李逵可以不要脸,别人却不能和他一般见识。何况,还有宋江哥哥的面子也要照顾。 再说,仔细琢磨一下,人家李逵说的也不是完全没道理!军师吴用就出来圆和场面: “说是哪个兄弟故意陷害李逵,某家是不信的。不过非要说都是李逵兄弟的锅,也不太妥当。 咱们单就说上午那一战吧,如果恰巧冲到安道长身边的人不是李逵,而是咱们兄弟中的哪一个。难道咱们就不会挥刀向前了? 穆横、花荣两个兄弟是怎么死的?难道换成咱们出手,就真能灭了那安道长? 扪心自问,这想法靠谱吗?所以啊,李逵被安道长俘虏,岂不也是在替咱们受过?” 吴用说话和风细雨,却很有条理: “还有咱们这次想要出钱的主要目的是什么? 还不是大家都真心怕了这安道长那些霹雳和天雷的杀机,情愿多出些钱买他放手不掺和? 甚至,要是能用钱把安道长拉过梁山泊这边,那岂不是更加的绝妙好词?” 吴用为这件事定了调子。 所以,在吴用的浆糊下,梁山泊好汉们议定的最新规矩就是,李逵只出他的身价十万钱。 自然,鲁达、武松也各出十万钱,大家都不要谈身价了。 没道理一样被俘,李逵才出十万钱,鲁达、武松就要各出五十万? 凭什么啊,就因为李逵人贱吗? 此外,“及时雨”宋江哥哥表示,他也有指挥不力的责任,愿意掏腰包补足九万钱,折合黄金五十两。 其余三百五十两,就从这次搜刮东海县的劫掠物资中折算拨付,因为这是郁洲岛的错。 这个结果,大家其实都想笑。 本来李逵劫掠东海县所得甚众,众人也只能眼红气恼,并无抢来充公的贪念。 便是有,估计李逵也不会答应。 好吧,这大概也是李逵规矩的精髓所在吧?在座好汉们全票通过,戴宗赶紧把消息传递进城。 柴进长舒一口气,这事就算了结。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36章 石猴西游记 第36章 石猴西游记 “安道长你看如何?”柴进一改面对海州官员时的倨傲,和风细雨地与安宁商量此事。 “嗯呐嗯呐,那就暂且如此吧。”四百两黄金,后世就要六百万呐! 安宁幸福得有了想要晕厥的冲动。一直闭目坐禅的花和尚鲁达却忽然睁眼看了安宁一眼,似乎颇感诧异。 “哈哈,莫非和尚还有甚奇怪的?”安宁打趣他。 “和尚只是如今才知道,原来安道长你不是神仙,神仙哪有贪财的道理?”鲁达睁大眼睛,努力显得自己很纯洁。 “喔喔,看来和尚对安道长很失望啊?”张知州笑着搭话。 “不然,若安道长真是神仙,和尚才会失望。”鲁达却反驳道。 “这又如何说法?和尚在城外时,一口一个神仙尊崇,还说要和安道长叙叙旧?那你应该崇拜神仙才对啊。”怀仁县主簿蒋仝跟着打趣。 “神仙无喜无悲,和尚拜不拜祂都没甚好处。所以和尚就是找神仙叙叙旧,却懒得拜祂。安道长不是神仙,所以看到和尚拜你,道长就会心生欢喜。所以和尚这就拜过安道长。” 花和尚果然高宣佛号,冲着安宁郑重施礼。 安宁、张叔夜对视了一眼,也认真回礼送行。 柴进、鲁达、武松、燕青告辞回去,戴宗已经再次赶回来,四百两金子也被奉上。黄澄澄的还带着些烟灰火燎和水痕,想来好汉们刚从海里捞出来的。 至于安宁去哪休息,自然是进海州城了。 安宁又不是傻子,一边是马上就要覆灭的梁山巨寇,一边是前途无量的大宋良将张叔夜,该选哪边还用考虑吗? 他又不是天平称,一定要去耍酷玩公平。 张叔夜老于谋划,今日之战,要说自己多么运筹帷幄,那就难堪了。 差一点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呢。 他自然看到小道士安宁的价值,怎么可能让安宁真的就此保持中立? 那可真正笑话了。所以张知府在和淮东兵马都监刘绳孙、前朐山令阎质、怀仁主簿蒋仝、权朐山尉王大猷等人简短商量后,提出海州府愿出钱三百一十万钱酬谢安道长。 “安道长倒是不用谦让,这些都是道长应得之物。”见到安宁有些狐疑不安,淮东兵马都监刘绳孙虽然眼红这些金子,却还是识大体的人,向前劝和道: “这些钱都有具体开支明目的。安道长生擒李逵、鲁达、武松,那赏钱却是李逵十万钱,鲁达、武松各七十万钱,这就得钱一百五十万钱。 斩杀穆横、花荣,他二人的身价各有五十万钱,所以又得钱一百万钱。 此外,安道长还帮助守城,阻了盗寇入城,所以海州乡绅也愿出谢仪六十万钱。” 刘督监扳着指头娓娓算来,甚至还拿出一张檄文验看过。 按照这个时代的价值,一贯铜钱合七百七十文,一两黄金约合十贯铜钱,计算安宁得钱四千二十六贯,索性也折算四百两黄金,便于携带。 另外那二十六贯钱,道长就放在身边零用吧。 要说这世间,最容易发财的事情还真就是战争了。 安宁不过随便在海州城外掺和了一下,就到手黄金八百两,而且还是两下通吃的节奏。 这可是笔巨款啊! 这个时代里,一般人家的资产不过一二百贯而已。 八千贯家资,放在海州地方就是大户人家了。许多人家要挣扎几代人才能积蓄出来,就被安宁两弹一雷就淘换出来。 安宁虽然决定入住海州城,也未必就放心这个时代的官府衙门。 天下的狐狸,或能长出九条尾巴。但是乌鸦,有白羽的吗? 所以,安宁决不能象林师叔那样,胡乱伸手到别人盘子里胡乱搅和。 何况收了人家金子,就需要避嫌。不能就此入住州府衙门或者驿站啥的。 左右身上不差钱,安宁牵着二嘎,信步来到城西南的大慈禅寺旁,寻了一家看着还算宽敞的客栈入住。 “西门客栈”?应该不是西门庆开的店铺吧?安宁有些疑惑。 虽然《水浒》上言之灼灼地说西门庆的确是被武松打杀了,然而《金瓶梅》里的西门庆,还是逍遥快活了许多年。 那厮又是个极有商业头脑的人物,他要真来海州开个分店加盟啥啥的,谁能奈何他? 就这么一路走近,又陆续看到不少带“西门”的字号商铺,什么西门药铺、西门典当、西门茶舍、西门米行,,,不一而足。 甚至近前道路拐弯地方,安宁还看到一座真正的城门。 安宁拍拍脑袋,嘲笑自己的胡乱琢磨。 此地带“西门”的店铺招牌多,只能说明此地就是海州城的西门所在嘛。 安宁真心觉够这些店面东家够实诚质朴,与西门大官人没得干系。二嘎你是不是啊? “嘎嘎”,二嘎表示赞同。 店小二远远看到安宁牵着那头神奇的骡子过来,心中生出眩晕的感觉。 这位就是白天在北门打退梁山泊巨寇的神仙爷爷啊? 一辈子第一次见到活神仙的店小二跑前忙后,很快就帮安宁张罗好二楼的宽敞客房。至于二嘎,就安排在后面的棚子里安歇。 打开客房的后窗,哥俩就能聊天了。 嗯呐嗯呐,不错不错。安宁心中还算满意,有钱和没钱,这人的心情还是大不同的。 匆匆洗漱一下,就要出来走走。 晚上还要赴张知州的庆功宴,一些话由还要事前仔细掂量好才对。 原来这西门却是海州府的精华所在,沿街各种店铺林立。哪怕白天还在打仗,这里依然做着各种的生意,往来不断。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海州素享山海之利,其中又以盐茶为大端货品。特别是海州茶叶物美价廉,早已是大宋六大榷茶之一。 要说盐场也是有的,但是规模不是太大。倒不是海州不产盐,海州府的盐其实很有名气,他的不产盐,却是当年一段故事。 宋史说:孙伯纯知海州时,朝廷发运司发文商量要在海州设置洛要、板浦、惠泽三盐场。孙知州以为非便,不同意。 发运使司的主官大怒,亲行海州坐镇,决意要做成这件事。 可是孙伯纯抗拒排斥也非常坚决,甚至百姓都上言置盐场为便,他也不为所动。 孙伯纯对百姓晓之以理:“汝愚民,不知远计。官卖盐虽有近利,官盐患在不售,不患在不足。盐多而不售,遗患在三十年后。” 盐田的事情,直到孙伯纯离任后,才仓促置了三个场。其后海州地方就不断生发刑狱盗贼,比旧日浸繁十倍,皆是源自三盐场所置。 果然未见其利,先见其弊也。 不过安宁却觉得这种胡说八道的论点简直不值一驳。 世间事情,发展才是硬道理。他孙某人又怎能因噎废食? 盗匪蜂拥而来,那是因为海州的百姓口袋有钱了,说明鱼盐之利的确富了百姓嘛。 官府要做的,是去努力剿匪,而不是让百姓穷困。 安宁估计这位孙伯纯同志大约是司马光的缸友吧?特喵全是因为党争之祸啊! 不过说实话,安宁更加关心的却是海州城的地理位置,以及城防结构。能不能承受宋江的攻城打击?甚至此后面对金国来攻时,海州城又当如何? 见识过汴梁城的高大雄壮后,海州城就显得狭小局促。方园九里的城墙,只有外面包砌砖石,内侧都是夯土漫坡。城墙上也是很窄,只能容得二人对面行走。 除东、南二门有瓮城外,城上也没有敌楼、宿兵舍铺等设施,可说非常简陋。 在安宁看来,这座海州城,其实是很难固守的。 但是在海州城中的百姓,却不是这样认为,他们认为海州城总是有神仙庇护,可抵雄兵百万呢。 壁如今日西门酒楼中的食客话题,就是今日那神仙一样的小安道长。 大家纷纷猜测他的来历。有说他是天上雷霆神将,还有猜测他是太上老君弟子下凡。最离谱的却是一个说书人,正在绘声绘色地讲述安宁的来历: “曰东海之外有花果之山,山上有一奇石,其石有三丈六尺五寸高,有二丈四尺围圆。四面更无树木遮阴,左右倒有芝兰相衬。 盖自天地开辟以来,它每受天地真秀,日月精华。感之既久,遂有灵通之意。内育仙胞,一日迸裂,见风化出一石猴。 那石猴在花果山中,却会行走跳跃。食草木,饮涧泉,采山花,觅树果。与狼虫为伴,虎豹为群,獐鹿为友,猕猿为亲。 夜宿石崖之下,朝游峰洞之中,原本日子过得极好。忽然一日,有东海龙三太子敖丙从海中分水来见,云海湾西岸的海州之地有巨寇出没。 原来这些巨寇都是西海的一些水妖幻化身形而来,他们不知天地君亲的大道理,只是一昧杀伐劫掠。 如今更要坏我神仙灵境,吾等又岂能坐视? 二人商量一下,那龙三太子敖丙滚身变成一头骡子。 石猴看了拍手称快,它却幻出道家人形,牵着骡子西游海州之城,,,,” “啪!”一陌铜钱摔在那讲书人的桌上。 “打住!打住!你才是石猴变的!你们全家都是石猴变的!”安宁巧在此处寻点吃食,实在忍不住别人如此编排自己,怒冲冲破口大骂。 周围的人见到正主过来找麻烦,都怕惹出纠纷,纷纷散了。 那说书人既然得了安宁的铜钱,自然不屑再和他辩解这只是演义,不是史记的等等区别,袖上钱也是撒腿溜了。 里面靠窗尚有几个蒙着黑纱女子在用食,见此光景,不禁“扑哧”乐了起来。 所谓好男不和女斗嘛,安宁深以为然。 所以纵然不爽,也只能恶狠狠拿眼神来回秒杀她们几次,摔袖赴知府之约了。 嗯嗯,安宁也刚刚买了两身宋人的衣裤穿戴。既然来了,那就要入乡随俗,别总想着标新立异。 安宁一路走着,一路却在想那两个蒙着黑纱的女子,怎么有些眼熟? 孙悟空祝大神们节后生活愉快,求收藏啊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37章 大腿,吾所欲也 第37章 抱大腿了 “不知安道长贵庚几何,驻锡何处,想必尊师定是神仙人物!”推杯换盏,兴高采烈之际,淮东兵马都监刘绳孙代替在座的人问出一个非常敏感话题。 安宁看看四周竖起的耳朵,自然知道需要掰扯些东西出来应付一二。最好能把自己落籍下来,不然总是无根之萍,如何能在这世道里厮混? 安宁走了不少地方,他想要找的根基之地就在眼前。 海州真的不错,郁洲岛孤悬海外,距离陆地不远,只要发展好水师,就不虞有失。 此话怎讲呢?安宁始终要对付的,还是靖康之后的女真人入侵的局面。 他的根基就不能设在内陆,去和正在兴起的女真人在陆地鏖战,那就是在作死。 海州据海而守,却离中原腹地最近。一旦登陆就能迅速占据徐州、邳州一线,威慑汴梁、洛阳,掐断南北,控扼山东、两淮。 但它又不在徐州、汴梁、济南这类南北东西的中原要塞之地,只要不去赶着作死,金国也犯不着出动主力过来攻击他。 何况除了海州,他还想指望马扩有一天能布局吕梁之地,时刻威慑关中、河东。 如此东西呼应,应该可以把金军限制在河北之地。 此外,若能在太行山、大别山、泰山,以及海外济州、金州一带也设下据点,那就更加布局完美了。 当然,无论其他的要塞地点能否守住,海州一定要先要拿在手中。 这是根基之地,安宁快要爱死这块地方了。西北是沂蒙山脉,西南是两淮水网,东面大海。当真攻守有度,进退自如。 本地的人烟密集,坐享盐茶之利,何况西去利国监一带,还有碳、铁的大宗矿产基地?怎么看怎么像是合适立业的样子。 至于自己的身世却很简单。小师叔吕生就是自己的师尊,他本就是海州西北吕家沟人,现在饶州广丰的真隐观修真。 师尊是海州人,弟子也该能落得下籍吧?何况自己今日还有守城之功。 嗯呐嗯呐,趁着人多,也要打听一下吕家沟的人物故事,怀仁主簿蒋仝或者能帮上忙? “刘督监太客气啦。说起身世,却一言难尽。 小子生在福州,六七岁时被托付到师尊门下收养,寄居道观十一年,此后又奉观主之命行走四方,游历修行了两年。 此次来海州之地,却是专为了替师尊查访他少年时失散的亲人。 师尊是海州西北吕家沟人,他少年离家,记得家中还有一个妹妹。这吕家沟,该属怀仁县吧?” 安宁从怀中掏出小师叔给的那块黄杨木挂坠,说起小师叔的家人、妹妹事情,不知蒋主簿能否帮忙查探一二? “这就没话说的,小道长对蒋某有救命之恩呢,自当全力以赴,帮你差个水落石出。” 蒋主簿接过黄杨木挂坠,嗯呐嗯呐,此物为乡间小儿佩戴辟邪的用处。 “永丰?吕生?海州西北吕家沟?” 知州张叔夜却从蒋主簿的手中索过那枚黄杨木挂坠仔细打量,又冲着长子张伯奋使个眼色。 张伯奋心领神会,接过来袖在手中出去一会,再回来时就有些严肃: “请问安公子,尊师吕生名讳?面相如何分辨?” 纳尼,想查户口啊?难道大宋的户籍管制真有这么严?安宁疑惑不止。 “师尊从不喜与人交道,也不喜这人间拘束。更不许人说他姓名,只叫他吕生,所以便是吕生了。 说到师尊面相嘛,呵呵,如此如此,却是很随众,一眼就会忘掉的那种。 不过有一样,小子幼年到如今,师尊的面相几乎就未变化过一般。常以一衲衣蔽体,寒暑不易,记忆犹新啊。”随后促狭地冲着张伯奋龇牙一笑: “说起来,我家师尊的面相倒是与张公子颇类呢!哈哈,哈哈!” 安宁斜眼瞅瞅张叔夜,心说给你戴顶疑似的绿帽不会介意吧?谁叫你家公子多嘴呢! “我可怜的兄长啊!”耳中却传来一声女人的哭嚎,这是为何? 大门被推开,一个四十余岁的绿衫夫人在两个婢女的搀扶下哭哭啼啼地走了进来,一头珠光宝翠碰撞叮叮当当。 唬得一众宾客全都站了起来,心中纷纷纳闷。 这安公子不过二十余岁,如何当得夫人的兄长?难道这小安道长也是不老之身吗? 那夫人一身富态,颤巍巍来到安宁身畔,搂住了安宁就不肯撒把: “我的儿,老身兄长自小随你祖师爷出游,居无定所。原来是在真隐观里修炼。 这枚黄杨木的挂坠却是老身幼年戴在脖子上辟邪之物,兄长离家时,老身亲手给他戴上的,没想到兄长还留着此物。 如今你既是我那兄长的弟子,那与他儿子也没什么分别了,老身就是你要找的姑姑啊。”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小安道长的师尊却是张府尊夫人的兄长,那么这都是亲戚啊?在座众人都是兴奋起来。 那啥,什么梁山巨寇?现在还用考虑他们吗? 本来只是想在海州落籍,没想到却意外整了这么一出。 安宁自然不能再继续玩世不恭,这可是误打误撞地抱上真大腿呢,完全属于意料之外的巨大运气。 安宁打死也想不到张叔夜的夫人姓吕啊,也是海州人?还是师尊吕生的妹妹? 那啥,安宁都被作者的剧情设计感动了。 一声声姑姑叫的亲热香甜,眼角都来回红润了N次不止。 吕氏自然更加高兴,早就说过咱家大儿子长得像他舅舅,可总是有些不长眼的东西私下胡乱怀疑。这下都没话说了吧? 兄长的弟子就在此地呢,挥挥手能拿天雷劈死你们! 原来吕氏也听谁谁说了今日少年的厉害,抬手就把敌将立马震趴下。这都是俺家兄长教的好啊! 或说兄长少年追随邋遢道人行走后,便再无消息,原来却是修炼神通去了。 这一日宴席吃得自然更加欢畅无比,虽然这个时代酒水度数不高,安宁也架不住亲情呼唤。酩酊大醉后,似乎还曾口吐狂言。 然而具体说过什么,第二天就无论如何也想不起了。 本来就战场劳碌,然后又是醉酒劳累,安宁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足足两三日之久。 直到第三日的傍晚,州府夫人吕氏再次使人来唤。安宁这才匆匆洗漱,再去知府内宅用膳。 席间少不了又要说一些家常典故,还有小师叔吕生玩转天雷的传奇故事。 吕氏听的一会哭,一会笑,整个内宅都陪着她沸腾不止。 因为安宁少小幼孤,自然对于家事所知有限,然而说起各地风光景色,安宁却是滔滔不绝。 不但吕氏听的津津有味,便是在旁相陪的张伯奋、张仲熊兄弟也是大开眼界。 加上安宁极会说话来事,所以这半日过的,极为轻松写意。 张叔夜却一直在外公干,直到晚间才回来。 比起前几日初见,当然更加亲热和严肃。长辈嘛,张叔夜如今再看安宁,就更觉和蔼可亲。寒暄之后,张叔夜就邀安宁去书房私聊。 婢女上茶之后,张叔夜叹息一声,才缓缓说道: “你家姑母吕氏便是这海州之人,昔日老夫曾为官海州,便娶了你姑母为妻。她的家世却是可怜,兄长走后,父母相继染病身亡。老夫当时娶她,也是存了许多怜悯。” 安宁心中臭骂放屁啊,一个把妹控也想洗白自己吗?俺咋就没遇到这等怜悯萝莉的好机会? 然而这等牢骚也只能埋在心里抱怨,丝毫不能挂在脸上。 “此后也曾多方打听过她兄长下落,却毫无机会,没想到居然在永丰老家,倒是巧合。” 原来张叔夜的老家也是永丰之地,“然而老夫有着官身累赘,这些年始终未曾返乡一次,竟是错过了他。 不想今日却又撞上了,当真天下奇缘也。”张叔夜沉吟道。 “这且不说他,咱们且说你昨日的缉寇赏钱如何打算?” 张叔夜本想要问安宁将来的打算,愿不愿里落籍在海州?如果愿意的话,自己正好也有些安排,需要人手帮忙落实。 “什么?”安宁却财迷心窍,一时误会了,脸上露出大惊失色的表情。 这赏钱会有什么问题?这都是已经落进口袋的东西啊。难道就因为咱们疑似一家人的缘故,你张姑丈就想廉洁奉公地避嫌了? 这可不成!足足八千贯呢,俺还指望拿这些钱生发,过上醉生梦死的二代纨绔日子呢。 所谓大腿,吾所欲也。赏钱,亦吾所欲也。赏钱和大腿,吾所共欲也。 似乎看到安宁的紧张,张叔夜一怔,忽然就想到一种可能。微微打趣笑道: “不想我内兄那样的世外神仙,他的弟子居然这么醉心红尘?那你还当什么道士啊? 不过你那日酒席间的诗作的确霸气!” 呕啊?俺还作诗了?安宁惊讶无比:“姑丈说笑了,安宁却不善作诗。那日也没印象有什么诗啊?难道是好大一树杈,地上一窟窿?” “哈哈!”张叔夜被逗乐了。“贤侄果然有趣。不过你这首短诗当真振奋人心啊。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嘿嘿,老夫前日便是拿了这首诗去劝降宋江。据赵子庄回来所言,这些盗匪虽然还在狐疑不决,不过的确开始貌合神离。 最重要的是,他们又在断粮了。” 张叔夜喋喋怪笑。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38章 救宋江的理由 第38章 救宋江的理由 “招降宋江?”安宁恍然大悟。 就说嘛,此前既然朝廷有招降之意,那么张知府自然要多做考量。此前没能招降,却是宋江正在吃早饭的兴头上,不愿归顺罢了。 “去岁,宋江三十六巨寇据梁山泊欲北犯东平,前执政侯蒙上书言宋江以三十六人横行河北, 官军数万无敢抗之,则其才具必过人。 又有浙东方腊之贼将起, 朝廷西军却已北上大名府,江南禁军不能制方腊。于是侯蒙请赦宋江等巨寇,使讨方腊以自赎。 此事原本已经谈的七七八八,奈何中间出了点小事故,耽搁了一阵子。再后来,侯残阵未及赴任东平就过世了,这事就没了跟脚。 此后迫于西军北进之威,宋江一路流窜青州、沂州、楚州、海州之地。你也看了,这一路上的祸害当真不轻呢。 然而如今朝廷方略,却还是要招安的意思。”张叔夜郁郁道。 “西军北去大名府?”安宁偷眼看看张叔夜,猜测莫非是要北伐辽国了? 不过安宁知道,北伐灭辽之后,也是大宋社稷危殆之时。靖康之辱,就此深深烙在每个汉人的灵魂深处。 汴梁城那位,当真作茧自缚。 如今自己却不便探寻此事,这世间高人多的是,不差自己一个穿货。 现在看还有时间,可以多设法捞点本钱,到时咱们先要拒郁洲岛自守稳妥了,再言其他。 所谓“躬耕陇亩,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 你看,孔明这话说的多好啊。了不起俺也立马还俗,学学眼前的姑丈张叔夜,多多怜悯几个小萝莉,那日子应该还能过的下吧? 看张叔夜的忧虑神情,想来也是多有国事担忧。然而卵用! 说到底,他在海州可以一手遮天。到了汴梁城,那也就一说不上话的小脚色。 朝廷方略,他乐不乐意的,都要去执行。 但是,把这样一伙肆虐河北、山东之地数年的巨寇招安,不经杀伐整训,囫囵吞枣地放去江南之地征讨方腊? 江南百姓何其无辜?刚被方腊抢掠一回,再遭宋江巨寇的蹂躏? 所以张叔夜才会把安宁的新诗派人拿去给宋江分享。 他还真心不是想劝这些梁山泊的巨寇们都能改邪归正,更大心愿是想要这些家伙多学学项羽,人家那才是真汉子。 如今梁山泊群盗巨舟被焚,退路已断。然后又困守海滨,辎重全无。 张叔夜胸有成竹,海州守军根本不必和他再战,多困他们几日啥事都解决了。 反正如今他们降不降也就那么回事,征方腊而已。 因为方腊折腾的太欢,梁山泊也久未招安。朝廷终究不想这天下混乱,童贯的西军已经去江南了,有没有宋江当真不太重要。 不过还是要去的好,否则张家姑丈怕是没得彩头挑! 安宁以为,无论如何,方腊的块头都要大过宋江百十倍不止,哪怕老张全歼了宋江,功劳也赶不上人家平方腊的零头。 何况此前还有东海郁洲岛陷落的麻烦,那还忙活啥? 招安了梁山泊巨寇,然后赶紧把他们送去从讨方腊。哪怕赶上结尾都好,这样老张的功绩才会耀眼好看。 因为汴梁城的那位今上,现在要的就是好看!丰大豫享呢,这是国策。 来自后世的安宁自小都是读着《水浒》长大的,里面藏着不少沙雕偶像。 那都是好打手,喔喔,好汉子。真要都被张叔夜祸害在白虎山下,可定浪费不少看家护院的庄丁。 所以,安宁觉得,自己真的有理由,也有义务救他宋江一次,顶多下不为例好了。 “朝廷方略如此,难道姑丈也要违背?全歼梁山泊群盗,说起来战功卓著,然而海州军卒的损失就不用计较? 汴梁城里,姑丈也徒然落下残暴不仁之名,失了老成谋国之誉。 何况兵者,凶器也。战事变化又岂能事事尽料?中途翻盘的战事多了去的。 再有,彼盗困兽犹斗,又岂能真的全歼?但有漏网逃亡者,其难免继续祸害地方,百姓何辜啊?” 安宁还是认真组织语言,努力劝说张叔夜打消全歼梁山泊巨寇的主意。 不过,也不能全都招降了。 让他们这些巨寇心思齐齐的去征伐方腊,很大概率是宋江和方腊联手祸害大宋半壁江南,保不齐还给你来个前线倒戈啥的。 真到那一刻,估计咱们张知府也要跟着吃挂落的。而且,貌似自己也一点好处没捞到。 咱们怎么着也要拿出几颗大好头颅出来,先杀杀这些巨寇的威风吧? 然而说是这样说,究竟杀谁,不杀谁,杀人的理由,杀伐前的分化瓦解等等,这中间的布局手段就大有讲究。 杀人是为了彻底瓦解分裂梁山,不是引起他们同仇敌忾,更加抱团。 张叔夜一代名将,绝不会看不清这些门道,估计也不需要自己替他筹谋这些琐碎。 难道老张早有剿匪的腹案在胸,只是想要自己参与料理杀伐招安的后事? 安宁表示疑惑?张叔夜哈哈大笑,这小子就是机敏,可造之才呢!随手抽出那张檄文: “你道这是什么?” 安宁仔细看过,一竖大拇指,果然姑丈英明啊。 原来张叔夜这次打算,还真是要行打击、分化梁山泊巨寇。 他定下的主意就是能削掉多少就算多少。留下的巨寇即便招安了,也已经胆寒,成不了气候。 无论如何,等这一战打完了再谈招安诸事,未为晚也。反正没有抵牾朝廷方略。 如今张叔夜找安宁讨论的,还真就是招安的细节谋划,以及招安后的安置手段等等。 张叔夜觉得前几天安宁那两下子玩的实在漂亮,不仔细用在招抚定策上委实可惜。 老张的确是想要把大部分宋江的梁山泊贼寇送去江南平方腊,但也还会留下一些贼寇在海州的。 那么,用谁来管理这些留下的贼寇?这个问题就很严重的。 海州府目前并无合适的大将之才,能够镇住这些梁山的巨寇。安宁如何? 安宁赶紧摆手拒绝:“那啥,姑丈。俺还会做诗呢,又是修真的道士,可不想去当兵。” 当兵就要在脸上刺青,俺这么风度飘飘的少年,怎能受那等屈辱? “当什么兵啊?组织民社就好。如今海州地方民社的弓手全都羸弱不堪使用。 本州打算把他们都裁撤了,然后把你落籍在海州府。这样你就可以抽调些梁山好汉组织一个新的民社。 有到战时,你们可以配合大军行动,捞取军功、物资,平日却并无人管理你们。 大可做些保镖、缉匪、抓盐贩子,或者开店铺、建作坊等等营生,那都是十分方便。” 一句话,海州府的地方豪强干不干? “当然干啦!姑丈,俺跟你说,咱们就在此地,煮盐、制糖、做肥皂、大炼钢铁,酿酒,啥啥的。 您不用担心这些,咱不干那些市面的大路货。咱们玩些高档的,就把俺家师尊的学问发扬光大就好。妥妥混成大宋超级纨绔一枚啊! 不不,咱们不做纨绔,咱不就是那个发家的意思嘛。 当然喽,保家护国,那也是必须的。妥妥给你练出三千民壮精兵来。 嗯呐嗯呐,包在侄儿身上,您就安啦!”安宁眉开眼笑。 “好,老夫且信你一回。你呀,也别再做道士了。世间哪有一门心思当纨绔的道士?当真要玷污人家道门规矩不成? 哈哈,所以啊,你还是多想想传宗接代的事情吧。 甚得?身上那张度牒啊?海州府就能帮你转换出来,两千贯钱一文不少的给你到手。 至于早期所费财货投入,除了你自己前几日战场所得赏钱八千贯,加上度牒两千贯,就有一万贯,不少了。 此后还有招安梁山泊的贼赃,也可以划拨一些做你民社之资。 老张家也投他两三万贯进来,咱们二一添作五,皆大欢喜也。哈哈,哈哈。不过,保家卫国那是咱老张家的传统,绝对不能丢掉,记住了!” 如此等等,张叔夜娓娓而谈,处处伏笔。安宁听的兴高采烈,壮怀激烈。 当然,人家张知府老于官场之道,自然不会把话说的这么开。 安宁也不会傻到要拿笔全给记录下来,作者更没有顺风耳去探听仔细,人家两个时辰谈话呢。 说到底,他张某人也不是圣人。大宋将门怎么回事,老张看的门清。 不说太原折家的世袭,西军种家的良才辈出。其他但凡有些手段的人家,几个不是在抓紧扩充自家的民壮势力? 不然呢?把诺大家族生死都交给汴梁城那位去关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呢! 但这这中间除了皇权的实力碾压外,也还有妥协,起码说你的家族得到保全了。 所以,如何才能不显山、不露水地拓展积蓄家族的影响力,这才是人间正道。 话说可以透了,然而事情该怎么干,就很要命。 这些发家致富做纨绔的话题安宁喜欢听,自己既然已经来了,自然需要落稳脚步。 然后继续干什么?生儿育女繁衍出家族呗。 海州豪强安某人求阅读,求推荐,求点赞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39章 张叔夜的担当 第39章 张叔夜的担当 既然已经放开了闲聊,张叔夜自然再叫几个小菜进来。二人上炕盘腿而坐,喝得兴起,谈意更浓,甚至开始仔细规划此后海州的经营细节。 “安宁,既然要还俗,那么家中可有其他亲人需要接来同住?此外,汝可有表字称呼?”张叔夜忽然问道。这些都是严肃话题,回避不得。 “侄儿幼年就随师尊生活,不记得还有其他家人在世。至于这表字,你也知道的,我师尊可不在意这些规矩,所以一直都没有表字。”安宁有些颓唐模样。 “呵呵,你呀,以后是要做些大事的,不能总是让人直呼名字。这样吧,姑丈就帮你取个表字好了。”张叔夜站起身下来走了几圈,捻须道: “虽说如今你只一人在这世间,然而祖宗衣冠还是要你明旌的。故而,汝当以铭为字。《礼》曰:铭者,明旌也,自名也,自名以称扬其先祖之美而明著之后世者也。 然后呢,你虽年轻,然而见识卓绝,谋略深邃。诚如《左传》之言:能布其德,而兆其谋也。所以啊,老夫就赐你表字兆铭如何?” “照明?”安宁扑哧乐了。您老咋不给俺直接取名蜡烛呢?不对,油灯也能照明啊!啥啥?是“兆铭?安兆铭?”哈哈,按装照明,不要连接水电啊?哈哈,哈哈。 眼看张叔夜有点急!安宁赶紧摆手,行吧,行吧,安兆铭其实挺好的。 啊?那啥,我喜欢,我喜欢。“兆铭多谢姑丈赐字。” 这顿酒真心值得喝,因为张叔夜打算把家族的许多东西都转移到海州来。 这天下将来如何,其实谁都看不太清楚。 老张哪怕再忠于朝廷,可他自己的家族却不能断了退路。东面的郁洲岛其实就是个好地方,此前口袋里没人能担当这大任,所以一直没法布局。 然而今日却又别出气象,安宁安兆铭,足以支撑这份重担。 张叔夜微微叹息,如今汴梁城那位,本非储君之选。奈何先帝早逝,只好推出他继任大统。这的确是极为勉强的事情,诚如章子厚言“端王轻佻,不可以君临天下”。 今上所学多风流洒脱,书画双绝,若是做个闲散王爷自然极好,但是做官家就有些率性。 甚的“丰大豫享?”一个花石纲,就生生逼反了半壁江南,果然害民不浅啊。 张叔夜忽然又联想到关于今上“望之不似人君”的另一件公案,看着安宁的眼神就渐渐有些疑惑。福州?安氏?十几年前? 老张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件曾今指斥今上的疑案。 昔日安惇长子安郊曾任福建转运判官数年,他登对面圣今上后,曾归与客言,曰今上“穆若之容,不合相法,终当有播迁之厄。” 客告官其语,遂坐“指斥乘舆”获诛,其家绝嗣! 可是,那安郊却是当真有些麻衣神通的! 其所相亦多有应验,所以很多人都对今上的“播迁之厄”提心吊胆,便是自己这次急于布置家族退路,又何尝不是受了这句话的感染? 诡异的是,面前这小子安宁居然是福州出生,昨日听他叙述幼年经过,似乎一切行迹也都能对上? 那么,他广丰安氏,真的就绝嗣了吗? 凡事都架不住联想。 张叔夜虽然离开京师一年了,可不代表京师流传的故事,他就完全不知道。 那首诡异的词,福州提刑官郑某人的死,汴河上画船的石狮子,大相国寺和尚被弃市,金国使者在宫宴上被人打成重伤? 这个小道士如果是安家的后裔,如果是阁皂山林灵素的同门,那么很多事情就能穿在一条线上了。 这些事情,都发生在最近两年,也是他安兆铭行走修行的这段时日。 想想安宁那天再海州城下的杀伐决绝,张叔夜暗暗心惊,这就不是修真人该干的事情嘛。 张叔夜不愿再想下去,不说这些事情真伪难辨,就算真的挑开又如何? 严格地说,那安郊之罪并没有落在儿女身上,破家之灾,大约还是有人故意迫害。 他又出身道门阁皂山,自己那个大舅哥吕生号称陆地神仙,谁愿意无故去招惹他? 何况,大宋审案,一切讲究证据确凿。单凭猜度,可不能给人定案的。 眼前少年安兆铭,是不是广丰安家的子嗣其实不太重要,他的师尊是谁,他的才具气度如何,这才是最重要的。 还有,他是自家大舅子的嫡传弟子,真要有事,老张家是避不开的! “安宁,老夫以为,你以后无论入籍或官碟文字,还当以安兆铭行走妥当。”张叔夜醉眼朦胧道。 安宁连连应承,心中却是一紧。这张家姑丈,果然非同一般,应该是对自己的身世有所发觉了吧? 不过这爷没什么,张家姑丈乃是豪杰之士。既然肯说出来,还帮做了遮掩,那就不应该在去刻意逃避。 “时燕国公初见太祖,相谈甚欢。燕国公慨叹,太祖殆天授也。乃举家相附,无相疑。”《明史-燕国公世家,卷七》 要说海州知州张叔夜,他乃大宋宣和年间不多见的良将人物,少年时喜谈兵法,以父荫兰州录事参军。在任上曾谏谋兰州天都寨,西绝羌人之患。 此后数十年宦海沉浮,让老张博得一个干吏良将名头,而且自带儒雅、刚烈的官威迫人。不过他的官身却一直起伏不定,始终止步汴梁的中枢之外。 可谓起个大早,赶了晚集。 张叔夜曾先后为舒州、海州、泰州等地知州,入汴梁任过开封少尹,赐进士出身,升迁过中书舍人,还出使过辽国,看着资历满满,功勋卓著,然而卵用。 张叔夜也算明白,自己并不适合做京官。 此前汴梁城里上下沉浮,最终还是落到给事中位上混吃等死,并不能伸展自己平生报复。这次为着从弟张克公得罪权相蔡京,自己因此受到杯葛,所以又被踢回海州任知州事。 说是这样说,张叔夜其实也很有期待。因为他心中也明白,那权相蔡京再怎么跋扈,他在国政处理上的手段,还是极为老辣的。 不然他也不可能三度罢相,再三度被启用。 宣和年间,朝廷兴花石纲,民间怨声载道。眼见山东、河北的盗寇蜂拥而起,四处流窜,海州府位在京东、淮南交界要地,地方上也渐渐不得安宁。 前任海州知州洪拟为人儒雅、至孝,平日为官还算谨慎,每年冰敬、碳敬从不断绝。只是待山东盗贼来攻海州城时,这位洪知州却忽然孝心大发。 “臣追思过往,感慨为官二十载,竟不能一日侍母尽孝。此非人臣之体统也,更伤官家威严,呜呼哀哉。”所以他就匆匆上书汴梁辞官,哭喊着要回家乡耕读孝养娘亲。 洪知州的这个辞官理由非常正大光明,由不得你朝廷说啥不是。 老于权谋的蔡京这才发落文武双全的张叔夜东出海州,还甩给他一个徽猷阁待制身份,说起来也算知人善任。 张知州的膝下两位公子,长子曰张伯奋,次子张仲熊。 这二位都是孔武有力之辈,若是用来读书,未免有些糟蹋人才的意思,老张也只好设法帮他们谋划一个武功的出身。 等到上任后,张叔夜急于整饬武备,就给了他哥俩编练地方民社,招募义士的提辖身份。此外东来赴任的路上,老张又招募了一些江湖人物,男男女女十几号人。 领头人物倒是认得,汴梁城的禁军教头陈西真。虽然不明白陈西真为何舍得汴梁的荣华富贵?但这等江湖事,曲折颇多,张叔夜才懒得理睬。 左右陈西真的人品和跟脚都不差,座下几个弟子也俱武功不俗,所以无虑有他。 总之,自来海州之后,张知府就开始撸起袖子加油嗨皮,一口气招募了悍勇之辈千余人,全都交给张伯奋、张仲熊、陈西真、云天彪等人领着练兵。 哪怕曾经激起了地方乡绅的极大阻力,张叔夜也不愿后退半步。 张叔夜知道,这些乡绅,其实都是心怀侥幸。觉得梁山泊的贼寇已经南下楚州,断然不会再来海州地方撒野。 所以张知州所谓练兵,加派军饷云云,那都是在中饱私囊。 张叔夜甚至都能猜到是哪些人家在捣糨糊、递黑状。海州豪强不少,但是能通天的只有两家。 怀仁县的胡家,讲究诗书礼仪,未必会认真阻拦自己,顶多出钱时肉痛,抱怨而已。 可是海州府的孙家,他们家的孙敷现为中书舍人,态度就很暧昧。 何况二人在汴梁城里为官时,还曾打过擂台。再有就是前驹山县令阎质并司刑曹王冶等人家,也都阴奉阳违而已。 张叔夜才不管这些,蔡相甩手丢给的“徽猷阁待制”身份,被他抡圆了发力,估计“手段酷烈”的评语又要贴在自己身上。 可那又如何? 张叔夜连续开革了不修武备的驹山县令、怀仁县令、沭阳县令,各以主簿或县尉主政。这才有了今日围困梁山泊巨寇于东海之滨的功绩。 大丈夫一生功业,今日才算有了落脚。已经五十有六的张叔夜仰天长叹。 如今功业将成,没有理由再去自坏根基。 张叔夜下定决心后,也就不再继续狐疑纠缠。他是那种杀伐果决的人物,所以很快开始继续与安宁检讨此后各种招安梁山泊巨寇的细节事情。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40章 太识大体的晁盖 第40章 太识大体的晁盖 离开知府衙门后,安宁心中的兴奋依然无以言表。眼看天色已晚,安宁却毫无睡意,想要独自走走。 挥手让张府的家丁们不再跟随,自己却牵着二嘎信马由缰地在路上随意而行。 海州二月夜晚,寒气依然逼人。空中也无月色,偶尔一两家灯火挂在门外,寂寞无声。 安宁边走边仔细琢磨,似乎张叔夜对梁山泊的人际关系一点不比自己知道的少。 然而自己有后世的那些历史典故做支撑,一部《水浒传》真真假假,多少有些先见之明藏在其中。他老张又有什么? 可想而知,梁山泊的这些巨寇之中,少不了老张的线人所在。 自己答应过要张罗海州缉盗的善后行事,老张也应诺要把未来岳丈陈西真的势力分润留给自己。 反正对他张某人而言,打完了梁山泊,他的人马肯定会被朝廷惦记上。这些人,他想攥在手上也不太现实,何如就此改换了门庭? 不过这些人事中,也难免要被他老张掺沙子。 这都在所难免,反正安宁所思,并无叵测之念。 在安宁看来,没有边界的权力,比春药还易蒙蔽人心。 有人监督一下,总非坏事,最少不会因为互相猜疑而渐行渐远。然而具体如何拿捏,却毫无头绪,那可全靠人生智慧支撑的。 此外老张的人品,也的确还是挺靠谱的。 自己的内部势力,安宁也要仔细盘点。眼下靠谱的,还是真隐观、阁皂山的道门支持,此外,自己早期的黑药系统还要他们去提供。 福州的海商?眼下还是没法使用,只能留待自己的水师发达之后才能招抚。安宁叹了口气,高子羽或者可以拉过来做牲口,小师弟洪七的学问进步,究竟怎样了? 陈颙、马扩也可以为援,但是现在就想用起来,火候还不足啊。 眼下最大的主意,鲁达、武松可以很快上手。未来的媳妇陈丽卿也要早早抓过来,赶紧娶了她,人手就能拉出不少呢。 二嘎“嘎嘎”长啸,心说小主子您倒是上点心啊,两边房顶上都有黑影在瞟着咱们呢!要不要俺窜上去咬他们下来? “切!走路吧你,谁知道人家是谁派来的?咱们这几天都在吃香的喝辣的,梁山泊的好汉们都开始喝粥了知道不? 第一次采买的万斤粮食看着不少,其实也就吃他几天的事情。后面的采买也不是不能谈,只是总没能谈妥当。 如今的梁山伯,早已人心惶惶了。他们要么铤而走险,要么屈膝投降,还有他路可走吗? 不过按照安宁的想法,大约梁山泊铤而走险的概率很大。然而,既然张家姑丈都对此无动于衷,自己更加没必要看见。 事关肚皮饥饿的话题,就不是宋江的“呼保义”能去弥补缺憾。梁山泊现在需要的是“及时雨”,可这雨什么时候下,大雨小雨的,宋江说了不算。 海州知州张叔夜说了才算,然而老张却又总是一会要这样,一会要那样的磨人心智? 两军对垒,凭良心说,海州这千余义军,哪怕加上那些民社弓手、捕快,都不可能是梁山泊两千多盗匪的对手。 三十六家弟兄真要齐心合力,那将是山崩海裂的巨大破坏能量!他们纵横河北、京东、两淮所向披靡的战绩就是见证。 如今海州官军能占据优势,主要还是托福了海州知州张叔夜的谋算漂亮。 先是用间收买,接着用檄文挑动他们内部纷乱,战时再出伏兵断其退路。此后又星星点点的给些不多粮食,磨掉他们的锐气。 如今的梁山泊阵脚已乱,人心瓦解,看起来已经不堪一击。但是宋江、吴用肯答应吗?眼睁睁的看着失败来临? 如果不能的话,那么铤而走险地发起一次突袭,就在所难免。甚至为了突袭的突然性,他们都不会提前做出动员安排,免得走漏消息。 然而海州城纵然不大,设施简陋,也不是缺乏专业攻城器械的梁山泊说下就下的!他们想要突袭,就一定需要内应。 现在内应出现了,那么梁山泊的突袭也快了吧? 安宁想猜测他们重点突袭的选点究竟会放在哪个范围。 城南是山地,不易行军上来。想要爬上山再突入城中,就不是一时半刻能够做到,很容易被人早做防备。城东、城北倒是距离他们最近,应该是突袭的好位置。 但这又不太符合出其不意的兵法要求。吴用久于用兵,未必对此毫无想法。如今看他们这内应所在,却是西城范围,那么八九他们会绕道西城攻击? 安宁一敲脑袋,捌玖酒食这么回事了。这样即便突袭失败,他们也能从西城外的南北驿道往楚州、徐州、沂州、莒州分散逃亡。 可是城北外的驿道上,却驻扎了海州城的数百官兵,牢牢卡住他们绕道西城的去路。 想要冲破这条封锁线去逃亡,就一定要有很多人牺牲。 梁山泊最少要有一半的人马甘做牺牲才有可能。若是以前大家齐心时候,或者可以做到。但是如今内部纷乱嘈杂,却很难让谁甘心就义。 可如果是以攻城夜袭的名义,那就不存在谁谁断后的人心麻烦。剩下的无非是军略上的讨论,这就很好摆平了。 至于最后究竟是攻城还是逃亡,完全可以临时看情况再说,毕竟破城的诱惑也不小。 然而即便是这样,最少要有宋江、或吴用这样核心级别的大佬人物留守大营,才能让其他弟兄不起疑心。 而这个人,应该是吴用才对。宋江西城突袭成功,吴用就率领大营人马加强对东城、北城的攻击力度,或者去支持西城战事。 宋江若是攻城失败,吴用一样是率领大营人马猛攻城北官军的大营,杀出一条血路逃亡。至于原来负责攻击东城、北城的弟兄们,生死就看各人造化,吴用哥哥不会操心的。 安宁漫不经心地想着事情,末了还是一怕脑袋,“坏了,老子两千贯的度牒钱忘记拿了!二嘎你这憨货,怎么不记得提醒俺呢?” 二嘎低下头,似乎很羞愧自己的粗疏和记性。那啥,咱们回去再取呗。他们知州衙门要是敢不认账,俺就“嘎嘎”到天亮,吵死他们! 再次走出海州府衙门后,安宁就很兴奋,显然钱还是到手了。不过前面房顶的黑影,也不见了。看来,人家的今晚的工作任务很重啊? 原来所谓梁山三十六巨寇,指的是自太行山开始到梁山泊期间不断汇聚在宋江旗下的几股巨寇势力的整合。 宋江和李逵的不正常关系,哪怕后世最严肃的读者都会有所遐想。他们这股核心力量还包括吴用、戴宗、朱仝、雷横、秦明、花荣、柴进、孙立、李英、杨雄等。 其中吴用、李逵、戴宗、花荣、雷横、朱仝都是宋江铁杆。李逵、戴宗、花荣是宋江铁杆中的铁杆。 李逵就是宋江的黑手套,戴宗和宋江有过生死患难,花荣是帮宋江站稳梁山泊的杀神。吴用和晁盖一起落草梁山泊,却在宋江上山后果断投了宋江门下。 雷横听朱仝的,朱仝却是串联晁盖和宋江的重要纽带。然而朱仝未上梁山泊之前,曾经深得上官信任,甚至连自家孩子都托他照顾,结果李逵却残杀了那个无辜的孩子! 所以,朱仝和李逵的关系非常不好!所以,朱仝的立场就很微妙? 其他秦明、柴进、孙立、杨雄、李英几个人,都是投了梁山泊后极有眼色,主动冲过去抱宋江大腿的。 而孙立、李英这二人反复无常,外面更有仇家正在虎视眈眈盯着他们。 此外梁山元老晁盖、刘唐、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还有揭阳镇李俊、穆横,浔阳张横、张顺等,这几人也都能算是宋江的盘子。 但他们内部,还有宋江和晁盖谁是真正老大的矛盾,刘唐和阮氏三兄弟都是晁盖的铁杆。此外,李俊、穆横、张横、张顺的势力也经常会游离他们之外。 二龙山的花和尚鲁达、武松、杨志、史进、张青,及登州的石秀、解珍、解宝,这两股势力渐渐凝聚成团,以花和尚鲁达为领袖。 这几人是后来入伙,不但实力强悍,而且侠义心重,颇得下面喽啰的人心。 现在,鲁达、武松已经走到碗里来。所以,梁山泊的三十六人里,自己最少可以动用二龙山、登州八人,再加上朱仝、雷横?那就是十个人。 再就是大名府的卢俊义、燕青,以及官府降将呼延绰、关胜、董平、索超、徐宁。他们其实对梁山泊认同度最差,也是被上面两大势力不断防范、打压、拉拢的对象。 这就有了十七人?再去掉死忠宋江的死鬼花荣,那就几乎占了梁山泊的一半头目呢。要是再能把李俊等人拉过来更好,便是秦明、柴进,那也不是铁了心跟着宋江的那种人。 那么,就还剩下宋江、吴用、李逵、戴宗、晁盖、刘唐、阮氏三兄弟,加上孙立、杨雄、李英,这才剩下十二人需要认真对付,咱们这就妥妥占了多数啊? 所以安宁和张叔夜最后定调的方案就是,杀几个宋江的嫡系老班底,再拉拢那些大名府势力和降将为朝廷所用。 要杀的人里面,宋江不能杀,他是朝廷招安的面子,但是吴用、李逵、晁盖不能留。吴用是宋江的智囊,李逵是宋江的马仔,这两个非杀不可。 晁盖太识大体,被人篡了位子怎么能不争呢?不杀晁盖,别人就不好意思去争权夺利了。 至于二龙山、登州、揭阳、浔阳这些势力,安宁打算另作改造尝试,看看能不能让他们为我海州的民社所用? 在安宁看来,这些人多是真正的侠义之士,他们跟着宋江又能有什么前途?或者着急去抱着朝廷的大腿混日子?那是去受气、送死、当替罪羊呢。 以安宁对他们精神领袖鲁达的禅心分析看,想来鲁达会做出了最适合他们归宿的选择。总之,还是跟着俺好混呐,好吃好喝好招待呢! “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说走咱就走啊,你有我有全都有啊。啦啦啦,” 如今,俺这颗北斗星,已经来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41章 救人一命的快乐 第41章 救人一命的快乐 前方一户人家忽然灯火通明起来,人声嘈杂。有人匆匆跑出来,经过安宁身边时,都愕然一下。 原来认得,却是海州府义军教头陈西真的弟子祝永清,前两天的晚宴上,他还灌了自己一碗米酒。 “安公子?”祝永清借着手中灯笼亮光认出安宁,心中也是一怔。 “祝少侠?”安宁知道他和陈西真的关系非同常可,这祝永清乃是陈西真的得意弟子。 “这么晚了还要外出,却所为何故?” “师尊旧疾复发,我却要去寻个郎中来会诊。”祝永清惶惶说道,匆匆作揖后跑去。 “这样?”前几天就看那陈西真的病容不轻,不想今日就要发作。 此事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遇见,也总不好避开。安宁循声走了过去,见那陈家宅院,早已鸡飞狗跳起来。 迎面一个魁梧汉子匆匆迎过来,一叠声相请“大夫,可算把你请来了,快进去看看师尊。” 嗯呐嗯呐,可定是认错人了。安宁也不多话,跟着就进了陈家内宅。近前看那陈老爷子,汗流浃背,蜷缩在炕上捂着肚子翻滚不休。身边一群人焦灼地围着,却都束手无策。 还有几个内眷正在啼哭,乱作一团。听说大夫来了,抬眼看着安宁进来,却是一怔,这哪是郎中啊,这不是那谁谁,石头里蹦出的那个美猴王嘛? 原来其中两个女眷,却巧巧是昨日酒楼中曾经偶遇过的女子。特别那位正在哭泣的小娘子!那是?未过门的媳妇陈丽卿啊? 虽然此时媳妇陈丽卿还不知道相亲的这回事,但是安宁认定的事情,就不容改变! 安宁暗暗纳罕,这个时代女子,也没有那么拘谨啊?喔喔,话说这还没到南宋,理学远没到一手遮天的地步。 不管怎么说,既然来了,总要打听下病人情况。大约就是陈老爷子一直都有右下腹胀痛毛病,在汴梁时还能延请名医来针灸,通经活络、行气止痛,那也只是稍有好转,未能根治。 然而这海州之地,当地郎中如何能与汴梁比较?就只能草草用些草药,连是否对症都很难说,如何还能谈疗效如何? 总之,前面几次发病都是靠陈老爷子打坐硬挺过来,却是身体每况愈下,一次比一次发作厉害。这次更加严重,像是肠子都要断了,根本无法继续打坐硬抗呢。 “那你们还要呆在海州作甚?”安宁奇怪问道,“回去汴梁,起码还能有大夫帮助对症下药,呆在海州,这岂不是束手待毙吗?” 那些人都是被问得一滞,并不好直接回答,似乎另有隐情。 不就是拳打了高衙内吗?这事可定结了,难道高俅真有精力和你们折腾?安宁心道。这就不好继续深入交流了,回到病人身上吧。 安宁仔细看老陈的样子,心中一动。这是,阑尾炎吧?安宁疑惑道。自己前世也曾害过阑尾炎,疼痛样子记忆犹新。 在后世,阑尾炎也就医院里一刀就割了,万事大吉。 不过这个时代怕是没这么容易,因为这个阑尾炎小毛病死翘的人不要太多。所谓“肝肠寸断”,不就是这么个意思吗? 果然,匆匆跟随祝永清赶来的年轻大夫一通把脉、按压、望闻,终于得出确症,摇头晃脑地拽起了医书学问: “此乃肠痈之发生也。系因外邪侵袭,壅热肠腑。饮食不节,损及脾胃。饱食暴急奔走或忧思恼怒,致气机受阻,气血瘀滞,败血浊气壅遏,湿热积滞肠间,发而为肠痈也。” 郎中表示他是从大名府游方而来,从学过名医徐中立,所以知道这病。若是当地那些庸医,自然束手无策也。当即挥笔开出一剂方药,吩咐快去抓药。 安宁凑向前看看药方,曰:“大黄四两、牡丹皮一两、桃仁五十个、冬瓜仁半升、芒硝三合。”为行气清热所需,这郎中又追加了枳壳、红藤、蒲公英若干。 至于能不能好,那就全看天意了。 哇靠!那你还去说别的庸医作甚?既然左右都是死,被庸医治死,和被你这名医子弟治死,又能有何不同?安宁奇怪道。 那郎中脸上一阵青白,此夏虫不足与语冰也。劈手接了诊金,就想甩袖子闪人。 “慢慢,且慢!”安宁赶紧伸手拦住。 这陈老爷子可不能出事啊,后面海州民社的很多东西,都还要他大力参与建设呢。自己手里没有点武力做根基支撑,如何镇住那些投靠的梁山泊巨寇? “大夫,您看哈,您这药方子的确对症。但是您再看这位老爷子的情形,恐怕就不是药理奏效吧?小道这里倒还有一法或可根治。不过却需要大夫一起出手协助一二。” 那大夫定定看了安宁半天,有些不信。眼看炕上的老爷子,肠痈之疾已浸肺腑,金石不能治也。自己此前的方子,也的确只是缓解一二罢了。 眼前这小道长却说的如此轻巧?“还有一法或可根治?” 怎么根治法子? 不过这郎中到底也是个年轻人,哪怕他故意装出老成模样,终究没听过好奇心害死猫的箴言。所以闻听后也颇为心动,可以试试啊。 需要老夫,咳咳,需要学生怎么做? “简单,无论汤药或者针灸,你能让他昏迷一两个时辰就成。不过,你先喂他这些汤药缓解一二吧,小道还需要回去准备些东西。” 安宁急匆匆吩咐一下,就跑了回去。 这种症状的阑尾炎,只有开刀一途了。 而要开刀,消毒才是关键。消毒自然需要酒精,恰恰安宁有。 这次行囊里,就有师尊为他泡雄、迷幻菇黄备用的暹罗酒,当时随手丢在一边。现在看来,这不就是酒精吗? 哪怕安宁从没做过医生,面对必死之症时,自己又多少知道治疗之法,要不要去尝试? 穿都穿了,还有什么不敢干的道理?自然壮着胆子往上冲了,反正没有更坏的结果。 如此乱七八糟拣选忙活一通,又找了几把装饰用的银刀打磨锋利,一些细密干净的绢布缠绕手指,脸上也缠绕几层绢布防止异物落下污染伤口。 回来后见那陈西真还在炕上翻来滚去的疼痛难忍。看来那汤药果然乏效,没有更好办法了,那就死马当作活马医治吧。 安宁吩咐赶紧多点燃几根蜡烛,又寻了一面铜镜放在蜡烛后面,将光线对准病人腹部位置。讨了个小碗,倒出些暹罗酒,将银刀先用烛火烧烤过,再连手指一起浸泡过暹罗酒。 然后吩咐家属女眷回避,只留了那大夫在旁照应,帮他打下手。 自己把陈西真的右下腹部按压,确认其硬点及痛点所在。安排那郎中赶紧下药、下针,务必要陈西真仰卧昏睡过去。还不放心,于是又用绳索捆绑好老陈手脚,防他疼痛挣扎。 解开老陈衣裳,露出右下腹部,把那硬点及痛点所在位置反复用皂角粉清洗污垢,然后暹罗酒再次擦洗。 拿起银刀自他右下腹痛点处切开一指长度的口子,直透腹腔,用两把银钩两边勾住,吩咐郎中把切口拉开。 那年轻郎中何曾见过这等场面,差点惊吓的昏厥过去,被安宁踹过几回,总算支撑下来。 安宁仔细翻检肠子,寻找阑尾所在。翻检良久,才算确认了一段肠尾,早已红肿发炎流脓不止。安宁用预先浸润消毒的丝线结扎阑尾根部,一狠心切断那条阑尾。 再先用软布蘸暹罗酒清理阑尾的残端,做个荷包埋到结肠里面。然后清理腹腔,擦拭积液,覆盖系膜,逐层关闭腹腔,缝合创口,上了金创药,打上消毒过的绢布包扎。 安宁可不是专业医生,手上器械也很不充分,暹罗酒更加存在消毒不到位的风险,一切都是因陋就简。等他手忙脚乱的一件件忙活完,已经过了夜半三更。 看那陈西真早已奄奄一息,是死是活当真要看他的人生造化了。 不过如今真的也没人再敢质疑安宁。这种肠痈已是绝症,大家其实都是抱着挣扎一下的念头。如今看病人正在酣睡,虽然体弱,但却不像就要挂掉的模样,如何不喜? 此前在汴梁、在酒楼见过的女子陈丽卿也向前盈盈下拜,口中称谢。 安宁心中一热,慌忙扶起还礼。安宁昔日汴梁看到她第一眼时,心中就认定的媳妇。这次再见时,却又意外成了她爹的救命恩人。 这自然是极好的开端,不过一切都要看陈西真的造化,希望能挺过危险吧? 安宁的心神已被这女子撩得火热,忐忑不已,自己还是赶快卖掉度牒还俗吧。 酒楼见过另外一个是女弟子荀英,此外还有弟子祝玉清、栾廷芳、孔厚、刘麒等人也是纷纷致意。安宁都是一叠声的谦逊不已。 那个年轻的游方郎中却是个有趣的痴人,早已匍匐在地,苦苦哀求,无论如何都要仙长收他为弟子。哪怕做不了入室弟子,能跟在先生身边,给先生做个洒扫的仆隶也行。 行吧行吧,安宁心说以后民社训练艰苦,少不了要聘用郎中随军调理,这样一头免费的大牲口倒贴过来,哪有把人家赶走的道理。 吩咐陈家内眷炖点鸡汤,加些人参啥的给病人补身子。七日之内,不许翻身动弹,免得崩裂创口。这才回过神来问人家郎中的姓名。 “弟子蓝细禾,浙东清溪人士,此前游方大名府,虽然从学过徐中立,不过他却拘泥南北之别,未曾收弟子入门。此番游历到海州,居然能碰到恩师,此天意也。” 安宁招招手把蓝细禾招到外面僻静地方,继续勾手向前。 蓝细禾不知何意,探首过来,早被安宁老大的嘴刮子抽倒地上,一脚踏在身上乱踩,口中臭骂不休: “我把你这泼皮货打死在这里!你如何是在行医? 你却是那清溪贼派来的,是也不是? 你想要帮清溪贼交好梁山泊的匪寇,是也不是? 你还敢在道爷身边作祟?死去你!”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42章 明教传习录 第42章 明教传习录 安宁当然记得蓝细禾了,因为史上记载此人是跟着陈颙盘踞虔州吃早饭的方腊信徒,怎么可能有闲心思来这海州之地游方行医?肯定是带着任务过来呢。 蓝细禾哪怕被安宁抽的嘴角流血,也不敢再挣扎半下子,一昧小声求饶: “道爷饶命啊,道爷果然是神人也。学生再也不敢隐瞒了,还请道爷容我说完好吧?” “嗯?那就说说看!” 安宁看到有人眼尖地探头张望,也不愿给人知道太多,揪起蓝细禾小声道:“别想着撒谎,道爷俺整人的手段多的是!” “是是是,学生不敢。学生的确是在游方学医。至于那陈颙大哥的托付,也的确是有,然而陈大哥也没有说一定要怎么做,只是吩咐学生留意梁山泊而已。 如今被那方腊裹挟了不少教众起事,我们俞教主、陈军师、陈颙大哥都是左右为难。终于还是看不得教众纷纷亡故,不得已才要做些后手布置。” 原来去年的睦州方腊起事,虽然根子出在护法朱冲、尊者朱勔父子叛教上。而最终激化这个矛盾的引子,却是尊者石宝拔刀怒斥了朱勔而已。 自昔日“会昌法难”后,有明教尊者传法八闽,一脉五传,至玉林尊者方才广纳信徒,一时声势渐广。崇宁年间,又有上官教主传法浙江,他在浙东首遇的,却是方庚。 然那时方庚还在睦州经营漆园,他又热心经营地方势力,甚至还想做官去光宗耀祖,他就不便入教,但以居士身份供养而已。 家中管家方腊受他委托,代他在上官教主坐下行走。 “方腊族弟方七佛少年孔武,颇受上官教主点化,于是归依明教。追随上官教主传法两浙、平江等地,在永嘉楠溪收俞道安、乔思恭等人,声势渐长。 此后先后再收越州仇道人、衢州郑魔王、兰溪吴邦、仙居吕师囊、方岩山陈十四、平江朱冲、平江石生、归安陆行儿等护法、尊者入教。 上官教主乃出五法器,重定圣教内外门,左右使,五护法并尊者之位。 其中俞道安领内门左使,驻温州、台州之地。乔思恭领外门右使,驻福州老巢。又以尊者陈箍桶、石宝居间行走。”蓝细禾道。 方腊初时不在教内,只是代替主家方庚负责招待那些明教往返人员,有时也给明教信众的一些活动提供物资方便。左右都是主家方庚的钱财,他也不用心疼花费。 由此方腊渐得人心依附,这与呼保义宋江的套路极为相似。 都是拿着别人的钱财往自己脸上贴仁义。若强要细说说他们的区别,也不过宋江是四处吃拿卡要,方腊却只盯着主家方庚一人吃大户。 因为此后上官教主热心去秀洲平江传教,一应南方故事、决断都是身边护法方七佛遣人往返睦州,再由他兄长方腊转达温州、福州等地。 要说方腊果然非常之人,眼看俞道安的内门势力强悍,硬是将自家十余岁的妹子方明月嫁给了年过四十的俞道安为妻子。 正是有了内门左使俞道安的支持,加上方腊也的确眼界、决断能力出众。所以到后来,渐渐方腊权柄日重,俞道安、乔思恭反而成了具体任务的执行人。 如此蓬勃发展十几年,到如今的明教信众早已遍布江南各地,引起朝廷重视。 “其中更以平江朱冲者,最是狡狯有智数,且梗悍不驯。他自得上官教主传法后,便与清溪方七佛、仙居吕师囊、越州仇道人、衢州郑魔王四人受明教五护法。 此外,朱冲又受上官教主遗金并方书,在平江设肆卖药。有病人服之辄效,于是远近辐凑。”嗯嗯,若从安宁的视角看,上官教主的验方丹药大约与他的蘑菇粉疗效异曲同工也。 自此朱冲家财遂丰,然而那也是为了弘法方便。所以平江的明教分舵财势,一度冠甲东南。朱冲更加开始频繁出入时会,结交游客,宣扬教义。 要说平江之地,四家园林风气最早。朱冲有子朱勔,颇善修莳园圃。而且其人眼光独到,每到一处都能将人家园林画龙点睛,致往来称誉更有盛名。 会蔡京过平江,欲建僧寺阁。僧言必欲集此缘,非朱冲、朱勔父子不可,于是请试用之。 朱冲居数日,请蔡京诣寺度地,蔡京至则见大木数千章积庭下,阴器其能。加上朱冲刻意的大把使钱,第二年蔡京就荐朱冲、朱勔于内廷得官。 政和初始,今上颇垂意花石,欲建艮岳。蔡京讽朱勔语其父,密取浙中珍异以进。初致黄杨三本,今上甚嘉许。其后岁增。至政和中期极盛,舳舻相衔淮汴,号“花石纲”。 朱冲、朱勔父子更在苏州设应奉局,靡费官钱,指取内帑如囊中物,每取以数十百万计。 又有徐铸、应安道、王仲闳等爪牙四出民间百计求索,连年不绝。民间备遭涂炭,甚至卖子鬻女以供索取,吴越不胜其苦。 这就与明教的传教大业抵牾,所以上官教主就从秀州北去平江,数斥其劣。 然朱氏父子一朝富贵,如何愿意罢手?其所惧者,不过上官教主丹药断绝,并护法方七佛、仇道人、郑魔王诸人勇武之故尔。 父子阳奉阴违,遂邀约上官教主驻足平江,所居在直苏市中孙老桥。却暗奏“近闻的”明教诸事于蔡京,蔡京奏请派遣御史去江南查访东南。 恰逢殿中侍御史刘豫越距,乱言讲礼制局故事,恶了赵佶,“刘豫只是河北种田儿,他又怎懂礼制?”于是顺应贬刘豫为两浙察访使。 刘豫在两浙地方稍有时日,就发觉明教势力渐成燎原之势。而且与平江的朱勔干系不小。并非他朱氏父子的“近闻”可以解释。 甚至很多事件就是他朱家父子在自导自演!这个辫子被他抓在手上,朱勔还能如何?他不过一届无赖子的出身,文华、计谋都差刘豫不是一两级的档次,当真作茧自缚。 不过刘豫的心思却与别人为官不同,他是出身务农世家,忠君念头淡淡。心中更多的还是此生功业,和自家势力的经营。 大丈夫生于世间,孬好不讲,总要有些功业才不枉此生。既然京师的官场要考究门第,绝了他致君尧舜的念头,那他更加在意的,就是自己去栽培地方的势力。 等到宋江起于河北时,刘豫就主动居间游说前参政侯蒙。想要朝廷招安宋江巨寇,把他们引来两浙、平江。那时的刘豫,已经存了对明教势力、宋江势力染指的念头。 不料先是被安宁在汴河上的大手笔惊吓,接着侯蒙意外去世,招安宋江的事情已经和他没了干系。剩下的江南明教势力,那是无论如何也不想撒手。 这时候,朱勔甚至都已经从手套变成了障碍。刘豫想要亲手掌控明教势力,别又什么时候无辜给他人做了嫁衣。 朱勔被明教“反噬”的前车之鉴,刘豫深以为戒。 其实上官教主的计谋也不容小觑,他虽然住进了朱勔为他安排的直苏市中孙老桥住所,却并不担心自己的意外。 因为内门的俞道安已经打起了道门天雷主意,去永嘉想要劫掠林灵素。只要借的天雷来,上官教主觉得自己住哪里都是安全的。 何况,方腊更在两浙广慕信众,频频施压平江城。 可惜,上官教主终究只是神棍,不是真的神仙。因为安宁的逆天存在,俞道安没有借来天雷,南方却更加乌合之众,日渐失控。 而朱勔,也已经必须要铤而走险了。 因为朱勔和明教斗法整出的动静太大,刘豫也不敢揽过己身。说到底,自己拿捏朱勔是为了收拢明教势力,并不是为了激起民乱,他终归还是如实将东南所见上禀蔡相。 蔡京也是吃惊,乃谓今上曰:“花石纲扰民太甚。” 赵佶自那场中秋夜宴闹剧后,寡淡了许多。此后更加关注伐辽计划,不欲东南生事。遂下令禁止朱勔占用官用运粮船,禁止挖墓毁屋。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朱勔哪怕自己官位累迁至合州防御使,那也只是宠臣的虚职。与刘豫这样的两浙察访使比起来,依然要落在下风。 上官教主虽然住在平江,但他身边日夜汇聚不事生产的信众千余,每日交由尊者石宝练武讲法。说不得,这些人的日需花费,也要他老朱家出力养活。 哪怕朱勔早已豪富一方,坐拥良田三十万亩,岁收租课十万石,甲地名园,几半吴郡。父亲朱冲依然表示家里粮食不够吃呢! 咱们只是破败的农户出身,这才好过了几天日子啊?如何就敢这样糟蹋粮食!这个上官教主端起碗吃肉,放下筷子骂娘,吃喝咱们的还要玩咱们,良心也是大大坏了。 朱勔不胜其烦,不过算来算去,自己被刘豫拿捏,被上官教主胁迫,无非就是因为出身明教而已。 然而俺又没有在脸上刺字!只要向朝廷卖了明教,再认真上下打点,朱勔相信自己依然可以脱灾,然后设法终老江南,做个富家翁就好。 甚的护法、尊者?一群穷哈哈而已。 朱勔鄙夷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尊者石宝:“石尊者,上官教主一直训音勿要扰民,今日我父子果然走通关系,上请朝廷停了花石纲诸事。 如今父子居家都无出息,恐怕再也无力供奉教主法驾了。还请石尊者往说上官教主,请移驾睦州如何?朱某愿倾家所有,助教主百万钱做行脚花费。” “什么?”石宝目瞪口呆。 停了花石纲自然是件好事情,但他朱某人竟然敢要驱逐上官教主? “朱勔,你这样大逆不道,难道就不怕光明神降罪?”石宝勃然大怒,拔刃而起。 早就觉得着朱家父子不太牢靠了,如今果然应验。 要说石宝真是个无脑村夫啊! 既然早就知道这么回事,为何还再“威慑”人家?既然你都拔刀了,何如就直接斩出去? 再就是,你石某人为何就不想想,人家这样做的道理依靠? 一点实力都没有的高高在上,一点准备都没有的耀武扬威? 这块暴躁的石头除了迅速激化矛盾,还能有何收益?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43章 谁是教主 第43章 谁是教主 “是日,大内监入内省都押班张迪引百余班值卫暗伏平江府。一日忽称诏,尽出甲士,杀护法教中无数,夺上官教主五法器、丹药、教籍无算。 上官教主并随行尊者石宝等遇难者一百七十九人,降众千余。唯有护法方七佛脱难,班值卫多番追杀至睦州,身受二十余刃。 又凡孙老桥桥东西四至壤地室庐悉强买,合数百家之地建神霄殿,奉青华帝君像其中,以为遮掩。”蓝细禾说道。 这些内幕,他也是听了陈箍桶陈师所述,那时方七佛已经逃回睦州,得教众救助。 “其兄方腊不忿其事,又惧班直卫此后清剿。乃欲举义,却被家主方庚察知,将方腊禁闭粮仓中。幸赖族弟方肥引教众相救得脱。方腊于是自号圣公,以诛朱勔为名举义。 又有我教护法吕师囊、方七佛、仇道人、郑魔王,并尊者兰溪吴邦、方岩山陈十四、苏州石生、归安陆行儿闻上官教主事,皆合党应之。 左使俞道安此时虽得上官教主遗命接掌圣教,奈何已失圣教五法器,所以他也无力阻方腊之祸。尊者陈箍桶进策曰: 天下之势,犹桶板耳,能箍则合,不能箍则离。力劝俞教主断尾求生,总是俞教主不忍抛却那些故人。陈尊者无奈,只好暗中联系大哥阴做器备。 陈颙大哥便想到弟子北行游方之事,嘱托稍作留意梁山泊的去向,云云。” 看来明教如今也是一团乱麻啊,安宁听的暗暗心惊。现在的教主俞道安却被方腊裹挟?后世传言方腊是明教教主,原来他只是借了明教的名头行事? 朱勔倒是得了明教法器,他却又叛教了。 蓝细禾啰里啰唆的说了许多,末了还是哀求安宁能收他做弟子。这就是个医痴嘛,难道明教那边无人了,这种货色都敢派出来当间谍? “你说的上官教主,是第几代教主?方腊举事,俞道安狐疑不定,佛母是否也参赞其中?”安宁心说难道俞道安真的走向前台了? 那么方明月呢?那个妞有些怪怪得感觉。当时一心救助林师叔,安宁在永嘉七星洞外擒获方明月时,并未多想。架不住男人本性的反复回味,却又甚是诡异。 正常的男人看到妻子受辱,肯定不会那么冷静得不带情绪。这说明俞道安似乎并没有真的关心过妻子方明月死活,纯粹就是按部就班的礼节举动。 方明月被自己擒获后的那种酥软、敏感,也不象一个成熟女人的该有的懵懂,倒像是未经人事的雏?这怎么可能?他们联姻最少十几年了。 但是世间不可能的事情海了去了,所以安宁就要问一下方明月在哥哥与夫君间的立场。 “啊?!”蓝细禾惊恐的又要昏厥,好在安宁手快,一指戳在他人中上。 “道爷如何知道我教这些秘事?上官教主名讳堪,是我明教二十七代教主。如今二十八代教主俞道安,左使吕师囊,右使乔思恭。 我教五大法器却落在叛教的护法朱冲及尊者朱勔手里。他们在平江设伏,叛了上官教主。因此方腊才得一呼百应,说要杀朱勔,复仇上官教主。 佛母却率亲众泛舟海上,说是得神人教化,要在海上为我圣教留些根基。” “喔喔,如此,你们现在教主应该是朱勔才对啊?人家有五法器呢。”安宁若有所思。 “这?可是,可是,他朱勔是叛教的啊!”蓝细禾实在没法继续和安宁鬼扯淡这些话题。 “而且如今朱勔也被下狱,侦讯他的却是两浙察访使刘豫刘学士。估计圣教五法器,并平江、浙北的教众组织,应该尽入刘豫掌握了。” 刘豫,两浙察访使?安宁忽然醒悟,那次汴梁城外整治智能和尚时,与吴用接头的刘学士,应该就是刘豫了?这厮很会隐藏啊? 联想到后来刘豫立国伪齐,统辖山东、两淮、河北之地。明教也在其境内蓬勃发展,刘豫的一些国策也很有明教的影子指引,那么想来,这明教的确是要落入刘豫掌握了? 这可不行,明教固然有他的不少问题所在,但它在民间的传播力量委实了得。自己一定要尽力截胡才对,起码也要分而治之,不能全都便宜了刘豫这个混蛋。 安宁暗自后悔,那个夜晚,为甚不下手狠一些,居然放跑了这样一条大鱼? 眼见大半夜都耗下去了,安宁与蓝细禾再回到房内,看看陈西真还在酣睡,心说大概要明天才会知道疼痛吧? 反之,要是明天还不知道疼痛,那也不需要再去医治了。 二人离开陈家后结伴同行,蓝细禾就大约把他知道的明教细节故事再与安宁提到一些。 “方庚是谁?”安宁好奇问道,上次简单听说过方五松,他家哥哥便是方庚,却并未仔细探听。自己此前似乎没听过他的故事,原来还曾是方腊的雇主? “方庚其人黑而长,素为霸帮源。又志在官爵,从人学兵学,卖牛买剑,自以此立足。去年十月,方庚察方腊欲起事,乃禁闭方腊粮仓中。 其后方腊得脱,杀方庚家四十二口,唯方庚越墙得脱。于是方庚报官,指天说誓,欲倾心报家仇雪恨。又有族弟方五松从陈颙大哥南游未归,也是逃出生天。”蓝细禾应道。 “那个啥,细禾啊。你今日既然拜师了,咱们就是一家人。有些事情需要和你分说好。 其一就是,为师观方腊之事,实在不可为也。你要早早避开,咱们出身道门,不信他这些。你也可传信浙东,劝你那些朋友不要深陷其中,能躲就躲吧。 至于陈颙,我是知道他的。你也告诉他,说为师俺在此翘首以盼,咱们一起去搞建设、富百姓、兴国家,共谋大业。别要浪费在江南的泥潭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安宁蔚然长叹,想在大宋吃早饭,压根就没有成事机会的。 不过明教是个好东东啊,他们应该网罗了不少人才。来自后世的安宁自然知道大明江山是谁创建的。就算如今还没有那么大的积聚能量,但是底子毕竟打的结实了。 怎么能把这些人才也捞出几个来海州才好。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被人宰了也就白死了,留在自己身边还能多做点事。此外牵制一下梁山余孽,这不都是挺好的嘛。 总体看,自己生平第一次行医,效果不是一般的好。又能够收到蓝细禾这等前世反贼,从此接上明教的关系,也是个不错的开端。 但是蓝细禾背后的一些事情也要仔细揣摩清楚。 比如间谍之事,不是说发现一个蓝细禾就完事了。梁山泊的、汴梁城的,其他方向的诸般势力等等,他们在这海州之地的斥候势力,此后都需要仔细梳理。 此外,自己对着陈西真这一波神操作,再辅以张知州的劝和,基本也能把老陈这波狠人揽在手上。只是那陈家的小娘子究竟有没有嫁人啊? 若是没有,自己赶紧还俗。再请吕家姑姑居间说和一下。活命之恩涌泉相报就不必提起,若他老陈能嫁过女儿来,那才算是圆满。 安宁心生遐想,嗯呐嗯呐,自己总是住在客栈也不是长久之法。如今也不算差钱了,那就要像个有钱人的样子。 需要赶紧准备婚房才对。此外每日的吃食也是不习惯,都需要自己设法改善生活质量,顺便看看能否发掘出商机出来。 对了,有了蓝细禾这头大牲口,不好好剥削他一下,实在对不住雁过拔毛这句古训。 医馆、酒楼都要琢磨出地方开起来,但这事需要等他梁山贼寇招安后再做。 这一两天就该看到结果了,当初的一百石粮食,足够让他们吃上四五天。如今四五天后,凭他啥样的戾气也都该化为忐忑和恐惧了。 甚至如果不是为了迅速招安,派他们南讨方腊赚军功,安宁都要建议张知州就这么慢慢耗着他们,先把梁山泊这两年劫掠的家底子掏空再说。 不然呢?等宋江他们招安后,咱们就不好挨个搜身了。 安宁回到房中细思这几日所为,除了媳妇的事还没有着落,其他诸事都是顺风顺水。终究有着千年的文明代差,使自己战力爆表。 那就继续走下去,且开心打发了这辈子再说吧。 郁洲岛一定要设法攥在手心里。将来女真人会打过来呢,那可当真不好玩。“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他们几乎就是陆地上的无敌存在! 那时,自己是降还是抵抗?降?那就要剃出一个金钱镖的辫子顶在脑门上。丑死人了,自己可是穿货呢,怎么受那等奇耻大辱? 抵抗?拿什么抵抗?手里的这几发子弹、手雷吗?吓唬一下宋江这等流寇还行。对付女真人可能已经超出了他们对文明的理解,他们连害怕都未必知道。 对方可不是一两个人,那是千军万马!在一群来不及知道害怕的敌人面前玩科技表演,那就是在作死。 或者郭京干过这件事,后果就是汴梁城被他闹没了。 安宁一路胡思乱想,眼看客栈已到,两人在路口作别。蓝细禾再次认真向安宁行了弟子之礼,约好明日一起去探视陈西真,方才转身离去。 安宁也回到客栈,想要早点安歇。忽然楼下的二嘎叫唤了两声,似乎想要告诉他:“小主子,你的房间不太安全呢,要不下来咱们个两猫在马棚里看热闹?” 安宁心中却是一动?不太像啊?他们顶多偷东西而已。 杀人?特别是自己这样的人,他们谁有这个把握?何况善后事情如何处理? 安宁干脆就把手上用剩下的医疗物品随意丢在案几一边,自己却下楼去找了热水好好洗漱了一下。这才回房间休息。 然而这两日事情委实发生太多,安宁似乎还在兴奋中,坐在案前筹谋不止,一时口渴难耐,于是匆匆喝了口水,很快就昏昏沉睡过去。 梁上闪出一团黑影,跳下来看看伏案沉睡的安宁。再无意外,开始四处翻箱倒柜起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44章 盗天书 第44章 盗天书 黑衣人蜷缩在地,手脚都被反绑,像是一张被拗断的弓。他不断吹起嗒落嘴角的几根胡须,一双鼠目露出不服气的凶厉之色。 “你不该这么怨愤道爷俺的,是你半夜过来下药偷袭道爷俺,不是道爷俺非要抓你过来。所以严格说,道爷俺才是受害者。不信,咱们一起去找张知州评评道理?” 安宁摇摇头,叹了口气。心中却?实在畅快无比啊。 “现在仔细说说,你是何人?所为何来?为何要偷道爷俺的这本天书?” 安宁晃晃手里的《素描简要》,心中得意非凡。 这本书是自己在汴梁城时教授徐师叔、柔福素描的文字手稿,里面充斥了大量的立体几何讲义,光影透视,色彩调配等等内容。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的确与天书无异。 黑衣人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自己下药已经那么小心了,梁上也分明看他喝了,如何会这么快醒来? 他只能暗自反省,琢磨若还有下次,无论如何也要先绑缚了才对。就绑成现在自己这样子! 然而,自己下次真的还敢再招惹他吗? 那人暗自试试反绑背后的双手,也只是简单绑住两个拇指而已,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解脱。他有心呼叫房外的同伙,外面却已鸦雀无声,让他反而不敢继续呼喊。 原来此前安宁回来,二嘎的提醒就很上心,房间内被人动过的痕迹虽然不明显,但也不是没有。 这都无妨的,自己真正在意的东西,都在二嘎身上。房间里的东西,委实无所谓。 要说自己刚刚还在怀疑海州城里,究竟会有几家细作潜伏呢。所以?当然下楼布置去了。 先是央告客栈小二悄悄去陈宅搬取救兵,以策万全。自己没事一般走了回来,想看看贼人究竟走了没有?有何打算? 然后,喝水的味道还带着一股浓浓的呛味? 安宁心中暗骂这个时代的贼人行事粗糙,把蒙汗药搞得甜蜜些很难吗?他自然含在口中不屑下咽,最后又全都吐在衣袖上。 黑衣人跳下房梁的时候,当真轻如鸿毛。安宁暗暗心惊对方的功夫厉害,有些后悔自己的托大。 不过自己所料不差,这些贼人还没有要和自己正面较量的意思?这就莫名其妙了,都已经相互为敌了,还有必要再互相示好吗? 那人正在翻检行囊,奈何他对安宁留下的所有东西都不熟悉,只好一股脑打包想要拿了走人。其中那本天书一样的《素描简要》,却被他单独塞进怀里打算私吞。 安宁原本想要跟踪这个混蛋,在后面抓他们一窝的打算。 却不防那贼人外面却还有放风的同伙,已经在拼命打起呼哨。房内贼人顿时警觉,捞起背包转身欲走。 这可不行,那就收网先? 安宁乘着贼人经过身边出门时,脚下伸出,那贼人一股脑被绊倒地上,显然没想到自己屡试不爽的蒙汗药也有失效的时候。 猝然遇袭,那人翻转身形就要弹起。一件黑袍乌云似的甩了过来,厚重地盖住他的身形,然后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那人踉跄着再次扑倒,口中想要喊叫,却紧张的发不出声音。 安宁早已囫囵吞枣地跳了起来,大脚板隔着黑袍胡乱踩踏,这就是凭借大块头欺负人家身材弱小的意思。 黑袍下的铁片刺压着那人,疼的他甚至无法眩晕,他想要躬身翻转,滑出安宁的大脚板踩踏。 一把明晃晃的寒芒就压在刚刚挣扎出来的脖颈上,这柄寒芒,曾经切断过穆横的长枪和脑袋,还有李逵的板斧。那人惊骇莫名,再也不敢乱动了。 安宁见那人身材瘦小,面色枯黄,三两根鼠须随着呼吸抖动不已,显然是被他的耍诈气坏了。 无论是喝药、装睡、伸脚偷袭、,还是后来的黑袍覆盖,以及大脚板跳人家身上蛮横地踩踏,这都非君子所为也。 安宁得意笑了起来,小道爷赢了你就好,谁管他君子为不为之?心下猜测这人会是谁呢?究竟是梁山泊的盗匪,还是张知州的门客? 眼看此人身手其实相当利索,刚才能够轻易擒拿,还真是占了出其不意的突袭便宜。但是捉了也就捉了,安宁不太讲究那些合理不合理、规矩不规矩的江湖套路,那就绑了先? “说说说看吧?咱们事先说好哈,道爷问话,你就要就要赶紧回答。 否则么?一个犹豫理发,两个犹豫剃须,三个犹豫刮眉毛,四个犹豫切你胯下之物。 听好了,道爷俺言出必行,勿谓言之不预也”。 “一!”看那人不屑一顾的视死如归,安宁兴奋地叫了一声。 他也不等那贼人抗声说话,按住脑袋,居然真的耐心刮削起人家头发来。 那人几乎瞬间气愤、恐惧的发疯!刀锋在脑袋上游走,一个不小心可就要脑袋落地了啊。 一通胡乱忙活,安宁稍待喘息再次,喝到“二!” 只是这次却未能尽兴,比起茂密的头发来,这贼人只有几缕焦黄的鼠须被他剃下。 “三!”双双更加稀疏的眉毛再次应声飘落。 “四!”安宁不怀好意地盯上这人胯下,伸手便要解他裤子。 那人肝胆俱裂挣扎起来:“我说,我说,小人全都招了!哇~!” 涕泗横流啊! 他大爷的,你“一二三四”喊那么痛快干啥啊,问过人家意见了吗? “时迁啊?”安宁心下大定。 梁山泊和时迁可不在话下,水来土掩好了。只要这混蛋不是那位张家姑丈遣来,一切问题都不大。 否则,安宁能做的,也只好连夜攀城逃亡了。管他什么梁山泊、方腊、靖康之耻,比起自己的性命来,这个世界并无多少他需要认真呵护的人或事。 最少目前看,是这个样子的。至于以后会如何,等以后再说吧。 “嗯呐嗯呐,这些且不要说他。除了你和外面的一丈青扈三娘,你们还有哪些人?现在何地方,有何打算?你且一一说来。不想说是吧?道爷俺可就要下手了!” “住手!”一声清脆断喝才身后响起,紧接着一缕劲风从背后袭来。安宁匆忙斜身一晃,顺手掀起身边黑袍挡在身前。一支弩箭从黑袍上弹落下来,却已被去了箭矢。 显然对方并不想伤人性命。 但这也不行啊,怎么这里变成公共厕所了,谁爱来就来呢?透过灯影望过去,一个黑衣女子缓缓从黑暗中走来。 “放了我家小安道长,咱们就此两清。否则,休怪本姑娘辣手!” “嗯,这是救星来了?”待那女子走近,安宁惊讶、惊喜连连。这是?未来媳妇陈丽卿嘛!陈丽卿也才发现,原来杵在前面打算行凶的人是小安道长,那么这地上的人是? 看着那个用手死命捂住下胯正在哭泣求饶的家伙,光溜溜的脑袋杵在烛光下,须发眉毛居然被刮的干干净净! 陈丽卿真心觉得,小安道长你也太过分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呢! “啊?这样啊?”安宁有些惭愧,怨不得自己给人家削发、剃须、修眉时候,那人会如丧考妣呢? “不过这老小子已从贼多年,早该无所谓父母和祖宗颜面吧?” 原来,陈丽卿接到客栈店小二的示警,陈宅内顿时乱作一团。贼人进城了?那就要赶紧就位防备啊。 因为不光是小安道长这边,知州衙门更是重点。此外,陈西真刚刚手术,也要有人留守。 最后匆匆讨论结果就是,祝永清、栾廷芳、孔厚、刘麒这些有职务在身的师兄弟需要赶去知府衙门守卫,荀英武功不太好,就留守家中。 陈丽卿自负武功尽得乃父真传,对付江湖人物应当不在话下,所以急急赶来客栈援救。 快到客栈时她却多了个心眼,没有直接奔过来打草惊蛇,而是飞身上房,从附近的房顶摸了过来。眼看一房间有灯火照明,外间还有人正在拼命打暗语,那就是这里了。 埋伏在外,给时迁看风的扈三娘听到远处杨雄传来几声夜枭般长短暗号,催促他们过去汇合,准备今晚城内动手的意思。 她就赶紧翠鸟鸣春的发哨音通知房内时迁,却没想到身后还有高手惦记她。以陈丽卿的功夫,哪怕面对面动粗,她也绝不是一合之将。何况还是被人偷袭? 扈三娘又有多少招架的功夫?甚至未及反应,她就被陈丽卿锁住咽喉制服了捆绑起来。而房间内,时迁也被安宁突然爆起擒拿。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因为梁山泊的贼寇马上就要偷袭攻城了,这是时迁招供的事情。 但是,城内的奸细有多少,以谁为主?目标何在?都还不清楚。 可怜时迁、扈三娘都不是梁山泊的头领人物,怎么可能知道更多东西? 时迁也只是得到任务,是要设法偷出小道爷的神器,让他不好参与今夜的事情? 他二人如今在城内的头领,却是杨雄。 杨头领和扈三娘、孔明、孔亮等人都是此前沭阳之战时被冲散了队伍,跟随乱军百姓混进城后才慢慢聚合起来的。 至于杨雄要在哪个地方动手,自己委实不知道。哪怕切了胯下,也当真是不知啦。 “要不你再仔细再回忆、回忆?” 安宁不死心,银刀在扈三娘的脸蛋上来回比划着,扈三娘毛骨悚然。努力回想,说杨雄哨音的方向似乎是从大慈禅寺的后门响起。 喔喔,大慈禅寺靠近西城墙,那么梁山泊今夜强攻海州城的地点,也是西城了一带了? 安宁和陈丽卿好容易弄清楚玄虚,外面就开始纷纷扰扰起来。 月光下,一些人影开始到处晃动。接着东门方向火光冲天, “贼人来袭!贼人来袭啦!”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45章 吴用的决断 第45章 吴用的决断 这日晚上,海州城外的海岸边,再次燃起篝火。两三天都未曾认真吃食的喽罗们早已没了昔日精神,若不是吴用拿出几块肉干做诱饵,怕是连斥候放风的活计都没人干了。 军中粮食其实还有,从海州府买来上万斤,这才发放出大半。但那不是他们的粮食,这些粮食,都是那座大帐里的头领们所有。 就像那些掠夺来的金银珠宝,以及他们这些人,理论上也都是那些大头领的私有财产。 一个匆匆支起的大帐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其中嗓门最大的,依然是黑厮李逵。别看李逵被安宁下吓得尿裤子,还被人抓了俘虏。但是回到宋江身边后,李逵的战力再次爆表。更加一塌糊涂的残缺脸上,结满了怨愤。 “哼哼!别看俺黑厮不识字,可是那檄文自有人能看的懂!凭什么宋江哥哥的价钱才二十万?俺就值十万?怎么你玉麒麟的身价就要百万?” 李逵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卢俊义,面目狰狞,仿佛想要一口生吞了他玉麒麟。“还有吴军师,你为甚也是五十万?凭啥也要比俺宋江哥哥贵那么多?” 看卢俊义没搭理他,李逵又调转话题到军师吴用身上,心中依然嫉恨无比。 “最可气的,你特娘朱仝的身价也敢要六十万!你特娘的凭啥啊?你特娘的一定是奸细!老子砍死你个王八蛋!”李逵真的就挥斧冲着朱仝冲过去了。 幸亏旁边坐着的李俊眼尖,一把拦腰死死抱住李逵。朱仝也冷笑着拔出朴刀,想要摆脱身边燕青的拉扯,老子早就想宰了李逵这个卖屁股的肮脏货了。 李俊拉回李逵,苦笑着看看燕青,示意燕青也放开朱仝,不要继续搭话纠缠。 这玩意扯不清的!你可以破口大骂李逵混账无知王八蛋,但你能说自己心中一点都不被这檄文影响吗? 你可以辩解说这只是官府的伎俩,但那又如何?你怎么破解它? 这根本就是阳谋。大家眼睁睁看着三十六人渐成一盘散沙,可是谁都无力再把人心撮合起来,宋江哥哥都不行。这才是咱们这次被人围困东海之滨的根本原因。 如果没有这篇到处张贴的檄文影响,甚至根本就不会有前日那破釜沉舟的一战!按照吴用军师的此前计划,咱们是要守在岛上,等他官兵过来围剿的。那不是更好吗? 纵然岛上曾被李逵胡乱洗劫、杀虐,的确所剩人口、物资不多。可他官兵的耐心又能剩下多少?三两个月攻不下这海岛,汴梁城里的皇帝老儿就该忙着换将了。 这都是此前的经验累积,也是吴军师始终拿去破局的良谋和法宝。无奈这次却落了后手,没能绷住人心。再被那小安道长一闹,那是连最后一点机会都没剩下。 但是这种话体李俊觉得还是没必要说出来。 不说宋江大哥、吴用军师明白这些道理,卢俊义、呼延绰这些人精一样会明白。甚至以禅心清净闻名的花和尚,看着粗鲁,但人家的直觉就非常靠谱。 李俊认为自己实在没必要再跳出来,当那出头的鸟儿被他李逵撕咬。 “黑厮,不得无礼!”看看四周的鸦雀无声,宋江终于还是呵斥了李逵一句,转身看向晁盖:“大哥,张知州要咱们归附朝廷,南下征伐方腊,你看此事当如何应对?”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这张知州究竟几个意思在里面?左一个招安的好处,右一个建功的机会。 可是,怎么最后送来的这首诗,却透着不要咱们归附招安的意思?还说是那个小安道爷的大作?宋江纳闷不已。 晁盖吧嗒吧嗒嘴巴,似乎认真想想:“愚兄见识浅,说不出啥道理。可咱就认准过一件事,那就是官府的话能信,母猪都会爬树的!愚兄以为,不管他怎么想,咱们只管反着做。” 这都是废话!吴用郁闷不已。 他如今也是束手无策,那片檄文害苦兄弟们了。不管各人嘴巴里怎么说,心里怎么明白,可这人心终究还是被它闹散了。 吴用无比怀念水泊梁山时的群雄聚义,那时宋江哥哥曾有豪言:“去时三十六,回来十八双。纵横千万里,谈笑好还乡。” 此音犹在耳畔,然而此刻早已物是人非。 昔日朝廷置西城括田所,尽收梁山水泊八百里。晁盖哥哥与自己领着几个兄弟刘唐、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就结寨梁山泊,啸聚山林,活得自由自在。 随着宋江哥哥领人不断加入,梁山泊声势日盛。于是宋江哥哥在山下设分金台,置石座三十六所,兄弟们一起聚义,大碗喝酒,大块分金,过的好不快活。 可惜好景不长,去年西军十五万精锐大军忽然驻足大名府,梁山泊已经无法容迹了。宋江哥哥就带领兄弟们离开梁山泊,转略山东、河北,官军数万莫敢争锋,那是何等快意! 应该也是去年啊,刘学士遣人带着大相国寺智清主持的信物来找鲁达,说的却是招安去江南的意思。宋江哥哥那时也的确有意受他朝廷的招安。 “杀人放火受招安”嘛,这都是人生富贵尊荣的套路。所以自己和戴宗、燕青就往来奔波,终于说服侯蒙上书招安事。 然而侯蒙却未及东平上任即病故,所以招安事遂作罢。吴用现在想想有些后悔,或许我梁山泊三十六兄弟的离心,就是从侯蒙的这次上书招安开始的吧? 因为此前啸聚亡命,剽掠山东、河北时,一路经过州县官吏,多避匿我梁山泊如畏虎狼。但此后北走龟蒙,劫掠沂州,却是损兵折将。 其后南下睢阳、楚州等地,也是所谋多不中。这才落下今日的海州困厄。 自己本来计划是要利用海州兵力不足的弊端,攻下东海郁洲岛作为此后根基的。谁知到李逵却又忽然率众大开杀戒,劫掠无算? 然后海州知州张叔夜的一纸檄文,就把宋江哥哥和自己这数年努力化作泡影。吴用唏嘘不已!说起来,前几日那一战,其实就是梁山泊的最后机会。 赢了,拿下海州城,就当兄弟们重新立过投名状,檄文这事就能揭过去。 输了?那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然而一切事态的发展似乎都很诡异,张叔夜似乎算定了我梁山泊的军略。所谓二月二的庙会财货,说是诱饵,其实就是个幌子,张叔夜并不能肯定自己那日一定会出兵。 但他却毫无犹豫的尽遣精锐千人埋伏身后? 若是自己一直不出兵,难道他还能一直埋伏下去?这根本不可能!就算他想要长期埋伏下去,也根本做不到一点踪迹都不暴漏。 所以,吴用已经肯定,自己的三十六兄弟中,一定有人背叛了梁山泊! 但是究竟这个人是谁,或者究竟会有几个人叛出了梁山泊?吴用却一点眉目看不出。不过现在再想分辨谁谁谁已经不现实了,那就先圈起不可能背叛的人好了。 与营中兄弟纷纷大骂那个突然出现的妖道不同,吴用在战后却是暗存侥幸。 若不是那小安道爷贸然掺和进来,阻了两边的对战,甚至咱们梁山泊那日就凶多吉少了。别看最后海边之战稍占上风,可人家根本就没损失多少人! 咱们呢?战损数百之多,堪堪已近大军崩溃的边缘。至于说差点攻进海州城?那也只能当励志故事听听笑笑。 不说究竟能不能攻进海州,便是攻进去又能怎样?一样要被人赶出来的。 前些日子的沭阳尉王师心还只是个小年轻,咱们都奈何不了他。今日守海州城的却是张叔夜,大宋一代良将! 现在咋办?按照晁盖大哥说的反着干?道理是不差,问题是怎么个反干法?张叔夜一边要招安咱们去南下建功,一边劝说咱们学习项羽自刎东海之滨? 这特喵还有第三条路给咱们走吗?吴用嘴里碎碎念叨着,心中一片悲哀。人心已经散了,无论招安还是逃亡,恐怕都不会再有今日水泊梁山的旗号。 原来这小安道爷的诗脚,其实是落在此处啊? 项羽不肯过江东,是因为就算项羽过了江东也没甚用了。这天下的人心,已经不再属他。梁山泊想要招安,那也要接受被分割打散的命运。 朝廷怎么可能放心让整支梁山泊的人马渡江南下? 此前宋江哥哥一直狐疑朝廷的招安,说到底还是不想散了他这些年辛苦网罗来的人心。这曾经是宋江哥哥的本钱,如今却已不再是了。 便是这次能够逃出生天,宋江哥哥也无法再重新聚拢这里的人心。吴用心中哀伤一片,那还算计个毛线啊! 前几日与海州府的交易,也才得粮百石,看着不少,足足九千两百斤。可是手下近两千口人呢,每人不过四五斤而已,够吃几天的? 关键是,就因为有了这点粮食,如今每个人心中都生出了要苟活的希望。大军此前杀气、戾气已渐渐不可闻。 招安不再是要不要的选项,它已经成了所有人的期盼。可是,朝廷一定不会招安所有人的。那么,就一定要死人的! 问题是,应该死谁呢?作为梁山泊的首席谋士,吴用轻易就能猜出张知州希望的梁山泊死人名录。 宋江哥哥和卢俊义一定不会死,他们都要作为招安梁山泊的跟脚上报朝廷请功。 二龙山的鲁达、武松、史进不会死,他们都有侠义之名在外。而且鲁达、武松的这次被俘过程还极为诡异? 呼延绰、秦明、关胜这些官府降将也不会死,他们多少在朝廷那边还留下跟脚,朝廷也还指望他们能够帅军南讨方腊。 自己和李逵对宋江哥哥太忠心,就一定要死。孙立、李英的仇家就在海州,他们也要死。晁盖大哥估计也会死的,只有他死了,梁山泊才会真正乱起来。 但是,吴用真的不想死。所以,这个矛盾必须要解开。 除非,咱们今夜就突袭海州城!让那些不该死的人赶紧死去。自己这些该死的人,就有了活着的希望。 无论此战胜负,也无论是招安或是逃亡。只要宋江哥哥在,只要自己在,那么,梁山泊就还是那梁山泊。 这世间根本就不缺侠义之士,了不起再拉几个侠客入伙重立牌坊好了。 项羽自刎乌江前,不也曾反戈一击吗? 一直闭目养神的花和尚鲁达却忽然睁开眼,和对面泥菩萨状的卢俊义对视一眼。 史进拱拱身边武松的肩膀,武松龇牙一笑。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46章 夜袭海州城 第46章 夜袭海州城 戴宗行走在海州城的黑暗里,心中惴惴不安。据可信的消息传递,那个小安道长已经与张知州内府认了亲戚。所以,按照宋江哥哥传来的意思,就是要先下手为强的意思。 然而又不许过分骚扰那小安道长?戴宗虽然觉得此事荒唐,但也不是难以理解。说到底,随着海上几十艘大船被焚毁,如今有没有小安道长,张知州的官兵都已经占尽上风。 若是真再要把小安道长弄出好歹? 不说能否如愿弄出人家一个好歹,就算你如愿弄死了小安道长,那也徒然引火烧身。不但坏了宋江哥哥一诺千金的好名声,也绝了兄弟们招安的退路。 所以大营里宋江哥哥传来的意思,却是一个字:“偷”。 把小安道长的霹雳、天雷之物都给偷出来,不但绝了对方杀器,还能看看这些宝贝能否为我所用? 嗯呐嗯呐,那头神似骡子的神兽,最好也能偷出来。 然而此事又何其难哉! 如今和自己混在海州城里搭伙的不是石秀或燕青,而是杨雄那等贪婪糊涂的货色。纵然还有时迁、扈三娘、孔明、孔亮等几个从寇,然而又济得多少事? 倒也并非是宋江哥哥的用人糊涂,实在是沭阳一战时,这杨雄和扈三娘、孔明、孔亮几人走失了方向,无奈混入当地百姓中才逃脱追捕,误打误撞入了海州城。 自己是随柴进入城交涉时留下的跟脚,时迁却是今夜攀了南面山峰,溜过来传递消息。 吴用哥哥的意思,是要今夜袭城,再打他个出其不意的意思。 所以杨雄就带着孔明、孔亮去大慈禅寺聚合,想要在城内纵火制造乱局。 若有可能,甚至还要时迁、扈三娘偷出小安道长的霹雳、天雷之物,至于那头神兽,他们自己看着办吧,戴宗不想过分勉强时迁。 自己却要赶紧寻找一处登城地点,接应城下死士。 戴宗觉得这三件事,其实哪件事都不太容易。 戴宗老于江湖,让他对杨雄这等莽撞之辈缺乏信任。时迁、扈三娘倒是一把好手,但是他们却要面对那个古怪的小安道长? 戴宗入城前曾问过燕青感观,甚至连燕青都觉得那小安道长极为难缠,几乎无处下手。 不过柴进却断言小安道长不是神仙。因为神仙不贪财,鲁达似乎也这样说过。 所以?宋江哥哥又想把小安道长当人看了?可是,戴宗坚信那个小安道长绝对不是人。 特喵!花和尚鲁达这一生,他拜过谁啊? 所以,杨雄、时迁和扈三娘他们又算老几?相比下来,戴宗更加相信自己,或许出其不意,还真就能控制住一片城墙。 “是夜,梁山泊尽起兵马,突袭海州城。其中卢俊义、燕青、晁盖、刘唐、朱仝、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合攻东门,鲁达、杨志、史进、张青、解珍、解宝攻北门外军营,宋江自领李逵、孙立、李英、雷横、石秀、秦明、柴进、李俊、张横、张顺皆伪装官兵衣饰,混出北门,欲潜出西门拔城。 吴用自领呼延绰、关胜、董平、索超、徐宁,及伤者武松守大营。或曰,吴用使卢俊义攻东门,乃欲亡其人也。而宋江实攻西门,则有戴宗、杨雄等城内策应,以为必胜之机也。 时太祖在海州,发其谋。与燕国公张叔夜谋,乃尽俘贼寇二十八人,斩贼首八人,梁山泊三十六巨寇横行山东、河北、淮南十郡逾三年,遂覆灭。”《明史-太祖本纪,卷一》 “咱们一起下去,到西门看看。”安宁匆匆披挂装备,对这陈丽卿说道。 这次,可是你们梁山贼寇招惹了小道爷的!算不得小道爷违约呢。二嘎你说是吧? “嘎嘎,”二嘎说管他呢,俺去踩死几个先。但是小主子啊,你怎么能让这个小娘也骑上来?老子什么时候被女人骑过? 其实就是没有梁山贼寇的招惹,安宁也不会坐看海州城破的。 昨日听过张叔夜说起梁山泊巨寇故事,其自梁山泊、青州、沂州、睢阳、沭阳、东海以来,一路都是掠夺烧杀,百姓流离失所。如今郁洲岛上,已成人间炼狱。 即便没有这些,就说《水浒传》中,梁山泊好汉喜欢其滥杀无辜的故事也都比比皆是。特别李逵,更加视人命如草芥。 所以,那些该死的人一定不能继续再活着。 无论如何,今夜都没必要同情城外的梁山好汉,而是要保护这海州城里的百姓不受欺凌。 安宁既然有这个能力,那就要担起他的责任才对。 但是怎么做好这些事,安宁毫无打算。最初的想法就是在知州衙门那边固守。好容易攀上的吕家姑姑可不能出事,张知州也不能出事,不然自己可就白忙活这两天了。 至于守城这些琐碎事,真的需要他去帮忙吗? 不过在见到张叔夜之后,安宁却又改变主意。 梁山泊的这次攻城,其实并没有出乎张叔夜的谋算范围。他是卖给梁山泊一百石粮食,打算继续瓦解他们的军心。 但这不代表人家就一定要跟着你的谋算起舞。吴用不能算是多优秀的谋士,但他的对敌经验足够丰富。察觉出一些内部不稳的端倪,并不稀奇。 然后拿出应对的措施,对他也很容易做到。不能因为人家是反角,就去侮辱人家智商。 在张叔夜看来,城内就算有些梁山泊的奸细,他们现在也应该跑去制造混乱,或者设法开城门接应,而不是跑到知州衙门来做无谓的骚扰。 因为他们不可能人手多到要和知府衙门守军决一死战的充裕,那样就不能说人家袭击了。那是占领呢,所以知州衙门有守军防护就行,安宁还可以做些别的营生。 现在,最让张叔夜担心的却是这些奸细究竟会在那个方向接应攻城。此外,又有多少城内的无赖子会在今夜乘火打劫。 所以,让安宁打起灯笼骑上二嘎,在城内多巡视几圈,才是最有效果的事情。 神仙子弟嘛,百姓只要看见他还在,那是任啥惊惶也该安定下来。 张叔夜听说客栈那里有两个匪徒已经被控制,十分高兴。连忙派人过去押解。此外,安宁审问时迁时,得到大慈禅寺的消息也让张叔夜如获至宝。 不过可能已经出事了,张叔夜亲帅守军就往西门而去。 安宁沉吟一下,既然知州的衙门不用看守,那么对方的大营是否会有准备?鲁达、武松应该意思很明显了。张知州的线人今天会干啥?吃闲饭吗? 这都是人才浪费啊,安宁慨叹。这些人,其实都该动一动了。 有了陈丽卿这样的美人兼高手在身边当保镖,安宁哪怕心中紧张,面上也要淡定从容。心思的活跃,谋算的奇妙,那更加不是平日的智商可以比较。 这都是常识,肾上腺激素太多而已。比如小狗看到骨头时,那尾巴也是摇得很欢呐。 安宁打算先去大慈禅寺看看,今晚他手上的主打武器,就是小花、一把二踢脚似的竹火枪。火绳枪装药麻烦,不利夜战,只能作为保命的手段。 手雷一共就那么多几十枚,在自己没有批量造出前,能不用就不用了。 所以,小师叔的连珠竹火枪才是乱战、骚扰的好手段。海州城里不缺竹子和宣纸,药铺也不缺硝石,剩下的无非就是烧木炭而已。 这几天,安宁准备了不少,现在的竹火枪不是三连发,而是七连发。 黑灯瞎火的夜晚里,最管用的办法就是连珠竹火枪乱其心智,然后自己从容起刀杀人。 当然,如今可以杀人的,还有身边的陈丽卿。按照陈美女谦逊的说法,她手上的连弩,可以射瞎三十步外蚊子的眼睛,从来就没失算过。那咱们就去试试? 大慈禅寺的后院已经火光冲天,安宁两人跑去时,已经有僧人正在救火。还有僧人抡着禅杖呼喝对战。不过和尚们显然落在下风,对面一定有专业人士在料理他们。 杨雄、孔明、孔亮? 嗯嗯,杨雄的确会选在大慈禅寺这里杀人放火,这特喵就是心理复仇的执念支撑啊! 安宁慨叹,杨雄放着很有钱途的刽子手不干,而是杀人放火投了梁山泊。最大的原因就是妻子潘巧云与和尚裴如海通奸那回事,被人捅破了没面子嘛。 所以杨雄一定见不得和尚们的开心痛快,但他在梁山泊还要每天看花和尚的亮脑门,估计杨雄都要憋屈出阴影了。 这次能够出来独当一面,那啥?烧杀都是和尚先。 杨雄正在奋力追杀大慈禅寺的大和尚,神情非常专注,甚至都没发现场面里多了两个人。 虽说今夜月牙如钩,并没有多少亮光。可是大慈禅寺的大火毕竟烧起来了。杨雄周围环境未必有多少昏暗,只能说杨雄做事实在太专一了。 安宁闪在杨雄对面,冲着杨雄打出连珠竹火枪。七枚连珠次序打在杨雄脸上、身上,杨雄一声惨呼,他的眼睛再也看不清周边的一切,胡乱挥舞朴刀。 陈丽卿一声弓弦响动,杨雄的咽喉多出一支弩箭,慢慢扭曲摔倒。然后又是一声惨呼,却是二嘎窜上去顶翻了正在疯狂砍杀和尚光头的孔亮。 陈丽卿向前夺了杨雄的朴刀,挥舞劈开孔亮腰腹。孔明大骇,撒腿就跑。 “快走,西门厮杀声音不小,难道真的被宋江破城了?”安宁拦住想要追杀孔明的二嘎,拉起陈丽卿就跑。 陈丽卿却脸色惨白,额上冷汗叠出,只是咬牙跟着安宁和二嘎踉跄奔去西门。 果然前方打斗声越来越急促。 却是戴宗真的带领几个细作混在城楼下,居然偷偷打开了海州府的西门? 正潜在城下护城河里的李俊、张横、张顺迅速爬上岸过来接应,远处藏匿黑暗里的宋江率领李逵、石秀、孙立、李英、雷横、秦明、柴进等人一拥而上。 眼看西门得手,李逵哈哈狂笑,挥着板斧横冲直撞。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47章 原来死很容易 第47章 原来死很容易 不过海州西门的守军也非普通弓手可比,那是栾廷芳的小队,他梯次组织起三才阵横在城门口死战不退。 宋江这次扮做海州官兵模样从北门溜过来偷袭,说到底他的人手也不可能太多。 双方正在缠斗时,张叔夜已经领军过来支援,王对王和宋江怼上。 自然,想要张叔夜使出一招力劈华山斩杀宋江,或者宋江用一拳黑虎掏心打碎老张的胸肺筋骨,那都很不现实。 宋江或者还要亲临战阵,但是老张如今是文士身份,早已过了上阵厮杀的初级阶段。 所以这类场面上的事情,终究还要安宁这样一群小年轻出来显摆。 安宁隔着老远就开始用他那夸张的连珠竹火枪“砰!啾啾”胡乱发射,二嘎更加嚣张地“嘎嘎”胡乱咆哮。 连珠竹火枪就是后世的二踢脚,能否伤人,那是另外一说。用它亮明身份唬人,才是安宁的预期战果。再加持一下二嘎的嚣张吼叫,安宁的出场标配就算完成了。 妖道(小安道长)来了!?当真有人欢喜有人忧啊。人的名,树的影,古人诚不欺我!宋江的喽啰瞬间溃败。 安宁努力寻找杀伤目标,将连珠竹火枪锁住李逵,对陈丽卿道:“瞄准他,弄死他!” 陈丽卿调整手上弩矢方向,瞄准李逵射击过去。李逵一声狂叫扑倒。 待身边人要扶起他时,安宁和二嘎也冲了上去。二嘎高高跃起,两只前蹄狠狠踏在想要爬起的李逵背上。李逵再次扑倒,吐出一口鲜血。 他还想再次挣扎爬起,但他身边盗匪早已被竹火枪恐吓,不敢停留挣扎,早就抛弃李逵四散逃窜了。 陈丽卿抢上身前,奋力一刀砍掉李逵的巨大头颅。 那颗方正漆黑的脑袋,弹跳着没入黎明前的黑暗中。尸体里的血浆从脖颈上腥臭喷射,污了陈丽卿满脸、满身。 安宁看着直呲牙,砍人你要跑那么近干啥?不知道踹飞尸首啊? 陈丽卿被血气一冲,也终于忍不住恶心,弯腰冲去路边,扶着城墙疯狂呕吐起来。 “丫头,你是第一次枭首杀人啊?”安宁近前鄙夷道。 陈丽卿恼怒瞪了安宁一眼:“本姑娘此前在海边烧过船,杀伤过不少盗匪呢。” “喔喔,这样啊?那还是第一次呐。” “黑厮!”正在狼突的宋江回首看到李逵惨死,涕泗横流,想要回身拼命。身边的人却七手八脚地拖拽,簇拥他继续向城外跑去。宋江再无他法,也只能继续突围逃亡。 张叔夜领人紧紧咬住,这是西门呢。道路四通八达,绝不能让宋江他们逃出官兵的围困。终于还是宋江不熟悉地理,一昧乱窜,仓惶逃上西面的白虎山据险而守。 张叔夜总算长出一口气,据不据险的没关系,你宋江逃不掉就行。 “吐啊吐,总会吐出所有不舒服的,习惯了就好。”安宁轻轻拍打着陈丽卿后背,软软宽慰。等到安宁领着陈丽卿赶出西门时候,战事已经少歇。 张叔夜正在忙着他的围困宋江大业。这可是海州城最大的功劳,当然要留给最大的官去享受。张叔夜就是海州城里最大的官! “安兆明,你有意见吗?”徽猷阁待制、海州知州事张叔夜意气风发。 “没有,绝对没有!”安宁谄媚地冲着挺胸叠肚的姑丈张叔夜竖起大拇指。 “不过姑丈啊,俺要是多抓几个头头脑脑的贼寇过来,那些檄文里的赏钱还算数吗?” “当然算数了!话说你小子当真有财神爷的命格,你就继续作去! 看看老夫,啊?一大帮人忙活半天呢,才逮到一个只值二十万的宋江。亏大了,亏大了!” 张叔夜哈哈大笑,周边的马屁如潮水般淹没了他。 “好嘞!”安宁奋力将陈丽卿丢在二嘎背上,这次自己也爬了上去,拦腰抱稳妹纸。 二嘎怒气冲冲。这也太欺负骡子呢,这对狗男女!终于还是努力向北门跑去。 北门的战事一开始就不激烈,鲁达等人都在压住阵脚。 与其说他们在进攻,不如说他们在整编防御。等听到二嘎“嘎嘎”声音时,花和尚一声叹息,“和尚拜见小安道长,和尚不打了”。 其他几人还能说啥?和尚都降了,还差俺一个?史进、杨志、张青、解珍、解宝也纷纷呵斥所属喽啰列队缴械,一起请降吧。 “好男不和女斗呢!”众人纷纷拿眼斜视陈丽卿,表示这仗没法打,玩牌都要走霉运的。 然而,这都怪我咯?你们这都什么态度嘛!陈丽卿差点被气歪了小鼻子。 安宁和众人略做寒暄,交代过一脸兴奋赶来的张伯奋接手受降琐事。自己继续带着陈丽卿催促二嘎往东冲去。 这次却多了不少人随行,梁山泊的好汉,海州城的教头官兵,都混杂在一起。安宁想要直插梁山泊立在东海之滨的大营。 按他想法,此地留守的如果不是晁盖,就该是吴用!无论是谁,他们都是必死之人。因为,若要稳妥招安,晁盖、吴用和李逵必须剪灭掉。 李逵对宋江忠心耿耿,很多时候会让其他人拉不开叛出宋江的脸面。所以西门之战,安宁才不假思索地弄死了李逵。 吴用?没了他的主意,这梁山泊就是一群无头的苍蝇。 晁盖则是用来引发梁山泊内乱的药引子。只有晁盖死了,别的人才有放手内斗的理由。 今天晚上,陈丽卿平生第一次真正的杀人,第一次兴奋的不能自制,刚才在西门差点把苦胆呕吐出来! 现在又被安宁搂在怀里一路急行,除了难受之外,还有很多尴尬和欢喜。小安道长早已成了妹纸的男神,可他还是出家人呢?陈丽卿欢喜之余,苦恼不已。 前面海滨的敌营再现,安宁身边虽然已经聚集了陈丽卿、祝永清、栾廷芳、鲁达、史进、张青等不少好汉。不过绝对人手依然不可能有吴用的留守人马多,众人都有些惴惴不安。 但是,这又不是在打仗!自从知道吴用是把那几个官兵降将拢在手里守营时,安宁就乐了。官兵的降将若能信得过,母猪都会爬树的! 母猪心说老娘何其无辜也?这爬不爬树的,是他降将的事,关俺母猪屁事! 嘿嘿!刚才张叔夜的得意洋洋,深深刺激了安宁脆弱的小心脏。身边佳人在伴,好汉云涌。安宁自觉武功未必能力压群雄,那么何不另辟蹊径,转以文章达词? 所以,安宁就挥挥手让众人四散包抄下去,只留下陈丽卿和鲁达在左右站定。自己也吼吼?当下掏出前日新做的一个铜喇叭,酸酸地开始他的即兴劝降表演: “昔汝梁山泊,弹丸之地也。临西海而居,附百姓膏泽而生。 既如此,汝辈当存百姓供奉之恩,努力回报。然汝辈非思恩报,反以作奸窃利,污秽山东、河北,掠地拆分,九州涂炭,其罪尽书汗青。 呜呼,吾等皆堂堂宋民,血脉承以仁义,博爱传及寰宇。今汝辈大势已去,贼酋宋江受首,汝等何不献晁盖、吴用以自属功? 否则,汝等既不惜片瓦之碎,吾岂不欲成汝美玉之全乎?” 这声音,威武浑厚,回音袅袅。二嘎不时摇头晃脑,恰到好处地“嘎嘎”附和。身边的陈丽卿、鲁达都惊骇莫名。 特喵这头骡子,真的是头骡子吗?这小安道长?殆天授也! “妖道来了!”梁山泊的大营一时混乱起来。 然而,传来的居然是一堆“之乎者也”?吴用和几个降将经过最初慌乱后,开始凝神细听。可惜直到最后也没听到自己想要的内容? 吴用叹息,果然小安道长并无饶恕某家之心也。挥手左右的呼延绰、关胜、董平、索超、徐宁等人,咱们一起冲过去捉拿这妖道。 却发现这几人并未如往日一般从命,反而全都不坏好意地围向自己?大帐篝火旁的武松懒洋洋地半躺柴草上,冲着吴用举起受伤的胳臂: “吴用哥哥,前几天海边那一战,你和孙立哥哥被官兵围困。俺武松啥都没想,就转身冲进来搭救你们。此事你可记得?” 吴用木然点点头,“记得,吴用这就谢过武松兄弟的救命之恩。” “可是后来,武松就被官兵困住了。那时武松九死一生,就盼着哥哥们也能回身拉俺武松一把。可是那时,哥哥们却早已离开,那些官兵都在围着俺取笑不休。 吴用哥哥,武松是爽快人。今日若没有这一身伤痛,我武松还会站起来,护卫哥哥你的!” 吴用再次致谢:“前日是哥哥的错!误了兄弟们的情义,哥哥这就为你遮护去!” 吴用绝望之极也。连武松都不再向前了,连武松都不再齐心了啊! 吴用看看渐渐围上来的几个降将,自己绝不能被这些人抓去献功的!转身迎着安宁的喇叭声冲出去,拔出腰畔朴刀,举起向前: “呔!梁山泊吴用在此,来人报上名号!” 迎接他的,是“砰!啾啾”,一串烟花在他眼前亮起的耀眼光芒。竹火枪的烟火光芒,瞬间照亮吴用那张扭曲变形的脸。 吴用的眼中,也早已写满了恐惧。一片橘红色的光影里,似乎是他这些年的人生影像正在朦胧倒映。 接着,一枚弩箭飞来,直直插入吴用的咽喉,箭尾还在不停的抖动。 吴用踉跄着连连后退,终于用朴刀支撑自己的残躯。似乎想要低头感受那支箭尾的颤抖,却已没有了力气,吴用有些失望。 原来,死是这么容易啊?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48章 世间再无及时雨 第48章 世间再无及时雨 东门的攻城行动也早已支离破碎,正在攀爬的燕青忽然摔了下去,卢俊义眼尖,赶紧向前接住,然后他就被燕青拿住要害,很快绑缚起来。 卢俊义被燕青近身擒拿捕获了?无论你信不信,就是这么回事。卢俊义必须是被胁迫归附朝廷的,这样他才有心气继续支撑起对峙宋江的傲气。 刘唐右肩带伤,本来是晁盖大哥带着几个兄弟攀城而上,他和卢俊义在下面等候突击的。 刘唐觉得兄弟们攀城可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完成的,他就寻了块僻静地方坐下小憩,琢磨着等几个兄弟打开了城门,自己就虎虎地冲进去,这次绝不和小个子的官兵放对子。 刘唐还在瞎想怎样才能去掉前几天的那次霉运呢?就看到卢俊义被燕青袭击,麻利地捆了起来。刘唐脑袋嗡嗡作响,不可思议地吼叫起来。 本来刘唐应该冲过去解救卢俊义的,但是因为多年从贼的经验,刘唐的本能非常灵敏,他身不由己地就想到要转身逃亡。 城墙上的晁盖也看到了这一幕,他愤怒无比,松手就滑了下来。晁盖想要过去追杀燕青,救出好兄弟卢俊义。却被城上飞来的一支弩箭瞄准,射伤了晁盖肩窝,扑倒在地。 朱仝、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等人都还攀爬在城墙上,全都措手不及。 朱仝爬在最后,离晁盖也最近,他就干脆一松绳子掉了下去。 晁盖中箭后甚至都来不及疼痛,因为他发现朱仝正在扑过来,一把将他揽在怀中,声嘶力竭地痛哭流涕: “大哥,大哥啊!你怎么啦?你中箭啦!大哥你说话啊!” 朱仝拼命摇晃着晁盖。晁盖很想说咱们还在偷袭,别要太大声给城上听到。自己也只是肩窝的箭伤,不大碍事的。 然后晁盖就惊恐发现,又一只箭矢被直直地插入自己左胸心窝。晁盖虎吼一声想要挣脱朱仝的怀抱,然而朱仝却更加有力的箍住自己。 “大哥,你糊涂了一辈子啊。现在且糊涂去吧,朱仝会帮你风光下葬的。”朱仝小声道。 似乎前方大营也有动静?人声鼎沸? 刘唐没能奔跑几步,就听到几声响动,一串烟花划破了夜色,橘红色的光芒里,好像是吴用哥哥正在踉跄倒下。刘唐再次疯癫地嘶吼起来,那边有人影跑了过来。 刘唐闭着眼睛,双腿颤抖,不由自主地匍匐倒地,哀哀求饶不止。 眼看燕青生擒了卢俊义,朱仝搂着晁盖恸哭,刘唐在前方跪倒求饶,己方大营嘈杂混乱。依然挂在城墙上的阮氏三兄弟面面相觑,上下不得,左右为难。 戴宗本来还在西门洞里苦苦抗衡栾廷芳的长枪,却绝望地看到小安道长和他那头神兽嚣张跋扈,黑旋风李逵居然被人家生生枭首示众! 戴宗心中大骂杨雄等人果然无能,以及军师吴用的这次定策的孟浪。 小安道长的东西也敢打主意?这下子不但平白折损了城内兄弟,小安道长也不必遵守两不相帮的诺言,今日必败啊! 或说,哪怕失去了杨雄等人的臂助,戴宗依然率领几个潜藏的喽啰奋力打开西城门。 可是海州城防备森严,宋江哥哥依然无法顺利进城。随着小安道长的强势介入,此后更加一败涂地,宋江哥哥领着兄弟们暂时遁入城西的白虎山里藏身。 然而往后怎么办啊? 宋江哥哥的意思却是,事情已经不可为了。需要赶紧回大营阻拦吴用哥哥继续攻城,这一战根本打不赢。要留下本钱的,不然拿什么受招安啊? 戴宗口里含着一枚空心柴棒,乘着夜色钻入护城河里。忍受冰冷的河水侵蚀肺腑,奋力向东门方向游去。路过北门时,戴宗看到北门攻城的几个兄弟正在整军请受降。 戴宗大骇,不敢现身,继续往东游去。等他终于游到东门外,哆哆嗦嗦爬上河岸。此时戴宗最希望的事情,是赶紧进去大营,偎着堆篝火取暖。 这个夜晚,戴宗实在太冷了。然后他就听到大营前小安道长的郎朗之音,一束天雷还是霹雳的光芒亮起,一声声雷鸣震撼戴宗的双耳。 橘红色的光芒下,吴用哥哥嚣张拔刀,狂喝,中矢,砰然倒毙。戴宗心神俱废,忍不住惊讶了一声。呼延绰、关胜、董平们也很快发现了他,纷纷狞笑着围过来。 戴宗叹息一声,丢掉手中朴刀。不就是受招安吗,用的着这样心急火燎? 宋江率残部一直守在海州城西的白虎山上顽抗。这座小山不太大,而且北、西、南都被一条河流蜿蜒包裹,东面就是海州城,官兵重兵所在。 张叔夜只需再派兵把背后的河面封锁一下,宋江就插翅难逃了。 如此僵持两天,宋江等群寇终于抗不下去了。这日快要天明时候,宋江率众匆匆跑下山脚,自缚双手向城上张知州喊话归附,请求朝廷招安。 又谓那夜攻城非他本意,那都是晁盖和吴用的主张。 如今晁盖、吴用已身死城下,宋江愿率梁山泊余众归附朝廷,从军南讨方腊,立功自赎。 张叔夜觉得此时谈招安也不是不行,但是你们那夜还有人过去惊扰了小安道长,害他吃了不少降压片才算缓过精神。 嗯呐嗯呐,小安道长胆子小小的不经吓唬,反正他就是受惊了!经查这都是你部孙立、李英所为,所以你宋江先要绑缚他们入城受审。 宋公明,你可有意见? 再有意见,那可当真都活不下去了!眼尖的看着孙立、李英想要逃窜,就有雷横、秦明、柴进、李俊、张横、张顺等人冲过去按住两人,一路捆绑着押解进城去。 宋江涕泗横流:“两位兄弟休要慌乱,暂请委屈一二。等为兄入城了,定向张知府为你们伸冤的。你们那夜一直都在为兄身边,怎么可能惊扰小安道长?冤枉啊!” 到了城里,看到张知州身后几双仇恨眼神,本来还在破口大骂宋江哥哥无义的孙立、李英,顿时萎缩惊恐。 即便他们心中再敞亮,也只能匍匐地上,反复辩解自己那夜并无入城惊扰小安道爷云云。随后入城的宋江也一再向张知州申诉此事,但是其他的梁山兄弟,却多沉默以对。 因为孙立、李英是否入城惊扰过安公子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号称“及时雨、呼保义”的宋江哥哥为求活命,为了受招安,轻易就牺牲了两个对他忠心耿耿的兄弟! 从此世间再无“及时雨、呼保义”啦!张叔夜慨然长叹,心满意足。 他不知道,即便没有安宁的存在,前世的时空中,他老张也一样顺利收拾了宋江,甚至还要提前几天的工作效率。如今张叔夜的感慨却是,安宁当真有神鬼莫测的超凡能力。 自从对战宋江的梁山泊巨寇以来,几乎都是安宁在关键节点上奋力扭转乾坤。所以张叔夜对这个安宁侄儿,心中满满都是感激。 露布报捷、以及请招安梁山泊的奏折已经飞速传往汴梁城。无论如何,根据安宁的测算,假如动作能快点,梁山泊的招安人马还能赶上朝廷南征方腊的尾巴。 若单看这份南征军功,远比劳神费力收拾宋江的梁山泊还要大。那可是收复江南的半壁江山呢!至于说张知州的付出?什么付出?老张还在坐镇海州府,安抚百姓呢。 “宋江寇起河朔,转略十郡,去年下东海县郁洲岛,欲袭海州。众贼径趋海濒,劫巨舟数十余,载卤获丰。臣聚朐山、怀仁两县民社弓手,使从兵马钤辖赵令懋设伏近城诱战。 又前,臣募地方义士千人,以臣子张伯奋、张仲熊领海州义士安兆铭、云天彪、云龙、祝永清、栾廷芳、傅玉合、孔厚、刘麒、唐猛、闻达、贺太平等众匿于海旁。伺宋江寇兵合城下,出断其后,举火尽焚贼巨舟数十余,由是宋江寇皆无斗志。 臣共淮东兵马都监刘绳孙,司刑曹王冶、怀仁主簿蒋仝、权朐山尉王大猷等帅伏兵乘之,宋江寇乃降。前兵马钤辖赵子庄、前朐山令阎质亦从臣讨贼,或转输物资,皆立功勋。 此战尽覆梁山泊三十六巨寇,并从寇两千余。臣检校贼众,得三十六巨寇名录曰: 宋江、晁盖、吴用、卢俊义、关胜、史进、柴进、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刘唐、张青、燕青、孙立、张顺、张横、呼延绰、李俊、花荣、秦明、李逵、雷横、戴宗、索超、杨志、杨雄、董平、解珍、解宝、朱仝、穆横、石秀、徐宁、李英、鲁达、武松。 彼三十六巨寇横行齐魏,官军几无抗者,臣度其才约略堪用。而浙东贼寇方腊酷烈,臣请朝廷依前执政侯蒙策,赦宋江等人前罪,拣选状卒编管从军,南讨方腊以自赎。 今宋江众可资南讨者,曰宋江、卢俊义、关胜、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刘唐、张青、张顺、张横、呼延绰、秦明、雷横、戴宗、索超、杨志、董平、石秀、解珍、解宝、徐宁,计二十一人,并从属一千二百众。 请建海州靖海忠义军,召前兵马钤辖赵子庄帅众从王师南讨方腊。 其亡者曰晁盖、吴用、李逵、杨雄、穆横、花荣、孙立、李英八人,并从贼七百四十二人,请允合葬海州西城外白虎山,立碑警惕。 请允其伤者曰鲁达、武松、燕青、史进、柴进、朱仝、李俊七人,并从众带伤者二百余人,皆从海州义士安兆铭重建民社,编练地方弓手以备流寇袭扰,,,,” 余皆请功文字不叙。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49章 收钱收到手发软 第49章 收钱收到手发软 天色早已大亮,陈丽卿脸色蜡黄,无力地靠在海边的一块岩石上,嘴里絮絮叨叨说着些莫名其妙的胡话,估计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这个晚上,陈丽卿杀人放火的事一股脑全都干了,的确太兴奋。 追随安公子所到之处,各路贼酋或毙命,或请降,所向披靡。几乎没费多少口舌,就彻底平定了梁山泊巨寇。 不过安宁却知道那并非都是自己的功劳。西门虽然危险,但是张叔夜的布置也很缜密。哪怕自己不过去,宋江也别想攻进来。 攻击北门的鲁达他们早有降意,只是一时没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自己恰巧路过而已。至于说东门?朱仝、燕青都已亮明了身份!呼延绰等人几乎是逼着吴用向前送死的。 安宁慨叹,什么“及时雨”?什么“呼保义”?在他宋江想要寻求招安,断尾求生的时候,他的三十六个兄弟都在纷纷抛弃了他。 说到底,人心不是宋江那样玩的,共同的利益链接才是维护各方良好关系的纽带。一旦你破坏了这共同利益,那你此前所有的经营投入瞬间就要烟消云散。 人心向背?那个屁都不算。但是陈丽卿一定要把这些功劳推到自己头上,安宁也不会拒绝。看着小丫头一脸的崇拜,安宁几乎醉了。 那啥,咱们回去看看你爹吧?陈丽卿这才惊呼一声,旋风般跑了起来。 陈西真早已醒来,似乎还在忍耐疼痛折磨。但已明显与昨日的那种疼痛不一样,这是刀伤。蓝细禾也早已到了,正在给他调理汤药。见到安宁和陈丽卿进来,齐齐松了口气。 昨夜梁山巨寇攻城之乱,一度声势浩大。虽说后来还是平息了,但是自己的上司、亲人、师尊、弟子们都在外面平寇,他们的安危如何,依然让人牵挂不止。 陈西真看着女儿的神情,以及满身的污垢、血腥,心中一动:“你杀人了?” “嗯,女儿杀了巨寇李逵、吴用,还有杨雄!”陈丽卿犹豫一下,还是据实禀报。 蓝细禾惊讶地睁大眼睛:“真的啊?这些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呢,真就被你杀掉了?” 安宁也赶紧向前问候老爷子,现在身体怎么样啦,伤口有无后患? 陈西真原本只认得安宁的神奇,还不晓得一条老命也是被他抢回来的,这时才知道到原来昨夜还有救命之恩。 “怨不得女儿看这小安道长的眼神不太对付。”陈西真暗暗琢磨。 丫头大了,也的确要找个可靠娃子托付终身呢。这小安道长,无论人品能力,貌似都很不错,只不知人家意下如何呢,是否舍得还俗? 快到中午时候,祝永清、栾廷芳、云龙等人也都纷纷回转,各人兴奋说起昨夜的战事,自夸不已。待见到师尊醒来,安宁也在,众人更加兴奋。 一叠声的催促荀英张罗酒菜,不醉不归。席间众人都是酒意发作,也不敢再把安宁当外人了。小师妹的眼神在那瞄着呢,谁去找不痛快啊? 喝酒喝酒喝酒,哈哈,痛快啊!于是老陈家这一伙的各种老底也都被渐渐开扒。 安宁这才慢慢听出底细,原来此次陈西真他们离开汴梁城,直接的诱因,还真就是因为汴梁城里,陈丽卿胖揍了太尉高俅的儿子高衙内。 要说高衙内一年到头这类祸事也不知惹下多少,有时他揍别人,有时别人揍他。反正大家都装作不认得,误会而已。 这些事高俅也知道,总是儿子不太成器,所以并不稀奇。陈丽卿却是在高衙内哭喊着求饶,大喊“我爹是高俅”时,依然怒愤难消。 “打的就是你爹!”一顿老大的嘴拐子抽得高衙内一张脸如猪头般羞臊人。自然,陈丽卿的这顿巴掌,也等于直接抽在了太尉高俅的脸上。 何况,当时还有马车冲撞了帝姬的事情发生?这个风险,就不是陈西真这样的禁军教头能够抗的。更何况,汴梁禁军教头,也要妥妥地受他太尉府管辖拿捏的。 陈西真久在汴梁城生活,自然也知道太尉高俅的书童出身。压根不像他昔日主翁苏轼那样磊落,根本不懂得什么君子风度的。 终究惹的事情太大,老陈索性就连夜弃官携家潜出汴梁城避难去。 举家避难,时在危急,那时大伙都没个主张,总要先要跑出汴梁城才行。 如今暂且安全了,关于去哪落脚的问题,师门上下议论纷纷。终于认定了一件事,自己师门的一些恩怨积累日久,也总要有个解决的头绪。 什么事情呢?就是前几年两个弟子的恩怨事情。 昔日孙立、栾廷玉都是从学陈西真,当年大家年岁相仿。不但有半师之恩,他们间还有一份兄弟般的契合交情。 后来栾廷玉在祝家庄做教头,连败水泊梁山的袭扰,结果孙立就出现了。 那时孙立已经私下犯案,正要投奔梁山泊。他便打着登州兵马提辖的旗号,骗得师兄栾廷玉的信任。最终与梁山泊的人马里应外合,攻破祝家庄,直接害死了师兄栾廷玉。 而栾廷玉的幼弟栾廷芳,如今正在陈西真的门下苦练功夫,发誓要替兄长复仇。便是陈西真,也不能纵容了孙立这等残骸同门的弟子存世。 此外,梁山泊的巨寇李英,当时是李家庄的家主,本来和祝家庄颇多交往。但他却向梁山泊出卖了祝家庄老小藏身之地,一家数百口人的性命血债啊! 如今席上正在给安宁灌酒的祝永清,就是祝家庄仅存男丁,也拜在陈西真门下苦等寻仇。甚至如果不是安宁出现,祝永清才是师尊陈西真眼里的佳婿良人,如今自然不再是了。 举家离开汴梁城的陈西真沿途靠卖艺支撑场面,日子当真辛苦。却偶遇新上任的海州知府张叔夜,听说张知府专为征讨梁山泊巨寇而来,陈西真自然率众跟了过来。 所以,这次在海州对战梁山泊,他们陈家众人,不止是军方的公务,还有私仇要报! “这样啊?”安宁敲击桌面没有言语。 原本孙立、李英本来不在他和张叔夜的计划,但是这等人渣确实不宜继续活着。何况,逼迫宋江交出这两人,也对招安大有好处。宋某人的侠义招牌,的确需要被好好玷一下。 安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来的。甚至连两日后宋江自缚请罪时,他都未在场。哪怕老张连续派人过来探视了几次,安宁依旧在酣睡。 要说安宁的醉酒也不是第一次了,上次就醉了三天。终究还是安宁对这个时代的酒水浓度产生误解,这个时代的酒水,喝着不易醉人,但是喝醉了,也不易醒来。 大量半发酵的物质进入腹中继续在胃酸的分解下发酵成酒,然后烧得安宁脑壳断片。喝惯了后世白酒的安宁总是过高估计了自己的酒量。 所以宋江再次见到安宁时,发现小安道长的憔悴、颓废,似乎比自己还要严重。宋江非常后悔,若是去年就受了招安,可定就不会是如今的待遇。 同样做一件事,主动去做,和被动去做,差距天壤之别。所以今天就是宋江主动过来拜会小安道长,主动奉上巨大包囊。 这些东西,原本是要奉送张知州的。然而张知州高风亮节,两袖清风,眼睛里怎能容下这些阿堵物?所以,宋江吃了闭门羹! “哼!本府乃朝廷命官,行事自有朝廷封赏,岂能受汝等之礼。可怜小安道长,人家只是过来探亲访友的,却被你们无辜卷入这场是非,想想都觉得不值!” 嗯呐嗯呐,一定要让小安道长的探亲访友之旅“很值”才行。宋江等人心领神会。 小安道长不是朝廷命官,所以他是可以收礼的。宋江早已弄明白安宁的身份,算是张知州的妻侄呢。无论军功、还是亲情,安宁都无愧于一份重礼的酬谢。 陪同宋江前来的,是朱仝和燕青。这都是必然,安宁还在醉酒状态,张叔夜可不想给宋江发飙复仇的机会。 有了宋江的开始,剩余的梁山泊好汉们该怎么做,大家都是有数的。 这几天来拜访安宁的人络绎不绝,客栈的房间礼很快堆满了各种的金银玉器,财帛字画。这就不再是此前那种几白两黄金的事情。 按照张叔夜的说法,梁山泊的财货赃物原本是要尽数充公的。只是因为南征在即,朝廷特意恩典,允许他们携带半数财货随身。 数年为盗的财货积累,梁山泊的那些大首领们,谁的身家没有几万、几十万贯家私?即便分出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都是以万贯为单位计算。 但是,想要真正有命花掉这些钱,前提却是自家先要有命活着。 而自己能否真正地活着,除了不能在南征的战场上出意外。在海州,更加不能有意外。南征的装备,也不能被人胡乱做手脚。 这些事情,据说全都要落在小安道长身上。因为小安道长已经还俗了,安兆铭是也。他将是海州府新组建的靖海忠义军副都指挥使,主管的就是装备、训练。 所以梁山泊的好汉们,连送礼的理由都不用去费心编排,光明正大的贺礼呢。 安宁有平乱之功,可以为官了,这就是前途似锦,值得祝贺。但他如今还不是官,所以他还可以敞开大门收礼,这就算不得贪污受贿。 要说安宁的眼下身份,就非常符合佛门的“如来”精义。如来,如如来,似乎要到了,一定会到的,只是眼下还没有到。 究竟您到了没到,还要看您究竟动了没有,这都是非常玄奥的法门呢! 这种玄奥的法门,最少价值十二万贯!安宁和陈丽卿,已经数钱数到手软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50章 时迁入股 第50章 时迁入股 “去年宋江起山东,白昼横戈犯城郭。杀人纷纷翦草如,九重闻之惨不乐。大书黄纸飞敕来,三十六人同拜爵。狞卒肥骖意气骄,士女骈观犹骇愕。” 不日,汴梁果然大书黄纸飞敕至,尽允海州知州张叔夜所奏。又加张叔夜徽猷阁直学士,一跃从三品朝廷大员身份。 有人要发达,就有人要嫉妒。元城尉李若水就作了一首《捕盗偶成》,诗讽其事。 安宁此时还不知道李若水的这首大作,便是知道了也无所谓。或曰靖康之难时,李若水曾经入金痛营斥敌非,壮则壮哉,可惜他却不通时务。 自己犯不着和书生扯淡,眼下需要赶紧重建民社,打开金手指拓展自己的实力才对。 安宁屈指计算时日,发现靖康之难距今只有区区五六年,留给他的时间真心不多了。 “西门客栈”人来人往,都是冲着二楼的小安道长名头。原来,有人放出消息,小安道长已经还俗落籍海州城了!如今的称谓,却是安公子、安兆铭是也。 此外,安公子还要开出自家的商号叫做什么“乾贞记”?还要编练民社? 哇靠!如此良机,吾等如何错得? 安公子可是实打实的神仙子弟,人家的师尊就是张学士的夫人的兄长呢。 为啥人家能立这么大的功?就因为家里有神仙呢!咱们比不了,真心比不了啊。 “哎呀呀,安公子果然青年才俊啊,听说打算落籍海州?那是咱们乡民之幸也。小老儿略备薄仪二十贯,还乞笑纳!”这是单纯过来祝贺的乡老人物。 “安公子尚请恕罪!上次北门据敌,安公子就在俺的摊位前要买俺家豆子。群寇来时,俺本来是要据敌的,可是身边同伴都是纷纷逃窜。 俺当时一糊涂,就没敢象安公子那样单人据敌。事后想起,每每惭愧万分。如今听说安公子要重建民社,小可朱十六愿投靠安公子门下,一雪前耻!” 这是前来投靠的,经他一说,安宁倒是记得这个人。当时神情的确不是不敢一战,只是身边人都跑光了,他又能如何?须怪不得他这个人,那就收下? “那啥,朱十六是吧,二八十六。干脆就给你改个名字重八好了,朱重八!多威武?”朱十六虽然没觉得朱重八会更好听些,不过安公子取的名字,可定不会太差! “谢安公子赐名!”朱重八欢欣鼓舞。 “嗯呐嗯呐,你要是有投缘不怕死敢战的弟兄,不妨也都收拢过来。安某人别的不敢说,跟着某家过日子,不但会打胜仗,还会发财呢!”安宁蛊惑道。 果然就有不少原来弓手中的敢战儿郎纷纷来投。安宁继续发挥他的恶趣味,什么张士诚、陈友谅、刘福通、韩山林的胡乱改名。 要说这些人,原来不过陈九四,张二十六、刘十三、韩三十九的名字胡乱叫着,现在忽然地了这么好听名字,哪有不兴奋雀跃的道理。 至于官府的备案问题,那不是还有蒋仝嘛!人家现在正式迁升怀仁县令,好办的很。 “不知安公子可有婚娶?实告安公子,小老儿有一老友,累世都是朐山巨富,单是海船就不下四十余艘,这一年的家资所得,啧啧。家中唯有一女,年方二八,当真闭月羞花,,,” “安公子,安公子,俺家七娘端庄淑秀,年方十四,又是嫡女,愿与公子结亲。”另外一人却急了,刚才你说的女子都是十六岁的老姑娘啦,一边凉快去! “打住、打住,小可不是安公子,安公子也不想讨媳妇。他还想修真呐,没看旁边的和尚庙啊?近便着!”楼下蹦上来的陈丽卿横空出世,挡在安宁身前: “那啥,送客!”赶紧的!陈丽卿眼中可容不下沙子,本姑娘也才十七呢,一点没老啊。 “听说安公子想要自开商号?小人这里还有些贴己,不知能否入股一二?”又有人贼眉鼠眼地溜达上来,背上一个老大的包裹。 “没空!没空!啊?等等,时迁啊。”陈丽卿一把揪住吓得要跑的时迁。 “那啥,安公子你们且聊聊,奴家下楼为公子奉茶去也。”一个特别扭的万福,整得时迁一哆嗦。俺娘嘞!这还是那个一刀劈了李逵的小娘子吗? 原来时迁甚是精明,眼看自己从军招安跑不掉了。可那是去打仗,怎敢带着财货到处跑?不定多招人惦记。 保不齐一条老命没给方腊那些反贼捞走,倒是做了同僚官兵的刀下亡魂,甚不合算。 要说这时迁前几日偷盗过安公子,还被修理的挺惨,至今眉毛、头发还没长出来呢。然而安公子毕竟没有惦记他的财货,所以时迁还是信得过他。 听说有开店这等好事,那就入伙呗。 这次南讨方腊若能留下性命,时迁也就打算归老海州了。 时迁这次带来的宝贝不少,可就是没有一件金银。包裹里的珠宝一看就是好东西,陈丽卿双眼放光,看得时迁暗暗担心不已。 但是,这要估值几何啊? 这倒是给安宁提了个醒,梁山泊招安后,他们那些劫掠赃物,虽然会被各人带走一部分,可是这些盗寇谁也不敢真的就把身上东西带足,不要命了吗? 大概就是带一半,留一半的意思。而且即便带走的那一半,也要再匀给安宁十几万贯。 留下的另一半财物,都要归到新鲜出炉的海州府“靖海义勇军”,用作军费之资。这还是安宁的菜,所以安宁就必须设法把这些财货估值变现才对? 自然,这等好事不能随便交给官府去神操作。被人家三文不值两文发落了,安宁哭都没有地方去。所以安宁还要自个设法去变卖发售。 乾贞记开业第一笔买卖,就应该是它了。 要说海州府这次南讨方腊,计划是两千忠义军。其中有宋江残部招安了一千四百余人,此外大公子张伯奋也要军功。他还要防备宋江等人生乱,所以带海州义军五六百人成行。 按照安宁的计算,此行大概要约期半年,靡费军资两万石,折算成四万贯钱,再有军械所需三万贯。此外军饷从优比拟禁军,需要支出十万贯。 合计支出十七万贯。这还只是基本支出,未算战后伤亡慰助、封赏等等,那个开支却要设法从朝廷讨要。 此外海州驻军、编练也有两千多口,都要制备添置,安置人员花费让人心烦。 何况,并不是整出一堆兵来就完事的。想要队伍迅速形成战力,训练所需更是天文数据,所以安宁这里的钱粮缺口巨大,简直就是个无底洞! 总之,这些钱粮缺口就要安宁赶紧想办法筹措。所以,乾贞记的商号要赶紧组建起来。 安宁算算自己的本钱,除了最早的八百两黄金外,今次再降呼延绰、关胜、董平、索超、徐宁、刘唐、戴宗,得赏钱四百万。 此外降杨志、史进、石秀、张青、解珍、解宝要与张伯奋所部对分,得赏钱一百五十万,合计得钱五百五十万,折合七千一百四十二贯。 加上此前的八千贯,度牒两千贯,计算这几日的前后所得,共计得钱一万七千余贯。 再就是前两天的收礼了,那个似乎不太好估算,大约十二三万贯应该有的。 陈丽卿连杀李逵、吴用、杨雄,得钱一百一十万,折合一千四百二十八贯。她听说安宁要开店,心生欢喜,回家缠着父亲陈西真又补足到两千贯,全拿来入伙了。 时迁所带之物,最后还是找了附近的典当行帮着估算出一个实诚价,六千七百贯,所以时迁入股就是六千贯。剩下的都换成金银随身携带,战场上,有时足够他拿去买条性命。 这下子可就麻烦大了,那些梁山泊的群寇或好汉,海州府的义军儿郎,全都闻风而动,纷纷携带金银珠宝跑来找安宁变现金银,或者要求入股乾贞记。 差点把安宁的鼻子气歪!当小爷是废品收购站了吗?想要变现的请去隔壁典当,想入股的才能留下继续谈。 什么?还不行,信不过那些黑心的典当,就是认准了安公子?那好吧,先打白条一体收下,等你们南征回来了再算账。 折腾几日下来,算算到手的股本、存钱却实不少了。 不过可都是珠宝之物居多,还要再过一道变现手续呢。典当行这几日把自己当大爷招待,各种估算貌似公允,也还藏着不少花头。 大家都是将本逐利的人,他们不就是想着自己把这些东西主动送入他们虎口吗? 这样可定不行的,那就设法拍卖吧。 过几日就是南讨大军出发日子,到那时,鼓动张大学士举办一场别开生面的誓师送行大会如何?顺便把助军的物资拍卖会也给捣鼓出来? 届时,乾贞记就要负责拍卖会的落实,然后从中收取十一的手续费,没人反对吧? 另外嘛,谁说打仗就一定赔钱啊? 咱们是否也要把银票、钱庄捣鼓出来?两千多人吃喝拉撒半年,各种军械物资供应,那都是几万贯的钱粮。朝廷又不会伸手,都要自己筹措采买的。 难道指望一群军中的厮杀汉出去做生意?可定被人坑死了!而且战场附近,如何又能有便宜的物资供应?自然都要预做筹划安排。 自己帮着低价采买,收之十一,已经很良心了。 那些士卒的财货,也要随时能够变现。指望一群身上缠着金银珠宝的士兵打仗冲阵,那就是在作死呢!就算你放心,那些士卒自己还不放心呢! 现在自己允诺替他们收藏保管兑付金银的话,适当的百二手续费,多数人也会认的。官府、豪绅收费,可从来都是百三呢。 还有那些来往海州的商贾行商,难道都要一大车一大车的财货带着?咱们四下分布钱庄,给他们两头兑现不是很好? 嗯嗯,还可一成立镖局,不能浪费了手里的优势资源。这样一一盘算,安宁觉得想要实现自己的纨绔理想,也不会太难啊? 自然,赚钱的营生不能撇了张大学士入伙。 看看天色将晚,安宁寻了由头带着陈丽卿一起去知府内宅。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51章 相亲 第51章 相亲 张叔夜还在前头公干,吕家姑姑正在与人交谈,一家人看似非常亲热。这时见安宁和陈丽卿过来,吕氏非常高兴,向着对面客人介绍: “来来来,族弟你看看安宁这孩子,多好啊。这就是我那兄长的弟子,可神通啦!这手一扬啊,就有雷霆之威,当者立毙!要不说那宋江巨寇怎么就这么容易降服呢!” “安宁啊,姑姑跟你说,这却是我娘家的族弟,也和你小师叔一个辈分呢!你要叫一声师叔才对。 姑姑告诉你啊,我这族弟家里有个小女儿,嫡女呢!长得如花似玉,性情淑均,这才刚过二七年华,正要寻人般配。可巧姑姑就想着啊,咱们家安宁不是还单身吗?” “得!”安宁算是明白了。 自己和陈丽卿两情相悦,瞎子都看的明白。未来的岳丈陈西真也是一门心热,总说要找张知州的内眷撮合此事,却迟迟没有了下文。 原来在这等着呢?吕家姑姑不乐意,她想要肥水不流外人田。 安宁苦笑,这都哪对哪啊? 安宁听过张叔夜说起,吕家姑姑少年失去双亲后,曾经孤苦伶仃,十分艰难。想来那时她的这些族兄、族弟的都还在吧? 只是那时不是一家人,没得救济她的理由。如今吕家姑姑贵为朝廷徽猷阁直学士夫人,又是海州父母,自然有了攀扯一家人的觉悟? 何况,自己前些日子刚刚在吕家沟撒过野,貌似眼前这位吕家“师叔”挺眼熟?嗯嗯,当时自己是用的哪一招来着? 哎呀呀,年纪轻轻的,怎么记性也变差了。 安宁拦着陈丽卿的发飙,笑着说小师叔已经算出自家婚事当引雷霆之怒,非武功高强的奇女子不能化解也。这吕家妹子还小,想来那武学的根基, 这个能行吗?是否不太方便?这话说得,皮笑肉不笑的。 那位吕家师叔自然尴尬,何况偷眼看这安公子,不就是上次去吕家沟收租的那位道爷嘛?当时自己,可是被他丢上树杈挂起来的,羞死人了。 吕家师叔连连告退,气的吕氏抬手揪起安宁耳朵,狠狠拧了两圈才算作罢。 安宁也是紧赶着讨饶,跟着进来的张叔夜也被逗乐了。 “你那甚的族弟走啦?”张叔夜喝了口水,有些不满。都是些什么人呐,你也胡乱招惹进来?安宁乃天下奇男子,将来要大用这天下的,你怎能随意让这些人家攀亲? 吕氏便不再多说了。说到底她和那些所谓族兄、族弟也不亲热,此前并无来往。不然哪轮到安宁去吕家沟打人惹是非?这不就图个娘家人面前的显摆嘛! 既然安宁认准了陈家丫头,老娘明天就把你们撮合了,省得你这丫头怨我! 这就对了嘛!安宁嘻嘻笑着应了,把扭扭捏捏的陈丽卿推过去,自己却和张知府入书房谈话。 张叔夜却早已备好三万贯本金出来。 然后安宁一一说起自己打算,张叔夜知道安宁会发笔财,可也没想到能有十几万贯之多。看来当时对宋江他们还是手软了,张叔夜慨叹不已。 自己为官一辈子,各种小便宜也不是没擦过,这才勉强积蓄五万贯家财。琢磨能拿出三万贯已经是不得了的大数目。 可是安宁这小子,一个阵仗就是十几万贯。 人比人气死人!说到底都是自家贫穷惹的祸,张叔夜哪晓得一群盗贼就能这么富足? 要不说安宁这小子,就是有做豪强的命! 老张总算找到宽慰自己的法子。他对安宁的多数计划都是啧啧称奇,唯独对钱庄发行银票通兑一事有些不同看法。 “你小子总算被老夫逮到把柄,这就是不学无术啊!”张叔夜哈哈大笑。 “昔日我大宋钱庄早有会子之物。老夫今日在汴梁存上十万贯,钱庄开出会子。老夫拿着会子就能在别地兑现,只需交付千三手续费用。 那可真正是腰缠十万贯,走马下扬州啊。 不过因为后来颇多不法,有时会被那钱庄的奸商席卷跑了,乃至大家人财两空。朝廷遂以民间印刷易伪造为由,将交子发行收归三司。 可是朝廷也有他的难处,这大军四处征战,都是烧钱的买卖。三司的钱烧光了,就要多印点交子济事。三番五次后,这交子就印大发了,民间苦不堪言。 所以今上停了交子的滥发,却又改印钱引?依然换汤不换药。总之都是铜钱不足用的祸端。会子、钱引无法尽兑,所以现在一缗钱引才顶十几文铜钱使用。 安兆铭,莫非你手上钱财来得太容易,想拿去胡乱糟蹋了不成?”张叔夜得意洋洋。 “喔喔,原来是这样啊?”安宁拍拍脑门。“朝廷发行钱引,储备金设定几何?” “储备金?”张叔夜有些茫然,再仔细想想,依然没有印象。不过? “天圣元年,薛田接任益州知州,转运使张若谷主导官办益州交子务。他在发行交子时,倒是以铁钱为储备,此法直到元祐年间都算稳定。” 张叔夜若有所思,难道根子却在这所谓的“储备金”上? 原来钱庄之事,在宋代并非新鲜事情,其时便有“金银铺、银铺、交引铺”等钱柜面市,专为兑换钱币,买卖钞引等业务。不过都是官营居多,拒人千里之外那种态度。 或说有宋一代,他们对于货币体系的认识就是“量入为出”原则。然而等到财政危机、或战乱时代,就会身不由己地变成了“量出为入”。 “量入为出”作为一项财政原则,在和平时期,大体上都能得到遵守。 朝廷通过积累财政盈余以应付紧急开支而不是通过临时增税去应付危机。如大宋朝皇帝就曾不断积贮“封桩钱”,为收复燕云十六州进行财政储备。 与“量入为出”原则相反的,就是“量出为入。”朝廷以支出的需要决定收入的多少。 比如现在的大宋朝廷,他要给辽夏岁币,要养军备边事。要皇家规矩、丰大豫享,还要维持庞大的官员高薪体系。它就只能把这些费用先算出来,然后再分摊下去。 钱不够,就印刷交子。需要多少就印多少,管你如何兑换铜钱去?于是任凭民间通货膨胀,渐渐交子一文不值。那就废止好了,再换个钱引的名头继续印。 安宁的钱庄钱票设计,除了足额兑换铜钱、金银外,还兼营放款、存款等业务。并刊印发行钱票,用来做钱粮汇兑凭证。 他只是把钱票改为双方的定向承兑,钱票上增加存贷人的签章画押,密码结算等安全措施,使商旅在经营旅行上免除了大量铜钱携带的烦恼。 说白了,安宁就是在参考后世地下的钱庄模式去解决大宋商旅的烦恼。 这种营运模式,难说比大宋的“金银铺、银铺、交引铺”高明多少。 以大宋商家之精明,之前也未必没人看出这商机。只是如何具体营运,他们毕竟没有安宁来自后世的眼界。 所以,在这个时代里,不管你有过多少类似的理财手段,安宁都不会打怵。 因为这件事的背后,还有个更重要的东西,没有被这个时代广泛认知。那就是“信誉、品牌”的价值。 如今大宋交子、钱引虽然也便于携带的,可那玩意贬值得厉害。几乎一天一个价,到手了就要赶紧想法子花出去。 谁敢拿去做长途贩运的营生?还不要亏死! 安宁却是根据眼下需求的特点筹划,背后全靠信誉和准备金制度,以及靖海忠义军的拳头支撑。 何况安宁天生谨慎,初期钱庄服务对象,也几乎都在靖海军内部消化,谁会疑他? 这样反复讨论,张叔夜才算有所了然。心中咂舌,就这么点东西里面,居然就藏了这么多的学问道道,果然让人叹为观止。 然后再仔细商谈几日后大军南讨方腊的准备,以及安宁计划的拍卖事宜。 这都同样是烧脑子的琐碎事情,张叔夜索性把这些琐碎都推给了新任的怀仁县令蒋仝配合处置。 “呵呵,蒋县令升迁之喜,安某还未祝贺,实在惭愧、惭愧!”安宁看着蒋仝一身簇新的官服,神清气爽样子,赶紧向前拜会。 “哎呀,不敢当,不敢当啊。”蒋仝感慨万分啊。 自己不过一届腐儒,二十多年苦读才勉强考中进士,得了怀仁县尉的差事,本以为就要终老此生。哪想到数月间就得升迁,而且还有了武功表彰。 大宋的文官想要得武功的表彰,这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蒋县令却得来毫不费工夫。或说这文武双全的名号自此坐实,他蒋某人还能寸进。 吃水不忘挖井人,蒋县令如今对张大学士和安公子,那是绝对的信任、仰慕。张叔夜又点了几个菜进来,三人边吃边聊。 总算折腾半天,蒋仝才把安宁的意思搞明白。自然叹为神人,你说安公子这心窍,难道真如古人所言,竟然是九窍吗? “甚?安公子要经营一家乾贞记?可以入股?什么入股?可有什么章程?这样啊,老夫家中田园也有一点累积,这就入股一万贯行吗?” 蒋仝心说这时候不跟着张大学士、安公子绑齐整,以后就没下手机会啦。 这餐饭吃的,又是到夜半时候才算尽兴。 陈丽卿老早都在打哈欠,安宁心下歉然。 小丫头还是不放心自己,所以就要处处跟随,难道自己人品如此堪忧?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52章 乾贞记 第52章 乾贞记 回去的时候,再次拐入陈家宅院。仔细观察陈西真的伤口,愈合的还行,就是伤口针线缝的乱七八糟,和螃蟹一般混乱,依然有些红肿不退。 安宁自觉不好意思,但是陈家上下,都是齐齐称赞活神仙啊。因为,陈老爷子这些日子,再也没有那种痛不如生的恶疾发作过。 “只是,只是,这伤口怎么老是不消肿,肌肉胀胀的感觉?”蓝细禾在旁正在护理伤口,观察的比较仔细。 安宁拍了拍脑门,这事整的!缝伤口的线还没抽出来啊。 赶紧洗手,找到上次剩下的酒精再次擦洗伤口周围,然后小刀消毒后挑开线头。让蓝细禾按住陈西真,慢慢一拉。线是抽出来了,老陈也痛的要死,腹部留下一串血珠。 不过老陈马上就显得舒服起来,看来这病真不会留下后患了。赶紧伤口上点金疮药吧,安宁一叠声吩咐蓝细禾。 安宁左右仔细打量一下,上次救人带来的药品用去的不算多,剩下的也都还在,那就收回去吧。这个时代里,这些都是活命神药,不能随便糟蹋了。 次日再次仔细盘点所得,林林总总下来,安宁计算财货的股本所得就不是小数目啦。 张大学士三万贯,蒋仝一万贯,自己十三万七千贯,时迁六千贯,陈丽卿两千贯,蓝细禾也抠唆出两千贯,海州义军散户投入四万三千贯,合计做股二十三万贯。 “阿弥陀佛,小安道长啊。和尚一个人晃荡半辈子,不知道什么是佛,什么是我。今天大慈禅寺的大和尚却要和尚放下我,去礼佛。 和尚说放下我容易,一副皮囊罢了。大和尚却不要这皮囊,说要和尚放下身外之我。 说来说去,原来大和尚是要和尚这副皮囊外的褡裢。 这却难了,和尚没了褡裢,还怎么安心去礼佛呢? 和尚就想着,小安道长与和尚是一家人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和尚这个褡裢就放在小安道长这里,你给和尚留个蒲团如何?”鲁达和武松一起上楼,楼下还有史进等人。 “和尚这话说的,既然是一家人,反正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和尚干脆就把褡裢入股得了。和尚自去清修,褡裢自蹈红尘,两下都不误事,你道如何?” “那敢情好!俺武松也有些身外之物,原本想要有一天武松去了,就拿去贿赂那些牛头马面,给俺个容身地方睡觉。 如今有小安道长在,武松就不用贿赂他们了,小安道长这里就有睡觉地方嘛。” 鲁达、武松、史进这些留守的梁山泊人马,尽数投入自家财货,合计股本十二万贯。其他计划南征的梁山泊群寇也是折算投入十九万贯。其中入股十万贯,存钱九万贯。 这样估算下来,加上战死的梁山泊头目私房钱,最少还有六十万贯的靖海军财货可以折算出来,其中去掉南征、及征兵、练兵预算二十万贯,其他变现作股四十万贯进来。 安宁打算用股权锁死靖海忠义军和乾贞记的关联,以后靖海军就别再被朝廷挖墙脚了。所以,安宁计划以这八十五万贯做本金,筹建一家商社“乾贞号”,却要做股一百万个。 因为创业初期,人才难得,都要拿利益钩住人心才行,不能随便就被人收买去了。 蓝细禾早拜师门下,师徒关系可不容他有丝毫二心。 陈西真的师门大仇得报,身体还未复原,但是心气早已顺了。所以他也不打算跟着张叔夜乱跑,老陈计划带着女儿陈丽卿归隐海州,算是给安宁看家吧。 此外他门下云天彪、傅玉合、王天霸、祝永清、栾廷芳、荀英、云龙、孔厚、刘麒、贺太平、唐猛、闻达十二人。 以及梁山泊好汉鲁达、武松、燕青、史进、柴进、朱仝、李俊,老张家的陈掌柜,加上安宁自己。以上一共算出二十四个人工,每人一千个人工股,合计两万四千股。 剩下的十二万六千股就要交由安宁代持,那都是要留作以后人员入伙的员工股。以及一些不便明言的营运之用,将来谁有用就送给谁的意思。 乾贞记的店面不大。临时租借了大慈禅寺的临街三个店面上下两层,后面带着一个小院落,主房、厢房十余间,说好租金每年一百七十五贯,这个就是居住办公的用途。 此外又在城西白虎山的北边河滩地方圈了一大块地,大约五百亩左右。这个属于荒地,而且刚刚埋了不少梁山泊的好汉,一般人挺忌讳的。 安宁随便花了三百贯买下,打算建设作坊使用,眼下是够了。 至于郁洲岛,却要作为靖海忠义军的驻扎地经营,当然也是以后乾贞记发达的根基之地,眼下还不急着开发,总要形成一定规模了再做道理。 如今人手的分配上却是非常谨慎,安宁的意思是各尽其责,平时不用都显摆在明面上。 直接进入乾贞记商号体系的有陈掌柜、陈丽卿,荀英、柴进、燕青、朱仝、孔厚七人,他们将在安宁的领导下,着手打开乾贞记的商务局面,负责安宁金手指项目的落实。 进入民社弓手体系负责操练队伍的有云龙、刘麒、贺太平、唐猛、闻达、史进、柴进、李俊八人。海州府的民社就要牢牢控制在他们手里,此后换谁当知州都一样。 负责随身保护张叔夜的是云天彪、傅玉合、王天霸、祝永清、栾廷芳五人。这都是老张可以引为心腹侍卫,与平常的家丁大不同,所以张大学士十分开心。 跟随安宁行事的是蓝细禾、陈西真、鲁达、武松四人。 这几个人也要分别使用。蓝细禾是安公子的大弟子,他要开一个医馆,顺便做些乾贞记不便出面的琐碎事情。 武松十分仰慕安公子,安公子也十分喜欢武松的耿直,所以安宁对他这个打手十分满意。此后沾花惹草啥的,不至于象汴梁城高太尉家的高衙内那样被人胡乱在大街上修理。 花和尚鲁达要入大慈禅寺修行,因为梁山泊袭扰,寺里的护法和尚给闹没了。鲁达不但佛法精湛,而且武功高强,又和张大学士、安公子熟稔,自然是个寺院的好帮手。 虽然说,鲁大师的褡裢被留在了禅寺外?那也不过是身外之物罢,没就没了。 陈西真就守大慈禅寺隔壁的乾贞记里,小院子养花种草,颐养天年。其实就是和鲁达一起看守乾贞记的根本,上百万贯的家财储藏着呢。 绝对不容外面的阿猫阿狗过来打探虚实,顺手还要剪除某些梁上君子行为。 新鲜成立的“乾贞号”第一笔业务,就是要代理发卖价值数十万贯的梁山赃物。 这其中的油水大小,不说那些乡绅眼红不止。便是海州府的官吏,也纷纷撕下“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谄媚笑脸。 与“乾贞号”抢生意的胆子不敢有。但是,分润一二还是必须的。 张叔夜既然把坛子都甩给安宁,自然不屑于继续掺和其间。何况他还要忙活海州忠义社义军南下征讨方腊的事务,军资所需,也要有个着落。 时间紧,任务急啊。陈大掌柜每天都跑前忙后张罗,依然没有头绪。 这么一大摊子事,肯定要有人帮他啊。但是谁合适呢? 安宁可以做好这件事情,不过显然不太可能把自己陷进来。陈丽卿、荀英就算想抛头露面,她们还要懂这些才行! 安宁把注意打到“养伤”的梁山泊好汉们身上,此前特意筛选他们留下不是没道理的。燕青、朱仝那都是张知府的线人,已经得罪梁山泊众人,就不能拿到南面去祸害。 鲁达、武松是最早投靠安宁的人,自然他们的好基友史进也跟了进来。柴进、李俊都是机敏之人,招安后立马削尖了脑袋努力靠过来,安宁也不能真的拒之门外。 自从他们这几人选定留下后,安宁此前就每日虚寒问暖的流水功夫做足。如今再给了乾贞记的人工股,那还能有什么意外吗?这是人工股,拿钱买不到的信任呢! 何况他们对安公子本人,早就心慕佩服不已。安公子才是真正顶天立地的好汉子! 众人纷纷献上自己的忠诚,不然还能去哪?南讨方腊?那其中包含的一些门道,他们又岂能看不出? 安宁是个什么样的人,众人虽然相处日子不长,奈何人家业绩实在太过耀眼。还有什么不可信的?还有什么忠诚不能献出的?自然个个要拍着胸脯保证万全了。 安宁也不愿和大家打哑谜,逐一诸葛问过大伙心意,喝过交杯酒就算一家人了。 现在要用人了,就发现柴大官人柴进很好啊。读书识字,心思细腻,一手筹算非常靠谱。 柴进原本比较矫情,觉得有必要先把做账方式、弊端都给安公子讲一讲,免得安公子看不透账目,以后会有猜忌,大家兄弟情分可就生淡了。 陈大掌柜拍拍脑袋,看老朽这个糊涂,几乎误事了。 你不把账目格式列定了,主家怎么可能把上百万贯的巨资注入进来? 要说这个时代的账目管理,安宁也只是隐约知道“四柱结算法”的法子,已经渐渐运用成熟,但是具体怎么营运还真的不是太清楚。 经过柴进的讲解,安宁大致明白四柱结算法“旧管、新收,开除、实在”四柱,分别相当于现代会计中的“期初结存、本期收入,本期支出、期末结存”关系。 然后四柱之间结算关系的基本公式为“旧管+新收=开除+实在”。 行吧,自己只要能看懂就行。至于其中的弊端,诸如账目没有固定分类,各种账簿相互关系不清等等,也无非是略做格式调整而已。 做表格嘛,谁都会的。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53章 助饷 第53章 助饷 二月十八日,海州城西门外,官道上锣鼓喧天,人流如梭。 三县乡绅齐聚,面对城墙的官道西面一片空地上搭起一个硕大的彩棚,海州府靖海忠义军南讨方腊的誓师大会隆重召开。 徽猷阁直学士,知州事张叔夜、淮东兵马都监刘绳孙、海州司刑曹王冶高座台上,沭阳县令王师心、怀仁县令蒋仝、朐山县令王大猷负责迎来送往。 兵马钤辖赵令懋,前朐山令阎质、驹山乡绅孙博彦、怀仁县乡绅王鹤年、沭阳乡绅魏大忠纷纷登台拜见张大学士、刘督监等朝廷大员。 “啊呀呀,张大学士老当益壮,立此不世之功,老朽当真叹为观止。此后老朽但以张大学士马首是瞻也! 来来来,这是我家孙子孙成财,还望大学士能允他随忠义军南讨逆贼。” 矮矮胖胖,一团和气的朐山乡绅孙博彦快步向前,红润脸上堆满和善。若是不知道,谁也想不到此前频频向汴梁城递老张黑状子的人物就是此老。 他家的弟弟孙傅正在汴梁任监察御史,附和蔡翛为尚书,为言天下事,炙手可热。他也是自侯蒙后,极力要求招安宋江等人的官员,与张叔夜隔空过招频繁。 孙博彦更是联手前朐山令阎质在此前剿灭宋江过程中一直杯葛老张的主要推手。 若非张叔夜有个徽猷阁待制的身份,为人手段酷烈。加上本地乡绅何家的支持,战时又意外得安宁臂助,此次能否顺利平了宋江,都是很难说的事情。 现在嘛,张叔夜已经立不世之功,徽猷阁直学士也稳稳压住孙傅的中书舍人。 原来孙傅近来因为劝蔡翛升官后需要亟有所建,被蔡翛忌讳,左迁中书舍人。此消彼长,也正他需要低调奉承时候。 所以孙博彦今儿其实就是在负荆请罪!哪怕见到张大学士慢无表情,他也不以为忤。 而是更加恭敬向张叔夜递出一个老大拜帖,又从身后拖出一个十七八岁的瘦弱少年,似乎那少年还满脸的不乐意。 张叔夜掸眼看着拜帖分量无甚表情,又对着那少年扫了一眼,就皱皱眉头。这小子一脸铁青,脚下虚浮,小小年纪就已经眼泡浮起。酒色过度啦。 “孙老乃地方名绅,朝廷臂助,嵇仲可不敢当你这大礼啊!”张大学士皮笑肉不笑。 孙博彦愕然一下,又媚笑道:“大学士当得,当得啊! 孙某不才,忠义护国之心可以天鉴。这次听说大学士要组织忠义军南讨逆贼方腊,孙某别无所能,愿再劝捐五百万钱助军。” 安宁在台下龇龇牙,这老小子真有钱啊,漏漏指缝就是六千五百贯! 不过恐怕那个拜帖,也少不了五百万钱的手笔吧?对他老孙这种拉过仇恨的人,这次助饷就是个杀猪盘。 “呵呵,孙老的忠孝之心果然令人敬佩,嵇仲定要向朝廷传你美名啊。”老张这下子高兴了,谁家跟钱有仇啊? “不过嘛~?”老张再次沉吟。那孙乡绅脸上的肥肉就哆嗦了一下,脸色也有些挂不住了。难道今日,真的就没法讨饶了吗? 张叔夜看看戏也弄的差不多了!杀人不过头点地,人家如今掏出千万钱赔礼呢。 “不过你家这孙子,未经战阵杀伐便要随军南下,勇气可嘉,然而嵇仲却以为不妥。还是先要他入了咱们靖海忠义军的留守队伍,继续操演一些时日,老乡绅以为如何?” 喔喔,这样啊?那就好,那就好。孙博彦长舒一口气,自家孙子啥样子,自己还是知道的。如今不要他跟去南讨冒风险,还能在忠义军里锤炼一下,感情老好的。 听说那个神仙弟子安公子就要主持靖海军的编练,自己孙子交他手里锤炼一下,应该妥当。刚才那笔钱,算是没有白花掉。 再这样荒废下去,自己这个孙子可就没救啦。总是慈母败儿啊,孙乡绅暗自叹息。牵着孙子成财的手就去台上要找个地方坐下,却又被怀仁县令蒋仝赶上来劝起。 原来这次靖海忠义军南讨方腊的壮行大会,海州府各家乡绅的座位席次,是以劝捐多少决定的。 这一招,却是安宁的手笔。 不简单是乡绅座位的规定,台下也早已立起一块石碑,工匠正在上面比划、构思。各位乡绅助饷之举都是要勒石为铭的,就在西门官道旁立着,此乃百年盛举也。 “俺娘嘞,这是想要踩俺们老何家一辈子的节奏啊?这可不成。”朐山世家乡绅何执礼就从未服气过孙家,所以这次也要助饷千万钱! “那啥,这可是咱们老宋家族扬名立万,跻身一流的好机会啊?” “阿弥陀佛,大慈禅寺愿助饷两千万钱!”大和尚一句话,顿时惊倒一地人马。这特喵的大慈禅寺,真是馋死人的财富啊! “嘿嘿?老子就捐他一百文钱,看他会不会把俺名字錾上去!啥啥?百贯起步,否则自己立碑去!这特喵一点都没花头啊?” 此前孙博彦只捐了六千五百贯,自然要坐在第二排。如今他增捐了六千五百贯,那就要向前移动一排,在第一排靠近中间的位子坐下。 孙博彦恍然大悟,暗自侥幸。幸亏追加了六千五百贯,若是真的坐在第二排,那可丢脸大发了。 多捐出五千贯自然肉痛,可是真要是坐不到第一排的位子?那俺们朐山的孙家,可就丢人到姥姥家了,毋宁死啊。 何况还有那块石碑,啥时能够风化啊?我晕! 蒋仝和风细雨弟向孙乡绅介绍这些规矩,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巧够让后面的怀仁县乡绅王鹤年、沭阳乡绅魏大忠等人听见。 魏大忠没什么反应,王鹤年却连五官都纠结到一起了。 老王他本来就清瘦,据说此老每日两餐,三月一肉,学的是圣人作风。而且他的家风严峻,全家数百口人,愣是没能养出有一个胖子来! 所以蒋仝知道,此老就是个守财奴啊! 蒋仝当真佩服安公子的小手段,这坑人的把戏一点都不带含糊的。这些乡绅是要坐第一排,还是坐第二排,或者坐第三排,这是个困难的选择题! 钱财当然重要,但是比钱财更重要的,却是这些乡绅们的脸面。 一个被乡人轻视的乡绅,他是无法保证富贵传家的。一个没能在乡间功德碑上留名的家族,他们?很快就要危险了! 果然,王乡绅在递过一份拜帖后,就宣布也要增助饷海州府靖海军练兵费用七千贯。沭阳乡绅魏大忠却没有追加,人家直接打开拜帖,里面助饷一千万钱,没有虚头。 安宁翘起拇指,怨不得沭阳县的王师心能够逼退梁山泊呢,感情人家不差钱啊。 此后三县其他乡绅纷纷向前,既然知道怎么回事了,自然不能拉下面子。 平时该坐哪,石碑上名字排在哪,那都是有定数的。现在也不过是把平时的规矩定数用钱粮重新确认一遍而已,即便肉痛,那也是无可奈何。 朱仝苦笑连连,看着台下安公子那无辜的表情,真心有些抱怨。 “钱粮都被你靖海忠义军得去,老夫却平白收了这些乡绅的怨念。简直是岂有此理!不成的,不能这样便宜你小子。家里还有个八岁的小孙子蒋干,就要交你去锤炼!” 安宁正在看那些乡绅的表演若有所思,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这特喵谁又惦记小太爷啦? 没办法啊,这刚打完宋江的梁山泊,马上再去打方腊。到处都要钱粮跟着呢。 打仗嘛,历来都是烧钱的差事,张知州表示很淡定。他平定宋江的花费,就不下十万贯,这才打了几天仗? 要说他才招募千人呢,就已经搞得海州府的乡绅们鸡飞狗跳,汴梁城的黑状子不知在相府、宫中压下多少呢。 因为这次宋江们随军南讨却是打着招安自赎的旗号,所朝廷不打算给他们军费。能把战后伤亡慰助、封赏费用抠出来,就算万幸了。 所以海州乡绅能够助饷多少,就需要仔细算计。 掏人腰包历来都是极困难的事情。安宁也是不得已为之嘛。 等到各大员、乡绅纷纷台上坐定,粗粗算过助饷钱粮,高达十九万贯,比自己上次多了一倍不止呢! 既然钱粮搞定了,张叔夜这才起身,一一宣布此次平寇升迁功士奖赏细节。然后请出成立靖海忠义军的圣旨。 台上台下众人都要起身拜过,再次落座,纷纷扰扰乱做一团。 海州府靖海忠义军是一个都营的编制,定员三千三百二十五人。指挥使赵子庄,副指挥使安兆铭。下辖五个指挥营,一个青训营。 第一营都营官张伯奋,第二营都营官张仲熊,第三营都营官宋公明,第四指营都营官卢俊义,第五营都营官史进。青训营都营官云龙。 按照张大学士的意思,此次南讨逆贼方腊的,是由第一都营官张伯奋,第三都营官宋公明,第四都营官卢俊义,合计大军近两千。 由指挥使赵子庄领军,以第一营都营官张伯奋充中军,宋江、卢俊义作为方面主将。大军即日开拔。 海州府靖海忠义军指挥使赵子庄上台领军令,然后拜见长官并家乡父老乡亲,表示此战绝不坠了家乡父老的颜面。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方腊终不还。” 台上、台下一片振奋,纷纷唱和激励。安宁却觉得赵子庄的这个兆头当真不妙。说好了咱们就是过去当配角,亮个相抢功劳的。 怎么忽然就想变身悲情主角,非要决一死战的味道?人家童贯的西军能答应你吗?这老赵!都是在作死呢。 人气少歇,赵子庄下去率队这就开拔。按照惯例,他们要离开海州城三十里后在沭水北岸扎营,整修甲胄。 然后第二天等着张知州、刘督监、安宁等人过去商议军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54章 拍卖 第54章 拍卖 怀仁县令蒋仝看看大军开拔后,再次上台说话。这次却是邀请海州府靖海忠义军副都指挥使安兆铭上台,就靖海忠义军的拍卖、筹款事宜向各位长官、乡绅们做些说明。 “怎么还要筹款?”一众乡绅面无人色,难道张大学士摆布的,真是杀猪盘吗? 一个看着非常年轻儒雅的家伙笑嘻嘻地走上台前,冲着在座的高官大员、乡绅县官以及台下的四方乡邻拱手示意。 “这就是安公子?这么年轻啊?” “听说安公子是天上雷霆之神,他是专为下山捉拿宋江匪盗。” “胡说呢,安公子乃是东海花果山的山精石猴,人家这次是来海州府游玩的。” “切,一派胡言!安公子自己都辟谣了说不是呢!” “他说不是就不是啦?老子偏要说他是,你奈我何?” “你小子这么杠精,是欠抽了吗?来来来,咱们这就走两招!” “走就走,不敢走你就是小娘养的!”那人却在骂完后,真的撒腿走了,喔喔,跑了。 周边人群一片哄笑。台上的安宁也不好着急开口,就这么尴尬站着,举目示意。 朱仝赶紧敲响铜锣:咣当!“肃静!肃静!乡亲们,且听靖海忠义军副都指挥说话。 各位乡亲,各位父老。咱们安公子这次不是平白劝捐,他是有很多好定西,是要拿出来与我海州父老分享的。那就是拍卖!什么叫拍卖? 那就是!金银头饰、珍珠、玛瑙、古玩、玉器、书画、裘衣,甭管啥样宝贝,你都可以竞价拿走,你都可以捡漏。 你们可以加价,你们可以竞标,最后出价最高者得此宝贝。 各位父老,各位乡绅,你们要好好想一想,好好看一看。您不要急,也不要不信。 最低拍卖起价是一文钱!起价只要一文钱!!记住:是一文钱!!! 一文钱啊!一文钱买不来吃亏!一文钱买不来上当!一文钱您什么都买不到! 咳咳,您一文钱什么都可能买到!” 等他说完话,台下果然渐渐安静。安宁朝四周施了一礼,笑着说: “我海州府靖海忠义军此次南讨逆贼方腊,所费良多。然而我海州之地也不能就此空虚,所以小可又受命组建靖海忠义军两个营。 这花费嘛,虽说有各位乡绅的鼎力支持,军中所需还是捉襟见肘的。因此呢,小可就想出这么一个法子,曰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何意?这里有许多财货,都是昔日梁山泊巨寇四处掠夺的民间财货,如今尽没军中。 小可想啊,此物饥不能食,寒不遮体,军中要他何用?索性这就作价发卖,回馈海州父老。嗯呐嗯呐,多少不拘,回本就行。 这拍卖的规矩很简单,小可这里会使人做个估价,公开示众。各位可以自凭喜好,加价竞标。所有货品,每次加价皆有定数,价最高者得之。 各位,真有一文钱起价的宝贝!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看一看,瞧一瞧,不要吃亏,不要上当,不要错过好机会啊。 下面有请乾贞记陈掌柜、以及国宾后人柴大官人上来给大家发卖。” 他刚说完,台上台下就响起笑声,有财大气粗的乡绅立刻嚷嚷:“安公子,你就开始吧,老夫今日刚吃过寒食,兜里还剩了几文。这助军之饷,人人有责嘛。” 陈丽卿气的差点要跳过去揪那人出来狂扇他,却发现安宁依然满脸堆笑,拱着手说: “如此,安某人多谢了,待会请勿要客气啊。所谓货到地头死,难免挨一刀,咱们这就开始。” 招手就有义军上来摆开桌椅,陈掌柜手持一根镶玉的金步摇向前站定: “诸位,这支镶玉金步摇,其玉出蓝田,金为赤金,重一两三钱。拍卖起价一文钱,每次竞拍加价十文钱。现在开始竞价。” 有军士捧着簪子各处走动验看一番,这才走回台上。 刘督监蹭就站起来,狐疑道:“张学士,此物怕是三十贯不止,如何能一文钱卖了?” 张大学士老神在在,拍拍刘督监:“坐下、坐下,小孩子家的把戏,让他们玩就是了。妥不妥当的,过了时候再找他拉清单,现在就随他去吧。” 孙乡绅疑惑探过头来:“张学士,若是此物果然被人一文钱买走了,官府能认吗?” “自然认了,官府岂能出尔反尔?” 孙乡绅不再搭话,回首招来孙子成财,耳语几句,那小家伙就点头匆匆跑了。其他何乡绅、胡乡绅、魏乡绅等等也都纷纷做出安排。 看来,今天真的有戏,张叔夜心中得意。 场下先是雅雀半天无人搭话,陈老掌柜再次重复道:“此物一文钱起拍,每次加价十文钱。现在开始竞价。三次起价无人竞拍,此物将不再拍卖。” 这下热闹了,一些人在嘈杂地竞价,一些人开始拼命往外跑去,赶紧回家取钱啊! “一百文。” “好,一百文一次,有人加价吗?一百文两次,有没有人加价?三次问价不应,这枚镶玉金步摇就要归于这位客官了。” “一百二十文!” “好,一百二十文一次,有人加价吗?一百二十文两次。” “两百文!”“五百文!”“一千文!”、“三千文!”“五千文!”“七千文!” 台下竞价此起彼伏,终于在一万七千文时陈掌柜一声锣响。此物归于客官了,请去后面兑付吧。台下哗然,那支镶玉金步摇,三万文都不止呢! 一尊玉观音请上来,底价三十贯,被二百贯请走。 一块盘龙玉佩,底价两贯,被二百七十贯买走。 一幅颜真卿手稿,几番争抢,最后怀仁县胡乡绅两千贯揽入怀中,痛哭流涕。 一块龙涎香被端了上来。军士上前截取一点在铜盘里点燃,袅袅青烟里,台上立刻浓香四溢,驹山县的孙乡绅眼睛瞪的滴流圆。 龙涎香啊!可是延年益寿的好东西啊。孙乡绅生平见到这么大一块,那里还忍得住。 “龙涎香,底价三百贯,每次加价一百贯,各位请。” “五百贯!”刘督监二话不说,这就向前要搬去走人。 “等等等,”安宁赶紧过来打住,“刘督监,这个嘛,今儿可是在拍卖呢。” “呦!忘了这一茬。”刘督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尴尬落座。 “五百贯,第一次,有没有加价的?”陈老掌柜大声喊着。 “六百贯!”台下有人应声。 “七百贯!”“八百贯!” “一千八百贯!”孙乡绅愤怒喊出一个价码,都是混蛋啊,这么大的龙涎香,少了两千贯你好意思叫价吗?台下雅雀无声。 “好,一千八百贯一次,有人加价吗?一千八百贯两次,有人加价吗?一千八百贯三次,还有没有人加价?” 陈掌柜一声锣响,此物归您孙乡绅了,您老请去后面兑付。 一件纯白狐裘衣裳,九尾精品,海州府只此一件,拍出一千二百贯。 一尊八十一两重的纯金佛祖象,两千贯被大慈禅寺请走。 不到民间,不知大宋民间富庶。上百年和平,不禁兼并通商,轻徭薄赋。或者最底层的百姓依然要艰难度日,但是绝不包括那些官员、乡绅、商贾之家。 小小海州城,还是大宋边境之地。居然就藏了这么多财富?眼看着梁山泊的那些货品才出货不过一半,价值就迅速突破四十多万贯。 安宁气的都想去砸了那家典当行,特喵他们才估出七成价呢!单单是时迁那些作价六千七百贯的财货,就被拍卖了九千八百贯。 再要给他们半价典当,三成本钱有木有? 从上午一直到傍晚,安宁、柴进、陈老掌柜都是忙的滴水未沾。 眼看天色已晚,安宁果断决定停止拍卖。 海州乡绅再有钱,如今仓促间,也已有了力衰征兆。剩下的物资暂且留着,等到张大学士调任地方后,咱们再换个地方搜刮,喔,拍卖去。 总之眼下的各种开支已经足够了。 不过台上、台下的乡绅还是意犹未尽,安宁犹豫一下,果断抛出那本曾经被时迁盗过的天书,自己手书版本的《素描简要》,和陈老掌柜耳语良久。 陈掌柜频频点头,然后激动地跑到台上。 “各位,各位,现在天色渐晚,各色宝贝不便验看。所以不便继续拍卖了。只有这最后一件,却是安公子身上携带的一件仙家天书。这当真是仙家天书的! 此书乃安公子学艺时亲手绘制的手稿,内容,内容老朽看不懂,也不敢多看。听说此前梁山泊夜袭海州城,还特意安排人手抢夺这本天书。” 陈老掌柜颤巍巍举起那本《素描简要》,四下请人过目。 “此物底价三百贯!每次起价一百贯!注意每次起价一百贯!现在开始起拍。此物之后,本次拍卖结束。”陈老掌柜早已声嘶力竭,状若疯癫。 “五百贯!”“八百贯!”“一千贯!”“两千贯!”“三千贯!” 啪!一声清脆响声从台上响起,却是刘督监狠狠摔烂手中茶杯,站了起来,大吼一声:“五千贯!谁再加价,那便是想与老夫为敌!” 台上、台下的众人一齐禁声。 刘督监喘了口粗气,这才苦笑着对张大学士道:“张大学士恕罪,下官失礼了。非是下官要坏这拍卖规矩。只是实在下官身上,也只带有这多财物了。 下官这些日子看那安公子各种神鬼莫测之能,早知道安公子并非池中之物。下官就此想要留个念想,这个,这个,下官也实在太爱这本天书。” 张大学士拱了拱手,很恶心地表示理解。 特喵,若非你刘督监的造次,老夫就要四千贯拿下此物了。 “太祖初整军,酬军饷,兴义卖,欲出己之旧物助饷。 时大宋淮东兵马都监刘绳孙侍立,以为太祖天书不当蒙尘,乃尽出家私助军五千贯,归家奉太祖之物,凡十三载。后兰陵侯经略淮南,路见故人,刘某出太祖旧物,居家乃安。”《明史-兰陵侯世家,卷十三》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55章 青训的套路 第55章 青训的套路 按照安宁的想法,新编的海州府“靖海忠义军”达到四千人,安宁还是计划要精编训练,不能差了西军的战力。老张虽然支持,心中却一直不安。 自己此前一千义军,都是砸锅卖铁才整出来,也只是初具模样而已。 如今却四倍的军力编制,再要训练成西军那样精锐,此外还要应付南讨军费的支出?这花费可就是无底洞呢。 张叔夜一直担心军中钱粮跟不上,弄成一地鸡毛可就麻烦了。 如今看看,几十万贯唾手可得。一两年的军费早已提前到手,那是不用再担心了。 “兆铭啊,你说这拍卖的时候,要是真有人合伙起来,故意压价,就是抬不上你要的价格,你又当如何?”张叔夜在回去的路上,还在若有所思。 这个?可是明显漏洞呐。 安宁左右看看并无外人,捂嘴偷笑:“姑丈,你看到刚才咱们一些兄弟混在人群中吗?他们不抬价,咱们就自个抬啊!大不了收回来不卖了。” “喔喔!你小子也忒不厚道了!”张叔夜哈哈大笑,那个畅快啊。 二人说笑着走进白虎山下的军营,这处地方本来是要用作乾贞记的作坊用地,如今作坊还未规划,厂房也未建设,那就先把靖海忠义军移过来训练。 上午军训出操、列阵、野外奔袭,下午集体修建作坊,喔,营房。那是把禁军、厢军的活计一担子挑了起来。用安宁的话说,这叫整训。 “东南地形以山势为要害。咱们此次南讨方腊,是要一路翻山越岭打过去的。你不能跑,不能山地行军,那跟送死也没什么区别。 但是,我靖海忠义军是要去送死的吗?当然不是!咱们是要过去抢军功的。怎么抢法?就是要跑的比他们所有人都快,自然就能扫荡群魔。” 安宁的训话简单明了,军中也早已知道他的厉害,又有哪个敢跳出来纠正他?所以,军中无论官衔大小,一律扎紧绑腿训练跑步去。 这些日子下来,军中草鞋靡费大的惊人,士卒脚底板也都都一层层的水泡重叠。不过队伍的精气神的确也是焕然一新。 “哎哟,哥哥却要轻一些挑啊!嘶~嘶~嘶~”燕青抱着脚底板,不停向朱仝求饶。 “没甚大不了,脚泡泡挑破了,晚上找些药水热热地泡足,明天又是一条好汉!”朱仝安慰他。 “安公子这训练法子,我等闻所未闻啊。不过的确神清气爽许多。”史进道。 “那是自然。安公子出身道门,整日在深山行走,他积攒出的诀窍,非同小可呢!”云龙故作老成,他对安宁的崇拜,冠甲海州。 “不说练兵的事情,就说这编伍,也与我大宋毫不相同。处处透着灵动!”栾廷芳沉吟。 原来,新的“靖海忠义军”编制与当时宋军民壮编制颇有差别。却是安宁参考了当时两宋及后世的编伍方式,更加重视对军伍的士气建设、以及军略的强化。 他在都营中配备都虞侯,专为督导军纪,灌输思想教育工作。又在指挥旅的级别增设录事参军,专业用来参谋军事谋划。 总体成军思路是五人为一伍,编为一个作战单元。一名刀盾手为伍长,由经验丰富、责任心强的老兵担任。所辖四名长枪手、弓弩手、刀盾手编订不一,全看作战需求设定。 安宁积极借鉴商鞅的积功抵过之法,引入阶级连坐制度,军功计算的赏罚力度很大。 一个伍如果失去了伍长,那么剩下的人最少要用敌方三颗首级才能脱罪。同样的,要是这个伍出现了逃兵,那么伍长视为同罪。除非他能拿出敌方两个首级抵罪。 大唐军中五十六斩的苛刻刑律,被他张贴的到处都是。要说这个时代的战斗,绝大多数还是要依仗严刑峻法,督促士卒敢战。 此外五伍编一什,另设什长一人,编制二十六人。这是一个战术单元,和扎营单位。正常军中,什长已经进入校尉阶层,取得军中升迁资格。 五什一队,另设正副队率各一人,编制一百三十二人。这也是有资格独立行军、驻防、或作战的最小单位,副队率还兼着军中都虞侯的差事。 五队一都营,另设正副都官各一人,专门配备都虞侯一人,编制六百六十三人。这个就算是军中骨干,可以有自己的军旗标识,队帅需要学会排兵布阵,参加高层作战会议讨论。 目前看,到了都营级别的军中编制,才是靖海忠义军的骨干编制。他们的装备特点。作战任务目标才算真正开始区分。 五都营合一指挥旅,另设正副指挥使各一人。都虞侯五人,录事参军一人,编制三千三百二十五人。靖海忠义军目前的家底子就是这么多,所以安宁打算亲自抓起来。 此外,又要招募一支“青训营”,也是编制六百六十三人,这支队伍却是真正的义兵制度,平时管吃,战时负责后勤或守营。 士兵服役两年后,若不能被靖海忠义军的主力营招募,他就要返乡回村务农去。 当然义兵也不是没有其他福利,壁如军中会督促他们读书识字,两年后即便不能入靖海忠义军,返乡时也会发一笔遣返费用,甚至优先录用为地方捕快、衙役等缺。 再就是十五六岁的娃娃,都是特能吃的年龄,送入军中就能少了很多家中开支。所以很受乡民青睐,家中子弟较多的,总要塞进来一两个锤炼锤炼。 比如明日之后,孙乡绅的孙子孙成财,就要成为青训营的一员。 “有他小子罪受啦!”张叔夜不怀好意。特喵也敢跟老子斗?如今还要送孙子来赔罪,可定好好招呼这小家伙。 嗯嗯,真能帮这小子训练成才,也是化解宿怨的法门。问题是,这个酒色过度的小混蛋,究竟能不能抗住安兆铭的训练之法? 此外,安宁又利用梁山泊的一些随军女眷组建了两个什的“医护营”,编制五十二人。甚至这次南讨,他就安排了蓝细禾领着“医护营”随军。 她们平时要在行军扎营时编一些说唱故事鼓舞士气,战时起到医护救助的作用。 眼下酒精还没着落,不过军中火药还是有的。安宁也不过把后世火药消毒的理论简单和蓝细禾说了说,能领会多少全看他的个人造化。 师傅领进门,修炼靠自身嘛!这样很好。 一般的军用小手术自然也教他些,特别是消毒卫生的工作要做好,等等。 此外南方与北方不同,需要重视痢疾等疾病。更加不厌其烦地告诉蓝细禾关于青黄茼蒿的差别,一定要选用带臭味的黄茼蒿入药。 安宁发现,当世人大都分不清这玩意的用途,甚至连郎中都分不清。 此次南讨方腊的大军中,除了宋江、卢俊义分领梁山泊招安的两个都营,一千三百余众外。还有一个都营的海州府义士老兵,他们也是此次南征大军的压舱石。 赵子庄、张伯奋、蓝细禾的安全问题,宋江、卢俊义的梁山大军冲杀战力如何,全都要靠他们去保障。 但是主要负责作战的,还是宋江和卢俊义的两个都营。这都是招安的题中之义,是活下,还是战死,大家各由天命吧。说是这样说,安宁还是努力想要减少战损。 张叔夜的一千义军早已成型,又经过此次实战厮杀,再想按部就班的训练他们,就很困难。梁山泊的盗匪不懂军阵,但是连续几年的刀头舔血生涯,其实战力也不差海州义军。 这两拨人马就要南征去,无论如何也没有机会训练他们。安宁能够做的,无非就是迅速插入督虞侯制度,强调军纪森严、行阶级连坐之法而已。 便是留下的第二营海州义军,安宁都没兴趣上心打理。他们的将来,也都要成为朝廷碗里的菜,自己可没义务帮他朝廷训练兵丁。 所以安宁的训练精力,其实都在第五营和青训营身上,而且训练量大得惊人。 第五营兵士多数是新招募的乡间丁壮,小部分来自原来民社弓手,多少有些根基在身。 就像朱重八、张士诚、陈友谅、韩山童等人,他们其实不是不想作战,而是身边人互不信任,缺乏凝聚力而已。 针对他们,安宁主要强调的就是杀伐狠决,每日灌输军法的残酷威严。 此外就是体质的改造,每天早上越野十里跑步就是必修课。下午还要修筑营房或作坊建筑。一句话,怎么累人、怎么不合理就怎么来。 战力,从来都是从令行禁止里淘宝出来的。 青训营更加强调兵源的储备,首先招募乡间少年。 说白了就是把穷乡僻野、朴实土气的孩子当成主要兵源。因为这些朴实土气的农家孩子身体健壮,为人老实,便于整肃成军。 而且愚昧少心窍,便于灌输忠诚思想。队伍跟谁走,这是大是大非的问题,一定要不厌其烦地灌输清楚才对。 即便偶尔却不过情面招进来的富贵人家子弟,那也是把他们集中起来,丢手给梁山泊的李俊这等巨恶严加折磨,成为其他人眼中的那只骇猴的小鸡仔。 不要怕他们跑路,那只会让他们的家族落下面子,付出更多助军粮饷。此后从军的孙成财果然就跑掉三五次不止,又被他家爷爷狠心送了回来,白搭上犒军钱粮一千多贯。 因为他若不送回来,那么此后就等于与靖海忠义军有了隔阂。不但此前的投入也就打了水漂,而且孙子的前景,也就半途而废了。 那时候的孙乡绅,其实看出青训营的好处。 短短三两个月的训练,孙子不但身子更加结实,而且行事也比此前沉重不少。 这就是真要成才的节奏嘛。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56章 南讨军略 第56章 南讨军略 朐山之南,沭水之阳,靖海忠义军南讨大营喧嚣不断。 沭水上船舶旌旗招展,却是安宁极力建议租借了海州各处运输、捕鱼的海船集中过来。因为安宁价钱出的高,所以海船筹措甚是方便。 主账内更加吵闹的一塌糊涂,南讨军略正在激烈辩论。安宁陪着张叔夜枯坐,一言不发。 淮东兵马都监刘绳孙、兵马钤辖赵令懋,靖海军指挥使赵子庄、随营大将张伯奋、宋江、卢俊义并其他梁山泊二十头领都在围着一张巨大的地图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张地图,却是安宁根据前世记忆绘制,地理的细节难以保证,只能说上大体不会错漏太多,文字上也只是简单标注几个要塞地点,还用彩笔绘出此前交战动态箭头。 众人又是兴奋,又是佩服。这特么再打不赢,那真该吃聪明豆了。 宋江、卢俊义更加伤感,原来官兵打仗是这么回事啊?此前俺们的梁山泊军略,那可真的是在小孩子过家家呢。 刘督监或者是昨天拍买到天书得意,如今更加兴奋,哈哈大笑,细数方腊诸事道: “自二年十月方腊起事以来,彼贼军无弓箭、盔甲,只以鬼神莫测事互为煽动。然而却能十一月攻下青溪,十二月初便占了睦、歙二州。 东南百年无战事,民社驰废,禁军不驻,厢军暗弱,可见一斑。 十二月底,方七佛率众下杭州,百年文华毁于一旦。于是兰溪朱言、吴邦,剡县仇道人,仙居吕师囊,方岩山陈十四,归安陆行儿魔教之众纷纷响应。 今年正月,方七佛再攻秀州。还好朝廷西军前锋王寨、王士言部赶来,水陆并进,内外夹击,方七佛溃守杭州。 今刘某新得朝廷加急邸报,曰方腊贼已焚杭州官舍、学官、府库与寺庙等,弃守了杭州,所部也多溃退到睦、歙两州,和清溪老巢。 概朝廷使西军自大名府往东南平乱后,前后不过旬月,方腊贼即刻灰飞烟灭。可见其贼军亦皆乌合之众,易与尔。 以本官愚见,我靖海忠义军当急去涟水,逆淮水入运河,自扬州渡江去润州,此后亦当日行八十里直插长兴、归安,扫清陆行儿,先抢他一功。 然后南下富阳甚至桐庐,会和西军一起攻伐睦、歙州,剿灭清溪匪地。更加要一鼓作气,尽展我靖海忠义军之锐气。” 众人默默,皆以刘督监位尊,不敢辩之,心中却是纷纷大骂! 靖海忠义军都是步兵编制,南下过江后不及整军,就要日行八十里,还要走大湖、沼泽之地,两千人的队伍就想扫平归安,然后再直捣方腊的贼巢?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剿匪,反而是要自寻死路呢? 张叔夜眯缝眼睛思谋半天,也没想出刘督监曾经的领兵经历。 这混蛋是怎么混上淮东兵马都监岗位的?难道他是考试应聘来的?应该不像,哪怕书生的纸上谈兵,也不至如此啊。 “赵指挥使,汝欲如何行军?”想不透就索性不想,干脆点名下一个。 “依下官之意,我辈走运河渡江后,宜自平江入浙,先在秀州会和西军。然后随西军一起驱兵临安、富阳、桐庐,掐断睦州杭州之间,使敌不能反攻杭州之地。” “反攻杭州?”安宁惊讶。 前世历史中,方腊军的确有反攻杭州的行动,但是你赵子庄却是如何揣摩出的? 张叔夜也是颇感兴趣,看来老赵的腹中还是有些货色。 “方腊贼虽然失守杭州,然而西军收秀州、杭州时,只是千余前锋兵的突袭战果,其实兵力单薄,不过胜在出其不意尔。 如今更要分兵驻防秀州、杭州之地,兵锋更加单薄。故下官以为,这方腊贼必然心存侥幸,想要聚众反击也。” 赵子庄忐忑道,张叔夜频频颔首。安宁也是大感佩服,怨不得老赵要不破方腊誓不还!人家当真是有军略的。 只是老赵你分析敌方无误,可是你分析过自己吗? 方腊反击杭州,必然聚众数万、数十万不止。然后咱们海州这两千义军就要扎住要塞,还要掐断人家进攻杭州的路线?这算是螳臂阻车呐! “宋都头,汝之意下如何?”那啥,下一个继续。 “这个,赵指挥使所言极是。宋某佩服。只是吾等此去万里之遥,一路到了东南地方,总要在战场外整训几日方是正理?”宋江斟酌小心言道。 长官的军略他不敢违抗,但是兄弟们打仗前一定先要休整,养精蓄锐,这才是规矩。不然仓惶间一上去就哔哩啪打没了,那啥军略都卵用。 “何不竟走海上入钱塘大江,然后长驱进军富阳、桐庐?”卢俊义看看算啦,必然要轮到自己发言了,干脆抢先提问。 呵呵,看来还是卢俊义很细心的,已经发现沭河里的船只都是海上用船。 “东翁,若我等大军一直走海路,岂不是失去与朝廷西军汇合机会?届时,朝廷及西军,是否会有其他想法?”陈西真却是从另一个角度观察此事。 你不能忙活半天,甚至都要入洞房了。却还没有广发请帖,大宴宾客,少了人家媒人酒席。真到那时候,没人认账你怎么办? 众人心中一紧,这可是大事情。张叔夜点点头,“此事嵇仲已有安排,却是不妨的。” 斜着眼睛看看安宁,“兆铭啊,你也说说此战规矩如何?” 安宁清清嗓门,缓缓起立走到地图旁边,说道: “依安某看来,此前诸位所言,都有道理。只不过,我靖海忠义军此行,却不是朝廷南征的主力。故而,我辈当守好本分。” 顿了顿,看看众人都没有插话,安宁继续道: “去年方腊起于青萍之末,止于草莽之间。起初兵甲不修,民心不附,其实断难有作为。彼辈所以能成事者,全在江南各军羸弱,朝廷猝手不及,方得为祸东南也。 然而朝廷西军一到,方腊百万之众立刻瓦解。此亦非全是西军锐利,其实也是方腊辈淬不及防,未能整军之故也。” 这话也就是安宁可以说,因为后世史说,方腊起事后,曾经盘算过朝廷的应对。大约江南之军不用考虑,朝廷能战之兵,全在西军。 可是朝廷想要调动西军过来平乱,各种行军打算、磋商,筹备军资后勤,到最后西军南下成行,最少要一年的时间。 一年?足够方圣公立国东南了。明教本就有不少豪杰之士,如今都在分散。一年时间,他们也足可聚在一起,整训新军。 方腊的意外就在于他实在不太重视对手的消息。只知道按常规计算,却不晓得时局变化。但凡他稍稍用心查访,就能知道西军早已在大名府休整多时了。 甚至宋江为什么要丢了好好的水泊梁山老巢不要,反而一路北上青州,再拐个弯弯南下楚州、海州?还不是因为西军驻扎大名府整军的缘故嘛! 所以,这边方腊举事,那边西军就立刻南下,前后时差不足三个月。方腊根本没有时间组建新军抗衡朝廷! 现在方腊手中战力,那都是从百万尸海中淘汰出来的,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 “观今日之势,彼辈已失杭州,溃退睦州,百万之众冰雪瓦解。可这剩下的人,却都已经过大半年的厮杀之众,又得东南武库装备,亦可称精锐也。 西军大部却未云集,前锋初胜后难免轻敌,如今更要守城分布,兵势再孤。故而以安某人所见,这西军此后作战,怕是要啃些硬骨头。 便是方腊辈再伐杭州,甚至一鼓下之,也非不可能。 而西军此时,必然首尾难顾也。我军此去,若是过早汇集西军一起,难免要被他顶上军锋前面。立功之事或者有之,但是能否活到立功时候,就很难说。 甚至以安某的坏心思度量,我靖海忠义军还要被他西军图谋,一起聚歼了都有可能!” 众人都是一怔,这话说得?咱们也是打方腊的义军啊,西军至于拿咱们开刀吗? 然而仔细想想,如何不至于呢?咱们说是招安了,可是西军未必这么认为。在他们眼里,咱依然是河朔巨寇。所谓招安,也不过权宜之计。 拿去送死,或者报一个复叛的名头灭了,谁又能和他辩解去?那太监童贯,昔日从王厚伐河湟,他就敢藏匿圣旨,蒙骗王厚进兵。后来是王厚打赢了,才没人计较他。 此次南讨方腊,听说今上废花石纲、停应奉局、下罪己诏的诏书,也都是那童贯先斩后奏所为。这样的胆大包天之人,有什么事情是他干不出来的? “兆铭此言亦不可不虑。如此,我部军略又当如何?” 张叔夜略做思索,便看透了这事的危险。真要发生这种事,那么自己不但南讨无功,反而要落下举荐不当的过错。甚至说自己虚报平乱之功的议论都要难免。 “安某以为,我部当走海路,沿钱塘江西去越州登岸驻防,可与驻防富阳的西军遥做呼应,却不必与西军会师搅和在一起。 我军便驻扎此地,还能顺便切断吕师囊、仇道人的北进之军,他西军也说不出什么不妥。 这些海船,也不要闲置。可以多做假人,虚布旌旗,在钱塘江的河岸封锁江面,并与陆上之军护卫犄角之势。即可吓止方腊军东出,亦可防台州贼循钱塘江支援方腊。 如此,我部军功在握,却能独立自行,少了许多无谓的意外之灾。便是有甚意外,也可迅速东下明州群岛,或分兵退守鸣鹤、五磊山附近的海边游击,等待海州支援。 自然,张大学士也当上奏汴京,言明靖海忠义军的行军意图,那自是要走钱塘直取睦州的说辞了。便是将这话头行文去西军的童太尉处,也是无妨的。 究竟去不去睦州,守不守富阳,其实都是军略先后而已,算不得欺君。何况,说不定咱们还能南下平定吕师囊、仇道人的叛乱,再立新功呢!” 方腊的主力是人家西军的盘中餐,谁去抢夺他们跟谁急。但要是把注意力放在吕师囊、仇道人这些边缘举事人物身上,顺便帮西军守住身后,自是能得西军的真心感谢。 一句话,要认清自己的实力,做好自己的本分,决不能越权伸手到别人盘子里搅和。 此计大善。张叔夜拍板定案。 是日,靖海忠义军所部两千人,乘海船六十余艘出东海,南下钱塘之地。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57章 炒青 第57章 炒青 送走南讨大军,安宁的心思,就一昧去想着该怎样去苟且营生。手上钱粮看着不少,做纨绔混吃等死,自然绰绰有余。但要拿来养军练兵,就很不够看。 若不能在三五年内生发出足够的钱粮财货,那就啥话别说了。刚刚辛苦组建的靖海忠义军,可定要被下任海州知府攥死手心的。 张叔夜在海州的日子,已经进入倒计时。撑死挨到秋天,一待东南略定,他就必然要调离海州,这都是朝廷制度所然。 所以,怎么快速夯实自己的基础,才是安宁最关心的事情。 眼看白虎山下的“营房”修建差不多了,安宁报请张叔夜,要求靖海忠义军改驻郁洲岛去。理论上说,那才是靖海忠义军的老家。 此前东海县撤销建制,岛上乡民本就不多,然后又被李逵祸害一遍,更加人丁稀少。如今这些人,都被老张以安全为由,移居到龙苴湖一带编户齐民。 当然,这次移驻去郁洲岛的,依然只有第五营和青训营。训练方式也是上午军训,下午劳作的模式。 除了修建营房外,他们还要在岛上圈田耕作,开挖盐田,广置茶树。各种农具、牲口、种子,流水一样送上岛来。这都是乾贞记的营生,别人没法插手。 甚至连海州府此前最负盛名的椎茶,也因为茶树大多产自郁洲岛,这次也被乾贞记顺理成章收拢过来,新办了一个茶场。 安宁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炒茶,但这实在并非他主动要做。而是迫不得已。 安公子贵为乾贞记的大东家,控制资产超过百万贯。此外还是靖海忠义军的副指挥使,因此他的各种往来应酬非常繁忙。 虽然已被他推卸了大多数,交给陈老掌柜、柴进、燕青、朱仝这些擅长应酬的属下代劳。但总还有一些人事,需要他亲自侍陪。 比如说,张知州喊你过去陪客,你去不去?吕家姑姑要你去打牌、斗茶,你很忙吗?陈家小娘子今天和她爹怄气,不吃饭了,你要不要去哄哄她? 难道哄女人的这种事,也能让武松、燕青们代劳去?安宁才不想自家头巾变绿呢。 无论哪些应酬,安宁发现最误事的东西,就是斗茶、分茶了。 茶叶是个好东东,但为了喝茶就这样无谓消磨时间就不对。特别是吕家姑姑,更是铁了心思要逼自己学会这些分茶、斗茶的雅事。 “都怨你姑丈到处为官,家中两个孩子没法静心钻研学问,少了东华门唱名大好机会。如今不得不在军伍中行走,老身想想都有不甘! 安宁啊,你的天赋极高,又得俺家兄长教导,神仙一样的人物呢。 所以这些雅事一定要学好,将来总要唱名东华门外,顺了姑姑心头这口气才对。”吕家姑姑醇醇善诱。 张叔夜大约不会这么直接说,不过意思差不多。 想要做个地方豪强,可以不参加朝廷科举。但想要更进步些,成一代豪杰之辈,起码在大宋朝,你就不能少了科举这块砖头。 所以安宁的斗茶课程安排,就很辛苦。 然而,什么科举啊?俺从小学习的都是道门之学,哪里读过那些八股文章? “什么八股文章?”张叔夜倒是好奇了。 “嗯呐嗯呐,不就是科举应试的专样文章吗?壁如什么起承转合,貌似一般由破题、承题、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合为八股文章啊?” 安宁也是疑惑,难道大宋的科举不是考八股文? “哈哈,兆铭这些话,当真够损的。昔日王介甫推新法时,将科举内容从重诗赋改为重经义,倒与兆铭所言略有相仿,但也没你说的这么刻薄吧? 不过大宋的科举制度几经摇摆,却并非全如王介甫所愿。如今抛开官家特进的恩科之外,常科中便要分进士和明经两途。 进士科需试诗、赋、论各一首,此三项为最重。其他策五道,帖十帖,墨义十条,这三项不过捎带跟脚。但若明经科,后面这三项就是考试全部。 这些玩意全靠死记硬背,故我朝科举以来,进士及第就历来看不起明经及第。不过老夫以为,若是兆铭去考明经反而不美,倒是你的诗赋、策论,常有出众地方。 什么《四书、五经》?喔喔,你说的是策论啊? 呵呵,这个倒是无妨,策论反是你安兆铭的强项。当今官家锐意西北,也并非一昧拘泥文艺。你若能识洞韬略运筹军谋,他一样也会取你进士及第。” 张叔夜显然也想安宁能像他一样的允文允武。 老张虽然从武功出身,但他后来却能得官家青睐,试赐进士第出身。虽然比起真正的科举进士还是有点瑕疵,但毕竟那也是官家亲自点取的功名。 不过安宁今年是不用琢磨了,因为今春正是大比之年,估计没时间去折腾。而且此前科举停办过几科,乡间人才都在挤在这一科呢。 你便去了,估计也难有作为。三年后倒是真的可以有! 这么简单啊?安宁口水滴答。 诗赋?后世名家作品不拘那一首,找一篇拿来用用,有什么打紧的? 策论时务,俺还有千余年的历史沉淀呢,你有吗? 识洞韬略运筹军谋?这次靖海忠义军的南讨军略是谁捣鼓出来的,刘都监吗? 最大的软肋,其实还是书法少了风度。然而自己书法虽然不算太好,可是多少也在真隐观训练了十年,手底下不算太差。 难道自己真心能和这个时代的读书人打成一片?真是幸福的感觉来得太快了。 这还真是给安宁提了个醒,自己来到这个时空里,不管引起多少人瞩目,他也只是传奇故事。就像林灵素师叔一样,哪怕做出再多贡献,再怎么忧国忧民,依然卵用没有。 因为你从未找到系统阐述你经世主张的机会,所以你就得不到天下读书人的身份认同。 这事很重要,大家都在做同样一件事,有人是在吊民伐罪,比如武王伐纣、宋祖黄袍。有人就是祸乱人间,如黄巢、朱桀,又或方腊、宋江。 究其本质来说,还不都哈官吃早饭的营生? 但是这些反贼的结局不同,很大原因就要看他们吃早饭前,经营出来的声势如何,收纳的人心多寡,订立的制度是否被世间认同。 武王伐纣前,他的老子周文王编撰《周易》,先从文化上代替殷商的《归藏易》。天下诸侯,景从者三分之二!加上西岐实力爆表,这才轻易夺了表兄帝辛的江山。 宋太祖聚义十兄弟,各处后周朝廷的国家要职。赵普又引半部论语治天下,善待士大夫,一旦太祖黄袍加身,天下莫不振奋。 孙大炮“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口号喊了多少年?他同盟会的成员,也几乎囊括了那个时代里最优秀的知识分子!都是“我大清”层层选拔后,留洋深造的时代精英。 总而言之,如果安宁不想变成宋江的梁山好汉行径,戴一顶反贼帽子四处烧杀抢掠。那他就要努力获得这天下读书人的身份认同。 不然呢?人家压根不认识你,也不接纳你。你除了抢劫,还能干啥? 最简单的法子,就是参加科举,把自己融入大宋士大夫的阶层。不过这些规划既然还有三年时间操纵,那就不算急迫,安宁也就不再纠结它。 眼子下的事情必须先要解决好。所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吕家姑姑想要他始于斗茶、分茶,但是安宁却想到了炒茶。 茶叶等于时间,时间等于金钱!浪费金钱的事情,安宁深恶痛绝。 制茶首在杀青。这个时代的茶叶杀青强调“蒸、榨、研、造、过、烘”六道,成茶曰“蒸青团茶”。这种制茶方法,不但工序复杂,加工量小,而且茶叶香气与滋味也欠佳。 所以才要研磨成粉,调和滋味。可是后世的茶叶却是炒青,那就有人家进步的理由。 作为前世工狗,安宁多少知道一点炒茶的小窍门,大约分成生锅、二青锅、熟锅,然后三锅循环往复而已。 对于安宁也不过多几次实验细节的改善。如今正在春季,也是制茶的最好时节。安宁奋不顾身,亲临茶场,努力研究采茶、晒茶、炒茶的改良之法。 虽说这些天为了炒茶,烫的自己双手伤痕累累,让陈丽卿心疼不已,毕竟还是炒成了几锅新茶出来。 这天就很显摆地带了二斤茶叶打上张学士的知州衙门,二嘎也是“嘎嘎”嚣张不已。 “呦,二嘎来啦?”很显然,吕家姑姑这是在嫌弃自己这些日子不务正业呢。 哈哈,俺才不管呢!难道还去和二嘎争风吃醋不成? 安宁显摆地掏出新茶,不用研磨、不要调和、不要打茶,只要沸水略凉一二冲茶瓷碗,一口清新茶香缭绕斗室。 张大学士轻轻含了一口品味,鼓掌相贺。日后这海州府的炒茶,也当天下一绝也。 “水递迢迢到日边。清甘夸说与茶便。谁知绝品了非泉。旋挹天花融湩液,净无土脉污芳鲜。乞君风腋作飞仙。” 安宁更加得意,一曲《浣溪沙》让张大学士足足相和了十几首。便是二嘎,也学着斯文“嘎嘎”附和半天,惹来吕家姑姑一通嘲笑。 当即招来老陈掌柜,务必全力推广炒茶之法。此前各地商贾订货中都要配上一成炒茶。自然,这曲《浣溪沙》,以及张大学士的唱和诗词,也要刻板附上。 并且要与客商言明,明年就能大量供应炒茶。只是价格嘛,统统给老子上浮三成。 安宁皮笑肉不笑地在商言商,张大学士怒发冲冠,戟指安兆铭曰:“滚!”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58章 白糖公主 第58章 白糖公主 如果单是卖茶叶,安宁觉得这不是做生意的好套路。后世的茶具也必须捣鼓出来。 除了本地可做的细瓷茶具,自己完全可以模仿后世紫砂壶的工艺,推出青砂壶嘛。 羽山之地有青砂泥,可以磨粉后掺入草木灰,以淘米水拌和泥团,然后堆积阴凉发酵。估计等到明年就能制胚烧制了。眼下,却先要试制几件出来练练手。 安宁有素描手艺,参谋后世的紫砂壶样式画过几款出来,然后取泥土制坯上浆,晾干以稻草铺垫,低温烧制。这些事情,后来都交给陈丽卿和荀英带着一些女子操劳。 以青砂陶土烧制而成的青砂陶茶具,表面略有光泽,有孔而不渗漏,茶香外溢。更加胜在造型古拙,张大学士早早预定了一件,引领海州府的茶道风骚。 随着靖海忠义军移师郁洲岛,白虎山下的作坊已经空闲下来。安宁示意陈掌柜放出风声,广招人工。自然少年优先,若是下次忠义军扩军,也是优先乾贞记的少年录用。 这下子,人手不缺了。但是,技术人手严重不足。安宁的对策就是再成立一家工读学院,这些少年白日务工,晚间组织读书识字。 教授人选除了安宁和陈掌柜,以及组织地方读书人充作西席外,甚至张叔夜、蒋仝、王师心等人也都频繁被拉过来客串。张大学士亲自命名曰:“朐山工学院”。 安宁负责传授工业技能,武松教他们锤炼马步功夫。至于识字,却是那些读书人的事情。 陈丽卿和荀英负责煮粥,每天晚上都煮,能坚持学下去就有粥喝,半途而废的,就喝不上。所以,这所“朐山工学院”的学习氛围,非常浓厚。 不仅仅是一顿稀粥的问题,学业有成后的薪水也不菲,每天一百文,甚至两百文都有呢。 哪怕是在汴梁城,一百文一天都能雇佣到不错的人工出来。何况海州之地,别人家开出的人工薪水,每天才得七八十文? 炒茶之外,安宁想要做的,却是白糖。这个时代,不是盐、茶才有暴利。比它暴利多的东西海了去呢。壁如,白糖?安宁表示,这个可以有。 大宋时代,红糖都是奢侈品,每斤售价高达一百六十文,比牛肉还贵。 比红糖再要高档的就非糖霜莫属,据说那是红糖里自然生长的霜色精华,因为糖霜工艺复杂,得品极少,所以价比黄金。 “遂宁好,胜地产糖霜。不待千年成琥珀,直疑六月冻琼浆。”这制糖的法子,倒是可以问问你家姑姑。 张叔夜自从有了炒茶的营生打底,他对安宁的信心更加爆满。话说这就是俺老张嚣张的本钱啊。发掘出安宁这样的人才,就是俺老张的本事。 什么意思?“世有伯乐,而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也。” 所以,伯乐就比千里马稀缺多了。现在俺老张,可不就是那更稀缺的伯乐嘛!虽说二嘎也很不错,但二嘎只是头骡子,所以哪边凉快你哪边去吧。 张叔夜粗暴地推开二嘎冲过来献媚的脑袋:“滚粗,老子今儿没带米酒给你!好好的骡子喝什么酒啊?成何体统哉?” 老张家的家私,大半都是夫人吕氏的制糖所得。只是此前都是小打小闹,而且往往得不偿失。如今安宁想要做这个,张叔夜虽然不无疑惑,然而也觉得事有可为。 毕竟制糖的确暴利不菲也。此前不能做大,一来自己官身漂泊不定,家中不便做大。二来此物程序复杂,成果有限,做不成时,那么多的糖浆,全靠自家也消费不了。 至于说拿出去售卖,却又嫌规模太小了。 吕家姑姑听说侄儿想要学习糖霜做法,顿时眉开眼笑:“好孩子啊,果然有出息。这糖霜的法子,却是在泰州时,有四川异人传授的妙法,如今都说与你无妨呢。 这制糖霜啊,先要制糖。取澄清蔗汁煎煮至九分熟,使熟稠成糖浆。嗯呐嗯呐,不能煮至十分热,太稠了便只结些碎冰糖。 将若干细竹梢排列插于表里涂漆的瓮中,注入糖浆。瓮上用箕席覆盖。两日之后,以两指捻视糖浆,如细砂状即可。 再将结好的细沙糖烈日下晒干,即成冰糖。一瓮之中,堆叠如假山者为上品,竹梢上团枝次之,瓮壁四周所结瓮鉴又次之,小颗块再次之,沙脚碎粒为最下。 其冰糖颜色紫者为上,深琥珀色次之,黄色又次之,浅白色糖霜为下。所以世间所见,也只是糖霜而已。说道那些上品冰糖,宫中都不敷用,哪能落到民间买卖? 喏,就是这个叫做糖霜,你且尝尝?” 吕家姑姑小心取出一个瓷罐,打开挑出一点雪白细腻的糖霜给安宁品了品。安宁只觉得这个糖霜也只是占了洁白的便宜,其实甜味,甚至不如红砂糖? 至于冰糖,吕家姑姑也有一小块,但只能给安宁看看。因为那是药品,你家姑丈哮喘时,都要靠这冰糖活命呢。 “甚?你说或有糖浆不能结晶,尽变成糖水?那倒无妨,来年仍可煮制沙糖的。 什么?你说象冰糖一样甜,又像糖霜一样白? 那却是闻所未闻的仙家宝贝,人世间哪有此物?” 嗯呐嗯呐,很快就要有了。安宁笑道。啥啥,姑姑你说张家姑丈还有哮喘之疾?那个好办呢,俺还有琵琶玉露膏,一定对症的。 安宁的计划就是以红糖装箩筐置塕,筐底垫砖,塕底钻孔,置于水缸上。 把红糖填满箩筐。又挖取优质黄泥,和水为浆,以之不断浇淋红糖,就能连续得到白糖,当真洁白胜雪啊。 等到缸里污浊糖水沉淀,再取上层清液,用木炭过滤后熬糖稀备用制糖块。如此,一斤红糖可得白糖七两,得率四成,此后又能得糖稀八两。 至于想要进一步做成山状的冰糖块,那也不过取白糖加入白矾熬制而已。 以大锅一支,用铜架子支起,再放一口小的铜锅进去。取白糖百斤加水三十五斤搅拌均匀倒入小锅,大锅里加菜油煮至小锅糖液沸腾,略煮一小会,加入对半的二斤白矾溶液。 继续煮沸使浓稠冒出均匀水泡,停火降温出锅。将糖液出锅倒入铜盘内,放在炕上用被子盖好,慢慢降温到第七天为止。 这个成本的增加有限,甚至随着三十五斤水的加入,冰糖成本反而降低不少。不过象这种洁白透明的冰糖大块,当真稀世珍宝啊。 至于说道此物价格嘛?嘿嘿,姑丈您看,咱们真的就价比黄金如何?张叔夜和吕氏看着安宁的白糖、冰糖样品后目瞪口呆,这样也行? 可是这样还没完啊,姑丈您的琵琶玉露膏还没着落呢。 因为淋制白糖所得的糖稀还有八两。安宁去药店买些川贝、桔梗、枇杷叶,又去野外寻得薄荷叶,此外鸭梨若干捣碎一起混入糖稀熬煮。 看看收汁了取绢帛蒙在碗口,将药液倒入,稍稍沉淀后取上层清液装入瓷瓶,送给张叔夜尝试。酸酸甜甜,果然是润肺化痰的神仙良药。 现在,该考虑定价了。 安宁计算每斤白糖即便按照糖霜价格,自己再让利给销售渠道,干脆就以一千文一斤的价格倾销好了。 冰糖却要真的价比黄金,那就十贯钱一斤好了。 至于市面定价,白糖的定价完全可以落在三贯一斤上。制糖成本不过四百文,而这四百文,也要着落到糖稀所制的琵琶玉露膏那里。 这个世道上,哮喘的人群数量可以不是少数,只要把价格压低了,就能救助很多人的性命。所以安宁的意思,就用琵琶玉露膏收回制糖成本好了。 但是,张叔夜却觉得有些不妥。 其一,熬制砂糖所需甘蔗之物,都要南方进来。海州若再开炼糖厂,来回动静都很不小,容易被朝廷卡住货源之地。 其二,冰糖、白糖未入宫前,怕是不能在世面上出售。但是真要入宫了,万一和买下来,就有各种的盘剥捎带,搞不好还要亏空。 安宁沉吟一会,“此事不妨。咱们不要开炼糖厂造红砂糖,只管沿着海路去福建、岭南之地收购就好。嗯呐嗯呐,却要另有一家店面出头收购。 冰糖、白糖可以先入宫,一定要在汴京的市面上出售,不然谁家买得起这大量的货?不过这些营生,却可以请宫中的人出面经营。这官营之物,谁敢阻碍?” “宫中出面?”张叔夜一拍脑门,怎么忘了你小子在京师的那些事。 嗯呐嗯呐,他和柔福帝姬都从学徐道长,有同门之谊。 等等,这样也不保险!张叔夜狐疑道。那柔福帝姬将来总要嫁人的,一旦她嫁出去,谁知她家夫婿是个什么德行?真要那样,咱们可就为他人做嫁衣裳啦。 除非安宁你尚了帝姬才行,咱们就叫她白糖公主好了。张叔夜极不负责地卖掉安宁。 你妹啊!安宁暴跳起来。柔福才十岁呢!何况身边的陈丽卿已经怒发冲冠了没看见吗? “不妨事的,只是挂她一个名号,给些利益而已。其他一应经营、制造都是咱们控制,翻不出浪花出来。”安宁心说还好老子没有招出李师师,不然乐子更大了。 在这个帝制时代里,任凭陈丽卿再怎么不甘,她也不能真去和皇家帝姬争长短。 但如果换成李师师? 安宁觉得,陈丽卿明儿就会打马西去,后天就能传回李师师暴毙的消息。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59章 杀生去 第59章 杀生去 有了炒青茶叶,再有白糖、冰糖、琵琶玉露膏,还要打算去京师销售。安宁觉得顺便把梁山泊的赃物也一起拿去开个拍卖会好了。 嗯呐嗯呐,再要去京师开一个酒楼,顺便收集资讯才对,咱们就以炒菜提鲜当卖点。 怎么提鲜?海州这里守着诺大的海州湾呢,贝类不要太多啊?把贝类慢慢熬汤收汁做成鲜味膏,应该可行。 此外,货品种类还要增加,壁如肥皂如何?当然,要做肥皂就要做肉松,此外洗发膏也是个好生意,可以一起卖了去。 有了肥皂,再去做洗发膏就太容易了。 安宁记得前世有个同学就在宿舍里做过假招牌的洗发水,就是用何首乌、薄荷等物煮出沸水,大约三比一的比例与肥皂液充分混合,搅拌到溶解状态,装入瓶中就算洗发膏了。 此外,等到盐场出落了,也可以做出细盐过去营销。 烧酒怎么样?今年来不及了,不过明年应该赶的上。 安宁胡乱琢磨着,这几天算是把白糖的路子搞顺了,然而后面的生产控制,依然是陈丽卿在主导,反正都是和泥巴打交道,安宁取笑道。 说实话,把这个营生交给别人他也不放心。如今的陈家妹子和自己,就差一层窗户纸了。 “那个柔福帝姬很美吗?”陈丽卿却对这些不上心,甚至忧心忡忡地快要哭了起来。 “唉!”瞎担心啥呀?柔福才十岁孩童呢。“咱们年前就成亲好不?这样管他是谁呢,统统都要给你洗脚去!” 安宁哈哈大笑,这个时代的确有一些前世无法羡慕的地方,男人的特权实在太丰富了。 哪怕陈丽卿这样的彪悍女子,听说能占了内宅大妇位子,也是立马雀跃不止。完全没有前世那种你敢如何如何,老娘就切你哪里哪里的思想觉悟。 要是这样,师师姑娘也不是不可以啊?想到和李师师的几次缠绵,安宁心中一热。不过身边的陈家小娘子搂搂抱抱还可以,再进一步就很困难。 晚上还是先找五姑娘救济一下吧?安宁索然无味,一股邪火冲上脑门,明日杀生去! 次日就带了武松、朱仝、孔厚、燕青等人套上两辆马车去了吕家沟,挨家挨户的一路瞄上,完全就是在不怀好意。 要说这吕家沟村的乡民们,距离上次被安宁修理,也不过一个多月而已。 或者就算安宁跟着小师叔修行了十年,一般人真心不太容易记住他。奈何吕家沟的乡民却大不同。多数人家的汉子都被安宁胖揍过,所以想要忘记他就显得很难。 而且此时也知道了张知州的夫人就是俺们吕家沟乡亲,原本是脸上倍有面子的事情。后来听说那个在俺们村横行霸道的小道爷,居然是知州夫人家兄长的弟子? 那啥?族长啊!您说您这老眼昏花的,不太适合继续干下去了吧? 就在村子里还在讨论选谁当族长的时候,安宁带着一帮子人穷凶极恶地摸了过来。 眼看着就没有一个好人的样子,也没有一个好看的气色。吕老族长大惊失色,那啥,乡亲们赶紧逃命啊! 安宁他们大约转悠了大半个村子,人影倒是也见到几个,都是七老八十的任人宰割模样,安宁才懒得寻他们的晦气。 可喜的是,这次的战略目标没让他们失望,轻易就找到了四头肥猪。 那还犹豫啥?弟兄们给我上!安宁大手一挥。 二嘎“嘎嘎”长啸,一骡子当先飞奔过去,生生从猪圈中扯出一头肥猪。 其他人也是三三两两各选目标,整个吕家沟的上空立刻响起惨烈的猪嚎声。 不过真要在人家地头上杀生,也实在太过分了。 几个人商量还是要倒攒四蹄捆绑起来,丢上马车拉去白虎山下。在那里宰了,也能顺便祭奠前些日子战死的梁山好汉们。 临走之前,安宁还不忘怒冲冲从马车上甩出四十贯铜钱,算是一头猪十贯钱拿下。 这特喵啥世道啊,一斤猪肉和一斤粮食差不多价钱?太过分了! 这些乡民回来后纷纷咂舌,特喵的自己牵了去集市上卖,一头猪撑死才卖七八贯钱呢。 那啥,族长啊,您老可要赶紧去知州夫人那里,好好哀求小安道长继续来祸害咱们。再就是咱们村要大力发展养猪业,争做海州府养猪模范村! 要说杀猪的活计,朱仝、孔厚干的很欢。但是武松却不容他们专美于前,燕青也是不甘于后。只是,这杀猪和杀人却完全两码事。 安宁可不能让他们随便糟蹋四头肥猪,还是请来镇上的郑屠户。 可怜的郑屠户一辈子杀生,就被武松一个眼神盯的头皮发炸。哆哆嗦嗦算是把吹猪的营生干完,又交代了放血、烫毛、刮鬃的要点,就被几个人推推搡搡挤到后面。 武松面带狞笑,长刀挥舞,一声虎吼就斩下一只猪头。血浆喷溅,气的安宁一脚把他踹得远远的,猪啊?! 招手喊来郑屠户,您请继续。 朱仝倒是很标准的一刀子捅了进去,放血也很干净,闹了半天人家半拉子干过这营生。 孔厚就不行,一刀子下去居然没能见血?那头猪就疯了,直接把他顶飞出去。 安宁小花闪烁,手起刀落。武松远远翻个白眼,又一头猪被猪糟蹋了。 嗯呐嗯呐,燕青说你们这样太残忍了,不够斯文啦。话说俺虽然没有朱仝大哥的杀猪经验,可俺会玩细活啊。 燕青的细活就是先拿毛笔在猪喉咙上画出一个圈,然后一刀挖断它。 这一天当真狂暴极了。众人甩开膀子乱七八糟的一口气狂屠四头肥猪。要说这些混蛋早前杀人习惯了,如今却要每日去打理生意,或者教人训练跑步姿势,早就憋的不耐烦了。 第二天上手的都是细活,不过众人的狂躁也不见了。各个神清气爽,按照安宁的安排一样样收拾起来井井有条。 四头生猪大约一千二百多斤,可得猪板油、肠油六十斤。此外带骨猪肉八百斤。 剔除了骨头二百斤,最后剩余瘦肉大约四百斤,肥膘二百四十斤。这样含肥膘肉总共得猪油三百斤,可熬制油脂二百一十斤左右,剩下油渣七十斤。 此前早早命人取过三百斤草木灰碾磨成粉,加水六百斤浸没搅匀,煮沸一段时间放置一夜后,约得两百四十斤淡黄碱液。 把碱液倒入大铁锅中开火加热,慢慢倒入昨日熬制的猪油搅拌到完全溶解。大概把水分蒸发大半的时候再往锅里加盐十斤,一共大约可得肥皂液三百斤。 当然这种皂液直接冷却的话,还是有些软,味道也不太好闻。 因此还要掺杂野薄荷/艾草等香料,再就是添入煅烧后研磨细腻的贝壳粉一百斤下去搅拌均匀,合计得皂膏四百斤。 最后把皂膏压入模具冷却固定即可,一共切分了一千六百块,每块约重四两。 要说这模具的做法却也是燕青抢着赶工出来,四四方方的九宫格做好,将肥皂膏趁热倒入,等到快固化时拿刻字的印模一块块压上去,上好的肥皂出笼了。 “朐山香皂”四个字本来是安宁的专利,不过因为他的字体不佳,引来张家姑丈的抗议。 最终是张叔夜的手书瘦金体字成为标准规范。此后近千年,大宋、大明开发出无数的香皂聘品类,全都使用这种土里土气的名字,因为大伙只认这个牌子。 “朐山香皂”的规格就是按市面所见的皂角面团规格制成,不过肥皂的除诟能力却远远强过皂角面团。洗脸、洗衣服不但更加洁净迅速,也更加耐用持久。 本来是可以把售价提高许多的。但是安宁考虑到批发零售的关系,就把售价按皂团市售六十文的基础上,略降到五十文,大约一贯钱十六块的价格售卖,约可得钱一百贯。 剩余皂液继续加入卤水搅拌,可得蜡油四斤多。按一般家用蜡烛重约五钱算,可制蜡烛一百三十支,蜡烛每支售价十七文,可得钱约三贯。 不过目前主要还是用来蜡化纸张,作为香皂、食品等包装材料。最后剩下的那些废液还有用处,用木炭滤过,可得甘油两斤,这可是宝贝,先存着不卖。 所得瘦肉四百斤加调料腌制,再调和松枝、香料蒸煮,捞出沥汁,入干锅翻炒拍松,用铁刷子松散,掺入不少细腻贝壳粉、面粉、精盐清爽后晾干,谓之肉松,可得两百五十斤。 此物不但滋味鲜美,更利于携带保存,乃是上等军粮。按照张大学士说法,就算按照牛肉干的价格都有的卖。安宁定价更要良心的多,做价一贯钱二斤,可得一百二十五贯。 此外猪血五十斤,猪下水一百五十斤,猪皮四张,猪头一个,油渣七十斤,猪骨头两百斤。猪下水一百五十斤等分门别类,东西全都便宜了靖海军。 这个时代的猪肉,上层人物不爱吃,底层百姓不会吃。但是安宁会吃啊。 各种食材在他手上翻着花样的折腾。哪怕开始时靖海军得官兵要装清高表示不爱吃,可是架不住每日的训练量巨大,终于还是吃了。 架不住安宁会折腾,然后大家才发现这些猪下水虽然顶着一些恶名,其实味道真心不错。特别是猪肚子、猪大肠,那个美味啊!武松对此痴迷不止。 更别提猪骨头熬制出来的大汤,与竹笋一起煮烂,更加鲜美。三文不值二文地多买一些带回家,给家里老婆孩子改善营养去。 眼看着家里人的精气神日渐提高,这才想起赞叹,安公子果然神人也。 要说大宋时代的猪肉,当真便宜的无话可说。四头肥猪也不过花费四十贯钱。转眼却得了二百五十贯,还有这么多猪下水充做军粮? 若是能打开销路,每日循环宰杀,则可月入六七千贯。还能另得猪皮一百二十余张,可以用作军中的皮甲、皮带、鞋底等物。 此外一个月就能得甘油五十斤,更加是宝贝中的宝贝。安宁不但要用它过滤果汁、果酒,还想用它硝化火药,如今且收藏了再说。 猪血也是单独处理,一个月可得血粉四百斤,可用它做油漆调和腻子,也可混加进炒面里,作为军用干粮。 此外,安宁也算明白为啥猪肉不好吃了。没有骟过的公猪,果然肉味不敢恭维。 安宁的对策就是再次去糟蹋吕家沟时,广而告之: 敢饲雄豖而不骟者,骟其家壮男也!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60章 千里单骑夺兵权 第60章 千里单骑夺兵权 和白糖、冰糖动辄几十倍利润比起来,做肉松、肥皂的利润只有五六倍左右。虽然不差,但也不算太高,而且投入的人手不少。 但是这能带动一个产业链的发展,而且胜在跑量。特别一些皮革、肉松的获得,更让以后的行军有了保障。 此外,民间可以发展养猪业,改善百姓生活。这都是挺好的事情。 再就是,手下的人,真心闲不住啊。燕青还好些,但是让朱仝、武松这些习惯抡刀子的人忽然去碌碌经营做生意,当真埋汰人呢。 可是眼下就这么回事,安宁能做的,也不过让他们把杀气发泄到猪身上。 原本的计划是想折腾出一批炒茶、白糖、肉松、肥皂等物,并梁山泊的赃物一起走趟汴梁城的。 甚至安宁的书信早已写给了师叔徐知常,无论是把高子羽接来海州,还是安排柔福经商,甚至孙二娘开酒楼,李师师玩推广,安宁的商业计划都很详细。 但是,计划就是用来被改变的。 安宁后悔死了,怎么这一两个月以来,脑袋都杵进钱眼里?军备上一点改良都没有! 军训自然还在继续,训练效果也很出色。不说青训营如何如何,他们还在学规矩。就是史进的第五营战力,已经可以吊打张仲熊的第二营了。 毕竟第五营的军卒大多来源于梁山泊的所谓伤员,那都是昔日二龙山的嫡系。即便新补充的海州弓手,也多经过海州北门外的大战,安宁亲自把关收罗来的。 加上训练刻苦,营养充足,军纪森严,那就不是第二营每天在海州巡城的战力可以比拟。可是,军备器械却没有相应提升啊! 若真按照安宁的此前打算,却是要等南讨将士回归后再做讨论。毕竟,实践出真知,究竟想要怎样的装备,还要看实战的要求如何。 但是安宁就没考虑过,一旦南讨出事了该怎么办? 南讨能出什么事?咱们又不是主力,基本就是战场边上吆喝的声音大一点而已。 然而,就是出事了。海州兵马钤辖赵令懋匆匆赶来邀请安宁去知州衙门议事时,安宁正在和武松配合,乱刀分尸一块猪排,打算中午清炖呢。 张叔夜的脸色非常难看,手中的战报瑟瑟发抖。安宁抢过去一看,大惊失色。 南讨军的事情,不是一般的大啊。 指挥使赵子庄被王禀扣押,第四营都头卢俊义孤守天钟山,生死未卜。他的残部已经随第三营都头宋江率军流亡海上,眼下不敢靠岸。 第一营都头张伯奋却率残部流亡去天台山,生死不明?那么远地方,他是怎么跑去的? 关键是,宋江想要作甚? 第二营、第三营的底子都是梁山泊的人马,此前分属宋江和卢俊义。现在卢俊义生死不知,那么两营人马自然都投到宋江手上。 或者,这正是张伯奋情愿远远遁迹天台山,也不敢留在五磊山被人两面夹击的缘故? 可是,上次军报还在说修整越州战事防御呢,咋就一眨眼变成阻敌阳山岗了?不但阵线前突百里不止,而且卢俊义据守的天钟山阵地也正当富阳前面。 难道杭州失守了? 安宁探寻张叔夜,张叔夜摇摇头,方腊贼攻杭州失利,败退睦州。都统制王禀率郭仲荀、刘光世、姚平仲、辛兴宗、折可存众将反攻。 此后更以王禀、辛兴宗、王渊攻清溪方腊部,刘延庆等攻兰溪方五相公、王寅,刘光世攻方七佛部。此外,又出郭仲荀、姚平仲、折可存等,往击浙东吕师囊、霍成富、郑氏部。 早在方腊反攻杭州前,我靖海军赶来驻守越州,阻了仇道人、吕师囊等人南下。 可惜小儿立功心切,王禀也是势力单薄,恐不敌方腊贼攻杭州,乃相约靖海忠义军前突驻防天钟山,与西军分扼钱江两岸。 若是单单阻敌也就罢了,偏偏小儿与宋江再起争功之心,退敌后还要挥师追击方腊残部,遂为西军裹挟。指挥使赵子庄欲交涉童太尉,却被王禀拘于营寨软禁。 小儿乃与宋江分兵回退,留下卢俊义断后天钟山。如今小儿远遁东南天台山,还能剩下几人就难说了。宋江倒是裹挟了卢俊义的第四营残兵,如今有军九百余。 显然张叔夜此前已经细细问过传书的斥候,琢磨出来的信息更详细些。 “嗯?”安宁心中一松。“就是说此书乃是宋江送来?他如今还没有反意?” “宋江纵然尚未露反意,不过他如今心腹大军在握,若是西军再要苦苦相逼,恐怕就由不得他不反了。”张叔夜苦笑道。 这都什么事啊?张叔夜仰天长叹!自己一心报效国家,得来的却是这个结果。不但儿子伯奋生死不明,宋江若再被西军逼反,自己的麻烦可就大发了。 “西军也不欲逼反宋江吧?此前他们能在军中裹挟,争的也不过是军功。那时宋江束手,杀也就杀了,留不下多大祸患。可如今宋江却悬师海上,西军再要苦苦相逼? 他童贯不但要在朝堂上吃挂落,而且真要迫得宋江与方腊联手,那岂不前后受敌?以小侄看来,引诱宋江将兵投效西军才是童太尉的最好诉求。 但是宋江已成惊弓之鸟,一时转不过这个弯也是肯定的。 所以啊,咱们还有机会。却要快些去夺了宋江的军权才行。否则好事归于西军,坏事全在姑丈这里压着,那以后的乐子就大发了。 反而张家哥哥东南退守天台山,倒是不用担心多少。有姑丈的官威在,张家哥哥又同为大宋官兵出身,西军不至于非要置他死地。” 安宁随口道来,听听都是道理。张叔夜、吕氏悬着的心思才算慢慢放下。 眼下要紧的,却是尽快出兵接应他们。 尤其是握在宋江、卢俊义手里的兵权,需要赶快收回来。稍有差池,轻者宋江去投西军,那么海州算是白忙活一场,还要吃朝廷挂落。 严重些,宋江直接为寇,或者投入方腊贼军,那咱们的张知州,麻烦可就太大了。 张叔夜和安宁都是杀伐果断,连夜开始调配兵员、征调渔船。 张仲熊的第二营留守海州不能轻易动弹,所以这次出动的就是史进的第五营,以史进、朱仝、李俊、刘麒、贺太平、唐猛、闻达领军六百余人出海。 安宁则率武松、燕青,连同二嘎一起登舟急行,务必要在三日内赶去宋江水师中,这可不是儿戏。算起来宋江漂在海上已经四日有余,出啥幺蛾子都不稀奇。 海船不算太大,除了三人一骡子,还有水手十二人轮番操纵。三四月份正是顺流南下,速度当真不慢。武松、燕青惊讶地看着二嘎在船上前后左右踏步,稳定船身,都是啧啧称奇。 安宁哈哈大笑;“昔日安某初自福州下海去汴梁,就是一人一骡子,连水手都没有。全靠二嘎帮着压舱呢,不然以安某那时的操舟手段?嘿嘿!十条船都该沉了。” 那船老大听了咂舌不已,第一次出海就敢独自操舟远行?安公子果然神仙子弟啊。 这一日清晨,已经过了长江口岸,安宁却让在金山岛停靠。此地乃是他与蓝细禾约定的据点巢穴。上岸后打出信号,出来接应的却是大官人柴进,他是此前过来调配后勤的。 这次忽然遇事,他也不敢去投宋江,急急跑来金山岛找蓝细禾商量。蓝细禾平日做事不太灵光,然而遇到大事却一点都不慌张,柴进佩服他五体投地。 宋江这边的事情,三五日不会有眉目的。除了赶紧传信海州外,大家都是干着急。 但是如今别处,还有麻烦存在。因为蓝细禾去方腊军中探访旧人时,听到一个不妙的消息。明教内门俞道安,已经率众西出广丰,打算偷袭真隐观呢! 蓝细禾叹息不已,这俞左使、或者俞教主,大约真是被天雷迷住心窍了?所以,蓝细禾就留下柴进在此等候安师尊到来。 他自己却要赶赴真隐观示警,若是能见到陈大哥,也要一起拉他们过来海州。陈颙大哥可是连师尊都要惺惺相惜的好汉子,怎能陷在方腊这个泥潭里? 喔喔,这边的事啊?放心,五六日内,师尊必会来的,来则安之。 方腊百万之众,人家西军前锋千余就敢冲他的阵脚,这还打个屁仗! 宋江两千悍匪在海州城下被师尊一人阻拦,看起来就是一堆乌合之众。可就是这一堆乌合之众组建的靖海忠义军,就能生生挑翻方五相公的七万大军? 你说这方腊,他们还能干啥?按照这种战果对比推理下去,师尊他老人家一人就可覆灭方腊百万之众呢。 或者放在别人身上那是吹牛,但是蓝细禾见识过师尊的真本事。在他看来,真要到了不计后果时,师尊绝对是个白起那样的杀神降世。 既然蓝细禾不在,柴进也没有投向宋江,安宁的心思算是稍定一二。是日上午,一船千里走单骑,直入宋江水师大营。 “宋都头天生神勇,此次阳山岗、天钟山之事,那都是意外。赵指挥使、卢都头二人不该战场狐疑,导致西军误会。如今说明了,也就无事了。 我家童太尉有言,只要宋都头入我西军,当以指挥使之位相待。而且童太尉还会行文海州张大学士,说明过往发生,断不致宋都头难堪也。” 宋江的下首客座位置上,西军行营参军赵谭正在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丝毫没有理会宋江的神色大变。 “如此甚好!宋都头今日便随他去童太尉那里说明情况,言明两家的误会。”舱外有人搭话道,而其人尚未入舱。 要说宋江近日不但尽收卢俊义的第三营兵马,而且还凭借海船便利,颇让西军投鼠忌器。他本来觉得自己早已恢复了昔日的豪杰气概,未必还会受人拘束。 哪知一听到这声音时,宋江压抑心底的那丝恐惧便再也无法隐藏,瞬间就控制了他的身体、思维。宋江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躬身立起,侧身叉手施礼曰:“诺!” 这特喵谁啊?赵谭愕然。 却见舱外走进一个二十如许的少年,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他的身后鱼贯走进三人,自顾去宋江案上收了一应的兵符、令箭、军印、账册之物。 而宋江及仓中诸将,也都是一昧叉手侍立,何敢有半分言语出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61章 把血书带给燕小乙 第61章 把血书带给燕小乙 “徽猷阁直学士,海州知州事,张叔夜示靖海忠义军指挥使安兆铭: 今东南板荡,方腊贼祸国。靖海忠义军为海州府弓手民社,感于国事坚难,请缨东南平乱。本府上奏朝廷,并知宣抚使童太尉,请重编海州府靖海忠义军指挥旅如下: 指挥使安兆铭,副指挥使赵子庄,厢都虞候宋江。一都营张伯奋,二都营张仲熊,三都营朱仝,四都营燕青,五都营史进,青训都营云龙。以上权职所示,宜各安其所。” 安宁展令公示,宋江面色惨白。 什么叫厢都虞候?喔喔,这可是忠义军的第三号人物,主官全旅军纪、联系友军的大官!所以?宋公明可定高升了,可喜可贺。 西军行营参军赵谭全程观摩了靖海忠义军的临阵改编,午饭后,就相约宋公明一起去西军都统制司找童太尉、王都统们商讨消除两军误会的法门。 直到晚间,安宁才真正搞清楚天钟山发生了什么事情,卢俊义战死了! 原本靖海军一到越州,就按计划上岸修筑阵地驻防。三月初,方腊、方七佛、方五相公各引七万大军合兵二十一万反扑杭州,而此时,西军的主力大部还未进入阵地。 只有王禀率郭仲荀、刘光世、姚平仲、辛企宗、折可存等三千众据守富阳和尚岭,但此时他们也只能控制住钱江西岸,对于东岸的阳山岗要地就无力看守。 方五相公却率七万贼军从东岸扑过来,若被他过了天钟山险隘,贼众完全可以在和尚岭的后方渡河,或者堵截官军退路,或者直接挥师杭州,皆可随心所欲。 恰好王禀的斥候发现越州还有靖海忠义军据守,本来西军是看不上这种弓手民社的义军组织。但是如今战事吃紧,王禀也只能放下架子礼贤下士,各种高帽子、大义喷薄而出。 张伯奋乃是纯粹的武人思维,没有花花肠子,一心想的是忠义报国。 宋江相对很剔透,但他又有别样心思。自己真的一直呆在海州那嘎达,早晚会被小安道长活活吓唬死。 所以,这一路来的心思里,他却想着要结交、卖好西军,希翼将来能把队伍拉到西军谋生活。无论如何,西军是禁军编制,待遇、军功都不会差了靖海忠义军这种民间弓社。 拘于大军开拔前的海州军略,卢俊义其实对于西进有些犹豫,但他却不好拂了宋江哥哥和张大公子的心意。 赵子庄也是明知有些不妥,自己就守在这越州,不断以海船袭扰水路。那么东路的贼寇未必就敢攻击杭州或西军后阵,他们也要考虑后背安全的问题。 但他是朝廷命官,一身所在都是朝廷恩典,终归不是张知州的私人心腹。若是靖海军各营主将都要死守越州,那他自然不会强要西去。 但如今却是靖海军的主将想要西去支援官兵,难道他一个朝廷官员,还好说不吗? 最终是靖海军的四个行军主官里,两个要西去阳山岗,两个狐疑不决,最后就是率军移师去阳山岗布防。 那一战,靖海忠义军扼守天钟山江边要道,连续击退方五相公数次进攻。到了晚上,赵子庄更加安排卢俊义率精兵以火箭突袭方五相公大营。 恰巧西军童太尉亲率一支五千人的大队快速支援西岸阵地,看到东岸贼兵大营混乱,西岸的贼军也是纷纷嚷嚷,慌乱一团。 童贯当机立断,挥军夜袭方七佛,一个倒卷珠帘,西岸十五万方腊贼顿时崩溃四散。童贯、王禀率部一直衔尾追杀到桐庐才收兵。 这时才意外发现,东岸那两千靖海忠义军也追杀着方五相公到了桐庐? 特喵的这要是报上去,东岸的靖海忠义军才是破方腊贼的首功啊。 靖海忠义军东岸破贼营在先,这才引发了西岸方腊贼的混乱。靖海忠义军以两千军破七万方腊贼,咱们八千人马才破贼十五万? 这还捞个屁的军功啊。童贯大怒! 眼看着身后谭稹的大军也兜头围了上来,方腊贼再无翻身机会。童贯干脆示意折可存率军从后面插过东岸,将靖海忠义军夹在大军之中。 这是?赵子正忽然想起安宁的话,大惊失色。 不过他还是镇住场面,先是下令张伯奋率第一营向东翻越丘陵转进龙门镇,要迅速从山后退防越州大营,固守待援。又安排卢俊义率第四营虚张旌旗,速速回师天钟山。 再令第三营宋江领第三营随自己占据江防,想要乘船退出钱塘江。 然而西军早已不怀好意,又哪有那么好退出的?赵子庄被逼无奈,最后亮明官身要去拜会童太尉,刚进营中就被王禀软禁。 虽然赵子庄的到来迟缓了西军的调派,终归赵子庄还顶着官身,童贯不好伤他。但是宋江和卢俊义?嘿嘿!甚至连已经快要退出龙门镇的张伯奋第一营,也被西军咬住了尾巴。 若是按照宋江的意思,咱们这里有船,两营合力强渡钱塘江,也不是不能突出重围。张大公子领的却是地道海州民社弓手,西军未必敢动他们。 但是卢俊义如何敢冒这个风险?话说咱们既然投了海州,那就要把海州当成自家才行。否则的话,总是这样首鼠两端,将来何以立足这天下? “宋江哥哥,卢某本来就是个河北的土财主。这么翻来覆去的在官和贼间来回折磨,其实早已心灰意冷。上个月在海州降了张大学士、小安道长,说是无奈,其实心中窃喜。 总是想有个安心睡觉的地方! 可是,若我等今日不管不顾地弃了赵指挥、张都头乘船出海,那么此后咱们又将何以安身?难道刚刚赚来的清白身子,再要去哪处贼巢从贼自污吗? 或者宋家哥哥可以设法去投了西军,不至于再去从贼。 但是宋哥哥,你想过小安道长的神通吗?真要咱们看着那张都头有个好歹,不是兄弟说话,这天下再也没有你我容身地方了!宋江哥哥你却要警醒些!此事委实做不得。” “卢家兄弟却是说甚话头,俺宋江何时说过要弃张都头不顾?只是总要先离开这险峻地方,才能从容接应吧?”宋江也是气恼、心虚。 想起安公子的神鬼莫测手段,宋江头皮都会炸开,不然他又何苦想要逃离海州呢? “那好,哥哥再借我一些旌旗来,我这边虚张声势,引他西军来攻我。哥哥却要滞留江心到半夜,再来接了我四营兄弟登船出海。估计那时侯,张都头也该摆脱追兵了。” “也罢,宋某就听卢兄弟安排。”宋江长叹一声,这事委实左右为难啊。 是日,卢俊义广置旌旗,帅部反击西军前锋。 这下子算是捅了马蜂窝。西军一股脑地追杀靖海忠义军第三营,因为卢俊义随军携带的旌旗特别多,西军理所当然把他当作主力围困。 不过卢俊义终究雄壮过人,最后还是被他全军退守天钟山上,倚靠山险自保。 甚至他还有时间派出斥候,警告张伯奋不要回越州,恐怕宋江那里容易生变。就按照安公子最后的军略,挺进天台山好了。 因为卢俊义搞出来的动静太大,甚至宋江悄悄汇聚船只的举动,都没引起西军太大关注。 等到晚上,卢俊义看看西军攻势渐歇,还是悄悄联系宋江,将第三营的主力四百余人送到船上。他自己,却要率领身边百余弟兄死守天钟山。 到了这个份上,卢俊义老泪纵横。自己一身功夫打遍大江南北,人人称赞“玉麒麟”,那是何等尊重!然而却上不能报效国家,下不能安身立命。 总为昔日轻浮,不该招惹了梁山泊,终于家破人亡,身陷贼穴。可要说全怪他梁山泊,却也未必。终归还是这朝廷腐烂透了,上下舞弊害人。那时候,是真的不得不反啦。 好容易在海州遇到了张大学士、小安道长,这才是人间龙凤之资。自己本来是要忠心托付的,却又遇见这样的事体,终归再次走到官府的对面。 然而这次,卢某人却是心甘情愿,无怨无悔!身边的百余弟兄,都是跟随数年的死士。自己牺牲也就罢了,却不能连他们也枉死这里。 小乙还在,主翁手里也缺死士啊。卢俊义叹息,撕下衣帛,遂以血书托付燕小乙。命令这些死士突围去天台山寻找张伯奋,一定要把血书带给燕小乙。 “小乙见书,俊义已身死天钟之山矣!慨叹半生零落,今日方知取义之道也。 往昔日,俊义欲拼七尺之躯,使归朝廷。然而今日,俊义又反朝廷矣。惟此次之反,是真赴义也。或有世人诽我、谤我,吾亦无悔此一念也。 今日之俊义,终可见天地、祖宗、皇天、后土、天下万世也。小乙见书,当明吾志,亦当事主翁如一也。如此,吾心乃安也。 ” 然而,他的身边毕竟还有死士不愿离他苟活,也还有许多伤者想从他一路走去。 凡一日夜,天钟山乃破。 西军发现靖海军总共才几十个人的队伍,却拖住他们两千大军两天时间?折可存恼羞成怒。可怜卢俊义号称河北第一好汉,就这么被西军乱刃分尸在天钟之山。 “太祖初分茅,议取卢俊义二等功,封诚意伯,评上上等。 时有御史大夫、信义伯洪浩以为卢俊义初为盗寇,后招安于宋,旋又与宋为敌。虽为义亡,而落不忠之讥。又,斯人早逝,了无战功,陛下不当以私谊滥用朝廷恩典。 时逍遥侯燕青侍帝侧,闻之怒,欲击信义伯。太祖阻之曰,何不以诚意伯遗书与闻?逍遥侯乃出诚意伯临终血书示之。 信义伯览而叹之,此天下奇男子也,当得诚意伯。”《明史-信义伯传,卷七》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62章 不想领军的张伯奋 第62章 不想领军的张伯奋 次日,宋江携手前指挥使赵子庄回到船上,安宁也是早早聚将。 既然西军真有招纳宋江的意思,安宁也想清理一下队伍,免得大家三心二意。宋江的嫡系,还有那些原来的朝廷降将,估计都很难留下。 看看众将到齐,安宁转向宋江,“宋公明,昨日西军童太尉却是如何安排?” 眼看那位小安道长,喔喔,安公子高座倨傲,身边武松怒目金刚般侍立。宋江叹了口气,武松可从没这样给自己装脸过。 这也罢了,武松好歹做过兄弟,不会压迫自己。可是,小安道长的身畔,还有长刃侧悬。小花虽然裹着刀鞘,依然让宋江有一种锋芒在背的惊恐。 宋江心中发寒,本待作揖回话,不防身侧忽然拱出一张驴脸。啊啊啊,不是驴脸,是骡子脸!是那头妖兽!宋江气急败坏。 二嘎深深地探视了宋江一眼,似乎想要压榨出藏在他心底的那个“贱”字。终归觉得自己没必要和贱人矫情,“嘎嘎”一两声,张嘴从宋江手中叼走一篓青草。 宋江双腿一软,你大爷的!抢什么抢啊?这是特意从岸上薅来给兽爷您吃的嘛。 咱们都是人,咱们不吃草的。 眼看着宋江的膝下软软就要支撑不住,还好戴宗眼尖向前托了他一下。 “宋某实在愧对安公子厚爱,朝廷西军已然允诺宋某投靠。便是其他弟兄想要投靠的,也无不可,然而宋江还是愿意听凭公子安排。” “这样?”安宁看看归来的赵子庄,老赵这些日子憔悴的一塌糊涂,他也有羞见安宁的意思。看安宁眼神正在征询自己,点了点头,示意童太尉的确有此话头。 “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宋公明又有何惭愧之处?安某奉张学士之命此来,其一为接出张大公子。其二吗,就是看看靖海军现状,打算推翻重建的意思。 此次不但宋公明可以去,便是其他兄弟想去的,也都无妨的。总之都是为朝廷效力,在哪当差都一样,何况西军也的确更易立功。此皆肺腑之言,诸位兄弟万万不可勉强自己。 至于各位留在海州的财货,什么时候都可取回,大可不用担心。便是入股的那些,想要退股的,也各随己便。总之,想走想留,都不要对财货有担心。” 安宁的场面话说完,大家也都明白啥意思了。若是今天没有走,以后再想离开,那就是叛军、逃卒的待遇。安公子的神通众人都领教过,又何必要走到那步田地? 于是纷纷站出表态。果然,愿意跟随宋江出走西军的,还有七个人。 除了关胜、呼延绰、秦明、索超、董平、徐宁这六个原本就是朝廷降将以外,菜园子张青也很意外地跟着过去了。他的意思还是要去北伐博取马上功名,光宗耀祖。 反而宋江的铁哥们,神行太保戴宗却留了下来。戴宗自认自己只是个庸才,勉强中下人物而已。但是戴宗却知道要跟谁走才是最有前途。 自己这点东西,放到西军里,果然能有人看得上眼吗?也不过活受罪而已,但在靖海军里,他却无此忧虑。往来传递消息、打探军情,自己的用武之地就有了。 何况,连鲁达、武松这等人物都要紧跟的小安道长,自己又如何会舍了他去? “哈哈,好!今日中午咱们就放开肚量,把这散伙的酒喝个一醉方休。” 安宁其实很担心这些梁山泊的宝贝们都给宋江带走,但是如今看看,还有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刘唐、张顺、张横、雷横、戴宗、杨志、石秀、解珍、解宝十二人呢。 加上鲁达、武松、史进、朱仝、燕青、柴进、李俊七人,足足留下十九人。可惜卢俊义却早亡了。安宁有些黯然,那个折可存,老子早晚宰了他! “各人手下的人物也去问问,愿走、愿留各凭己意。诸位不得勉强,也不得作伪。”安宁这话就说的非常阴沉,别想在老子手底下安插耳目这等事情。 众人打了个寒颤,特喵谁敢啊? 一场散伙酒喝罢,众人纷纷扰扰地重新整军。此前连番大战剩下的九百余人里,这次大约被宋江带走三百人。剩下的六百人依然编制出两个都营,每营三百余人。 然后史进的第五营也紧跟着赶来,加上躲藏在金山岛的医护营,安宁算算手下人手,还有一千三百余人。若是能把张伯奋的第一营全须全尾捞回来,就能再次组军两千人。 这两千人,按照安宁的打算,却不能这么灰溜溜地回去,还要干一票大买卖才行。 因为这次击败方五相公七万贼寇的战功,基本是没法讨要了。安宁的意思,依然是索要越州驻防,协助西军守卫杭州的军功。 赵子庄来回奔波两次,童太尉也觉得不能吃相太难看。真要计较起来,西军无端攻击友军在先,然后挖人友军墙角在后。传到汴梁城里,哪怕再没有证据,那也是一身骚呢。 所以童太尉不但同意了靖海忠义军助防杭州之功,还特意转来西军剿灭仇道人的功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功劳,算是大伙都把前面过节抹除干净的意思。 嘿嘿!童太尉倒是把做生意的好手呢?安宁阴阴笑道。军功大约就这个样子,可是卢俊义和那些枉死的兄弟血债,真的就能抹除吗? 但是眼下还不是和他们翻脸时候,眼下先去抢劫俞道安才是正事。 俞道安的内门势力,原本是东南明教中最强悍的一支。可是他如今还未露出反意,安宁记得这个混蛋大约要到五月份才会吃早饭吧? 那时方腊已亡,各种清算、查报的消息延展开,他是自知没法躲过了,所以就想先下手为强的意思。但是如今安宁不但知道他要吃早饭,还知道他的后方正在空虚。 因为蓝细禾留下的情报说,俞教主已经带人去偷袭广丰的真隐观了。 安宁觉得有小师叔坐镇真隐观,小师弟洪七那个憨货也该出息了。加上西山的天雷滚滚?嗯呐嗯呐,还有赵观主那暴躁的小脾气! 俺娘嘞!安宁表示即便自己都不敢随便过去招惹赵观主呢。 何况,天底下最坑人的是啥东东?当然是内贼啦!如今明教内贼蓝细禾,已经跑过去瓦解俞教主的看家战力:陈颙。所以,俞教主想要拿下真隐观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安宁的计划就是先率海船出钱塘,拐弯进入宁海,在天台山脚下接应张伯奋的第一营出来。然后海船直插永嘉,去抄俞道安的老穴。 既然俞道安已经是名义上的教主了,那么明教在他那里积蓄的财货,也应该数倍于梁山泊的百万贯家私才对。要说这天底下最好的生意,可不就是抄掠别人老巢嘛。 张伯奋低头耷脑地行走在天台山的羊肠小道上,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竹海遮掩了他的行踪。他的身后,还拖拖拉拉地跟着几百号人,拉出一条长长的长蛇阵。 当然,这个长蛇阵型现在毫无战力。 你要是击其首,那一定是首亡,身子缩回去。断其尾,尾必断,身子逃蹿去前面。要是中间开花给他一下子,那他就会变成两条长蛇阵,前后互不关照。 所以,按照作者的看法,这就是条蚯蚓阵。 他们的人员损失不大,但是已经没有粮食补给。这几天都是靠山间的竹笋,或者竹林里的鸟蛋渡日。似乎还能坚持下去?然而很多人都纷纷表示悲观。 因为最重要的那个人,他们的头领,张大公子,早已失去了斗志。 就是因为自己贪功,结果冤死了那么多弟兄!卢俊义的血书已经送到,张伯奋羞愤得自杀的心思都有。老卢这样一个侠义无双的人物,居然要战死在自己人的手里。 现在,张伯奋无比怀念海州城的那些战斗。那里有父亲的老谋深算,有安兄弟的奇思妙想。自己跟着做事时,常常觉得这些定策也没什么,都是些很简单的法子嘛。 可为什么到自己独自领兵征战时,就要乱的一塌糊涂,败得一溃千里? 张伯奋日渐呆滞,第一营的其他弟兄们也都不敢打扰他。远远跟着前行,走哪算哪吧。 张伯奋有时会在海岸的一块岩石上枯坐上大半天,一动不动,就像一座石像。 甚至任凭一只海鸟落在头上,拉出一泡白色的粪便。那坨鸟粪就从他的额头慢慢滑落到鼻尖上,最后依然无法抵抗重力的吸引,“滴答”落在他早已失去本色的战袍上。 忽然,张伯奋跳了起来,发出一声疯狂的嘶吼。头顶的那只海鸟也淬不及防,伴随着张伯奋一起从石壁上摔了下去。 身后的人都被他吓了一大跳,纷纷冲下石壁,看到张伯奋正在奋力地和一团纠缠着他的藤条作战。而且他还在不断嘶吼:“来了,咱们的援兵来啦!” 吼着吼着,张伯奋就像一个孩子似的哭泣着。这些天,他几乎快要被压垮了。 身后几百个兄弟的性命,都在等着他做出各种决断。可是他根本不知道,怎样的决断才不是又一个错误的开始!而每一个错误的决定,都是要用人命填出来的! 张伯奋发誓,此后再也不要领军了。 随着山坳里人群的呼喊,那些海船也发现了他们。一样是各种激动的嘶吼声音传了过来,船上很快开始冒出缕缕炊烟。 张伯奋的第一营,自从突围后,已经在路上、在天台山里折腾十多天了!粮草皆无呢。安宁最害怕的就是自己找到了他们,但他们却都已变成了饿殍。 现在?居然还有力气嘶吼? 安宁拍拍脑袋,这是南方的春天,山里的竹笋、果子、树皮、野兽、鸟蛋多的是呢,十天半个月真心饿不死人。自己还是关心者乱啊。 那么现在,自己是否需要狠狠暴打某人一顿呢?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63章 海上逐亡 第63章 海上逐亡 “传令!除张伯奋靖海忠义军第一都营职务,发落医护营效力。副指挥使赵子庄兼领第一都营。”安宁冷眼看看张伯奋的颓废,叹了口气。 谁家父母不想望子成龙呢?哪怕张大学士再怎么清醒知道自己儿子不是领军材料,终究还想要试试,也在他身边放了不少好汉扶持。 结果一战之后,依然还是这么一副熊样子! 这和海州城外的厮杀不同,那是有人在指挥策划,张大公子依计行事而已。所以张伯奋就能勇猛无敌,甚至连索超那等猛人都堪一战。 可是独自领军就不同,军略定策这些捣鼓人心的玩意,张大公子从来都是望而生畏。最后他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说到底还是不爱学习误的事。 大军略做休整两日,第三天就退出宁海湾,悄无声息地往瓯江进发。 昔日林灵素师叔在七星洞羽化后,大师兄张如晦就移驾去阁皂山接掌山门。那么林师叔留下的七星洞,可定就要被人惦记上。 俞道安亲自攻打过七星洞,却连洞口都没能碰到,应该印象非常深刻才对。等到七星洞荒废后,想让俞教主不惦记它,就如小师叔昔日不许狸猫抓老鼠一样,难如上青天呐。 将心比心,哪怕换成安宁自己,也会努力把七星洞经营成自家的秘密巢穴。教中那么多值钱的宝贝,不藏在七星洞,难道藏在家里的床板底下? 那要多大的一张床板,才能遮得住啊? 如今安宁每日的海上行军生涯,都是从殴打张伯奋开始。因为卢俊义写给燕青的血书,给他带来的刺激实在太大。 人家老卢已经认主翁了!已经铁了心上自己的贼船。可是自己这个主翁,此前的一路上,还在犹豫要不要先下手除掉宋江、卢俊义这两个梁山泊的大首领,直接夺军! 甚至都做了一些具体的杀伐准备,如今想来,实在惭愧至极也。 自然,安宁心中的惭愧也就是一说,毕竟并没有出手那些计划。可是这样一个武功盖世的玉麒麟,竟然为了遮护张伯奋、宋江大军突围,而把自己陷入必死之地! 如果安宁此行是先接应到张伯奋,先看到这封血书的话,宋江就别想投靠什么西军了。他真会被安宁活活打死的!现在宋江躲过了一劫,张伯奋却已被殴打成猪头。 然而瓯江入海口的海面上,被人胖揍成猪头的人,还大有人在。 几叶小舟正从一处海岛后的水面上仓惶划出,后面奋力追赶的三十余艘海船大小不一,箭矢如雨。小舟上的人,只能竖起几块木板遮挡,毫无还手之力。 可即便是这样,只要能够不断划行,就意味着还能留着一线生机。 但是出了海口,没了海岛的遮掩,海上状况就一览无余。这时他们才发现,更多的海船正在迎面驶来,一点机会都不给他们留下。 安宁的船队,经过前后两次南行征调,如今足足积聚了海船八九十艘。排在小小的瓯江海面上,绝对是一股让人望而生畏的庞然大物。 那小舟上的人,已经绝望之极。前后堵截、追赶他的海船,超过了一百二十艘! “天爷爷啊!我方家什么时候招惹你的怒气,要这样绝我族嗣!”方五松仰天长叹! 那个方腊贼举事,居然要杀我一家四十二口!就算是兄长方庚阻了你,可是大丈夫恩怨分明,你去杀了方庚,别人都不会说你什么。可是他却不分老幼,一起全给害死了。 要知道,方腊此前就是方家的管事,两家的血脉,也还是三服上的堂兄弟。否则方腊在他家漆园里,哪来那么大的权柄? 那夜兄长方庚出逃,现在已经投靠西军,正在引着官兵攻打清溪老巢。自己此前随陈师去联系江湖朋友,算是躲过灭门的那一劫。 可是如今方腊举事失败,俞教主居然还要迁怒自己身上?甚至下令缉拿?方五松其实是在陈箍桶、陈颙等人的眼皮子底下逃出生天的。 但他却不忿这样,这天下总是要有天理的!俞教主凭什么就能这样肆无忌惮? 方五松的想法和安宁差不多,都是拿定了趁你病要你命的打算。不过安宁想要的是俞教主财货和军功,方五松就想一把火烧了他俞道安的贼穴。 就算你能攻下真隐观又如何?俺只要一把火烧掉你的贼巢,你就没有退路了。自然,方五松也没有安宁的财大气粗,兵强马壮,他的身边只有自己嫡系人手二十余人。 这些人此前都是方家漆园的伙计。那次方腊所杀的方家四十二口,可不是因为方庚、方五松的爹娘能生养,而是其中许多人,本来就是这些漆园伙计的家人。 他方腊,一直都在滥杀无辜! 方五松不知道俞道安还有七星洞这种地方,他以为烧了贼巢,俞道安就没了跟脚。 哪知道在他突袭烧了俞道安老家贼巢后,就被他的堂姐方明月找到破绽。方五松的破绽就是他准备出逃海上的几条小船,块头实在太小了。 方五松是从宁德出海,沿瓯江上行突袭俞道安老巢的。如果说突袭之前还没引起他人关注的话,突袭之后,他就是众矢之的! 方明月准备出海的套路已经快有两年了,自从安宁一句“海上升明月”的胡言乱语后,方明月就和俞道安讨论良久,越来越觉得是这么个道理。 四海之滨,莫非王土,这是大宋朝皇帝的口头禅。但是四海之滨以外的地方呢? 那就是法外之地!身为明教内门领袖的俞道安自然明白自己干的是什么事情,在海上为自己谋一处立足地方,的确很有必要。 不过类似这些事情,想通了不代表就能做好它。特别是在未雨绸缪的事情,大多数人都是抱着“不急”的心态去做。 因为手头上的紧急事情,实在不少。一年多时间里,方明月也才准备出三十几条海船。俞道安更多的心思,还是花费在七星洞的布置上。 方明月也早已丢弃了俞道安的巢穴,以海船为家了。左右俞教主他?嗯呐嗯呐,也没什么有趣的游戏可以玩耍,方明月乐得一个人清净。 方明月的心中,其实隐隐都在怀念那次被小道爷生擒后的场景回味。那种男人才有的雄壮诱惑,俞教主可没法给予。所以方明月的坐舟,就一直停靠在她被安宁擒拿的旧地徘徊。 她的船队很轻易地黏上方五松的几条小舟,一路追杀,直到她遇见安宁的坐船。 方五松本来想要玉石俱焚的,小船上的松脂、柴火一应俱全。 一个伙计开始准备打火,想要点燃这些松脂、柴火。另外几个伙计,纷纷准备挠钩,想要把自己的船和敌船一起勾连。 等他看见对面船上露出身形的少年正在笑眯眯盯着自己时,方五松长叹一声,挥手叫停了正在准备玉石俱焚的身边伙计。 能活着,干嘛要去死啊?然后他就纵身一跃,自投罗网去了。 他的伙计们却还在小船上举着火绳,傻傻看着自家小公子和那船上的少年勾肩搭背地亲热寒暄,好不诧异?终究还是心中一松,看来,今日是不用赴死了。 眼看着走投无路的几条小船忽然就有了援兵,上百海船黑压压地围拢上来,一点点压迫自己船只的活动空间。方明月这才发现,自己一年多的瓯江训练和布置,就是个笑话。 敌船上的长竹杆密密麻麻,自己哪怕想要纵火同归于尽都不可能。等你烧断那些撑起的长竹竿,自己的船早该烧成灰烬了。 这些长竹竿,却是在宁海的山脚砍伐来。那里生长着绵延数百里的竹海,甚至那些天,张伯奋的那些兵们,吃竹笋都吃的脸色发绿,肠道便秘。 安宁自然就能想起后世戚继光的狼筅。他当然不想做的那么麻烦,但是俞道安掌管着明教内门,手下的高手不少。自己没必要让军卒和他近身缠斗,伤到谁都不合适。 那就拉远距离再打架啊!比长枪还长的狼筅就可以拒敌两丈开外,整个狼筅展开枝杈后,最少遮蔽两尺左右空间左右。狼筅后面的人,无论弓弩还是长枪,都有偷袭对手的机会。 现在用在海上的船只作战,貌似优点更加突出? 对面船上刀手的朴刀虽锋利,可以轻易削断狼筅前端,然而削断后的狼筅就会变身为长枪,而且越削越锋利,捅不死人也足以把对手弄的遍体鳞伤。 方明月的船队?安宁惊诧莫名。她怎么想到要捣鼓一只船队呢?安宁表示莫名其妙。既然也是熟人,自然也不好非要把人家往死路上碾压。 何况,自己的无数春梦里,还曾有过这女子的身影。 “船上人员全部丢下武器,解开腰带,互相用腰带捆绑对方双臂、双手!动作要快。老子数到一百个数,没完成的船只一律击沉。捆绑不紧的人,一律斩首!” 这是武松的大嗓门在嘚瑟,比他还嘚瑟的是二嘎更加嚣张的“嘎嘎”长啸! “稍候片刻,先让方家小娘子还有其他女子先上船受降。”安宁赶紧补充,逼迫女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解衣宽带,会让自己落下万世骂名的! 安宁坚决不能干这事。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64章 七星洞 第64章 七星洞 上百艘海船布满了瓯江水道,两千余大军将东蒙山团团围困。地方上的捕快、衙役过来搭话,一概都是方明月出面应酬,回答的滴水不漏。 这些捕快、衙役纵然有些疑惑,却也不敢多想。方姑娘是俞教主的夫人,还有“佛女”的身份。这些永嘉的捕快、衙役,又有几人没入圣教的? 但是既然降了,那就一定要降个彻底,方明月的觉悟很高。上次小道爷一个人都能揍得俺们几十号人灰头土脸,没道理现在两千大军还会让自己这百十号人翻出浪花。 何况,自己还是个女人,被男人降服了一点都不尴尬。大不了找机会补回来好了,这种双方互撩的把戏,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 武松要牵着二嘎去远方寻找传说中的金线蛇,据说用金线蛇的皮做成弓弦,永远不会坏。可是,弓背会坏的啊?哪怕安宁耻笑他的死脑筋,武松也不为所动。 方五松与方明月之间,其实没有什么仇恨可言。方明月的哥哥方腊杀了方五松的家人,那是因为方五松的哥哥方庚要举报方腊起事。 方五松的哥哥方庚正在引着官军去清溪剿灭方明月的哥哥方腊,却是因为方腊杀了他的家人。所以说起来,方五松和方明月,似乎也应该互相敌视才对。 但是他们间,却并没有做什么互相伤害的事情。甚至他们间,还有很近的血脉联系。 这件事的尴尬就在于,他们不想互为仇敌。却因为各自的哥哥干系,必须互相为敌。那就不要见面好了,安宁表示无计可施。 安宁觉得,方五松是个不错的经营好手,却不适合战场争雄。同样的,张伯奋会是一个明令军纪的虞侯,但他一样不适合领兵去独挡一面。 所以,现在负责攻打七星洞的人,是史进和朱仝。燕青负责对周边的戒备,安宁负责游山玩水。武松负责?他要领着二嘎走远点,不要妨碍了小安道长的,游山玩水。 比如,小安道长最近就会和方小娘子一起泛舟瓯江,指点江山。让安宁吃惊的是,三十几岁的方明月居然还是处子之身?这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然而事实便是如此,俞教主年轻时精炼内丹,曾经走火入魔,早已不能人事。所以四十岁时还在独身,俞某人对外的说法就是圣教大业未成,何以家为? 方腊用妹妹与他结为亲家,看上的也只是俞左使的前途、势力,可不是他的人道能力。俞左使欢喜地迎娶方明月,那也更多还是为了面子,同样没有考虑过里子。 安宁恍惚才明白自己此前曾经的那丝诧异所在,俞道安和方明月的礼节关怀,实在是因为他们间缺乏真正的亲情缘故,哪怕他们是已经成亲了十几年的“老夫妻”。 只是对于方明月的前途安排,安宁却显得很为难。这个女人不愿跟他去海州,“老娘还是佛女呢,怎能平白去受那陈家小娘子的欺负!” 明月要在海上讨生活!公子您也说过的,“海上生明月呢!” “呜呜~,明月不能离开大海!离开大海,明月就没法讨生活了!”方明月真真假假地哭啼取闹,烦的安宁也没辙。 捉摸自己也的确需要在海上建设一个南北呼应的据点才行,貌似后世倭寇就在昌国群岛南的黄公岛上销赃,叫什么双屿港?一度还是东亚贸易中心呢,地理上肯定差不了。 “那你就去昌国群岛南面的黄公岛立足吧。这里的海面很难控制,老子在海州也不好接应你。黄公岛就很好,以后老子的水师还要经常去福州的,你帮老子做好接应就行。” “嗯呐嗯呐,明月便听公子的安排好了。”方明月破涕为笑,旋即又是柳眉倒竖。喂喂!说清楚了,你想做谁家老子啊?老娘这就办了你! 方明月投降的痛快,不代表七星洞的家伙们也会投降。他们都是俞教主的死士,没有俞教主的信物,别说佛母,天王老子来,也不行呢! 那就打呗!可惜,就像安宁此前分析的那样,七星洞的守御能力,远远超出“一夫当关”的概念。哪怕安宁手底下的人,个个都是英雄好汉,依然攻不破十几个无名小卒的扼守。 山上在打架,山下也在打架。不过山下江面船舱里的打架,不足为外人道而已。安宁对手下人一时半刻攻不下七星洞,半点不急。 这些混蛋平日耀武扬威,轻敌的毛病日甚一日。甚至连张伯奋,如今都不愿意过来挨揍了!必须让他们知道天外有天的道理,以后才不会吃大亏。 此外,安宁也有其他事情要做,比如,和方明月一起制作一张大弓。 这是一张真正的大弓,大到弓身需要用木架依托。弓身是山间老竹劈开,去掉竹节,再把根梢配对着缠绕结实。最后再次缠绕到一起做成弓身,显得臃肿粗糙无比。 弓弦就用船上的粗大麻绳代替,整张弓就没有一点可以观摩的亮点。按照武松的说法,这玩意连续张弓三五次就要破烂掉。 “那就张弓三四次好了!大不了多做几张出来,又不费钱。”安宁无所谓。 “但是,您做这么大的弓干嘛呀?这都快赶上床弩了!”燕青也是不解。 “哎哎哎!燕青你说话不腰疼是不?要是有床弩的话,小爷犯得上这么折腾吗?” 安宁不屑道。“明天早上就给你们看个真章的。” 次日,安宁使武松、杨志拉弓上弦,一枚巨大的竹梢被当成弩矢放入其间,只是竹梢的顶端,还绑缚了一块斤把重的石块。 “射!”巨大的竹梢弩矢装上洞口上方的石壁,竹梢弩矢和石块都被撞的粉碎。 “弓弩调低二指,前后都给调低二指!”安宁指挥道:“射!” 这次,就射入了山洞。然而,那又如何?山洞里响起了嗤笑声,一蓬箭矢居高临下地覆盖下来。众人连忙遮掩。 “哈哈,哈哈,居然还有心思笑啊?居然还有心思笑!”安宁咬牙切齿,再次装好竹梢弩矢。只是这次绑缚的不在是石头,而是手雷! 眼看着手雷的引火线刺啦冒起烟雾,安宁大喝:“射!” 带着手雷的竹梢弩矢准确射进山洞里,“轰!”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吓得一众梁山好汉们匍匐倒地,他们再次想起曾经的海州北门外的,那次天雷之威。 只是这次,倒霉的却是别人。而他们,却成了天雷的好伙伴。 “再来!”干事情总要过瘾才对。一枚手雷也不足以全部炸死山洞里的混蛋。 又是连续两箭射了进去。这是最后这次射击完,那张临时制作的大竹弓果然散了架子。 “这就是真正的粗制滥造!”武松愤愤不平道,自己还没玩过瘾呢! 不过已经不再需要射击了,因为山洞里,再也没有声响动静传出来。哪怕他们没给炸死,也该震晕过去。 “快快快,燕青、戴宗、时迁、阮小二,你们几个身手灵动的赶紧爬上去。”安宁一叠声的催促,这些人方才如梦初醒。 “里面的人别管死活,记得全都要补一刀,万万不可疏漏!”朱仝补充道。 明教积累的财货之丰富,哪怕最见过大世面的大官人柴进,都是咂舌不已。人家藏的可不是珠宝,甚至金银、铜钱都非主流。 当然,即便非主流的金银铜钱,其价值也超过梁山泊的家底,高达百万贯不止。 事实上,七星洞里藏货最多的还是金沙子!按照柴大官人快要窒息的评估语气,这些金沙子,足足十倍金银铜钱的价值! 嗯嗯,比金沙子还占地方的东西就该是粮食了。洞里有水,有粮食,还有十几个高手日夜看护,若是常规法子进攻,你打三年都不成。现在不过三天而已。 其他事情都别干了,赶紧装船回家啦。安宁手舞足蹈,俺娘嘞,一千万贯都不止啊。 明教自六十年前玉林尊者以来,数十年积蓄的巨大财富全都在这藏着。一夜暴富,说的就是安宁这样的人。单靠做生意,什么时候才能赚这么多啊? 上次看那俞道安,就是一个乡间老农的样子。没想到,此人的度量居然如此之大!怨不得他要打天雷注意,林师叔这里得不到,他就要劳师远征真隐观。 甚至前世历史上,哪怕方腊已经失败了,他俞某人还要奋起吃早饭。原来都是为了保护这笔巨大的财富? 而且,也的确只有他才能训练出那么多的死士、精锐。也难怪上官教主出事后,他就能迅速接任教主之位。这个人,的确是个枭雄之辈。 方明月跟他夫妻十几年,算是白白浪费了青春。她对俞道安的这些资源,居然一无所知。要说方明月哪怕再如何移情,心中终归对俞道安还存着一丝歉意。现在却恨之入骨! 船舶回到海上,安宁就开始分派人手。 赵子庄、张伯奋、方五松、史进、朱仝、柴进、阮氏三兄弟等人带领一千七百人押送货物直接回海州。方明月的船队移驻昌国群岛,具体物质后勤分派全由柴进负责。 戴宗更要早早疾行回去打前站,一定要把院子里的大洞挖深了才行。此外院子的防守布置也要增加人手,日夜轮岗,不能单纯依靠鲁达和陈西真。 安宁已经语无伦次了。 这些被安排回程的梁山伯好汉们,相互看了一眼。虽然他们早已打定主意要跟着小安道长厮混,虽然小安道长也真心待他们不薄。 可是打死他们也不相信,小安道长会对他们如此的信任!上千万贯的财富就要交给他们运输保管?而他们此前的身份却是“贼”! 响鼓不用重锤啊,这样的主翁还不跟紧,自己还想作甚呢? 武松、燕青、杨志、石秀、解珍、解宝、时迁几个人,带领三百精锐兵卒随自己留在此地,准备接应俞教主等人,还要给他们个惊喜。 军功呢,安宁从不愿意放弃筹谋已久的计划。何况,在安宁的心中,貌似西军的折可存部也该很快攻入台州了? 若是有机会,就要把卢俊义的仇了结才对。隔夜的仇,最难让人罢休。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65章 洪七的铁匠铺 第65章 洪七的铁匠铺 洪七在真隐观里,已经学艺三年。这三年里,最让洪七害怕的事情,就是赵观主对他的关爱、关怀、关注、关禁闭! 按照赵观主的评价,你师兄安宁不但天赋了得,对俺这个师叔祖,也是非常孝敬。哪怕临下山时,还要帮俺想出这个小黑屋关禁闭的法子来! 现在的真隐观,再也没有罚抄经文、罚耕作、罚挑水这些俗事了。自然,早期还有罚过的,洪七就被罚着要垒出一间小黑屋,大约三尺见方,高约八尺。 本来赵观主还想帮洪七省些力气,垒到六尺高就行。可是眼看着洪七身材跟吹气似的蹭蹭往上长,赵观主叹了口气,那就垒七尺好了。 这让洪七毛骨悚然,洪七有着超越一般人的直觉灵敏。哪怕他不知道垒这间小黑屋的用途,洪七还是悄悄又加高了一尺。而且,屋顶还被他做成了可以移动的结构。 后来洪七算是明白什么叫做小黑屋里关禁闭了!他被关过一次,才关了三天,就有了生不如死的感觉。 其他的师叔、师兄们,有人居然被关过七天!这是洪七见过的最高小黑屋禁闭记录。甚至赵观主每天还会在外面幽幽地问一句,“你可改了吧?” 最开始的时候,没人在意小黑屋的能量,无非打坐而已。所以有时里面的人很硬气,就是不答你话。有时里面的人很乖巧,还想要和赵观主疏通一下感情。 然而卵用都没有,等到最后,这些人的结果无一不是精神崩溃的下场。 甚至他们都不等赵观主问话,听到脚步声就开始哭嚎连连:“改了,改了,全改了!俺再也不敢了,观主饶命啊!” 特喵的一点做人尊严都没有!洪七非常鄙夷他们。 洪七就没有这么多麻烦,无论赵观主关他多少天的禁闭,他依然能对赵观主表现的毕恭毕敬,从容不迫。 这让赵观主非常惊喜:“洪七这娃子也不得了呢,当真有他安师兄的才情气度!” 其实,洪七最怕的事情,就是不断有人拿师兄安宁和他比较!怎么比啊?安宁师兄是天之骄子,自己只是一届凡俗。 自己能够不怕小黑屋关禁闭,不是因为自己的才情气度赶上安宁师兄,而是因为小黑屋的屋顶上有机关可以移动,他晚上能从屋顶爬出来,回家去休息。 有时洪七会疑惑地问师尊,自己该怎样做才能更像安师兄? 师尊就会敲一下洪七的脑袋:“做你自己就好。” 但是怎么才能做好自己呢?洪七又会跑去问赵观主。 赵观主也会敲一下洪七的脑袋:“像你安师兄那样做。” 这?再去问问师尊?师尊会再敲一下他的脑袋:“赵观主说的对。” 洪七就在这种似是而非中一天天成长到十六岁。据说这句话的全文是“妙在似与不似之间”?是安师兄留在京师的名言,已经被神霄派的王真人引入道藏语录了? 俺娘嘞!安师兄才十九岁,就有语录收入道藏真经了?洪七羡慕不已。 洪七没有安师兄的才情,但是他有力气,有耐力!这要得益于他的父亲的铁匠铺。洪七在观里学完课业,就会下山去帮父亲洪铁匠打铁去。 开始时洪铁匠还要在旁边指导、监督一下,后来就对他不管不问了。反正洪七这小子的铁匠手艺,早已超出他的理解范围。 比如,早先安师兄的火绳枪,就被洪七改用硬铁管、软铁管层层套入锻打,代替了青铜。不但枪管更细,而且枪管也做的更长,甚至里面的膛线也被洪七刻成了大弧线型。 洪铁匠看了很久才明白,这枪管内的弧线还是洪七用特质的钻头趁铁管热的时候旋转顶出的。据说按照这样的工艺法子,枪管更加耐用,射击也更加准确。 但就是这个顶枪管膛线专用的钻头,洪铁匠研究了很久都没搞明白。基本就是顶力杆旋转十圈,钻头刚好旋转一圈,分毫不差! 这是怎么做到的?老洪铁匠对儿子洪七的手段惊为天人。可洪七这小混蛋,明明就是自己下的崽。老洪铁匠不止一次偷偷查看洪七的屁股沟沟,那几枚黑痣分明都在。 这说明,洪七就是自己的崽!他的神仙学问,还是人家神仙师尊教的好。 黑药也被洪七改良过,主要就是研磨的更细了,然后用蛋清筛成小颗粒。甚至还要做出筛网,一定要同样大小的颗粒才行。 等到组装后射击才发现,火绳枪的有效射程高达一百二十步!比安师兄铜管火绳枪的射程足足翻了一倍!而且射击目标更容易精准。 据师尊说,这都是安师兄在一个小册子里留下的想法。按照安师兄的意思,洪七甚时候能把他的这些想法落实了,就可以下山去找他。 洪七天天想着自己什么时候才能下山啊?! 赵观主日复一日的老了,老人家的啰嗦,也是日复一日的可怕。然而安宁师兄的要求,还有两件事情要完成。 一个是把三根枪管铸在一起,还要加长,手柄更要加长。 安师兄的意思,这样可以在完成射击后,把枪管当成狼牙棒使用。但是洪七真心不舍得把这样精致的枪管当棍棒去使用!多带一根铁棒很难吗? 虽然他也真就把三根枪管铸成了一体,可以连发了。如今真隐观的镇观之宝,三眼火绳枪已经代替了安师兄的青铜枪管。 而且自己、师尊、赵观主也是人手一支。当然,安师兄预订的两支更加不能少! 但是安师兄交代的第二件事,却是要他去杀人! 可是,直到现在,洪七连蚂蚁都没能碾死一只呢!不杀人,就不能下山!可是不下山,怎么去杀人?难道去杀赵观主吗? 安师兄的要求实在太过分了,洪七早已气愤难当。 然而师尊却说:“你师兄说的对,但你不能胡乱杀人。” 洪七就在铁匠铺里,日复一日琢磨这些破事。几乎在所有人眼里,洪七就是个小铁匠。而且是最像铁匠的那种铁匠,不会让你对他产生任何疑惑。 这也是洪七师门的一种修行秘法,洪七在这方面的造诣,也是超越了安师兄。 铁匠铺里陆续进来几个外乡人,他们都是要修整一下手中的刀枪、弩矢。这些器械,纷纷残缺严重。甚至一些刀刃上的血迹,还未擦干,透刃而出的血腥味让洪七很难受。 看着洪七对血腥味的那种不适应,这些人都纷纷快活地笑了。这个小铁匠十五六岁有木有?别要让咱们身上的杀气冲了灵智,变成傻子吧? 在没见过世面的人面前炫耀远方的风景,历来是人类的冲动本能。虽然这些人其实已经很小心,总要等到天擦黑了才会过来。 洪七加旺了炭火,与别的铁匠铺使用木炭不同,洪铁匠的铁匠铺一直使用焦炭。就是把石炭先闷烧一下的意思,很容易得到,成本甚至比木炭还便宜。 就凭这炉焦炭,洪铁匠的铁器就比别人家做的锋利、耐磨,洪铁匠的名气已经不差了。 随着家大业大,洪铁匠早已去城里经营了一个更大的铁匠铺子,几个儿子都在那里打铁干活。西山下的这个小铁匠铺子,早就丢手给洪七专用了。 因为洪七干活时,容不得别人打乱步骤,所以你春天找他修补一件农具,有时要等到秋收后才能到手,那还派啥用场啊。 而且洪七还是个财迷,他手里打造出的东西虽然好用,但是要价贼高。所以他的铁匠生意一直都不好,经常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应付着。 所以附近的一般农户,都不愿意找洪七做东西。除非是那些不算差钱的人家,想要捣鼓点传家铁件,或者打造几口护院的钢刀时,他们才会想到洪七。 这些事,山下的百姓都知道。但是今天这几个外地客人,又去哪里打听这种琐碎事? 何况洪七又是这样一个没曾见过血腥的少年铁匠,何况这个少年铁匠一点都没有存在感,所以他们很快就忘了洪七的存在。 哪怕洪七打铁的声音还在不紧不慢的响着,他们也只是觉得这声音,本该就是这环境的一部分。铁匠铺嘛,当然要有打铁声音。 他们开始纷纷休整,脱下鞋袜挑破脚上的燎泡,一股难闻的脚臭味充盈珍整个的铁匠铺。 洪七没办法,只好把自己的外呼吸调整为内呼吸。就是用身体毛孔换气的法子,据说这一招很厉害,甚至连安师兄都没能学会。 洪七很惊讶,这世间还有安师兄学不会的东西?但是师尊很淡定。按照师尊说法,是因为安师兄的脑袋太喜欢胡思乱想,所以他的毛孔换气跟不上脑袋消耗的缘故。 洪七却是志虑忠纯,做事一贯不喜欢动脑子,所以洪七就能学会这一招。但是这种呼吸法子实在很辛苦,除非在水中才会使用。 洪七悄悄瞄了一眼,发现哪怕这些人的脚底板都很粗糙,却依然磨出不少水泡,想来是走了很远的路才过来的吧? 如果是安宁在这里,他一定能从这几个人的脚底板上看出很多东西,比如他们在路上走了多久?路况好坏?还能结合他们的声音判断其家乡所在。 最后再从时局的消息,江湖势力消长上猜测他们的来意。这就是想要打劫真隐观的明教内门余孽嘛,兄弟们抄家伙! 但是洪七不太喜欢动脑子,他也没有安宁那么多的江湖消息。所以洪七还在疑惑中。 随着洪七的渐渐“隐形”,这些人越发随便起来。他们自己烧出一桶热水,纷纷找了木桶、木盆啥的拿去泡脚,洗去一路的风尘和疲倦。 甚至连洪七吃饭的小木桶、夜半撒尿的木盆都没放过。 这让洪七很不爽,因为洪七是个有洁癖的人。这些人却对此一无所知,而且不以为意。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66章 打铁的锤子 第66章 打铁的锤子 这些家伙,居然越来越随意,直到他们又在角落里翻出一坛蒙尘的米酒出来。 “哈哈,兄弟们每人来一口润润嗓子如何?” 按说,喝人家酒之前,最好问一下酒的主人,这酒能不能喝?喝一口不碍事吧?等等。 他们若是也这样问了,依照洪七的小气性格,大约是不太舍得给他们喝的。 那样顶多互相责难,喷一些口水,哪怕是被洪七暴打一顿,他们也总能溜出一两个人,不至于现在这样全军覆没。 然而洪七实在不像安师兄那样容易惹人注目,所以被他们忽略了,一点也不意外。 洪七看着这群“醉”得七倒八歪的人,叹了口气。 安师兄六岁就在玩的把戏,到现在还能继续玩下去,可见世间蠢人何其多哉?他把这些人全部找布团塞了嘴巴,反绑两手拇指,一个个丢进后面的地窖里。 那里好久没有通风了,是死是活,全看这些人的福运造化。他们的随身兵器也被丢到另外一堆废品里,洪七吃力地恢复着铁匠铺的格局,仿佛从未有过客人一般。 真隐观是片清修之地,除了本地山民过来,其他时间一年都来不了几个外客。 这些人拿刀动枪的擦黑摸过来,却又不急着上山去。哪怕洪七没有安宁练就的察人之术,也知到这些人想要不利于真隐观。至于他们来自哪里,所求何物,很重要吗? 这样的人,在这个晚上,先后来过三波,却尽数消失于无形之中。负责他们这一路行踪安排的乔道清心中有些焦躁,急急返程回报一路赶来的俞道安、陈箍桶。 “怎么回事?此前四五十口人过来,都玩失踪了?”陈箍桶也吓了一大跳。 俞道安座下弟子钟超恶狠狠走到一个双手被缚的人面前,用刀柄磕了那人的膝盖一下:“姓蓝的,你在捣什么鬼把戏?” “嘶嘶,冤枉啊。蓝某此次孤身前来,原本是要拜会陈家哥哥的。行事堂堂正正,什么时候做过意外举动?”那个被人绑缚的人,却是蓝细禾。 他本来是想过来求见陈颙的,结果陈颙却还没赶来,陈箍桶对他的来意举棋不定。似俞道安这等枭雄,又会有什么疑惑可言?先绑了再说呗。 他们这一行也是四五十口人马,不过全是内门精锐。既然前面的人马忽然失踪,那么他们就不能再贸然登山。眼看山脚下还有一处灯火,隐约传来打铁声音,那就去看看? 洪七嘴巴发苦,自己这次实在玩大发了。不应该留下来和这伙人纠缠。 这次来的敌人,不但人多,而且高手不少。能够碾压他的高手,甚至不下三人。 当然这些人也不像此前几波人那样胡乱放松身心,他们三三两两地互相结伴,前后有序,一直摆出某种临战状态。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祸害他们同伴的家伙就在眼前,还在一锤一锤地敲打铁器。 “蓝细禾,老夫记得陈颙说你在北方行医的,他还委托你打听过宋江的消息。如何你便来了南方,还不允我等去拜访真隐观?”陈箍桶神色深沉地问道。 “陈师啊!这真隐观委招惹不得呢。”蓝细禾嚷嚷起来。乔道清使个眼色,彭友窜了上来,随手从桌案下摆掏出一团破布塞进蓝细禾的嘴巴。 “你这厮就想大声嚷嚷,想要惊动真隐观吧?”洪载冷笑道。 “惊不惊动他们又有什么干系?”陈箍桶叹可口气。 此前谁也没想到方腊能一下子铺开这么大的场面和手笔。等到明教蠢蠢欲动时,此后谁也没想到方腊一下子又全军覆没了。 明教各地分舵、分坛此起彼伏去响应、接应方腊队伍,然后再一处处被朝廷西军捣毁、弹压。眼看明教百年根基毁于一旦,陈箍桶忧心如焚。 “俞教主,咱们真的不能这样被零星宰割了。陈某还是以前的意思,这真隐观的物件要不要都那么回事,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如今大势就是这个样子,没得扳回了。不若就依佛母所言,咱们并力出海。同时两浙势力,也让他们南下八闽安顿下来,那都是我圣教的根本之地,活得下来。 老夫就是个箍桶匠,手上就这么几块板,能合就合,不能合就离,何苦一定要勉强捆绑一起,让我圣教元气大伤呢?” “唉!陈尊者的意思,俞某怎么会不晓得?这次来广丰,也是不得已啊。那天雷之物,俞某是见识过,当真是可以改变局势的神器。 这次顺便约你和陈颙过来,本也就是想要聚在一起讨论这话题的。咱们和方腊他们的切割,已经是大势所趋,容不得犹豫了。 然而真把我圣教组织全去了海上,这难道陆地上就不要留些根基? 陈尊者,你觉得离开两浙文华之地,咱们圣教孤悬海外,就这么这点家底子支撑下去,咱们是能进一步,还是会退几步? 不是俞某自卑,退到海上,文华不再,就靠自己圈子里的这些人折腾,咱们退几步是必然的。甚至都不要一两代人,就会形同蛮夷之邦。 所以这次过来,倒不是非要攻下真隐观。咱们可以谈合作的,比如帮他真隐观在海外弘法,立为国教,你看行不行?就算不行,咱们还可以尽出金银,收罗一些天雷之物。 或者干脆看看他们道爷中有谁愿意下山相从,咱们竭尽所能给其富贵同行。总之,退走之前,一定要带足这些文华宝贝,有个立国、安邦的方向才行。 俞某的意思却是,东海之外有瀛洲、有琉球、有昌国诸岛,咱们就把这些地方占据,再去缓慢图谋将来。 当然陆地上的基业不能全都丢了,沿海的一些地方都很险要。只要有海船支持,再有精锐驻守,这些地方还是能站稳脚跟的。这样做的好处,就是不至与世隔绝,从此自生自灭。” 俞道安娓娓而谈,陈箍桶仔细琢磨着,似乎也是这个道理。 “请恕陈某迟来,不过陈某不敢苟同俞教主的大论。”铁匠铺外,传来一句粗豪的声音。 “陈大,,,呜呜,”蓝细禾兴奋地想要叫嚷,再次被彭友塞紧了嘴巴。 陈颙进来看见蓝细禾的模样,神色大变:“蓝细禾是陈某的兄弟,俞教主何故如此?” “嗯嗯,蓝兄弟如今已经叛教之人。他还要前来阻碍我教行事,所以才出此下策。俞某本来也不想把他如何,只是要交给陈兄弟罢了。”俞道安脸色有些阴沉。 “陈某的兄弟,只要他还认陈某,那便不容他人欺辱。”陈颙向前抖开彭友的阻拦,随手拉断蓝细禾身上的绳索。 “喔,呸呸,小铁匠的这块布好脏啊!”蓝细禾恶心死了,狠狠瞪了洪七一眼。 洪七依然慢无表情地打着他的铁器,心说那就是小爷的擦脚布,谁让你含嘴里啦? 铺内众人这才骇然回过味来,他们来了这长时间,可是这个小铁匠居然还在一锤一锤地敲打铁器?特喵的这是个小傻子吧? 陈颙却笑眯眯地盯着洪七观察,忽然伸出一步,又后退一下,左进,右突。 他的动作幅度都不大,也不算迅疾,可是洪七的额头却慢慢渗出汗水。敲击铁毡的动作,也渐渐和陈颙的步法融为一体。 这时候再看不出小铁匠的厉害,在座的好汉们就白在江湖上行走这么多年了。 洪七也是暗暗后悔托大,这些人里面,现在就能稳压他的人最少三个。 如果此前的人还只是凭借武力、经验胜他,看不清他套路的话,那么最后走进来的这个陈某人,那是无论套路、经验,还是眼界,都能稳稳地压死他一头。 更可怖的是,他如何也会我真隐观的步法? 陈颙看看小铁匠渐渐不支,也不为己甚,哈哈长笑一声收住脚步:“你是黑风怪的弟子?不对,不对!黑风怪也不大呢。你是他师弟,这下对了吧?” “黑风怪?”俞道安、陈箍桶都是吃了一惊。 “抓住这个小贼!”匆匆从里面搜索出来的乔道清、管孙众、洪载飞奔出来。 众人既然开始对洪七生疑,自然就要仔细探查。洪七又没有非要如何隐藏的打算,被找到地窖里的教众,实在平常。 “这个小贼,居然把我教数十兄弟全给锁拿在后院地窖之中,如今个个生死不知!”罗闲十虎吼一声,挥刀砍来。 洪七叹口气,顺手把铁棒、铁锤丢入炉火上,却从身边撩起一把带鞘的长刀迎了过来。 陈颙脸色大变,伸手揪住罗闲十的后背衣襟就往后拖拽,“罗兄弟快闪!” 罗闲十赶紧后仰,一缕寒芒从鼻尖上掠过,几丝发梢被激荡空中,缓缓落下。手上也早已一轻,自己的朴刀只剩下一截刀身。 李满却是看准空挡,贴身过来想要擒拿洪七的左臂。 但是洪七左手中,不知何时又多了一柄打铁用的锤头。李满狞笑着,这么绵软的招式也想躲过俺的擒拿?当真妄想。双手一抖,就想缠住那柄锤头发力。 忽然一声凄厉的嚎叫声响起,铁匠铺里弥漫出一股难闻的烧烤焦糊气味。 “啊~!啊~!” 李满抱着烫烂的双手,一溜烟地退出圈子,连连甩手不止。 那柄铁锤,却是洪七此前随手丢入炉膛的物件。 虽然还未烧到红透,拿来欺负一下李满这种没脑筋的憨货,依然绰绰有余。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67章 圣教大业 第67章 圣教大业 陆陆续续的人手被从后面地窖中抬了出来,陈箍桶一瓢瓢冷水泼下去,呻吟渐渐连绵不绝入耳,这就压根不再适合继续打斗。哪怕李满双手都已烫的焦糊,他也没有人命重要。 自然,一口米酒不会当真闹出人命的大事。那个地窖虽然长期未用,也不是什么密不透风的地方,何况洪七都是把人往里面随意丢的,空气震荡剧烈。 没有死人就意味着没有仇恨,大家一切从头开始捋捋。洪七自然还要留下,除非你能走出去。陈颙也要说清楚,为什么不同意俞教主的观点?! 小小的铁匠铺里拥挤着百十口人,大家全都义愤填膺,团团围住陈颙、洪七、蓝细禾三人。这特喵连伸胳膊都很困难,更别说打架了。 面对这种声色俱厉的以进为退,洪七还不太适应,陈颙毫不在乎。蓝细禾看着几十号狼狈不堪的教众满心欢悦,忍不住冲着洪七递出大拇指:“小师叔威武!” 既然陈大哥说对面的小铁匠是师尊的小师弟,那他就一定是。除了师门人物,谁能让俞教主的这么多属下不声不响地吃这么大的苦头? 特喵的太爽了。 蓝细禾的幸灾乐祸自有道理,老子一路好心跑来劝和,结果却要连番受辱,凭什么啊? “我圣教的本意是什么?”陈颙想了想,“谁能告诉俺,我圣教的本来面目?” “我圣教原名摩尼教,会昌法难后,玉林尊者改称明教,以二宗三际传法世间。 二宗者,明善、暗恶也,善为明,恶为暗。 三际者,初际、中际、后际也,即为过去、现在、将来。 我圣教以为,光明必胜黑暗,吾辈尊光明神之引,终必得光明、极乐之界。而无始以来,明暗相交。概以恶魔恒于暗界,纷扰不息,致今日之界,依然善恶混淆。 故吾辈皆当努力向善,与造光明世界。叹明界文说: 光明普遍皆清净,常乐寂灭无动诅。彼受欢乐无烦恼,若言有苦无是处。 常受快乐光明中,若言有病无是处。如有得住彼国者,究竟普会无忧愁。 处所庄严皆清净,诸恶不净彼元无。快乐充遍常宽泰,言有相陵无是处。 是为今日,圣教以左右使者掌明暗,以清净、光明、大力、智慧为四揭谛,以光明、善美、和平、秩序、洁净为五护法,以爱、信、诚、敬、智、顺、识、觉、秘、察为十尊者。” 陈箍桶缓缓说起,俞教主频频点头,陈师果然博学哉。 “如此,俞教主欲索真隐观之天雷,则何以与人言善恶?陈师欲携众入海,又如何去辩明暗? 再说那方腊,彼何人哉?彼非教主也!然而他却能裹挟我圣教举事,为什么? 怜我圣教七十年为善之心,向往光明之愿,今日一朝尽弃之! 诸位,我今日之圣教,果然还是昔日玉林尊者之圣教吗? 诸位今日说是因为圣教失了五法器,所以才纷纷踌躇不能制方腊?可是昔日,玉林尊者有五法器吗?若必以五法器方可传教主,则今日的俞教主,又何以为教主?” “大胆,陈颙,你何敢轻视俞教主?” “就是,俞教主操持教务数十年,彼时你陈颙身在何方?” “莫非你陈颙有叛逆之心?那就要从老子身上趟过去!” “诸位不必如此,不必如此。陈尊者也只是想要说清楚一件事情,一个比喻而已。”俞道安抬抬手,缓缓向下压了压,众人这才渐渐停下口舌纷扰。 陈颙苦笑了一下,这就是如今的圣教精英吗?他们是怎么理解圣教教义的? “陈某意思,我圣教传贤,不在五法器,也不在天雷,而在天下人心。方腊裹挟圣教举事,月余连下五十二县,这都是我圣教耕耘数十年的人心累积。 可是西军一到,方腊百万之众顿时瓦解。他们西军前锋只有数千,居然可破方腊百万之众!各位想想啊,真的是西军太能打了吗? 陈某却是不信!陈某这次北去,所见民间惨像不忍淬读!但那却不是西军做的恶,更多的恶,却是方腊借我圣教之名做下的。 他方腊只花了月余时间就攻略五十二县,可是他月余时间里,也尽屠了四十七个县!所到之处,奸人妻女,掠人财富,杀人父兄,剖人心肝,掘人祖坟,食人幼子! 这样的残暴,如何还能得人心?这样的方腊,如何不会速亡? 圣教数十年的人心累积,都给他方腊败坏殆尽,尽失东南百姓!如今,我圣教还要四处起事,再给他方腊张目?还想说什么海上宏图、八闽基业?我呸!” 陈颙恶狠狠啐了一口唾液。他的这次北去,一路上所见,无不是方腊众溃退时的各种打砸抢掠。所到之处,都是民间残破景象。 然而朝廷的西军,一样到处捉拿百姓,抢掠民间,甚至斩首无辜充作军功!他们也一样不把东南的百姓当人看的。 这样的末世,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然而自己无论怎样挣扎,都无法抗衡这末世,因为倒霉的永远都是民间百姓。 所以,陈颙对这个世道的失望,已经无解了。 “但是,陈大哥,师尊却要我带话给你。他说方腊辈不可成事,要你不要掺和这些事。师尊约你北去海州,一起重新搞建设、富百姓、兴国家。师尊对你翘首以盼。” 蓝细禾看陈永德情绪低沉,忍不住劝慰他。 “我呸!”陈颙更加恼火! “你蓝细禾与某家称兄道弟,却又拜在黑风怪的门下?你特喵是存心要帮黑风怪沾俺便宜呢!老子捶死你这混蛋!说好了,老子与黑风怪是兄弟,与你也是兄弟。 所以啊,你和你师尊黑风怪也是兄弟!哈哈,哈哈!喂喂,这个小铁匠兄弟,你说是不是啊?”陈颙一会又开始眉开眼笑起来。 “嗯呐嗯呐,黑风怪要做的事情,才是俺陈颙的所思所想。至于甚的内门、外门,都见鬼去!老子要重扬圣教主旨,使其向善才对。”陈颙转身向俞道安等人告辞道。 “善哉,陈兄弟果如是想,则我等道不同,不相为谋也!”如此,咱们兄弟便干了一碗散伙酒,此后各奔东西吧!俞道安显得有些苦涩、落寞。 身后自有洪载取出一坛米酒和瓷碗,都是随军携带之物。管孙众向前接住,一一倒满六碗酒,却是俞道安、陈箍桶、乔道清三人与陈颙、蓝细禾、洪七三人对饮。 陈颙与对面三人一一照过碗口,各自畅饮。蓝细禾也一碗喝下,洪七却犹犹豫豫,这酒却不是太对付的东西。 与安师兄留下的那种 “原浆酒”倒似异曲同工?不好?这是毒酒!洪七这才反省出来,自己的江湖经验实在菜鸟之极! “陈大哥,赶紧吐出来!”洪七手里的那碗酒,却对着俞道安摔了过去。 但是陈颙却已经倒下。蓝细禾喝的稍晚,他又整日与毒药为伍,抗力较强,闻言一拳砸在小腹上,张开口就喷出一蓬酒水。对面的乔道清被他糊了一脸恶臭。 俞道安一掌劈飞洪七的酒碗,大喝一声:“拿下叛教尊者陈颙!” 钟超、彭友、管孙众、洪载、李满等人纷纷冲向前,就要捉拿倒地的陈颙。不料乔道清身后的罗闲十却一拳打倒正要前扑的钟超,飞步挡在陈颙身前。 陈箍桶也是一声叹息,自顾走到陈颙身前,将他勉强托起身形。“小铁匠,你地方熟悉,就麻烦您将陈家兄弟带离此地吧!” “陈师,难道你也要叛教不成?”俞道安非常惊讶,陈箍桶对圣教的忠诚,教中不做第二人想。所以他才没有提防他的叛教。 “俞教主啊,何谓叛教?陈某对圣教的忠心,天地可鉴。可是我圣教哪里又有不许别人议论的时候?便是陈颙想要北去,难到就一定是叛教吗? 便如陈颙所说,咱们换一种思维去发展圣教,搞建设、富百姓、兴国家。重扬圣教主旨,使其向善。又有什么不好?非要把这样一个嫩芽也掐灭吗?”陈箍桶痛心疾首。 “俺罗闲十没有太多想法,陈大哥说的话,就是俺的想法!”罗闲十很光棍地拔出朴刀。 “陈师,非是俞某定要如此。只是非常时刻,我圣教需要的是上下齐心共渡难关,而不是这样找个理由就胡乱抛开圣教的兄弟! 或者陈师没见过天雷之威,但是俞某感同身受。今日若能的天雷护法,则江南之事就还不到不可救药的地步。便是去海外也好,走八闽也罢,我圣教也会很快复原。大丈夫行大事便不可拘泥小节。所以今日得罪几位了!” 俞道安再次挥手向前,“拿下他们!” 纷纷扰扰百余内门精英各出兵器向前。洪七背起陈颙就走,眼看无法挤出去,忽然生猛地一跺脚。前面正在燃烧的碳炉忽然飞了起来,炉中火炭四散飞溅。 铁匠铺里的众人发一声喊,四散躲避。然而这等狭小空间,却能躲到那里去? “跑!”洪七大喝一声,转身撒腿飞奔。 蓝细禾见怪不怪,一扯陈箍桶的衣襟,拉着就跑。 罗闲十却不顾身上落下的炭火,哈哈大笑,挥刀舞出一个刀花阻了追兵,然后也是循着洪七逃窜的方向跑去。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68章 四万贼寇去哪了 第68章 四万贼寇去哪了 小小的铁匠铺顿时人声鼎沸,茅草棚上很快窜出火苗。西山上的真隐观自然被惊扰起来,而俞道安也不再隐匿实力,连续遣人四下张罗势力聚会。 他这次带来的内门精锐有两百余人,而且本地的明教信众不下数千人。俞道安想要拿下真隐观的决心,溢于言表。 真隐观的道长,只有五十余人,去除年老体弱,入关或行走在外的,如今还在观里能够行动的道长,三十有余。 不过真隐观这几十年一直都在扶危济困,广丰之地的人脉还是经营的很好。这些百姓未必敢出来和盗匪作对,但是本地的明教信众,也完全无法被俞教主指望。 所以此战的实力对比,依然还是两百对三十,俞教主势大。 洪七沾了地形便宜,也许是从小就习惯了爬山越岭,所以他在山地里,更加身手矫健。 虽然背着陈颙这样一个大块头,洪七依然能够走在前面。而且他还不时会在一些地方脚踢手抓,松动一些石块、木棒啥的,后面的追兵就有很多苦头吃。 像安宁这样的妖孽,从小在某个地方生活了十余年,想要制止他四处捣鼓陷阱,简直难于登天。洪七没有师兄安宁这么顽皮,但他胜在更加仔细、专业。 嗯呐嗯呐,洪七一直都是那种一本正经的人。他做什么事情都想要追求做到极致的美感,比如把安师兄留下的陷阱更进一步地发扬光大,这个就叫专业素养。 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忽然从坡上滚了下来,一片平地上忽然洒出一些细碎的圆圆铁渣,谁也不知道,就在这漆黑的夜晚,究竟撞伤、摔倒了多少追兵。 罗闲十已经把陈颙背在肩上,他实在无力抵挡后面的袭扰。前面的小铁匠,又不肯借刀给他杀人。所以他就背着陈颙玩命往山上跑,留下小铁匠断后杀敌。 西山不大,洪七腿长。陈箍桶和罗闲十、蓝细禾都是身手不弱,所以他们很快就越过西祠那片荒地。眼见真隐观就在眼前,洪七长舒了一口气。 然后脑袋就被人狠狠拍了一巴掌,师叔祖赵观主那颗大大的脑门就杵在眼前,皱纹一层层压下来,遮盖了下面的半张嘴脸,只是胡须还在乱蓬蓬地张牙舞爪。 “小混蛋呐!你们师徒仨就没一个省事的!老道早晚要给你们气死啊!”赵观主老而弥坚,口水喷溅四处。罗闲十赶紧低头绕了过去,陈大哥还没醒呢,需要找郎中。 蓝细禾却惶恐地匍匐下去,这是?老祖宗呐!自己能否正式投靠门下,师尊说了未必算数。还有师叔祖和老祖宗两大关口呢,这可是师尊早早说过的事情。 “那个、那个,师叔啊,洪七是有不着调的地方,且容弟子日后教导。可这人家都打上门了,咱们总要给个说法对不?”吕生有些为难,看看山下的追兵不下两百人呢。 真的就要杀生遍野吗? “有甚说法的,叫他们滚蛋好了!”赵观主一指山下的追兵,“砰,砰,砰!”三连响,山下两声哀嚎响起。 嗯?又打空了一发!赵观主叹了口气,很为枪法的不准惭愧,再次拍了洪七一巴掌。 “你安师兄胡乱出主意,你就跟着胡乱折腾!白花了老道这么多钱,看看你做的三眼筒!除了第一发能瞄准,后面两发就全靠运气! 你就不能设法在前面也放个扳手啥的,别让枪口乱颠、乱动行不行?长点脑子啊!” “可是,下面这么多人,用得着瞄准吗?”洪七摸摸脑门,暗自嘀咕。改动也不是不可以,总要打完这一架,然后关过禁闭再议吧? “明教尊者陈箍桶拜见活神仙!”陈箍桶叹了口气,在人屋檐下,焉能不低头?这位老神仙,大约就是雷霆化身呢。 大约看他年纪也不轻的缘故,赵观主并未难为陈箍桶。但也不去理他,嘴里却碎碎叨的伤人不止:“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还跟一帮小屁孩纠缠一起?” 低头看看匍匐在地的蓝细禾,再次长长叹息:“莫非你就是安宁那小子新收的弟子?老道怎么瞅着你比那小混蛋的年纪还大?” “闻道不分先后,弟子蓝细禾拜见老祖宗!” “嗯呐嗯呐,这样啊?果然和那小混蛋一丘之貉。那就起来吧。 你会使枪不?来来来,老祖宗还有把铜管枪给你。看到吗?就山下这帮混蛋,不拘哪一个,你就给他来一枪。打中了,老道今日就容你入山门。”赵观主眉开眼笑。 “啊?这么简单?”蓝细禾接过铜管火绳枪,点燃引线,伏在地上就对着山下崩了一枪。山下再次发出一声惨嚎:“蓝细禾,日你的仙人板板啊!李兄弟被你打倒了!” “前面老神仙请了!在下明教俞道安,此次拜山不为杀伤,只想求天雷一观。随行尚有千万钱以资供奉。若有观中哪位神仙愿与俞某同行,俞某也愿以国师侍奉。” 俞道安藏在乱糟糟的人群中倒吸凉气,知道天雷厉害,可不知道已经厉害到这种地步。 赵观主却并不答话,来回走动,似乎下了极大决心才淡淡回道:“俞教主,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老道已逾古稀,不想多造杀生,你好生下山去吧!” 嘿!老子这么多人千辛万苦来一趟,就被你轻飘飘一句话打发回去?俞道安被气乐了。挥挥手,给我冲,管你天雷如何厉害,还能挡我大队人马不成? “列阵、列阵!”赵观主忽然兴奋的手舞足蹈,发出一声暴喝。这是你们自找的哈! 吕生早已领着一班师兄、师弟站成三排,前面一排大约七八只或铜、或铁的枪管,后面两排,却是各自一枚手雷等待点火。这都是昔日安宁留下的编练法子,如今也是第一次用呢。 洪七一把拖开匍匐地上的蓝细禾,举起长刃大喝:“第一排,举枪,点火,正前方瞄准。” “砰、砰、砰、砰!”连续十几发弹药打了前去,正在疯狂攻山的明教人马顿时倒下七八人。果然不用瞄准啊!洪七叹息,对面的人实在太拥挤,也太密集了。 “第二排,点火,前方四十步!投掷!全体趴下!” 不但洪七把刚刚爬起的蓝细禾再次摁倒,就连老神仙赵观主也是一个恶狗扑食地趴下,还不忘在洪七和蓝细禾的脑门上各自拍了一巴掌:“造孽啊,你们这是杀生,知道不?” “谁们杀生啦?”蓝细禾心说老祖宗一点因果都不沾惹,这就把杀人的事情全推给自己和小师叔头上了? “轰、轰、轰、轰!”这次的爆炸更甚此前的火绳枪威力,山下的俞道安所部早已死伤无算。哪怕是在黑夜里,也能感觉到四处弥漫的死亡气息。 “第三排起立,准备!” “好啦、好啦!山下能跑的早跑了,不能跑的也没法作怪了,没得浪费天雷之物。”老神仙赵观主颤巍巍爬起来,又是一招弹指神通招呼到洪七的脑门上: “败家子,你们师徒三个都是败家子!甚样的家底子经得住你们爷仨这样败坏!啊?可把老道心疼坏喽,心疼坏喽!”赵观主掸着身上的泥土,叹息不止。 不过任谁都能看出赵观主的心情,都不像是心疼物件的样子。倒似乎一半是得意,一半是可惜。天雷还是威力不够大啊,不然就不该跑掉那么多人。 没说的,这次杀生都是洪七干的!而且杀生甚剧!这就必须关禁闭! 陈颙的脑袋被吕生按进一盆凉水里,终于忍不住呼吸,呛了一下醒过来。闻着山下弥漫的血腥气息,看看陈箍桶灰败的脸色,陈颙用脚指头都能猜出俞教主的战果如何? 怎么就不知道听人劝呢?! 是夜,西山之上天雷滚滚。广丰城内,战战兢兢。好容易挨到天明,一队捕快、衙役在县尉邓元亮的带领下悄悄摸了上来。 “有永嘉贼俞道安者,帅寇七万余众夜犯永丰城。本县令曹化腾,县尉邓元亮、民社弓手邓自明携捕快、衙役、弓手三百义军与贼邀战城外。 我义军皆云报效国家,正在今日也!乃各以一当百,往突三合,俞贼大乱溃逃。 遂追亡境外,斩首贼寇二十九人,伤者七十有四,俘寇三十二人。又有地方修真者三十余众,相随善后,各以法事超度亡者。今特录此战有功者如下,,,云云。” 自然,曹县令的请功文书依例发往江淮荆浙宣抚使衙门童贯处置,闹的童贯牙花子犯疼。把文书推往谭稹案前:“大伴瞧瞧,永丰地方的这些吏治干员派头如何?” 谭稹看了看,哑然失笑:“地方上有贼寇乱窜,他去剿灭驱赶也就罢了。非要说是永嘉贼寇?莫非永丰、永嘉都带一个永字,这曹县令就以为两地相邻了? 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俩地方相距千里之遥,而且山水阻隔?七万贼寇一路跋山涉水,就为了攻他的永丰小城!这也忒胡扯了。 不过无论如何,有贼攻城大约是真的,被他击退也该不假。若斩首、伤俘人数都对上,四五百贼寇还是有的。如今国事都这个样子,太尉睁眼闭眼也就是了,和他计较作甚?” “嘿嘿!倒不是咱家一定要拿捏他。大伴知不知道?那犯永丰的贼寇当真是从永嘉去的,大约两百余人。此前斥候探来消息,说那里面还藏了几个魔教的大首领。 特别是那个俞道安,听说是他魔教教主,位在方腊之上!你说他们去永丰作甚?咱家也是不解。本来要派班直卫摸过去的,可是不得了的奇功呢!这下子全给搞砸了。 嘿嘿,你说这个曹县令还真有些能耐嘛。不过呢,他怎么胡乱吹牛,咱家原本也不想理他。可这厮连简单的算术都搞不清楚! 三百义军各自以一当百,也才挡得三万贼寇嘛!他偏要说贼寇有七万之众?去信问问,那另外的四万贼寇去哪了?咱家就要他曹县令再捉四万贼寇过来!” 童贯哈哈拈须大笑,谭稹看着羡慕不已。 特喵都是没卵子的人,偏偏他童贯就能长胡须,咱家就要光溜溜?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69章 俞道安的愤怒 第69章 俞道安的愤怒 西山下受伤、被俘的明教精锐加起来百人有余,这都是俞道安网罗多年的精锐战力,说是宝贝一点都不夸张。丢给当地官府拘押,或者被砍了人头充军功,未免太浪费。 陈箍桶觉得还是少死几个人更好吧?赵观主却表示不关心。他是得道高人,才不会胡乱杀生呢!你以为老道也是洪七那种小屁孩啊? 对于这些人来说,亲身经历过的东西总是印象深刻,被人蝼蚁一样地藐视也非常难堪,哪怕这人是一位老神仙。左右都要藐视,俺们何如跟了小铁匠一起去藐视别人? 再加上陈箍桶、陈颙、罗闲十、蓝细禾等人,此前也都是教中有名望的人物。既然他们都毫无气节,那么这些精锐们也就死心塌地留下效忠了。 永丰县里的存底事情很好办,真隐观把这么大的军功让过来,曹县令哪里还好意思继续和他们争抢俘虏? 终归这些人都是交给他们地方处置的。一个处置不好,这些人都是隠患!最好远远赶出永丰才对。哪怕童太尉在后面再三追索其余的四万贼寇,曹县令也是不惧。 他是文官,不是数学家,更不是武职,所以根本没有义务鸟他童贯。 倒是此前留在永丰的那些本地明教信众,颇让曹县令头大。这特喵不定什么时候也要作乱呢!然而这些信众眼下并未作乱,你总不能用疑似、莫须有的法子处置人家吧? 这拖家带口都算上,好几千人呢!曹县令当真下不了那灭门的决心。 这事陈箍桶也在合计,此前蓝细禾所说,如今的郁洲岛已经撤县改为靖海忠义军的地盘,岛上人口被梁山泊祸害过一次,剩下的山民也都被拆迁到龙苴湖安置? 那么,现在的郁洲岛就是一座真正的空岛?岂不正好把永丰这些信众迁徙过去填空?只是想要办好此事,还需要官府出面背书,也要小安道长点头。 这些事都不难啊?赵观主很快就解决这些事情。郁洲岛那边很好办,赵观主随便一封信都能打发,安宁的胆子,还没大到敢欺师灭祖的地步。 曹县令的军功已经报了上去,若没有安置从匪的措施跟进,朝廷那里也是无法交代呢话说这些首尾都要有具体的东西填充进来。朝廷论功,什么时候马虎过? 这下好了,几千从匪实打实的被远远迁徙去海边孤岛上自生自灭,朝廷就无话可说了。 什么四万贼寇?那些人早被俺们义军击溃跑光了。眼下这几千人,却是有名录在册的,不信你去问问他们有没有被冤枉的?一个都没冤枉! 所以曹县令总算如愿摆平虚报军功的指责。十则倍之嘛,不但朝廷潜规则如此,你们西军的行事也都是这个调调。甚至他大辽,或者西夏,依然还是这个调调。 好容等到那些伤员基本恢复,赵观主的嘴脸再次日复一日地难看起来。真隐观的粮食不多了,而这些留在西山上的憨货,都是造粪的机器,别无价值。 赶紧的,你们这些混蛋都给老道赶紧滚蛋去,这是真隐观清修之地,怎容你们这些污浊人物在此藏污纳垢。 此外,洪七也出事了。这个混蛋因为杀生,所以就要关禁闭七天。可是这小子不知悔改,依然半夜里从小黑屋往外爬。要是平时没什么人看到,自然也就不会有事。 可是现在山上、山下都挤满人呢。大半夜忽然看到一个幽灵从孤立耸起的小黑屋上飘出来?而且这个小黑屋,甚至连山上的道爷们都是忌讳不言的。 洪七这一家伙,就直接吓死一个伤愈复活的明教信徒。 而且他假禁闭的小把戏也被赵观主彻底拆穿,这如何不让赵观主大发雷霆? 所以?洪七也要被他远远发配边荒之地去。那啥,蓝细禾,把你小师叔也带去郁洲岛自生自灭去吧。 这么一路的迁徙,行程安排就非常困难。一路上不少官军都在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若非有永丰县的官方文书凭证,他们也当真不好交代。 要是按照蓝细禾的主张,师尊的船队应该在钱塘江口游荡,即便不在那里,金山岛还有自己的据点可以掌握。所以就要直接北下衢州、睦州,走富阳、杭州直达越州大营。 但是陈箍桶和陈颙纷纷以为不可,东北这一路方向的确是近便些,但是此地早已被方腊贼和官兵打的稀巴烂,咱们这些人实在没必要蹚浑水,或者自投罗网。 所以应该东南去蒲城,然后一路上龙泉、云和、文成、平阳这么过去。一句话,就是躲着方腊举事的地盘,追着俞教主的残兵线路出发。 然后咱们就在他平阳、永嘉地方占住地理,再等海州的船队过来接应。 他们自然不知道,这个决定对他们意味着什么。因为安宁的一支三百人精锐战力,也在永嘉附近潜伏下来,就想等着俞道安、或者吕师囊、或是折可存们撞上来。 俞道安的日子,更加真心地不好过,甚至已经到了喝凉水都会塞牙的地步。陈颙、陈箍桶、罗闲十叛教,李满惨死西山,他是被蓝细禾的投名状弄死的。 赵观主,喔喔,洪七大开杀戒后,明教围攻真隐观的二百余人立刻溃不成军。如今的俞道安的身边只剩下六七十人,乔道清、洪载、管孙众、钟超、彭友几个人也是满身疲惫。 哪怕是他们仓惶东行中,也并非一帆风顺。沿途不断被人堵截,童贯的西军、朝廷的班直卫终究再次锁定他们的行踪。 好在这几十人的战力的确爆表,哪怕等数的班直卫都不能在他们手上赚到便宜。自然,损伤也不可避免。等他回到老巢时,身边只剩下四十余人,而钟超、彭友再也回不来了。 老巢?老巢早已被方五松的一把火化为灰烬。俞道安无暇关心这个,早在远征永丰时,他就有过这个觉悟,如今也不过是意料之中而已。只要七星洞不失,那就一切可以从头再来。 只是蒙山下,瓯江上,“妻子”方明月的坐船也不见了?俞道安心中微微发寒。算了,也就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而已,操她这个心思作甚?只要七星洞还在就好。 七星洞自然还在,可是驻守的人却换过了?一波箭雨覆盖下来,又折了几个弟兄。更可气的是,留守七星洞的石秀和时迁等人,居然还有心思嘲弄他们: “俞教主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这特喵都从哪学来的戏文台词啊? 七星洞被人占据,自然,里面的财货也全没了。俞道安很容易猜出这是谁的手笔,世间知道七星洞的险峻,又有能力上七星洞打劫的人,除了他黑风怪,还会有谁? 俞道安一身如坠冰川。他完了,他现在是彻底完了。 这贼老天实在不够仗义,这都是在玩他呢! 所以,他需要做些事情才对。俞道安决定夜袭永嘉城。既然这座城、这方水土不愿庇护他,那他就有必要毁掉它! 安宁所部早已潜去黄岩断头山埋伏,前世里,吕师囊就是在这里战没的。如今,因为靖海忠义军在钱塘江东岸的发威,方腊所部在富阳的那一战,溃败得更快、更惨。 加上俞道安这一路下来的行踪、身份也是越发清晰,甚至连张迪的内省班直卫都无力抗衡他们。这让童贯吃惊不小?那可是内省班直卫,没有任何花架子的精锐中的精锐! 特喵的,永丰的曹县令是怎么击退那队魔教匪首的?难道他永丰民社的义军战力,已经超越我内省班直卫了?无论如何不可思议,都由不得童贯继续轻视他们。 所以童贯果断分兵,留下刘延庆、王禀、杨惟忠、辛兴宗、王涣、刘光世等人继续围剿清溪的方腊所部,另以郭仲荀、姚平仲、张思正、折可存、何灌、杨震等人横扫浙东。 他们的受命就是要清理陈十四、吕师囊、霍成富等魔教各部,同时配合内省都押班张迪的班直卫,继续清剿魔教匪首俞道安等人。 “道安袭真隐观不遂,乃退守处州永宁山。长乐候发其谋,往斩之,道安遂亡。”《明史-长乐候世家,卷二,十一》 “是夜,道安帅众四十余横渡瓯江,抵菰田,合尊者霍成富部约百余,乃乘夜急袭永嘉,杀官吏、乡绅无算。此后整兵数日,东取乐清。 有乐清管界巡检使陈华者,率本境厢军、民社弓手三百迎战。道安潜依山壅水为固,乘官兵半渡,决水灌之。官兵大败,陈华并民社头领李徽战死。 道安复焚白鹤渡,所部万余众自瓯江进屯龙湾,有顺义伯方五松昔日挚友,乡儒丁仲修问讯,乃领乡兵据河,欲半渡拦击。 尊者霍成富大呼:圣教兴亡,全在今日。今进亦死,退亦死,吾等死圣教可呼?遂奋勇进,乡兵纷纷失据而散。丁仲修以亲卫相抗,遂亡。 道安即胜,遂挥师向东攻温州。时前宋温州厢军张理与李振据桥为阵,然而城内有信众阴潜桥下,以巨斧斩桥墩巨木。桥断,张理溺死,李振败退。 俞道安军至帆游,败夏祥,逼瑞安。前宋瑞安知县王公济据城死守。乃以来援西军郭仲荀守北门,以闾丘鄂、江端本守开元寺,以正平守宜春东门,以刘士英、李振守南门。 时西军逐亡吕师囊仙居,闻温州有险,乃分姚平仲、张思正率军自琯头援温州,道安遂由荆溪转战楠溪永宁山。是夜,长乐候突其营,斩道安于永宁山,其兵自消。 又或曰,西军折可存孤军衔尾往击吕师橐部,吕部乃退黄岩断头山扼险拒守,设伏击杀折可存,西军乃退。其后太祖水师潜出清江,遂亡吕师橐。 后世野史多以为逍遥侯燕青斩西军折可存,复仇诚意伯云云。皆无史据,不过民间杂议而已。” 《明史外传-奇人录,卷七十九》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70章 燕青复仇 第70章 燕青复仇 这些天,安宁所部一直潜藏在清江芙蓉峰下,杨志带人守船,他自与武松、燕青、解珍、解宝几人帅精锐之士二百人每日四处探寻山间道路,寻找适合埋伏陷阱的地理。 虽然几个人都觉得安公子的这些举动颇显怪异,怎么就认定吕师囊一定会退守此地?明显不太符合他常常挂在嘴上碎碎叨的所谓“逻辑推理”,这就没有道理的事嘛。 奈何安公子成功的案例实在太多、太诱惑,七星洞那种莫名其妙的地方,他就要无缘无故过去攻打。结果呢?生生吞下明教千万贯的巨大财富! 总之,这里一定有收获就对了。众人心中所思,还是非常人干非常事,成非常伟业的神秘主义道理。比如,安公子就是个典型的非常人。或者说,不是人。 吕师囊的队伍,在平原上不堪一击。但是回到老巢,他的战力就是陡增。加上此前混战中不断的剥落累赘,如今所部数百人,那当真都是一等一的好汉云集。 而折可存的两千西军,来到南方的山林里作战,他的一些劣势也就慢慢显现出来。等到友军先后被调去围困俞道安后,折可存的两千西军就更加显得实力单薄。 一些原本不该是问题的问题,都在逐渐发酵。 首先西军擅长的弓弩覆盖射击就受到很大限制。一个是山间林木藤萝太密,对方很容易躲避弩矢的攻击。而且射出去一支,便要少一支,弩矢的回收就是个大麻烦。 全靠后方供应?吕师囊所部基本就是沿着山下的一条溪流逃窜的。这条溪流地势险要,沿溪小道崎岖不平,夹岸山势险峻、狰狞,崖乱石摇摇欲坠,随时会掉下几块堵住道路。 然后就会有小股盗匪出来,胡乱打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切口,索要粮草、刀枪、弓弩、箭矢,甚至有时连西军身上的衣服都要,简直是毫无底线!这都是哪来的贼寇呢? 折可存也曾派出斥候首领何灌带领弟兄乔装后军,打算给这些盗匪一点颜色看看。 在他的军伍中,单论个人勇武,无人堪敌何灌!结果倒是何灌被人家三个大汉围攻,揍得鼻青脸肿。斥候营的弟兄,也完全不是那些盗匪的对手。 甚至据何灌跑回来所言,其中有个大汉的力气比他还猛,打死老虎都不在话下。人家三个打他一个,纯粹是因为手痒,或者为了赶时间。 而且,他们并不杀人,只抢东西!这是很诡异的事情,何灌和折可存都是心照不宣。 随着方腊贼的覆灭,西军中的争功案例越来越多,方腊余孽也越来越不好打。不是方腊余孽变强了,而是西军心不在焉,互相掣肘。 何灌的对策就是,大军分出一半回去,然后足额押解钱粮装备过来。而这段时间里,宣赞最好能在前线稳住阵脚,不要轻易攻击敌军。 折可存也叹了口气,便如此办理吧。 如今的现状就是,继续往前,不但山间的蚊虫、蛇鼠多的难以躲避。而且在追杀到南岙溪、断头山一线后,受山势所阻,也更加不利他的进军清剿。 更离谱的是,这山上的陷阱实在太多。什么时候吕师囊学会这等陷阱埋伏了? 唯一可以合理解释的事情就是:此前和他一起追杀浙东的几支西军,不希望在他们调离战场后,让他折可存独领剿灭吕师囊的军功,所以他们就做了一些埋伏手段! “这些人只知道见利忘义,一点家国大义不顾!简直无耻!卑鄙!下流!”选锋营主官杨震毕竟还年轻,所以他就跳着脚臭骂起来。 何灌无奈地看着小杨作秀,心说你还是歇歇吧。不然就该宣赞拿捏你了!什么无耻卑鄙下流?人家最少还没对咱们痛下杀手呢! 昔日宣赞在天钟山,那可是连卢俊义的脑袋都剁了。 显然折可存也想到这件恶事,脸色不虞之极。 杨震看看宣赞发黑的脸色,似乎也觉得这些事?真他妈的扯淡!终归还是故作老成地长叹一声:“他,他们?毕竟不是我们西军同袍。他们,他们也曾为盗匪的。” 但是他们,依然是我大宋朝廷编订作战序列的友军!他们还阻击了方腊的攻城大军! 何灌感到很悲哀,总认为自己做什么都是对的,总觉得别人做什么都是错的!这特娘的都是怎样的一群同袍啊? 何灌当然不知道,他的这种狐疑不定害了他的性命。此后靖康之难时,他何灌就是因为对身边同袍的不信任,所以在汴梁城百姓最需要他雄起时,他选择了苟且地活着。 可就在他终于可以苟且活下去的时候,何灌却再也放不下自己的内心煎熬,一个人决绝地冲向了抗击金兵铁骑的战场,他被铁浮屠踏成了肉泥! 所以,今天的武松和解宝、解珍才对他手下留情。因为安宁觉得,何灌其实是一条不错的汉子。他曾经在汴梁城下的懦弱,就像朱重八在海州城下一样。 不是他不想战,而是他的同伴都跑光了,让他无法去战。等到他们回味到这份耻辱时,他们才醒悟到大义所在。所以何灌选择从容赴死,朱重八选择重新加入靖海义勇军。 安宁可以理解何灌,不代表他也愿意理解折可存。折可存也参加了抗金,然后兵败被俘,然后逃亡继续抗金直到自杀。与何灌一样,折可存也是在他的生死关头才奋发了人生余勇。 但是,何灌没有杀卢俊义,折可存杀了! 所以,安宁不打算理解、姑息折可存。折可存也无法理解这里真正发生的一切,因为,这一件件的事情发生,都已超出了折可存的判断能力。 要说折可存家世显赫,年龄也正当二十六七的壮岁,武功、军略都是上上之选。此前曾为河东第四将,就算对上西夏的铁鹞子,他都能战而胜之,生擒了敌酋女崖。 对上方腊十几万大军,他也照样敢帅千余西军冲阵破敌。哪怕这一路追杀吕师囊而来,他也能做到从容不迫,尽显统帅气度。 可是今日,他却被人处处制约,束手、束脚,仿佛吕师囊一夜就开了灵智一般。 难道,真的要放弃独自歼敌吕师囊的机会?这可是烫手的军功啊。根据对方腊所部的拷问,吕师囊是魔教左使身份,教中的名义地位甚至要高过方腊! “何仲源要领一千西军去取辎重,然后就不要咱们前面开战,他这什么意思嘛?”杨震不满地嘀咕着,还不是? “咳!咳!”杨震故意在折可存面前太息一两声。 “呵呵,那么以子发之意,又当如何?”折可存幽幽问道。 杨震心头一阵狂喜:“某请宣赞将兵鼓噪佯攻,某家则以轻兵缘山背之小径攀上峰顶,然后凭高鼓噪发矢石,乱其守据之敌。宣赞再将兵奋击,与某两面邀击,必可一鼓下之。” 折可存低头不语,走了几圈问道:“如此,子发欲将兵几何?” “山背之径狭小难行,须容不得几个军士,某家但乞五十壮士即可!”杨震豪迈道。 “嗯?子发,我可与你两百五十壮士同行。五十壮士随你登山,另外的两百人,你却要让他们守住山脚,不可断了自家退路,你可晓得?” “嘶~!”怎么忘了这茬呢?杨震暗暗心惊。果然己军要独揽此功时,那些埋伏的人马,可未必会坐看自己建功的。他们只需在后面戳一下,自己可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如此,卑职谢过宣赞周全!” 何灌帅千人回师取辎重,来回路上皆无阻拦。眼看断头山在望,他自是松了一口气。然而心中却又别有莫名的焦虑。一切都太诡异了。 等他到达断头山下时,才发现此地战事已然结束。吕师囊所部扼守的断头山险处,火烧火燎的好不颓废。而杨震,更加如丧考妣。 这是?!何灌冲了过去,“杨选锋,断头山拿下了?” “嗯嗯,拿下了。”杨震无精打采道。 “难道被那吕师囊逃脱了?”何灌有些幸灾乐祸,叫你们不要轻举妄动的。这下好了,到手的军功又要飞走了。 “拿下了吕师囊、吕助,斩首大小头目三十,降卒七百有余。”杨震更加带上了哭腔。 “这?”何灌心中一阵心酸。这特喵自己好意去取辎重,人家转脸就把自己卖了。这么大的军功,自己辛苦往返鏖战,不断出谋划策,如今却连汤水都喝不上呢! “可是?可是,折可宣赞却战死啦!”杨震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他何灌是没有这笔军功了,可他是去后方雅洁辎重,不在战场,所以他也没有罪责呢。 至于自己,就算抢来再大的军功又能如何? 军中战失主官,那是斩首之刑!便是可以将功抵罪,但自己这半年多的厮杀,可就什么都落不下了。甚至还要功不抵过,贬官丢职的!杨震后悔死了,干嘛非要抢这纷军功呢? “啊~?”何灌愣住了,一个不稳瘫坐地上。不应该啊?折可宣赞怎么可以战死呢? 为什么就不能战死呢? 原来,等到杨震从山背后登上山峰后,就开始居高临下,猛力攻击吕师囊的守军。一时弩矢、山石不要命地攻击下来。山下折可存的大军也迅速从佯攻转为突击前进。 吕师囊部纷纷受惊逃散,然后吕师囊就想纵山火隔离杨震,以求自卫。 然而杨震却披上重铠,带所属五十壮士纵身越过火网前突,一举生擒了吕师囊、吕助,并斩首明教大小头目三十余人。 可就在他控制了山头的情况下,山下却传来阵阵惊呼! 很快有人爬上来告诉杨震,折可宣赞误中流矢身亡了! 流矢?这怎么可能?杨震瘫倒地上。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71章 这个军功一定抢 第71章 这个军功一定抢 “武松,你冲阵便是冲阵,为何还要回头冲他折可存笑一下?你长得很帅吗?差点让他叫破俺们的行踪!”燕青一边下山,一边还在埋怨武松的自作多情。 “俺哪想到他折可存年纪轻轻,就能那么心细如发?居然还会看俺脸生?难道他手下两千多人,他都能认得不成?” 武松觉得不好意思。自己只是琢磨这事办的有趣,想和折可存打个招呼而已。 “想什么呢?这两千军就是他折可存的起家底子,他们一起共事多少年,又怎会不认得?”安宁也是觉得武松多事,打仗就是打仗,你笑什么啊?一点都不专业。 “那安公子还要咱们抢那么多西军的军衣换上,帮他们攻山头?”武松不太服气。 “甚呀?咱们只是要宰掉折可存为卢俊义大哥报仇,可没想着要放吕生囊的生路。这一是一,二是二的,含糊不得呢!”安宁故作忧国忧民的老成样子。 “哈哈,哈哈!”燕青也笑了,“可惜却不能抢了这份军功出来花差。” “嗯呐嗯呐,说起来俺就不明白了,杀折可存就是杀折可存,抢吕师囊的脑袋就是抢他脑袋。为甚就不能一起夺了军功来?本来就是俺们攻上去的嘛!”解宝有些不解。 “哎,此战折可存本来就死的蹊跷。然而毕竟军功还是在他们西军的篮子里,按照他们西军那德行,大约还是要怀疑内部抢功所致。 西军的势力不小,他们想要摆平这件事很容易。可要是这个军功好处被我靖海军得了,你以为西军的人马都像你和武松一样不长脑袋啊?”安宁奚落道。 “喂喂,安公子,你训斥他小解好了,干嘛非要带上俺呐?不过,你说的这又是什么道理呢?”武松真心好奇道。 “这种事情,若都认为是他西军内部的抢功失手,那他们就会一心把这事沉下去,不会认真查的,总之都是肉烂汤锅的意思。 可要是怀疑到外面的人下手,他们认真追查起来,咱们难免还是要露馅的。总之,凡事啊,本着谁受益,谁就有嫌疑的路子查下去,一般都经不住这样折腾。 所以俺们坚决不能在此事上受益,完全与此事脱钩就对了。”安宁难得苦口婆心地帮他们一一解惑,想来还是情绪不错的缘故吧。 此外,安宁没有说出的道理,就是他其实认真想过要不要救下吕师囊的? 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吕师囊和俞道安的关系不浅,俞道安升教主了,吕师囊就升左使,很明显是要执掌明教内门的。 然而小师叔曾经说过的话,还是很入耳的。明教的人救谁都行,唯独要灭他内门中枢!他们那种“杀人渡劫”的理论实在过于蛊惑人心,留他们在身边,早晚要中毒的。 所以这件事办完了,还是要把俞道安办了才行!这都是原则性的立场。一句话,小师叔威武,听小师叔的话,不会有错。 等到他们回到清江的芙蓉峰下时,船上的杨志非常古怪地迎了出来。 安宁也不在意,赶紧登船去屯龙湾,俞道安不知道回来没有?咱们这些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他?此外,七星洞里蹲守的石秀、时迁也该憋屈坏了。 这次说好了,就换你武松上去蹲几天,就看看你还能不能笑的出来? 嗯嗯,这次回到海州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多修几间小黑屋出来,军纪必须严肃呢。 “但是,安公子!但是那屯龙湾,咱们就不用去了吧?”杨志吞吞吐吐道。 “嗯?什么意思?难道杨志你也想去七星洞值班去?”安宁剑眉倒竖,这些混蛋,都是被那一千万贯的钱粮烧坏脑壳吧? “那个,那个,俞教主的脑袋都砍下来了,咱们真的还要再过去?”杨志被安宁的表情吓了一跳,赶紧补充一句,心说小铁匠你要害死俺们呐! “俞道安死了?脑袋?脑袋在哪?谁砍的?”安宁狐疑不止。 “师兄!是俺砍的啊!”舱内终于压抑不住的一声欢快,一个半大小子从船舱里飞了出来,一头撞在安宁的怀里。 安宁一呆,措手不及,哥俩先后失足落水。我晕死!安宁狠狠拍了一下洪七淹没水中的脑袋,你怎么过来了?这年龄还是太小啊! 嗯呐嗯呐,真是你砍了俞道安?没唬我吧?那俞教主的功夫我见识过,绝对在你之上的!你怎么可能赢他? “切!陈颙大哥还说他武功也在你之上呢。可他一样怕了你手里的小花!” “喔喔,这样就好理解。陈颙去了真隐观,俞教主也去了,对不对?然后你和陈颙联手剁了俞道安的脑袋,是不是?”安宁猜测道。 “一派胡言!陈某甚时候用的着和别人联手啊?”陈颙那种特有的豪迈调调从船舱里响起,舱里又陆续走出陈颙、陈箍桶、蓝细禾、石秀、时迁等人。 大家就这么笼着手站在甲板上,看安宁和洪七那副落水狗的样子,非常惬意。安宁这才想起,自己哥俩还在江水里泡着呢。 欢喜上船换了衣物,坐下来喝着小酒听听洪七的吹牛,安宁听得津津有味。 两只三眼枪筒也收在手上不断玩耍,哇哈,太棒了!比自己设想的还要精致。一高兴就分给陈颙一支,把陈颙给乐的,牙花子亮白了大半张黑脸呢。 看着周围人的眼热,安宁也不以为意。急啥啊?回去就要人手一支的。 一直闹到晚上,这才仔细询问了俞道安突袭真隐观,以及这次斩杀俞道安的细节话题。 却是俞道安连续被班直卫追杀,损兵折将。回来后才发现自己的老巢被焚烧,妻子方明月跟人跑了。此外又丢了七星洞的全部身家,教主心中的阴影面积那是可想而知的。 自暴自弃之下,一生都是谨慎的俞道安首次外露出他的酷毒杀心。当夜就联手霍成富攻下永嘉城,纵火焚掠,大开杀戒,城内百姓纷纷逃窜。 这下子,西军不用斥候探查就晓得他俞道安的所在。郭仲荀、姚平仲、张思正的大军相继围拢过来,张迪的班直卫也是奋勇争先。 这俞某人可是魔教的正牌教主啊!不比方腊的分量轻呢,军功烫手啊! 然而世间事情就是这样,几千精锐西军、上百班直卫联手围剿数百人的魔教教主,居然会久攻不下。甚至还让俞道安、霍成富、乔道清、洪载、管孙众等人逃出生天? 真心不是俞道安这些内门人手的能力太强,实在是!西军、班直卫真心不想把功劳让给身边友军,都在互相制肘的缘故。 此时洪七、陈颙等人也陆续到了平阳。众人略作商量,留下罗闲十收拢教众在平阳休整,他们几个却进一步赶来永嘉。 因为他们已经听当地渔民说了,前段时间永嘉大火,以及海上曾今连番大战的消息。这些八九都是安公子的手笔,陈箍桶笃定地说。 安公子不是那种喜欢隔夜仇的人,他要知道俞教主去攻打真隐观,可定是要抢来火烧俞教主的内门老巢。 结果过来一看,果然就遇到从七星洞下来的石秀和时迁。蓝细禾认得他们,那就好说话了。温州的实际情形虽然比陈箍桶的猜测更加复杂些,倒也八九不离十的没差多少。 这时洪七才想起来,安师兄交给他的一个任务,还有些首尾需要落实。 什么任务?杀一个人啊!此前真隐观倒是杀了不少,但那都不是自己亲手干的,安师兄最会耍赖,说不定还要因此撵他回家。 现在俞道安已经明打明的吃早饭了,而且就在眼皮子底下折腾,那还犹豫啥? 是夜,月黑风高,洪七在陈颙的监护下摸上永宁山。正遇见刚刚突阵而出的俞道安等人。简直个个带伤,疲惫不堪。 洪七只是个小屁孩,哪有什么江湖道义可谈? 倚天长刃出鞘,连续劈断众人七手八脚递来的刀剑。终究还是一刀砍下俞道安的首级,带来给安师兄交差。 这下子,安宁可高兴坏了!这个军功一定抢过来,只要咱们坐实了刀劈俞教主的军功,那也就坐实了咱们“不在”断头山的证据,因为咱们是不可能分身办大事的。 所以,折可存的死,就是他们西军的内讧。或者就是他运气太衰,被流矢误伤的。 现在,安宁还要赶紧去一趟杭州,拜见童太尉。这个军功必须认真抢、抓紧抢。 因为武松、燕青、解珍、解宝都在断头山露过面,他们就不能再去杭州找事。全被安排去了平阳,和罗闲十一起照应明教信众。 所以这次去杭州,他打算带上陈颙、洪七、杨志、石秀。自然,好兄弟二嘎也要跟着。 时迁要北返海州,把一应事情告诉张叔夜,提前操作。郁洲岛要规划安置灾民,朝廷这里要争军功,这次南讨抢来的钱粮财货也都要开挖地窖储存。 按照安宁的估计,张家姑丈前脚刚收到千万贯家财,看到全须全尾的儿子。后面再听到这么多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他不会惊喜晕厥吧? 因为平阳的明教移民太多,整整数千人呢。想要完全靠海州往来载运,不是一般的困难。 安宁琢磨了一下,决定安排蓝细禾、陈箍桶带着自己的印信去一趟福州,就去找明教右使乔思恭好了。要他帮忙联系福州南台的海商们,集中手上船只过来发运移民去海州。 当然,不是白干活,费用上好说话,如今海州差啥都不会差了银钱。 嗯嗯,此外,福州的红糖、粮食也要载一些过来。直接告诉他们,就说海州还有很多新鲜物产可以和他们贸易来往。 比如,比皂角豆更去污的肥皂,比糖霜还甜还白的白糖,还有他们没听说过的冰糖,以及炒茶、肉松,金沙子、金银珠宝等等。 安宁此次南下,其实是带着一些样品出来的。被方明月抢了些带去昌国群岛,她打算和明州的那些倭国人、高丽人谈生意。 这次也分一点给陈箍桶和蓝细禾去福州,就问他们要不要了。 再则,海龙王传人的面子,他们究竟愿不愿意给?!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72章 泼韩五的军功 第72章 泼韩五的军功 “泼韩五,你又吃醉撒泼了么?” “切!他韩某人白白丢了到手的泼天功劳,不多喝点马尿,他心里能舒坦吗?” “得啦,甚的军功不军功!老韩是爱美人不爱江山,回去小日子比俺们滋润多啦!” 杭州宣抚使临时衙门外,一个三十余岁的军汉被绑在一根巨木桩上示众,垂头耷脑的毫无精神。乱蓬蓬的头发也没有梳理,一根根张扬地杵在阳光里摇摆嘚瑟。 他也不理来回过往的袍泽取笑,只是半眯缝熏熏醉眼看地上的一群蚂蚁搬家。这群蚂蚁干活都很认真,绝对没有偷懒耍滑,或者抢夺军功的麻烦。 韩世忠叹了口气,特喵的现在人,连蝼蚁都不如啊? 正在韩世忠羡慕蚂蚁的井然有序时,那群蚂蚁却祸从天降。一泡肥尿噗呲呲浇透了那处巢穴,那些原本井然有序蚂蚁顿时慌张起来。 它们很想要去救援它们的蚁后,但是它们的蚁后却藏在九宫深阙里,让它们无能为力。眼看着九宫深阙也被攻破,蚁后终于被一泡尿冲出去,随着洪波载沉载浮,不知所踪。 这个刚刚还韩世忠羡慕的蚂蚁王国,终于还是亡国了。 韩世忠大怒,抬头就看见一个年轻人似笑非笑盯着他。嘿嘿!眼前的小伙子很养眼呢?但是他身边的骡子就很讨厌,居然也在似笑非笑地“嘎嘎”耻笑他? 韩世忠奋力斜转身,恶狠狠一脚踹了过去。那头骡子却抬腿移了一步,恰恰就在韩世忠的攻击范围外站定,就是在耻笑你韩世忠的无奈。 你倒继续踢俺呐?要不说,二嘎就是喜欢犯贱。 “嘿!”韩世忠乐了。这特喵连畜生都会作践人呢? 嗯呐嗯呐,它的主子,估计也不会是个什么好人家,韩世忠暗自鄙夷。 “五郎,你怎么又要生事呢?”一个女子带着风尘远远走来,手中还端着一碗清水,看来是打算给韩世忠饮几口解渴的。 “生的甚事啊?老子就这样!又不是第一次被畜生调戏。”韩世忠似乎还理直气壮,伸过脑袋就想埋进碗里长鲸一口。 可惜,那碗水却连着碗一起跌落地上。那个女子惊恐地看着眼前的骡子和少年,脸色煞白,压低嗓子低吼:“黑风怪!你们怎么敢来这种地方?还不快快逃命去。” 二嘎不屑地冲着她打了一个喷嚏,老子怎么就不能来这儿?你这个妞都敢来呢!对了,你那匹乌骓马去哪了?老子一直惦记它呢。 安宁哈哈大笑:“这不是梁家小娘子吗,怎么变成今日这幅胆怯模样?” 特喵的,你们认识?!韩世忠的一张脸,顿时拉的比二嘎还长,胸口开始呼呼抖动。 不好,木桩的这根绳子可捆不住他老韩呢!安宁赶紧摆手:“老韩、老韩,你家锅碗里的菜,俺们可没得福气吃呢!别误会、别误会。哈哈,哈哈!” 梁红玉也笑了起来,这黑风怪的说话行事都很浮夸,倒真心不是坏心思的人。反过来说,自家看好的韩五郎,都不是什么一本正经的人。这样推理下来,自己也未必算是良人。 “嗯嗯,这样还差不多。”韩世忠眯缝着一只眼睛看着安宁;“小兄弟,干啥来的?” “喔喔,找童太尉叙军功呢!”安宁简直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我呸!小兄弟你就死了这条心吧。”韩世忠听了气就不打一处来。看你样子就不是西军出身,哪个地方的民社弓手吧?还叙甚的鸟军功,老子西军出身都叙不上呢。 “不过你们这些民社弓手的,又能立多大功劳?也敢跑来宣抚使衙门叙功?你们功劳很大吗?说来老子听听!”老韩对着地面啐了一口。 “也还还行吧?就那么几件而已。比如据守越州阻挡了方腊贼攻杭州,还有那啥灭了仇道人好像,这个却是童太尉答允的。” 安宁存心就要逗逗韩世忠。特喵的活捉方腊的大功说被人抢了就抢了,末了还要被人绑在大木桩上示众?你丢不丢人啊! “啊?你们是海州的靖海军?特喵你们真恶心,白搭了那多人命进去!貌似连自家精锐都送西军了吧?就为这点军功?犯贱呐你们!” 韩世忠不满地骂骂咧咧,你们就一边慢慢候着吧。 “不行呢,俺们还急着要回家吃饭的。你看,俺们如今手上还有颗魔教的教主人头送来勘验呢。”身后的洪七伸出脑袋,嘻嘻笑道。 “哇哇!真的假的?老韩可听说那俞教主贼厉害呐,连班直卫都没法搞定他!你们打哪弄个假人头就敢过来捣糨糊?”韩世忠的一双牛眼,顿时翻的贼大、贼大。 陈颙、杨志、石秀早已在旁等得有些不太耐烦,这特喵的童太尉也太磨蹭了吧? 梁红玉就比韩世忠仔细多了,人家敢过来,就没理由胡乱没跟脚。放在别人那里或许难以服众,但是他黑风怪想要砍掉个把人头,又能有什么难处? 她就悄悄戳了韩世忠一下,意思别要胡说八道得罪人了。安宁看她的小动作叹了口气,这丫头不定遭过多少罪,才算把昔日的青涩鲁莽洗涤干净。 “梁家妹子,你家父亲可还健在?”安宁似乎记得历史上,梁红玉的父亲,是因为抵抗方腊不力获罪,这才导致梁红玉流落风尘的。 梁红玉眼角一红,自家父亲战场被俘,可是朝廷偏要说他与匪同谋。自己奋力逃出生天,一个人钻进方腊贼的老巢探寻父亲下落,却发现父亲早已被贼人折磨身亡。 恰巧西军韩五郎也在率众搜索而来,就因为帮源峒的山僻地险,韩五郎一直找不到进山的道路。自己才现身引他杀到方腊洞穴处,俘方腊及妻子家人三十余寇。 然后等到要出山时,又发现了一处山洞中藏着百十女子,都是衣不遮体。自己和韩五郎本想放她们出去逃生,结果却招来辛兴宗的西军堵截。 他们说这些女子都是方腊贼的人,想要绑缚军中,残害淫乐。 甚至连自己都要缉拿充入军中!五郎无奈,只得以捉拿方腊贼的军功换了自己和那些女子的活路。可是此后,五郎的心中就一直不痛快,常常熏酒惹事,口无遮拦。 那辛兴宗也总是寻着由头找五郎的麻烦。若非自己曲意安抚,还不知五郎要生出多大是非来?梁红玉从小就在军中生长,如何不知道军中阶级之法的霸道蛮横? 可是这黑风怪,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呢?梁红玉有些疑惑。 他这是故意刺激五郎来的吧?可是看着又不太像。再说,他是怎么知道五郎这些事情的?梁红玉的背脊有些发凉,惴惴不安。 要说韩世忠这人,自小就好勇斗狠,再加上身上长有疥疮,军中同袍就称他“泼韩五”。围攻杭州时,他领几十人就敢在北关堰偷袭方腊贼,当真是好勇斗狠的泼皮人物。 可惜他这人面狠心软,眼看一些女子就要被同袍糟蹋。而他自己,甚至都护不了帮他找到方腊洞穴的身边女子,也只好放弃到手的军功与人交换。 他当时是迫不得以,才让出了擒方腊的首功。可到事后,这泼皮的心中又如何甘心? 不但梁红玉被他日夜“折磨”,而且他还要熏酒打架,四处惹是生非。若非梁红玉认定了他泼韩五,心甘情愿委身相许。就凭他泼韩五的使性子,梁家女子就能告他非礼了。 西军中抢夺军功的事情,又不是一天两天才有的。辛兴宗本就是个纨绔子弟,韩世忠若是就此不声不语,他或者还会念及同袍之谊,为他韩某人去其他方面找补一二。 可是泼韩五这么一闹腾,搞得辛兴宗在军中名声也烂大街了。所以隔三差五找茬修理他一二,也只是为了出气而已。没弄死你泼韩五,已经算他辛兴宗不想搞事呢。 但是安宁不这么认为啊!人家常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那都是金玉之言也。 可这世间总有一些喜爱搞特殊的妖孽,关不关己的事情,他都要身手进来胡乱搅和一下,完全凭他心意做事。 这样的妖孽人物,放在高衙内身上,那叫无赖子,惹人厌恶、痛恨。放到林灵素身上,那叫搅和事,令人厌烦、不爽。 但是放在安宁身上,那就叫主持正义,会叫人害怕的!而且你害怕完了还要主动去替他歌功颂德。 究竟是令人厌烦还是叫人害怕,唯一的依据就是你的实力足以碾压过去,把事办的心想事成就好。这个,也是作者经常胡侃的“果因论”基础。 童太尉日理万机,本来像安宁这样的民社弓手或义军们过来叙功,他是懒得招呼。不过因为前面有些首尾被人攥着,后面又是泼天的斩首魔教教主功劳,由不得他不出面应承。 但是童贯委实也好奇衙门外的年轻人,怎么就那么厉害?俞道安可是生生从几千西军和上百班直卫的包围圈里跳出去的!怎么就要被他安公子一刀砍了脑袋? 此外,宋江随他攻清溪,所部三百人的勇猛,一点不差他西军的精锐,甚至犹有过之。可就是这样一群军中骁勇,提到外面的安公子时都要三缄其口,丝毫不敢胡乱言语。 这才是他想约见安宁的原因。之所以今日的见面有些延迟,主要还是浙东又传来一摊子破事折腾,就没有一件事情省心的。 魔教左使吕师囊被抓住了,可是主将折可存却战死了? 这怎么可能!而且斥候带来的消息隐约暗示,折可存的死,与西军内部的争功有关! 这特喵的都开始闹出人命了? 童贯暗暗后悔,当初不该对这些事睁眼闭眼,早就应该严肃军纪才对。 所以,喜欢争军功的辛兴宗,很快就会知道什么叫害怕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73章 童贯整军 第73章 童贯整军 第一次拜见童贯,去掉必要的礼节上的寒暄,两人的谈话就非常寡味,哼哼哈哈。双方都是各怀心思,不断偷眼打量对方的人材气度,各自惊诧莫名。 童贯非常诧异眼前安兆铭的年轻和英姿勃发。小伙子不但长得帅气,孔武有力,而且双目幽邃,深不可测,竟是个狄汉臣那般的“人样子”! 童贯有些恍惚,他这一辈子阅人无数,能有安兆铭这等气度的人物寥寥无几。不但本朝蔡相嫌有狭隘,便是放在前朝,拗相公略输飞扬,司马牛稍逊敏捷,苏子也是略痴矣。 原来童贯是个自负善相之人。他昔年去杭州,一见蔡京便惊为天人,此后不断向赵佶荐举,一路把蔡京送到宰相位子。事实上,大宋彼时人材,也的确无逾蔡元长者。 安宁则是对童贯的阳刚、冷冽暗生警惕。因为童贯的这份冷冽,掩藏极深,表面却是一团随和从容,绝无杀机流露。但是安宁知道,眼前之人,绝对是个杀伐狠决的混蛋。 历史上,童贯是个很特殊的人物。他虽是太监,却没有一点太监的模样。不但面色黢黑,还生着胡须,阳刚之气十足,这可能和他年近二十岁才净身有关。 其人身躯魁梧,声如宏钟,望之似乎是个粗人,以致辽人都被他迷惑。然而他却老谋深算,心细如发。而且为人仗义,颇有度量,竟然允文允武。 当日用兵河湟时,童贯为监军,军行湟川,却收到赵佶的退军上谕。原来却是宫失火,赵佶以为不祥,欲止西征。童贯看后就把上谕塞进靴简,对主将王厚说官家催战。 此战一举收复青塘四城,童贯因此迁升襄州观察使。此后又请缨出使辽国,一探虚实,半道上巧遇马植,终于促成宋金“海上之盟”,相约灭辽。 便是这次南讨方腊,百万之众就被他短短三个月里摧枯拉朽般粉碎殆尽。若非伐辽出了问题,他童贯当真坐实了天下太监第一人的宝座。 然而安宁还曾读书知道,童贯掌兵后,军中多有不法事纵容。不但贪墨军饷习以为常,争功、或者虚报战功、战损的事情也频频发生。 而且伐辽后,童贯就开始爱惜羽毛,早已失去前时锐气。太原之失,靖康之耻,都和他童贯的尸位素餐、恃恶养奸大有干系。 在安宁看来,斯人实在死不足惜。但是如今,安宁还不能拉下脸和童贯玩清算。如今安宁想要的,还是斩首俞道安的军功,好从侧面洗脱自己诛杀折可存的嫌疑。 童太尉想要尽快压下军中的各种泛起沉渣,免得乱了阵脚。那他就必须捏着鼻子认了安兆铭的这份军功,为他的浙东诸将留下回旋的余地。 所以,安宁的叙功就很简单,毫无疑义。因为俞道安的首级就在洪七手上攥着。 童贯仔细看看,的确是人头。但究竟是谁的人头,他也闹不清。不过想来他安兆铭还不敢在这些事上捣鬼,浙东将军们都在披星戴月地赶来,一验就知的。 再就是肉松的样品,安宁左思右想,还是拿了出来。起码在西军北伐时,能吃到一些可口的军粮。果然童贯尝过以后,双眼大方光芒。 双方商讨的供货价格定在五十贯一石,当然有十一的抽头要返给童太尉,这就等于合作伙伴了。所以安宁觉得,现在可以和童太尉求个情。比如,外面的泼韩五的事情? “对了,太尉,小子观衙门外锁拿的泼韩五颇是一条汉子。如今却奄奄一息。小子心折其人,不知能否说个情面,放他下来走动一二。嗯嗯,小子略懂医术,愿为他施救则个。” “啊?泼韩五又怎么啦?这些兔崽子,每日就喜欢来去折腾,咱家实在照应不过来。没甚大事,你就带他调理去吧。”童贯甚至连想一下泼韩五所犯何律的心思都没有。 这个辛兴宗!抢人家这么大的军功,不知道遮掩一下也罢了,还要苦苦相逼。实在太不识体统!或者说这次浙东之事,总要有人受发落顶缸的。 第二天宣抚使临时衙门就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庆功会议,不但安宁参加了,连宋江、泼韩五都来参加了。 你说这事闹腾的!几乎所有身在浙东的将领,心中都是惴惴不安。抢军功没什么,抢出人命来,事情就大发了。 而且那折可家族,历来是大宋河东屏障,世袭一百六十年呢。家中子弟没死在对敌的战场上,却被自己人祸害了。 最后究竟会掀翻多大的涛浪,委实没人能够估算。 这跟前些日子捣鼓海州靖海忠义军还不一样,那支队伍,本来就是盗寇,无非朝廷招安他们过来当炮灰而已。他们若是本分了,自然无人理睬他们。 但是他们却还要抢军功?盗寇就是盗寇,哪怕招安了也是盗寇!一日从过贼,一生都是贼,杀了也就杀了。 没见对面的安公子,也从未提过一句怨言吗? 何况,此前给他们的军功补偿已经很不错了。还有这次的魔教教主俞道安的军功,依然都是他们的,并没有人取来争抢。 可是折可存的被杀?俺娘嘞,谁特喵的下了这么重的狠手? 要说折可存死了也就死了,逮到是谁干的,那就依律弄死他偿命得了。可关键是,并没有人出来招认这事情。而他们这些派去浙东的每个人,甚至都不敢保证自己是无辜的。 当初分兵的时候,谁没在折可存的战场上留下斥候私兵?谁不想等俞道安授首后,回来沾上吕师囊的军功?可是出事后,几乎没有一个留守的斥候或私兵能说清事情的经过。 这些斥候私兵也是纷纷诉苦,他们不是不想在战场上折腾,也不是没有在战场上玩花活。但也真心没人敢去想,要靠诛杀折可存达成霸占军功的想法。 所以这些斥候或私兵都是齐声喊冤。按照他们的指认,最有诛杀折可存机会的人,却是杨震。因为他战后军功最大,而且他在战场上距离折可存最近,最有机会。 可是他们的主官却纷纷表示不信,杨震是折可存的心腹将官。他杀折可存,就等于断了自己上升的通道。而且他无论军功如何,战场丢失主官,那都是死罪。 杨震活腻味了才干这事呢。这些将领只能怀疑,兴许是哪家留下的人擦枪走火,无意误伤了折可存,不敢承认呢。 然而这种可能性,却是所有将领的软肋。因为误伤折可存的人,很可能就是他们自己派出的人,只是派出的人也不敢承认罢了。 若是按照何灌的说法,当时阻击他的人都是军中硬汉,甚至其中某人的力气威猛,足以打死老虎。除了西军之外,这世间还能去哪找这样的人?众人纷纷颔首认同。 但是宋江却不以为然,梁山泊的好汉里,就有赤手空拳活活打死老虎的好汉存在。只是这条好汉,如今却归了他安公子使唤。然而宋江并不敢对人透出他的猜测。 武松这次并没有跟来杭州,兴许是拉肚子生病了?安公子眦睚必报,所以卢俊义的事情?宋江如今更担心的是,安公子会不会随时暴起打杀自己,哪还敢主动撩拨事情。 毕竟,这些都是他的猜想,并无凭据。而且对于安宁能否纵横温州、台州两地,同时斩杀俞道安和折可存,宋江也表示怀疑。 他只能暗暗决定,这心思,就烂在肚子里吧。事实上,像宋江这样怀疑过安宁的人,并非没有。甚至几乎所有人都有过类似的疑惑,然后又自动排除了他。 因为证据很能说明问题,既然那个安某人在永宁山斩杀了俞教主,那么他就不可能同时在断头山上出现。两地相距二百多里,安公子的确不存在作案时间的问题。 折可存的事情,终究不了了之。都是些没有跟脚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折可将军为国捐躯,这是主调,要隆重表彰。 但是,童贯还是决心要整肃军纪,辛兴宗的事情,你们看看,该怎么处理?抢人军功,还要三天两头欺辱人家,这就犯了众人的忌讳。 特别是郭仲荀、姚平仲、张思正、何灌、杨震这些出征浙东的将领,更加义愤填膺。俺们西军什么时候干过这种不要脸的事情? 必须严惩,因为不严惩辛兴宗,俺们谋算折可存的嫌疑就会继续存在。严惩了辛兴宗,俺们才能高尚起来。只有俺们都高尚了,才能洗脱暗算折可存的嫌疑。 你看看,俺们连斩杀魔教教主的军功都不眼红,何况生擒了一个小小小的魔教左使?所以,那些怀疑俺们为了生擒吕师囊,就去残杀军中同袍的猜测,简直是无稽之谈。 的确是无稽之谈!貌似只要安宁愿意,随时都能帮助他们洗清嫌疑。问题是,安宁又没有偷吃过脑残片,他为何要干这种自绝于杭州、自绝于西军的事情? 辛兴宗被杖责八十军棍,夺职去军前效力。韩世忠左迁从七品五武功郎,从此有了独领一军的资质。此外宋江所部划拨到王渊的账下听令,填补韩世忠离开的窟窿。 安宁长舒一口气。此前的汴梁城,无论安宁怎样认为他们不是无辜,可终究还想帮他京师加强一下守备,求个心安理得。 此前却毫无头绪,现在有了。韩世忠不再是从九品的承节郎混吃等死,他现在可以领军呢。那么此后的边梁守卫战中,老韩的军权更大,更能发挥他的能量。 韩世忠回到家里,梁红玉问起白日开会的事情,若有所思。 黑风怪做什么事情都不稀奇的。那个折可存既然杀过他的兄弟,他就不可能善罢甘休。如今杀他兄弟的人却诡异地死去?梁红玉只能提醒韩世忠,莫要胡乱招惹安公子。 韩世忠却对是否招惹安公子无所谓,安公子跟他聊得来,昨晚灌了一夜美酒呢。 他的身边人,也都是几条好汉子。就算那头讨厌的骡子,也跟他干了三碗美酒。所以,安宁才不会无缘无故找他麻烦。 说到底,那个死去的某某人,的确有他该死的理由,与他韩某人何干? 所谓事不关己,那就高高挂起吧。 原来泼韩五,也并非是傻子,他只是泼皮无赖一点而已。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74章 吕子曰 第74章 吕子曰 当时宋江投西军,童太尉就把他这三百余众转隶到熙河前军统领辛兴宗的麾下,供其差遣。要说作战勇猛,那是三军都有看到,甚至童太尉都有耳闻。 但要说军功,却是惨不忍睹,一星半点都没赚到。辛兴宗连王渊、韩世忠的西军功劳都敢抢,怎么可能给宋江他们留下渣渣? 宋江等人打死也没想到会落下这个样子,那还不如在靖海军跟着安公子厮混呢。所以这次辛兴宗获罪,最高兴的人未必就是韩世忠。宋江和他的小伙伴,才是最开心的存在。 韩世忠在帮源峒里擒获方腊时,其实还顺手牵了不少方腊的余党人物,大约三十九人。 没想到熙河前军统制辛兴宗却率众截拦洞口,以梁红玉等女子性命威胁,硬是将方腊及妻子邵氏、方亳掠为己功。 当时辛兴宗看着韩世忠在风中凌乱的样子,哈哈大笑,觉得这事有趣极了。所以他不为己甚,将剩下的那些方腊余党都留给了韩世忠。我吃肉,你喝汤的意思。 这些被辛兴宗嫌弃的人里面,有方肥、方五相公、邓元觉、王寅、吕将、江蔡、董举、王国等三十六人,都一直被韩世忠拘在营中看管。 如今韩世忠擒方腊的大功回转,他自去领军去了。原来营中拘押的这些人,韩世忠也不为己甚,全都留给上司王渊送个人情。所以,这些人就转给填坑的宋江所部看管。 方肥、邓元觉等人不过因人成事,他们倒也罢了。但是王寅、吕将却都是一等一的人材,安宁和陈颙都是反复琢磨,怎么把这几个人捣鼓出来。 不干不行啊,王寅不但允文允武,而且他的女儿还是李师师。以安宁和李师师的暧昧,若是眼看王某人被朝廷祸害坐视不理,他将来怎有脸面再会李师师? 吕将却是个太学生,审讯时候,吕将引经据典,一口一句的“子曰诗云”,曾把韩世忠气到吐血。后来甚至有了心理阴影,见到儒生就烦,“子曰,又见子曰!”遂不见。 甚至他后来效忠的皇帝赵构都看不下去,老韩你不能这样招惹读书人嘛。韩世忠倒是知错能改,很给皇帝的面子。所以再见到儒生就呼“萌儿”!赵构也是哭笑不得。 与韩世忠喝酒聊天时,安宁曾经好奇问过韩世忠。不料韩世忠听到吕将的名字,就大发脾气,甚至连酒都不喝了,非要拉着安宁等人一起去鉴赏这天下奇人异士不可。 “俺跟你说,兄弟啊,咱们可以打个赌!要是兄弟你、你能在那吕子曰面前,堵他三句话不带子曰的。哥哥今晚就不回家了,哥哥就搂着二嘎睡它一夜!”韩世忠张牙舞爪。 二嘎嫌弃地“嘎嘎”两声,你特喵想的美呢!一个酒鬼而已,也想玷污俺的清白? 吕将看到安宁身后的陈颙时,惊讶地把几个手指全都塞进了嘴巴。这什么地方不知道啊?陈兄弟你赶紧逃命去吧,不要再管俺们死活了。 所以在安宁与他寒暄时候,吕将根本就是心不在焉,一昧“啊,啊?啊!”胡乱应了三句搪塞。安宁冲着韩世忠耸耸肩,“如何,韩家哥哥,你这局关扑,却是小弟赢了”。 “嘿!特喵的见鬼啦?”韩世忠醉眼朦胧,如丧考妣。 “吕子曰,是吧?”好容易等到吕将神魂归位,安宁干脆要过一把长凳,就和吕将闲聊起来。“要说你也是个读书人,如何就要上方腊这等贼船?难道家中父老都不要了?” “呵呵,子曰成仁,孟曰取义。读圣贤书所谓何事?惟其义尽,所以仁至,而今而后,吕某庶几无愧?”吕将却甚是不屑。 他是杭州的太学生,因为看不惯朝廷的花石纲,上书言事,自此便被绝了选官之道。家中父老早已过世,唯一的妹妹小小也在方腊破杭州时走失。 他如今孑然一身,又有何牵挂?而那朝廷,也看不到希望。那就索性反了吧? 吕将原本就是圣教中人,此前不过在教中行走,却曾见过陈颙几次。要说陈颙粗豪,吕将酸儒,他二人一起说话,常常驴唇不对马嘴。 然而陈颙却是非常尊重吕将的学问,常常拿圣教的微言大义向他请教。吕将也尊敬陈颙的狭义仁心,愿意倾心结交。他二人,却都是源于心底的那个“仁”字,才得为友。 等到方腊举事时候,吕将身在杭州,心在圣教,自然要苦苦相劝方腊行事,不要寒了东南地方的人心。他和陈箍桶的看法大致相似:空守着杭州其实没用的。 东南之险,首在长江。而长江的七寸,便是金陵。与其在两浙胡乱杀人,不如直捣金陵,传檄东南郡县,收其税赋,先立根本。然后徐议攻取之计,那样才是百世之业。 而陈箍桶来信的建议则更加激烈,除了要迅速夺取金陵外。还要杀徽、严以示威,长驱渡江,结人心以图人长安。此后再要攻其汴京、河北、山东,如此十年,天下归心也。 他二人的主张,其实真的就是方腊当时所能选择的最佳方案。然而方腊却是一番神龟庙算,觉得朝廷没有那么快反应过来,所以?“不虞如是速抄也”。 方腊一昧贪图两浙财货,帅主力挥师南下,只顾攻取两浙五十二县。而在独挡要冲的北面,只派了方七佛一支偏师,失去夺取金陵的战略主动权。 等到西军逼近杭州时,吕将又进言方腊立即撤出杭州。方腊却依然不舍得放弃血战得来的杭州城,以及积聚杭州的两浙财货,结果自然大败。 可以说,当时方腊要是采纳陈箍桶、吕将的建议,至少不会输的这么快、输的这么惨。 但是陈箍桶远在处州,而方腊,也非常不喜欢吕将身上的书生气。那些“子曰诗云”,更加非常不对方腊的胃口。 所以吕将所谋皆不中,而他的妹妹吕小小,也终究没能找回。 甚至若非吕将还有圣教信众的身份,又识很多字,恐怕早被方腊一脚踹他远远去了。单从对吕将的腻歪态度看,人家韩世忠才是方腊的知心人。 要说韩世忠此生,哪怕贵为大宋枢密使,封蕲王,他都敢在官家赵构面前含糊其辞,乱打马虎眼。但在大明宣仁候吕子曰眼里,自己这个便宜妹婿,依然要从“子曰诗云”学起。 那一日庆功宴后,泼韩五的军功失而复得。于是众人尽欢,相携要去青楼吟诗作赋,追慕先贤风月无双的故事。 那青楼,却是本地待制胡舜陟家所开,果然灯红酒绿,目眩神迷。韩世忠少小清贫,这些年都在西军打熬,所见西北女子风流,又怎能比较东南? 韩世忠不觉心头撞鹿,骨软筋麻,好便似雪狮子向火,霎时间酥了半边。而他身边女子,更加妖娆,不断晃着钗横斜乱的头饰,喷出酒气,肆无忌惮地杵进韩世忠的怀中放浪。 她会用一种非人类的表情和动作,比如眉毛、眼神、和舌头组成一串串风骚华丽,不断腐蚀韩世忠本就不太安分的心灵? 这时候,这环境下?但愿长醉不愿醒啊!韩世忠真心觉得,人类的语言不但苍白,而且枯燥。什么“子曰诗云”,哪有怀中女子的风骚可以坠人志向? 但是安宁却神色不虞,因为陈颙告诉他,对面胡待制怀中所拥女子,仿佛就是吕将的妹妹小小。 十六七岁的女子,不但不通世故,她也学不会这等风月手段。她在那里孤立无援,既不敢哭出声音,也不懂强颜欢笑,便如牵线木偶一般。 那胡待制却已渐渐有些不耐烦,脸色冷了下来。 “蕲王夫人茅氏,大明宣仁候吕子曰妹小小也。宣和年间,蕲王随西军平方腊贼,初,宣仁候为太学生,讽花石纲,遂绝官绅。后方腊贼破杭州,宣仁候失其亲族,小小遂失。 其后西军复杭州,有待制胡舜陟者,纳小小入府为婢妾。太祖适杭州,与蕲王世忠相善,相携偶赴胡待制饭。时楚国公侍立,偶见小小,惊,耳语太祖祈救之。 太祖乃醉语蕲王,昨日间与蕲王关扑子曰,却是小弟赢的,蕲王愿守诺否?蕲王慨然而诺!概以为胡待制妾有富贵气,太祖欲请蕲王代索之。 时蕲王酒酣,因劝酒胡待制曰:某有少事告诉胡待制,若从某所请,某当饮巨觥。胡待制请言之,蕲王戟指小小曰:必以此女为家妇。胡待制失笑,遂使小小进侍。 蕲王欣跃,连饮数觥,大醉。误携小小归家授以云雨,遂不复归还太祖也。小小乃易姓茅,示以遮掩。吕候亦感太祖之诚,遂请附翼。”《明史-宣仁候世家,卷二》 韩世忠醉酒糊涂,办差了事情,自认羞见安兆铭。但他终于还是被二嘎阻了去路。 安宁在背后笑骂道:“好你个泼韩五,果然没节操至此也。不过嘛,韩兄亦豪杰也,不致辱没了小小姑娘。然而世间豪杰之辈,安能淫他人之妹以为乐,而拘他人之兄以为恶哉?” 韩世忠哑然,此时方知,原来昨日之小小,实吕子曰之妹也。于是拍打二嘎良久叹息:“总为世道伤人心呐,就不能给人留条活路啊!喂喂,你这头丑骡子,今晚可有空闲?” 二嘎斜目以视,“嘎嘎”,难道你还想劫法场不成? “切!”韩世忠不屑一顾,你这头蠢骡子,懂得什么? 因为到了今日,拘押吕将、王寅等人的职责所在,老韩已经移转给宋江所部。 而宋江今日,却还在忙着清点钱粮,无暇他顾。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75章 洪七的心愿 第75章 洪七的心愿 宋江这一生,都不想再见到安宁。因为每次见到他,宋江都要倒霉。 有时是直接倒霉,有时是间接倒霉,有时却是糊涂倒霉。比如这次方腊余党的被人劫持,就是糊涂得无法再糊涂的一笔糊涂账。 此前韩世忠终日熏酒闹事,也不见他走失过一个方腊余党。他宋江战战兢兢,上任的第一天就把方腊余党丢失殆尽。 好在所属机敏,加上天意所然。方腊的三十六个余党,居然被他先后追索回来三十有四,只是少了吕将、王寅两人而已。 但是这件事情,总是透露一丝诡异。很多方腊余党,其实是做出许多动静,仿佛故意引他过去捉拿一般。而走失的两个,更加远远不是那么简单。 秦明、关胜、索超等人,都有万夫不当之勇。然而对面之人,功夫更加出神入化,以一敌三,还能把他们揍得满地翻滚,甚至秦明还要吐血受伤? 张青的小动作已经很厉害了,他本来想绕过去穿插阻击的,但张青却被一个小娃娃戏耍得团团乱转,甚至连须发、眉毛都被人刮了干净! 这特喵的!若不是张青被人刮掉须发、眉毛,宋江可能还要更加地兴师动众地追击对方。然而此后,宋江却要老老实实的偃旗息鼓。 张青几乎是要跪下求他宋公明不要再多事了!惹不起呢!宋江哥哥。俺张青不是怕死的人。俺怕的,是死得不清不楚哇!张青声泪俱下。 所以,宋江自去宣抚使衙门领六十军棍,以为丢失朝廷叛贼的惩戒。 其实在童贯眼里,与方腊、俞道安、吕师囊相比,甚至是和被抓回来的方肥、方毫相比,跑丢的吕将、王寅都是些小把戏。哪回逃犯越狱,也没有全部抓回的道理。 而他之所以要收拾宋江,主要还是想要给他一顿杀威棒吃吃的意思。自然,手中的甜枣也准备好了,一千西军就要交给他宋江率领,你就好好学会对俺感恩戴德吧。 这一日,武功郎韩世忠以两军交接辛苦的由头,邀请承节郎宋江和他的几个兄弟一起过来聚聚。不来就是不给面子,他泼韩五真会发飙的。 韩世忠是三十五阶武官,宋江是五十三阶武官。俩人的品阶数字也只是颠倒而已。然而武功郎可以独自领军核算军功,前途光芒。承节郎只能接受辖制,军功多少自己说了不算。 宋公明如何敢得罪他泼韩五?是夜,不醉不归。 但是,留守的关胜等人却是脸色惨白,他们终究不敢松懈误事,所以关押方腊叛贼的营寨一有动静,他们就赶了过去,然后毛骨悚然。 营寨大门敞开,叛贼一个不见。总算还有不少蛛丝马迹显露出来。几个人悄悄追了下去,却都不敢声张。真要是被别的大营知道,于公于私都不会允许他们抓回叛贼的。 那时候,无论叛贼是谁抓回来的,功劳都和他们无关。公明哥哥和自己这些人,还要顶着着走失叛贼的贼罪名受尽责罚,甚至公明哥哥刚刚到手的承节郎都会不保。 而他们的利益,早已和公明哥哥绑在一起。 沿途不断有走失的叛贼,如方肥、邓明觉等,都在有气无力地等待他们捉拿。他们不得不放慢追赶的脚步,同时也更加警醒,劫走叛贼的人,绝非乌合之众。 关胜、秦明、索超摆开三才阵搜索前进。张青则远远绕开过去,想要赶在劫匪的身后做些陷阱堵截,总是这样被人吊着,那都是取死之道。 对面林中有几个人影晃动,但是出面的只有一个。那人身材魁伟,手持一根铁棒,脸上还戴着一副青铜面具,面具后的眼睛烔烔有神。 看他手上的动作,居然是在邀战?关胜大怒,这也太嚣张了吧?劫掠叛贼后居然还能气定神闲?谁给你这么多满满的自信! 关胜眼角两下一扫,确认周围没有什么埋伏,一片刀光挥洒出去。快到那人面前时,刀光突然再次加快速度,瞬间在那人身边弥散出一团煞气,简直避无可避。 而秦明的长枪,也如毒蛇一般钻了进去,封锁那人闪避的空间。索超的巨斧则遮挡前方,想要纠缠、黏住对方的铁棒。 “好!”那人也没想到这三人的联手威力居然这么厉害,有些后悔自己的托大。早知如此,直接掏出火绳枪崩了他们不是更好? 嗯呐嗯呐,这位爷自然就是自诩豪迈无双的陈颙了。 陈颙的铁棒突然一抖,却是用上腕力,弹开索超的板斧。身形后退一步,关胜的大刀威胁顿时成空。但是秦明的长枪,依然不屈不挠地刺了过来。 陈颙的拳头,直直砸了过来,手上的铁甲重重击在枪刃面上,秦明的大力落空,反而被人家侧击过来的大力激荡,嗓子一甜,喷出一口血雾。 关胜大吃一惊,长刀连环劈出七刀,却是他压箱底的绝活,一般是不愿意使用的。陈颙横掠铁棒,打铁一样乒乒乓乓爆响,索超的大斧也是横斩过来。 陈颙却在必杀之局中忽然借着关胜大刀的劈砍之力迅速矮身倒地,索超的大斧劈空,而陈颙的铁棒却已攻击到索超的胯下! 索超魂飞魄散,身体借着巨斧回旋的力量向一边弹跳避开。但是他的巨斧,却横劈上秦明的长枪。秦明赶紧把枪竖起抵在地上,隔开了板斧袭扰,再次剧烈咳嗽起来。 关胜的长刀又一次挥起浪花,总算迫退了陈颙。他们三人也是各自后退不止。今天的这个点子太扎手了,三个人的心中都在发寒。 以他们三人联手组阵攻伐,此前只有在乱军之中才会用到。那时候他们都是在以寡凌众,今天却是第一次以众凌寡,依然上来就伤了秦明?! 其实陈颙也是狼狈不已。在他的打架人生中,他还是第一次被人逼得要用地趟功夫避险,传出去当真掉分量呢。 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陈颙面无表情地又拿出一面手盾套在左臂上。右手的铁棒再次低垂地面,随时就要化作蛟龙腾空而去! 关胜、索超、秦明面面相窥,心中纷纷打起退堂鼓。不仅是对方的实在太过强横,实际上,他们更加担心后方现在如何?要是再被别人偷袭一下子,他们就算彻底完蛋了。 反正,已经抓回的叛贼也不少,也不差最后几个。 心意已决,三人组阵小心翼翼地往后撤退。林中隐约传来一声叹息,关胜似乎听着声音有些熟悉,终究想不出还会有哪个熟悉的人会来拜会他们,或者看他们的笑话。 那个叹息的人自然是杨志,石秀却比他的经验丰富,赶紧伸手给捂上。关胜的耳朵夜听八方,灵敏着呢。 陈颙也是叹息一声,回到林中冲着石秀和杨志伸出大拇指,你们梁山泊的好汉不是浪得虚名,俺陈颙今日算是佩服了。 石秀苦笑一下,什么叫厉害?咱梁山泊的三个好汉联手,踩着军阵群殴人家一个人,居然还会上手就伤了一个,这也算厉害? 再就是,继续打下去,这位陈家兄弟可能未必能遮挡下来。可是那三位好汉却先一步就吓得气短,愣是不敢再战!梁山泊的脸面,算是被他们丢尽了。 “那啥,陈兄弟,这里还有没放完的反贼,您看是放他们自生自灭,还是一起带回去?”杨志问道。 陈颙斜眼看看那几个家伙,全都不认得。“放什么放啊?咱们又没能赢了那三位好汉。就留这几个在此地,等他们回来抓去吧!” 陈颙有些郁闷,这些人现在看起来个个可怜,可他们当时在方腊身边作威作福时又在干什么?东南四十七个县的百姓被屠杀殆尽,难道真是方腊一个人的主意? 吕将、王寅、陈箍桶就和这些人不同,他们更讲究的是军略和制度,而不是滥杀无辜。甚至,如何安民、抚民、结民心才是他们的主张,可惜方腊不听他们的。 几个人拍拍屁股走人了,一路还在讨论,怎么张青没有露头?难道他还敢跑到咱们后面拦截不成?真要那样,哈哈,怕是张青要吃大亏喽。 这些天都在一起,洪七的功夫如何,大家都知道。除了经验和本力不足外,这个洪七的将来,甚至不会差了陈颙的境界。至于超越安公子?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何况洪七身上,还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霹雳、天雷之物。嗯嗯,洪七手中那把倚天长刃,似乎也不差了安公子掌中的小花。张青手上有什么?几棵萝卜、青菜吗? 提起这个,陈颙就会可惜小花的明珠暗投!你看人家洪七的长刃名字,倚天!多帅气?陈颙甚至怂恿过洪七很多次,就用这柄倚天斩断那柄讨厌的小花。 洪七却总是拨浪鼓般摇晃脑袋,泄气说:“不成的,倚天对上小花,被斩断的一定是倚天。这是俺爹再三对俺说的,一定错不了。” “不可能啊?俺咋就觉着两柄长刃的形状、锋利都差不多呢?”陈颙疑惑道。 洪七看看陈颙的不怀好意,决定好好打击他一下:“陈大哥,你知道俺为甚要留着短发?是因为那年铸炼小花时候,俺的头发都被拿去祭炉、祭剑了。 不光是俺的头发,还有俺爹的、师尊的、老神仙赵观主的,甚至真隐观所有道长的头发、胡须都有陪伴小花入炉呢,你现在还认为小花只是一柄长刃吗?” “嘶!”陈颙倒吸一口凉气!怨不得平时看着小花和倚天都差不多,可自己总觉得小花更通灵呢,居然是被这么多修真人喂养出来的? 如今的洪七,最爱干的事情,就是去收集别人的须发、眉毛。他在乐清见过时迁,觉得安师兄的主意就很不错。 古人云:“杀人不过头点地。”安师兄也一再告诫自己,能不杀人时,就不要随便杀人,这叫积德。那么不需要杀人的时候呢,俺就给他来个光溜溜好了。 此外,洪七还有一个心愿,那就是总有一天,他也要铸造一柄小花那样的长刃。 所以张青就是用衣服包裹着光溜溜的脑袋回到军营。 从此闭门不出百日,说是要参禅,钻研一门新的种菜学问。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76章 童贯的担心 第76章 童贯的担心 “都是废柴啊!”韩世忠咆哮道。 他对陈颙几个出去救人还会给人家撞脸感到不满。这要是俺泼韩五在场,不说会不会撞上脸,便是撞上了,俺也有把握灭他们活口! 你们却连杀人放火的事情都做不踏实,实在糟蹋粮食!末了还要拍一巴掌洪七的脑袋,你都把人家拿捏死死的,为何还不干脆弄死,要去剃人家须发、眉毛作甚? 安宁和陈颙都是笑而不语,这事完成的挺好,实在没必要弄得血淋淋难以收拾。洪七却有些不服气,咕哝道:“混说甚呢!浪吹牛哉。你打得过陈大哥再吹也不迟嘛。” “甚?俺泼韩五会吹牛?你家陈大哥很厉害啊?”韩世忠双眼放光。 哈哈,那就练练呗?说起打架这种事,你小娃娃问问这西军,谁敢不服气俺老韩的?! 练练就练练!陈颙也是喜欢与人斗殴的狠人。看着韩世忠的块头,早就手痒难耐。 二人脱了外袍这就下场,果然将遇良才的节奏。 要说他们本力难分大小,陈颙的武学死死压住韩世忠。但是韩世忠的军中长拳看着简单,其实威猛,很难招架。说起斗狠,果然还是老韩更胜一筹。 二人不断翻滚来往,终究韩世忠一昧好狠,在耐力上渐渐处在下风。他也不以为意,虎虎生风击出几拳,跳出圈外哈哈大笑: “畅快,畅快!俺泼韩五很久没有这么尽兴了!” 洪七却撇撇嘴:“韩大哥耍赖呢,再战三十合,你一定会败场。” “嘿嘿,这不是没战三十合吗?俺老韩就是不败,你奈我何?”韩世忠赖皮脸逗着洪七。 吕将,嗯嗯,已经改名吕子曰了。实在看不顺眼这个便宜妹婿的泼皮样子:“子曰,,,” “行行行,大舅哥,俺老韩不扶墙,就服您。子曾经曰过:大舅哥此地不宜久留,快快早去海州。哈哈,哈哈,哈哈!”韩世忠边逃边笑,一会就没了身影。 安宁也是看着吕子曰的固执,哈哈大笑:“子曰兄,海州之地真的需要你这等人才呢。你是可以去教化百姓,兴办学校的。 这里事情,你们做的都不太对劲,不如一起去海州重新来过。咱们不要去搞什么杀人渡劫的把戏,咱们就劝百姓向善、互助不行吗?同袍之间,为何非要厮杀的鲜血淋淋? 看看如今东南之地!一两百年的文华积累,这才几个月就残破如斯,真的值吗?或者你们也不想如此,可你只要扯起反旗,就会是这个结果。 你不杀人,可你的同伴会杀人,地方盗匪、无赖会杀人,官军同样会杀人。杀来杀去,还有人能看见光明、善良吗?咱们何如去搞些建设,富民、强国去?” 陈颙也看着吕子曰,频频点头:“陈某是个粗人,说不出多少大道理。但是吕兄昔年曾和陈某说过圣教的微言大义,按照陈某理解,那便是刚才安公子的道理。 可是如今我圣教,却明显走了歧路。陈某不才,就想着要把事情拉回到他本来的样子,应该的样子!我圣教的根本,是要教人向善的,不该是那些杀人渡劫的内门把戏! 如果说是,那他内门为何就要藏着、掖着?他怎么不敢公开宣扬他的道理?他为何还要另立外门宣扬向善?他若直接说了他的主张,我圣教还能剩下几个信众?” “唉!子曰,吾日三省吾心。事到如今,吕某所思,自己前时激愤,的确也有自己不得意,想要挣扎的念头。说起来是一昧劝阻过方腊,可毕竟没能抽身出来。 子曰,正人先正己。吕某那时己身不正,行事自然少了理法。此后愿以附翼安公子、陈兄弟,一起搞建设,富百姓,劝向善。”吕子曰道。 数人在杭州纷纷扰扰地呆了月余时间,福州也有消息传来。 陈箍桶、乔思恭的人脉,海州的物产,海龙王的余威,福州的海商全都看得明白。 原则上,他们也希望海上能有一支足够强大的力量可以依靠。海龙王自然是极好的靠山,但是具体怎么操作,他们还要亲自去一趟海州,见见海龙王传人的真身才对。 至于这次所求之事,那是双方都有利的东西。所以这些海商,都在全力以赴操办这件事情。如今收集的海船不下两百艘,足以应付这次转运所需。 甚至一些先行的海船,已经开到平阳那里,装载永丰过来的信众启程。 安宁觉得,自己不能继续留在杭州消磨时间。他要先一步出发,看看方明月在黄公岛立足如何了,到底能不能制造出足够的海上威慑? 出发前,安宁特意再次拜会童太尉。诉苦说靖海军此次南讨损失不小,然而海州防务的压力更大。希望能在军中采买几架床弩,好架在海边阻击海盗、盐匪。 童贯这些日子很忙,因为西军的南下平乱,原本计划的北伐就被拖延。金国那里很不满意,他们已经发起灭辽之战。大宋要不要掺和,你们自己商量着办! 朝廷也是左右为难,方腊是覆灭了,可这东南也不能撒手不管。如今东南各处疲敝,单靠原来的地方禁军、厢军可定不成的,那就要驻扎西军才对。 然而驻扎多少西军才合适?谁来驻扎?这就很磨人。童贯喟然长叹,西军还是缺人啊。 此前西军刚刚脱离西夏战场,就拉到大名府休整,准备北伐。却意外因为方腊举事,西军就要掉头来东南平乱。如今未及休整补充,再匆匆去北伐辽国? 真当西军都是铁人吗?夫战,勇气也。讲究的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西军在大名府休养的杀气全都泄在东南了,再去北方对战强敌?童贯也是忧心忡忡。 但是北伐燕云这件事,他童某人已经为之努力、筹谋了十年!如今岂能半途而废? 朝廷妙算,当然要求得万全之策。但是具体到作战指挥,又哪里去找万全的把握?无非就是赢的把握多少而已。此前有七八分把握就堪战,如今只是六七分就不能战了? 岂有此理嘛!童贯能做的,也就是把留在西北的种家军再抽调一部,会合了东南这边的刘延庆、王禀、王渊、刘镇、韩世忠等人北下燕云。 而此前在浙东留下争功嫌疑的郭仲荀、姚平仲、何灌、杨震等人,那就继续留守江南吧。大家都隔得远点,纠纷总会少一些。 此外北伐军中,也要尽量补充一些地方民社的弓手义军。比如安兆铭和他的靖海忠义军?有了宋江那三百人的表现,再就是斩杀俞道安的能耐,由不得童贯忽略他们。 按照童贯的看法,这个安兆铭果然是狄汉臣一样的豪杰之辈。不拖他下水去北边走走,未免浪费了人才。海州靖海忠义军,战力似乎也不差他西军多少,所以这次一定要征调。 因此,童贯这次与安宁的谈话,就显得分外亲切,也很严肃: “兆铭啊,你却是个世间难得的人物。咱家上次去信官家时,还特意点了你的名号。这都不用客套,咱家不是嫉贤妒能的人。当年的蔡相,咱家就曾一路推着他上来。 那却不是徇私,蔡相的确是难得的宰辅大材。然而咱家看来,你安兆铭的人材,甚至不差他蔡相的。决不是咱家恭维你,咱家还犯不上恭维你一个小年轻。 总之,咱家很看好你!然而大丈夫总要勒功燕然才好,莫要辜负了少年时光。像昔日狄汉臣那样的豪杰,才是咱们大宋人样子,才是我大宋好儿郎!兆铭以为如何?” 嗯?这是要干啥?招揽俺去北面对付辽国,顺便把靖海军也拉去填坑吗?这可不行!这次朝廷北伐,各种疲惫的算计,就不是哪个人能改变的必败局面。 自己要多脑残,才会去沾这种必败的晦气?但是这种先见之明,却还不宜说出来。还是收拾心情,先把海州根据地打理好再说吧。 俺们现在,也是潜龙勿用呢。 “太尉说笑了,若说好儿郎,还是东华门外唱名的读书人,才算大宋的好儿郎。” 昔日狄青的旧部焦用被韩琦寻了小错斩首。狄青心中不忍,立在阶下求情 “焦用有军功,是个好儿郎。”狄青的意思,这都是大宋的好儿郎,何必胡乱糟蹋去? 但是韩琦却不屑一顾:“东华门外以状元唱出者乃好儿,此岂得为好儿耶!”就在狄青面前把焦用杀了。这耳光打的?啪啪作响呢! 后来狄青曾经叹息:“韩枢密的功业、官职与我一般,我只少一进士及第耳。” 要说狄青的功业,其实远过韩琦。就因为狄青少了一张毕业证书,便要低头受气,终于惊惧而亡。童贯一怔,他自然知道这些人物结局,心中也是一酸。 他童贯的功业,可比不上狄汉臣。论及出身,更加寒酸了狄汉臣。人家孬好还是个“人样子”,还留着一副卵子。他童贯呢?要啥啥没有! 如今官家信任自己,给了沙场立功的机会。可日后万一官家稍被人蒙蔽,自己的下场,难道还能好过他狄汉臣?绝无可能的。 这才是童贯一心收复燕云的兴致所在!只有自己封王了,才能落得身家齐全。 眼前的小郎君安兆铭,显然也看到这后果,所以人家就不想走狄汉臣的路子。但是他想怎么走下去呢?童贯很好奇:“莫非安兆铭也想唱名东华门外?” 安宁心说得了,这是张叔夜之后第二个想到这种可能性的人。果然有识之士所见略同,自己真要认真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太尉明鉴,兆铭还年轻,凡事总归要去试一试。怎么说呢?狄武襄公确实堪为我辈楷模。然而兆铭,却也不想有狄武襄公那样的憾事。 至于太尉所言,海州靖海忠义军此次南讨出兵两千人。总共战损七百有余,宋江又带去三百,尚存千余可战之卒。太尉若不嫌弃,尽可与张学士关托,料来必要应的。” 嗯嗯,就把事情推给张叔夜好了。大不了让赵子庄过去,反正他也是热心兵戈之人。 童太尉对安宁青眼有加,还有肉松的生意可以做,又惦记上人家千余骁勇敢战的靖海军。所以这些床弩之事嘛? 嗯嗯,虽然不太合适对外售卖,最后他还是允了安宁带走六架。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77章 海龙王 第77章 海龙王 “王某这次跟着起事,现在想想,也是源于自己心魔未除的缘故。 然而王某老矣,也不似吕兄的大才。老夫就想去各地走走,看看这人间究竟是个什么想法?等王某走累了,还乞安公子能为老夫留个容身地方。”王寅站起向安宁做了个礼。 安宁赶紧起身扶住他:“这可使不得,王家叔叔却是安宁长辈,勿要太客气。若是王家叔叔不想留海州,何不去京师小住。那里有师师姑娘,或者,还能多享受一些天伦之乐?” “嗯?”王寅吃惊不小。自己早年诸事不顺,家贫无以为生,女儿的确是流落到京师去了。后来自己也知道了,可是那时为了圣教传法,生怕牵连女儿,所以王寅始终不敢相认。 安公子却如何知晓此事?莫非他与师师?嗯嗯,也不对,便是师师,恐怕也不知道这些事情。这安公子,难道真是生而知之的圣人? 不过如今,自己还是不要过去干扰师师的生活才对。 不过如今,自己还是不要过去干扰师师的生活才对。 看着王寅的犹豫,安宁也颇为鄙夷他的凉薄。明知女儿掉进了火坑里,都不想去捞回来?仁者爱人,一个连身边儿女都不关心的人,还指望他去关爱世人,创造什么圣教大业? 看他不太乐意,也就不去勉强他。自然,就算王寅想要游历天下,也还有很多首尾要做好。比如改名字落籍的事情,就一定要去海州完成。所以现在? 王寅已死,活着的,便是李寅了。 安宁一行,还是迅速东下钱塘,赶去方明月所在的黄公岛上。所见海船还是那么三十几艘,索性又把自己的几条海船也编制进来。 此前问童贯索要的几架床弩自然不会拖去海州,就在几艘大船上安装牢固。在安宁看来,床弩守城的价值,可未必有水师使用的价值高。 这个时代的水面上作战,大约还离不了拍杆、跳船一些手段,稍远距离,那就是弩箭射击、点火焚烧了。海上茫茫无可隐身,你若能先敌打击,那你就能立足不败之地。 床弩的准头差,那是因为射程太远。放在一两倍弓箭的射程平射过去?这个时代的木板海船,有多少都不够它祸害的。何况,弩矢之上,还可以帮上手雷? 演习的话,更可以在靶船上撒些黑药?那个壮观场面,就不是福州海商敢于想象。 安宁试过几次,居然还有意外收获。昌国群岛的鱼群聚集非常密实,他们几次尝试引爆靶船后,黑药震动下,总能带来大量海鱼漂浮海面,蔚为壮观。 赶紧捕捞啊!安宁一拍方明月的臀部。方明月不满地回看安宁一眼,顺便转了几下小屁屁,她的腰身就以一种令人诧异的角度扭曲起来,风骚极了。 这就没法继续干活了。安宁不耐烦地挥手斥退凑上来想要商量捕捉巨鲲的洪七,不是都把法子告诉你们了吗?照着做好了,不要再来打扰洒家! 洪七拍拍脑门,实在想不到一向睿智雄武的安师兄如何就会这样精之虫上脑?这是爱美人不爱江山呢,安师兄的将来,一定是个大大的昏君。 捕鲸的事情,安宁早有计划。等到肥皂真正工业化以后,单靠养猪可未必跟上油脂的需求,何况,他还想用鲸鱼油点灯。 安宁记得,在电灯被用来照明前,美国家庭照明的主要来源就是鲸鱼油。直到1867年后,煤油才成为鲸鱼油的廉价替代品。 鲸鱼油点灯好处,就是耐燃。一两鲸鱼油,可以连续点燃三个时辰,而且没有油烟!这就不是这个时代的菜油、蜡烛所能媲美。 京师的达官贵人家中,每日点灯不要太疯狂啊,家里总是搞得乌烟瘴气怎么行? 何况,朐山南之南是后世的锦屏磷矿,若把鲸鱼油和磷混合组成,就能造出上好的长明灯。在大宋这种奢靡时代里,陵墓中的长明灯都是必不可少,而上等的灯油更加稀缺。 安宁出身道门,天然自带长明灯的促销法子。在一个密闭的箱子里装二两油点燃长明灯,封死箱子不要漏气。等到箱子里的氧气消耗完,长明灯就灭。 过几天打开箱子,氧气自然通进去,油灯里的磷自燃,再次把长明灯点亮,灯油也还有剩余?众目睽睽之下,由不得你不信服他。 而鲸鱼的骨架,可以把它运去京师之地,就放在酒楼的大堂里?啧啧,不要太好生意啊?或者,宫中也可以进献的。北海巨鲲之骸呢,可以尽显皇家气派,比花石纲粗暴多了。 按照安宁的规划、设计,洪七们此前在杭州时就做了不少皮艇。还有一些带有倒刺的捕鲸标枪、皮绳,皮绳上拴着不少浮排,用以牵住潜入水中的鲸,以待其体力耗尽。 大约是六人一组离开大船,乘着小艇追逐鲸鱼。这种专用小艇非常灵活,通常长三丈长,装备有带倒钩的捕鲸铦和长索。 鲸鱼一旦被标枪刺中,便要带着绳索和浮排逃遁,直到他们筋疲力尽地浮出水面。这六人就驾着小艇赶过去杀死鲸鱼,再用绳索拖到大船边,拽上岸去。 捕鲸的成本就是这么多。价值?一头长须鲸大约八丈长,重达千石以上,含油三百余石,赶上六百头肥猪呢。何况还有不少的鲸鱼瘦肉?嗯呐嗯呐,也可以开发做肉松的。 此外,将来总要开发机械设备,鲸鱼油可以做润滑油使用。鲸鱼皮?那就是军伍中甲胄、刀鞘等等零碎件的需用。所以,一定要把捕鲸活动当成靖海军的大事、要事操办。 而在那些福州海商的船赶到昌国之前,也一定要有成绩摆在他们面前才行。无论是天雷轰炸靶船,还是床弩远射,或者海上捕鲸,这些都必须让他们看到才行。 你忙活半天,人家却没看见,或者看见了不以为然,那就等于瞎忙活。一定要让他们真真切切地看见了、震撼了,海龙王的话,才会有人相信。 总之,安宁的意思就是,若是这次谈不拢,那么此后昌国群岛以北,你们福州的商船就不要再跑了。 然而这就是断人财路,形同杀人父母呢! 全天下都知道,汴京才是天下财货中心。你这样把人家阻隔在外,那不是招惹打架吗? 但却未必,能打架说明你还有一战之力。安宁这样布置,却让那些福州海商根本就没有一战之力。所以他们除了听话,啥话都别再说了。 燕青大约是在五天后,才带着从平明接应信众们的第一批福州海船赶到黄公岛。百姓们做事情,总是喜欢拖拖拉拉。好在这次随船的福州海商们,也是大佬云集。 他们都是脾气好好,度量大大的一方枭雄人物,万万不会因为百姓的拖拉而不耐烦。这次抢先过来的目的,还是想要第一眼看到海龙王的传人,究竟是真是假? 此前福州流传过海龙王传人出世的消息,那一首华丽的诗词,那一抹惊鸿的刀影,那些片段账目,和海龙王的印信,都让这些海商心中五味俱陈。 昔日的海龙王,并不是简单抽税那样简单。他还会负责调停纠纷,保护海商不受盐商的欺凌。所以他才是海龙王,众人奉他如日月。 后来的郑提刑,就是一昧收钱,其余不管。大家虽然失望,但也没想要他一定如何如何。朝廷官员办事,不给你添堵就很不错了。 等到郑某某被人一刀劈了脑袋,这些海商其实又是欣慰,又是害怕。他们可没有郑提刑的那种权势,万一海龙王的传人找上门来,他们除死之外,并无其他好办法。 然后海龙王的传人就如昙花一现般消失,这些人的心思,才算渐渐活泛起来。再到方腊起事,那些盐商蜂拥跟进。但是他们这些海商,却只能继续观望,惴惴不安。 总算熬到了方腊被平定,曾经不可一世的盐商们自此一蹶不振。这些海商才算摩拳擦掌,想要大干一场。可是由谁来领头?众人都是议论纷纷,举棋不定。 这下好了,海龙王的传人出来了。而且还有很多生意可商谈,很多好东西可以买卖?最重要的是,他们不必再讨论谁当头领的事情了。 所以,几乎每家海商都派来了能够终极拍板的大佬过来,只为确认一件事情,海龙王的传人,是不是真就是海龙王的崽? 眼见黄公岛渐渐靠近,一条大船停靠海面上,远处一只小船在波涛上摇摆,一支凶猛的巨大箭矢飞去,远处的小船顿时炸裂粉碎,海面上燃起熊熊大火。 另外一条船却在追逐一片波浪前进,又是一支巨大弩矢射出,那片波浪顿时沸腾起来,一条巨鲲从海中飞起,再次重重砸在海面,开始亡命逃窜。 一支小船紧跟着过去,渐渐在海上失去踪影。 天雷!巨鲲!这些海商纷纷咂舌,惊恐不已。陪同的燕青斜视他们,冷笑连连。 话说他要是第一次看到这些场面,也要头皮发麻的。但是燕青如今,对天雷之物已经很熟悉了,他的兜里也有一枚呢。 紧接着,那艘大船似乎发现了他们,远远响起低沉的呜咽声音。船上陆续升起巨大旗帜。一面青色巨旗的左上,绣着一个圆圆的白色图案。 燕青说那是青天白日旗,是海龙王的旗帜。 嗯嗯,旁边升起的那面白色三角旗,正中间绣着一轮黑色月牙的,是圣教佛母的海上明月旗,她也是海龙王的护法。 海龙王!圣教佛母?护法?这些海商还未从刚才的震恐中苏醒,又再次陷入震惊中。纷纷拿眼瞟向乔思恭,乃们圣教的佛母,怎么就成了俺们海龙王的护法了? 乔思恭面无表情,这有什稀奇的。老子还是圣教右使呢,难道也要跟你们说道吗? 安宁高坐在台上,等着这些海商上前拜见。这让他想起了幼年的那个梦,也是高高坐在台上,带着巨大面具,等着下面部落长老们的效忠、膜拜、祝福。 那个梦里,他才六岁。安宁叹了口气,特喵的,为何梦里东西总是比真实来的更快呢? 海商们逐一上前,他们一般都在手上拿着画像,向前仔细比对,然后大礼参拜。 画像上的男子四十左右,两撇小胡子威严地上卷。倒插的八字眉,左眉角一个大大的眉旋,肯定经过夸张的手法处理。 甚至有年老的海商还要颤巍巍伸手在安宁的左眉旋上揉几下子,看来是担心被人作假。安宁也是第一次看到“父亲”安郊的画像,的确与自己相似八九分不止。 安宁叹了口气,“父亲”,您老昔日未竟事业,就让孩儿今日帮您完成吧。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78章 明月如钩 第78章 明月如钩 一个没有官府参与的海上缉私、仲裁、管理、收税单位?那就是海盗嘛。不过在安宁看来,古今中外,其实很多著名水师的前身,也都是受了朝廷招安的海盗。 所以,安宁并不以海盗为耻。甚至他还有一个梦想:一边当海盗,一边唱名东华门外。什么时候能把大宋海龙王与进士及第合二为一了,也算安宁实现人生理想的某个初级阶段。 他的“父亲”安郊,当年只是跨出一小步,结果就身死族灭。因为安郊的力量源头主要来自朝廷,他只是使用这些权力的官僚之一,并不能完全掌握这些力量。 现在,安宁却要更大步地迈出,却一点都不用担心。又因为他的力量源头,就是他自己。 要说大宋此时的海盗也不少,不过都还没能成大气候。台州的蛇潘岛几乎被海盗挖空,据说单单藏宝洞就有一千多个!不过也就这样了。 此外,南海上就是著名的占婆国海盗,他们和福建人合作经营了一条占婆到海南的走私航线。北面则是女真海盗,眼下只负责打劫高丽人和倭国。 所以方明月只凭借她的三十几条船,就能在黄公岛站稳脚跟,渐渐开始呼风唤雨。然后安宁再给她几条武装了床弩、手雷的大船,她基本就有了掐断大宋沿海南北航线的能力。 最近方明月的小日子过得越发滋润,分明已是三十多岁的半老徐娘,却把人生越活越回去,眼看着就要回到十七八岁的痴憨模样,没心没肺地糟践着那些短暂的美好时光。 这是但愿长醉不愿醒啊?安宁也很满足,能让一个女人腻歪在身边,而且活的越来越没心没肺,那本来就是男人的骄傲和资本。 然而再得意的男人骄傲,也无法改变就要离别的伤感。秋风萧瑟,洪波涌起。张叔夜催促归期的信件,不断在戴宗、时迁的往返奔波中堆叠日高。 已经准备北伐了!老张就要离开海州!可是还有很多首尾东西要等着安宁回去交代。甚至连二嘎都开始急躁起来,小主子你可不能贪恋美色,从此君王不早朝啊。 所以,现在的方明月,也只能再次把冰冷的铠甲裹在身上,恢复她杀伐果决的海盗本色。终究还是泪眼盈盈,临行前再次匍匐拜倒。官人,便送明月一首词阿好? “可怜今夕月,向何处、去悠悠?是别有人间,那边才见,光影浪头。是天外空汗漫,但长风、浩浩送将秋?飞镜无根谁系?姮娥不嫁谁留? 谓经海波问无由,恍惚使人愁。怕万里长鲸,纵横触破,玉殿琼楼。虾蟆故堪浴水,问云何、玉兔解沉浮?若道都齐无恙,如何渐渐如钩? ” 安兆铭置酒东海碧波之间,与客共饮及旦。客请明月词,因用《天问》体赋以辞之。面对皎皎明月,他不思乡,不怀人,不吊古,而是紧紧抓着黎明前的刹那月色不放。 方明月愀然泪涌,按剑走下楼船。望向天际的残月余钩,回首喝令:“起航!” 安宁早已沉沉睡去。今夜的酒,又喝高了。 李白人生不如意,就去散发弄扁舟。安宁不如意时,却把一腔颓废尽数撒在明月身上。“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怅然而涕下!” 安宁想要缔结一个前不见古人的海上王国,一个连接东西大陆,不断探索未知的海天巨人,但这一切,却要从这次的海龙王升旗开始! 他还想要一切事情都能有迹可循,有律可查。这天下,终归是天下人的天下,不是某个人的怀中明月。也许到那时,他就能真的无拘无束了,他想要怎样荒唐、纨绔都可以。 什么君王不早朝?后世那些立宪的君王都快玩疯了。当将军,炼金丹,做木匠,或者跑去德国别墅躲新冠,多了去呢。人家的国度一样好好滴,也没见哪个亡国啊? 把帝国的所有权和治理权彻底分开。帝王不再作为运动员上场,而是作为裁判仲裁是非,从道义的高度引导文华的发展,维护国体的一统,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国之大事,在祭在戎。大宋四权分离的朝政体系曾经做的很好。那个什么都不会,只会做皇帝的宋仁宗几乎把大宋王朝推向后世的现代文明中。 可惜他没有儿子,而且中间又出了个王安石。 继承仁宗皇帝大统的神宗皇帝,一心想要证明自己继统的合法性,刷出自己的存在感。所以,王安石就出现了。 无论主张对错,王安石变法的本身就失于剧烈,流于表面。但比他推动变法的那些失误更严重的事情,却是变法背后的麻烦:他挑逗了皇权的野望。 已经学会收敛的皇权,在他的变法召唤下渐渐独断专行。皇权的威严突破了官僚体制的束缚,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从神宗到哲宗再到徽宗,大宋四权分离的朝政体系被严重削弱了。 因为强推变法,王安石开始严厉打击与他政见不一的所有官员,把他们贴上“奸邪之辈”的标签一一打倒,而且还是往死里整!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自此开启了大宋的党争之祸,变法与守旧的官员,各持己见。纷纷指责对方是奸邪小人,四权分立的官僚体系被彻底撕裂了。 王安石的变法,也不可避免地渐渐流于表层之争。两党互相残杀,政策朝令夕改,结果就是底层官吏和民间百姓不知所从,纷纷倦怠不满。 帝国的高层管理者开始与帝国的基层百姓割裂,渐行渐远。所以,王安石这样的变法,其实得不偿失,更加失于目光短浅。 一个百年的帝国,人口上亿,财税上亿,若说它一切都没有问题,那就是在扯蛋!王安石看到了问题,他很勇敢,想要去改变。 可是王安石并没有看清隐藏在问题背后的逻辑,所以他忽视了那些更重要的问题。 司马光熟读历史,自然看到王安石变法带来的危险。所以一旦得势,他就立刻尽废新法,他要恢复祖宗制度,把渐渐嚣张的皇权重新束缚。 但他却忽视了历史的演化,并非来自祖宗制度,而是源于人心的叵测。 这个世道,是回不去的!历史其实一直都在都改变,一直都在变法,从来就没停止过。只要这世间还有人心叵测,这个世道就不可能真的故步自封。 司马光只是不知道历史的发展方向,所以才身不由己地怼着王安石的变法节奏翩翩起舞。大宋,终于葬送在这两个时代巨子一手引领的党争之祸中。 至于说赵佶如何如何不似明君?那都在扯淡。赵佶的确不似明君,但他也没有太大的作恶。最关键的是,仁宗时期的大宋制度,其实可以不在乎赵佶是否明君的。 但是现在的制度就不行,皇权高高在上,赵佶又要当运动员又要当裁判。于是,赵佶的轻浮,赵佶的好大喜功,赵佶的人浮于事,就能轻易葬送大宋的江山社稷。 安宁如果不能改良,那就要推翻了他们重来,只是那样实在累人。所以安宁首先想要的还是修补,哪怕他是在筑草为城,终究也比什么都不做要好一些。 或者咱们还可以先做个样板工程?先在自己的地盘上试验好,别人爱跟不跟的,随他。 安宁的想法就是,借用仁宗时期四权分离的朝政体系,持续压榨官僚系统的动力。咱们可以用科举制度选贤治国,但是也要引入民间推选的议会监督他们。 只要赋予这些议会真正的选举、罢免权力,这个制度还是可行的。至于怎么监督、管理这些民间选举产生的议员,那啥,不是还有邸报、驿站系统可以做文章吗? 但是这一切,距离他还太遥远。安宁眼下能够影响的,依然只有郁洲岛,和这东海的万顷碧波。所以,安宁打算从郁洲岛上开始试行这些主张看看,不行再改嘛。 说是这样说,安宁还是希望这些基础性的东西不要改动太频繁。太频繁的改动,那他与王安石、司马光的斗法,又能有多少差异? 他还要等陈颙、蓝细禾们归来,将来怎么做,要让他们也能认同才行。可是陈颙们正在捕鲸,蓝细禾们还在第二批的船队上。所以,安宁就剩下荒淫昏庸一条路可走。 这些天,安宁都躲在船舱里,也未必真的就是一昧地胡天昏地。他要筹谋的东西很多,但是在思虑成型之前,他也根本不知道如何去表述好这些。 然后呢?福州海商们就在船上,都在等着他这个海龙王定下条条框框,就要在这万里波涛间一步步去实施。而他一旦定下了调调,再想改就很难了。 因为海上这么干了,难道陆地上的郁洲岛还能另起炉灶不成?依然要这么干!可以说,怎么和这些海商定规矩,海龙王的规矩是什么,已经成为一个绕不过去的坎。 船队勉强开行,驶过了长江口,还是要在海门再次停靠,方明月白白浪费了几度春宵。 安宁醒酒了,陈颙和洪七也赶了过来。舱外传来纷纷扰扰的声音,却是陈颙、洪七、石秀等人正把一条小船往岸上冲去,小船的后面翻起一片波浪和水花。 很快,一条巨大的鲲鱼被拖上了沙滩。众人惊叹不止,这条巨鲲足足上千石不止呢!还是海龙王威武啊,连这样的巨鲲都要俯首。 咱们?咱们又算哪根葱呢。 要说这些海商,过来之前也打听过海龙王传人的年纪,才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所以他们来时,可没少想要分庭抗礼的心思。甚至揣着施恩、救济之心来的,也不在少数。 但是如今都已纷纷收敛了心思,海龙王的威仪、实力就不是他们能够企及万一的。 能搭上海龙王的顺风船,老老实实做大自家生意,才是最现实的主意。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79章 大海的规矩 第79章 大海的规矩 第二批海船也载着移民泊来海门,蓝细禾、武松、燕青、解珍、解宝、罗闲十等人纷纷进来拜见安宁,看着沙滩上的正在肢解的巨鲲,众人都是惊诧莫名。 赶紧开会吧,安宁却没有多少兴奋的意思。他的心中,依然惴惴不安。 安宁认为,张家姑丈信中提到的东西很紧要,比如参加科举,入学海州,洗白身份等等。他需要一条能独立行走的人间道路,张家姑丈正在不遗余力地帮他筹谋、运作。 但是海龙王的这些事情,却要在回海州前的海面上谈妥,绝不能跑到海州那边慢条斯理。张家姑丈是朝廷的大忠臣,怎么可能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安宁走上海盗的邪路? 在回到海州之前,在郁洲岛的体制操作之前,他需要先画定出一些底线。比如契约式的税务制度?也就是说,他可以找这些福州的海商们收税了。 安宁的要求很简单,福州海商此后要向他纳税,税率是十税一。那些海商纷纷不安,终于一位林姓老者颤巍巍地表示抗议: “这个,海龙王明鉴。此前老海王收税,是比拟广州市舶司的百五规矩。甚至后来福州都没有市舶司,我等向他们私下打点,递出去的好处,也只有百之三四。 如今海龙王一下子就要提到十税一,这个嘛,这个嘛!是否有些突兀,定的太高了?” “嗯?市舶司收税后,或者你们打点官员后,地方官府、官员帮你们做过什么? 没有吧?我这边有。我的水师会给你提供海上保护,避免你们被海盗袭击。你们拿到海龙王的货物完税证明,就不用在其他海面上为这些货物继续交税。 如果有人找你们收二遍税,你们可以告诉我,我会去帮你们去讨回来。我还可以试着为你们开辟一些新航道、新海图、新码头,你们的海船就会走得更远。 嗯呐嗯呐,此前官府需要征用你们海船时,也没给你们多少费用吧?但我这里不同,我会比照市价征用你们船只,就像这次请你们帮我运输移民一样。 你们还可以帮我造船,我这里需要很多海船,这些海船的价格一样跟着市场价格跑动。另外,我还会在福州设一个办事处,把海州产品在南方的营业交给你们做。 具体怎么做,你们可以成立一个商会,有事商量着来。原则上,可以采用少数服从多数的办法去落实。我这里可以给你们提供一些具体运作商会的办法。 福州的办事处也会参与你们的商会,大家议定的事情就转来我这里用上印信。这样你们就能自主决定以后要干什么,不能干什么。原则上,我是放任你们自治的。 一句话,自己过好日子,海龙王就会尊重你们的主张,只要你们不是心存叛逆。所以,海龙王的税赋虽然是十税一,但却能给你们提供很多服务。 何况,不但是你们,将来所有涉及到靖海忠义军的工商贸易,都要按照十税一的章程设定。当然,农耕税、输粮税可以轻一些,就十二税一吧,此外再无其他苛捐杂税。 这叫制度,我给你们提供安全保护,你们给我照制度纳税,咱们各守自己的本分和义务。大家都仔细讨论补充一下,争取在回到海州前定案用印,如何?” 一个海盗头子对着一群海商侃侃而谈,大谈制度、税赋、本分、义务,怎么看都是很搞笑的无厘头,但是这些海商却无一人觉得此事好笑。 他们仔细盘算了半天,终于纷纷点头,若是这样,那也应该可行的。此后一路上,他们都在继续商谈具体的商贸细节,各种文书契约相继签订用印。 安宁松了口气,这个海龙王的招牌,总算落在了实处。 此外,安宁委托海商在帮他福州定做上百艘的崭新海船,大约分为五十料、一百料、四百料、七百料、一千料的规格不等。嗯呐嗯呐,以后每年都要添置的。 安宁想要在海州建设自己的水师,方明月那里,也要补充一两艘千料大船撑场子。这些海船规格大小不一,很多地方都要改良特制,总共折算了五万多贯钱。 货物上的供应,炒茶、肥皂、白糖、青砂壶、瓷器、鲲油、精盐等等都可以逐渐提高供应量,而回船货物则是红糖、硫磺、稻米的供应。这样就能来回满载,皆大欢喜。 眼看着海州在望,安宁收拾好心情,慢慢恢复他斯文人的本色。 上下打量着搬下海船正在重新组装的巨鲲之骸,张叔夜惊叹之余,眼中也流露出疑惑: “兆铭啊,你真打算把这玩意运去京师展示?那却要戴好头盔才行。不学无术啊!你知不知道会有多少王侯将相打上门来,踩扁你的鼻子?” 老张心情其实不错,只是因为此前事情太多,压抑了。“所谓巨鱼死,王侯毖。大星坠,干臣陨。你这么胡乱张罗,可不是在心怀叵测吗?你还想不想科举进士了?” 呕啊?还有这些说法?那啥,燕青,燕青!赶紧把这些骨头拆了,抬到外面埋掉。不过这鲸鱼身上可有不少宝贝,咱们悄悄地干,别要那么嚣张就好。 “这次南讨东南的首尾处理很好,咱们海州靖海军的里子面子都算赚足了。嗯嗯,这些海商也很不错,你把他们好好用起来,将来也能为朝廷出力的。 但是你自己,却不能偏了方向。这是大宋,无论将来做什么,都要有个拿出手的身份才行。昔日包龙图可以喷口水到仁宗脸上,寇莱公也敢牵着真宗皇帝的衣襟让他坐下。 你道为何?因为这大宋!始终是与士大夫共天下的。有了士大夫这身份,你便是朝廷的一部分。至于那些赳赳武夫,无论他们多少劳苦功高,却依然只是朝廷的鹰犬! 便是做到狄汉臣又能如何?还不是惊惧而亡!如今的童太尉,呵呵,他将来如何收场,怕是也很难说清楚。老夫当年就是看透这些,才硬着头皮去考试制诰,混个进士出身。 你将来也要做大事的,那就不能弱了底子。若你没有进士出身,天下人都不认你时,难道你还能杀尽这天下不成?所以科举的事情,需要认真考虑起来。” 嗯嗯,这是张叔夜第二次和自己谈这件事了,只是这次更加苦口婆心。上次在杭州,童贯得知他不愿从军,也是一口道出这条出路。看来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勉为其难了。 “姑丈所言,安宁也想过。不过安宁听说大宋朝廷取士,曾经说的明白,僧道还俗等人,都不能入科举考试呢,如之奈何?” “呵呵,你却是海州府怀仁县吕家沟人氏,从学的也是本地鸿儒宋子朗。何况昔日英宗皇帝有诏曰:工商杂类,有奇才异行者,亦听取解。汝安兆铭者,便是那天下奇才也。” 这样啊?那啥,咱就赶紧办手续吧。对了姑丈,您在去济南之前,麻烦也帮俺和陈家小娘子的婚事操办了吧。这几日,她可清瘦了好多。 你活该!提起这个,张叔夜就幸灾乐祸。你的什么海上明月词,如今传唱得海州到处都是!谁家小娘子能忍受未婚夫婿这样风流?她没拿刀砍你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这事?啧啧,大海上的事情,怎么也会传到海州来?然而这种风流韵事,又不涉及他海龙王的终极秘密,谁能忍住不说?何况那首词? 当真是绝妙好词啊!连老张都要赞赏不已。 此前张叔夜看到儿子张伯奋安全无恙,但是精神却很颓废,他的心中也是恻然,暗暗后悔自己的冒失、侥幸。若非安宁去的急,还不知道惹出多大的事呢。 既然儿子的确不太适合领军,那就索性把他哥俩从义军中提溜出来,避过朝廷北伐再说了。张叔夜已经接到上谕,自己升转龙图阁直学士,知济南。 想想当日安宁的判断,张叔夜喟然长叹。这朝廷北伐终究还是开始了,但是自己离开前,还要忙着把安宁进学的事情安排好。 此前想着安宁能做个地方豪强就算不错了。现在看看,还是没能发挥出他的能力。 总在地方上当个土财主胡乱厮混,的确有些屈才感觉。如今嘛,盘子里很不差钱了。所以地方豪强要悄悄去做,官场上的文章也该亮起来。 海州府的州学名录上,安兆铭的学籍就被落在怀仁县吕家沟。海州府每年县学、州学考试都是放在秋季,这次也被老张略略调整点时间,好在自己离任前结束考试。 所以安宁回到海州后,只是匆匆把事情分派一下,就一头扎入紧张的学习、考试中。自然连考联中,那些地方县令、通判并不愿在这些小事上杯葛张大学士。 这种求学的事情,若是按部就班去做,安宁最少要四五年后才能如愿。那么三年后的汴京省试他就没法参加了,想要赶六年后的再下一届? 怎么可能?那时早该靖康之乱亡国了,没有再下一届的说法。 张叔夜虽然不知道这些历史大势,但他却另有担心。因为新来的海州府知州钱伯言,此前在知袭庆府时也讨伐过梁山泊。但他却被宋江一路杀透突围,流窜到楚州、海州生事。 最后却被张叔夜得竟全功?钱伯言费了老大力气上下运作,才算捞到一点汤水喝。 文人相轻,天下读书人的德行无外如此。就算钱伯言没法和张叔夜较真,但他对梁山泊的人,或者收留了梁山泊残部的安宁会如何看待,其实很难揣测。 所以,决不能让安宁的科举之路阻在老钱手上。张叔夜几乎是抢在钱伯言入城前,才匆匆办好了安兆铭的州学资质。 好悬啊?张叔夜和安宁都长舒了一口气。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80章 妾身也要一首诗 第80章 妾身也要一首诗 此前张伯奋、史进所部回到海州后,留下几条船在海上一直不敢靠岸。一群人轮班值日,所有事都要亲力亲为,一起忙着在郁洲岛上悄悄挖坑填埋金银,构建哨所,设置陷阱。 他们这一路上都在提醒吊胆,总觉着安宁的命令太过儿戏。所以回来后就秉明张叔夜,压根没敢按照安宁的说法,胡乱把这些宝贝藏进大慈禅寺的那所小院里。 鲁达、陈西真的确都有万夫不当之勇,看守此前的百万贯家私,或者还能嗨的住。但是如今却是上千万贯的巨额财富,就绝不是两位江湖豪杰就能够镇住场子。 必须是大军的驻扎所在才能真正放心。 此后因为靖海忠义军已经被选编禁军北去,所以留下的这些“老弱残兵”再次降格,编为“靖海忠义社”。性质上属于地方的保伍乡兵,与禁军﹑厢军不同,不脱离生产。 名义上已经成了不出戍地方的乡兵,自然退出许多有心人的关注。但是郁洲岛却又没有重置东海县,依然还是靖海忠义军的驻地。 哪怕被改编禁军了,也不能改变这种属性。即便此后钱伯言再怎么折腾,他也干不出前方打仗,后方断粮的勾当。 靖海忠义社在郁洲岛的军事训练、操演,此后就完全交给陈颙、史进、朱仝、燕青、云龙、等人忙碌。这次的训练大纲参考了南讨作战心得,更加针对性,也更加严苛严厉。 陈箍桶、吕子云、张伯奋、张仲熊、蓝细禾等人开始整顿、清理军中律法。编撰移民档案入籍海州靖海忠义社,安排移民们开荒、晒盐,或者进入郁洲岛的工场工作。 李俊、阮氏三兄弟、张横、张顺兄弟却被悄悄抽调出靖海军,他们要负责编演水师,而且一刻都不能停顿。海州的一些海船继续租借着,因为鲸鱼油的未来需求量太大了。 而且此后,这种抽调就要成为常例。只有那些忠诚、善战、敢战的军中好儿郎,才能被源源不断地输送到水师中。水师的指挥长官,便一直是陈颙担着。 福州海商这段时间一直在海州、郁洲岛、怀仁、沭阳等地考察转悠,对于海龙王的眼界也是啧啧称奇。这个地方说偏不偏,说要害不要害,全看你有多大的牌面。 看着靖海忠义社三千悍卒的残酷训练,以及日渐成型的水师规模,还有黄公岛那里的明月盗。一众海商纷纷相信,如今海龙王手里,缺啥都不会不缺了牌面。 那啥?听说海龙王还要参加朝廷科举进士?啧啧,这才是当老大的气度。 嗯嗯,马上就该参加海龙王的婚礼了。咱们福州来的兄弟们,可不能输了场面。人家是朝廷龙图阁直学士主婚礼呢,此外还有猷阁待制证婚?乖乖额的隆咚哎。 但是陈西真的心中,却窝着一肚子火。这结婚嫁女哪有如此仓促的道理?议婚、纳采、问名、纳币、请期、亲迎,六彩之礼,别人家都要忙乎大半年,咱们才三天就要正日子? 陈丽卿的那些师兄弟们,最近也是频频发难。此前军中较量都是一对一的单挑,如今却是三才阵、五行阵、八卦阵、十面埋伏阵地群殴! 安宁总算理解昔日武松在海滨之战的那种艰辛、痛苦、伤心欲绝了。 然而只要能把媳妇娶进门,俺就随你们折腾! 安宁充分发扬后世过来人的无赖嘴脸,打不还手,还要问您手疼吗?骂不还口,屁颠为您沏来一杯香茶,还能如何? 入洞房的时候,很多伴娘拦住去路。领头的师妹荀英有些尴尬,有些不甘,有些期盼。 “妾身也要一首诗!”身后顶着红盖头的新娘子陈丽卿,带着哭腔说出自己的心愿。 “唉!”安宁也是惭愧不已。 可是,俺原本也想着要从一而终啊!奈何这腐朽的大宋制度,对俺们男人来说,也太放纵了,太荒唐了!由不得俺去守身如玉呢,怪俺咯?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啊?!原本对安宁嗤之以鼻,勉强过来证婚应酬的徽猷阁待制、海州知州钱伯言目瞪口呆。特喵的!谁谁谁说的这个安兆铭只是个赳赳武夫的?老夫去撕烂他的嘴啊!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这样的诗句,人生能得一首,就已经很圆满了。昔日盛唐的张若虚,不就是一曲《春江花月夜》吗?谁敢自吹比他强? 新房的门额上,来回往复地堆叠张挂一缎七色彩绸,碎裂其下如穗。 安宁横抱披戴盖头红的新娘豪迈踏入洞房,后面的宾客们,争相撕裂那门额上的彩绸穗片而去。明日的海州城内,各处店铺纷纷悬挂,谓之利市缴门红。 等到安宁把新娘放在婚床上,二人就各执彩缎绾出一个同心,谓之牵巾。之后安宁以瓜于笏,新娘搭他手上。面相向,安宁倒行出,至陈西真、张叔夜、吕氏座前恭拜毕。 此后新娘倒行,二人再相携退回洞房。男左女右对拜,就坐婚床上。伴娘争以金钱彩果散掷,此谓撒帐。然后各留少许头发,出疋段钗子、木梳头须之类,谓之合髻。 再有以彩结连的两盏米酒互饮,谓之交杯酒。饮讫,掷盏并花冠子于床下。其盏务必一仰一合,曰大吉。则众喜贺,然后掩帐讫。 再然后?宾客们喝酒去吧,没你们啥事了。 钱伯言相携张叔夜一路走去,细看宾客居然千余众,其中不乏八闽富豪之辈,啧啧称奇。 又见那些宾客的贺礼,琳琅满目,粗粗估算价值,不下万贯财货,心中骇然。再翻检新郎送过新娘子的彩礼,所见上好的金沙,足足装了四石,上面覆盖着各种绫罗绸缎。 其他五谷彩礼,却都是吕家沟从今年的田地收成中精挑细捡,吕家姑姑忙的彻夜未眠。 “这、这?张兄,钱某却听闻,那安兆铭孑然一身,投靠张兄来,如今也不过半年有余。如何就能备出这多彩礼?某粗粗算去,总不下两万贯呐?!” “喔喔,钱兄是问这些啊?”张叔夜心说这算什么?你要是知道安兆铭的千万贯身家,难道还要投河上吊不成? “安兆铭昔日擒梁山泊,所得赏金不下一万七千贯。后来他又揽了童太尉好多军粮营生。海州这里,也做出一些生发的货品,所以这区区两万贯,他还倒是拿得出来。” 原来如此啊?此前只以为安兆铭是赳赳武夫,没想到这人的诗词也是如此华丽、应景,竟是个文武双全的好儿郎啊!钱伯言再次慨叹。 “呵呵,诗词此事却另有说法,钱兄可知那新娘子为何一定要索诗吗?”所谓文人轻薄,一提起这些风月事情,两位满腹经纶的朝廷学士、大员立刻猥琐、咸湿起来。 “某家听说啊,这个安兆铭,他此次走海上来,却在万里波涛间偶遇月仙,缠绵多日乃相别离。告辞时候,那月仙却要索他填词,这安兆铭就即兴曰: 可怜今夕月,向何处、去悠悠?是别有人间,那边才见,光影浪头。是天外空汗漫,但长风、浩浩送将秋?飞镜无根谁系?姮娥不嫁谁留? 谓经海波问无由,恍惚使人愁。怕万里长鲸,纵横触破,玉殿琼楼。虾蟆故堪浴水,问云何、玉兔解沉浮?若道都齐无恙,如何渐渐如钩? 钱兄却来品品这首《木兰花慢》的词句意境,与他今日的洞房之诗,高下如何?” “竟有此事?”钱伯言慨叹良久。这首《木兰花慢》,此前未听说过,应是新作。要说应景之事,差相仿佛。不过意境上看,钱某更喜他今日的洞房之诗。 “呵呵,某家也是这样看法。若是今夜的诗盖不过海上的词,怕是安兆铭洞房难谐啊。不瞒钱兄说,这首海上明月词,海州到处流传呢。你说安兆铭今日这诗,他不写成么?” 两人挤眉弄眼,哈哈大笑。一起驻足观赏院外的烟花盛景。 大厅里灯火通明,却并无一丝黑烟袅袅。窗外的烟火,却更如春日的花朵般,争奇斗艳。甚至空中,还淡淡留下“百年好合”四个烟花痕迹,满园宾客皆叹为观止。 “师兄,师兄,你看到俺刚才的烟花了吗?”洪七一头撞了进来,打破安宁和陈丽卿意乱神迷的温馨时刻。 “啊~!”这是陈丽卿羞愤的哀鸣。“滚蛋!”安宁愤怒的嚎叫随之响起。 洪七抱头鼠窜,大发恨声:“武松!武松!你且出来,与小爷大战三百合!” 福州的海商们在完成考察、对接商谈后,喝过海龙王的结婚喜宴,兴高采烈地回航了。 跟随他们回去福州的人当中,还有乔思恭、罗闲十、雷横等人,他们要在福州建一个办事处,专为处理海商诸事。 此外,三人也被安宁秘密嘱托,暗中关注二姐安云儿一家的安全问题。特别是外甥林长生,不能有任何闪失。 原本罗闲十、雷横还会觉得这件事可能会劳神费力,亚历山大。他们搞不明白为何老乔会如此淡定?到了福州不久才明白,这件事其实很容易做好。 因为每天下午,林小夏的驴车就会拉着八大桶鱼丸,不紧不慢敲着类似木鱼的东西“咄、咄、咄”走遍南台的大街小巷。他们只要买一碗“林记”鱼丸吃吃,顺便唠唠嗑就好。 嗯呐嗯呐,这“林记”的鱼丸,当真是神仙美味啊。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81章 靖海忠义社 第81章 靖海忠义社 新婚燕尔,偶尔去郁洲岛上观摩一下靖海忠义社的训练,还会下场子练练腿脚,多数是时间都沉浸在州学读书上。所谓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就是安宁这样子。 这是海州知州钱伯言对安兆铭日常活动的观察了解。 钱知州日理万机,毕竟不能把太多时间和精力放在一个州学的生员身上,所以难免要把安兆铭进行面具化的简单勾勒。 但是安兆铭毕竟也有些与众不同,他还有个靖海忠义社的指挥使身份。虽然这个所谓的“指挥使”职务,依然是个没有朝廷薪水的民间“官称”,当不得认真。 奈何海州目前可以依靠的军事力量,的确也只有这支队伍了,由不得他钱知州不惦记。就算他对靖海忠义社的现状感到不满,毕竟有也比没有强。 这个靖海忠义社,其实钱伯言是想要纳入自己掌握的。但是中间却有个麻烦,因为它的前身是靖海忠义军,已经编入禁军北伐了,他自然不能强行断了靖海忠义军的根基。 童贯的调令早已过来,海州府的一千靖海忠义军将被正式编制禁军,由副指挥使赵子庄率领去大名府。他们将要在那里接受西军整编,列入武功郎韩世忠的序列。 而赵子庄,将作为录事参军进入童贯的幕府参赞军事。 这些事情,也都是安宁此前的筹划。安宁觉得,韩世忠是个好同志。跟着他,海州义军最少不会胡乱丢了性命。 被西军挑剩下的人,就再次组成新的靖海忠义社。一字之差,战力上的反复折扣就被折成了麻花。这支靖海忠义社的战力,完全符合大宋随处可见的民社弓手常态。 钱知州曾经安排过几次比武测试,他从山东带来的几个随从,身手高绝,能够轻易折服史进、云龙、杨志、燕青、朱仝等忠义社的大小头领。 这些忠义社的大小头领们,对钱知州随从的花样功夫叹为观止。甚至燕青、云龙这些小年轻还想找他的随从拜师学艺,却被人家钱伯言的随从,骄傲地拒绝了。 呵呵!钱伯言暗暗得意,自己这几个随从,每月支取的薪水高达百贯钱,当然不俗了。 据说靖海忠义社的这些人当中,武功最高强的家伙叫武松。他原来是梁山泊的巨寇,后来受伤了,就被安兆铭带在身边,当做私人保镖使用。 想想也是,一个读书人想要在海州混日子,并不容易。此前还有个知州做靠山,如今靠山却长腿走了。那么传说中曾经文武双全的安公子,自然不能再如此前那样嚣张。 不过这厮的才情当真不俗!钱伯言有一说一。最少安兆铭的那首诗、那支词曲,他钱某人就曾憋足了力气,也没能憋出一首相仿的格调来。 但是这世道,终究不是靠着一首诗、一曲词就能填饱肚子。钱伯言久历人事,还没脑残到听人家一句诗,就犯贱地扑上去抱大腿。 自然那些靖海忠义社的人,也不会如此脑残。 那就说明,人家安某人,还是有很多别人没看到的手段才对。可是在老钱看来,安兆铭对靖海忠义社的控制,更多还是财货的支撑。 所以,安兆铭为甚这么有钱?他又为甚这样舍得花钱?就必须弄清楚这中间的逻辑。 乾贞记生意很好,炒茶、精盐、肉松、肥皂、灯油的特色都是一绝,甚至还有糖霜?那些物件却更加紧俏,难得一见。 说实话,对于炒茶、精盐、肉松这些货宗,若非有朝廷“椎买”定策,他安兆铭的油水还会更加丰厚几倍,如今却要与地方上分润不少去。 其他肥皂、灯油、糖霜等等,据说都是南方传来的海外奇货,数量不大。钱伯言就没怎么关注,再好的东西,走上不量,就没多大意思。 当然,这也是相对而已。 钱伯言就曾和安宁聊天时,闲话叹息了一句,自己老家钱塘地方被方腊贼祸害不轻一下,若能得些南北物品的贩运机会,多少也可以补些民生的艰难云云。 就这个意思吧?他家的商铺自此接上乾贞记的商路,看起来货品数量的确如他所料,都是不太多的意思。然而其中的利润,貌似还真的很行? 武松正在杀猪?!这是钱伯言视察白虎山下的乾贞记作坊时,吃惊又好笑的地方。 因为杀一头猪,就可以白得这头猪的下水。具体说,武松真正惦记的,便是那副能臭死人的猪大肠子。一条能打虎的好汉子啊,居然要堕落到啃猪大肠子渡日! 按照钱伯言此前得到的江湖消息,武松的确是条打虎汉子才对。也许他真打死过生病的大虫吧?钱伯言多少有些泄气,江湖人物,大多名不副实。 自己此前派兵去清剿梁山寇时,还是太过看重他们了,总想着万全之策。结果在自己万全之策尚未张罗出来前,就被他梁山寇钻空子潜逃了? 白白成全了张某人的功名啊?钱伯言叹息不已。 大家都是读书人,张叔夜的文凭含金量甚至还没自己过硬,又能厉害到甚样地步?据说张某人诱引梁山寇攻城时候,还差点弄巧成真,被人攻破城门呢。 嗯嗯,却是被这个安兆铭堵住了城门,才算化险为夷? 也是,安兆铭是他张某人的亲信,只要胆子大一些,加上书呆子气一发作。堵住城门后,那些民社的弓手就要前后两难。再去发狠射那梁山寇几箭,估计这些梁山寇也该乱阵脚了。 单纯只是这些猜测也就罢了,真正让钱伯言为难的是,这靖海忠义社不过千人的队伍,战力如何就不必再说它。但它每月的钱粮支出,却非常地扎眼。 甚至,就算安兆铭愿意脱手给他,那也不是他钱某人的财力能够应付。 要说安宁当真不算差钱,所以他制订的靖海忠义军俸禄等级,甚至还要优于禁军制度。每月兵饷由禄米、薪俸、贴补、奖赏四部分组成。 青训营不谈他,一帮子小屁孩拢被他在一起学文学武,那就是个赔钱货。 主营乡兵则分上士、中士、下士。大约就是中士的每月禄米两石,俸钱三贯,其他军袍等物、年节赏赐。总体上每年八九十贯的收入,绝对不差一般农家耕种田亩的收获。 新进的下士俸禄要少些,但是上士以上的军务人员却按阶级之法递进。这种收入已经比老张此前的义军待遇提高不少,所以他的军心可用呢。 不然的话,就算是钱伯言是在走马观花,就算他安兆铭要刻意混淆隐藏,靖海忠义社的家底子,也不能被他遮掩到如今这样滴水不漏。 钱伯言大略看过靖海忠义社的账目,一个靖海忠义社的弓手,每月就要分摊支出十贯钱!其中七贯钱用来支付薪水和禄米,另外三贯钱都是装备和训练的损耗?一笔糊涂账。 什么叫做装备啊?按照那些专业人士的说法,就是草鞋钱!这支靖海忠义社的队伍,最拿手的训练就是每天出操跑步,每天最少糟蹋一双草鞋才行。 这是几个意思呢?以后上了战场,方便大伙儿当逃兵跑路是吧? 按他随从教头王大拿的评估意思,这些人,并未改变梁山盗寇的本色,还在吃安兆铭那个纨绔的肉头呢。海州府与其把大量钱粮投到他们身上,不如自己另建新军。 当然,其中也有些麻烦的首尾就是,因为靖海忠义社的待遇摆在那里,自己的新军待遇也没法太低。钱伯言琢磨一下,新建一支五百人的义军队伍,一个月就要五千贯的支出。 海州乡绅们对钱知州的提议更加支支吾吾。如今海晏风清,咱们真有必要大兴兵戈吗?万一汴京那里传来问话:汝意何为?那,那,咱们不是自找麻烦? 因此,他们情愿捐些钱粮给那支只能吃饭不能打仗的靖海忠义社,也不愿意再多掏一文钱帮他钱某人另建新军,因为此事潜在的风险很大呢。 总之在他们这些乡绅看来,所谓地方弓手民社都是那个样子。养着靖海忠义社这千把人做做样子,贪图个心里安稳就行了。 实在没必要再去折腾一支新军。新军?新军就不是样子货了? 何况,如今靖海忠义社的花费大头,还有那个安兆铭在前面扛着。若再另新建一支队伍?谁来担这个军费的大头? 钱知州也是无语,他只能改变策略,设法往靖海忠义社的队伍里掺沙子。 靖海忠义社的逃兵不少!这是掺沙子后传来的一些靖海忠义社的内幕消息。 很多人在报名预支了薪水、安家费后,没干多久,就悄悄逃掉了。然后家里人再帮他稍稍遮掩一下,过些日子又来报名,重新入社,再拿一遍安家费乐呵渡日。 啊?钱伯言惊讶的难以置信?这特喵的安兆铭真的就是个肉头户呢! 后来,被钱伯言安插在靖海忠义社里的这些沙子们,因为表现优秀,也陆续和队伍打成一片,很多人会被领导看重才能,就派他们押送肉松去大名府。 然后总会被西军那个出了名的泼韩五大浪淘沙,强行留下从军。由不得你挣扎,老韩看重你是条汉子,就是你家祖宗烧高香呢! 快快快!这脸上都刺青了,你逃都没得逃。 也有些表现不太好的人,就干脆玩失踪去。查到最后,却被关在某人的工场里日夜劳作? 这个安兆铭其实不傻,他虽然出了不少钱养兵,但是这些兵也要帮他干活。一天干多少活都是定额,干不完你就别想回大营过日子。 喔?原来如此!钱知州总算闹明白安兆铭和他的靖海忠义社,以及这些海州地方乡绅们,干这些混乱事情的背后逻辑了。他们这就是各取所需,狼狈为奸嘛! 说白了,安兆铭的钱并没有白出多少,因为他把自己工场的劳工钱省了。地方乡绅么也没花冤枉钱,因为他们只要把靖海忠义社摆上台面而已,实际的养兵花费却极为节约。 怨不得自己没法有效掌控这里的所有东西,他们都是被内部的利益输送链接架构起来的。张某人当真是个厉害人物啊!钱伯言为之咂舌不已。 他自然将这些老辣至极的布置手段,统统理解为前任知州张叔夜所为。安宁也只是仗着他先天的小聪敏,或者执行给力罢了。 那么,自己想要完整掌控这一切,突破口依然还在那个安兆铭身上。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82章 请来海上一战 第82章 请来海上一战 就在钱伯言的眼皮子底下,郁洲岛上新开发的盐田,也日渐成型了。 建盐田需要在气候温和,光照充足的海边滩涂。郁洲岛西南靠近陆地的那片地方很平坦,安宁觉得很适合拿来晒盐。 钱伯言过来视察时候,暗自大骂无脑啊?这里原本更适合架起连接陆地的浮桥,沟连交通才对。但是被他这些盐田纵横交错地改造下来,人为增加了不少交通阻碍。 盐田的结构简单,就是分成两部分:蒸发池和结晶池。先将海水引入蒸发池,日晒蒸发到一定程度时,再流入结晶池,继续日晒,就会逐渐析出食盐来。 靖海忠义社此前早已挖好了几个盐池。随着广丰迁徙过来的明教信众加入,如今岛上人手更加不缺。所以晒盐的计划就提前进行了。 “引盐池之水晒盐,设盐池百米,晒海水一尺,可得粗盐一千五百斤,苦卤五百斤。” 这都是经验计算得来的成果,但是安宁却不想要这些粗盐。靖海忠义社什么时候做过那种粗糙玩意了?所以他要制作精盐。 就是说,将粗盐再次溶入清水中,然后加入碱土调和。用木炭铺垫过滤纯净,再把过滤后的纯净盐液引入洁净平滑的水池中,再次暴晒结盐,可得细盐一千三百斤。 “如今盐价一斤四十二文,盐税一引值六贯,抵盐一百一十六斤,每斤合二十八文,加上运脚二文计三十文,每斤只能得盐利十二文。 但是精盐每斤就能售价六七十文,而盐税运脚的合计,依然只是三十文,如此每斤可得盐利三四十文。便是去掉精晒的损耗,还能有数倍的原来盐利。 我靖海忠义社若能在今年开出十二个盐池,则此后年入两万贯应可保障。妙在此物并无增加多少成本,唯多耗费些功夫而已。” 安宁摇头晃脑,仔细和钱伯言计算这些盐场的收益预期。你不能说服钱知州默认这些事情,别说晒细盐了,盐水卤子都别想安生做出来。 何况这些东西的利润,大家都是心照不宣。总要有些利益能把所有海州府的乡绅、官吏们捆绑了才对。比如炒茶、精盐这些纳入海州府“椎场、和买”的大件货品,就很合适。 但是一般的盐茶货品,其实各地价格都是透明,靖海忠义社能把它做精细,做出特色来,就能在和官府交涉中,撑起更大的利润空间。 钱伯言晒然,果然就是个精于算计的家伙。不过这等事于国、于己都有利益,钱伯言就吩咐安兆铭把它所言具本,打算参谋一下,再去上奏朝廷。 所谓“功成何必在我”?这治理地方的业绩,不一定要等业绩实打实的见效。大宋知州的差遣更换频繁,大多数的官员业绩,都是靠着具本上奏赚来的。 “不过安公子却要小心啊,因我海州盐茶之利颇丰,如今四处盐匪、海匪渐渐汇聚。若只是地上的盗匪,咱们还能组织民社、捕快、衙役自保。可这海上来的,就很危险呢。” 也不知真假,反正就有何家的乡绅开始忧国忧民起来。 “喔喔,这倒是无妨呢。咱们不是还有靖海忠义社嘛,些须盗匪,不值一提。”安宁却把这些威胁看的很淡,咱们连梁山泊巨寇都能灭了,又何惧其他? 钱知州的随从王大拿就很鄙视,嗤然一笑。就靠这些靖海忠义社的人?真的假的? 这就很不给安公子面子嘛!安宁的脸色有点挂不住。莫非这些海盗还能比梁山泊更牛? 喝水容易被塞牙,吃饭就要被噎着,打脸的就是安宁这样喜欢自以为是的酸丁。 总之,打脸的事情很快就来了。海面上远远驶来一些帆影,岛上的忠义社弓手们开始哗然,这帮海盗怎么又来了? 他们真不怕死啊?弟兄们,赶紧招呼家伙去沿岸御敌。 咱们岸边的海船?那个太小了,船赶紧收起来,别要送给海盗糟蹋呢。 钱知州?快通知他们上岸进城躲避。这帮海盗可厉害着呢! 王大拿挑衅地看着安宁,你再吹几句俺瞅瞅? 也不怪人家王师傅生气,最近交道打多了,就明白靖海忠义社油盐不进呢。面子上都是好好好,可他钱知州却始终没能真正掌控他们。 安宁真心有些挂不住了!什么沿岸御敌?武松,武松,快快通知史进、朱仝、燕青、杨志、云龙他们,把咱们的海船都划过来。 本公子今天非要出海与这海盗大战三百合!谁劝都不行呢。 王师傅,你还是护卫钱知州赶紧上岸回城吧。 这是斗气呢?王大拿也乐了。 “嘿嘿!钱翁,就让小奎、小顺他们几个护卫您回城吧。王某今天还就在这陪他安公子一起拒敌了!” “呵呵,钱某虽然是个读书人,也没说看着海盗过来就要入城躲避的道理!王师傅也是操舟好手,你等就与安公子并力拒敌好了。钱某就去前面峰顶为各位助威!” “那么我等小民也当追附钱知州尾翼,共为靖海忠义社掠阵好了。”一众海州乡绅之士也纷纷表态,忙不迭地请钱知州登山观战。 要说靖海忠义社打仗本事如何,不敢恭维。但是听令的本事,的确不差。很快十几艘小船就准备停当。安宁等人纷纷上船,海边堆积的一些竹竿也被拖上船去。 弓弩多备些,嗯嗯,盾牌也要上来。每艘船配备二十六人,赶紧、赶紧,出发、出发。 对面大约七八艘海船一字雁行过来,应该是很有海战的经验。一杆大旗竖在头船上,白色旗帜随风抖动,不时探出一条张牙舞爪的黑色巨蛟。 “混天蛟!这是海盗混天蛟的船。”身边有靖海忠义社的民壮惊讶地叫了起来。 “这混天蛟听说打遍登、密、海三州的水面,所向无敌呢!”又有人窃窃私语。 “哼哼哼,管他甚样的无敌,遇见俺们安公子,那都是来送军功的!”有人很嚣张。 王大拿干咽一口唾沫,有些紧张、后悔。他是曾经在梁山泊的水面上剿过水匪,但那毕竟都是官兵占据各种优势。可如今己方?那是一点优势都没有呢。 上船前他还在最后犹豫,终于架不住安兆铭的挑衅:“王师傅,既然说了要去迎敌,那就请来海上一战阿好?”终究他是武人本分,头脑一热就冒冒失失地上船了。 现在再回身看看自己这边的海船,虽然有十几艘,数量不差,可是块头就小多了。而且脚底下的这些竹竿?当真烦人,迈迈步都会扯到蛋疼。 “史进,史进,你的船冲到前面,别要海盗伤了王师傅,把他的船换到后面。前面就是你和燕青、朱仝三条船,品字形夹住混天蛟的船。别的不用你们操心,就是三打一。 这叫斩首,把他头船打趴下,后面的就好打了。”安宁在身后咋咋呼呼,煞有介事。 武松背着脸偷笑一下,李俊你个混蛋,安公子想要找你麻烦呢。 王大拿的那条船被安排在另一组,基本就是三条船合围攻击对方一条船的节奏。其他的船,却要一对一布开防线,和对方的船只缠斗,拖住对方不能支援主船。 李俊在那条嚣张的主船上蹿来跳去,安公子这是要耍赖群殴呢。“小二,小二,你和陈颙兄弟都靠过来,护住俺的右侧船帮,咱们联手对战安公子。” “不成呢!俺这边也有三条船冲来了。中间那条船上打出旗语,要重点关照的意思。”阮小二吩咐坐船兜出一个巨大水花,他要绕过对方的合围攻击,击其船尾。 海面上箭矢如雨般互相泼在对方船尾的水花位置。洪七的一条小船落单较远,他在紧张计算落水箭矢的范围、数量、密度等数据,作为战后胜负总结的依据。 但是,落在王大拿那条船上的箭矢,就是落在船上!一点花假都没有。 好在船上盾牌准备充分,遮蔽严实,基本没几个伤亡。但是船上士卒那种死战不退的狠决,却让同船的王大拿暗自心寒。 这些人,平时都不是很灵光的人,战力渣渣。但是只要安公子那边传来旗语,他们就一点不打折扣,也不知道抱怨,就是死命地去执行。 杵在山峰上的钱伯言和海州乡绅们也是看的惊心动魄,他们隔着距离,当然看不出双方那种满满的演习味道。 他们看到的,就是对战双方泼雨一样箭矢对攻。己方船上巨大的竹竿密集捅开对方的船只,阻止海盗船靠近了跳帮厮杀。 “钱翁,王某跟着靖海忠义社的海船出战,九死一生啊。可是那些小船,都是奋勇争先。他们,他们其实并无多少战力。就是死脑筋,听话,对安公子的作战要求,不打折扣。 死脑筋,听话,就不会擅作主张,不会临阵后退。没人临阵后退,就能众志成城,就不会被人冲乱阵脚。阵脚不乱,他们就不会输。不会输,他们就打赢了,就这么简单。 可是钱翁,这样的靖海忠义社,也只能在他安兆铭的手上才有战力。换到别人去指挥,却做不到他这样的号令如一,那也就没了战而胜之的机会。 咱们其实没有必要再去算计他们,没用的。勉强收揽过来也是浪费钱粮,何如就这样让他们继续驻守郁洲岛。毕竟,海州府不出事端,钱翁才能徐徐图谋其他。” 这个王大拿,却并非一般的随从保镖。他的眼光、见识,一向很得钱伯言信任。他这次的海上对战,身上挂彩几处,幸好都不算致命。 对面的船,终究还是靠上了他们船帮。那个海盗的一刀之威,让他为之胆寒。若非身边几个士卒齐心协力,玩命用长竹竿撑开对方船只,他今天可就危险了。 钱伯言也是重重叹了口气,他在山上,何尝没有感触? 那些海盗的战力,明显在靖海忠义社之上。可是他们最终还是在靖海忠义社蚁群一样的亡命围攻中落荒而逃,徐徐驶向大海深处。 眼下实在不可为之,那就且这么凑活用吧。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83章 海上谈兵 第83章 海上谈兵 郁洲岛西北海上,有座椭圆小岛,这座岛叫做秦山岛。据说是当年秦始皇东巡琅琊郡时,闲的无聊,拿根鞭子,或者鱼竿随意抽出来的。 这个小岛继续往西北方向拖着一条弯曲尾巴,特像人生起源时的原始形状。自然,也很像一条奋勇争先的蝌蚪,当地人就管那条弯曲的蝌蚪尾巴叫“神路”。 陈颙就散漫坐在这条尾巴梢的椭圆石块上,背着略带寒意的北风,任凭手中的鱼竿有气无力地和咬钩的小鱼较量着。他也不管,只是伸长脖子想要吸出一枚巨大海螺里的美味。 “鱼上钩了,鱼上钩了,怎么还不提鱼竿?陈兄弟,你可当真是个吃货!”阮小七不满地坐在他的身边,搓手搓脚,恨不得奋力抢下那根鱼竿。 但是他也知道,那是徒劳。这都抢了一上午呢,阮小七愣是没能摸到鱼竿半下子。 “陈颙,陈颙,你那一刀为甚还要留力呢?就算不要劈死他王大拿,卸一条胳膊也应该要得!”阮小二笑嘻嘻地走了过来,又递上一个更大的海螺。 “说好了,吸海螺可以,但是不能剪掉海螺尾巴!”哈哈!阮小二愉快地笑了起来。 混天蛟的海盗基地,其实就在这个不起眼的小岛上。小岛不大,也没有民居。若非还能找到淡水,以及几个可以藏匿、驻军的巨大岩洞,这里根本就不具备驻军的条件。 只是因为此前郁洲岛的实力不张,新任海州府知州手段如何,也很难知道。安宁并不敢让他的大军距离太远,这才选了此地就近隐蔽,才算勉强驻足。 但实际上,这个岛实在太小,距离西北的石河县也太近,甚至退潮时沿着那条“神路”,就能从石河县一直走上岛来,根本无法长期隐蔽。 而他们,却有两个都营一千三百余人,海船就有两百艘!后来就把大军驻扎更北面的陈山岛,极少过来,所以这座基地,已是徒有虚名。 便是今天,若不是为了参加郁洲岛的演习、演戏,甚至这次演习的成绩不是这么凄惨,他们也早该北去密州的陈山岛歇息。那里不但物资丰富,而且女子更加丰满妖娆。 但是阮小二却很兴奋,这次的郁洲岛演习,只有他的船靠近靖海忠义社的船只,并且做到了接帮对战,因此演习后被评价战力第一。 那李俊,却被安公子率领的三条小船祸害不浅,白瞎了他“混天蛟”的招牌。哈哈哈哈,阮小二想起来就觉着爽快。特喵的李俊,水上功夫稳稳压他一头呢,压得让人绝望。 陈颙鼓足余勇,终于奋力滋溜出那只海螺的肉身,再喝口小酒,得意地嘿嘿一笑。 自己总算能够适应这大海的波涛了。安兆铭说大海才是我大宋帝国的前途所在,此前自己还有怀疑,如今亲自南北海上走了一圈,才发现果然如此。 安兆铭还说北方的女真人满万不可敌,自己这次就乘舟直下苏州(大连),的确就从对战女真人海盗的战事里,看到不少端倪。 女真人也是人,单打独斗,也就比一般人彪悍些。但是组成战阵,那就所向披靡。其中的奥妙,就是军令如山,大家死战不退。众志成城,发挥的是整体战力。 现在的靖海忠义社,所部不下三千人,但是岛上,却只留了千余。其余的人,都纷纷去海上讨生活。“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安兆铭把这句话发挥的淋漓尽致。 训练有成的士卒,都要撵入大海里纵横南北。不到三个月,“混天蛟”、“ 明月盗”这两大新生海盗集团频繁勾结,暴打此前横行东海的那些零星盗匪。 此后,南到流求、泉州,北至海阳、苏州(大连),大片海域已成坦途。海州乡绅、福州海商的船队蜂拥各地口岸,每月缴纳来的税银,就不下十万贯。 而郁洲岛上的新军,在陈箍桶、史进们苛刻严酷的训练下,居然也能跟上进度。 在陈颙看来,郁洲岛上新军的训练法子,倒是与女真人异曲同工。非常讲究令行禁止,整体配合。这样很好,先把军纪练出来,再丢到海里慢慢锤炼武技,一举两得。 这次演习,交过去的海盗尸首不下四五十具,接收的新兵也有百余众。看起来,靖海忠义社的“战损”大于斩获,不过却击退了海盗混天蛟,安兆铭的日子应该好过一些吧? 陈颙丢掉那个让他费了半天力气的海螺壳,将手上鱼竿丢给阮小七,拍拍手豪迈地一挥,“走,咱们去聚义厅开回去!” 玩笑归玩笑,阮氏兄弟其实对陈颙的敬重溢于言表。他们亲眼看着这个内地来的汉子是如何克服海上的不适应,到现在海上如履平地。 这都不是一般人能够克服的困难,但是陈颙却做的非常出色。何况陈兄弟的功夫?啧啧,阮小七简直不知道怎么形容这样的人物,只能恶狠狠骂一句:“妖孽!” 哪怕昔日梁山泊上最厉害的玉麒麟,撑死仿佛而已。再到武松这个地步,也要逊色一筹。至于他们,群殴都没得赢呢。 而在李俊眼里,陈颙却又另有乾坤。在海上扯起“混天蛟”的旗号干海盗,李俊自问能够做到纵横四海。但是纵横四海之上的境界、眼光,就不是他李俊能够看懂。 但是陈颙能看懂,陈兄弟的眼光、直觉,甚至不差安公子多少!所以,陈颙才是这片大海上的真正老大,包括明月盗,都要受他节制!这也是安公子的军令授权。 聚义厅就在秦山岛的一个天然岩洞里,看着陈颙走进来,李俊赶紧站起,让出他的“老大”座位,这让跟着进来的阮小二觉得有趣,再次捂嘴笑了起来。 李俊也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冲着阮小二瞪起眼睛:“小二哥,这次却是被你侥幸赢了一局,下次兄弟可不会再让你,你就别想要专美于前啦!” “啥子?原来是李兄弟让哥哥俺的?哎呦喂,那他安公子和武松的颜面,可就被人落下了。”阮小二反唇相讥。 “哈哈,要是依陈某人说,这次演习的成绩先挂着。小二哥能够接帮战,完全就是为了教训那个王什么拿?故意安排的。你们谁输谁赢,却要看下一合的战果。”陈颙和起稀泥。 “又有战况啦?”阮小五比较细腻,马上听出陈颙的言外之意,欣喜莫名。 “嗯~!是这样。陈某这次出海,主要还是为了印证一些东西。这些东西,曾让安公子一直惴惴不安。陈某也看到其中的一些厉害,就想着不如早点布局、落子下去。 咱们现在海上的人马,已经有三个营两千余人。其中张顺、张横兄弟的一营人马,派去了黄公岛,加强明月盗的实力。这个就暂时不要动他们,让他们卡住南北要塞就好。 但是北面这两营人马,此前都是驻扎这秦山岛和密州陈山岛的。为什么要这样安排?原来是担心郁洲岛有事,可以快速支援的意思。 但是如今,郁洲岛的新军战力,今天各位也是见识了。按照安公子的计划,过了今天,郁洲岛就该扩军了。别的陈某不好说,这朐山水师的一个营,肯定是要占编的。 如此,我等这两个都营,就没必要继续守着海湾这片地方,浪费人力、物力。所以陈某觉得,咱们应该把眼界看的更远些。 看到哪里才算远?北面!安公子说过,北面的女真人将来会是个大麻烦。大宋的禁军连辽国都无力抵挡,都要拿着岁币买平安。可是现在,辽国就要被女真人灭了。 各位,你们认为,就凭河北那些百年都没见识过阵战的禁军,真能挡住女真人南下吗?” “嘶!”众人都是一惊。阮小五若有所思:“可是如今的朝庭还在准备北伐,此外听说与那女真人还签订过合约?将来真的会有女真人南下这回事吗?” “呵呵,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大宋这么弱,又这么富裕。小五哥哥,若你是女真人的皇帝,你会守着这份合约饿肚子?还是会撕了这和约,跃马南下大块吃肉?” “五哥哥定然是要吃肉的,从小都会抢俺碗里的肉吃呢!”阮小七打趣道。 “那么,陈家兄弟的意思,却要如何去做?”李俊不停打量地图的北面沿海,终究还是摇了摇头,胶东这一块地方,除了陈山岛,其他就没什么更合适的割据所在。 “这儿!”陈颙向前,一指戳在苏州(大连)之处,众人都是大吃一惊。然而仔细琢磨,的确这是一个不差了陈山岛的地方。只是这块地盘,是否也太大了? “此地为辽东尖角所在,从此地来胶东、海州,或者从海州来此地,都很顺便。何况一旦天下有变时候,安公子的经略,一定是要把这胶东揽在怀里的。 那么,咱们就可以从苏州(大连)南渡登州,抢先经略登州、莱州、沧州的北海之地,做出切断女真人归路的打算。何况安公子还曾经说,这块牟平之地,可是盛产黄金的。 嗯嗯,上次和女贞海盗战事后,陈某曾经探听过苏州、复州虚实。两地虽然不小,但是他如今的人口却不多,而且两州之间的狭窄地方,居然还有十余里的关墙自为阻隔。 陈某打听了,要说此前,辽国为防女真人通宋,于此地置兵三千,绝其贡献之路。但是这几年,辽国日衰,他去年便把驻军调走了。 如今此地再无防御之力,尤其这去海四百里的尖角之地,吾等尽可为之。何况沿海两边的岛屿不少,更加可以纵横依托。 咱们出其不意拿下后,北面用兵锁住要塞之地。再去海上招揽女贞、高丽、倭国、广饶一带的海盗充盈期间,便是他女真的皇帝,也分辨不出我等来历。 比起大辽的万里江山,他真会倾国之师过来清剿咱们吗?便是他这样来了又怎样?咱们也可以随时退回海上的。”陈颙堪堪而谈,李俊等人大感佩服。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84章 潜龙腾渊 第84章 潜龙腾渊 陈颙曾经感慨这次郁洲岛海战演习后,安兆铭的日子应该好过一些吧? 简直是好过太多了!安宁表示很满意。因为“此战”的战况、战损、战力、战绩都远远超出知州钱伯言的预期和想象。此后的钱知州就认真把脑袋埋进了沙堆里。 数十具海盗的尸首货真价实,虽然显得不够新鲜,但是泡过海水的尸体,钱伯言此前也没见过。总之不是作伪就对了,不影响钱知州露布报捷京师就行。 至于战损?老钱一边暗骂那些“战损”义士们死脑筋,不知道求生的大道理,一边还要大作法事,设祠祭奠。甚至老钱的悲痛表情,表露得比那些义士的家属还要肃穆哀伤。 左右都是做样子而已。这些百姓的演技,完全与钱知州不在一条水平线上。 宣和三年,因为此前宋江一伙的流窜,京东之地盗匪横行。海州府地扼山东半岛咽喉,自然也常有来自邳州、沂州、莒州方向的盗匪不断袭扰。 虽然这些小股盗匪的规模都不大,也不像宋江那样敢跟地方官府硬怼。但是即便四下乡间的骚扰,那也不是民间百姓可以承受的损失。 三县乡绅纷纷哀告过来,然而朝廷官兵是指望不上了。不但战力渣渣,行军速度比蜗牛还慢,而且更加骚扰地方。钱伯言束手无策,只能商量靖海忠义社继续出兵协助安民。 安宁指挥三个新兵都营主动出击,远袭贼人巢穴,此后又连续打了几个伏击,总算稳住了一方平安。这时才能看出靖海忠义社的练兵好处,日行军百里,还能立刻投身战事! 然而靖海忠义社再要龟缩郁洲岛也是不行,安宁和钱知州并三县官吏、乡绅反复磋商,终于敲定分别在怀仁、曲阳、沭阳驻防队伍,各县纷纷划出地盘作为驻军所在。 曲阳城初建汉代,城池不大,但非常坚固。而且分为子母城,其外围的圩墙很大,即所谓的“城中有城”。其地扼守山东、两淮咽喉,西去徐州三百余里,是为军事要塞。 城池大约南北一百丈,东西五十丈。有一个东门、两个南门和一个西门,西门为主城门。城池的东南城墙处凹进城内,整个城池就像一把带把子的菜刀。 城内的东南角有一寺庙,称蟾蜍寺,寺南有一条东西古道,东与海州北门的驿道连接,西至邳州、宿迁、徐州。靖海忠义社的一个都营驻地,就设在蟾蜍寺后面。 怀仁县的一个都营大军驻地却设在盐仓城,在县东北三十里,古城略作方形,城墙系夯土筑成。此外又在县西的计斤古城驻扎一个队率兵力,主要警备沂州方向的匪徒来袭。 沭阳的驻地却设在沭水从北往东的拐角地方,此地原本并无旧城可以依托,现在也不过扎下营寨而已。驻军也只有一个队率百余人,多数时间还是起着警戒、恐吓作用。 经过这么一番布置,不但海州府尽入靖海忠义社的势力范围,而且周边的盗匪经过几次试探,也纷纷打消了抢掠海州的念头,地方民心大安。 可是这样以来,靖海忠义社的兵力就严重不足了,所以不但此前三个营的缺额都要满编,此外还要新编出两个青训营。 再就是海上的威胁也不能小看,混天蛟的海盗始终阴魂不散。所以,靖海忠义社也要组建一个都营水师队伍,大约六百三十余人,计划编订新式大小海船五十余艘。 靖海忠义社的甲刃也不够锋锐、结实,所以就要自行起炉炼钢。这些冶炼诸事,都是交给洪七负责。而整个郁洲岛的民事,完全委托给吕子曰统辖。 这样的话,连带上水师,靖海忠义社的合计编制就达到了六个营,大约四千人的规模。其日常的行营管理,都交给了副指挥使陈箍桶辖制。 此外张伯奋、张仲熊兄弟并未跟随其父张叔夜去济南任上。他们此前脱离了忠义军序列,也未去参加大名府改编。如今地方不靖,兄弟二人联名请示钱知州,再为海州父老效力。 留给钱知州的表演空间,也只剩下感动、嘉勉而已。自此张氏兄弟就留在靖海忠义社里,辅佐副指挥使陈箍桶掌兵。张伯奋掌军纪,张仲熊管后勤。 海州知州事钱伯言对此都无话可说。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海盗”战事,让他轻易放弃控制靖海忠义社的计划。如今的靖海忠义社已经潜龙腾渊了,他又能如何? 所以,靖海忠义社的这些人员调配,军事布防,扩军计划等等报告送来钱知州这里后,“皆概允行”,钱某人拱手而治罢了。 不过钱伯言的政绩,却是蒸蒸日上。汴梁城中,钱伯言的露布报捷,钱伯言的具本言事,海州府的各种生机盎然,自会源源不断地出现在赵佶的眼前,赞为国家干才。 何况他钱伯言,其实还有很多知交旧友遍布朝堂。王黼、高俅、甚至郓王赵楷,都是他钱某人的澳援人物。完全不是张叔夜那种到处得罪人,朋党皆无的寒酸样子。 据说张叔夜在济南,如今又在频繁剿匪,地方上乱作一团。说起来,老张能剿匪是件好事情。但是更好的事情,难道不是海晏河清、丰大豫享吗? 钱伯言治海州,就是海晏河清。汴梁城里,钱伯言要升迁徽猷阁直学士,入京师三司的传闻,已经传出了风声。徐知常再给安宁的信中,隐约提到这些事情,让他早做筹谋。 徐知常是个道士,又是皇宫书画的供奉,皇子、帝姬之师。他若想交好内侍,其实很容易。此前是他性情倨傲,不愿放下自己的小身段。 后来安宁决定落脚海州经营,这京师的消息,就不能两眼一抹黑。所以如今的徐知常,和内侍李彦交情火热,得到点消息好不稀奇。 但是这样是不行的!安宁在海州的布置刚刚落子,和他钱知州也算交好的朋友。若你钱某人撒腿跑路,朝廷再换一个不知道跟脚的知州过来?安某人岂不是又要折腾一遍?! 安宁琢磨半天,最后派人给远在大名府的赵子庄送去一封信。希望能帮他老赵的官职更上层楼,最少取得知州事的资质。因此老赵就有必要去京师一趟,找童太尉活动通关。 放心,各种所费钱粮之物,尽可去汴京西水大街的孙二娘包子铺支取,多少不拘。此外在童太尉眼前,可以稍稍露出钱伯言的背后人脉。嗯嗯,说闲话时流露一二就可。 童贯本来计划去年秋天就要北伐的,奈何他在东南仓促使用今上名头下罪己诏,却意外招惹了王黼。因为方腊贼举事,王黼刚到手的宰相就被凉在少傅的位子上,靠边了。 如今的王黼,还在忙着闹翻身。但若童太尉果真在他翻身前就北伐建功?那他王某人此前的孤注一投就成了笑话。 何况,的确是他童贯不仗义在先。你就说方腊贼是因为东南盐商蹿他举事,多少也能减少他王黼的麻烦,不致落到今日地步。 偏偏他童贯非要说是花石纲惹的祸!而花石纲,却是他王黼、高俅、朱勔们做大的营生,他王黼可无处推脱。东南的盐商就不同,那是上千年的痼疾,谁都有的话说。 何况,事后追究起来,福建两浙的盐商们确实深度参与了方腊贼举事。 所以王黼就悄悄在赵佶面前给童贯上了点眼药,加上朝中反对北伐的议论纷纷扰扰,赵佶狐疑不定。北伐的事情暂时搁置,童贯也就留在京师和这些官僚们打擂台。 这个钱伯言既然是他王黼的马仔,那就继续呆在擂台下面候着吧!徽猷阁直学士给了,入京师三司的差事就免了!童贯认为,海州乃徐州门户,须臾离不得他钱某人这等大才坐镇。 乾贞记的生意越发繁忙,各种产出纷纷走上轨道。其中单单是肉松的产能,哪怕已经提高数倍。月发三百石,还是远远不能满足大名府的西军所需。 稍稍计算产出,香皂、肉松可以年入二十万贯。精盐、茶叶都是“联营”,能分红到乾贞记的也有几万贯。白糖、灯油都还没有上量,但是年入也不下几万贯。 何况真正的大头,都在海上。因为明月盗、混天蛟的存在,如今海上还有不少“税收”可以惦记。估计明年乾贞记的年入,就能轻松突破一百五十万贯。 不过支出也是扎眼,四千大军,两千海盗呢。加上乾贞记的运营,“朐山工学院”的支出,一年支出大约七十万贯还是要的。但是其中,也有一些其他地方的钱粮来源支撑。 因为靖海忠义社以及乾贞记的存在,如今海州府商贸日趋发达。吃水不忘挖井人,海州府民间每年用于靖海忠义社布防、驻军的捐助钱粮高达十万贯。 加上各种剿匪后的官府赏赐,剿匪缴获,郁洲岛和几处驻军地方的田亩耕作收成,合计也有几万贯。总之在钱知州的“账本”里,四千人的确就是安兆铭的养军极限。 但是在陈掌柜的账本上,靖海忠义社再养数万兵,都不在话下。如今需要乾贞记支出的军中费用,不过四五十万贯。因此,乾贞记每年还可结余一百万贯,已经相当可观。 但是明年?呵呵。乾贞钱庄已经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中,甚至在靖海忠义社的内部,也早已试行多日。这个来钱速度,可是比海上的税收更加厉害呢! 此外“朐山工学院”办学火热,其规模早已超过州学、县学。进了“朐山工学院”就能去乾贞记的工场赚钱,还有机会选入靖海忠义社,甚至下海! 那个待遇,给个县尉都换不来呢!如今海州之地,从军热情从来没有如今这样高涨过。 安宁慨叹,一个新时代真的快要到来了。 而这个新时代的样板,却是从他手上点滴成型。只要继续走下去,就有人会看到机会,就会跟着学习。 压根不用他去苦口婆心当圣人。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85章 新生 第85章 新生 “呦呵,钱学士,哈哈,您就别遮掩啦。安某可听到京师消息,您这徽猷阁待制身份很快就要变成徽猷阁直学士了。安某这就提前来给您祝贺了,饮胜、饮胜!” 钱伯言一面道谢,一面心中警惕。这混蛋如何连这等消息都能知晓?虽说大宋无机密,但也要你能在某个群里混出脸熟才行。 难道传说童太尉欣赏安兆铭,竟是真的?钱伯言有些心虚。 钱知州的确得了徽猷阁直学士的身份,却未能如愿进入汴京朝堂。除了童太尉的势力杯葛,似乎他的功绩也还不足以服众? 毕竟张叔夜剿灭梁山泊在前,出义军南讨方腊在后,所得也不过龙图阁直学士的奖赏。虽说济南府的地位远在海州府之上,但是除了汴京,天下哪还有更能引人关注的官位? 因此汴京的意思,还是希望钱知州能在海州府的位子上再接再厉。这就难了点,安宁在恭维过钱伯言以后,也有些犯难。 所以后来的明月盗,也开始频繁过来袭扰海州城、郁洲岛了。不过这次,冲去海上和明月盗大战三百合的人,却换成安公子的夫人陈丽卿。 只是她的战绩不理想,不但战损更多,甚至还搭进去小师妹荀英。陈丽卿回来的脸色非常肃穆阴沉,安宁提心吊胆地跟进房间,就听见安夫人的嚎啕大哭。 钱知州叹息一声。终日打雁,哪有不被雁啄的?世间又哪来常胜将军?安夫人能够全须全尾地活着回来,还带回几十具海盗尸首装点门面,已经万幸了。 “你混蛋!混蛋呐!做下事情也不知道收尾。明月姐姐已经怀孕四五个月了,整天挺着肚子,她在海上的反应很厉害。”陈丽卿死咬着嘴唇,捶打安宁的胸口,压抑地哭泣。 “啊?!”安宁惊讶、惊喜、后怕不已。 “我把荀英留下,代她出海巡视。有张顺、张横的辅佐,应该无碍。明月姐姐要回黄公岛养胎!”陈丽卿嫉妒不已,自己也结婚三个月了,为甚还未显怀? 这年冬天,安宁的心思全在酿酒上面。一来是靖海忠义社四处剿灭盗匪,伤亡不可避免。而这个时代的军中医疗,其实全看你能不能熬。 军中药品奇缺,药物还好想办法,四处采买而已。但是酒精却要自己生产。此外,固态发酵的白酒工艺,也要乘势推广出来。 大宋不禁民间酿酒,只要向官府买曲,就可以自行酿造。产出的米酒发外售卖,低劣的售价十几文一角(斤),好些的售价七八十文,甚至百文的上等美酒也有。 一般人家都是用糯米蒸熟后加曲,液态法酿酒,大约十五六的酒度,就是后世黄酒了。 此外乡间还有果酒酿造,这种酒的酒度会更高些,但酒质浑浊,味道酸涩,而且不易保存。随便三五文一斤,根本卖不上价钱。 也有上等三蒸三酿的葡萄酒,酒度能达到二十几度,所谓“如倾潋潋葡萄酒,似拥重重貂鼠裘。”陆游诗中把葡萄酒与貂鼠裘相提并论,说明它的珍贵,一般人根本喝不到。 小师叔此前蒸馏的烧酒,又称“酒露”,当年也是仅作炼丹的“药物”使用。不但口味冲辣,酒香不正,更加没能形成气候,安宁此前更是直接当做酒精使用。 这次安宁酿酒,却计划以糯米、高粱、大曲掺拌了高粱壳、米糠、麦麸做固态发酵蒸馏的白酒。开始投粮不要太多,每日投主粮三石,总约支出七八贯钱。 可得四十度白酒大约两石,另外还有头酒三斤。按照安宁预估的行情,这种美酒,保守估计也可售卖两百文一斤,可得五十贯,获利六倍。 所集头酒三斤,可积存下来加水五倍尾酒再次蒸馏,密封在地窖中陈酿年余,可得数斤上等醇香白酒。这个可以作为奢侈品营运出去,就算价比黄金,也不愁销路问题。 自然,更重要的,是要蒸馏出七八十度的酒精,供应军中消毒使用。 此外,自己的孩子就要出生了,这前面几窖白酒,安宁也把它窖藏十几、二十年。等到孩子长大,男儿就是状元酒,女孩就是女儿红,那才叫人生得意。 忙忙碌碌的一年下来,安宁在海州的基业已经初见规模。他的海州豪强梦更以超出预期的速度坐实下来,张叔夜的书信往来中,佩服的五体投地,“此心甚慰”。 随着靖海忠义社的管理、训练开始“去安宁化”,而且日渐稳妥后,乾贞记也开启了“独立运营”的管理模式探索。 方五松早已被调入乾贞记工作,他和陈老掌柜、柴进一起组成了乾贞记的管理三巨头。而乾贞记的掌舵人,现在也换成了安公子的夫人陈丽卿。 之所以要做出这些分权的安排,是因为安兆铭的精力,开始要转入科举上努力,只有自己迅速融入大宋士大夫阶层,才能得到与大宋“共天下”的机会。 靖海忠义社、乾贞记,甚至明月盗、混天蛟的生存发展,才能得到真正的依靠,不至于人亡政息。但是如今安兆铭的学业长进却遇到了瓶颈,所以他还想要出门游学增广见识。 宣和四年正月,过完寒食节,安宁就计划出游了,据说是要从江南浪起。 这次出行配置了五条一百料的新式轮船,都是福州海商帮忙捣鼓过来。随行的有武松、蓝细禾、李寅三人,此外还有两个小徒弟蒋干、何叔乙。 这都是海州地方官绅家的弟子,年纪都是八九岁样子,带出来一起长见识。李寅却是同行到汴京后,他再游历河北、河东、漠北、辽东等地,走了就不想回来了。 钱伯言除了有些担心清剿海盗、路匪的政绩不足外,其实心中隐隐还是舒了一口气。这个安兆铭在海州的影响力,实在太深。放他出去走走,大家也都能松松气氛。 沭水北岸的旧日营寨,长亭残雪犹在。自去年送走南讨方腊贼的靖海忠义军后,今日营寨里,再次传出喧嚣声音。 原本安宁是打算从郁洲岛悄悄出发的,但是海州府钱知州以及一众乡绅们,统统不允。安公子又不是军中斥候,一叶扁舟就窜没了。这次是游学,所以需要隆重呢。 古人所谓长亭送晚,咱们最少要远送三十里才是王道。 “这酒水?不似西域葡萄酒啊?”钱知州有些不淡定地看了安宁一眼。 “嗯,这酒的味道醇正,却是上好的果酒。不可能啊?果酒不都是浑浊不堪的嘛!”钱知州因为职业干系,对于天下美酒还是有一定研究的。 以安公子的身家,想要弄些西域葡萄酒装点门面,其实不难。而且酒宴上,的确也有葡萄酒映照。甚至为了匹配这美酒,安公子还特意在曲阳城发掘不少水晶,做成杯子。 但是,如今所饮的,就绝对不是葡萄酒,反而有股子淡淡的山楂果香? 有山楂味的美酒,那自然就是山楂果酒。安宁只是在曲阳农家买来不少低价的山楂果酒,不断分次加入甘油、白糖搅拌,重新发酵、絮凝、过滤罢了。 然后这酒质就得到明显提升,一点不差了西域来的葡萄美酒。 “钱学士,您的眼光真真毒辣。这果酒却是我海州府的农家所产,不值一提。安某也只是把它重新理了一下,色香味就出来了。但这价格,却不足西域葡萄酒的十一。 若是能好生经营,于国、于己、于民,那都是万利。不知钱学士可有意乎?”安宁不在海州,但不影响海州甘油的产出、积压,总要先找到应用的法子才对。 最后就想到拿甘油去过滤果酒,推出纯净果酒。安宁费力把它捣鼓出来,拿到今日的酒场上说事。却是想要推广海州地方的果酒,也为海州百姓多一些谋生出路。 当然任何时候谈利益,都不能少了自己这一份。乾贞记酿造的蒸馏白酒快要面世了,必须为销路预先打好埋伏。就用海州果酒试试水,打出名气,也是个不错的法子。 “喔喔,此事不难啊。”钱伯言哈哈大笑:“这事,咱们这里落坐的海州乡绅,有一个算一个,大家一起联名具本,向汴京奏请依茶盐故事,椎酒就好。 只是这具本么,嘿嘿!安兆铭,你总要给咱们众人一点好处才行!眼前海州乡绅倾城相送,难道就不值你安兆铭的一首诗词?来,诸君饮胜!哈哈,哈哈!”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安宁带着酒意,哼着半阙小曲,熏熏与海州乡绅们挥手别离。 自从幼年穿越以来,几乎步步踩着鼓点走路,刀头舔血多少回了? 此前无牵无挂,为了争命,也只好舍得性命相博。如今总算有了海州这块基础,就要学会分权理事,不必再去事事躬亲,那会累死自己的。 何况大海之上,自家的孩子也快要出生了,就由不得自己不去惜命。 所以,此后的人生,也该换一个模样过活。不能总是停留在初级阶段。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86章 海东青 第86章 海东青 五艘百料簇新的海船一水摆开在桃花岛外的海面上,等待明月盗的斥候过来勘验入岛。此前并无这等复杂,想要上黄公岛,只需在黄公岛外的水面检查一次就行。 自从新的大首领到来后,就把警戒级别提高到三层。北边桃花岛,西面蛤蟆山,南面积谷山,都要停船勘验。不登陆黄公岛,只需外围勘验就行。想登岛,就要勘验三次。 摇着一叶扁舟的老海盗俞十九就像一个老渔民,事实上他原本就是个瓯江上的老渔民。方明月组建海外势力时,俞十九被选进来,如今也才两三年而已。 不过最近一两年的变化可就太大了,比俞十九此前几十年的人生经历浓缩了都要更大。许多不敢想像的新东西喷薄而出,然而自己依然只会打鱼,从未上阵斯杀过。 大略瞄了一下眼前的五条船,俞十九皱了皱眉。全部是一百料的新船?这就不是海商该干的事,海商的货船要大得多。这也不是海盗船,海盗船哪有这么大小合适的一水新船? 那么?这是官府的船?俞十九心里一哆嗦,不假思索地点燃手上的烟花,冲天而起。如今大小姐身子沉重,需要早做转移准备。张都营的船,也要备战起来。 正在船甲板上玩耍的何叔乙、蒋干惊讶地看着烟花冲天而起,这是?三级预警呢!“二师兄,二师兄啊,那个渔民老伯伯发出三级预警呢!他当咱们是海盗了吗?” “傻蛋!他才是海盗,咱们都是海盗头子呢。”蓝细禾出仓看了看,顺手在两个师弟脑门上来一招弹指神通。作为二师兄,对小师弟们可不能表露偏心,揍人都不能有遗漏的。 “要不要打旗语啊?”李寅担心地看着远方桃花岛的海面,果然很快沸腾起来。停靠的几艘船纷纷上帆,岛上某个突兀处,也被揭开了遮掩。 “那是床弩!”李寅的心中一寒。明月盗果然训练有素,戒备森严呐。 安宁从船舱里探出脑袋,看着对面岛上的人声鼎沸,嘴里数着数。直到海边的几条海船移动过来,才算满意地点点头;“张顺、张横的水上功夫,果然不差了阮氏三兄弟。” 二嘎却轻蔑地看着海面,难得没有参与讨论。安宁拍拍二嘎的背脊,“怎么?这些天坐船有些不耐烦了?嗯嗯,等上了岛,就任意你撒欢去。” “嘎嘎!”二嘎依然显得委屈。俺都不小了呢,小主子还把俺当何叔乙、蒋干那样的小屁孩对待。俺不是贪玩,俺就怀念那些征伐日子,那才是骡子应该过的好日子。 如今,大家都要憋疯了。安宁叹了口气,树欲静而风不止。自己想要过点清闲日子,却连二嘎都不乐意了,何况武松、蓝细禾这些更加不安分的人? 早在安宁启程前,陈颙就把他北下苏州(大连)、复州的作战计划传了过来。安宁非常疑惑,难道自己这个海龙王,已经是东海上最大的海盗团伙了? 嗯呐嗯呐,大海碧波之上,混天蛟、明月盗南北联手,纵横杀掠、驱赶小股盗匪,向过往的商船收税。不但高丽水师退避三舍,就连大宋水师也统统视而不见。 但是,这也不是你陈颙轻视女真海盗的理由。万一对方有难缠的人物怎么办?而且还想要经略人家苏州(大连)腹地,人手不充足怎么办?没有火器怎么行? 安宁的意思,这次就要把明月盗的张横所部也推过去联合作战,去年黄公岛这里以收税为主,南北海商早已上道,生意步入轨道,目前根本用不到这么多人手。 此外,张横的都营北去时,还携带了真隐观发解来的大量黑药,那都是阁皂山兑付的承诺。郁洲岛上的解珍解宝刘唐等人,也要帅兵过去,做好陆地占领的准备。 最后安宁告诉陈颙,打完了女真海盗,最好能巡游一圈高丽沿海,最后拿下耽罗(济州岛)养马才是王道。咱们靖海忠义社,忠义无双,没有骑兵怎么行? “武松啊,赶紧让船上舵手出降旗吧。”安宁搓搓手,表示无奈。人家都已经三级备战了,咱们再要犹豫一刻时间,可定就要有床弩攻击过来。 这都是新船,划伤了可惜。再说,安宁也不想在看到孩子出世前,自己先被床弩串成糖葫芦。打不过就投降好了,向自家的女人、孩子请降,不丢人的。 俞十九哪怕心里紧张的要死,依然率先靠了过来。脸上的狰狞表情,吓得蒋干呲溜窜到蓝细禾身后。蓝细禾赶紧制止他,都是自家人呢,你捣鼓毒火丸干甚? 蒋干阴着呢!他要真的害怕,早就逃去师尊船上去,现在才开始表示害怕?那就是要阴人的意思。你看人家何叔乙多阳光,直接就把竹火枪瞄准了老海盗。 “咳咳!这位伯伯怎么称呼?在下蓝细禾,追随师尊前来拜访明月盗。”蓝细禾一边说话,一边递上自己的黄杨木腰牌。 腰牌上?雕刻着一头七爪的蛟龙。俞十九大吃一惊!哪怕自家的夫人明月盗,也才七爪。张头领兄弟都是五爪,自己的腰牌?却是一只小龙虾。 与方腊提出的万法平等不同,海龙王强调秩序、公平,责任越大,权利越大,讲究等级森严。最开始夫人还担心大伙接受不了,想要听听大伙的意见。 结果无一例外地支持海龙王的主张。什么万法平等?俞十九只是一个普通渔民,让他享受和俞教主一样的待遇,他自己都觉得不公平。 虽然俞教主平日衣着打扮的确与他俞十九差不多,但那只是面子而已。俞十九一日所得,甚至养不活一家老小。人家俞教主的财货家私? “啧啧!”听说让永嘉县十万百姓放开肚皮吃喝,都能吃上二十年!怎么比啊? 英姿飒爽的荀英匆匆迎了出来,蓝细禾这只呆头鹅,跑来黄公岛干什么?小丫头的心里,甜甜地想。才分开不到三个月呢,这傻子不会是偷偷溜出来的吧? “姐,姐夫?”荀英一脸惊讶。恍惚惊醒一般,赶紧捂着脸撒腿就往回跑。自己脸上的胭脂口红,都太妖艳呢。姐夫就是个大嘴巴,可定会传到姐姐那里去,羞死人了。 “哈哈,哈哈!”安宁打趣地看着蓝细禾。“你看,人家压根就不是迎接咱们的。”二嘎一声长啸,“嘎嘎”,蓝细禾你再装逼,俺真的就要去抢人了。 武松也笑起来,奋力抓起蓝细禾投了出去。“赶紧追去吧,这里没你啥事呢!” 一张巨大的楠木胡床身上,方明月挺着同样巨大的小腹,正在吃着一碗鱼丸。正宗福州“林记”小吃!三五日就有海船过来时,奉上美味。 当然,鱼丸和汤水都是分别用冰包裹着,送来黄公岛后再重新打汤煮熟,滋味稍稍不如福州时的新鲜,但也相差无几。 安宁惊讶看着鱼丸,这个时代就能玩生鲜快递了?要是在汴梁城里开出一家大卖场如何?嗯嗯,就开在孙二娘大酒店的旁边,拍卖会开完了就改装,可定能再发一笔。 方明月却吐出半块鱼丸,瘪着嘴嚎啕大哭起来。这个可不行,安宁赶紧向前揽住宽慰,可不敢动了胎气啊!从海州特意请来的稳产婆、郎中等人,也都纷纷忙碌起来。 一番忙乱过后,问题都不大。陈丽卿发现明月怀孕了,当即夺去她的兵权,吩咐师妹荀英接管。然后张顺、张横兄弟也先后奔赴黄公岛,方明月此后这几个月,一直都在休养。 既然算出的预产期还有两个月,也没有什么意外发生。安宁就打算陪在明月身边,等到孩子百日再走。嗯呐嗯呐,顺便静心读读书,这才想起陈颙发来的作战计划还未回复。 那啥,张横,你就帅一营人马过去支援吧。嗯呐嗯呐,把黑药、火器带去七成,北边的战仗可定不小。武松也去吧,二嘎也带上,大家都去放松放松。 嗯,李寅改变主意,也想过去开开眼界?那就去吧。陈颙那里,的确缺少文化人。 蓝细禾你敢乱跑就打断你的腿!你哪儿都不能去,就给荀英当传令官好了。嗯呐嗯呐,你似乎哪一次来着?总之就是办事不力。这就撤职查办你,要虚心接受改造才行。 所以,如今黄公岛上,只有张顺领着百余人据守。其他海上的船队,已经北去会和混天蛟的船队。陈颙接到安宁书信后,再看看张横带来的火器、黑药,欣喜若狂。 “开会,开会!”陈颙嚎叫道。咱们要改变作战计划! 咱们这次就要玩一票更大的生意,不但要直接攻击苏州(大连),在女真人的家门口埋下钉子。把海州管辖的海域,从登州往北推进到苏州、复州一带。 此外,还要拿下耽罗(济州岛),挤压女贞、高丽、倭国海盗的空间。按照安公子说法,咱们将来想要自保一块地方,问题不大。但是想要追杀女真人,没有好马可不行。 而最好的战马在哪?西域汗血宝马?太贵了,也太稀缺。辽东战马就很好!但是这种事情,属于内幕消息,再者目前也还只是个构思,不便和他们女真人的海盗去仔细分说。 因此,还要找点其他像样的理由,比如明月夫人怀孕了?男孩女孩?第一胎当然要男孩啦!大家都兴奋起来,真要是小龙王出生了,咱们的奔头可就更大了。 所以这次出兵理由也很简单,陈颙要去问问那两个女贞海盗头子斜卯阿盖和乌延蒲察,你们的海东青是怎么驯养的? 咱们家的小龙王要出世了,需要给他准备点玩耍的物件。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87章 熬鹰 第87章 熬鹰 要说这个时代的女真海盗,其实多以渤海遗民为主,他们擅长水上作战,经常驾船到高丽和日本沿岸劫掠。后来还打通了复州到登州的海上贸易航线,专向大宋走私战马。 女真人传承了渤海国的造船和航海技术。但是随着渤海国的灭亡,此前以造船出名的渤海国工匠损失殆尽,造船技术停滞不前,所以这些女真海盗的实力也在渐渐下滑。 宣和元年时候,这些女真海盗还曾经组织了五十艘海船,三千多人肆虐倭国沿海数月。但是他们却在回程时,被高丽水师摁元山海域摩擦,因此元气大伤。 残部纷纷逃窜到苏州、复州一带苟延残喘。陈颙上次就曾在登州海域和他们交过手。知道他们大概实力。如今一次能出动二三十条海船,四五百人就算不得了的大手笔。 但是女真人的这种“大手笔”,在陈颙眼里,屁都不算。 因为这次陈颙出动了足足三个都营两千大军,海船一百二十余艘。不但船大、船新,而且船多人少,所带作战物资更加丰富,船速也更快。 根据陈颙的观察,基本上,这些女真海盗还保留了他们勇猛、耐战、死不退却的传统。也有着完整的战法,前阵是盾牌短刀手,身后长刀手,压阵的是弓箭手。 其实他们最大的战力,却是弓箭手。他们的弓箭,都是配了大量牛角的反曲弓,射程高达两百步,远远超过倭国竹弓的七八十步。 便是大宋、高丽的军中制式拓木弓,射程也才一百二十步,达到一百六十步,就算战力无双了。射程上的吃亏,直接碾压刀枪配置的不足。 何况女真人的刀枪,也一样凶悍!所以两方对战时,这些女真海盗的杀伤力还是很大的。 但是靖海忠义社却早已从西军韩世忠、赵子庄、宋江那里淘出不少神臂弓来,射程高达三百四十步!甚至海州仿制的床弩也有不少。这次也全让刘唐、解珍、解宝押解过来。 几十张神臂弓在三百四十步时就开始发威,摄人心魄呢。就算你能拼死冲过来,等到你进入二百步的射程时,他已经放出三回箭矢,还能剩下几人啊? 即便是生下来想要冲上来想要靠船帮的,陈颙也不打算和他们接帮对战,只需拿长竹竿捅他们落水就行。本来安宁的建议是火烧更好,但是李俊却不同意,他还是心疼船。 哪怕是女真人的船,那也是船,总会变成我们的船。那些女真海盗,也未必不能利用上,都是可以招揽过来的。毕竟高丽人也有水师,咱们要尽快扩充自己的实力才对。 甚至连高丽的海盗也要盘算招揽,李俊根本不用担心这些海盗的忠诚问题。海盗只会选择效忠利益,以及那些比他们更加强悍的人。 比如陈颙兄弟!比如他李俊?至于小二到小七,那都是手下败将,不堪一击的。当然,武松哥哥也是俺李俊万分佩服的!嘿嘿,嘿嘿,看着武松走进来,李俊心虚不已。 不妨二嘎从他身后探出脑袋,叼着衣领把他丢进海里。李俊一声惨叫,阮氏三兄弟幸灾乐祸,齐齐向前恭维。好样的二嘎,俺们这里还有一壶酒,都赏你了。 宣和四年三月,陈颙帅军与女真人海盗战于苏州、复州海湾。斜卯阿盖联手乌延蒲察等女真海盗,合众七百余人并力拒敌,初战不能胜,窜入长海之岛,更加势孤。 斜卯阿盖乃遣使说服高丽盗六百余人,并乌延蒲察邀族姓兄弟,金国猛安乌延鹘沙虎、乌延蒲卢浑帅私军三百人赖助,再次合兵一千六百余众,战于长海之岛。 是战,南人海盗船大速疾,箭矢及于三百余步,北船不能接船登战,死伤无算。 猛安乌延蒲卢浑大怒,使分船御敌,大部帅船缓缓北退,自与其兄猛安乌延鹘沙虎分别帅两船相随遮护,绕行南船背后,然后纵船直插南船之间,想要登船对战。 相互皆不能再及箭矢,南船纷纷以三丈竹竿撑开避战,复以箭矢退敌。乌延鹘沙虎中矢不退,乃怒吼:“南船无人否?竟不敢与某一战吗?” “匹夫欲求死呼?某家武松便来会你!”一个七尺大汉愤然排众而出,使船冲来。两船相交,二人挥刀互砍。终究乌延鹘沙虎中过流矢,力有不及,手中大刀被对方长刃荡开。 待要闪身换位,却一步跳到对方船帮上,不妨前面跳出一头暴虐的骡子,“嘎嘎”长啸,一头甩了过来。乌延鹘沙虎躲避不及,斜身歪倒。武松手起刀落,“噗!” 可怜大金国猛安乌延鹘沙虎,此前征战辽国,百战不败,今日竟然被一头骡子暗算,丧命海上。他的船上亲兵,肝胆欲裂,一齐冲上来拼命,奈何两船已经擦身而过。 左翼攻阵的兄弟乌延蒲卢浑怒发冲关,一个飞身就从对方密密麻麻的长杆上滚身过来,想要越船去找武松拼命。刘唐长刀撩起,却顿时连人带刀被乌延蒲卢浑劈飞老远。 单论武功、力气,乌延蒲卢浑是女真人的第一条好汉!他膂力绝人,能挽强射二百七十步。与兄鹘沙虎俱以勇健隶完颜阇母军,居帐下为斥候之军。 后来大宋北伐,郭药师、杨世忠已经攻入燕京,城中辽军溃散。又是他乌延蒲卢浑率九十骑先混进燕京城捣鬼,把郭药师、杨世忠赶出燕京城,这才争下金人攻克燕京的机会。 今次他们过来支援女真海盗,说起来却是公私两便的事情。这些海盗,将来都要招安为大金水师,不容有失。此外,乌延蒲察是他的族姓兄弟,私心里也要帮他过关。 只是没有想到,自家的兄长居然会丧生在一个叫武松的南人手中。简直是耻辱啊!南人?南人什么时候有了与我大金勇士对战的资格?! 他的这次含愤出手,别说刘唐不堪一击,便是解珍、解宝兄弟联手,也是且战且退。周边士卒都被李俊约束避开,不要管这个女真人,冲去抢了他的船才是正道。 李俊能够无视乌延蒲卢浑,并非源于对自己武功的自信,而是觉得,陈颙兄弟已经过来了。这个女真人,无论多少勇猛,他真的力能拔山吗? 乌延蒲卢浑再次一刀劈出,解珍、解宝却双双后撤。一柄长刀迎刃劈来,两刀相交顿时互断,寒芒飞溅。乌延蒲卢浑哇的喷出一口鲜血,纵身跃入海中逃亡。 陈颙也是身体摇晃半天,口角流出血腥。这个乌延蒲卢浑!功夫绝对在武松之上。 女真、高丽的海盗联军顿时大乱,纷纷溃不成军。然而想跑却并不那么容易,他们船小,航速慢,数量也不足。在陈颙挥师围追堵截下,最远也就跑到皮岛,便被撵了回来。 降者不杀的。一千六百余海盗,死伤二百余人,逃散百余,俘虏一千三百余人,战船六十余艘。纷纷押上苏州岛上甄别审讯,耐心做他们的思想工作。 岛上除了整修那条隔断复州、苏州的关墙外,还要沿着关墙垒砌一排小黑屋,每间隔二十丈一间,方圆三尺,高六尺,图纸构造完全是洪七设计。 这件事情,陈颙等人曾经半信半疑。但在用过之后,却纷纷叹服。那些被俘的女真、高丽海盗,被轮流关入小黑屋,每日少量饮食和水,一般三五天就精神崩溃了。 然后放出来在猛安乌延鹘沙虎的尸首上砍一刀,算是投名状,接下来就是几个月的劳动思想教育,收效超出预期的美好。 甚至连斜卯阿盖、乌延蒲察,以及乌延鹘沙虎兄弟的三百私军也都纷纷归心。不过陈颙还是拣选他们中间数十顽冥不化的人,制造他们越狱机会。 这下子,这些降卒们有谁在乌延鹘沙虎的尸首上动过刀子,乌延蒲卢浑总能知道的一清二楚。所有留下的降卒都没有退路。 嗯嗯,这话其实不严谨。所有降卒都只剩下忠心海龙王这一条路可走了。 因为此次北方之旅异常攻伐顺利,安宁在接到报捷时,正直儿子平安出生,遂为儿子取名安顺之,此外,又改苏州名为旅顺,将它正式纳入海龙王辖域。 留守的人是阮小五、解珍、解宝的一个都营,掌控船只三十余艘。其他两个都营分编为四个都营,把那些降卒依据思想教育改造的程度逐渐编入整训。 大约在旅顺休整了四五个月。斜卯阿盖、乌延蒲察总算如愿捉到十几只海东青,陈颙这才真心相信,这个海东青的捕捉和驯服都是相当不容易。 所谓“九死一生,难得一名鹰”,将野性十足的海东青捕获后,带回来放在熬鹰房将鹰上架,加上“脚绊”,让它几天几夜不让它睡觉,磨掉野性,叫“熬鹰”。 先给鹰喂好吃的,使它尽快长得膘肥体壮。再“过拳、跑绳”,让它听从吆喝来到手臂上。最后还要“勒膘”,不给进食,并且不断给它洗胃,再用热水给鹰洗澡,让它出汗。 驯好的鹰就可以到山野之中“放鹰”了,先用黑布蒙上海东青双眼,然后左手架鹰,右手扬鞭,马蹄飞驰,猎狗狂奔,紧盯猎物不放。 选好地形后,急速地揭开鹰眼罩,扯去鹰脚绊,一声唿哨,那饥饿发疯、近乎发狂的猎鹰,象箭一样腾空而起,向受惊的猎物猛冲而去。 陈颙观摩了几回,再斜眼看看斜卯阿盖、乌延蒲察,觉得这二位也应该熬鹰够了。于是安排两条小船,把武松、二嘎、斜卯阿盖、乌延蒲察,还有两只海东青南下黄公岛。 斜卯阿盖留守黄公岛,做了小龙王安顺之的家仆,甚是称职。而乌延蒲察则是追随安宁启程,他们要沿着长江、运河,北去京师游学。 陈颙,却还要继续看看,高丽能给他带来什么?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88章 陈颙的打算 第88章 陈颙的打算 是年八月,陈颙一声令下,混天蛟所部四个都营,两千六百余海盗,携带战马六百余匹,乘坐一百五十艘海船北去皮岛休整。一些关于高丽的话题也越来越多了起来。 “听说高丽换国王了?新王才十四岁,掌权的却是他外祖父?”李俊还在絮叨。 “呵呵,李哥哥难道看上高丽国的公主不成?”刘唐打趣道。 “听那些高丽的海盗说,他们以前立国王的章程很有意思,立一个,死一片。新的国王坐上王位了,他的那些兄弟就甭想继续活下去?”阮小七好奇道。 “那可未必,这次的高丽新王就有几个兄弟没死呢,全都出家当和尚了。”陈颙笑道。“不过这些事,此后大家就不要再讨论了。” 众人心中都是一寒,自古皇族继位的事情,都很麻烦。不说高丽如何如何,他们是小国寡民。但是大宋,难道就没有王储之争? 而且咱们海龙王的将来,也是有麻烦的。当时听说方家夫人怀孕,大家都盼着生个男娃,就能早点安心。现在男娃生出来了,大家又开始操心起来。 方夫人可不是安公子的嫡妻,她甚至都未过门。以后陈家夫人也生出儿子呢?那么小龙王安顺之的将来会怎样,很难说。 而且安顺之的名字,怎么听都不是很霸气的意思。 自己等人会议论高丽国的王储轶事,何尝不是心有所思?陈颙兄弟却是阻的及时啊。 一路沿着高丽西海岸绕行,慢慢南下到了延坪岛,再次扎下营寨休整。高丽国内,翁津的地方官吏倒是连连示警,但是开京却并无动静,仿佛没有看见这支舰队一般。 高丽新王继位不过数月,如今是由外公李资谦掌权,高丽的时局并不稳固。水师战力也不复鼎盛,有什么理由去“看见”这支海盗的存在? 三年前,女真海盗三千人袭击倭国数十日。倭国不能制,竟以所捕女真海盗中亦有高丽斥候为由,疑似高丽指使,于是便遣使问罪高丽? 小国寡民啊!最终,高丽水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击败”这支海盗队伍,自己也是元气大伤。如今,那支女真海盗渐渐再起风云,忽然却被南方来的混天蛟过来剿灭。 那个过程,简直不忍猝读。据说混天蛟已经把苏州改名旅顺?可见长海那一战,女真人是多么不堪一击!咱们高丽水师?呵呵。 延坪岛上,陈颙等人也在休整。对面的高丽水师就驻守在江华岛上,五六十里的海域,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很尴尬的距离。 然而还是太近了!江华岛的后面,就是开京。一群海盗在人家的都城附近踌躇不前,他们意欲何为?开京城里,私下里早已议论纷纷。 一般的海盗,水师直接打过去,灭此朝食好了。但是这股海盗,却还远远不到打的火候。或者他们是宋人海盗?咱们去找大宋谈谈? 然而此时的高丽,与大宋的关系实在尴尬。高丽是大辽的属国,此前与大宋也有一些良好的沟通渠道,脚踏两只脚船的好日子,也曾享受过。 但是如今辽国快要灭了,高丽还没看清形势,正在和金国扯皮不断。对于和金国联盟的大宋,高丽也是不以为然,此时的两国关系恰恰冰到极冷时候。 不但宋使对此不予承认,甚至他还要幸灾乐祸,不以为然。 那么,终究还是要和这些海盗谈谈?然后诡异的事情出现了,根据派出接洽的使者回来所述。驻扎延坪岛的混天蛟根本就不是海盗,而是王师!勤王之师!拨乱反正之师! 水师提督高硕跳了起来,狐疑不止。但是面前跟着使者过来接洽的,就曾经是他的所属水师校尉崔玄翦,以及一个三缕长髯飘飘的斯文雅士,李寅。 因为今年四月,高丽老王闪人,十四岁的太子王楷继位。大权尽入他的外祖父李资谦手中,更与卫尉卿兼直门下省拓俊京结为亲家,“专制国命,知军国事”。 既然有权臣当道,就必然会有忠臣出来跳脚。何况王楷已经十四岁,该懂的,该忍的,该装憨的,该不甘心的,该找澳援的,他全都门清。 或者这类事情,自古使然。人心而已,便是开始时没有,也是可以撩拔出来的。不然陈颙他是吃饱了撑着,非要在这鸟不拉屎的延坪岛上休整? 高丽的水师,一直都有下海为盗,上岸领饷的传统。不然人家倭国的指责,就不会那么理直气壮。而高丽国的水师,也不会那样的低声下气。 很不巧的是,这次被女真人邀请对战海龙王的数百高丽海盗中,居然藏着整整一个指挥的高丽水师,全建制的官兵被拉了出去?亏大了! 现在?已经全建制地成为海龙王的忠诚卫士,纷纷建言揭发高丽水师的不堪内幕。所以高丽水师里的故事,陈颙知道的,一点不会比高丽水师提督高硕少。 勤王?高丽朝堂的忧患,自然也成了喜欢学小蜜蜂咸吃萝卜淡操心的陈颙所忧。不知道这次勤王,能给自己多大赏赐?耽罗(济州岛)应该够了吧? 安宁当时的想法,是以海盗名义占领耽罗(济州岛),作为自己的养马基地。但是陈颙了解到的事情,却是耽罗如今已成了高丽与大宋东南海上通道的落脚点,位置敏感。 高丽和大宋的通商,不是一直走登州到旅顺,然后沿海过去的吗?当然,听说还有走密州横渡到仁川的航线,但是风险不小。怎么一眨眼又整出个南线方案? 季风和洋流?原来如彼啊?既然从高丽可以顺流、顺风直达明州。那就是说,从黄公岛到耽罗,也是可以直航的?! 既然涉及到航线问题,陈颙就不得不另做考量。好好的航线落脚点,忽然被一群海盗占据,那还玩个屁啊?不但海商们不敢过来,高丽的水师也要全力过来清剿的。 难道咱们混天蛟的大军,就要一直驻守耽罗不成?原本陈颙的计划里,耽罗主要是用来养马的,只有安排了阮小七和刘唐领一个都营驻守。 现在?驻守之外还要收税,还要打击倭国、高丽海盗。肃清航道安全。 那么耽罗最好能以高丽认可的方式收入囊中才算稳妥。而天下最容易捞取的功劳,永远都是烧冷灶,帮助君王摆脱权臣控制的从龙之功。 高丽水师提督高硕、同知枢密院事智禄延、上将军崔卓、吴卓、陆军大将权秀、内侍祗候金粲、内侍录事安甫鳞、内医崔思全等,就是这样一群想要从龙的人。 所以,陈颙和李寅商量了一下,认为混天蛟也可以从龙啊?李俊说不对,咱们混天蛟也是龙的一种,海龙王更是龙王!天下哪有自己从自己的道理?咱们就是联合、合作而已。 算了算了,不要争议这个!合理合法地拿下耽罗,才是王道。 月明星稀,暑气渐消。忙碌一天的开京百姓,早已进入梦乡。然而王宫内,依然灯火通明。出事了!江华岛的水师来报,滞留延坪岛的海盗混天蛟,和咱们地方起了摩擦。 驻守江华岛的水师提督高硕紧急来报,混天蛟在延坪岛休整时,与翁津的地方巡查海船发生冲突,被他们焚毁两艘小船,烧毁海边“民房”七间。 所幸巡船军士伤亡不大,只损失了两三人。其他被俘的几十人,还有几个翁津的官吏,很快都被放了回来。带回的消息却是,混天蛟严肃抱怨,翁津的地方官吏不够友好! “吾等皆为东海渔民,此次顿足延坪岛,不过休整渔事而已,并无意惊扰地方。然彼之翁津官吏,不以箪食壶浆相迎,反行清野之策?此非交好之道也。” 带来的书信内容很简单,翁津的官吏不足与谈善良前景,混天蛟希望和高丽的水师谈谈,或者和摄政的邵城侯谈谈。若需要俺去拜会一下高丽王,混天蛟表示也不是不可以。 这就是笑话!堂堂一国之主,什么时候允许一群海盗过来面圣了?不过?若是能招抚他们呢?加入高丽水师,那就是高丽的官员。高丽的官员拜会高丽的国王,名正言顺嘛。 说到底,混天蛟的战力如何如何不讲,他就那么一两千人,百十条船。在民间、在海盗群里,那是一股泼天的势力。但要面对一国数十万带甲控弦之士?他们屁都不算。 所以,这就是体癣之疥。然而毕竟就在门外,该怎么处理,还是犯难。这一夜,开京王宫内灯火通明。快到凌晨时候,才匆匆飞奔出三匹骏马,直投西南的江华岛而去。 开京王宫后的一处清雅宅院中,朱砂粉饰的?柱回旋环绕。宅院中有一池碧水,几尾红色鲤鱼在翠绿的荷叶下悠闲地游来游去。 “邵城侯的这个宅院倒是精致,若是在下所见不差,这池中的红鲤鱼,应该有十八条。”来访的左正言郑知常淡淡说道。 “喔?”李资谦哑言。高丽国此前一直流传“龙孙十二尽,更有十八子”的谶语,李资谦自然晓得这类故事。 但是他却没有办法,或者说,他也不想堵住这世人的悠悠之口。 昔日泰封君主弓裔部下起事推翻弓裔,拥立王建为王,这才有了王氏高丽。后周诸将发动陈桥兵变,拥立宋州归德军节度使赵匡胤为帝,于是建立了如今的大宋。 与他现在地位最相仿佛的却是隋朝开国皇帝杨坚。北周宣帝继位,以杨坚为上柱国、大司马,位望日隆。大定元年,杨坚受北周静帝禅让为帝,改元开皇。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别人做得,他李资谦如何便做不得? 这个郑知常,他又意欲何为?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89章 从龙之功 第89章 从龙之功 昔日王熙凭借平定李资义之乱夺位,三代与王室联姻的仁州李氏外戚家族遭到限制,李资谦等被迫蛰伏。但随着王俣纳李资谦之女为妃并生育仁宗,李氏家族死灰复燃,势力重新膨胀起来。等到王楷继位以来,李家嚣张已经极致。 这样的富贵,已经不差了王的尊荣。 然而居安思危,李资谦并非纨绔子,他反而是一代枭雄!郑知常深夜冒昧来访,他已经警惕。郑知常提起这句谶语时,李资谦早已神色大变。 “但是邵城侯啊,龙孙十二尽,更有十八子,这句话已经在开京内外相传多年。再过数年,吾王年齿即壮,他总要亲政的!届时邵城侯当何以自处? 邵城侯便是忠心王事,今日就禁了这些民间流言,亦晚矣。何况犹疑不定乎?今夜宫中计议,不外贬窜翁津官吏,欲行招抚延坪岛群寇之策。 然而翁津官吏又有何错?延坪岛群寇居然会去翁津登门,想要比较官府纳税十一收做军粮!难道还要着为永例吗?还不如让他们抢一把来的干脆呢! 最少那样,百姓恨得是他延坪岛群寇,朝廷民心未失。可是现在,各地实税早已十三之数,若再加他翁津十一之税?几乎半赋与民啊!邵城侯,此危殆之局也。 然而朝廷定策,却纷纷视而不见。一昧想要招抚之策?邵城侯或者不知,那延坪岛群寇中间,最少三成都是我高丽水师人马乔装改扮!难道江华岛的高提督果然不知吗? 知之而故意为之?邵城侯,如今局面已是内藏叵测之祸,外有延坪岛群寇遥相呼应。当此时,岂有惜身而得天下之利者?宜战也! 唯战,邵城侯方能免来日苟且纵敌之祸。唯战,邵城侯方可有功于国家,然后子孙无咎。”郑知常初时还在叹息,如今早已疾言厉色。 “然而今日水师全在提督高硕掌握,本候实在不知当以何人替换之?”李资谦叹息一声。 如今他的权势,并非外界看到的那样稳妥。军中武人蠢蠢欲动,内侍之中,也有不少居心叵测者四处串联反他。但他也不能真的就把所有反他的人全都灭了。 “呵呵,我高丽什么时候轮到武人定策庙堂了?”郑知常嘲弄笑道。 高丽与宋朝一样重文轻武,武将地位低下。而且高丽比大宋更糟的是,他的文臣不是科举产生,而是门阀推荐,个个家世显赫。武将却大出身寒酸,日常受辱乃是家常便饭。 这也是高硕等人盼望从龙的心底渴望之处。高丽小国寡民,事辽、事宋不说,连倭国都能稳压他一头。所以高丽的武人,极少建功立业的机会。 只有立下“从龙之功”,这些武人才能得到赏爵分封的机会。家中儿孙,才能获得文官推荐资质,再经过几代人之后,就能完成文华积累,正儿八经地进入门阀世家行列。 然后?他们就拥有了唏嘘鄙视那些寒酸出身的武人的资本,乐此不彼。 所以,郑知常的嘲弄就很理所当然。说到底,他还是太年轻了。 郑知常说的这些东西,李资谦都明白。他的李氏家族一直都是高丽顶尖的门阀世家,这些累世豪强的家族教育体系,也更加残酷严谨,甚至讲究宁缺毋滥。 外人会看到这些门阀世家中出了很多嚣张混账的纨绔,但却很少有人意识到,这些门阀世家,其实代有人材操作时局。而这样的人材,一代人里面,能出一两个就够了。 李资谦就是这样一个被家族倾力培养的人物,绝不是郑知常这种小家族里窜上来的雏!因此郑知常想在李资谦面前玩这类纵横人心的把戏,简直笑掉大牙。 “若是如此,本候可再入宫请出圣令,便请左正言去江华岛按察水师如何?放心,本候自有安排,直门下省拓公会有人助郑先生行此大事。” “如此,郑某定当不负邵城侯美意。”郑知常大喜过望,等到讨得文书后,急急去了。 李资谦笑眯眯看着此人离去,心中嘲弄。真以为李某不知你是带方公王俌的人?江华岛的水师军权,若是那么容易到手,拓俊京就不会如今日这般束手无策了! 武人出身低微,地位尴尬不假,但是他们是掌握武力的!若非如此,朝廷也就不会特意打压他们。但凡事皆有度,这是台面上的玩家们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如今王楷年幼,他们的叔叔们开始不安份起来,其中跳得最欢的便是带方公王俌,居然打起控制水师的主意? 幼稚!如果是王楷这个王过去,那些武人或许会跟着反正,那样可得从龙之功,从此摆脱“武人”帽子,进入世家行列。可他王俌又算什么?跟他吃早饭等着灭族吗? 归根结底,还是合算不合算的事情。李资谦不是不想更进一步,只是眼下局面,不适合作乱。若能纵容他王俌作乱,然后自己再去帅师平乱?那就合算的很。 “如何?可有所得?”看着郑知常匆匆进来,正在秉烛等待的带方公王俌,以及朝中大臣韩安仁、文公美、尹彦颐都凑了上来。 “大事可矣!”郑知常满面红光,兴奋道。明天就能拿到圣令去江华岛夺取军权了,只是延坪岛的那些海寇,当如何处理? “若是能一并招安他们,带方公岂不是又添臂助?”文公美小心说道。 “只是那样,带方公岂不是要落下与寇携谋,得位不正之讥?而且彼辈区区两千众,又谈何臂助?难道带方公成事后,还要分封这些群寇不成?”韩安仁却道。 “正是如此,今日带方公欲正大统,就要显露峥嵘才对。”尹彦颐道: “何况这些海寇中,还有不少我高丽不良人,昔日皆为臣子,如今却助外寇欺凌翁津,地方民怨沸腾也。这次正当以我水师之力除之,收拢民心,安得收之为臣乎!” “如此,郑左正明日得令去江华岛收军权后,当帅水师往击延坪岛,一股荡平之。先揽上一份军功在身,此后才好控制水师大权。”带方公王俌志得意满。 深夜出宫去江华岛的三个人,乃是李资谦之子李之美、兵部侍郎赵匡、司监尹瞻。他们一路上不敢停留,早晨就渡河来到水师大营,高勋赶紧率人迎了出来。 高勋如今也在狐疑不决。延坪岛那边传来的善意,他很明白。都是自己的老部下作保,也没有什么不妥地方。唯一就是此事需要得到朝廷背书,他高勋可犯不上招揽海寇。 但是,哪个才算朝廷呢?!邵城侯主国政,按说他派来的人就是朝廷。然而更早时候,僧人妙清却传来兵部尚书柳旵的带话,我王要举办宴会,押后朝廷信使的出宫时间。 宫里的意思,是要先一步与延坪岛群寇接洽。招安都是招安,却要去开京举办招安一事。水师自然也要出动人马陪同入京。届时就能辅佐我王亲政,建从龙之功。 至于从龙之功的报酬,高勋可封侯,为大将军。那些延坪岛的海寇,可以让他们在皮岛安家,以铁山郡的税赋养兵。反正皮岛那个地方,他们也曾驻扎过,熟悉地况。 妙清已匆匆去过延坪岛,延坪岛海寇的反应也是极快。只是他们似乎不想要皮岛,他们就想要去耽罗岛上做生意,而且还承诺要保证航线安全。 这就有点难,因为耽罗岛不但面积太大,还涉及到航线问题、养马的问题。养马无所谓,他高勋是水师,用不到战马。航线贸易的得利也与他无关,还有两条北线贸易凑活着能用。 然而朝廷的权贵们却未必愿意。特别是航线话题,几乎就是高丽各家权贵的命根。那就是谈不拢了?所以平乱之后,说不得还要再和这群海寇大战一场。 不论谁输谁赢,结果无非就是耽罗岛的归属问题。海寇们赢了,就能拿到耿罗岛,他们还没有胃口拿下开京。海寇输了,那是连皮岛都不用再想。 但这事情,他高勋却一点好处都没有。我王或者可以亲政,但是亲政之外的好处,也没有剩下什么。所以想要从龙没问题,但是从龙之前,自己的分量还可以再提高些。 既然早晚都要打的话,就不如现在开打,谁输谁赢对他高勋都是好处。不说那些朝廷权贵的势力要折损不少,便是自己出面主持招安时,聊天的话题也可以更加随意些。 但是自己,却不能胡乱上阵。据说那些海寇中,颇多奇人异士,等闲人根本不能与之较量。连金国猛安乌延鹘沙虎、乌延蒲卢浑兄弟的勇武,都要吃瘪。 这次陪同他迎接李之美、赵匡、尹瞻的人群中,就有延坪岛海寇的代表李寅。双方的谈话气氛果然就从祥和一步步坠入冰渊。 招安的大方向是没错的,但是你们却执意求索耿罗岛?无稽之谈!李之美拂袖而去,凉下赵匡、尹瞻两人面面相觑。高勋咳声叹气,李寅淡淡喝着茶汤,老神在在。 必有一战,这是他和陈颙分析过情形之后的定论。自古没有不经武力,就能让人拱手相送国土的道理。何况割地的恶名,即便高丽王也不愿担上。 但若这块土地是由权臣李资谦失去,然后他亲政后再收回来?哪怕收不回来,只是落下一张遮掩的条约,那他王楷也是有功社稷的!罪该万死的是权臣李资谦,与他何干? 条约早就准备好了,租借九十九年,到期续费。这是安公子上次来信中的军略选项,甚至苏州都可如此办理。只是苏州得来轻松,就没用得上,那就用在耿罗岛好了。 现在,就等谁先射出第一箭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90章 海战 第90章 海战 晚间时候,郑知常就携带军令登岛,升水师提督高勋为开京提督。江华岛军务,由左正言郑知常辖制,高勋即日交接,便要赴开京就任。 李之美更加勃然大怒:“竖子!汝焉敢阻挠朝廷定策?” 但是军令上,明明白白有他父亲李资谦的签名画押。“此乱命也!”李之美纵然年轻,也知道事出反常即为妖。既然自己父亲允了,那就一定还有其他道理。 李之美不敢再阻拦,但他也不甘心继续呆下来给人背书去。索性就和赵匡、尹瞻两人匆匆打点行囊回去开京。自然高勋也要相从,李寅更不能丢给郑知常祸害。 要开战了,然而此战必败!高勋太息一声,心有不忍。李寅是自己请来的,就要保证人家安全,留个收拾烂摊子的退路。妙清自然更早之前就溜走了。 郑知常既然收了水师之权,自然抓紧备战。一批忠心水师提督高勋的战将被他带来的人手替换,然后又从下层提拔一些敢战之士,厚加抚慰。 而延坪岛上的群寇,也是频繁来书相催。究竟你高丽朝廷主意如何不谈,也不能把俺们派来商谈的使者拘押,严重失礼呢! 郑知常也不想拘押啊,奈何那个使者却已经失踪了。郑知常明知道大约还是被李公子他们裹挟了,却苦无证据。 而郑知常自视清高惯了,他才懒得和那些海上盗寇商量事情,双方的摩擦越来越严重。 宣和四年九月,延坪岛群寇出三十余艘海船逼近江华岛水师营寨挑衅。哪怕郑知常还没能完整掌握水师,他也不能看着对方如此欺凌。 你要战,那便战好了! 郑知常豪气大发,当然他也不会轻敌。所以一口气派出百余小船出来迎战,此外还有三艘楼船压阵。这可是真正的狮子搏兔,想要开染匠铺的架势呢。 两边都是小船混战,各有损伤。高丽水师仗着船坚器利,人多势众,一度猛攻猛打。然而延坪岛的海船却动用了床弩、神臂弓! 远程打击之下,高丽船的损失就大了。想要围上去群殴,但是对面船上的长竹竿子齐齐伸出抵住船只靠近己方。而且竹竿前面,还有巨大的盾牌遮掩。 高丽水师不能登船跳幇作战,箭矢的威胁也被大盾挡住。眼看着高丽水师的楼船巨舰缓缓驶来增援,阮小七等人这才施施然后退,今日海上遭遇战,双方算是打了个平手。 次日,双方再次摆开阵脚。这次可是全主力对战了。高丽水师大小三百余艘海船攻了过来。其中巨大的楼船,就有六艘。 而延坪岛也只留下三十艘破旧的海船依托海岸固守营寨,其余一百二十艘海船尽出。决战的时候到了!陈颙也不再掩藏实力,各种火器被他不要钱一般撒了出去。 现在的海战标配,已经进化到以床弩携带巨型手雷的程度。便是神臂弓发射的箭矢,上面也是捆绑了黑药等物,人类史上第一次大规模使用黑药的战争打响了。 这压根就是高阶文明对低阶文明的碾压和屠杀!何况朐山之南,还有磷矿,黑药弹丸外再包一层磷粉,随着黑药爆炸飞溅数十丈远,黏附在铠甲、身上,沾者无所逃遁。 延坪岛外,陈颙又派出十几艘船在东面三十几里的一座小岛边上设防,阻拦高丽水师的出路,使其不能大范围穿插游击。高丽数百艘船被堵在海州(高丽)湾里,焦头烂额。 对方忽然祭起的黑药杀器,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海船可以抗衡。不断有船被火箭射中轰然爆炸,然后这条船就没法用了。 不说窜起的火苗子有多高,那些沾在身上的火焰,甚至跳进海里都没法迅速熄灭!虽然如今郁洲岛的磷粉纯度不高,但那也是很伤人的东东。 李俊的坐船“混天蛟”早已换成一艘四百料的海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以轻易撞开对方二三百料的战船,所以他就敢孤军深入,成为高丽水师的围猎目标。 两艘高丽战舰左右夹击,想要靠上船舷蹬帮砍杀。 “混天蛟”的海盗自然架起长长的竹竿想要戳开它们。但是这些高丽船也早有准备,不断抛出渔网、绳子锁套竹竿,依靠人多优势想把这些竹竿夺了过去。 李俊船上发出的箭矢,也被人家用大盾挡住。立马就丢掉海里,再换一块。有的黑药已经起爆,有的黑药就此熄火无效。 眼见无论进攻还是防御的手段都有见效,高丽人顿时来了精神,发一声喊加速冲了过来。 当然,床弩的射击还是没有办法抵抗的。而李俊的新座船上就有两架床弩,此外手雷、黑药更加不缺。一声令下,两只巨大的弩箭带着燃烧的手雷集中射向扑来的右侧战船。 “轰!”因为是近距离的平射,加上二打一,准头没话说了。这艘载有二百余人的高丽战舰正中巨弩。弩箭倒是射穿船舱飞走了,弩箭上的巨大手雷却被船舱阻拦下来。 一声巨响后,这条战舰的船舱顿时四分五裂,燃起熊熊大火。船上的高丽人仓惶跳海,然后被两条船激起的波涛卷走。 另一侧的高丽船,却依然继续撞了过来。是撞的!高丽船上的水手,早已杀红眼睛。 “射!”二十余张神臂弓忽然排起,瞄准了对方射击出去。对面顿时被一片烟火轰鸣笼罩。“转舵,转舵!”李俊破口大骂掌舵的水手,“想要作死啊?!” “不碍事的,老大。那船都着火了,根本跑不动呢!”掌舵的水手一边转舵,一边笑嘻嘻地回应道。果然敌船上的水手纷纷跳船,那条船开始在海面上打起转来,烧的更旺了。 若说床弩,高丽的楼船上也有装备,而且还在不停发射。但是因为准头问题,所以杀伤了了,只有一两艘海盗船被击中。然后?然后只要海盗船没散架,那就继续攻击呗。 一般的床弩威胁,更多还在于那种力量的震慑作用,说到底还是装备数量不足的原因。安宁也没法改变它的准头,却能赋予它们密集射击的功能,所以它就真的所向无敌。 何况,神臂弓的射程,也足足是高丽人弓箭射程的两三倍!被神臂弓带着黑药集中打击过去,任谁也无法在这种束手待毙的杀虐中无动于衷。 李俊哈哈大笑,嚣张指向前方一艘巨大的楼船,“给我冲!” 床弩再次被架起满弦,“射!”两只巨大弩箭再次擦着海面飞了过去。这是大船,不但人多,上面也有不少灭火的东西。 那就攻击你的船舱好了,李俊从来都是不拘一格的那种人材。因为楼船巨大,两支巨弩居然全部射中船身。而对方射来的一支弩箭,却擦着李俊的头皮飞了过去。 两支弩箭中,一支射入水下船舱,生生砸开一个大洞。另一支射在水面上的船舱,箭上的手雷轰隆爆响,那处船体就炸开一个大洞,海水汹涌倒灌进去,形成一个巨大旋涡。 这是什么样的楼船都无法支撑的破坏! 一两个弩箭创口其实对巨大的楼船来说,并无多大杀伤力。高大的船舷也阻止了海盗跳幇接战的冲动,所以,海上作战,始终都在讲究大!大排量的船通吃所有小船。 高丽水师也是这样的成军思路,十几艘楼船一字排开,别说金国、倭国,就是大宋都不敢说轻松赢他!奈何它今天遇到的对手却很有问题,似乎专为修理它而设计。 对楼船来说,一两处弩箭的创口几乎没有影响,但是黑药的爆炸伤害,就让楼船无从反抗。无从反抗,也就意味着对方已经束手待毙了。 然而战事还未宣布结束,李俊就有权继续指挥进攻。所以李俊开心地笑了: “特娘的,让你赚老子便宜!今天就让你赚个够!弟兄们,想法子把这艘楼船干掉!” “诺!”身边的一群海盗更加兴奋地嘚瑟起来。放在过去,想要干掉一艘楼船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但是现在却很容易。一蓬蓬火箭射了上去,那艘楼船终于被凶凶的大伙吞噬。 郑知常肝胆寸裂!指挥自己的巨大楼船冲了过来。哪怕同归于尽,他也要灭掉这个混天蛟!但是他身边的文公美,却已经深深陷入失望。 不能再战了,再战下去,高丽水师会全军覆没的!而一个没有水师遮掩庇护的高丽,能吓阻金国,还是倭国,或者大宋?就靠那些很少训练、作战的开京禁军吗? 文公美不但读书,而且熟知历史。高丽水师人数不多,地位不高,但是因为一直有下海当海盗的传统,所以它的实战能力是远远超越驻防开京那些禁军的! 几乎就是维护高丽立国的柱石!可是这块柱石,今天却要葬送在一群海盗手里!再战下去,水师就会战没了,高丽也会亡国的! 李俊迎着对方巨大的楼船冲了过去!虽然对方船大,但是李俊却打算用船头撞击对方的船首侧翼。他的船虽然不大,但是船头却镶嵌着巨大的铁角兽! 而且,他的船小,船小好调头的。 “嘭!”一声巨响过后,两船终于碰撞在一起,船上的人都是狼突虎跃!纷纷拿起手中战刀。下一刻,他们或者就要杀向对方的船,或者准备抵挡杀过来的海盗。 然而最先爬上来的却不是海盗,而是海盗丢过来的手雷!密密麻麻的手雷被抛在楼船的甲板上,冒着青烟。高丽人亡魂大冒,不待楼船摇摆停止,纷纷跳海逃亡。 郑知常愤怒地想要冲出船舱,却被文公美死死拉住,声嘶力竭。“不能再战了!郑公!不能再战了!醒醒啊郑公,咱们这是要亡国的!要亡国的啊!” 郑知常愕然,如何就要亡国了?自己只是一死而已。然而外面的手雷已经纷纷爆炸,弹片横飞,哪怕船舱里也不能幸免,文公美的肩上、背上被击中数块。 但他依然死死压着郑知常,喃喃说着:“不能再战了,郑公,不要亡国啊!” 文公美战死,带着怯战的情绪殉国了。郑知常老泪纵横,自己一念私心,终究误了国家。 “止战!止战!打旗语止战!”郑知常拍打着船舱,狼狈哭嚎,身边侍卫慌忙传令出去。 已经跳船的李俊看着船舱里的混乱,狠狠“啐”了一口,老子还没过瘾呢! 但是他心里也清楚,自己今天肯定要挨批的!李俊有些不安。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91章 勤王 第91章 勤王 “回大王,江华岛水师重新编练数十年,且不断临战,如今已初具规模,有大小战船三百艘,兵力三万余人。而延平岛海寇不过两千余人,良莠不齐。故臣若在彼处,或可一战! 然而,延坪岛海寇此前悍然攻伐辽人苏州之地,女真人海寇一千六百余人居然不堪一击。如今他们已据苏州,改名旅顺。此后更收女真海寇千人以为从卒,万不可小觑他们。 臣此前亦曾设想拒敌,总为国家多难,不敢放肆施为,唯恐稍有闪失,则国家不堪也。如今郑左正言领军,他却不习海战,臣恐事难谐矣,大王当早做筹谋才是。” 高勋战战兢兢地匍匐奏对,王楷叹了口气,恨恨道:“总是王叔的主意呢,大概他是觉得本王年幼,不足以托付国家,就想着为本王分担罢了。” 王楷脸上露出轻蔑笑容,“不过若卿此言属实,想来如今海战已经开启了。本王那外公,也该准备收网呢。高卿以为,咱们水师此战能否撑到月底时候?” “啊?怕是难说。”高勋心中一突,怎么这么快?郑知常真能抓稳江华岛水师的军心吗?他正要继续回话说话,不料身侧的僧人妙清却抢过话头道: “大王,贫僧以为,邵城侯忽然推翻此前招安定策,一昧放纵郑知常,其情可疑。贫僧猜他的心意,却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意在扳倒带方公,树己威于朝廷,以为日后图谋。 果真如此,则郑知常必败也。邵城侯也在等候江华岛海战结果,便要行事。若果如他意,则大王将来何以立足也。贫僧以为,大王当速召延坪岛海寇李寅向前问话,早做筹谋才对。” 既然明知道带方公、邵城侯都是图谋不轨,那么为何还要跟着他们的节奏起舞?既然江华岛海战无论胜负都要招安的,那么大王为何还要迁延? “这事~?”王楷望向老臣金仁存、李寿。 “大王,老臣以为此事万万仓促不得。子曰:乱之所生也,则言语以为阶。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如今邵城侯如何想不太重要,甚至有邵城侯盯着,便是带方公的想法也不重要。 大王之位,自有祖宗保全之法安置,带方公或者鲁莽,邵城侯却无论如何不敢轻举妄动。何况邵城侯年近六旬,大王春秋不过十四。只要维持朝政平复,勿要四起波澜。 大王便是什么都不做,就能等到亲政之日。何苦非要与那邵城侯斗智?赢了,大王还是大王,无非意气稍平而已。但若是输了,便不堪设想呢!大王,万望三思啊?” 金仁存颤巍巍向前奏对,心中叹息。大王这么沉不住气,怕是会逼反他李资谦呢。何况,那延坪岛的海寇,又如何信的过呢? 王凯的心中,却大不以为然。当年魏蜀吴三国间,曹魏势力最大。可是曹魏立国之人,却是大汉权臣曹操的儿子曹丕! 当年的曹操可曾篡国?没有啊。可以说若非曹丕,他曹操甚至都能比肩周公!高丽又如何?如今的李家外公,他也是有儿子、孙子的!舅舅李之美才三十,正当状岁。 外公或者不会篡国,但他若把权力收聚移交给舅舅呢?或者舅舅也不篡国,但是他们要学东面倭国藤原氏的话,又当如何?难道本王也要幽闭深宫一辈子?! 然而金仁存、李寿都是德高望重的老臣,也是极少能在气度、人望方面压制外公李资谦野望的重臣,自己须臾离不得他们的护佑,因此不便驳斥。 “老大人所言极是,那便先放放再说吧。左右战事一起,便不是旬月可以了结。各种变数不断,的确不宜仓促定策。两位老大人还是回府休息吧。” 王楷使个眼色,便有内侍祗候金粲、内侍录事安甫鳞一起向前扶住两个老臣出宫。李寿看了金仁存一眼,相对叹息一声,终于还是摇头去了。 “高卿,若战事果然胶着,咱们也不能眼看着朝廷水师吃亏的。左右开京防务都是卫尉卿兼直门下省拓公管着,别人也插手不进去。 而水师此战无论胜负,你这开京提督都做不长久,不如请病休养,专心水师战况。一旦时机成熟,便可去江华岛接手此战。本王的底线,就是水师不能大损。”王恺道。 “臣遵令!”高勋也要行礼退出,但是宫外却传来匆匆脚步声。 “快!禀报大王,江华岛水战急报!”赵匡仓惶的声音在外响起。 “慌甚?成何体统!来人,将赵侍郎赶出宫外!”却是邵城侯的声音遥遥传了进来。宫中几个人都是面色一变。难道延平岛的海寇与他李某人同流合污了? 须臾,却是邵城侯李资谦、卫尉卿兼直门下省拓俊京联诀而来。高勋、妙清都是心中一突,这个阵势,可不是他们能够掺和的场面。 二人纷纷对内侍祗候金粲、内侍录事安甫鳞使个眼色,示意照顾好大王安全。再向王凯、李资谦、拓俊京施礼后,便要躬身退下。 “高提督却请留步,这次江华岛水师战况,还要高提督一起参谋。此外,犬子已经去请延平岛义军的使者李先生入宫朝拜了。” “延平岛义军?”高勋恍惚了一下子,方才醒悟邵城侯说的是延平岛海寇代表李寅。只是何时海寇也变成义军了?难道此战?高勋心中一紧,不可能! “高提督,你能否告诉本侯,你的江华岛水师战力究竟怎样?!他们,他们是否在靡费军资?还是因为你高某人一手遮天,故意架空郑左正言的兵权?”李资谦气急败坏! “邵城侯还请息怒,还请息怒。江华岛水师的事情,拓某此前倒是略知一二。水师战力毋庸置疑,前年一战覆灭女真海盗的战绩不是作伪。 平日军演实力,也在开京禁军之上,没道理今日忽然就不行了。若说高提督架空左知常,也是不存在的,军中职务,郑知常调整、调度都有备案过来,并无不妥之处。 拓某以为此次海战,郑知常指挥颇多不妥,三百海船都要局促在海州(朝鲜)水面上与人相抗,难道就不知道分兵西南水面?散开船只,也不至于任人宰割呢!”拓俊京道。 “任人宰割?”高勋几乎懵了。谁家任人宰割啦?平心而论,高勋倒不认为郑知常集中船只的策略不对。毕竟延平岛海寇战力犀利,高丽水师又有规模优势。 难道还要放任自己的优势不用,反而一条条船放出去与人单打独斗,然后被人细嚼慢咽吃掉不成?女真人海盗在苏州(大连)那一战,前车可鉴呢。 只是,怎么忽然就要任人宰割呢?高勋闹不明白,他手里的消息还是昨日所得。双方试探性开战打成平手,这个消息他是知道的,甚至此后集中优势的作战计划也无不妥啊? “大王,老臣有罪啊!不该轻信郑知常的蛊惑,至高丽蒙羞也。”李资谦已经老泪纵横,他是真的后悔死了。若是因此亡国,他李资谦就是高丽的千古罪人! “大王,江华岛水师消息,昨日水师尽出与延平岛海寇战于海州(朝鲜)湾,损失楼船三艘,其余海船六十余艘。水师战损四千余人,文公美战死,郑知常,已经下令止战。 如今江华岛,尽入延平岛海寇,嗯,义军掌握,开京危殆。臣请大王东去狩猎元山郡。臣当率开京禁军死守,必不让他人染指我高丽江山。”拓俊京也是忍不住唏嘘起来。 怎么就这样快啊?那一战究竟发生了什么?细作来报,只是说海上天雷滚滚,高丽战船陷入一片火海。文公美甚至就是被天雷透体而亡? 天雷!?穷尽拓俊京一生见闻,他也闹不清个中缘由。所以对于自己能否守住开京,拓俊京殊无半分把握,这才想要劝王锴狩猎去。而他自己,也不过一死报国而已。 哪怕匆匆被李之美请来的李寅,看着战报也是目瞪口呆。知道会赢,哪知道会赢得这般轻松,这样容易?那还折腾个屁啊!当时直接打进来不就完了? 予取予求啊!可惜哉。不过李寅也知道,这种事后的诸葛谁都容易当。然而事前,听说陈颙要经略高丽时,他还不也是心怀惴惴,小心翼翼? 便是安公子,若能知道是今日战局,他还会想着和谈?想要租借耿罗岛九十九年? 不行,李寅忽然开窍,耿罗岛租借九十九年已经和李资谦、李之美他们都提过,不好反悔了。但是皮岛和铁山郡的养军税赋?嘿嘿,那还是要的。 战败了,就要善后。发起战争的人也需要被追究,所以王俌,韩安仁、尹彦颐就该付出代价,纷纷囚禁夺职。就连滞留在江华岛上的郑知常,也夺职贬为庶民。 高勋临危受命,再次出掌江华岛水师。随他前往的,依例还是李之美、赵匡、尹瞻等人,此外高僧妙清也要跟去超度亡灵。 除此之外,这场战事怎么去收场?收场的台阶在哪?也要他们琢磨去。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92章 嫁女 第91章 勤王 “回大王,江华岛水师重新编练数十年,且不断临战,如今已初具规模,有大小战船三百艘,兵力三万余人。而延平岛海寇不过两千余人,良莠不齐。故臣若在彼处,或可一战! 然而,延坪岛海寇此前悍然攻伐辽人苏州之地,女真人海寇一千六百余人居然不堪一击。如今他们已据苏州,改名旅顺。此后更收女真海寇千人以为从卒,万不可小觑他们。 臣此前亦曾设想拒敌,总为国家多难,不敢放肆施为,唯恐稍有闪失,则国家不堪也。如今郑左正言领军,他却不习海战,臣恐事难谐矣,大王当早做筹谋才是。” 高勋战战兢兢地匍匐奏对,王楷叹了口气,恨恨道:“总是王叔的主意呢,大概他是觉得本王年幼,不足以托付国家,就想着为本王分担罢了。” 王楷脸上露出轻蔑笑容,“不过若卿此言属实,想来如今海战已经开启了。本王那外公,也该准备收网呢。高卿以为,咱们水师此战能否撑到月底时候?” “啊?怕是难说。”高勋心中一突,怎么这么快?郑知常真能抓稳江华岛水师的军心吗?他正要继续回话说话,不料身侧的僧人妙清却抢过话头道: “大王,贫僧以为,邵城侯忽然推翻此前招安定策,一昧放纵郑知常,其情可疑。贫僧猜他的心意,却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意在扳倒带方公,树己威于朝廷,以为日后图谋。 果真如此,则郑知常必败也。邵城侯也在等候江华岛海战结果,便要行事。若果如他意,则大王将来何以立足也。贫僧以为,大王当速召延坪岛海寇李寅向前问话,早做筹谋才对。” 既然明知道带方公、邵城侯都是图谋不轨,那么为何还要跟着他们的节奏起舞?既然江华岛海战无论胜负都要招安的,那么大王为何还要迁延? “这事~?”王楷望向老臣金仁存、李寿。 “大王,老臣以为此事万万仓促不得。子曰:乱之所生也,则言语以为阶。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如今邵城侯如何想不太重要,甚至有邵城侯盯着,便是带方公的想法也不重要。 大王之位,自有祖宗保全之法安置,带方公或者鲁莽,邵城侯却无论如何不敢轻举妄动。何况邵城侯年近六旬,大王春秋不过十四。只要维持朝政平复,勿要四起波澜。 大王便是什么都不做,就能等到亲政之日。何苦非要与那邵城侯斗智?赢了,大王还是大王,无非意气稍平而已。但若是输了,便不堪设想呢!大王,万望三思啊?” 金仁存颤巍巍向前奏对,心中叹息。大王这么沉不住气,怕是会逼反他李资谦呢。何况,那延坪岛的海寇,又如何信的过呢? 王凯的心中,却大不以为然。当年魏蜀吴三国间,曹魏势力最大。可是曹魏立国之人,却是大汉权臣曹操的儿子曹丕! 当年的曹操可曾篡国?没有啊。可以说若非曹丕,他曹操甚至都能比肩周公!高丽又如何?如今的李家外公,他也是有儿子、孙子的!舅舅李之美才三十,正当状岁。 外公或者不会篡国,但他若把权力收聚移交给舅舅呢?或者舅舅也不篡国,但是他们要学东面倭国藤原氏的话,又当如何?难道本王也要幽闭深宫一辈子?! 然而金仁存、李寿都是德高望重的老臣,也是极少能在气度、人望方面压制外公李资谦野望的重臣,自己须臾离不得他们的护佑,因此不便驳斥。 “老大人所言极是,那便先放放再说吧。左右战事一起,便不是旬月可以了结。各种变数不断,的确不宜仓促定策。两位老大人还是回府休息吧。” 王楷使个眼色,便有内侍祗候金粲、内侍录事安甫鳞一起向前扶住两个老臣出宫。李寿看了金仁存一眼,相对叹息一声,终于还是摇头去了。 “高卿,若战事果然胶着,咱们也不能眼看着朝廷水师吃亏的。左右开京防务都是卫尉卿兼直门下省拓公管着,别人也插手不进去。 而水师此战无论胜负,你这开京提督都做不长久,不如请病休养,专心水师战况。一旦时机成熟,便可去江华岛接手此战。本王的底线,就是水师不能大损。”王恺道。 “臣遵令!”高勋也要行礼退出,但是宫外却传来匆匆脚步声。 “快!禀报大王,江华岛水战急报!”赵匡仓惶的声音在外响起。 “慌甚?成何体统!来人,将赵侍郎赶出宫外!”却是邵城侯的声音遥遥传了进来。宫中几个人都是面色一变。难道延平岛的海寇与他李某人同流合污了? 须臾,却是邵城侯李资谦、卫尉卿兼直门下省拓俊京联诀而来。高勋、妙清都是心中一突,这个阵势,可不是他们能够掺和的场面。 二人纷纷对内侍祗候金粲、内侍录事安甫鳞使个眼色,示意照顾好大王安全。再向王凯、李资谦、拓俊京施礼后,便要躬身退下。 “高提督却请留步,这次江华岛水师战况,还要高提督一起参谋。此外,犬子已经去请延平岛义军的使者李先生入宫朝拜了。” “延平岛义军?”高勋恍惚了一下子,方才醒悟邵城侯说的是延平岛海寇代表李寅。只是何时海寇也变成义军了?难道此战?高勋心中一紧,不可能! “高提督,你能否告诉本侯,你的江华岛水师战力究竟怎样?!他们,他们是否在靡费军资?还是因为你高某人一手遮天,故意架空郑左正言的兵权?”李资谦气急败坏! “邵城侯还请息怒,还请息怒。江华岛水师的事情,拓某此前倒是略知一二。水师战力毋庸置疑,前年一战覆灭女真海盗的战绩不是作伪。 平日军演实力,也在开京禁军之上,没道理今日忽然就不行了。若说高提督架空左知常,也是不存在的,军中职务,郑知常调整、调度都有备案过来,并无不妥之处。 拓某以为此次海战,郑知常指挥颇多不妥,三百海船都要局促在海州(朝鲜)水面上与人相抗,难道就不知道分兵西南水面?散开船只,也不至于任人宰割呢!”拓俊京道。 “任人宰割?”高勋几乎懵了。谁家任人宰割啦?平心而论,高勋倒不认为郑知常集中船只的策略不对。毕竟延平岛海寇战力犀利,高丽水师又有规模优势。 难道还要放任自己的优势不用,反而一条条船放出去与人单打独斗,然后被人细嚼慢咽吃掉不成?女真人海盗在苏州(大连)那一战,前车可鉴呢。 只是,怎么忽然就要任人宰割呢?高勋闹不明白,他手里的消息还是昨日所得。双方试探性开战打成平手,这个消息他是知道的,甚至此后集中优势的作战计划也无不妥啊? “大王,老臣有罪啊!不该轻信郑知常的蛊惑,至高丽蒙羞也。”李资谦已经老泪纵横,他是真的后悔死了。若是因此亡国,他李资谦就是高丽的千古罪人! “大王,江华岛水师消息,昨日水师尽出与延平岛海寇战于海州(朝鲜)湾,损失楼船三艘,其余海船六十余艘。水师战损四千余人,文公美战死,郑知常,已经下令止战。 如今江华岛,尽入延平岛海寇,嗯,义军掌握,开京危殆。臣请大王东去狩猎元山郡。臣当率开京禁军死守,必不让他人染指我高丽江山。”拓俊京也是忍不住唏嘘起来。 怎么就这样快啊?那一战究竟发生了什么?细作来报,只是说海上天雷滚滚,高丽战船陷入一片火海。文公美甚至就是被天雷透体而亡? 天雷!?穷尽拓俊京一生见闻,他也闹不清个中缘由。所以对于自己能否守住开京,拓俊京殊无半分把握,这才想要劝王锴狩猎去。而他自己,也不过一死报国而已。 哪怕匆匆被李之美请来的李寅,看着战报也是目瞪口呆。知道会赢,哪知道会赢得这般轻松,这样容易?那还折腾个屁啊!当时直接打进来不就完了? 予取予求啊!可惜哉。不过李寅也知道,这种事后的诸葛谁都容易当。然而事前,听说陈颙要经略高丽时,他还不也是心怀惴惴,小心翼翼? 便是安公子,若能知道是今日战局,他还会想着和谈?想要租借耿罗岛九十九年? 不行,李寅忽然开窍,耿罗岛租借九十九年已经和李资谦、李之美他们都提过,不好反悔了。但是皮岛和铁山郡的养军税赋?嘿嘿,那还是要的。 战败了,就要善后。发起战争的人也需要被追究,所以王俌,韩安仁、尹彦颐就该付出代价,纷纷囚禁夺职。就连滞留在江华岛上的郑知常,也夺职贬为庶民。 高勋临危受命,再次出掌江华岛水师。随他前往的,依例还是李之美、赵匡、尹瞻等人,此外高僧妙清也要跟去超度亡灵。 除此之外,这场战事怎么去收场?收场的台阶在哪?也要他们琢磨去。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93章桃花岛 第93章桃花岛 大约到了十月间,纷纷扰扰的高丽诸事终于都交割清楚。陈颙的婚礼极尽豪华,要说他不过一届农家子弟,何曾见识过那么许多的奢侈场面?不过提线木偶一样任人操持。 然而洞房之中,却是另外一番风韵。李氏虽然年轻,却极为细腻仁厚。哪怕此前不知道未来夫婿的喜好,也架不住察言观色,乖巧伶俐。 二人居然水乳相融,都在庆幸自己的好运气。自此心意更加相通,竟然一生快乐无边。 是年十一月,李寅帅一个都营回防皮岛驻扎,自此纳入旅顺攻防体系。但是李寅自己,却架起一叶扁舟去了登州,他还是想要完成自己游历天下的梦想。 陈颙又催促阮小五、解珍、解宝继续招纳登州、复州、旅顺的不良子,他们要编练出一个都营的新军,把旅顺、皮岛防务体系扩张到三个都营两千人的规模。 甚至不光是旅顺、皮岛防务体系,他们还要把势力往西到沧州,往南到青州、登州,这一圈子全要慢慢经略起来。顺便逆大河而上,再与济南的张叔夜张知州挂上关系。 济州岛驻守了一个都营,交给阮小七、刘唐负责。这个规模远远不足以完成任务的,陈颙去信海州,商量陈箍桶帮他招募最少三个青训营的少年去济州岛上训练骑兵。 此外济州岛本地也要组建一个都营出来。济州岛上,最少要有一个指挥旅的编制才能放心。至于建军花费,陈颙从不担心。 不说其他,单单高丽到明州的航线纳税,就足以养活济州岛、旅顺、皮岛的五千大军,何况人家高丽国还垫付了十万贯? 混天蛟李俊的队伍继续在海上飘着,他要继续横行东海,还要把保护的领域拓展到倭国沿海。因为这次收取济州岛还另有收获,那就是硫磺的贸易得到一个稳定的来源。 倭国是一个多地震火山的国家,因此硫磺矿也非常丰富,比如在富士山、浅间山等都有分布。大宋梦寐以求的硫磺,在这里却是土产。 而济州岛就位于高丽、倭国之间,民间商贸往来极为便利。随着李俊的触角延伸到倭国列岛,安宁此前一直担心的黑药大量应用的难题,总算有了着落。 陈颙心中也一松,黑药中最不易搞到的硫磺到手了,靖海忠义社的火器化改造就该提上日程。洪七的火神枪好用,操作方便,但却不能把命根全部押宝在道门身上。 他们毕竟也是产能有限,即便是半数份额,也只能勉强应付海州眼下的使用。一旦想要大规模装备训练,然后忽然就没有黑药供应了?那是要死人的。 所以,海州需要自己开发制造黑药,早已刻不容缓。 黑药的成分不外硝石、硫磺、木炭,木炭是土产,硝石在楚州、柏庐等地有矿,也可以稳定获得。硫磺的产出却非常稀少,那就要靠他倭国提供。 要说即便是大宋,获得硫磺的手段也是十分单一,就是买买买而已。李俊的混天蛟活跃在倭国沿海,他除了买买买之外,还要保证能够买到、买的及时,这就是他的价值所在。 陈颙对这些筹划安排非常满意,也有些疲倦。无论是谁,在长达一年的不间歇海战中,都要疲倦。军中将士还好,打完了仗就能休整数月。 可是陈颙,也一直都是处在紧张的军略谋划中。现在的他,也需要休养一段时间。何况新婚妻子非常可爱,他也不忍冷落了李氏。 等到一切尘埃落地,陈颙长舒一口气,就带着新婚妻子李氏,与张横的明月盗顺着季风、洋流南归黄公岛,大约小住一段时间后,就再要北去海州,开始另外一段忙碌的生涯。 自己就是个劳碌命,陈颙自嘲地和妻子李氏说。然而李氏却觉得,夫君简直庙算如神。那种发自内心的崇拜,让陈颙非常受用。 黄公岛上,早已被安宁栽满了桃树。既然附近有个桃花岛,安宁当然认为需要桃花盛开才对。从春天的二月到夏天的七月,除了读书哄孩子,他就没干别的事。 陈颙看到小家伙安顺之的时候,小娃娃正在赖人。方明月、荀英都在忙碌不堪,依然止不住孩子的哭闹。不过被陈颙抱在怀里后,小家伙一下子就老实多了。 深邃的眼睛盯着陈颙来回打量,口中忽然吐出一个大大的水泡,那水泡飘上陈颙的脸上,破碎,安顺之似乎觉得有趣,咯咯笑了起来。 方明月松了口气:“这小崽子,倒是与陈家叔叔很有缘法。” 陈颙并不答话,也是努力吐出一个更大的水泡,遮盖在安顺之的脸上破碎,引来小家伙更加兴奋的笑声。而且他还连连挣扎,想要登的更高些。 陈颙哈哈大笑,把小家伙抛了起来,再次接住,安顺之更加兴奋的无法无天了。 李氏静静看着官人逗弄孩子,羡慕不已。“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传说中海龙王对夫君的评价一点没错,自己的郎君,当真是天下真英豪。 陈颙这才醒悟,还没介绍几个女人认识呢。自然,三个女人一台戏,很快陈颙就败下阵来。抱着安顺之出去找张顺、张横兄弟喝酒去了。 “大宋这次北伐失利,溃军南下,祸害了不少地方。此外又在当地加税、加赋!河北之地本来就是盗寇横行,如今更加沸腾。张知州在济南,也是左右为难。”张顺叹息道。 “河北之地,嘿嘿。”张横这次随陈颙经略旅顺、高丽,多少也能知道些北地的情况。 “那又是什么稀奇的光景?河北散漫百年,当时咱们从梁山泊一路北去时,祸害百姓的可不光是咱们梁山泊!咱们那时才多少人?可是河北之地,传闻被咱们祸害了多少地方? 还不是那些地方豪强借势抢掠,事后再把屎盆子往咱们脑袋上一扣了之? 要说朝廷与辽国议和百年,两地往来交易,利钱多被那些地方豪强鲸吞。而河北税赋却不少缴纳,民间百姓活不下去了,这才想要生乱。 何况燕云一带的百姓税赋,一直不过河北半数而已。朝廷想要收回燕云,他们那些豪强、百姓又如何甘心?北伐之军不但得不到当地拥护,反而与辽人、女真人暗通款曲。 这种事,本来是要严刑峻法的。可笑皇帝老儿,反而要西军怀柔?那岂不是更加肆无忌惮?更有河北禁军,不断扯他西军后腿。人心惶惶,那还打个屁阵仗!”张横啐了一口。 “也不光这样的,他西军也是散漫不可救药呢!”张顺叹息一声。 “宋江哥哥的人马,海州义军的人马,都有消息传来。说是这次老种相公领军,其实只是个幌子。朝廷意在培养新的西军领袖,要分化他们。 这次看中的却是刘延庆、姚平仲他们几个。几个人领军,各行其是。所以老种相公说话不算呢!童太尉一昧奉承汴京那位皇帝,居然也不出来圆和。说到底,还是太轻敌了。” “哼!什么轻敌?说到底,还是这大宋的根基烂了!”陈颙一口干掉碗中酒,重重一顿。 “那个辛兴宗,抢夺泼韩五的功劳,说好是去职军前效力的。可是不过半年,就再次升为统制,领方面之军北伐?这种奇葩事情都能出来,军中还有个屁的规矩?! 何况金国,又怎么甘心让大宋轻易得了燕云之地? 张横你是知道的,咱们攻打女真海盗时,最后跳出来与咱们死战的猛安乌延鹘沙虎、乌延蒲卢浑兄弟,那可是他金国的斥候骁勇。 他们不去西京抢夺军功,却要窝在燕京、辽西之地做甚?还不是暗中准备支援燕云豪强,阻我大宋北伐攻城吗?” “如今也不必再说这些,张学士有急信传去海州。他那里的盗匪剿过几次,却一直不能干净。后来查清楚了,却是滨州的海盗在帮他们遮掩,那些盗匪稍有不利,立刻遁入海中。 张学士的意思,却是咱们旅顺的大军休整的如何?若是堪战,那就猫在海上候着。等那些盗匪下海了,就把他们一起捉去济州岛养马去。”张顺笑着道。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陈颙眼前一亮。顺便把旅顺归附朝廷,就不怕金国过来打秋风了。毕竟指望旅顺那点人想要和金国抗衡,眼下为之过早。 何况?海州府的知州也不能一直给那个钱伯言占着。去年老钱想跑,但是靖海军还没有布局此事。那是没法子再跟一个新任的陌生知州打交道,所以就要留下钱伯言占茅坑。 但是现在却有新的人选浮出水面。 不拘赵子庄、还是蒋仝,论资历、论功勋,如今全都有了升迁根基。只需再加把火铺垫、铺垫,弄个军州过渡一下,他们就能名正言顺地出知海州了。 军州?新归附的旅顺就很不错。而且去了就有捕盗的军功可得。何况童太尉北伐新败,也急需一张遮羞布遮掩,旅顺也可以算是北伐战果呢。 陈颙振奋不已,连酒都顾不上喝了。“张顺,张顺,赶紧安排笔墨写信给安公子。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报告上去。哈哈,哈哈。” 窗外一声尖锐嘶鸣,海东青从空中俯冲而下。一队仆从飞马追去,传来阵阵喧嚣? 今天的伙食又要改善了,张顺笑眯眯地喝掉碗中的酒,豪迈异常。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94章 柔福帝姬 第94章 柔福帝姬 同样的海东青,也在汴京西郊的空中翱翔。已经十三岁的柔福帝姬一身火红色的绸萝衣裳在晚风中飘扬,她的遮阳斗笠披在背上,被汗水浸透的几缕青丝黏在额头。 柔福开心极了。安师兄回到汴梁城,还带来一头海东青。当然,一匹枣红色的小马成为安师兄送给自己的礼物,那匹马,一水纯色的枣红毛发,连九皇兄都在眼红。 柔福可不舍得送出去,她给小马取名赤兔,这就是自己心爱的小兔兔。它是从月宫里跑出的小兔兔,被安师兄捉过来陪伴自己的!柔福骄傲地想。 在一些宫中女侍的教导下,柔福很快学会了骑马奔驰。当然是偷偷学的,宫里可没有帝姬可以骑射的规矩。所以,咱们就去宫外骑射、狩猎去。 柔福甚至不知道父皇是否知道她的这些荒唐,或许知道,装不知道罢了。 自从那次荒唐的夜宴后,自己在徐师、安师兄的帮助下完成了《夜宴图》,但是父皇却没有太多心思欣赏,整日茶饭不香。 柔福知道,东南出乱子了,父皇下了罪己诏。安师兄也离开了汴梁城,似乎他对边梁很失望。柔福一度惶恐不安,是不是因为自己这幅《夜宴图》给大宋带来了不吉? 这幅图画,从第一天就开始充斥各种意外。金国使者被安师兄痛殴重伤,曾让很多人咂舌、害怕。经常过来看绘画进度的内侍杨戬十月去世,父皇一度很伤心。 然后就是东南大乱,安师兄离开。那时的柔福,心中恐惧极了。 不过后来就慢慢改变,自己在宫中的地位似乎有所提升?之前欺负自己的兄弟姐妹,如今都要躲着自己,他们在害怕安师兄吗? 嗯嗯,安师兄不但能暴打金国武士,他后来又去了海州,一个人就守住了城门,降服梁山泊三十六巨寇!朝廷几万官军不能捉拿的巨寇,安师兄一个人就搞定了。 宫里的人,其实没有傻子。便是自己这样的小女孩,也能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后来童贯从东南来信时,父皇还唤自己过去问话。 就是问了问安师兄的旧闻,父皇怔怔地呆坐半日,没再言语。后来还是知道了,那个童太尉,却在信中称赞安师兄,是个狄汉臣一样的英雄豪杰! 大宋能有几个狄汉臣!可是这样的英雄豪杰,如今却不在大宋的朝堂之上! 祖宗法度下,由不得父皇不去揣摩、担心。方腊、宋江带给他的打击太大了。柔福很害怕,几次梦见班直卫押解着鲜血淋漓的安师兄走到自己面前。 柔福后来又听说,曾经打败班直卫的魔教教主遇到了安师兄,就被安师兄一刀砍掉脑袋?柔福咂舌不已,偷偷去问徐师。 徐师只是叹气,杀个把江湖人物,应该不会引起太多麻烦吧?看来,徐师也是担心安师兄的安全。所谓的豪杰人物,如果不能被朝廷豢养,那就是需要朝廷解决的麻烦! 幸好,海州很快传来安师兄入学的消息。那次却是父皇特意找自己过去说话,这个安兆铭,能够入学,却是件天大的好事情呢。 嗯嗯,大宋的好儿郎,文武双全的不多。这个安兆铭,却都能沾上,倒是比狄汉臣,聪明多啦。等他殿试来,朕定要给他一个高高的名次! 父皇似乎喝了点酒,有些熏熏然。不过柔福知道,父皇放下了一段心事,也是要自己传话出去,让安师兄放心入仕的意思。 豪杰之士立于朝廷之外,自古就很难尽忠国家。 所以,自己能够骑马、练武,却是因为安师兄做出的安排,别人也就不再阻挠。包括父皇,怕是也在乐见其成。 柔福脸上一红,《夜宴图》之后,父皇改变了主意,并没有急着嫁出自己,怕是影响不好吧?可是安师兄却已经大婚了。想到这里,柔福的心中,不禁有些落寞。 眼看前面的海东青俯冲下去,九皇兄康王发一声喊,一匹白马从柔福的身边蹿了过去。马上的赵构,张弓搭箭,英姿飒爽。 柔福的心情,再次温暖起来。宫中的兄弟姐妹极多,甚至有的都不太认得。但是九皇兄和自己的关系,一直不错。兄弟姐妹中,学会骑射的,也只有九皇兄和自己。 似乎安师兄对九皇兄,也是很欣赏的样子,这让柔福更加骄傲、欢喜。 嗯嗯,自己又添了几个师侄。这几个家伙就不像大师侄高子羽那样的憨傻吃货。 二师侄甚至比安师兄年纪还大,不过做事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颠三倒四。可是九皇兄却告诫自己,这个叫做蓝细禾的二师侄,绝对是个大智若愚的家伙。 九皇兄说二师侄的身上,有股仙家气息。其他两个小师侄年纪不大,却又各自淘气地方。 让柔福诧异的是,这两个小师侄不怕自己这个师姑,却怕极了大师侄高子羽?那个憨货怎么能这样威风?柔福很好奇。 直到有一次,她亲眼看见蒋干被高子羽抡圆了甩向高高的半空云层,然后再轻轻接住时,柔福才想起来,这个高师侄的神力,曾被徐师赞誉天下无双的。 柔福这两年,与其说是学画,不如说在习武。既然安师兄离开前特意点明的事情,徐师就很上心,父皇就看不见,那么自己就一定要学好功夫。 西水门外的孙二娘包子铺,生意火红的一塌糊涂。柔福听徐师说过,是安师兄教了孙二娘一些妙法子,所以生意才会好。柔福吃过孙二娘的灌汤包,果然汴京一绝。 孙二娘长得穷凶极恶,但是心地不差。只要不是招惹她,你就能过上安生日子。比如柔福就是孙二娘包子铺的尊客,孙二娘疼她疼到骨子里。 因为徐师有时候,会让自己过来坐坐。坐坐的意思,就是互通一下江湖消息。柔福对江湖消息不感兴趣,之所以愿意过来,是因为许多江湖故事中,都有着安师兄的影子。 对于别人,或许很难把一些传奇故事与安师兄联系起来。但是对于柔福,就完全不是个事。安师兄的性情、能力、经历,只要能对上,那就八九不离十。 说到底,这世间又哪来那么多青年才俊?一个时代里,能有一两个人也就撑天了,安师兄就是那个撑破天的青年才俊。 从逻辑上说,柔福属于倒推法,也就是“果因论”。她先假设这件事就是安师兄做的,然后才去慢慢找证据,再然后?纹丝合缝,果然就是安师兄干的! 黑风怪的故事,海龙王的传人,白日飞升、永嘉天雷,甚至汴河上那个花和尚的死,汴京民妓李师师曾经失踪等等隐秘故事,柔福都能轻易把这些事纹丝合缝地对上。 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柔福的猜测究竟是从哪里来的,然而她的猜测很准,被她猜测的事实也的确如此。 渐渐地,甚至徐师都要咨询自己,对最近一些事情的看法分析如何?比如卢俊义、折可存的恩怨传奇?女真、高丽海盗的覆亡?混天蛟、明月盗的背景等等。 这些事情有些徐知常知道,那就是考考柔福的意思。有些不知道,那就是真的在求知。 在得到柔福保证不会把这些事情告诉宫里任何人后,事实上,安宁在汴京的情报系统,已经慢慢转移到柔福身上,孙二娘就是她的助手。 这也是个妖孽!徐知常慨叹。当年老道一眼就看出你们都是妖孽!徐师叔的巴掌终归没舍得拍下来,在安宁的脑袋上揉了揉,老怀大慰。 安宁七月就到了汴京。此前的三月份,儿子安顺之出生,他在黄公岛前前后后隐居半年之久。六月底才启程去了汴京。 看到柔福,他才恍惚明白为甚自己一直要高子羽去海州,而徐师叔就是不同意。嗯嗯,柔福经常去孙二娘那里,的确不能少了高子羽的护法。 和安宁一样,徐师叔对宫里的侍卫能力十分怀疑。既然柔福已经入伙了,那就要另外安排人守护。有了高子羽,柔福在汴梁城里可以横着走。 无论拦截她去路的是陌生的无赖纨绔,还是骡子驴马,高子羽都能轻松把它们一个个挂在树梢上,生死两难。十九岁的高子羽,就像一座肉山一样令人望而生畏。 “果然长高很多呢!”安宁比划一下柔福。三年时间,足以让一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成长为如花似玉的美娇娘。柔福有些羞涩,更多的还是兴奋。 看到安师兄正在认真打量自己,终于还是扭捏地缩回双脚。自己的大脚板实在太大了呢!柔福有些抱怨安师兄当年的安排,每天都要跑步那么远,脚底板能不大嘛?! 安宁也笑了,女孩子长出一双大脚板的确有些难堪。但是比起靖康亡国后那些宫室女子的悲惨遭遇,这个代价还是值得。 “现在咱们需要开个会议,商量在汴京的布局问题,人事话题。” 陈颙收旅顺、济州的顺利超出他的预期。靖海忠义社的骑兵选拔已经在进行,云龙、唐猛、闻达、石秀都要过去训练骑兵。计划早期建设两个都营,一千三百余人呢。 这个时代的大宋,养一个骑兵,等于养五个步兵的成本。何况旅顺还要增加一个都营的水师?这都是好事情,但也都是费钱的事情,必须加快赚钱的节奏才行。 此外陈颙提到的旅顺献土朝廷的问题,张叔夜解决北海的海盗问题,海州知州的人选问题,都要仔细筹谋起来。一切都是压力巨大,那就要迅速落实下来。 自己还有更重的事情要忙活,大宋的科举,并不是那么好考的。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95章 天才孙二娘 第95章 天才孙二娘 撷芳楼大家李师师的坐舟,今晚不接待外客。蒋干、何叔乙两个小屁孩在甲板上晃悠,偶尔嬉戏打闹,引来不少人的关注。 这么小的孩子就带来烟花之地快活?这家主人当真心大。 高子羽坐在船舱抠的地方,大口吞咽孙二娘带给他的一篮子鲜肉包子。看着他的吃相,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笑了。高子羽只是困惑地看了众人一眼,继续吃。 徐知常和孙二娘坐在上首位子,安宁和蓝细禾、武松懒散坐在下首。柔福依偎在孙二娘的身畔,手指不安分地扭着孙二娘的衣襟。 李师师亲自奉茶,奉上糕点。今日她做东,早早把汴梁城的小吃点了一遍。每样都要先亲自尝过,才会端上来。所以?她也忍不住打了个饱嗝,羞死人了。 她的食量太小了,但是不得不如此。因为柔福帝姬在,她就不能不小心谨慎。要说此前天子也有悄悄来过,但是那些安保都是宫里人负责,她才懒得管。 “师师,你也别忙活了,好生坐下来吃杯茶水。蝴蝶一样晃来晃去,把老娘的眼睛都晃瞎了。”孙二娘裂开猩红的大嘴笑着说道。 柔福拍拍身边的空位,“师师姐坐下嘛,柔福还要跟你学着扎好看的发髻呢。” “嗯嗯,师师,你父亲已经平安了。此前他跟着陈颙的船队去经略旅顺、济州岛,可是被他擦了高丽不少油水呢。哈哈,哈哈。”安宁有些得意。 本来打算十万贯租下济州岛的,结果转脸就给李寅要回了驻防皮岛的养军费用,也是十万贯。咱们等于白白得了高丽的皮岛、济州岛,形势不是一般的大好啊。 “只是如今,东海的一摊子事情多,今年的支出也实在太大。若是平日,海上所得也能填平缺口,但是要养骑兵,还要把旅顺加固一下。此外李俊在倭国巡视的开支也不小。 咱们却不能坐吃山空,不但不能坐吃山空,还要狠狠积蓄才对。为何?大家都看到了,朝廷北伐失利,河北之地盗贼蜂拥而起。张家姑丈也在各处求援。 此外,还要防着他金国。此前林师叔说的对啊,我大宋打不赢辽国,可是辽国却转眼被金国灭了!各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女真人是虎狼之心!咱们这次北伐失利,面对的不光是耶律大石,其实还有不少金国斥候的影子存在。武松在旅顺就斩杀了一个,还是金国的猛安! 这说明金国对大宋,其实是有想法的。那么?一旦真的有事,朝廷怕要吃大亏呢。若是咱们的力量能够大一分,将来总能多拖延他金国一刻,百姓也能多一些逃难的机会。 但是想要做到这些,咱们现在实力远远不足。乾贞记最少要积聚到两千万贯的财富,养活三万大军三年的能力,才能在青州、旅顺的北海一带起到阻挠金国的作用。 不是阻挠金国就完事的,还要赈济百姓,发展地方经济的。百姓都活不下去了,你能指望谁会跟你一起救亡图强? 谁有吃的他们跟谁走,别跟百姓谈民族气节,他们先要活下去。 咱们的底子,是有一千万贯,但也不能都动了他,总要有些压舱底的财货预备意外。 因此,海州物产还要继续生发,最少五百万贯的担子他要担起来。东海上,也要担起三五百万贯的任务。咱们汴京,说不得也要两三百万贯。 嗯嗯,别要指望旅顺、济州岛的产出,那里人少地狭,战马可以养养,骑兵可以练练,其他产出上,不扯太大的后腿就很好了。 他们的主要价值,还是在于军事用途。什么意思?就是说一旦火器开始进入战场,金国也会琢磨这些事的,不要把人家当傻子,那会吃大亏的。 那就必须控制海上硫磺的买卖。掐断他们的原料供应才对。 此外,咱们占据旅顺,可以随时掐断他辽西走廊的退路。若从皮岛出兵,也能骚扰他们辽东的大本营,让他们不敢放手南下。 但是,咱们是不是就和朝廷一起做事情呢? 大家都可以看看今日的朝廷,没有用的。别说两千万贯三万大军。给他十倍钱粮人马,他依然是一溃千里的。 这个朝廷,已经老大不堪了,指望不得。 不过呢,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陈颙的建议就很好,咱们的旅顺靠自己的名号,很难认真经营下去。打上朝廷的名号,就能省去不少麻烦。 所以陈颙提出了献土主张。我是同意的,但是前途是咱们必须自治,要划特区出来。 说实话,就是信不过他朝廷的那群官吏!这样咱们就要选员。海州府也是一样的。钱伯言是个什么样子,在海州待过的人都知道。 他现在还肯合作,是因为咱们糊弄了他。但毕竟他有自己的圈子,他那一伙人看好的是郓王赵楷,轻易不会转别投人家。所以,海州、旅顺的知州人选必须早定下来。 口袋里有两个,一个是西军参军赵子庄,此前在海州交道很久,可以用的。另一个是怀仁县令蒋仝,这是个爱民的读书人。 他们的为官资历、业绩,如今跳一跳都能摸到知州的位子,只不过要寻个小小军州过渡一下。以前大家都没办法,现在却可以用旅顺的献土机会做个台阶。 怎么去做这件事情,我觉得徐师叔和孙二娘你们仔细参谋一下,无非继续砸钱过去。剩下童太尉那里,我再去说和一下。这件事,是急事,蓝细禾可以居间参谋跑动、参谋。 第二件事,便是科举之事。 我要考科举,这届不考的话,下届也不知会是什么样子,所以就定在这一届。这件事情,无非还要拉虎皮扯大旗,弄出名头来。 第三件事,就是汴京的生发事情。 其一要办个商号,要借用柔福的名头,咱们争取把海州的那些椎买物件的生意都转移到柔福的名下。其二要开个酒店,方便收集情报。 嗯嗯,再开个大卖场,也可以叫做超市。 赚钱是一码事,消息渠道要经营好。汴京的情报经营此前做的很好,柔福真的很天才,你还是继续做下去。细节上,我会和你仔细安排。 孙二娘、师师姑娘全力配合一下。特别是在情报方面,还有乾贞记的文华宣扬方面,师师你有优势的。不过我的意见是,你还是赎身吧。老子的女人,可容不得别人祸害去!” 安宁恨恨发声,船舱里的人都笑了起来。李师师脸色绯红,也是羞涩不已。事实上,自从上了安某人的贼船之后,李师师早已不在待人接客,平素只是弹弹曲子、唱唱歌而已。 自然,收入就要一落千丈。全靠自家此前积攒的家底子支撑,如今也快要把自家的老底子赔了进去。所以,谈到赎身,那感情好。可是赎身的钱财,自己还要设法去筹措一下。 “甚的赎身钱?”高子羽不解问道。明天俺就去把你的身契文书拿回来。 “也不错,不过也不能真的让人家撷芳楼亏空。这样,武松,你明天和子羽一起过去。带些钱粮过去,就,就带他一袋子金沙子过去吧。”安宁想了想,这是可以干。 高子羽经常护佑柔福,汴梁城里不知道的很少。他去干件事情,保不齐这些人家都要多想一想后果,可比自己出面强多了。 徐知常对赵子庄、蒋仝的事情了解不多,孙二娘倒是见过一次赵子庄,给他提了五千贯钱拿去活动官场。二人又简单交流了一下,安宁也把赵子庄的事情说的很仔细。 至于蒋仝,他的花费预期倒是不多,完全可以通过张叔夜这条线活动一下。当然,再此之前,老张先要解决掉济南的盗匪问题。 开酒楼?那是孙二娘从小的心愿。孙二娘自称一辈子就两个心愿,一个是进撷芳楼当差伺候南北往来的金客,可以白吃花酒。 如今花酒是吃了,当差的事情?就算了,似乎二娘也认清了自己的姿色不足以吸引金客们的关照。众人听得哈哈大笑,徐知常更加一口茶水喷的到处都是。 第二个心愿就是开一家酒楼,此前是从包子铺开始起步,眼看道路遥遥无期,如今,这个心愿也快要实现了,孙二娘好不兴奋。 只不过,大卖场、超市又是什么营生呢? “喔喔,大卖场的营运倒与官府开设的椎场有些类似,一切货都是明码标价,敞开了门面任凭客人进来挑选。 挑好的货就带去门堂结算,买卖的同时就把商税一起收了,然后移交给地方税吏。 但如今官府椎场管理异常混乱,贪官污吏上下其手,民间早已避之如虎。咱们的大卖场就是把官方介入的那些肮脏东西剔除掉,咱们自主经营它,反正有柔福的牌面罩着。 嗯嗯,一应交易都由民间百姓、商贾直接面对,很容易聚集人气。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薄利多销,出货快,进货多,完全靠渠道的流通跑量赚钱。 除了咱们自己的货物直接售卖外,咱们还能给各地商贾提供场地,收取管理费用。就是把他们的货品也放进来卖,卖出了产品再分成分润,分多少利润全看他跑货速度。 跑的快就多分利润给他们,跑的慢就少分一些。全看他东西好坏,以及市场认不认可!而且,不同厂家生产的同类商品全给他摆放在一个位置,便于客商选购对比。 对客户来说,他往常张罗几天也买不全的东西,在咱们大卖场里,半天就能搞定。而且不拘零售、批发,全把价格压下来。 所以啊,进场的货物先要内部竞争去。他不但货要好用,还要好看便宜,名字好听,最好再有名人推荐?师师就很好,可以帮咱们海州的货品做形象宣传。 哪方面的宣传?就是你在日常衣食住行上,有意识地选用咱们大卖场的货品就好。嗯嗯,咱们会做一些标记在货品上,这叫品牌经营,等等等。” 安宁说了一大堆,乱七八糟全无头绪。徐知常和李师师都是听的一头雾水,然而孙二娘却真正听得眉开眼笑。 或说,二娘当真是个做生意的奇才?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96章 李师师从良 第96章 李师师从良 时在七月,夕阳如火,比夕阳更火的却是撷芳楼的生意。李妈妈站在她家门前的树荫下,斜着身子靠在石狮子上,不时扬起身子和手中的翠绿手帕,风骚地与进出客人寒暄一二。 身边的龟公李二骡子也是满脸带笑,频频作揖跑动,张罗客人的车马安置。有空闲了就凑在李妈妈身后,献媚帮她按摩背脊、腰身,偶尔吃吃豆腐,李妈妈也不以为意。 “二骡子啊,你也不小了,该成个家才对。你看咱们还有几个姐妹,年龄大了,又没有钱赎身。平白养活她们总不是法子,你要看好哪个,说一声,妈妈就便宜你了。”李妈妈道。 “嘿嘿,俺这头骡子就是个贱命,跟着李妈妈过日子就很好呢。”李二骡子却发贱道。 “啐!妈妈我呀,给你当亲妈都使得。倒轮的上你这龟儿子打主意?” “可是李妈妈说的那几个姐妹年纪,也不比你小多少啊?而且妈妈收钱最黑心了。俺就攒下那么点钱,还要留着做棺材本呢,可不敢都给你搜刮了去。” “嘿!你个龟儿子,一顿饭能吃人家三十份呢!妈妈都没嫌弃你,你倒敢抱怨李妈妈收黑钱?你自己看看,那些姐妹们一年到头,花了妈妈多少钱财,总不能一点本钱都不要吧?” 李妈妈的翠绿手帕有气无力地抽打在李二骡子的脑袋上,显得三心二意地散开,遮住了二骡子瞄向李妈妈胸口波涛的贼眼。 那片翠绿手帕却像乌云压了下来,李二骡子的双眼陷入昏暗中,身子也有点发凉? “就这龟儿子的寒酸样子,居然也这么能吃吗?”头顶上传来嗡嗡的炸雷声音。 “哎呦喂,这不是高爷吗?小高爷爷不是一直走道都要绕开咱们吗,今儿什么大风把您给吹了过来?这可当真稀客、稀客。”李妈妈声音很甜,但她慌张的情绪却不能作伪。 这特喵谁啊?李二骡子不满地拿掉顶在头上的翠绿手帕。然后就看到一座肉山耸立在眼前。原来刚才那片乌云却不是手帕,而是眼前这位爷。 “高,高,小高爷爷!”李二骡子的不满立刻化为惊惧,和满脸的媚笑。 这位小高爷爷高子羽,如今可是汴京城里的传奇人物。听说他早年跟着神仙舅舅来汴京,就没能吃饱过一顿饭。 后来却莫名其妙地拜师了一个小道士,总算找到吃饭地方。这也无妨,可是让人惊讶的却是,那个小道士,却敢在皇宫里行凶,还生生打残了金国来的武士勃达。 俺娘嘞,女真人啊!李二骡子不知道金国武士的能力,可这汴京城里也不是没见过女真人,那特喵都是好勇斗狠之辈,走路都要横着走的蛮横呢。 听说后来小道士离开汴京了,这位小高爷爷就跟在某个帝姬身后做保镖。 不是高衙内走了,汴京城里就没有纨绔了。 汴京城里喜欢惹是生非的纨绔多得去了,那位帝姬喜欢在汴京城里到处乱跑,而且还不喜欢亮明身份地乱跑。结果就是所有不长眼的纨绔,全在第一时间被人丢了出去。 有人挂在树上,有人摔在屋檐上。这都算好的。还有些摔回地上,伤残一辈子的大有人在。自然,因为他们招惹的是帝姬,所以事后也没人敢出来找他麻烦。 不过这位小高爷爷也极少来撷芳楼啊?偶尔来一两次,也不过找师师姑娘说几句话的意思,从不会杵在门口影响生意。 李妈妈敢在汴京城里开青楼,而且生意火爆,她自然也是有后台的人。 但是李妈妈真的很怕小高爷爷,除了他的块头和背景外,还有汴梁城大街小巷中流传的某些小道消息。关于那年大相国寺的和尚,师师的画船,两个巨大的石狮子? 那、那、那啥?小高爷爷,小的这就去二娘的包子铺里帮你拿几笼包子去。李二骡子想要溜出去搬救兵,撒腿就跑,而且跑的飞快。 可是眼前景色却毫无变化,似乎这些景色也在跟着他一起跑动? 李二骡子回头一看,魂飞魄散。自己被一个身高七尺的大汉提着衣领悬在半空!甚至连什么时候发生的,自己都不知道。 “喂喂喂,大胖子你谁啊?小太爷怎么没见过你?”一群客人走过来。严格地说,此前几波客人看到撷芳楼门口的事情,都悄悄地转个方向走了。 汴梁城里最不缺的就是青楼,谁家嫌事多,非要今天来这撷芳楼寻欢?看门前的架势,血溅鸳鸯楼都有可能。咱们只是寻欢而已,非要过来寻晦气作甚? 但是,总有些人喜欢例外。比如此前被陈丽卿痛殴,躲到大名府的高衙内。如今北伐失利,大名府乱作一团。高俅如何不担心自家宝贝儿子的安全? 于是又托了西军的行营参军赵子庄,顺路护送高衙内回了汴京,只盼他不要再生事才好。然而高衙内就是高衙内,不生事那他就不是高衙内。 不过他这次来撷芳楼倒是因为正事。 北伐行营参军赵子庄这次来汴京公干,却是为了登他太尉府转换文资。这事此前童贯有招呼过,本来打算北伐成功了,不拘哪个新得军州安插一下的意思。 但是如今北伐没有成功,赵子庄的麻烦就来了。他若是要继续转换文资,然后等着天下的军州哪里出缺,轮到他再上任?这还不如不转换呢!起码薪水就丢了一半不止。 可是老赵这人一根筋,他还是过来了。随身带的两千贯钱也很扎眼,高俅真心不舍得丢手。然而收钱办事很正常,收钱坑人?高俅的心中总是有点疙瘩。 何况人家一路护送过儿子,也不能一点表示没有。那啥,老夫今晚还有事,便让犬子给赵先生接个风吧。嗯嗯,简单些就好。 简单?是不可能的!高衙内请客,从来就没有简单过。接风就是洗尘,洗尘自然就去撷芳楼里洗!高衙内也未必是对赵子庄多看重,人家小高衙内玩的,却是自己的心跳。 所以,赵子庄也只好从客人身份,沦落到随从地位,本来他就憋着内伤呢。 高衙内就是这个样子,赵子庄久在外地做官,并不知道汴京城里的这些典故。 但是赵子庄知道自己需要赶快转换成文资,旅顺那里已经等不及了。准确地说,是张学士那里的山东、北海匪寇们太嚣张了。 张大学士剿匪,把这些匪寇赶下大海。旅顺负责堵截这群匪寇后路,要捉拿他们去开发济州岛。再然后?就要由张大学士和他赵庄一起,分别具本献土旅顺。 然后童太尉那里就要把旅顺列为军州,自己就是旅顺的首任知州大人。所以?忍忍吧。 眼前的这座肉山,赵子庄也不认识,但他认识肉山旁边勾肩搭背晃荡着的武松。嗯嗯,这座肉山,应该就是安公子传说中的那位大弟子高子羽吧? 啧啧,这可真特喵的够高、够大的哈! “大块头,你谁啊?知道小太爷是谁吗?赶紧走一边,别要妨碍小太爷寻乐子!”高衙内嚣张无比,抖抖细弱的胳膊,就冲着高子羽撞了上去。 周围的人,全都以手遮面,不忍淬睹。高衙内这是?想上树的节奏啊! “啊~!”高高挂在树上的高衙内踢腾着双脚,不断惨嚎。若是在地面上,很容易理解为他在上蹿下跳。但是现在挂在树上,就显得非常莫名其妙。 “快放小太爷下来!你个死胖子!你知道小太爷是谁吗?俺爹是高俅,高太尉!” “哈哈,哈哈!”高子羽乐了。当年被师娘揍得跑去大名府的高衙内啊?你怎么就敢回来呢!“武松哥哥,这个高衙内,嗯嗯,他想要下来,你可有法子帮他?” 武松龇牙一笑,又看看赵子庄。赵子庄面无表情,微微摇头,此事与俺无关。武松抽出长刀,这可是郁洲岛最新批次的产品,还未试过手呢。 一声暴喝!长刃闪出。那棵挂着高衙内的大树,被他拦腰砍断。大树摇晃几下,终于轰隆隆倒下。可怜的高衙内,终于在一片尘土中倒在地上。 万幸的是,大树枝丫繁茂,高衙内也只是受惊晕倒。身上擦伤几处,此外衣裳破裂而已。他的随从,赶紧把他从树枝间隙中拖了出来,试试鼻息,万幸万幸! 既然有熟人相见,武松自然要请赵子庄入内吃茶。可是入了内,这撷芳楼的大门就没人封堵,今儿的事情就没法谈妥当。 高子羽沉吟一下,走到旁边的石狮子前,奋力揽住石狮子的两个前爪,生生把这头更加巨大的石狮子移了过来,正好立在撷芳楼的大门中间。 这下子,就没人再来寻欢作乐吧? 李妈妈的一生,见过无数的豪杰之辈。她经历过的奇闻异事,也从未有今日这般扎手。最关键的是,对方意欲何为,自己并不清楚。 想要找自己的后台人物撑腰?对面小高爷爷的后台一点不会小。找官府?没有杀伤人命,只是有人在青楼前闹事,哪个官差肯出头?让汴京百姓嘲笑自己一辈子龟公吗? 等到高子羽把一袋子金沙丢过来时,李妈妈眼前一亮,今儿算是没做亏本买卖。 可定是为了师师姑娘,要是往常也就罢了。师师如今不接客了,只是弹琴说唱,身价早已不如以前。可是,可是?这事还要去询问一下宫里的李彦,李押班的意思。 李二骡子跑回来说,李押班不见,也没落下啥话头?这,这?那就是允了?!! 李师师当日就在收拾行囊,嗯嗯,小荷也跟姑娘走吧。 一袋金沙子呢!自己的良人就是个败家子,李师师甜甜地想。李妈妈被高子羽和武松那样折腾一下子,早就肝胆寸裂了,随便给点就能打发自己从良。 一行人再次回到李师师的船上,自然这艘船,如今也是李师师的私产。 一袋金沙子呢!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97章 赵子庄的屁股 第97章 赵子庄的屁股 赵子庄没能和高衙内聚会洗尘,但是他却意外见到了安公子,心情不是一般的好啊。 “随着北伐失败,汴京朝堂上,如今却一片慌乱。大宋为此整整积蓄了数十年的军资,沿途抛弃,一朝殆尽。 童太尉二十年统军的恶果就显露出来,不但西军与河北禁军、京师禁军间的隔阂极深,甚至西军之间也是互不信任。 老种相公已经七十几岁,用他统军本就勉强。何况官家还在有意分化西军,老种相公所谋皆不用,所断皆不听。西军骁将,个个皆以为自己才是官家最信任的那个人。 此外,京师的禁军更加骄横跋扈。他们不但看不起随军的河北禁军,和那些各地选调的民社弓手义军,便是怼上西军,他们也是高高在上的嘴脸。 几个西军骁将暗地里互相争权夺势,骄横的一塌糊涂。但是对上京师禁军,忽然就要短了三分气势,各种伏小做低,甚是让人不齿。 甚至别看河北禁军战力渣渣,但是他们的薪资待遇,也是远远高于西军。在这个钱多才是好儿郎的世道里,从征的西军心中,其实也是愤慨的。 而且,他们去年南下平定方腊,各种军功砸下来,心性上也都傲娇不已。 种种自乱阵脚的行为,就在童太尉的眼皮子底下发生。 若说他一点都不知道,那就是胡扯。但是童太尉早已把这次北伐定为此生最后的统兵之战,所以很多人情,他也是能放就放。 打赢了北伐,他就要安享尊荣。何必再去招惹这些军中儿郎?不定人家什么时候有了机会,拿住自己把柄,岂非一生努力尽付流水? 莫欺少年郎啊!哪怕辛兴宗那样刚刚被他夺职的人物,回到汴京也不过官家过问一下,辛兴宗又在面子上服个软,他童太尉还不是照样要给他官复原职,独领一军? 辛兴宗,是官家想要提拔的人物。随着童太尉的退隐,西军已经不能继续作为一个整体出现了。起码在官家物色出一个新的领军内监之前,西军不能有凝聚力。 这也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所以争权夺势起来,更加肆无忌惮。而老种相公的弱势,也是为了让官家放心他,不要更加变本加厉地祸害他种家而已。 否则,就凭军中阶级之法的严肃。他还是领军主帅,威震西军数十年,如何真就治不了几个后起之秀? 真要拿起军法杀人时候,便是童太尉,也是拿他毫无办法的。但是老种相公,依然是憋憋屈屈地一路北行。伤不起,他已经老了,他也要为种家的后人们,多留些人脉。 甚至这次作战定策,都是策从中出。官家不但要打赢北伐,他还要拆散西军,更要演练京师禁军、河北禁军、地方民社义军。此外,他还要再得北人的民心。” 赵子庄娓娓说起这次北伐的一些内幕,以及自己道听途说后的猜测,安宁听的非常认真。赵子庄的军事素养,一直都不低。他的判断,也在印证安宁的很多猜想。 作为一个艺术家,赵佶天然有着追求完美的天性。这一战,关系到他在大宋历史上的定位问题,所有细节都被他考虑的很周全。 唯一没考虑的就是,北人并不欢迎他的王师!辽人骂他背信弃义,女真人也不想看到他轻取燕云。而他的王师,更加早早陷入四分五裂之中。此未战先败啊! 安宁仔细分析赵子庄带来的消息,叹息良久。赵佶安插进北伐的京师禁军、河北禁军,在战场上的唯一作用就是溃散军心,甚至远远不如地方民社弓手义军敢战。 在他看来,假如童贯、种师道不是那样去想太多的退路,就带着自己五万西军北伐的话,不说胜果多少,最少他们不会惨败。归根结底,还是他们都轻敌了。 没道理西夏打得下来,燕云就打不下来!辽国此时的衰败,就是标准的亡国之象。而西夏的战力,并不比他辽国差!甚至连最强盛的女真人,都没有拿下西夏! 赵佶更是在作死!轻敌,无限轻敌。幻想,没底线的幻想。赵佶甚至以为,王师所到,百姓就会箪食壶浆。所以?诸军不得伤我北地子民,一弩一矢不得轻发! “那还打个屁仗!燕云的汉人已经被辽国治理二百年,早已认同辽民身份,他怎么可能再认同我大宋的背信弃义? 而且北地燕云的税赋极低,我大宋的税赋却一直都很重。人家千辛万苦迎接咱们去收更多、更重的税赋吗? 这一边是要拼死抵抗,一边却不允官兵抡刀子平乱?大宋怎么赢?”蓝细禾愤愤言道。赵子庄看了他一眼,这人大智若愚啊,看事情总能一眼看到根本。 当然,在安宁看来,大宋北伐失败的另一个原因就是赵佶和童贯们的运气实在太衰了。他们遇到了耶律大石这种逆天的开国帝王。 后世西辽国的版图、存续都不比金国差多少,虽然绝对实力不足,但那是因为他立国西北苦寒之地。无论如何,一个开国传承百年的帝王,其战力就绝非赵佶和童贯能够抗衡。 北伐失败的直接后果就是河北、山东之地,各路盗贼蜂拥而起。 这都是可以预料的结果。朝廷北伐需要就地征集物资和民力,山东、河北的民间赋税日重,此外军中征召民夫,百姓还要服各种的徭役。 若是北伐打赢了,就能有战利品分配下来,此外还有朝廷犒赏可以拿,百姓也还能够忍受。但是如今北伐却打了败仗,所有民间付出皆化作泡影。 而且除了战争加赋带来的影响,这一年,河北之地渐渐干旱,农田收成锐减。但是北伐辎重尽失,地方还要驻军,那就要加赋。由是民间匪盗四起,多如牛毛。 甚至军中的粮饷也是捉襟见肘,于是军中暴动消息也频传汴京。 张叔夜站在青州城墙上,看着城外百姓的惶恐,黯然失色。去年在济南忙活了一年,堪堪才算靖绥地方。然而这些盗匪却是按下葫芦起了瓢,更是北去与海盗勾结一起。 张叔夜宣和三年秋末才丢下海州一摊子,匆匆跑来知济南。闻知济南的匪患啸聚山林,已经严重影响了西军北伐的侧翼安全。 然而西军刚从东南回师大名休整,便行文过来,要他这个知州限期剿灭匪患。可怜济南虽然是个大郡,还有五千守军。然而这守军的战力却只是纸面上的,实际才三千人手。 张叔夜紧赶慢赶地整训一下,也不过得可战之兵两千人马。然后就有群盗蜂拥来袭。 老张自忖兵力单薄无法直面杀敌,何况地方官吏也多不怀好意。竟然拿出他此前在海州招安宋江三十六巨寇的朝廷赦令,改改名头做做旧,便要传檄郡里。 地方官吏不察真伪,群盗也知道老张收拾宋江巨寇的事情,一时还真不敢攻城。何况终归宋江等人还是招安了朝廷,如今正在西军效力,待遇老好老好的。 那么自己这些人,也有招安从军的机会吗?天下的强盗,有几个像安宁那样怀揣伟大理想的?大家都跑来跑去的忙活,还不是贪图能够安逸地活下去的机会? 群盗听闻后,果然开始松懈下来。甚至张叔夜还邀人在谯门宴饮,以示闲暇。此后又派遣官吏向群盗宣示赦令,那些群盗更加迟疑不决,久久没有决定。 毕竟,这份朝廷赦令来的过于突然,大家伙的思想工作,也还没有统一。然而张叔夜才不管什么思想统不统一的。你们真要统一受降了,俺去哪里给你们安排工作去? 夜里,张叔夜发兵两千突击群盗大营,群盗四处逃窜。老张乘势引兵追击,斩首数千。那些群盗最后一咬牙,索性北去广饶,投了北海的滨州海盗。 西军北伐的侧翼安全解决了,但是谁知道这些盗匪会不会卷土重来? 童太尉的意思,却是要他张叔夜改知青州。要把这些盗匪,锁死在胶东和北海之地,绝不能让他们流窜去河北,影响北伐。 调职的上谕自然有宫内的人专门宣读,但是童贯大约也是觉得自己行事有些过分吧?所以又另遣刚刚买通了官场文凭的西军行营参军赵子庄一起过来说和。 这都是熟人呢!而且老赵的屁股,其实也越来越向靖海忠义社这边歪斜挪靠,不然安宁怎么可能想要推他出来接手海州府? 所以?当然面子上,张叔夜依然不会给老赵好看的脸色。 大面上,二人相对无言,童太尉就是这个喜欢赚小便宜的样子。张学士志虑忠纯,还是一心为国操持吧。赵某当为此生楷模,衔尾附翼而已。 老赵拱拱手,再次献上自己的忠心。 那就这样吧,还能如何?其实这个局面,老张早有思想准备,安宁也早有预言。一句话的意思,就是你张某人要为朝廷的北伐贡献力量,却不能沾上北伐的功劳。 张叔夜自问不是那种只为私利不顾大局的人,但他也不想要做圣人。可是这朝廷,偏偏要拿圣人的标准给他套上,这不是欺人太甚吗? 所以,朝廷就不要抱怨人家老张的屁股,也要慢慢歪斜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98章 青州之宴 第98章 青州之宴 “学士,那个人来了。”祝永清向前低声禀报。 “嗯嗯,先引他去书房坐坐,我这里还要再看看。”张叔夜无动于衷,他的心思,还是落在眼前的诸多麻烦上。 青州乃是大宋京东东路的路治所在,官员众多。自然守军也不少,但是想要灭了北海的群盗,目前还在计议当中,而且久议不决。 与他在海州、济南的一言堂不同,留在青州的一些官员,资历、职务一点不比他老张低,人家也要显示存在的。所以具体到怎么剿匪,就涉及到很多利益诉求的问题。 现在朝廷北伐失利,大军纷纷南下逃窜,一路上都在到处抢掠辎重粮草,因为他的辎重粮草,都丢在了燕京城外,绵延百里之地! 张叔夜听到的消息,甚至辽人都开始挑拣着清理战利品了。而地方豪强,也在纷纷画地为牢,派出人手看管地方,互相火并抢夺。胜者继续做他的豪强,败者只好当盗匪去。 更南面的河北、山东之地,如果不想地方残破,盗匪四起,那么它就要再次努力为这些一触即溃的败军补充辎重物资,然后四下去安抚百姓。 但是这种事情,就有个度的问题。 地方的产出有限,西军分走多些,地方的留存就要少些。能够压榨民间到什么程度才能收到足够钱粮,而又不至于逼了民间吃早饭?这是一个问题。 西军这里的辎重给多给少,也是个问题。你给的少了,它要么直接下乡抢掠,要么上报朝廷弹劾。甚至它根本就是一边下乡抢掠,一边上报朝廷弹劾你。 西军、百姓、自己,三方的利益计算就很复杂,再要加上盗匪袭扰?怎么解决这件事?青州的官员纷纷表示为难。但是你若提出一个解决的方案,他们又会纷纷表示不可。 这中间的分寸拿捏,也非常考验一个官员的学问。 张叔夜的学问,全在治国安邦上。允文允武,剿匪的战绩在那摆着,的确厉害。但是要他去玩这些利益算计,他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总之,西军的溃兵过后,就在青州留下一个更加破烂的烂摊子等他张叔夜去收拾。而他张叔夜,如今却举步维艰。 索性不管不顾地杀人去!张叔夜恶狠狠想着。这件事,他是真的认真考虑过,可惜还是放弃了。时候不对啊!张叔夜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回到府衙。 在书房里等候他的人,却是李寅。 比起去年登岸的得意洒脱,李寅的如今却狼狈、局促了不少,而且甚是急躁。开口便是关于金国有收燕京之意。这事没什么,张叔夜知道朝廷已经定策了。 “二月赵良嗣使金,金主谓赵良嗣曰:我闻宋大将独仗刘延庆,延庆将十五万众,一旦不战自溃,宋何足道?我自入燕山,今为我有,宋安得有之! 赵良嗣竟不能对。概北伐虽失利,然而朝廷却不甘于此,于是计议与金国交易燕京之地。朝廷请金国帮大宋收燕京,宋与金岁币四十万外,年输燕京代税钱一百万缗。” 张叔夜一边说着自己了解到的事情,一边慨叹良久。 这个李寅,却是方腊贼的下属。前年被安宁在杭州捣鼓出来时,他还是一个势利凉薄的小人心性。然而去年,此人就在陈颙经略高丽的过程中大放异彩。 所谓英雄不问出处,然而天下英雄何其多也?自己充其量也就机缘巧合地发掘一个安兆铭而已。可是他安兆铭却能一眼看出某些人的潜力、底实,并且放手使用。 李寅本来去年就渡海登州,那时自己还在济南。当时便谈到旅顺献土的可行性,眼光的确毒辣。此后他便游历燕云之地,这次却忽然神色匆匆跑来,很有点沉不住气的感觉。 “然而金国却要将燕京之地民壮尽入辽东呢!”李寅有些心急。 嗯?这事的确严重,朝廷的消息,也只说金国可以带走他们攻伐燕京的战利品。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没道理人家千辛万苦抢出来的东西,平白留给咱们大宋。 女真人,又不是安兆铭说的那啥啥“小蜜蜂”,专门帮人做好事?张叔夜见怪不怪,或者金国人也曾经憨实过,但它如今拿下了辽国,自会有读书人过去帮他们聪明起来。 “去年西军北伐,金人在燕京城内广布斥候,还曾组织了燕京百姓对战宋军,把宋军赶出燕京。他为的便是今日自取燕京的意思,如今却被朝廷花钱买下,却又如何甘心? 那些燕京百姓,此前既然与大宋为敌,如今更加不敢滞留宋土。 李某恐怕此后燕京,将成一片荒芜之地。若是大宋不能在燕京当地收到钱粮养军,便要靡费后方良多。恐怕届时京东、河北之地,民赋更重,盗贼更多呢。 而李某游历燕云大半年,所到之处都已数月没有雨雪。按照当地老农所言,今年燕云、河北、山东的大旱恐成定局。闹不好,很多地方还要颗粒无收的。 百姓本就不能自足,再要被朝廷加赋?那就国无宁日的局面!如今若不能迅速剿清这些盘踞北海的盗匪,到时灾祸连绵叠加,山东大乱,便是旅顺、海州,都要受其祸患。 李某这次惶恐归来,生怕误了时间。所以这些事,还要学士再派可信的人各处去通知到。特别安公子、陈先生那里,越早越好呢。 学士这里也当早做筹谋,其一便是尽快将这些北海的盗寇剿灭了。人越少,将来需要配送的粮食越少。最少要发送几万人去旅顺、济州岛安置,才算妥当。 其二就是积蓄物资粮食。李某以为,如今东南残破,已经自顾不暇。福州海商虽多,然而八闽之地历来田少,远远无法济事。 我靖海忠义社却要把水师再次组织起来,远去占城之地交易粮食才对。不过此前却还要一战,就是占婆的海盗航线需要清理。不然,那粮食也是运不过来的。” “什么?”张叔夜觉得头大。金国怎么可能来回反复动摇国策呢? 怎么就不可能呢?大宋你能干的事情,凭什么人家金国就不能干呢? “金国眼下势力,其实也是分成两派的。咱们燕京怼上的却是完颜宗望、完颜宗弼的东府。他们另外还有完颜宗翰、完颜希尹的西府势力,两派势力也是水火不容的。” 李寅把他这大半年从燕云之地知道的事情和张叔夜一说,老张听得心惊肉跳。但是眼下的青州,想要迅速清剿盗匪,又何其难哉? 青州的现状,主要还是说话的官员太多了,这才让他束手束脚。听着老张的抱怨,李寅很奇怪,这个乱世年代里,您张学士手握重兵,怎么还会管那些官员的看法? “乱,乱世,什么乱世?”张叔夜愕然问道。旋即拍拍脑门,现在北方这个样子,可不就是乱世嘛!乱世用重典,乱世用奇谋啊。 嗯呐嗯呐,海边一战,却是不能再等下去了。张叔夜敲敲房门,喊来了祝永清。 “永清啊,汝速安排人手去旅顺,催问小五和解氏兄弟准备的如何了,咱们这里七日内就要发起攻击的,让他们不要放跑了盗匪。 放心,盗匪都在船上窝着的,不管多少人他们都没法发挥战力。只是上岸后,却要把会水的盗匪全部撵了去黄公岛,或者李俊那里训练。他们也有任务呢,需要补充人手。 此外,我这里几封信,却是要分别发送汴京童太尉,安兆铭,还有海州陈颙的。你也安排人来,给他们备快马,紧急消息呢。 老云呢?你也喊他过来。 老云啊,你这就去军营传我号令,几日开始加餐、加肉,封堵大营不得进出,所有请假人等全部召回。嗯嗯,就说咱们要搞一次演习,震撼一下城外的盗匪。 还有,还有。。。。。。”张叔夜一口气把各种乱七八糟的命令都传了下去,次日就在军中升帐,拣选兵马去城东演习。 各级官员也都纷纷过来探视,这个张某人,难道想要蛮干不成?各种消息流水一样传到城外,青州城外的盗匪一夕三惊。然而官兵总是没来,这些盗匪终于再次懈怠起来。 人家张学士真的就是在演习,而且一连演习了七日!每日操演的强度也都不大,大约就是列阵站操,活动筋骨。但是伙食却给的极好,肉食不断。 若是这些官员真的懂行,早就该看出来。这些青州官兵经过这几日的强化训练,精气神都已调整极佳了。可惜这些官员的学问,却不在军旅之间,那就活该上套了。 然而张叔夜却在此关口,把演习戛然而止。是夜,设宴军中,青州官员全都请了过来。老张的意思,这几日大家来回奔波都很辛苦,慰劳一下的意思。 宴中有人问张学士,近来是否有剿匪打算。张叔夜却一脸苦相,这几日演习,手中钱粮消耗不少,还要重新筹备些过来。 “剿匪的事,也在等汴京童太尉的消息。此前张某在海州训练出一支兵马,你们都是知道的,打过宋江,征过方腊,后来被童太尉编入西军了。 这次张某就想着活动一下童太尉,调用这只兵马过来协助剿匪。太尉私下里已是允了,不过他们还要休整,整理辎重,大概十天半个月下来,应该就能到了。” 喔喔,这样啊?张学士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青州城外盗匪人多势众,他要想十拿九稳,的确还是倚仗自己用过的兵才算可靠。 不过嘛?嘿嘿,张学士却犯了我朝立国的大忌讳。大宋官员怎么可以私下交往西军呢? 一些官员开始神清气爽起来,甚至在宴会上就开始构思怎样写出精彩的奏折,具本弹劾张学士私下交往西军的过失。 自然,这些人的构思无一能够实现。因为这次的军中宴请,青州官员几乎全军覆没,纷纷烂醉在中军大营中。甚的消息、奏折、具本?都别要想了。 之说以说几乎全军覆没,是因为张叔夜也是青州官员。但他却一点醉意没有,反而气宇轩昂地走出大帐,看着早已整装列阵的官兵挥挥手:“出征!” 浪费老子好几坛“美酒”呢?张叔夜回头看了一眼大帐,心疼的要死。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99章 果因倒置 第99章 果因倒置 张叔夜好生慨叹,怀念海州时候的好光景。安兆铭这样的人物,才是这个时代最需要的人材。一切本着人心的正途去做,既不委屈自己,也不寒酸别人。 要说身份,安兆铭只是一届乡勇身份。要说钱财,安兆铭的千万贯家私的确不少。但是在大宋,百年承平,拥有千万贯家私的人,真的会少吗? 可这世间,又有哪个地方豪强,或者官僚酷吏,能够做到人家安兆铭的如今局面? 要说东海上的那些事情,安宁本来想要瞒着张叔夜的。就怕老张的脑筋古板,于是就想自己生米熟饭地做下了再说。 张叔夜开始时的确有些不爽,安宁做一下地方豪强没关系,此后还能依靠科举洗白身份。但是跑到海外封疆裂土,还扯起海龙王、混天蛟、明月盗这些招牌,就太过分了吧? 那都是贼呢!朝廷可没有那么大的度量,一日从贼,终生都是贼。宋江招安后南讨方腊,那么多的军功,最后得到什么?还不是被人家西军算计,白白葬送了卢俊义! 但是如今,眼看朝廷的北伐不堪一击,而西北的金国兵雄马壮!张叔夜私下里也是不断检讨,这大宋究竟错在哪里了? 检讨的结果却是一团乱麻,得出的结论也很失望。这大宋,已经没得救了。 这就不是换几个朝廷重臣的事情,甚至也不是换皇帝的事情。大宋的覆灭趋势,是大宋所有读书人的问题,是大宋体系制度的问题。 换句话说,与大宋共天下的士大夫,经过这几十年新法、旧法的攻伐混战,里子早都烂透了。青州这里不是官员的个案,而是官员的共性。 为了一己私利,他们连盗匪都会勾结! 那就打烂吧,安兆铭就做的很好。起码现在的海州治下,兵强马壮,百姓富足。而在东海之外,还有旅顺、皮岛、济州、昌国。能把这么大的海域抱在怀里,咱们就输不了。 张叔夜的眼光,其实早已盯在了平州之北的海阳,那里本是中原帝国的咽喉所在。金国想要入侵中原,他只能经过海阳之地。 而如今,海阳却在旅顺的虎视眈眈之下!张叔夜不得不佩服安宁的这一招妙棋,把大宋唯一剩下的战略优势,水师这一块直接做足了,推进到北方陆地的咽喉所在。 不但是海阳,皮岛那里更是镶嵌在金国腹部的一柄尖刀,让他始终不能全力以赴。将来真要金国南下,旅顺的大军就一定要有锁住海阳的能力。而皮岛,也一定要得到救援。 城外的青州盗匪,都可以放在旅顺、济州岛上休养生息,慢慢整顿军力。盗匪也是人,杀掉几个头领就好,其他的人,给他吃饱穿暖,谁还想脑后长着反骨过日子? 现在做这些,应该还来的及。但是国家事情,却不能全靠安宁这样的民间去经营。 靖海忠义社虽然家底子丰厚,但也不能去坐吃山空,何况将来花钱的地方多了去呢。想要解决这些问题,地方的税赋必须拿在手上,这才是王道。 所以,海州知州、旅顺知州,还有自己这个青州知州,都要把位子看牢了才行。 大军出发,却有栾廷芳兴奋进来告知。说是陈颙先生思谋青州事情不宜久拖不决,所以派来了朱仝和张大公子领了一营兵马从海路进入淄水埋伏。 “哈哈,天助我也!”张叔夜开怀大笑。 “是夜三更,青州兵五千众出北门,直突敌营。青州盗匪数万崩溃,纷纷乱行北海之地。时有滨州海寇张驼山者,搜罗海船、商船六十余艘接纳众匪,退于北海之上。 然而船少人多,舟行不便。有旅顺水师浮舟海上,尽掠海寇兵青州盗匪两万余众。又有地方义军伏兵四起,合青州之兵共迫降匪众三万有余,后皆发运济州岛安置。 燕国公乃具本上奏,言旅顺之民欲献土归宋,请设军州。时有西军行营参军赵子庄者,亦言旅顺事与朝廷。宋帝尽允,以赵子庄知州事,改名金州。”《明史-燕国公世家,卷九》 张叔夜再立奇功,一举灭掉盘踞青州、滨州的盗匪、海寇。但却没有得到朝廷的官职封赏,只是把他两个儿子的荫职提了一下,如今可以出任朝廷的实缺官员。 赵佶之所以这样处理,一个是老张他的功劳立得也实在太多、太快了。三年换了三个地方,剿灭三股贼寇,还都是别人对付不了的贼寇?这让童太尉、让西军都很难堪。 再一个就是青州官员私下传到汴京的消息实在不堪,老张的行事也过于简单粗暴了。怎么可以把青州上下官员一伙焖趴下呢? 那都是你的同事,不是私通盗匪的奸细! 若非赵佶对张叔夜的忠心还算了解,他老张说不定就要吃些挂落。不过也就这样了,如今的张叔夜也不想一直升啊升的,一年一个地方,每个地方都不能安心,何苦呢? 而且两个儿子都有前途了,张叔夜很快就帮张伯奋拿到一个朐山县尉的实缺。至于张仲熊,似乎还要锤炼一下,那就挂上靖海忠义社的指挥使吧。 这个职务,哪怕是民间组织,也不能让朝廷沾边上。陈箍桶的身份嫌疑很大,不便摆放在台面上使用。事实上,张伯奋、张仲熊哥俩,依然干着自己军法、军需的差事。 海寇张驼山等人,全数被发送郁洲岛整训,然后就要随军南下征讨占婆盗。整编的事情进行得很急促,大约又补充了一些青壮,朐山水师第二都营算是成立了。 李寅带来的情报实在吓人,所以陈颙又有事要忙活了。但是这次,他却不便再去占城亲力亲为。占城之事,就交给李俊主导好了。 这次派出的,除了李俊自己一个都营,还有朐山水师的两个都营相从,合计两千人马。因为路程实在太远,陈颙几乎把身边能派出的人手全都派了过去。 然后陈颙又接到安宁的来信,对于李寅的消息,安宁也是猛然警醒。 明年!明年就是史书上著名的“宣和大暴动”了,山东、河北盗贼蜂拥,那是真正十万、几十万的大股盗贼。比起那些盗贼规模,如今青州那边几万人,就不算什么。 此外,金国南侵的理由和逻辑是什么?其一是旱灾饿的,北方游牧遇到天灾就要南下打劫中原,这是惯例。其二却是一个莫名其妙地摇摆在宋金之间的辽国降将张觉。 金、宋结“海上之盟”灭辽。然而去年大宋北伐,攻燕京云惨败。今年就想着花钱请金国出兵,大宋再花钱买下燕云之地。 但是金主只同意还燕京、涿、易、檀、顺、景、蓟之地归宋,云州等地却不在协约范围。平州虽然在长城之南,但它自辽国时就另编一军,所以金国也没有归还平州。 此前辽国守将张觉以平州降完颜宗翰,封临海军节度使,平州知州。 然而张觉却心怀异志,羡慕好友郭药师在大宋的高官厚禄。的确值得羡慕,哪怕北伐失败,郭药师还是被赵佶重重封赏:进安远军承宣使,加检校少保,同知燕山府。 张觉认为自己的资历、地位、军功、兵力都远在他郭药师之上,所以还是大宋的日子更好过。于是他就杀金国官吏降宋,赵佶居然真的背弃宋金合约接纳了? 然而却又不做备战,任凭张觉被金人剿杀。后来张觉先胜后败,孤身遁入燕京城。完颜宗望以纳叛的事实指责北宋宣抚司,向他们索要张觉。 大宋燕京宣抚使王安中无奈,杀了一个相貌类似张觉的人代替他的人头想要糊弄。 在当时的大宋,外交人员就是外交,讲究的就是面子工程。但是金国还未开化,所以人家就很认真,非要较真说人头不是张觉。王安中不得已,只好包了张觉的头颅送给金人。 这件事,直接导致金人愤怒大宋背信弃义。而且非常轻视大宋,以为大宋毫无战力,金国“可一日而至汴京。”终于以张觉事变为由攻宋,制造了“靖康之难”。 此事的另外一个麻烦就是已经降宋的郭药师再起反复。“金人欲觉即与,若求药师,亦将与之乎?!”郭药师自此降了金国,他在南下攻宋时,甚是卖力。 在这整件事中,大宋庆远军节度使、河北河东燕山府路宣抚使王安中是个不错的词人,但却不是个合格的朝廷重臣。郭药师是个枭雄,也绝对不是个忠臣。 但是,他们都是因为张觉的野望,才被挑逗出自己的内心龌龊。人心是经不起挑逗的,小师叔的话一直都很在理。所以安宁觉得,若把挑逗人心的张觉提前下架,又会如何? 只要有王安中那样的人存在,没有张觉还有王觉。金国依然会攻宋,郭药师还会投降金国,大宋终归还要残破。因为大宋的问题,却是它的里子烂了,怨不得别人。 但是安宁却是信仰“果因论”的。知道结果,再去调整开始,历史未必还要再走老路。起码说,没有张觉的折腾,金人攻宋就会拖延一段时间,郭药师也不至于那样卖力地攻宋。 关键是,自己需要时间。此前的三两年,一件件事情赶着、压着,安宁根本没有办法在军备上做系统改良。但是现在却不能继续拖延下去了。 所以,安宁的信中,除了预先筹划救灾,派水师去占城抢粮食。此外还有一件事,正在大慈禅寺清修的花和尚鲁达,能亲去北地的平州走一趟吗? 陈颙想了想,最后把鲁达关托给了阮小五和李寅。具体怎么筹谋、怎么落实、怎么接应,都让他们配合鲁达去行事。无论如何,花和尚的安全第一。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00章 平州之变 第100章 平州之变 陈颙安顿了手上的杂务后,就去大慈禅寺礼佛去了。李氏是个虔诚的佛教徒,结婚几个月了,肚子还未显怀,李氏就要经常去大慈禅寺进香求子。 陈颙觉得生孩子这种事,求佛还不如求他呢。但是妻子却不许他胡说八道亵渎神明,所以陈颙也就自觉闭上嘴巴。咱不说话行不?咱这就去后院找和尚打架去! 后院的和尚不会念经,只会打架。一柄禅杖舞动的风雨不透,别说那些军中汉子个个折羽,甚至连钱知州带来的那些山东随从,也纷纷表示难以对付。 王大拿就曾不止一次和花和尚过招演练。按老王的说法,自己没有三百回合是赢不了这个大和尚的。其他人,还是洗洗睡吧。 这种场合下,和尚就不会再说话,因为和尚不能撒谎。和尚打架可以留力气,胡乱说话会下阿鼻地狱的。比如所谓的大战三百回合?你妹啊! 花和尚觉得自己的这柄五十二斤禅杖,能抡圆舞动三十个回合就不错了。不过好像陈颙那家伙,却不比自己力气差?功夫高绝,甚至连武松都不是对手? 至于和尚自己?那是还没有认真打过,和尚就不做评价了。不过就算认真打过,按照和尚不能撒谎的修行分析,估计也是打不过的。 花和尚鲁达的功夫,和武松比起来,也就差相仿佛而已。 “乒乒乓乓!”后院很快传来兵器磕绊打斗声音。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好汉们,还要在旁不停喝着倒彩。这让和尚很生气,眼看体力不支,花和尚跳出圈外怒喝: “汝等这些泼皮货色,怎敢如此打扰洒家清修?谁来与洒家大战三百合!” “哈哈,和尚就别装了。瞧你满脑门的大汗淋漓,还大战三百合?三个回合您的禅杖就该脱手了!哈哈,哈哈!”云龙如今更加轻浮尖锐。因为他的功夫,最近可算长进不少。 “切!云龙你很厉害不是?明儿您就约了大和尚单打独斗一场如何?不要总是躲在陈颙哥哥身后说风凉话。”贺太平却不放过云龙,想要蹿着云龙再被花和尚虐一回。 陈颙也是抹了一把汗水,这一架,打得实在神清气爽。“大师,你这柄禅杖分量是不差,但是材料上却嫌火候不足。我已经让洪七给你重做了一柄,待会就会送过来。” “什么叫分量不差啊?吹牛哉。和尚这柄禅杖却是太重了,开始势大力沉,后面却要吃大亏呢。嗯呐嗯呐,我却帮你减重到三十六斤,和尚试试看。”洪七蹦蹦跳跳跑了进来。 新的禅杖前端重量没变多少,主要减重在禅杖的铁柄上。因为此前的铁质不好,铁柄就不能做的太细。但是洪七锻造的钢铁材质,冠甲天下,却根本不用那么粗的铁柄。 为了和尚在手感变化上不要太大,洪七还特意在铁柄上雕刻了一条盘龙!龙首正在禅杖前端,吐出的龙舌,就是禅杖的铲刃了。 九曲盘龙杖!花和尚鲁达看到新的禅杖,满心欢喜。舞动一下,果然更加得心应手。此前略显滞涩地方,如今都能圆润起来。“哈哈,下次武松回来,洒家定能赢了他!” “大师此去平州,所要做的事情,的确风险不小。但是收益却十分巨大,甚至还要关乎国运的。一切细节但凭大师禅心自决,李寅、解氏兄弟都会全力配合你行动。 嗯嗯,无论此战得手、或者不得手,都不要想着第二击。一定要往北边跑,跑到长城了,就一直向东下海,小五会在那边给你安排接应。”陈颙仔细交代,花和尚呵呵大笑。 “和尚的禅心,还是要在江湖上磨砺才对。这两年在禅寺清修,和尚的禅心没涨多少,魔障倒是积聚许多,这次正好去北地消散了它!” 远远看到一个硕大的和尚跳上岸来,李寅长长舒一口气,放下了心事。看来安公子、陈先生都已有了对策,那就不妨事了。 虽然不知道为何要去对付张觉,但是安公子、陈先生的行事,从来都不会无的放矢。想想平州、滦州、和营州所在,也的确是阻碍辽东侵入中原的要地。 张觉是辽人,如今降了金国,但是此人心思过于活络,又与降宋的郭药师眉来眼去,很容易搅和出事情。所以必须先一步掐断他的活络心思,把事情限制在金国的圈子里解决。 这就是安公子、陈先生给出的理由,具体怎么做,却要他与和尚仔细筹谋。当然,和尚是这此北面行动的主官,一切都以和尚为主体。 所以从青州到平州的这一路上,和尚就打算走过去。李寅哪怕心焦,也只能跟着他前行。自然李寅如今的装束,却是一位清瘦洒脱的道长。 和尚道士相携游历天下,在世人眼里看起来,稍微有些古怪,但还不至于大惊小怪。大家都是出家人呢,出家人的事情,还叫事情吗? 鲁达和李寅一路走来,沿途所见北去的移民众多。这些燕京旧民在大宋北伐时的抵抗甚是果决,奈何如今大辽失国,他们也不敢留在燕京之地,等着宋人过来报复。 但是想要他们北去万里之外的上京之地,他们更加不愿意。那等苦寒之地,怎么会有燕京这样的繁华可言?因此到了平州时候,这些人再也不愿前行一步了。 鲁达和李寅就混杂在这些燕京移民中一步一步往北迁移。他二人都是出家人,度牒文书作不得伪。这些北地官员当然不敢想象,人家张学士,连赦免群寇的上谕都敢作伪! 总之,一路上都没人难为他们。甚至领军的左企弓、曹勇义、虞仲文、康公弼等人,也会纷纷过来和他们讨论佛法、修真的学问。 李寅口若悬河,精通易理,让人敬重。和尚金口难开,但是偶尔冒出一两句禅音,也会让他们惊为天人。大家纷纷有了爱才之念,想要蹿着二位一起去上京驻锡,结个善缘。 这一日就到了平州,随行移民纷纷懈怠不前。几个领军人物大约也觉察到一些不太对付的地方,不断派出斥候前后哨探。又派人去联系平州的知州张觉,都是毫无音信。 “往常时候,平州知府张觉就该过来迎接咱们了,今日怕是有些事情缠身来晚了。两位上师不如随咱们一起去那栗树林内休息片刻?”康公弼过来商议鲁达、李寅道。 然而此时的鲁达心中却是警铃大作,禅心烦躁欲吐。这特喵的太危险了!鲁达打死都不敢去那片栗树林子,那就是一片死地呢。 和尚是来杀人的,却不是来被人杀的。和尚不动也不说话,道爷只好谢绝了康公弼的美意,咱们就在此地打坐一二好了。康公弼也不便多说,留下一袋水囊、干粮就离开了。 “咱们待会,就跟着那边的一伙燕京移民行走。他们一路上掩饰的很好,但是几个人却经常轮换着生病不露嘴脸,那是溜出去通消息呢!”李寅悄悄说道。 “跟他们走?那岂不是要回燕京了?里面那个人的说话,却是夹带汴京口音呢。和尚看中的,却是这一拨骑马的人。他们八九是郭药师的人,张觉想干什么都不会避开他们的。” 和尚说的很简单,李寅却佩服的要死。这个花和尚!谁谁说和尚只是个粗人的? 张觉本来就在左右摇摆,郭药师传来了大宋的好消息,朝廷允诺高官厚禄,宠荣无以复加。再加上燕京移民数次过来商谈归附之事。一个个匍匐地上,哀哀欲绝。 张觉头脑一热,真心不忍这些人自此丢失了祖宗衣冠。左右都要做的事情,那就做的漂亮些。把这些燕京移民安顿下来,不但能填补实力,还能再向大宋朝廷请功。 当下命令部将张谦率领五百骑兵,悄悄绕行埋伏,等到左企弓、曹勇义、虞仲文、康公弼等人都进入栗树林后,纵马突袭,将这四位辽国降臣抓到滦河西岸一个全部处死。 然后又安排李石南下燕京,速与王安中、郭药师联系投宋事宜。眼见大局已定,然而事起突然,那些燕京移民的营寨里,却还有些人心惶惶。 张觉认为,自己这时候应该出来振臂高呼一二,摆个造型,安定民心先。救人嘛,就该让这些燕京移民知道自己是被谁救的,以后不要感激错了人! “阿米豆腐,前面可是平州府的张大人?老衲有礼了!”一个胖大和尚携着一位仙风道骨的道爷,远远过来搭话,神色从容、安详。 张觉心花怒放,这个铺垫,当真来的好及时。北地佛法普照,道法万千,和尚、道士都是民间供奉的上人。自己正好蹭蹭流量,标榜卖弄一下不多的仁慈。 “不敢当,不敢当,救助百姓,护佑地方,这都是本府该做的事情。却不知两位上人来自何方?所为何来?能否随张某去府衙小坐?” 张觉隔着数丈远与和尚道士搭话,大家此前并不熟悉,所以还是不要太靠前的好。 “这位道长,他本要北去传法。和尚跟他来,只是为了要杀人。”鲁达交代完场面话,爆喝一声。手中禅杖飞起投掷,足足三丈距离,瞬间而至。 哪怕张觉的卫士用刀阻挡了,可是那把刀?也被斩断了。巨大的铲刃甚至没有任何减速,就铲断了张觉的头颅。而李寅的弩箭,也是后发而至,直插张觉的胸口。 鲁达趁着侍卫们片刻呆滞,纵步上前抢到禅杖。随即旋转挥舞,顿时打落两个骑士。自己和李寅二人纵身上马,一溜烟地向北逃亡去了。 可怜张谦所部,还在滦河西岸斩杀投降金国的大辽官员,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张觉的侍卫,却是被那和尚的一铲之威惊吓过度,久久没有反应。 等到他们反应过来后,也不是要去追杀和尚道士,还是南下赶紧逃命吧! 平州?平州待不下去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01章 童贯的智慧 第101章 童贯的智慧 平州、滦州、营州本来不在石敬瑭给让大辽之列,却是大辽抢占去的,大宋此前从来都是待议,未与正式承认过。当然,此前也从未认真索讨过。 如今两百年下来,大宋再和金国讨论三州的归属问题?也就金主憨实,闹不清玄虚,甚至就要同意了。结果冒出个辽国降臣左企弓,极力向金主建议不要割让这三州土地。 最后大宋未能如愿,然而却又看到了别的“苗头”。金国虽然尽得辽土,但它原来只是个小部落,女真人其实极少,它并没有治理地方的人才储备。 忽然得了辽土之后,就要大量启用降人代它管理地方,你原来是什么官基本还是什么官,这些人又有甚的忠诚可言?所以金国的地方治理,也有很多隐患。 张觉就是这种情况,降金后仍在原来的平州驻守,金国没有派人接收。要说金国这时候最不缺的就是土地,西至大漠,东至大海,幅员万里,可比大宋大多了。 只是它如今地广人希,对人口、人材、物资的需求更加迫切。赵佶、童贯也是看到它的短板,才会不断打起小聪明的主意。最后惹毛了金国,大家一拍两散。 张觉的使者李石南下,受到大宋燕云宣抚使王安中和安远军承宣使郭药师的热烈欢迎。只是欢迎的酒宴未毕,北方就急急传来平州大乱的消息。 “怎么回事?平州为何大乱?”王安中顿时没了主张。 “平州张觉斩杀投靠大金的辽国降臣左企弓、曹勇义、虞仲文、康公弼等人,解救数万不愿北返的燕京移民。可是,可是张觉却在众目睽睽下,被一个和尚,一个道士斩杀了!” “什么乱七八糟?到底是和尚还是道士?”郭药师怒火中烧,狠狠踹了那斥候一脚。 “是和尚和道士,两个人联手斩杀张觉的。他们杀人后,就向北逃亡去了。”那个斥候大约也觉得自己说话不清楚,这样挨揣当真活该,就补充了一句。 “这?这?这却需要八百里加急送去汴京呢!”王安中来回踱了几步,最后拿定主意。 “可这平州,难道就这样算了?”郭药师毛骨悚然。这大宋,当真一点血性皆无啊。 “唉,郭少保。你还看不清楚?咱们图谋平州的依据是什么?平州、滦州、营州并非宋金合约的转让之地。咱们图谋的就是他张觉叛金自立,或者他复辽的口号都可以。 然而金国此时自顾不暇,它搜罗的辽国土地太大,各地还没稳固。所以他未必愿意就为平州之地大动干戈。到时候,张觉再易帜归附大宋,这样就不算我大宋违约了。 双方还可以坐下来,慢慢谈嘛,无非就是再给他金国一笔钱粮罢了。现在的金国,他缺的是人口、钱粮,不是土地,土地他们多的是。 你看看那东海之外的苏州(大连),被一伙海盗占据,改名旅顺,金国说什么了吗?知道为甚改名旅顺?是因为那伙海盗攻占苏州(大连)时,女真海盗不堪一击呢。 如今的旅顺,已经献土归我大宋了,官家亲自改名金州。金国也曾派人找到童太尉,要求归还金州之地。可是童太尉怎么回答的?童太尉说: 本朝幅员万里,人居散漫,若再行根究,难指有无,况事皆以往,请别计议!一句话,你当时没去抢夺金州,那么就是认了此事。现在这事都过去了,所以也就别再要了。 因为金州的义民很硬气,所以这事,金国连钱粮都没要求,就这样认了。这才是童太尉同意咱们接收张觉的前提。前提就是你张觉要硬起来,要让他金国不想在你身上费力气! 可是现在张觉死了,没人再能举平州之地自立,那平州就还是它金国的地盘!咱们胡乱伸手进去,可不是正落金国口舌吗?”王安中苦口婆心地和郭药师掰扯着内里的曲折道理。 郭药师听得头皮发麻,胆颤心惊。幸亏自己降宋时打赢了几战,实力未损。又难怪去年自己都杀入燕京数日了,结果宋兵楞是没有一兵一卒过来支援! 说到底,大宋只想占便宜,不愿意在咱们身上投入本钱呐。那么自己以后,可当真要多长几个心眼了。哪天自己也孤立无援时,可不能期盼他大宋会有救兵来。 张觉的使者李石醉酒后,就再也没有醒来。因为醒来毫无意义,王安中就没见过这个人。金国闻讯,也只是派来完颜阇母收拾局面。 纵然金国对这事会有许多猜疑,然而它如今还在忙着巩固北方领土。并无精力入侵大宋,更没有与大宋反目的本钱。当然,金国的少壮派们,对大宋的态度也会更加恶劣和不满。 平州之乱给大宋带来的变数,就是彻底失去继续经营平州、滦州、营州的契机,不管你甘心不甘心,大宋的目光都要转回到国内。 燕京守军的钱粮供应,肯定是要从山东、河北两地就近筹措的。但是如今山东、河北的乱象,却不是能够稳定供应钱粮的样子。 青州知州张叔夜具本表奏,前海州府怀仁县令蒋仝,治县三年,民资富饶,朝廷供奉不缺。蒋仝是为干吏,请权知滨州以报效国家。 这事?朝中哗然!张叔夜用一壶酒焖倒青州上下官吏数十口人,本来就是朝臣议论纷纷的对象。御史弹劾的奏本,不知在赵佶那里压下多少?! 如今再要举荐自己的老下属蒋仝权知滨州?大宋官员的升迁路径,县令权知州,也是从权军州开始,怎可能是滨州?怀仁县治理得很好,难道人家海州府就差了? 嗯嗯,海州知州钱伯言的治下海晏风清。他这三年的政绩,就不是你张叔夜的剿匪能够遮掩的光芒!怀仁县的政绩,也是在钱知州的领导下干出来的。 所以?所以安宁去了一趟童贯的宅邸。很简单,送礼去了。送礼是因为童贯封王了。 虽然北伐失败了,但是燕京的确拿了回来。赵佶还是兑现了先皇遗嘱,封童贯广阳郡王。这些日子,童贯的家里门庭若市。安宁排了好长的队伍才算被童贯接见。 “这些小崽子,狗眼看人低呢。咱家早就说过,安公子过来,一定要先见的。可他们就是弄不清楚前后,这不,先给他二十军棍涨涨见识!”童贯一边脱外套,一边恨恨言语。 厅外,的确有杀猪一般的声音断续传了进来。安宁记得,那个混蛋看到自己素服青衫,傲娇的连鼻孔都朝天耸立了,他根本就没看自己的拜帖。 所以?所以这些人,其实也是不知者不怪嘛。 “别着,安公子可不用在咱家这里充好人。你就是充好人,他也不认你这个人情的。哈哈,咱家这些下人,混蛋一大堆,但是三心二意的,可一个都没有。”童贯其实很兴奋。 忙碌了一辈子啊,总算心想事成,封王了。 “嗯嗯,上次宫里说话,官家还提到你。原来你和柔福帝姬还是师兄弟啊?倒是瞒着咱家好苦。喔喔,那年暴打金国使臣的小道士,也该是你安兆铭了!哈哈,哈哈。 打的痛快啊!你都不知道,这几年咱家和他们打交道,吃过多少委屈啊。来来来,就为安公子暴打过金国人,咱家先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官家对你考科举大加赞赏,官家的意思,却要在殿试上让你好好风光一下。昔日唐太宗有言:天下英雄,尽入我吾彀中矣!这自古豪杰之士,都要入了官家囊中才得安稳呢。 嗯嗯,你的那位姑丈就是榜样。允文允武,满朝人物中咱家就佩服他这个人。可是你看他惹下多少祸事啊?连蔡相都要被他奚落。可就因为他忠心干练,官家照样护着他。 这次也是,那啥?一壶酒焖倒一州官僚!老实说,咱家都不敢这么干,他老张就干出来!现在又要超拔旧属出来权知滨州?哈哈,如今朝中喷他的口水,都能淹死他呢!” 童贯幸灾乐祸。这个张叔夜能干是能干,可也实在太打俺们脸了。不过他后来具本金州内附,也的确帮俺童某人摆脱不少麻烦。所以这次,咱家不但不打脸他,还要帮他一二。 安公子,你们都是熟人,也别装大尾巴狼啦。那个赵子庄的确是个人材,若非是你安公子的人,咱家不见得舍他去金州。这有什么难猜的? 献土金州的人是谁?阮氏兄弟啊。阮氏兄弟?梁山泊招安来的汉子,他们是在南讨时被打散了队伍。于是就流落海上,纠集不少无赖子,到处和女真人、高丽人火并。 然后他们就无意间发现金州空虚,壮壮胆子还真被拿了下来。这才想着要归附朝廷,洗脱海上贼名。不外如是罢了。后来就找到张知州,又与老张里应外合,祸害了北海群盗。 “就是这个样子呗!”童贯拍拍大腿,咱家看事情,可不是看他表面,那是要看他内在联系的。有没有影子,也要先联系了再说。比如那个大相国寺的和尚。。。。 打住!打住,王爷慧眼如注,安某甘拜下风了。要是官家知道,某家又要许多麻烦! “切!你以为官家没想这些事啊?官家早就查过你了!你是出身永丰的真隐观,与那林灵素同门。所以你后来捣鼓大相国寺,官家一点不奇怪。 给你林师叔报个仇而已,有甚了不起的? 还有你给柔福帝姬玩耍的那头海东青,那是辽东女真人的神物!你都不知道上次那个金使看到海东青是多么恐怖表情呢?就凭这个,就洗不脱你和金州的干系! 就连你现在准备开甚的超市、酒楼,官家也都知道。无非就是打着柔福帝姬的招牌做事情而已。但是你做的事情,都是有利我大宋朝廷的事情。 所以官家才睁只眼,闭只眼呢。”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02章 赵佶的疑惑 第102章 赵佶的疑惑 童贯的话,让安宁的冷汗一直湿透了后背衣襟。 好险这些年没有做出太大动静。即便有所为,也都是对大宋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这才没有成为朝廷心腹之患吧? 想想也是,无论柔福如何妖孽,终究是他赵佶的女儿。忽然一下子开挂起来,他绝不可能毫无察觉的。甚至早在暴打金使勃达后,自己就已经引起了赵佶的关注。 那么现在,许多东西就不要再继续藏着、掖着了。海州现在要干的事情,根本就没法瞒住朝廷的有心刺探。那就摊开一部分? 反正,当年林师叔的嘱托,如今也要在朝廷里寻个接盘的人。手雷这样东西,张师兄的确一直没有仿造,可不代表他不会和赵佶说道。 此外,神臂弩是个好东东,但是制程太麻烦,成军也苛刻,不是谁都能张开神臂弓的。而且到了雨天就不能发挥战力。自己也完全可以开发钢臂弩代替它,小赚一笔如何? 那就交换些条件吧,趁着赵佶对自己的好奇和信任还在,总能容忍自己一段时间。而自己,只要再撑过这两年就好,两年后,就该飞龙在天了。 甚至不要两年,等到明年考上了科举,然后北方大旱,然后宣和大暴动,然后金国入侵?那时的大宋,将再无控扼或掐死自己的能力。 然而这事摊开到什么程度,怎么开口?急切间,安宁也有些冷场。忽然灵光一动,觉得后世特区治理的那一套法子也可以试试看嘛? 大宋今日危局,可不比后世的那个时代轻松多少。大宋之地,不说西南地方羁縻之策,便是王安石的变法,也是经常要先去试行某州、某路的。 了不起,海州也试行一下某种新型民间治理模式嘛,有甚大不了的?何况在大宋,还真有类似特区的存在。不说河东的折可家族,便是河北的雄州,就有一块真正的特区。 特到什么程度呢?昔日“澶渊之盟”有曰:“以拒马河为界,河之北疆土归辽朝,河之南疆土归宋朝”。雄州所辖的容城、归义两县却跨越拒马河南北,却是一个“两属之地”。 名义上宋辽都对能在此收税,纳徭役。然而实际上,两国不但没有过来盘剥,还要争相笼络地方民心。甚至大宋还在当地设立榷场,开放南北贸易,地方受利良多。 海州、金州,也可以尝试新的民间治理法子,发展新型工场商贸啊?地盘还是大宋的地盘,人口也是大宋的人口,税赋不差,甚至还可以每年递增。童太尉你看如何? “嗯嗯,你说让钱知州去河北?赵子庄填海州,蒋仝去金州教化百姓?你要兴办特区,什么叫特区?想要摸索民间治理的新法子?做个样板工程?什么叫样板?”童贯捻须沉吟。 这也不是不能办到!但是安公子,咱们都是实在人,你能给咱家什么好处?童贯盯着安宁的眼睛。他现在,可一点都不敢把安宁当少年人看待。 宫中的那位官家,如今也很“熟悉”安公子的。 “我要在海州兴办钢铁,就是造钢臂弩,还有天雷。钢臂弩的好处,就是比神臂弓射程更远,装备更便宜,更加容易成军。而且不娇惯,下雨天也能用。 林师叔的毒火丸,太尉是知道的。我的天雷,威力可以百倍那毒火丸。这点,相信阁皂山上的张师兄,已经和官家说过了。 只是此前,这些物件的制造风险极大。嗯嗯,林师叔的那副样子,太尉是知道的。所以才不允张师兄仿制。太尉也不要怪他,当年张师兄若要失信,他是活不下去的。 如今这些,我都要在海州生发起来。自然也要供应朝廷所需。太尉不必问为何不交给朝廷制造。朝廷造的东西,堪用的会有多少? 何况,朝廷中,又有多少机密之事传入了北朝?安某的这些,却是不能外泄的。 什么?太尉不信天雷之威?那个容易。安某看你后院的假山生厌,这就去平了它。” 一声巨大的轰然爆响,广阳郡王府后院的一座假山,没了。 “这,这,这可是官家帮咱设计的名山呐!安兆铭,你有欺君大罪呢知不知道?!” 童贯顿足捶胸,又是心疼,又是欢喜,又是恐惧。 钱伯言因为善于生发财货,又能治理地方升平,是个很好的济南府知州人选,嗯嗯,还给了个提举南京鸿庆宫的荣誉。 无论愿不愿意,老钱还是要循着前任张叔夜走过的路,继续走下去。 他悄悄给朝廷的隐秘报告,却未能在朝廷上溅起哪怕一星半点的浪花。他只是知道,曾经打压过自己的童太尉封王了。而那个安公子,却是广平郡王的座上尊客。 那就是无可奈何的意思了?钱知州叹口气。“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官家大约还是被他童贯等贼蒙蔽了。 其实,赵佶早就看到过钱伯言的小报告,靖海忠义社的排外,安某人发家的手段,盘剥乡兵的黑暗,混天蛟、明月盗的蛛丝马迹,等等一大堆,赵佶看的不厌其烦。 然后呢?这些都是他安某人做的,然后他就能帮我大宋抢来了一个金州!剿灭了许多盗匪!那么你钱某人在海州三年,又做了什么? 之所今天要再次仔细琢磨这些事,完全是因为童贯送来的消息,太让他震撼了。那样大的一座石头假山,瞬间就被天雷夷为平地?! 他安兆铭还要冒天下之不韪赶走朝廷命官,为的就是能在海州为朝廷造出天雷之物? “大伴,这个天雷之物,那年张如晦怎么说?”赵佶揉揉眉头,有些疲倦。 “张真人说,道门半数天雷之源都要给他真隐观用度。这个,这个?官家当时未置可否,所以他就依约给付了。”李彦察言观色,看到赵佶点点头,才敢继续说了下去。 “张真人怀中的那枚天雷,据说不允仿造。而且张真人也悄悄研究过,总是无法打开机关。所以,天雷的秘密,也始终难以知晓。 不过张真人也说过,天雷制作麻烦,非要小心翼翼才能安全。稍有疏忽,便有性命危险。所以张真人也不建议朝廷大规模去生产、使用。 奴婢也是问过禁军,便是朝廷如今所造连火枪、毒火丸,都是哑火、炸膛过半。所以去年的北伐,就没敢携带使用。便是军械监,也是事故不断,一般匠人都不敢去碰这些东西。” “这是为何?当年林仙师演练,却是百发百中呢?”赵佶惊讶道。 “这个,奴婢也不太知晓。大约,大约还是有些关节东西,匠人们没上心吧?官家是知道的,这官营之物,一个是贵,一个是差,都是没法用的物件。” “也就是说,他安兆铭要造的天雷,就能白发百中,而且威力不会小了广阳郡王府的那种威力?”赵佶有些兴奋,这个安兆铭,果然天下奇才也。 “可他在海州养那么多兵作甚?”赵佶忽然又问出一个敏感话题。但是李彦听了,却忍不住失声笑了起来。赶紧再次整容严肃,恭恭敬敬回道: “说起这靖海忠义社的兵,现在的确有四千多,不过早期却不多的。宣和三年,张知州招安宋江巨寇,得兵千余人。加上张知州此前募兵千人。后来都开拔东南平乱去了。 那期间,其实发生不少事情。总之,最后宋江帅三百人入了西军。他们在东南又战损了七百余人,剩下的一千兵,去年也被编入北伐的禁军中。 海州留下的乡兵,就是最早挑剩下的一些少年和乡民,叫做什么青训营。这样又重组了一千兵的样子,战力就不用说了。钱知州的随从,一个人就能轻易放倒他们十几人。 总之,当年安兆铭很想把这千余乡兵甩手给钱知州。可是钱知州却嫌弃这一千兵无能,没甚用途,却又太费钱粮,就是不愿接手。估计他们间的矛盾,该是那时留下的吧? 后来就是海盗混天蛟攻打海州,这一千乡兵却悍不畏死,就是跟着安兆铭把混天蛟打的落花流水,这才渐渐打出名声。嗯嗯,大约那时候,安兆铭已经把混天蛟羁縻在手了。 此后海州的财货生发厉害,什么炒青的茶叶、精盐、肉松、肥皂、糖霜、果酒等等,好多货物蜂拥而出。奴婢现在想想,那位安公子当真天下奇才啊。 自然,财货惹人眼,各处盗匪也要赶去凑热闹。虽然都被这一千乡兵赶走了,可是毕竟地方不靖。三县乡绅纷纷哀求靖海忠义社扩军分驻各县,这才有了今日四千乡兵的规模。 这些事,他钱某人此前都有文书应允的。不想今日却成了安兆铭的罪名?” 李彦其实和很多人关系都很好,也没少拿了钱财帮他钱某人美言过。但是这种事情,却要在官家没有表露好恶的时候才会用上。而官家的好恶,才是他李彦的真正好恶所在。 眼见得官家对安兆铭就要大用的意思,他傻啊?还不趁机踩他钱某人几脚。倒不是为了承安兆铭的人情,主要是踩了钱伯言,能让官家开心的意思。 果然赵佶就对钱伯言的愚蠢和短视嗤之以鼻了。似乎很为那个少年安兆铭战胜老奸巨猾的朝堂腐儒感到开怀。 金州是新得军州,它的治理本来就要与中原区别对待。至于海州之地,既然那个安兆铭已经做出些眉目,继续看看也无不妥。那就尽允所请吧!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03章 海州总动员 第103章 海州总动员 阮小五传来的消息,鲁达、李寅有惊无险回到金州休整。此后,鲁达要去福州看看安公子的外甥林长生。李寅却要去皮岛,然后再登岸去辽东游历。 那就随他们自己折腾吧!陈颙如今的心情很好。妻子李氏那次上香求子后,果然显怀。虽然陈颙一直强调那都是自己的功劳,但是妻子李氏,却非要说那是佛祖干的。 气得陈颙乱发脾气,若非李氏娇笑着阻拦,他就要跑去大慈禅寺砸烂那座黄土垒成的破烂雕塑。俺家媳妇怀孕了,关你佛祖屁事啊? 无论如何,张觉死了,赵佶没有原来史上写给张觉的手召,金国的愤怒也还不到那样理直气壮的程度。所以,海州这里还能有些时间挤出来。 但是,也就仅仅挤出点时间而已。大宋文华富足,却不能固守边防。在他金国眼里,与一个被剥光衣服的女妓,嘴巴里却还在喊着不要不要一个样子,勾引自己去犯错误呢。 如今的陈颙,压力巨大,偶尔胡闹一下,也是为了放松心情。 既然北面的事情被顺利解决了,那就还有些时间张罗? 汴京那里,居然也是允了金州、海州的特区建设!这么说,钱伯言的好日子到头了?陈颙若有所思,他甚至都要惊讶安宁的能量巨大。 不过现在,他就要和洪七等人忙碌郁洲岛的钢铁、机械、军备的建设问题,这是重中之重。不但是安公子承诺要供应朝廷军械,靖海军装备的装备,也在等着更新换代。 至于海州的民事,组织的整风、教育,将来都是赵子庄和吕子曰的事情,陈颙一点想要插手的意思都没有。说起来,他还要好奇这二子之争,将会如何喜闻乐见呢。 这就算不怀好意了?咳咳,回到当下,粮食的收集储藏问题也很重要,甚至柴进、方五松都被他抽调出来专司各地采购。因为明年北方的大旱,已经初露端倪了。 陈颙已顾不上周围人的惊讶了,真的河北、山东大旱,指不定要有多少流民出来呢。不趁机招揽人力建设海州、郁洲,难道等他金国打上门了再去建设吗? 何况,咱们也不忍看这天下饿殍遍地啊!海州这里的粮库需要堆满,手里有粮,心里不慌。陈颙挣得安宁同意后,开始启动藏在郁洲岛上的金沙,四处采买粮食囤积。 郁洲岛上,到处都在选建粮库。一些荒废的天然洞穴,经过简单的改建后,就被迅速启用。甚至秦山岛岛上的巨大洞穴,也被陈颙惦记上。将来占城的粮食,就藏在秦山岛吧。 大灾没来之前,粮食很好收集。但是大灾到来后,那就要反复博弈了。 如今的靖海忠义社,只是民间组织,想要和那些屯粮的地方豪强、官府酷吏们过招,只有商业途径一条路走。 商场如战场,永远讲究的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东南残破,说起来是没有恢复活力。所以很多大拿人物都在纷纷忽略,总要等他三五年后再去收割。甚至朝廷,都免了很多地方税赋。 但是安宁的建议,却永远与众不同。地方的活力,是要靠流通才能激发起来的。这个理论,如今在海州、在郁洲岛已经得到印证,没到理他东南就要与众不同。 两年下来,东南的民间粮食储备其实不少了。只是因为朝廷不收,商贾不来,他们就要堆在家里等机缘。 柴进、方五松就是他们的好机缘。 昔日南讨,柴进负责靖海军的军需筹措,蓝细禾在金山岛,还有一处巢穴,现在早已发展成办事处了。方五松在东南?他本来就是东南的人物,怎么可能找不到熟悉的人? 大量的金沙,郁洲岛产出被他们带去东南,就是交换粮食。东南的人家,多的是经商的意识和门路,一定逼着他守着粮食过日子,还不如拿刀砍了他。 这就是一拍即合的事情嘛。海州源源不断地运过来粮食,东南那里到处铺垫的也是海州的物产。没钱进货没关系,咱们有金沙子呢。你四下里再收些粮食来,这些金子就归你了。 何况海州想要大炼钢铁,矿石的需求倍增。说起来徐州有铁矿,有石炭,但是那里也有朝廷的利国监。无论如何,海州都没必要和朝廷争夺资源,那是找死呢。 但是安宁明确告诉陈颙,壕州寿州都有石炭,有铁矿。嗯嗯,金陵西面也有。这个都是海州可以大量开发的地方。 淮河、长江的河运、海运联营起来,顺便把商路也铺了过去。啊?那里粮食也很多?那就一起运过来吧,陈颙乐的直跳脚。 所谓乐极生悲,就是这个意思。老陈掌柜领着陈丽卿匆匆赶来,焦头烂额的恓惶。 要说此前的海州商贸,无非就是把海州产出的炒青、精盐、果酒、肥皂等物四处运输售卖,然后泊进来一些铁矿石、石碳、硝矿、红砂糖等物,进出之间的运力均匀,早已勉强。 “但是如今随着郁洲岛到处收集粮食,铁矿石、石碳也是大肆采买,如今四面海船纷纷过来。但是产出之物,并没有增加多少运力。 很多空船都在等着装货回运,不然咱们此后就要支付双倍运力才行!”运力上的分派不均让老陈头痛不已,这个的确是要解决的大麻烦。 “而且此后大约也都是这个格局,运进来大量的原料,运出去少量的奢侈之物。陈先生,咱总不能把好好的海运优势变成劣势吧?”陈掌柜眼巴巴地看着陈颙。 这个时代的货品,最怕的就是物资运输的规模和成本了。 甚至大宋建都在汴京,而不是前朝的关中、洛阳,最根本的原因就是要贪图运河水运的便宜。不然呢?朝廷何苦非要守在开封这等四战之地? 所以,郁洲岛的产出,也必须要有大件的物事发卖出去才行。陈颙找到洪七,洪七也是神情一滞,终究没说什么,大家转转思路,看看什么东西好大件往外发运的吧! 现在郁洲岛的炒青、精盐就能算大件了。肉松、肥皂、酒水,却算不得大件。白糖?拉倒吧。茶具倒是比较占地方,不过数量有限。 “但是瓷器呢?不要太好的瓷器,东南正在恢复,家家都要添置瓷器的。可以放开给民间自己烧瓷器的,咱们帮他发运好了。” “嗯嗯,大宋的民间缺盐,但是盐却是官卖的,所以价格老高老高的。郁洲岛不缺盐,那就捣鼓民间做咸菜如何? 酱豆、酱油、虾油,也都可以做出来,咸鱼也行。最后捣鼓出来的却是面条,加盐的面条。把盐混进食品里,几乎不要增加本钱。但在民间食用,却几乎不用加盐了?!” 二人互相启发思路,一件件推敲定型。欲做面条,先要面粉。现在的郁洲岛,不缺粮食。岛上的水力、风力、畜力,其实也有很大闲置,那就工业化加工面粉、面条好了。 随着钢铁和动力的解决,郁洲岛的面粉研磨工艺得到长足进步。把石磨换成钢磨,把不匀速转圈的驴子牵引石磨变成匀速的机械研磨,还加上了细密的筛网。 精细面粉就出来了。这个时代或者不缺精细面粉,你非要在石磨碾磨的粗粉里挑一些出来,也不是不能办到。但那种出率和时间和成本,就很不划算。 郁洲岛却可以把它工业化的大生产起来,成本上的优势就很明显。关键是,出货量大啊。 “此外,火柴也很好做。”洪七翻看着安师兄此前留给他的那本巨大的笔记。要说这本笔记才是真正的天书,绝非那年赵都监花费了五千贯的《素描简要》可比。 驹山之南就有磷矿,将红磷、硫磺用海带胶调和糊状,把小木棍伸进去蘸一点,晾干就行。火柴盒侧面涂上用海带胶拌和的红磷、琉璃粉涂层。 使用时咔嚓一摩擦,光明之火就此燃烧。这玩意方便,价格?如今还谈什么价格?压低了发卖。民间的燧石取火,虽然颇有圣人法度,毕竟不如火柴方便。 此外还有一些东西,却都是女人所爱。洪七翻看一会,面红耳赤。干脆抄一些给嫂子陈丽卿拿去研究。 陈丽卿的武功很好,玩转这些,却不如李氏内行。两个女人凑起来随意捣鼓,居然也捣鼓出不少东西。比如内衣、乳罩、松紧带、骨瓷纽扣等等。 最后甚至连女人专用是大姨妈物品也开发出来。因为做的精巧,价钱不贵,居然也能大受民间百姓欢迎。 此外,东南建房子需要大量的石灰,咱们也鼓励民间烧去。洪七还意外发现一种叫做水泥的制法,红砖的制法。这些东西也都是抄录一下,丢给孔厚他们找民间琢磨去。 总之,有乾贞记的榜样力量,如今海州民间兴办工商的气氛非诚火热。特别是怀仁县,蒋仝正在大力鼓励民间对接郁洲岛的学问,那就把这些民生东西拿去做吧。 尤其咸菜、咸酱、咸鱼、面粉、石灰、陶瓷、水泥、红砖的,这些东西多是就地取材简单加工。怀仁县的农家过了农忙季节闲着也是闲着,就一样样安排给他们干去。 然后乾贞记再四下乡玩命去收购装运。陈颙要的,无非就是帮咱们的货船装满回程。 当然,乾贞记居间收集、发卖,也要收取一定的费用,这个叫做代收、代出。看着零碎,其实利润也不错。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04章 钢铁序幕 第104章 钢铁序幕 此前洪七的钢铁炼制规模不大,一年下来,大约两百石的规模,远远不足使用。能够供应军中器械就很不错。至于民间,还是依靠外面采购应付。 所以,陈颙现在要做的事,就是要扩大炼钢规模。不要在意钱粮的问题,很多事情,就不是钱粮能够衡量的。 炼钢先要炼焦,炼焦的事情很好做,洪七此前在真隐观,已经手熟无比。按照安宁的观点,其实现在洪七的炼钢手段还差了一点火候。 最重要的,就是冶炼的温度不足。想要解决这个问题,还要把炼焦和炼钢结合起来。但是应该怎么弄,安宁没有时间去教他,不过画出许多设计的图纸,说些原理而已。 至于具体怎么去落实,去改良?安宁临走前拍拍小师弟洪七的脑门;“好好琢磨着做出来,不要害怕失败,哥哥俺很看好你,云云。” 所以,此前郁洲岛的冶炼工艺一直处于摸索阶段,洪七愁苦的想要发狂。等到陈颙到来后,两个人戳戳点点,互相启发,才算慢慢找出窍门。 在洪七琢磨出使用牲畜拉磨、齿轮组合提速的技术应用,解决了鼓风机高速稳定的强劲吹风后,郁洲岛的钢铁冶炼工艺才算有了眉目。 将民间不值钱的石碳堆积炼焦,一石焦炭用煤石五,所费一贯。而所得焦炭无烟,耐火,热量大。此时民间木碳售卖一贯,看起来焦炭并无多大利润。 但是海州炼焦的目的又不是为了拿去发卖!那是用来代替木碳炼铁,提高炼钢炉温的。而在炼焦过程中,所得燃气再通过烟道输送炼钢炉里,就能再次提高钢铁的冶炼温度。 在对安宁极不负责的土高炉、平炉设计几番修改后,得益于焦炭、鼓风机的使用,所得钢铁的效率、质量都不可同日语,从此拉开郁洲岛大炼钢铁的历史序幕。 其实在这个时代里,优质钢铁的生产工艺虽然繁琐,但也不算稀罕。铁匠可通过反复折叠锻打,炼制出刚柔兼备的利器。安宁和洪七的长刃,就是这么捣鼓出来的。 大体上,对于这个时代而言,他们缺的并不是炼铁的技术本身,而是对钢铁需求的想象力不足,反过来又限制了钢铁冶炼技术的进一步发展完善。 郁洲岛的大炼钢铁只是将原本昂贵的钢铁成本白菜化,从而拓展到新的使用领域而已。别人或者不清楚,安宁如何不明白钢铁时代的重要性? “没有用途?简直是笑话!除了军中器械需要改良,海上战船要不要改良?大吨位的铁船造出来,天下谁能匹敌?大型桥梁铺设,是钢铁管用,还是石块、木头管用? 各种新型武器、工具的加工设备、机械制造,以及车轴车轱辘,哪样离得开钢铁? 战场上用据马,铁丝网散漫铺设开,什么样的骑兵能够偷袭咱们营寨?” 曾经的酒场上,安宁酒后滔滔不绝,嘴角喷溅着令人厌恶的白沫。不过厌恶归厌恶,众人还是被安宁的话说的心驰神往,热血沸腾。 何况,安宁还想着要在有生之年将汉家江山用铁轨联系起来。造出蒸汽机、造出火车、造出大炮,造出动力铁甲舰。他要用到钢铁的地方,海了去了。 这些事情,安宁和陈颙、洪七也有吹嘘过。虽然也让他们振奋,但是想让他们和安宁一样理解的那么深入,就是强人所难。安宁能做的,也不过引导他们一个方向。 具体要在什么时间做到哪一步,还要他们真切感受到震撼才行,毕竟眼见为实。所以陈颙眼下的精力,就是集中在火绳枪、手雷的大规模列装上面。 在解决了大规模的钢铁冶炼技术后,陈颙发现火神枪的造价其实不高。再用水力、畜力、齿轮组合去解决镗孔、膛线问题,火绳枪的制程时间也很短。 大宋一张神臂弓的制备周期需要一年以上,火绳枪只要几天就能完工。而且在引入安宁倡议的“流水线”规模生产后,制程的时间更加不值一提。 成本?一张神臂弓的造价七贯有余,而一支加长了枪管的火绳枪成本不过四贯钱。 射程上,神臂弓抛射高达三百四十步,直射有效杀伤距离两百四十步。火绳枪的直射杀伤力能在二百四十步内贯穿轻甲,甚至比神臂弓还要厉害。 射击时瞄准目标,点燃引药,引燃药仓,子弹发射。射击完成后完了用包布的铁条清理枪管,继续上一步骤。射速接近临阵两发水平,仅比神臂弩射速稍慢一二。 但如果用三支枪轮射的话,就可以达到不间断发射的目的。 后来洪七又进一步把枪管前身的准星做成“曲”形设计,这样就能安装专用的刺刀,直接代替长枪用于战阵刺杀。刺刀长二尺二寸,单边开刃,平时亦可做战刀使用。 最关键的是,火绳枪发射不用力气。此前成军,弓弩手必须和刀盾、长枪手搭配作战,因为临阵三箭后,那些弓弩手其实大多力竭,无法有效投入白刃作战。 战前的扎营、立寨、布置据马还要另外的乡兵、民夫、厢军出动,因为那些弓箭手、刀盾手、长枪手需要养精蓄锐地备战。一场大战后的休整更是以年月计算,靡费巨大。 但是火枪手不用,给他弹药,他就能轻松发射。敌人冲上来,他还有余力短兵相接。至于战前的扎营、布防啥啥的,也都可以自己解决,不用担心力气够不够的话题。 这特喵一个火枪手干了三个人的活,等于大军战力翻了三倍不止。那么,也就是说,平日的养兵费用、战时的辎重运输压力,全都解决了。 此外,对兵员的体质要求也能适当放松,可以增加士兵读书识字的比例,使军阵布防更加得心应手。至于大战后的休整?七天时间就够了。 所以陈颙快要爱死火绳枪了,几乎是在不遗余力地推进郁洲岛炼钢、铸造,以及黑药制造的进程。此前从永丰迁徙济州岛的信众,也大多都被他编入这些关键物资的生产中。 自然,能够铸造火绳枪,战刀的铸造更不是难事。想要做出安宁那种小花不太现实,但一般军阵所用长刀质量却远超这个时代的存在。 所以陈颙要求直接仿制唐刀,只是刀脊略厚些。洪七选用了两种钢材三片包夹打造,即用两片软钢做刀身,包夹一片硬钢做刃。 战刀的淬火方法也试过几种,什么水油混合淬火、黄泥浆淬火等等不一而足。洪七甚至还学他爹复配了一些稀奇古怪的液体做淬火对比,最终还是选用黄泥浆的淬火工艺。 原因也简单,这个淬火工艺简单,制造流程容易拿捏。淬火后的刀身再使用黄泥包覆退火即可,因此刀身稍稍有些弯曲。陈颙试过,挥舞、砍劈都相当称手。 洪七志虑忠纯,只要后果不心疼钱财。想到哪就要做到哪,提出了要求就催着要第一时间帮他筹备好。不然他就要吵闹不休,简直比二嘎还要二嘎。 甚至陈箍桶、吕子曰都有抱怨,说陈颙对洪七溺爱太过,小孩子家家的这样傲娇不好呢。但是安宁也支持他们,甚至比陈颙更加积极的支持大炼钢铁,装备火绳枪等问题。 当然对于陈颙把三眼火神枪改为单管火枪,安宁还是在信中稍稍表达了不满和抗议,三眼枪火力猛啊。但是陈颙却更加看中射击的准头,火力再凶猛,不能打准那就是噱头。 既然陈颙既然非要改回去,那就有他改的道理。安宁远在汴京,自然不屑干出昔日大宋太宗皇帝从皇宫里画出阵图送去前线的荒唐事。 他只能在来信中提到某种新的火器开发的可行性。不要用床弩发射手雷,咱们直接用黑药发射岂不是更加方便?安宁给出的方向有三个: 其一是远程发射,那就是借鉴昔日小师叔竹火枪的构思,在弹丸尾部装填黑药,然后一路燃烧推进弹丸前进。安宁管它叫火箭炮,理论上可以要多远,就能打多远。 其二就是兼顾射程和威力,那就是把火绳枪无限地加粗加大,最后装上轮子。两军对战,六七百步外就能直接轰他大阵。或者阻隔、打乱对方骑兵的冲击阵型,这个叫做大炮。 再一种就是短筒里面装上尖角,弹丸里外装药,后面装上燧石。将弹丸直接往短筒里面丢,弹丸上的燧石与短筒的尖角摩擦起火点燃黑药,弹丸发射到敌群中爆炸。 这是把手雷和火绳枪结合了,专用在阵前遮蔽打击。主要胜在装填方便,投掷距离可以高达两百步。按照安宁的话说,这才是骑兵的死亡地带,可以叫做叫迫击炮。 陈颙看的心花怒放,当然,在陈颙看来,这些东西未必一下子就能捣鼓出来,几年时间还是要的。不过现在就要投入研发、完成基础建设才行。 郁洲岛上几乎所有带点灵性些的年轻人,都被陈颙抽调给洪七配置,薪水报酬直接被提高一倍。最后还真给洪七捣鼓出一件火箭炮出来,拉去秦山岛射击时候,当真震撼人心。 射程达到恐怖的一千一百四十余步,哪怕当世最远的床弩也达不到这个距离。但是陈颙却是气急败坏!这么远的距离,还没半点准头,你能打到谁啊? 然而无论洪七如何改良,火箭炮的技术瓶颈始终没能被突破:射程与准头就是不匹配! 索性,那就玩迫击炮好了。既然实在没法去准头上找到结果,咱们就去在便捷、快速、和威力上找感觉。按照陈颙的说法,这叫准头不够数量凑。 洪七,有没有信心?!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05章 入不敷出 第105章 入不敷出 最初设计的迫击炮模仿火绳枪的套路。发射前将黑药倒入炮筒,再将炮弹滑入炮筒压实,引燃炮筒火药后发射炮弹。炮弹的引信引燃,达于敌阵时,炮弹爆裂伤敌。 初时的试验效果不错,调整射击仰角,就能覆盖大约三十到两百步的区域范围。因为弹头采用的是破裂炸弹,加上战场覆盖能力的变态,所以威力就不言而喻。 但是陈颙依然很不满意,他认为这个东东炸膛的风险太大,而且发射速度也太误事了。不说别的,就那刚发射完的炮筒,残余火星乱飞,谁敢马上丢第二颗炮弹进去? 不要命了吗?洪七觉得有道理,那就继续琢磨改进。这次取消炮筒的引信孔,改以燧石撞击引发火药。具体就是在弹尾上下功夫。 弹尾的八片尾翼间装药包八个,皆与引线引药孔连接。弹尾加粗一段圆孔,用掺了黄磷的黑药引火。镶嵌两片燧石做引信,撞针则设计在弹筒底部。 发射时,调整炮筒角度,将炮弹从炮筒口端滑入炮筒。炮弹引信撞击炮筒底部的撞针,撞针剧烈摩擦燧石引信起火。这样发射速度就明显快了,临阵七八发炮弹算是正常。 与火箭炮、迫击炮的反复折腾比较,在莫名其妙地加入几样矿石冶炼后,洪七居然真的解决了钢片的弹性问题。所以模仿大宋神臂弩,开发钢臂弩的进度就显得相当顺利。 钢臂弩尺寸完全仿制神臂弩,其弩身以柘木制成,手柄端粗两寸,至弩臂端渐粗。弩臂以弹性钢片做反曲设计,嵌入弩身后以销簧销紧,出弩身后两端锻打渐薄而成。 安宁的笔记中有关于蚕丝、麻绳的材料强度数据,大约蚕丝单位强度三十三石,麻丝单位强度五十石。他是怎么做到的?陈颙和洪七内心都很好奇,然后齐齐表示无视。 太伤人心了,无论陈颙还是洪七,都是自诩天下奇人的,如今却要给某某人做劳工,实在伤人。结果就是他们把两种丝混合编织加粗,弦径高达二分,合八十三石拉力。 这样就超出某人说的五十石拉力的标准啦!至于成本,什么成本,俺们要的是安全和寿命。为了寿命,又用桐油将弦丝浸泡过,弦丝的弩发部位再缠上柔软的小羊皮保护。 弩箭总重八钱。因为在车床上的工艺成熟,使弩箭木羽尺寸、重量都得到最大化的统一,使钢臂弩在射击准确度上得到大幅提高。 钢臂弩的弩弦与弩臂用滑轮连接,这使弩臂蓄能的释放过程更加均衡,弩箭的飞行也更加平稳准确。洪七还在弩身上增加齿轮和拉杆,大幅降低对上弦的力量要求。 别小看这一点的改良,钢臂弩的弓力从神臂弓的四石六斗增加到五石一斗,射程提高到三百七十步。然而张弓拉力却降低一半不止,战场上可以多出几轮齐射能力呢。 钢臂弩重了神臂弓不少,但是制程工艺却被大幅简化。更胜在它能在短时间内工业化大生产,装备速度极快。造价也足足比神臂弓便宜了一半,甚至比火绳枪还便宜。 要说研发钢臂弩完全是安宁和洪七的独断专行,甚至连陈颙都觉得,靖海忠义社有了火绳枪,再去装备钢臂弩实在没有必要。 但是洪七眼看着大宋的神臂弩整天在眼前晃悠,他如何不见猎心喜?而安宁打的算盘却是有备无患。 这个时代里,什么样的火器都怕雨水。难道下雨天就不要作战了?便是你愿意,敌人愿不愿意? 所以军中火神枪、钢臂弩的装备比例,被他严格设定在一比一的比例上。此外,安宁还想着,真到战时,自己总要外销武备支援友军吧? 火绳枪、大炮、迫击炮能卖吗?不能。但是钢臂弩、弩箭、手雷能卖啊!卖出去就能帮助友军形成战力,自己还能大赚一笔,何乐而不为也? 再说,难道不是大宋对俺们的军工越依赖,俺们才会越安全?所以,从宣和五年的下半年起,郁洲岛都是在紧张的炼钢炼铁、军备和创新上裸奔。 涉及的工业门类非常复杂,不说炼钢、黑药这些武备制造在狂飙,甚至连钢珠和轴承也被洪七捣鼓出来。在安宁看来,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另一个精密工艺的新起点。 其实最初的钢珠制造相当困难,先是制模倒入优质的钢水成胚,然后再用锉刀修平水口,再混和圆润的石子。一起放进轮式转锅中,全靠手摇震动转盘研磨,慢工出活。 但是在第一批钢珠制成后,后面再加工就容易多了。陈颙和洪七发现,这世间凡事都怕机械化、流水线的!随你什么珍贵宝贝,一旦上了机械化的流水线,那就是个白菜价。 当然,钢珠的首要用途首要就是制作轴承。有了轴承,再配合稠化的鲸鱼油脂,一切动力系统的效率都得到了大幅进步。比如车床、镗孔,甚至还有车轴等等。 用轴承改良的车轴,不但省力气、载重大,而且使用寿命长的一塌糊涂。此前民间车轴寿命,木头做的车轴能用几个月,铜铁做的车轴可以用上一年半载。 现在的车轴?用不坏呢。当然,在橡胶没有推广前,车轱辘的损坏频率还是无法保障。 总之,看看大伙的努力成绩很不错。但是,这一年乾贞记的收成也被整没了。原本的结余计划是一百五十万贯,现在都被花光光了? 陈丽卿暴跳如雷,这是要动老娘嫁妆的节奏呢!眼看花钱的口子太大了,不但陈箍桶、吕子曰、柴进等人急得跳脚,便是陈颙也是头大不已。 然而摊子已经铺开了,就没道理收回去。何况随便哪样东西,他都不舍得半途而废。 旅顺、济州岛的队伍扩编、训练,哪个能停?济州岛骑兵不要啦?洪七的装备研发更加不能停下!粮食更加要急着储备的。没法子,现在只能指望安宁四处找钱了。 要说道身手和功夫,陈颙可以对安宁嗤之以鼻。可是说到军略眼光、技术研发,陈颙就对安宁很服气。不过自己军略眼光不差,洪七技术也不错,安宁也并非不可替代。 但要说到赚钱发财的手段,陈颙对安宁的崇拜,那真的能够媲美涛涛江水,不可断绝了。陈颙这辈子,就没见过比安宁更会赚钱的人。 现在不仅仅是郁洲岛的生活水平直线上升,海州府的百姓生活,也在日新月异地兴旺起来。这并非是简单的某些群体在兴旺,而是惠及整个海州民间的兴旺。 郁洲岛的那些工场,需要工人,需要原料,需要市场,海州府就是第一波被这些需求砸中的人。吕家沟的生猪养殖规模,大的吓人。可是依然更不上肉松、肥皂的需求。 西军北伐失利,并不代表他们就要扎紧嘴巴不吃不喝。反而因为此前丢失了大量辎重储备,如今军中对肉松的需求,更加旺盛。 都是一头猪身上的挂件,肉松买多了,香皂的销售就要跟上。不然这个生意就没法做下去,你总不能真的每天去挑肥拣瘦?不但猪不愿意,安宁也不愿意的。 必须设计出经典的营销场景才对。比如?在集市上占个摊位,准备两件同样污浊的衣服现场清洗,一件用朐山香皂,一件用市场的皂角粉。现场比对的效果,不要太惊讶啊? 总之,经过乾贞记两年的营销场景推广,四处民间对朐山香皂的需求,也日渐兴旺起来。洗衣服比皂角干净多了,价格却没有高出多少,非常划算。 即便是最抠门的乡村老大爷,都能轻易算出一笔账来。同样的脏衣服洗到同样干净,用肥皂轻松搞定,用皂角就搞不定,还要捶洗半天? 问题来了,咱们的衣服是怎么旧的,又是怎么朽的?是穿旧的吗?不对,那就是洗旧的,洗破的。那么,用肥皂洗衣服,抵得上皂角洗衣服的三倍寿命,老丈您怎么选? “嗯嗯?老夫当然买香皂了!不用你这样扳着指头算过来,老夫比你精明呢!老夫这辈子吃的盐,都比你吃的大米多!” 不过单靠民间这样折腾,营销的范围依然扩展缓慢。肉松是军中消费,它的需求很刚性。而肥皂的兴起,还要市场步步深入地推广,没办法一蹴而就。 而且民间的养猪也已成为规模,安宁当初可是大力提倡民间养猪致富的。现在猪养出来,总不能挑三拣四地不收。咱们收拢点地方民心,容易吗? 那就推给朝廷椎买好了!虽然朝廷的椎买制度非常操蛋,但在操蛋之外,只要你舍得下本钱去关说,其实利润也很不错。 虽然价格吃些亏,但是椎买的数量却能翻上多少倍呢,而且需求非常稳定,利于计划安排。陈掌柜在简单对比生发利润后,建议主动去上报知州大人,具本朝廷椎买吧。 椎买的好处,就是能够带动一个行业的大发展。 不说朐山香皂的发展历程,就像此前一直都被弃之不用的山间野果,酿出的果酒经过郁洲岛收购重新加工后,即便价格上翻了数倍依然供不应求。 海州地方不知多少人家纷纷干起了采集野果酿酒的营生,甚至怀仁县西北的荒山野岭,还有郁洲岛上的沟壑废地,都被几家乡绅高价租赁,开始大面积栽培果树供应。 海州府的精盐、炒茶这些营生,也都是朝廷椎买之物。甚至还因为入股投资,把那些乡绅人家的钱窖勾引一空。 结果呢?大量货币投放的结果是,更多人的手头都有了闲钱。有了闲钱就要消费,结婚开始讲究排场,老房子需要维修、重建。 钱财经手转了一圈,民生随之活跃,渐渐带来海州民间的一片繁华。 这种自发的民间富足,不说钱伯言稀罕,甚至连安宁这种过来人都要惊讶。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06章 循吏 第106章 循吏 怀仁县令蒋仝振奋莫名,他马上就要去金州履职了。这样的升迁,已经完全超出他的想象。虽然说之前传言张学士具本奏他去知滨州,但他却没当回事。 “瞎传呢!大宋官员升迁,哪有一步到位的规矩?”有人来问他时,他这样回答。当然,他是读书人,能够造福更大一方百姓,说到底也是他人生的抱负所在。 不过,万没想到,自己这就要去知金州了!原权知金州的赵子庄已经过来知海州了。大家都是熟人,几杯小酒熏熏后,知金州的印信就随手丢给了他蒋仝: “老蒋,金州的以后的生发就看你的手段了。” 蒋仝四十有六的年纪,甚至数年前还是一届酸儒。三年前刚刚讨到个县尉差事,转眼就以军功升县令。如今也不过两年下来,就要知州了。 一届循吏而已!蒋仝叹息自己。然而眼前的知州赵子庄,其实也是一届循吏。 “金州那边的事情,我去的时间不长。多数时候,都是小五和解氏兄弟在张罗。嗯嗯,防御上就是他们三人负责,岛上居民?居民很少的,便是有,也多是此前的盗匪安置。 战力是不会差的,人心也安定。陈先生在那里弄了个马场,每年的投入足以让那里百姓安居乐业。一些小娃娃们,如今也是从小就要放牧,训练,将来都要编入骑兵的。 老蒋,你要记住了!那是真正的骑兵,不是我大宋如今那些样子货。啧啧,西军的骑兵还好点,但也无法和北地的骑兵比较。至于河北骑兵?特喵的他们连马和骡子都分不清。 骑兵,才是咱们将来扫荡辽东的根本。安公子的意思,金国人迟早打过来。朝廷的西军,能够守住城池就不错了。甚至河北、京师的禁军,连城池都不敢守。 那么四下乡间的百姓,谁去护佑他们?咱们的靖海军,还是要拉出来野战的。但是野战就离不开骑兵,光是步兵没用。打赢了没法追,打输了,跑都跑不掉。 这就是张学士、安公子担心的地方。赵某一届循吏而已,知道的道理,也都是他们二位掰开了,揉碎了填进来的。人家说的有道理,咱们就要信服,就要跟上。 老蒋你能被安排去金州独当一面,说明也是被组织重点关照很久了,这才信任。所以咱们之间,那就无话不谈。你去金州,主要还是抓教育,抓识字,抓效忠的问题。 嗯嗯,金州那里也可以跑跑商贸,北地的人参、皮毛都可以搜刮过来。咱们这里的白糖、肥皂、白酒、炒茶、绸缎等等奢侈东西,也都给他运过去。 不要操心这些,什么不与女真通商资敌?这是太狭隘了!安公子曾经提到一种可能。 说什么呢?以前契丹人兴起,是因为他们身处苦寒之地,穷、饿。所以他们才会临阵不惜命,军纪严明。因为他们饿啊,命贱啊!他们就肯拿命出来换吃食。 后来契丹人被我中原渐渐同化,衣食无忧了。他的战力,其实是在一天天下降的。然后今日的女真人,比当日的契丹人更穷!所以他们的战力也都是被饿出来的。 这和咱们的靖海军练兵不同,咱们士兵不怕死,敢战,是因为天天的思想灌输教育,士兵的想法已经上升到荣誉、责任的高度。 咱们不怕过好日子,他们怕,这是咱们和契丹人、女真人的最大不同。 安公子的意思,若是女真人不再那么苦哈哈地过日子?他们会怎么样?还那么能打吗?所以咱们就送要给他奢侈! 不要担心没利润,现在女真人抢夺的财货,一百年都吃不完。 他们现在是有钱了,却不知道怎么去花掉。咱们就是鼓励他们花钱,教会他们花钱。最好让女真人的日子,过的比汴京权贵还奢侈,那也是你老蒋的功劳! 所以你老蒋去金州,一定要明白这个道理。教育,就要从娃娃抓起,从会骑马的娃娃抓起。当然,军饷筹措、后勤物资保障,对士卒家庭的关怀备至,也是你的事。 装备、训练、作战上不用你操心。那个有专人操办。嗯嗯,小五和解氏兄弟都有官身,他们是献土有功之臣,朝廷当然要给好处。 大概就是几个领军武官的意思,用的好了,还能再北去复州扩他三两个县出来。这些事情要上心,把物资准备充足了。咱们会随时动手的,军功呢老蒋!” 赵子庄掏心掏肺地和他说着话,蒋仝眼界大开。原来此去金州,并非是充当门面,居然还有这么多的好事可以去做? “什么叫门面啊?你是金州知州,那地方的民事,就是你说了算的!赵某这次来海州,也是如此。这是组织规矩,组织可以调配人事,但他不能直接管民、管军的。 此前是咱没成气候,郁洲岛也要做个样板,这才让组织亲力亲为。现在?他们要考虑更大范围的人事考察、培养,制度监察、设计,根本没精力再管民事了。 这民间的事情,件件都是琐碎事情。咱们把它一件件地理清楚了,这个地方自然能够生发起来。这才是组织上重视咱们的原因。 若是在大宋朝堂上,咱们其实就是一届循吏,不会风花雪月,是要被那些朝廷大员看扁的。可是那些朝廷大员,却个个尸位素餐,不理民间疾苦,所以组织上也很难相信他们。 这次过来的第一件事,是要代表组织和你谈话一次,去掉包袱,轻装上阵。第二件事,却是要送走他钱伯言。嗯嗯,估计老赵明日,就没有今日这般滋润的小酒可以喝啦!” “来来来,一起走一个!”赵子庄拉着蒋仝和张伯奋,一口焖掉杯中的白酒。果然好酒啊!若非在汴京和安公子的深谈,自己这辈子也不会看透这些大道理呢。 “嗯嗯!”蒋仝满心欢喜,被人信任的感觉真好啊。现在就等新任县令过来交接就好。 让他万万没想到,新任县令就一直在他身边陪酒呢。原朐山县尉,权知怀仁县令张伯奋尴尬地坐在蒋仝眼前,等着老蒋目瞪口呆地回转心神。 “你,你?那啥,朐山县尉谁接手啦?”蒋仝无话可说,随口问道。 “喔喔,那个呀?舍弟张仲熊的资质刚刚到,他就顶缺了。”张伯奋还是有些拘谨。 “哈哈,哈哈!”蒋仝高兴地在张伯奋肩上拍了一巴掌。 好好干,老夫去也! 赵子庄在金州,甚至连屁股都没坐热,就被紧赶慢赶地赶来海州接任钱伯言的差事。或者说,他这才真的叫做“镀金”。 在大宋,一般这种情况都是发生在朝廷大员身上。但是今日盘踞海州的朝廷大员钱某人,却没有老赵这样的仕途得意。 钱伯言此前想离开海州,没走成。现在他想留在海州,也留不下。 至于为什么?老钱也很疑惑。汴京里的那位三皇子,曾经对他很多期许。但他除了弄出一个海晏风清的政绩,其他事,所谋皆不中。 但是这个海晏风清,其实也跟他没有多大关系。说到底,那个安兆铭在海州信任的官场人物,还是几个“胥吏”出身的赵某人、蒋某人、王某人! 蒋仝、王大猷都是海州的下属县令。赵子庄的背景,也在海州之地。此后南讨方腊,北伐辽国,那是入了童太尉,喔喔,广阳郡王的口袋。 但要看今日光景,那个童太尉,也是给别人做嫁衣裳。这个赵某人,依然还游荡在张叔夜、安兆铭的池塘里,童太尉只是帮人养鱼而已。 钱伯言慨叹良久,自己也不是没有机会掺和进来。海州的生发利润,一年流进自家囊中,不下数万贯。如今去济南,又哪里去找这样的营生收入? 可是自己,却是朝廷学士呢!三皇子青眼有加,怎么可能陷在海州这种泥潭里?要说钱伯言的心思,依然还在朝堂上的各种意气风发中。 海州,不过他暂时的栖身之地而已。 说实话,钱伯言也曾暗自检讨自己,需要多大的身价才能与他安某人“同流合污?”若能得到前任张叔夜的待遇,他钱某人会不会认真考虑每年进账的那几万贯财货? 但是,这都不可能的。张叔夜和安兆铭是亲戚,这也不说了。人家一起打过宋江,南讨过方腊。这种关系,就不是自己这个外来人能够渗透。 这样下来,安兆铭就没法放出更多东西在海州了。难道等着他钱某人勾结朝廷某些人,过来一锅端了吗?所以这一两年的布局都是在偷偷摸摸的进行。 哪怕乡下的怀仁县,也比海州城、郁洲岛好做许多。因为钱知州的眼睛,始终盯着这俩地方。海州的消息,也不断被他送去汴京。 当然,这些“消息”的时效性就很可疑。因为安宁在汴京放出的消息,比他更加火爆。 此前数月,汴京不断有信往来,问及安兆铭的过往经历。钱伯言把自己的观察所得回复过去,得到的却是更多的疑惑和矫正。 安兆铭在宫中,也有很深背景?!安兆铭在杭州,曾让童贯另眼相看过。甚至官家,可能也知道他安兆铭!九皇子、还有某位帝姬,更与安兆铭打的火热。 反复地提示、矫正,就意味着汴京城里的那位三皇子,对他钱伯言的不满溢于言表。 这是一个巨大的篓子,钱伯言却不知道是怎么捅上的。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07章 钱伯言的万民伞 第107章 钱伯言的万民伞 从汴京传来的最新暗示,却是要他钱伯言努力交好那个安兆铭。 最好能混成铁哥们那种关系。三皇子不能在这种诡异的趋势下,选择与安兆铭生分了。然而汴京城里,三皇子与安公子的交往契机还未出现,急死人呐。 可是,他钱伯言是进士出身,朝廷从三品官员,年纪五十七八了!要他放下身段去和一个民社头目,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臣妾做不到啊! 何况,每年那么多生发财货,真就舍得不要了?总之,钱伯言放不下自己的身段和财货,安兆铭也始终对他心怀戒备。这才是老钱离开海州的根本所在。 钱伯言只是没想到,安兆铭的能量,居然大到可以左右朝廷大员左迁的地步!老钱后悔不迭,自己终究失去了三皇子的信任。 “原来赵兄却是允文允武的豪杰之士,钱某一届刀笔吏,羡慕的很呐。”钱伯言皮笑肉不笑,看着立在堂下的赵子庄,丝毫没有平级交接的味道。 虽然都是知州,可是他与赵子庄的地位相差极远。大宋的官位制度,想要坐上知州,你可以从知县位子升上来,也可以武官转换文资来,还可以从宰相位子坐过来,都没有定数。 比如张叔夜,二十年前就是海州知州,二十年后又是海州知州。甚至如今已经是龙土阁直学士了,依然还在知青州。差事还是那个差事,无非就是朝中的话权多寡而已。 赵子庄自然也清楚这种差异,一昧表面恭顺而已。 钱伯言是徽猷阁直学士,朝廷大员身份。赵子庄却是以武官换文资的地方官员。两人间的身份差异,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甚至赵子庄此前权知金州前,还只是个西军的行营参军,哪来什么嚣张本钱? 他能得转换文资,除了龙图阁直学士张叔夜的举荐,他还要被朝廷出题考试,答题对了才算赢。若非自己一直好学不倦,怕是连那场考试都要砸锅。 不过真正起作用的,还是孙二娘支出的五千贯使唤钱。而且这钱,也不是随便使唤,是跟着安兆铭和童贯的肉松生意、关系顺进去的。不然的话,一万贯你都搞不定。 这才紧赶慢赶地拿到文资,然后权金州。不到两个月,再来知海州。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赵子庄有多大的通天门路?知道的人,大家却都不吭声了。 赵子庄自己就是个知道内幕的人,他能来海州,就是某些人、某些交易的一部分。 所以他的话权,在朝廷里,其实并没有什么分量。若是此前在汴京时,他没能通过“组织”的考核,便是今天来到这海州,也不会有什么话权。 除他之外,如今的海州官员,蒋仝也是“组织”推荐的人,他权知金州,升了。王师心却没有通过“组织”考核,被随便寻了过错,诏改承奉郎,监信州汭口排岸。 其他的人,赵令懋和曹王冶早已调任他地,这是他们自己钻营走的。 王大猷倒是千年王八地占据朐山县令的位子,安兆铭和钱伯言的几次掰手腕,都要靠他出面和稀泥。所以王大猷就有话权,因为他也通过了“组织”考核。 “组织”当然就是安宁和他的靖海忠义社。如今负责组织工作的人,便是那个来历诡异的吕子曰。总之,在朝廷的官面上,海州缺官的地方继续缺着,任凭赵知州能者多劳。 实际上,都是吕子曰在忙着在地方组织民间自治。真正一人一票地选出乡长、保长、甲长、伍长自治,然后由县一级派出的机构指导工作。此外还有民间选出的乡会监督工作。 到了县级的官员,嗯嗯,现在也都是胥吏治理,这些胥吏是由组织选拔循任用。自然会有各乡官吏、县里乡绅、靖海忠义社驻军等推荐的人员组成县议会监督工作。 朝廷的官称,在这里只是做个门面。哪怕张伯奋、张仲熊,依然还在忙活军中那摊事情。而朐山县令王大猷,却是海州乡绅议会的议长,混成了德高望重。 海州府的今日制度,完全就是一个权力互相制约,而又互相促进的联合体。吕子曰就是这套管理体系的始作俑者,居功至伟。 就像方腊讨厌吕子曰,泼韩五躲着吕子曰走路一样。其实吕子曰在郁洲岛上的人缘,也是非常差。而且没有最差,只有更差! 这人办事实在过于啰嗦、计较了!大量宝贵的时间都要放在听他的子曰诗云上。然而不听还不行,因为他要说的事情,要表达的观点,都在这些子曰诗云里。 自然,你无从反驳他。一个他的子曰诗云间,逻辑谨密,不太容易挑刺。二来你和争论的结果,就是更多的子曰诗云把你掩埋。 “救命啊!”陈丽卿不止一次发出哀嚎。洪七会在在开会时做他的计算题,偶尔把子曰诗云间的几个关键字摘录在计算题的空白处。 这种一心两用的本事曾经让陈丽卿羡慕不已,但是洪七也有难处。经常在回去后,困惑地看着他的计算结果,算题中间插件来的那几个词句,究竟代表了怎样的函数关系呢? 洪七的算题太多,经常会忘记计算的过程和结果,然后再次不堪其扰地重新计算一次。这才在除尽了那些多余的词句后,才想到那是吕子曰的子曰诗云。 不说陈丽卿和洪七的烦躁,甚至陈箍桶都在腻歪他。军中事情讲究速办,而不是磨磨唧唧。等你会议开完,闹不好海上一场大战都能结束了! 陈颙一度犹豫过,吕子曰这样子,会不会打击了大伙的积极性?拖延了办事效率?他写信去问了安宁。安宁的回信却很长,长到从王安石的变法说起。 陈颙果断丢掉这封信,长叹一声。安公子的说法,比吕子曰还要吕子曰!那就继续吧。 嗯嗯,安公子的说法很有道理。要说高屋建瓴的眼光和主张,需要他们这些天之骄子振臂高呼。但是改变一个地方的习俗人心,更需要吕子曰、赵子庄他们这样的胥吏。 自古变法失败,其一是民曰不便,其二是官曰不便。 口号谁都能喊,热血谁都激昂。但是然后呢?那就是要落实啊!没有被落实的变法,真能叫变法吗?其实变法最难的,便是落实。 大宋此前的几波变法,都就这样失败的。 而且世道人心易变呢!今天蹲在台下,看台上的人吃香喝辣红眼,他就要喊着变法。明天等他上了台,他也要吃香喝辣,他就不想再去做改变。 再有那些立功的人员,立功前他是一无所有,所以谦虚谨慎。立功后他就应有尽有,便要控制不住骄傲轻狂。 就这么一点点的人心松动、退让,最后的变法就成了似是而非,弊端丛生。 所以这些人性,都要有人出来慢慢的磨他们。磨到他忘掉昔日就习惯,养成新的好习惯。安宁的说法,这个叫做整风,需要不停地整下去才行。 所以吕子曰继续他的组织选拔、说教、监察、矫正、谈话工作。两年下来,郁洲岛的新风尚、新制度也渐渐落到实处,人心开始自觉地习惯和遵循。 现在,哪怕钱伯言真的有机会掌握这海州府的大权,他也别想再改回海州的风气了。那等于再要一次变法才行,除非他也有吕子曰这样的人材堪用。 然而吕子曰这样的人物,别说他没有,便是有,估计也早被老钱赶走了。 海州西门外再次锣鼓喧天起来,高大的彩棚竖起,三县乡绅团聚一堂。随着海州府的各种生意火爆,海州乡绅们的聚会也是日趋频繁。 此前只是官员的迎来送外,或者救灾劝捐、劝粮、劝饷,总之都是掏腰包、做好事的意思。但是后来,随着各家商务方面的联系日趋紧密,那就要经常聚聚商讨、定策。 渐渐又涉及到地方剿匪的定策、定案,后来几乎所有海州府的民事也要拿来大家商议着办。安宁和靖海忠义社不管你们商议的结果如何,只管问你们有没有商议出定案。 定了,他们就去执行。没定?那你们继续商议去。少数服从多数,某个人说了不算。 开始大家还有些惴惴不安,安公子这是要架空钱知州的意思?但是钱知州的确不像做事的人,比起此前的张知州,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而且,有靖海忠义社一群油盐不进的憨货盯着?这些乡绅开始壮壮胆子弄些不同意见试试水,发现靖海忠义社真是跟进了。而钱知州,也都“尽皆允行”? 那就开始呗!海州的地方治理权力,一点点被移到这些乡绅的定期议会中。所以,安宁就管这个组织叫“海州府议会”,虽然没有官府备案,也没有薪水,但就是地方自治了。 钱知州垂拱而治两年多,对海州府的地方贡献良多,比如海州府议会能够自治,就是人家老钱“无为而治”的功劳。 如今钱学士要离开海州,北去济南府履新,这行前没有一场欢送的宴会怎么行? 没有万民伞相送怎么行? 没有诗词相送怎么行? 喂喂,你们这些州学子弟,今日每人最少要作出三首诗词才行呢。写不出安公子那么销魂的调调,那就用数量顶缸嘛! 嗯嗯,这算是海州府议会今日通过的一件议案,就交付靖海忠义社执行吧。 那些学子,看着凶恶而不怀好意的靖海忠义社士卒逼视的眼光,纷纷魂飞魄散。今天写不出三首诗词来,那是要被拉去岛上军训的! 环岛三圈啊,跑死人呢。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08章 吕家沟 第108章 吕家沟 要说此前数日交接差事的时候,钱伯言还是想要约着赵子庄一起微服四处去看看。 说实话,海州百姓的确富起来了,但他却一直没搞清楚为什么富起来? 那些生意上的事,富的也只能是少数几家乡绅,和自己这样的官员。底层的百姓并没有直接参与那些营生,他们又是如何从中得到了好处? 此外,真正的海州是个什么样子,钱伯言这两年哪怕再迟钝,也明白八九不是自己此前看到的样子。很多东西并没有摆在他的眼前去做,他只是看到别人让他看到的而已。 这种事,别说对汴京没法交代。便是自己,也是过金山而两袖清风啊。虽然钱知州的两袖清风有点沉重,十万贯呢!可他还是想要看看,自己去了别地,能否效仿一二。 钱伯言试探性地把自己的意思和赵子庄说了一下。赵子庄沉吟一会,觉得这些事也无不可。实在没有必要让老钱带着恨意离开,然后再四处煽动与我海州为敌。 “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安公子的话,就很有道理。吕子曰此前,的确把一些面子上的事情做得偏激了些。眼下矫正一二,还来得及。 无论安公子、或者靖海忠义社、还有郁洲岛,都没有反叛朝廷的意思。张学士、蒋仝、他老赵自己更都是朝廷命官。嗯嗯,明年的安公子过了科举,也会是朝廷命官的。 大宋与士大夫共天下呢!这世间,又哪有自己反叛自己的道理? 安公子从官家那里讨要的,也只是一个民间自治的“特区”而已。咱们只是想要打造一个新的样板出来,看看能不能把已经走进死胡同的大宋,从那些溃烂的泥潭中拽出来。 这是一份善意。也是基于这份善意,安公子才会献土金州,才会答应为朝廷提供军需物资。甚至他还要在济州岛组建骑兵,在海上发展水师,现在又派人去占城找粮食。 他所为何来?还不是为了对抗将来的女真入侵?为了应对来年的河北、山东大旱? 金国的入侵已经露出端倪,如今朝廷的判断,是三年左右。大宋不能在三年内做好准备,将来就要有大麻烦。别说燕京新得六州保不住,甚至丢失河东、河北之地都有可能。 燕京今年已经开始旱灾了,那么来年的河东、河北、山东肯定也跑不掉。很多人家都在悄悄储备粮食,甚至河北如今的乱象,更是加剧了乡绅、土豪、官宦人家屯粮的速度。 如果安公子这些反其道而行的作为都是为了叛逆,那他安兆铭就是在作死!何况,张学士能答应他安兆铭叛逆吗?柔福帝姬又该如何自处? 再有这次,官家还会尽允安公子所求,放开海州给他经营吗?还不是为了给大宋找出路!三年时间里,两万张钢臂弩,十万颗天雷!这就是朝廷压给他赵子庄的死任务。 “如此,赵某自当遵从随行。却不知钱学士要从何处开始?”赵子庄恭敬回道。 钱伯言惊讶了一下,这个赵某人是怎么回事?他难道不用请示一下那个什么组织吗?还是他赵某人就是那个组织的成员?那他这次过来知海州,却不是为了做门面? “那就先去郁洲岛看看吧。”钱伯言想了想,却又改口道: “嗯嗯,还是先去拜会一下吕家沟才好。那里是安兆铭落籍之地,也是张大学士夫人的家乡。钱某不才,来海州两年却不去拜访,的确惭愧。” 转身吩咐王大拿,多准备一些东西,农家里总要随随礼的。钱伯言算是真正放开自己,赵子庄自然也接受他的善意。不过礼物就押后送去好了,随身带着麻烦呢。 吕家沟是远近闻名的养猪圣地,离村十里就被一股难闻的猪粪味道笼罩。看着王大拿开始捂鼻子,随行的燕青很快掏出几个厚厚的方形布罩出来,说这是口罩,带上会好些。 四个人骑着驴慢慢走进村庄,所见沿途的猪圈可比人住的房子多得多了。钱伯言从未来过这里,赵子庄早早去了西军报道,也没来过,燕青却是经常过来。 就有村民向前搭讪,“呦呵,燕公子来啦?今日打算杀生几头?好叫燕公子知道,自从晓得军爷喜欢杀生,俺家特意养了几头瘦瘦的长毛猪,没有圈养,就贪图它的刚烈!” “切!燕公子别听这小子混说话。什么特意圈养?他是关扑输了钱,养不起猪呢。就放出来四下抢别人家的猪食吃,还好意思显摆?呸!”就有人出来揭他老底。 那人也是不恼,“总之俺家的猪经杀!能跑,逮着费力气,就能对得上军爷们的胃口。嗯嗯,燕公子是常客,咱们家的猪肠子,就不跟您要分量了。” “杀生?”钱伯言骇然道。 燕青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此前军中汉子厮杀疆场,有些人回来后就会郁郁寡欢,行事不得正常。安公子就想出这个杀猪的法子,泻泻杀气的意思。” “原来如此。那个肠子不算分量又是怎么回事?”王大拿记得武松杀猪,都是要肠子的。 “哈哈,这个事,赵某却知道。猪大肠红烧的味道,当真馋人呢。他们做肉松要用到猪肉,剩下的下水就丢给军中吃食。但是猪肠子太少,于是就定下谁杀猪,谁得肠子的规矩。” “这样啊?要不,燕青兄弟,咱们今天也杀生吃一碗猪大肠子?”王大拿来了兴致。 “呵呵,还是算了。折腾一下,一天都没得空闲呢。”燕青摇摇头,又探头望望。 “左右他们村中今日选举保甲,是要大摆流水宴的。走!咱们只不要声张,过去混吃混喝一场。那酒宴上,一准有猪大肠、红烧肉这些吃食。” 村民选举保甲?这是什么意思?燕青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呢?众人都有些惊讶。 “你们看,那里有个横幅,上面的字虽然看不清楚,却一准是在为选举某人造势呢。”燕青笃定地说。这种地方选举把戏,近来常见。他们军中弟兄,也常来恶作剧混吃混喝。 原来,吕子曰管理郁洲岛的那个民间组织,就叫“明社”,负责郁洲岛的民间自治。当然,他也不是完全随心所欲地放任自治,而是在一个严密的组织框架内自治。 却是以乡间“保甲制度”为治理蓝本,安宁选择了后世更加通俗的“伍、保、甲、乡、县”的体系说法。保甲自选、自治,但是又有明社的成员串联他们,形成紧密联系。 大致编户思路是以一个成家的男丁为一户,然后五户为一伍,然后要求一伍之众做到互助互保,多以乡兵人家为骨干。然后十伍一保,五保一甲,数甲一乡。 最早尝试自治的郁洲岛,就是靠几个移民乡在折腾。因为都是移民,所以土地是租借分配的。最早的生产、生活所需也是乾贞记以借贷的形式发放,每年归还本息而已。 男丁结婚三年,有了子女就可以独立生活,地方保甲会向你提供一些资源,比如分配土地,贷给财货,甚至帮你安排工作。父母可以任选一个儿子与他家同住。 但是结婚生子后的兄弟就不行,必须分过立户。民间较大的家族还要拆分到不同保甲内,其宗族内部联系的紧密性被限制在五户一伍的范围,就是不允某个家族坐大的意思。 而在更大的保、甲、乡体系里,每个乡都要由明社出面组建“派出所”,作为县里具体事务下放乡、保、甲的联系、监督机构。 大量启用靖海忠义社的退役乡兵,或者接受过朐山工学院教育的人负责派出所运作。 主要就是要组织、监察地方保、甲、乡的选举过程,调解民役、税赋及乡间纷争。此外还负责地方的粮食粜买,及物资供应,安宁又会管他们叫“供销社”。 然后,朐山工学院也有派驻人员在这里,负责当地乡间学童的启蒙教育,这个叫“小学”。 民间自治的意思就是从伍长开始都在票选,一直票选到乡长,票多者当选。开始时候大家还是走走样子,后来就学会了动员,参选人就要摆开流水席宴请乡亲们造势拉选票。 这后来的选举味道虽然有些走样,但也真心不会出现太大的不妥。多数乡民还是很自觉,吃谁家的酒席,就投谁家的选票。不像燕青这些军中混球,到处混吃白食。 渐渐的这种民间自治的风气就传到了怀仁县,县令蒋仝很快看出这中间的妙处,大力推广。吕家沟是海州府的先进代表,自然不能免俗,更加率先开始和郁洲岛的组织对接。 那咱们就白吃去吧?钱伯言和赵子庄还真就在吕家沟村不声不响地白吃了一顿酒席。也只是在席间胡乱填了几张选票而已,管他谁谁谁? 反正微服出访,也没人认得他们,一应都是燕青在遮掩。酒足饭饱后撒腿开溜,几个人都是觉得有趣,哈哈大笑起来。 “这个安兆铭就是喜欢搞古怪,乡民自治而已,值得兴师动众吗?嗯嗯,那个红烧大肠、红烧肉的确好吃。不过他们的猪肉为何就吃不出猪肉的异味?”王大拿很困惑。 “哈哈,这个可是安公子的绝活。最早做肉松,那肉味还是有些古怪的。后来安公子强制他们把公猪骟过喂养,这猪肉的味道才正了过来。”燕青笑道 “喔喔,赵某却听过这个事。貌似当时安公子说的甚?不骟公猪,就骟男人!!对吧燕青?哈哈,哈哈!”赵子庄也是开怀大笑。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09章 钱伯言的困惑 第109章 钱伯言的困惑 后来钱伯言和赵子庄又去郁洲岛上一个地方一个地方转过去。所见乡村百姓更加富足。甚至钱伯言都搞不明白,这里的百姓怎么就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呢? 都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生发起来的,而且就是这一两年的光景呢? 赵子庄却笑了,这有什么难解的?如今郁洲岛上的百姓,多是梁山泊人马的家眷,永丰迁徙来信众移民,还有海上捕来的海盗从寇,以及为了工作才过来的附近三县乡民。 这些人都是最近移居郁洲岛上,此前并无根基,非常便于明社推广乡民自治。乾贞记大量的工场作坊,也都设在岛上。自然人工使用上,也是优先他们。 而且朝廷在海州椎买的东西,炒青、精盐、果酒等等,原料产出大多也在郁洲岛上。朝廷椎买的利润虽然“低”,但是跑量大啊。 跑量大了,自然就会工贸发达。工贸发达,钱粮流转的就快。 钱粮不断流转,物产就多,百姓手上也就有了钱粮。有了钱粮,他就要花费。大家都去花费,物资就不会积压。然后就要继续产出,工场获取利润,劳工拿到薪水。 钱粮在工场、百姓身上这么转了一圈,就把每个人的积极性调动起来。大家都开始生产,物资就丰富了。物资丰富了,可不是都富了吗? 看着钱伯言的疑惑,赵子庄暗暗叹息。这些简单的东西都搞不明白,真不知道他钱某人是怎么读书的?又是怎么一路成长为朝廷大员,而且还得了个干吏的赞誉! 钱学士是个聪明人,这个不用疑惑。那就只能说,他钱某人的心思,都用在朝廷倾轧,和官场勾心斗角上了。让赵子庄悲哀的是,像老钱这样的官员,大宋究竟会有多少啊?! 这些道理,赵子庄此前也不明白。他的此前心思,都在军略推敲上。但是真的在两军阵前翻腾几次后,就发现自己的“军略”,多数还是纸上谈兵,所以渐渐也就淡了心思。 等到去年安宁找到他谈起文资的事情,赵子庄恍惚了一下。自己顶着武官的身份,真有那么容易转换吗?然而张学士此前就是武官转换的文资,如今的马扩也是。 能够转换文资,自然是老赵的造化。他自然也知道,转换了之后该怎么做?无非两个选择,要么给靖海军做个门面,要么就实打实地扎进来,做一番事业。 有张学士的珠玉在前,又对安兆铭的才学惊艳。赵子庄觉得此生最大关扑就在眼前,那就跟好了!安兆铭并没有反叛朝廷的打算,自己还担心什么? 所以年初在汴京、济南,老赵先后与安兆铭、张叔夜先后交心过。等到权知金州这两个月的努力,人家也能看出自己的心意,那就是通过组织考核了。 在汴京时候,架不住安宁的喝酒聊天胡吹,对于民事治理的法子也就入味。要说大宋的财富当真不少,地主老财家里的钱窖,层层堆叠沉淀。 然后呢?很快都变成没有用的死钱了。 大宋朝廷不断铸钱,铜钱再不断被民间的地主老财窖藏。一般的百姓都没机会经手,自然也就没法产出。哪怕产出了也没有人买,民间渐成今日这般死水一潭。 百姓是没了活路,才会吃早饭。有活路的百姓,谁愿意顶着杀头的风险吃早饭? 好的年景。大宋一个五口之家,充其量耕种二十几亩水田旱地,一年所得不过七八十贯钱。去掉税收、种子钱,他也就剩下四五十贯钱而已。去掉基本衣食,积蓄寥寥无几。 可是在郁洲岛上,一户人家总能挤出一个人工去工场劳作,男工、女工都有工场需要,甚至为了赶工,工场连中午的吃食,都给你免费承担了。 以现在郁洲岛的人力价钱,一年最少就能赚得五十贯钱。甚至有点技术的工人,一年百十贯钱的岁收,都很随意。洪七的那些冶炼作坊,几百贯岁入的技工都有。 这也罢了,郁洲岛上,谁家没有靖海忠义社的士卒?特别海上的士卒,一年所得一两百贯钱。便是陆地上这些士卒,一年也要七八十贯的收入。 这都是种粮之外,多出来的收入。你说他们怎能不富?更不要说那些炒茶、酿果酒、晒精盐、做生意的人家了,富得流油呢! 赵子庄在金州时,也是这样做的。甚至听说在济州岛、黄公岛,依然都是这样做的。蒋仝哪怕在怀仁县偷偷摸摸地做,如今的地方富足也是遥遥领先朐山和沭阳两县。 说起朐山和沭阳,赵子庄就有点牙疼。本来有郁洲岛的样板竖在那里,朐山、沭阳不该是如今破落样子。当然比起别的地方也不错,但是能跟怀仁县比吗? 更不要说比较郁洲岛了,更加落下大大的一截差距。什么原因?无非就是他钱某人、王某人为官的心思不纯而已,所以明社的许多制度不能在这两地推行落实。 说起来,这才是钱知州、王县令被赶出海州的最大理由。 不但安兆铭已经忍无可忍,那些地方乡绅、百姓更加跳脚的谩骂。如今听说他们调走,高兴的,都要用举办欢送宴会、送万民伞、吟诗作赋来表达喜庆呢! 汴京城的那位官家,愿意在海州设立这样一个“特区”关扑,也算付出了不小的大代价,当然不会一无所求。赵佶要的,却是每年椎买七千张钢臂弩,三万枚手雷。 很多东西,朝廷那里已经指望不上了。 装备两年的竹火枪、毒火丸,却不能拿去北伐战场上使用?哪怕赵佶,也并非真对大宋的腐朽一无所知,他只是,不想扎破这盛世的虚荣而已。 但是问题还在。金国的威胁,马扩的奏折说得明白,三年而已。去年北伐打不赢辽国残部,三年后就能打退金国的进攻吗?赵佶就是一个坐在火药桶上的皇帝,心急如焚。 而海州这里,却有一些现成的口子可以开? 自然,晶莹剔透的洁白冰糖山也要内供若干,这个不给钱的。因为安兆铭在广阳郡王府毁掉的那座假山,是官家的心爱之物,所以安兆铭有欺君之罪! 不过安宁很会来事,那就赔偿好了。海州不产好看的石头,洁白的冰糖山就很好。 这些事情,都超越了钱伯言的想象。所以他和赵子庄,还要一本正经地继续交接。钱伯言终究是读书人出身,看着一脸恭顺的赵子庄,真不好撕开颜面弄得大家难堪。 赵子庄也只要把他钱某人送走了,就算完成组织交代的任务。 至于此后如何做事,并非他钱某人交接了就算数。具体怎么施政,他还要去郁洲岛的组织那里了解情况后再做决定。嗯嗯,老赵他,如今已经是组织的一部分了。 陈颙神龙见首不见尾,听说这最近洪七老是出问题,他都在日夜陪着忙碌。吕子曰忙着组织的人员调整,律法监察,而且他是有名的慢性子磨人。 所以?海州府其实积压了不少事情。赵子庄也干脆不再等陈颙,先处理了眼下事情吧。 朱仝率领三百人的队伍作为福记镖局的人马,押解海州去年核算出来输送汴京的税赋钱粮,以及今年朝廷椎买的货物启程,从云梯关入淮水,再转运河西下汴京。 在山阳时却见到此前一些海州义军的兄弟身影,原来是韩世忠的三千西军移防楚州。此后徐州地方又发现原来此地又驻扎了一支五千人的西军精锐,却是辛兴宗的队伍。 朱仝心里不是滋味,说到底,朝廷把两支西军人马先后移镇海州附近,虽然不一定有恶意,但也并非不是戒备海州的意思。 安公子想要修补这大宋的溃烂,可这大宋却未必便会领情! 看到朱仝的修书过来,安宁却把这些事看的剔透。 嗯嗯,东南是大宋钱粮之地,西面是京师所在,无论如何都不能掉以轻心。左右自己没有叛逆之心,随你朝廷如何措施了。 这些事情,若是在此前,都别想拿去朝堂议论,甚至是如今这样的私下关扑都不可能。 若非去年的西军北伐失利得如此之惨,若非今年河北、山东的乱象频频,若非赵佶皇帝每以改制、变法的面目自诩,他安宁也别想得到海州办“特区”的便宜。 何况九皇子赵构,和自己相处不错。这也是将来的九五之尊呢,值得现在就去烧烧冷灶。如果不想杀得天下血流成河,那就要学会合作。 所以?还是先忍忍吧。 便是冰糖,虽说白给了赵佶一些,但是如今就可以拿到“福记”超市里售卖。有了赵佶这个超级代言人,那个冰糖价钱定的,价比黄金都还要提前预约才行。 关键的关键,还是要把海州大开发出来。单纯靠郁洲岛,它的民间生产力还是太小,人口也是严重不足,后面要做的,却是依托海州为根基,闹出一个物产大流通的格局。 物产流通越大,海州府掌握的物资供应源头越多,钱庄的银票发行越广,各种利益的捆绑才会越深。等到天下有事时,自己的后方资源才能越稳固。 如今若不能迅速调动海州三县之力,别说自己靖海忠义社的装备无法保障,甚至赵佶要的东西,他都难办周全。所以他才会想到“特区”这个词,就把海州办成特区好了。 试试嘛,又不是吃早饭。那么人家在你周围驻防一下,似乎也无不可?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10章 累趴下的洪七 第110章 累趴下的洪七 随着钱伯言的离开,海州府真正开始进入大炼钢铁、物产大开发的时代。 钱财的问题安宁也没有太好办法,他在汴京的超市刚刚开张,也要钱粮顶着,何况还要到处收购粮食? 郁洲岛窖藏的金沙子开始被大量起出换成粮食和物资,此前梁山泊留下的财货也被运往汴京,打算放在福记超市的二楼拍卖。 嗯嗯,刚刚酿造的白酒已经陈酿半年了,所以也发运了一批。一般的白酒,自然是用大大的酒坛子灌装封口,取名“桃花酿”.因为酿酒的水,来自朐山上的桃花涧。 这种白酒,大约是后世的三十七八度。就是用高度的陈酿酒,再勾兑上低度的酒稍,这个酒劲更适合这个时代人对酒度的口感。 本来估价最少能值二百文一斤的,现在为了促销,椎买的价格就定在一百文! 另外一种酒,却是真正要价值黄金的“霸王别姬”! 宋人文气柔弱不假,但是大宋男儿的心中,其实也不乏豪气。只是他们一直藏在心中,酒后才会偶尔狰狞而已。 所以这个酒的度数,达到五十二度,却是用陈酒勾兑了酒头制成。这个就绝对不能用酒坛子这种土法子包装。安宁的意思,便是吹玻璃瓶出来。 造玻璃,安宁小时候在真隐观的时候就玩过。只是玩耍的东西,做一个琉璃球,或者几块道门信物。最成熟的时候,就是几只不方不圆的酒杯子,都能把赵观主稀罕的不得了。 也仅此而已,洪七学会了就丢手不玩了。现在却要做酒瓶子?还画了图形过来? 洪七正在为引药的均匀细化而癫狂,他想把火器高达三成的哑火率控制在百五之内。可是左右都没什么好办法解决,忽然就要他火急火燎的改去造玻璃瓶?!! 这下子,洪七被彻底点燃了!他只有一个人,可是郁洲岛上从钢铁到黑药,从火枪到战刀,还有什么机械、动力、肥皂、香水、洗面奶?都要他去研发! 他喵的,老子杀生去! 杀生也好,陈颙很担心洪七的状态。没日没夜的忙碌,小伙子越发清瘦许多,连功夫都快撂下了。这可不行!安公子不能动动嘴皮子,别人就要去累死累活。 陈颙陪着洪七杀生两天,才算精疲力竭地呼呼睡去。 足足睡了三天,陈颙守着他,一步都没敢离开。说到底,现在的郁洲岛,甚至海州,最核心的力量就是洪七,和他的大脑袋。 酒瓶子还是要做的,安师兄要的东西,都是奇效无比,不会无的放矢。安师兄画的几个瓶子形状,却过于复杂纤巧,而且不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 洪七就把玻璃加了点石灰,做成了略带明黄的晶莹剔透,一点水泡都没有。模具请的是当地的老金匠精雕细琢,龙凤呈祥。 这酒,就该叫“龙凤呈祥”!喝酒想要霸气,烧刀子就行,咱们却要贵气逼人才对。 随同“龙凤呈祥”酒样一起发去汴京逼人的,还有陈颙的一封信。要么从真隐观请人来,要么把蓝细禾、蒋干、何叔乙都调回来。 再要继续下去,洪七的身体扛不住了。看到陈颙的来信,安宁真心惭愧死了。说实话,安宁就是那种喜欢把兄弟当二嘎的人,虽然他也真心把二嘎当兄弟待。 洪七真的比二嘎还要二嘎,超级大牲口呢。甚至陈颙过去一年干的那些事,也是一头牲口。但是真隐观里,如今却没有那么多牲口可以牵过来。 赵观主老了。剩下的人,除了小师叔,就没有人还能看住场子。可是自己所需的天雷资源,却一点都不能打折扣,那是有多少都不够用啊。 就只好让蓝细禾、蒋干、何叔乙三个弟子打点行囊,你们这就启程回海州做牲口吧。总不能真就没心没肺地累死你们洪师叔吧? 对于火药的引药问题,安宁才恍惚记得,早期引药是在黑药中掺杂点磷粉,实用中却很容易结垢堵塞引火孔,而且哑火的问题并没有解决。 但是安宁却想当然地以为解决了?那么现在还是要解决的。只是解决的办法就不是洪七的死脑筋可以想到,所以安宁就想到从硝石中提炼硝水如何? 这个技术的雏形在真隐观是也曾试验过。但是因为一些步骤太危险,他就不许洪七插手。不过洪七还是知道大概的法子。 现在看来,这个东西应该能解决引火的问题。安宁把三个弟子喊在一起,详细布置了回到济州岛的试验要领,扩大化生产的主意事项。 总之,安全才是所有工作的重中之重,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求神拜佛都可以,就是不能让你们洪师叔出意外!明白吗?实验中不但斗笠、黑袍要随身穿戴。房间外面,陈颙、蓝细禾也要随时守着接应他。 等到蓝细禾三人快马加鞭回到郁洲岛后,未免又把师尊的话再次提高一个等级。必须求神拜佛祷告四方。陈大哥也要和蓝某一起在外护法,搞得洪七和陈颙的心理阴影巨大。 郁洲岛上的一处院落内外,戒备森严。洪七先在室外穿上道袍盛装焚香祷告,拜过四方神灵。然后才换了斗笠、黑袍进入实验室,再对着实验台喃喃祷告,佛祖、真君都有贿赂。 门外陈颙、蓝细禾也是全身披挂,腰挂桃枝,手按长刃,分坐两边护法,一样压力巨大。 按照师尊的说法,不管什么东西靠近,是人是鬼不谈,哪怕天王老子,也要一刀砍了他!因为实验室内必须绝对安全才行。所以?妖魔鬼魅统统被他二人的狰狞吓得远窜。 洪七先取一硝石五绿矾,皆研磨成粉拌合均匀,置钳锅蒸馏,这样就可得到绿矾油。 再将所得的绿矾油另放入瓷碗加热,缓缓加入提纯的硝粉慢慢搅拌,一直到硝粉完全融化,直到再次开始析出时,这才得到硝水。 这两样东西备好了,再取瓷碗加一两硝水,缓慢倒入三两绿矾油,轻轻搅拌均匀。分别取棉花、宣纸浸没碗中,再将绵、纸中的气泡挤出,大约静置一刻。 然后用夹子取出,大水冲洗至无味。再以稀碱面和水液煮硝化后的棉花、宣纸大约一刻钟。最后取出洗净,等它干燥了,所得之物就是硝化火棉和硝化宣纸。 洪七的作业认真程度就不是安宁能够比拟,这孩子天生适合搞科研。所以当洪七哼着小曲走出来时,陈颙、蓝细禾都是惊讶无比。 这么简单?就是这么简单呢,师兄都是唬人的。 然而周围的人却不是这么看!不是陈颙和蓝细禾给你护法,你个小屁娃娃这样地胡乱搅乱天机,那些牛鬼蛇神真就能放过你? 嗯嗯,想来当年的安公子更厉害,他可是连护法都不用的! 使用硝化火棉代替黑药装入火绳枪射击了一发,射程足足六百步不止!射击第二发时,枪管爆裂,若非洪七全身披挂,还有一块钢板在前面挡着,今日的洪七就要挂了! 这玩意?太要命了!岛上所有人都给吓懵了,包括洪七和陈颙。那啥,此物储备再议。硝化宣纸裁剪细细的当做引线,果然,哑火率直接干到千三的水准。 洪七一高兴,陈哥,细禾,咱们再去杀生吧?要不,去庆贺一下也行? 嗯嗯。的确也要庆贺一下,陈颙心不在焉地想。赵知州履职多日,送走了钱伯言。本来约了自己想要好好唠嗑一下,自己却一直被洪七搅和着,没有时间陪他坐坐。 择日不如撞日,看着蓝细禾、蒋干、何叔乙回来帮手洪七,陈颙总算松了一口气。 然而此后随着海州的不断发展,他们四人也终会有再次不支的时候,需要提前筹谋人才问题。不管怎么说,靖海忠义社的人材储备太少了。不然,也不至于把洪七累趴下。 单纯技术方面的人材,朐山工学院已经在培养,此后要做的,无非是给他定职称,发证书这些事情,拿去朝廷申请一下,花点钱买一些朝廷虚衔安置就可以。 但是治理地方的实缺官员,却必须是朝廷文资官员才有资格。现在只需看如今海州府的官员缺额就知道,人材匮乏的程度如何了。 因为王师心对朝廷的忠心天日可鉴,可惜他却闹不清他的“朝廷”究竟在哪里?最后是他的“朝廷”嫌弃他在沭阳碍手,把他搬走了。 如今沭阳县的县令、主簿、县尉全缺,就没有正儿八经的主官,眼下只能靠“胥吏”维持。怀仁县也只有县令,没有主簿、县尉,朐山县缺主簿。 现在这些岗位,只能靠组织派出的“胥吏”代理。也就是说,现在的海州府,只能掏出一大把“胥吏”出来顶缸。暂时还看不出什么不妥,时间长了,难免朝廷过来掺沙子。 这方面,不能指望朝廷松口,也不能指望朝廷不去惦记。 终归需要自己培养出的学子通过朝廷科举考试才行。安公子会把明年的科举重要行提得这么高,就是这个道理。 海州如今正在发力的关键时候,可架不住朝廷再选官派来几个钱伯言、王师心这样心怀叵测的忠臣。所以,海州的州学里,就要仔细梳理人材。 能不能在海州的州学中淘出几个人材,这个任务就要交给知州赵子庄去落实。今天的庆功宴后,也该轮到他老赵烦心了!陈颙幸灾乐祸地想。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11章 福记超市 第111章 福记超市 汴京西水门大街,一直都是鱼龙混杂的地方。商铺生意的竞争,从来都是剑拔弩张。哪怕福记是宫中的营生。但是能在西水门大街做出大场面的,谁家没有几个后台? 所以,除了后台,你还要有其他东西罩着。 比如你要镇得住坊间的无赖子,要是人家每天都来捣乱,就算你每天都赶走他们,但是门面被闹得乱哄哄的,你的生意也不用做了。 孙二娘却是西水门外的一霸,说起撒泼骂街、胡搅蛮缠来,汴京城里那些下三滥的三教九流们,就没有几个敢来寻她孙波霸的麻烦。 此外高子羽这两年,也在汴京的江湖中混出了名头。他倒是不用撒泼骂街,人家小高就是往那儿一杵,周边的人就要战战兢兢地纷纷走远点。 汴京的百姓,其实是不太喜欢惹是生非的,因为他们的优越感远远大于他们的实力。所以在汴京城混日子,最重要的便是场面! 说场面话,做场面事。至于场面的下面,却纷纷藏着懦弱和猥琐。 但是这样还是不足,还要有经营商务的眼光心机手段,哪怕孙二娘,她也只能开出一家包子铺。就算安宁把她的馅料调和得美味无比,也不过把包子铺的生意做得更热火些。 如此而已,孙二娘斗大的子不识几个,她又哪来那么多眼光心机可言? 但是李师师懂啊。从小就在汴河的风月场合浸染,甚样的人心算计能躲过她的慧眼? 福记超市就在西水门大街的沿河地段,紧邻福记酒楼开张。甚至福记酒楼的底层大部分,也是福记超市占着。那个空间之大,完全超出一般人的想象。 孙二娘充分发挥了自己的行商天赋,在李师师稍作点拨之后,就把这块地方的几家店铺盘点进来,做了细致改造。福记不要装潢精美,就是地方宽敞就行。 空间大了,采光不足?没关系呢,咱们有鲸油灯点燃。灯火通明却无丝毫烟气,本身就能吸引汴京百姓的眼球。何况二楼的福记酒楼,装饰就是本着豪华去的。 从良的李师师并没有寻了人家嫁过去相夫教子,而是在福记酒楼谋了个差事,她又训练了几个小女子,就在酒楼的深处,楼台高阁处加了一个半层的空间,做出个舞台。 不但有歌舞,还有评书,甚至还要演绎什么话剧?就是把一些民间传奇用场景形势编排出来,形神兼备。隔三差五地演出几场,就把汴京的达官贵人们吸引过来。 但是除此之外,其他互动就免了。就是说,人家不负责陪酒、陪客。这是福记的规矩,谁都破坏不得。 这是?不懂规矩啊!不能尽兴的客观表示不满。你家抢了周边这么多生意,也就罢了。居然还想来这么一手清高? 就有高衙内被人蹿着要来砸场子,大家一路兴师动众而来。但在他远远看到门外坐着闲聊的两个人后,高衙内却悄悄从人群中溜了。 高衙内再高,他的个头也不过五尺,难道还能高过汴水岸边的大树了? “噼噼啪啪,噼里啪啦,砰砰啪啪!”阵阵烟花消散,喧嚣喜庆的福记超市开张了。 第一层是卖场,各种天南地北、深山大海的物产争奇斗艳。以及百姓人家柴米油盐,日用百货。甚至一个人从生到死,各类生老病死所需。 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福记缺货的。最重要的是,那个货品的价钱,便宜得让你的心肝肺突突突地不停的发抖、发颤! 福记这两年靠着几样新鲜物件的行销,与大宋各地的商贸渠道经营联合日深,此外还有福州系的海商们玩命支撑。它的货品采买价格之低廉,别人家是压根没法去竞争的。 它又用巨大的木架一层层把所有货物分门别类放在一个个区域,都用大大的木牌标识清楚。甚至为了照顾不识字的小民,还要刻画上货品图案,非常便于寻找货源。 几乎每个销售区域都有年轻女子盛装整洁地站立讲解货物特点,以及采购方式,积分打折的规矩等等,不厌其烦。 那啥?这样转一圈出来,俺们家十天半个月都不用再出门采买了。或者说,俺们家忙着办婚丧嫁娶事情,此前要各处采买准备数日的准备,今儿也是半天就能解决了? 此外还有更多不太富足的汴京“大户人家”,主人家又要充面子,又要心疼钱。对于家中管事的各种揩油火冒三丈,却又无可奈何。 现在省心了,过来办个会员证,缺什么就拿什么,甚至福记还给你打包送去都无妨。价格都是明码价格,管事的最多过来多喝几口茶汤而已,还是免费的的茶汤。 开封府的老税吏,看着眼前堆成山的铜钱,欲哭无泪。开个店铺,还要主动交税,这在汴京就是天下奇闻。然而人家有背景,上官也不好却了面子,随便派了一个老货过来应付。 哪想到,一天的功夫,就要收这么多的税啊?!天子脚下,杭税百二,住税百三,两税合计百五并不算高,安宁当然乐的做个表率。 天下商人都要主动纳税才对!嗯嗯,人人纳税,从我做起。开封府的推官轻易算出福记超市这一天的销售额度,百五之税,他们今天就卖出六千贯货物。 算他薄利多销只要一成五利润,一天就是八百多贯,这个店铺一年就要三十万贯的收入!还不算他酒楼的生意。俺娘嘞,这哪是做生意?这是抢钱呢! 这个消息,很快递送到太子那里。此前一直对安宁嗤之以鼻的赵桓,脸色终于慎重起来。 九弟和小妹与这个安兆铭打的火热,他本来还在不屑。天家贵胄,和一个海州来的州学生员频繁交往,实在寒酸呢。 不过九弟赵构从来都不务正业,书画的学问了了。不像三弟赵楷那样在后面心怀叵测,他其实还是能放心的。 柔福这个小丫头一年都见不到几次面,他却一点都没上心。现在才知道,小女子天天出宫乱跑,居然还跑出一张大脚板?已经很让宫里的人笑话了。 现在还学会了骑马?赵桓甚至都想和她划清界限了! 但是三弟赵楷却一心想要交往那个安兆铭,就让赵桓很警惕。所以,对于安宁的所为,赵桓也曾派人略略打听一下。大约就是在海州时降服了梁山泊的盗寇,然后就发家了。 如今却是来京师游学,想要考科举?顺便做些生意买卖补贴家用?赵桓愤怒地把手上的纸团砸向京城四壁都巡检使范琼的脸上: “卿等此前说,这个安某人开店面只是想要补贴家用?天下间有这样补贴家用的店面吗?一年三十万贯的利钱,他能有几个家人?他家每天不要吃金子啊!” 身旁的户部尚书唐恪看到范琼的仓惶失措,于心不忍:“太子何必如此,不过财货而已。我大宋财货,年入万万之数,又岂民间一户所得可以比拟?太子当思天下事为上。” 赵桓便不再言语,只是脸色依然有些不虞。 太子詹事耿南仲乃是太子赵桓的潜邸之臣,已经跟了赵桓七年,自然看不惯唐恪的老气横秋。只不过大家都是为了辅佐太子,所以他也不好直接怼过去,于是强笑道: “终究这财货之道,与天下仁政互为表里。便是官家变法,重视的,也还是这天下财货的生发取用。太子但以仁义取天下财货行仁政于天下之民,也不算抵牾官家教导。 何况如今郓王颇善植货,此前北伐时,他更加孤注一掷。若非北伐失利,怕是今日东宫局面更加局促。咱们便不要他那般的吃相难看,却也不能一昧去守成。 这个安兆铭,的确有出人意表的地方。他今日开张的,也不光是福记超市,还有福记酒楼。此外,某听闻,福记超市的二楼,还另有乾坤。郓王、九皇子却都去了。” “嗯?”这下子不但赵桓开始紧张,便是唐恪也惊讶起来。财货不财货的唐恪不放在心上,太子只要守好仁德,不被官家抓出毛病,终归这天下的财货都是他的。 但是郓王、九皇子搅和在一起,就是个需要重视的巨大麻烦。 安宁并不知道他已经成为别人眼中的麻烦,还在兴高采烈地推销他的货品。当然,这是福记二楼的一处不起眼地方,需要从舞台旁边的狭窄过道走进来。 沿途侍卫林立,众多嘉宾酒足饭饱后,纷纷在他引导下走入一个琳琅满目的诡异世界。厅堂不大,可是各种灯光造型奇特,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淡淡幽香沁人心脾。 “这是龙涎香?”中书舍人孙傅微微变色道。前年,他的哥哥孙博从安某人手中买下一块,花了一千八百贯。急急送来京师帮自己打点仕途,这才坐稳了中书舍人的位子。 眼见厅中陈列,不说东西好坏,单是这份布置的心思巧妙,都引来众人纷纷驻足赞叹。孙傅颇为玩味地看了安宁一眼:“安公子的意思,莫非也要在这里开个拍卖会?” “呵呵,些须拍卖之物,却是明日要做的功课。今日诸位,却受不了那等市井嘈杂。安某今日,却想向各位介绍这些海州物件,看看各位有无参与其间的雅兴。” 原来今日的重点不是一楼的超市,也不是隔壁的酒楼,而是这里的别有洞天。 甚至这里厅堂里陈列的各种争奇斗艳的货品,也只是一道开胃菜。安宁真正想要推出的,却是乾贞记想要发行的债券、股权。 换句话说。此后郁洲岛缺不缺钱,全看今日这一锤子买卖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12章招商引资 第112章招商引资 冒着丝丝凉气的巨大银盘上,一座晶莹剔透的冰山,在背后灯光映照下闪耀七彩光芒。安宁近前拿起小小的银锤轻轻敲下两块,放在两个小巧盘子里,递给了赵楷和赵构。 “这是?”两位皇子都惊讶的无以名状。这么大块的冰糖,他们自然见过,却没见过这么晶莹洁白的大块冰糖。灯火映照下,这块巨大的冰糖,更加炫目多姿。 两个盘着龙凤呈祥图案的琉璃瓶子斜架在金质的托架上,泛着明黄的光泽。安宁过去打开瓶口的木塞,顿时一股浓烈酒香透瓶而出,心神俱醉。 “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这等美酒,这天下间,亦是非常之人才能得此非常品味。 嗯嗯,这一处放的长筒,看着不出奇,却可以远观百丈之外,纤毫毕现。”安宁随手拿起一支铜制的单筒望眼镜,调节好焦距递给赵楷。 那镜片,却是洪七造瓶子时顺手浇筑打磨的几片凹凸玻璃镜片,本来想要装神弄鬼聚焦日光点燃瓶中烧酒的。却被安宁临时加了铜管,改造成一支单筒望远镜。 “哇!哇哇!”哪怕一贯自诩沉着淡泊的赵楷,也是惊讶叫了起来。单筒望远镜里,窗外汴河中遥远的渔火,被瞬间拉近、拉大。 这是千里眼啊?去年北伐,当时若有此物,刘延庆就会未必会上那萧干大当,被他的虚张声势吓破了胆,西军也未就必会输。便是输,也不会输的那么惨! 赵楷愤怒地看了安宁一眼,满满的恶意浮在脸上。安宁一愣,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到此物用途了?可是,那又与你三皇子有个毛线的干系?心疼那个兵马大元帅的头衔吗? 去年北伐,眼看顺利。赵楷这个状元郎跃跃欲试,马上就要履职天下兵马大元帅,主持北伐了。结果没等他上任,北伐就败了,他自然不会再去凑那个晦气。 这中间似乎有些古怪地方,安宁一时也想不透,不过还是要解释一下才行: “此物曰千里镜,当然,真正千里之遥是看不到的。不过确能看清十倍的目力所及之物,放在军中斥候使用还是极好的。 只不过此物制造非常麻烦,乾贞记穷极所得,也是最近才做成一具,便是郓王手上所持的。自然,以后朝廷有需,还可以再做一些出来。只是数量上,却有限的紧。” “原来如此!”赵楷拿在手上,爱不释手。终于还是递到站在一边眼巴巴等着的九弟赵构。只要不是他安某人故意藏匿此物就好!只能说朝廷命数如此,怪不得别人。 “这是?这是甚物?”胡松年指着一堆白色的粉末问道。 “喔喔,此物就是面粉啊。”安宁随口应道。 既然这次的主题是招商,那就要把郁洲岛的技术优势淋漓尽致地表达出来,这才叫展示。而且随着精细面粉的开发,还意外地在烧酒行业带来一次新的技术进步。 此前郁洲岛的酒曲是自己制造,原本使用小麦、豌豆制成大曲,高温堆积制曲,酱香十足。可比这个时代的霉曲、红曲强多了。不过这种大曲的制曲成本高,出酒率也低。 现在有了面粉的副产物麸皮,就可以用麸皮制曲的。不但制曲成本下降,酿造周期缩短,出酒率也提高了,整个烧酒、酒精的成本明显降低。 这才是安宁肯于“桃花酿”白酒降价的根本底气。所以,就算是为了推广郁洲岛的白酒,也要努力把工业制造的面粉推广出去。 海州有夹谷山,当年孔子会齐候时,喝的就是这碗酒!景阳冈啊?问问武松去,他打虎前是不是也喝了这三碗酒?武松远远点头称是,所以这酒还有个江湖匪号“三碗不过岗”! 哈哈!厅堂中人纷纷鼓掌应和。安宁和李师师编排的典故、演义故事,的确很应这碗酒。这酒,大家都在刚才的酒宴上喝过,酒色清冽甘醇,可比深宫里的酒美味多了。 若再加上刚才那些故事,这碗酒,定能迅速火遍大江南北的。一角“桃花酿”售价不过两百文,加上可以四处传唱的故事,着实点燃了厅中尊客们的火热心情。 长刃!这是海州的长刃!?谁都知道那天武松在撷芳楼外的惊魂一击。那么粗的大树,一刀两断!这是,这是要命的好东西啊! 然而,比长刃更要命的,却是一张黑漆漆的步兵铁弩! “此物曰钢臂弩,弓力五石一斗,抛射三百七十步。价格比神臂弩便宜三成,寿命长了三倍不止。雨中也可张射,此后西军将会大量装备。” 安宁完全不顾及赵构脸上紧张的汗水,侃侃而谈。作死啊!这等军中利器也敢在这里亮出来?父皇、父皇怕是要砍掉你安某人的脑袋呢!赵构心中在呐喊。 但是安宁却甚是不在意。说到底,再好的器械也要有人敢用才行!就现在的大宋士气,你去偷偷装备了又能发挥多大的出其不意? 第一,真敢对阵金国的大宋将士,他们哪怕没有钢臂弩,也还有神臂弓呢。 第二,恐怕大宋军阵上还来的及没用,人家金国人早已拿到此物的详细材料了。 但是到那时的金国,南下的军略已成,又怎会为了区区一张弩就停止南侵?倒是不如现在就亮起来的好!起码能减少金国的“误判”,为自己赢得时间。 金国人再要筹谋军略时,他就不得不慎重考虑齐全,先花费时间弄清钢臂弩的来龙去脉。借用后世的一句话就是:核弹,永远是在发射架上时,威力最大! “这边的物产是炒青、肉松、肥皂、香水、糖霜、炒青、精盐、灯油、聪明豆、玉露枇杷膏。嗯嗯,都是郁洲岛特产。今天拿出来,也为了开放它的债权、股权。 “除此之外,海州的郁洲岛上,还有造船、炼钢、钱庄、镖局等等营生,都可以拿出来与诸位联合经营。具体经营方式,大概可以分为两种方式。 其一曰入股,最高可以占股到四成。具体出资多少,却要核算评估市场大小,潜在获利多少。自然,一些军国之物,也要限制人员,起码不能在北面有生意的人家才行。 其二曰抵押借贷,年息十一左右。各位不必嫌少。咱们是有抵押的,便是上面所有物件,皆可商谈抵押。若有差池,这抵押的物件,就归各位所有了。 把钱放在地窖里,不但不安全,每年还要除锈折耗。放在乾贞记,不但安全,没有折耗,还可生息。自然,也可以转卖别人,又能赚一笔溢价出来,不会亏的。 嗯嗯,对了,还有一样营生。乾贞记的钱庄也会发行银票。货物往来汴京到海州之间,两下里都可以用银票结算,不必再往返运输金银铜钱。银票兑付,只需千五的手续费。 这钱庄的业务,也是可以入股的,存钱也可以。放心、放心,乾贞记在海州运营钱庄两年多了,经验丰富着呢。看看,这就是乾贞记钱庄的银票,没法作伪的。” 当时这银票的制作,安宁花了极大心思。单单是纸张制作上,便是采用蚕茧、葛麻、棉絮、旧衣、破渔网、竹浆等原料。配方十分考究、保密。 先用刻了文字花纹的竹帘抄出湿纸,再用木槌轻轻捶打拓印。等干了后,这张网状的底纸上就有了花纹和密密的小孔。再从固定位置拉上三条细细的丝线,用木槌拓紧密。 稍稍晾干坚固后揭起存放,积累一定量后,再把底纸铺在抄纸的竹帘抄一次纸浆,晾干裁剪得当,就是银票专用纸张,非常结实耐磨。而且水印、色线、凹凸图纹一一具备。 此外再刻了九版三组铜板,三色彩印。请张叔夜小楷写了银票格式,每张银票都有独一无二的干支编码,面额填写的用笔、用墨也都有讲究,外人却很难觉察仿造。 大额银票还要与客户预设取款暗语,以防客户丢失银票被人冒领。客商在甲地分号存银后,都会大概约定取款或转账日期,入账后编写帐条,由钱庄分别寄往取款的乙地分号。 待客户银票到了,或兑现、或转账,所得账目再次流转回总号。再有六人分成三组每月分批出行,巡查各家钱庄分号账目,并验票、走账一次。 这就与朝廷的钱引不同。朝廷钱引,并无对应具体本金,也不对应某个具体客人,所以容易贬值无处兑换。但是每张银票对应的却是全额的本金和具体的客人,也就无虑贬值。 各种银票交易细节,安宁讲解的不厌其烦,厅中尊客们听得津津有味。纷纷暗自琢磨,自己家里是否也能这么干呢? 然而,这又涉及的物资产出、流转、地方势力庇护等等,委实难办。 何况单是这银票的制作技术,自己就未必过关。再给人来上几张假银票,倾家荡产都有可能!此前蜀中钱引之物害民,前车可鉴呐。 那就?乾贞记就很好啊。只是此物,还是要官家首肯才行。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13章 买不得也 第113章 买不得也 一切规矩说完,剩下就是喝喝茶,散场吧。因为具体的合作细节研究,谁家对哪一样营生有意向,这些物产的真实价值如何,各家还都要去仔细找门道了解细致情况才对。 即便是各种合作的商谈,那也要一家家的谈,不可能挤在一起互相爆雷。大宋没有穷官,但是谁也不愿意说自己是个有钱的官。花钱的事情,永远都是你知我知,皇帝不知的事情。 但是,原本想留在汴京主事的蓝细禾生生被陈颙和洪七要了回去。被朱仝送过来的人手里,却有孙成财?若非他就一直守在叔爷爷孙傅的身边侍候,安宁几乎忘了他。 这个混蛋,光是青训营就进出了几次。他的爷爷孙博倒是狠心,几次再送进来,来回花了千贯劳军的费用都不止。如今一些陋习倒是改了,但是出海的事情,却一直轮不到他。 虽然这小子也申请了几次,奈何他此前的青训营记录实在堪忧,所以并没有主官愿意搭理他。他的爷爷这次倒是没有坚持,大约也是不舍得孙子出海吧? 这次居然派来汴京了?花了多少钱通关?谁收了你的钱?什么?是陈颙派来的,还享受了特殊人才待遇?那啥?你想继续当纨绔吗? 安宁抽冷子拉他来,非常热心地询问他。 “服从组织安排!”一个标准的军礼下,遮掩了一个天生纨绔的本来面目。 “嘿!小样,挺能装的啊?!”安宁想到前世一个同学故事。 那就是一个内卷的时代,人材不再是财富,而是负担。多少少年英才,都像春天的白菜一样,在时代的内卷浪潮中腐烂。 有一家子,就似乎被内卷得没有办法。从小学都是靠多花钱才能读上好学校。为了上一所好一些的高中,他们家足足给学校送去二十万!特喵的一套房子首付都够了。 结果那同学也很努力地考上了一个三本!一家人热泪盈眶,咱家子,也能出个读书人了。三本的花费可不小,人家就是轻松读完了,然后就是一个很有诱惑的工作轻松到手。 按照那个同学说法,他上大学的第一天,就知道自己将来要去哪个单位,哪间办公室。自己的上司会是谁,其他同事的脾气如何? 甚至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同事,就安排在他的隔壁办公,很容易就进陷入情网中不能自拔。 这曾让佛系的安宁曾经感慨万千,如今这声感慨,再次落在孙成财的身上。 青训营的多数士卒,哪怕他们再优秀,他们继续努力十年、二十年,也没有站在眼前的孙成财的起点高。而孙成财,去年在他结束两年的义军生涯后,还差点落选了靖海军。 安宁决定,老子就是不遂你愿!立刻给我脱掉军籍,明天起,做纨绔去。目标就是高衙内,预期战果是要成为铁哥们。行动纲领就是没心没肺,欺男霸女。 嗯嗯,允许你都来真的,干啥都不算违纪,不用演戏。这个我会写入你的档案里,放心。 工作任务,其一确保汴京城三教九流的信息能汇总上来。其二确保福记不会被小人暗算了。嗯嗯,必要时,也有可能要去执行刺杀、折磨朝廷高官的任务。 记住了,被暗杀的很可能是就你叔爷爷孙傅呢。假如他这次参股数量不够的话!哼哼。 孙成财自然不会是汴京主事的人选,那么,就该是李师师了。嗯嗯,朱仝留下来辅助她。徐师叔、孙二娘、柔福都有其他的具体任务,他们也都缺乏那种洞察世事的大局观。 高子羽要慢慢淡出汴京,他将和武松、花和尚、时迁等人组成一个特殊的战队,直接归属安宁指挥。平时就是负责保护安宁这个中枢,偶尔也会有其他的特勤任务去做。 孙成财也在他的这个编制中,但他多数时间都要留在汴京。安宁的信念就是天下没有天然的垃圾,或者哪怕就算是垃圾,也要发挥出垃圾的奇妙用途。 这种思维,却与赵佶大不同。在赵佶看来,任你甚样的天下豪杰,如果不能为朝廷所用,那便是垃圾。而垃圾,是没有用的,也是不该存在的。 赵佶细心地描画一只猛禽的眼神,犀利而决绝。这是,海东青啊? 侍立身边的几个儿子都不敢多说什么。喜欢描绘风花雪月的父皇,自从北伐失败后,就开始热衷描绘虎豹、战马和海东青。 然而,终究还是停留在画中罢了,九皇子赵构暗自叹息。 十七岁的赵构在几个皇子中气宇轩昂,允文允武。但他却一点皇子的样子都没有,整日骑射狩猎,玩疯了。说起来,画上的海东青,还是他带进宫里赴宴,很吓了金使一跳。 海东青,被金主奉为神鸟。然后就被那个安兆铭捉来送给柔福了?赵佶想到金使初见海东青的惊骇欲绝,就想要笑。 那个鹰奴,据说还是他大金第一好汉乌延蒲卢浑的族弟?金使想要带他回辽东,但是那个鹰奴,却打死也不同意。因为他如今的主人,便是柔福帝姬。 金使的尴尬,至今还历历在目。赵佶这两年,吃了金国不少的亏。撮尔小国,居然要与大宋分庭抗礼!赵佶想着就要愤愤不平。 可是?可是真心打不赢人家呢! 那就要忍着,就要找到打赢的法子。安兆铭却能够轻松收了金州,还抓了他们的海东青?那就是有他的法子。而且他还愿意把他的法子奉上朝廷,那就试试好了,海州而已。 太子赵桓一昧忠厚,甚少文采、权谋,赵佶的心中其实是不喜的。不过他也明白,太子嘛,都是无错就算赢,赵桓的应对也不算错。 其他几个文采不佳,性情懦弱的儿子,也几乎不敢在他眼前晃悠。没办法,赵佶实在太能生养了。三十几个儿子呢,很多儿子他自己都未必认得。 平时能够凑上眼前的,也没几个。太子赵桓,这是必须凑上来的。三子郓王赵楷是赵佶的最爱,父子才华性情都很相似、亲近,而且赵楷他,还热衷国事。 赵楷甚至还考中过状元!朝中大臣,也有不少明里、暗里的支持他。不过赵佶却还没有那个意思,他的龙体健壮着呢,此事不急的。 五子肃王赵枢就是个隐形人,倒是和太子亦步亦趋。六子景王赵杞、七子济王赵栩也是太子赵桓的臂膀一样,他们四兄弟还是蛮齐心的。 八子益王赵棫、九子康王赵构都是性格强硬的人物,特别康王赵构,更加精于骑射。十八子赵榛和柔福同岁,现在也是跟在赵棫、赵构的屁股后面找存在感。 嗯嗯,柔福那丫头,居然也练出骑射来?这却是那个安兆铭的鬼主意。这些年,自己对柔福的关注越来越多,其实更多的,还是对那个安兆铭的好奇。 马扩说过,那个安兆铭的功夫,在他之上。马扩却是连金主都要折节交往的臣子,是个大大的英豪。被安兆铭打残的金国武士勃达,他的勇猛,哪怕在金国也是一流的存在。 后来童贯从东南来信,也有两次提及安兆铭,说他是狄汉臣一样的人物。赵佶这才想到要查看一下安兆铭的来历,原来却是林仙师的同门,难怪如此生猛。 如今却又要在海州建特区,探索民间治理的法子?大宋变法也不是一次两次,找个地方试行一下并无多大不妥。何况赵佶看中的也不是什么特区变法,而是钢臂弩和天雷。 不管怎么说,安兆铭愿意献土金州,愿意献出钢臂弩和天雷,愿意参加朝廷科举,那么他就是个林仙师一样的忧国之人。忧就忧吧,总比让他流落民间强。 “传神写照,尽在阿睹之中。”赵佶总算完成他的大作,长舒一口气,喃喃自语。 “你是说,这头海东青,如今要在海州之地翱翔九空?”赵佶看了三皇子赵楷一眼,摇摇头。大宋州府四百有余,县治一千两百多个。海州不过一府三县之地,还翱翔呢? “父皇,海州虽小,然而财货生发、军械精巧都远非朝廷比拟。孩儿以为不当全都对此不闻不问,也要积极介入才对。”赵楷言道。 “三弟所言,也是孩儿所思。既然海州有这么多的生发出息,何不交办朝廷收归司监经营?不过多用些财货买断罢了。”太子赵桓也在为安兆铭的生意兴隆惊讶,附和道。 “这怎么行?!”赵楷诧异地看了太子一眼。买断它海州什么?那些工场吗?那些工场也并非安兆铭一个人的。海州真正的价值,却是那些无形的资产:技术、行商、制度。 都买断来,然后交给司监糟蹋去?而且,那是一两个钱的事情吗?昨晚所见之物,全都盘下来,不要几百万贯的营生呢。 朝廷真的愿意拿出这笔钱?真能一下子拿出这笔钱?然后安兆铭一生气,带上这几百万贯的家私去金国、或者高丽继续生发去?! “父皇,依孩儿的见闻,那也是买不得呢!”赵构也有些急,他平日纵然不太关注这些,但是昨晚的眼界所见,那?那怎么可能是一个买字就能解决? “喔,说说看?”赵佶都是来了兴趣。 昨日去过福记超市的两个儿子,居然会异口同声地直怼他们的太子兄长? 这几年来,还是第一次呢。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14章 定风波 第114章 定风波 赵桓也很奇怪,虽然三弟赵楷的心思叵测,但也从未在表面上和自己怼过。九弟赵构更是不理国事的纨绔子弟。如何也说不行?不就是个一年几十万贯收成的超市吗? “父皇,昨晚福记楼上展示之物,都是世所罕见的营生。这些东西,朝廷却是无法去做好的。其他的民资稀罕也就罢了,但是那些军资之物,委实恐怖。” 赵楷还未从昨夜的震惊中平复。“那种长刃,武松用他砍断过撷芳楼外的大树,一刀两断!钢臂弩能抛射三百七十步,雨中也可张射,而且寿命长了神臂弓三倍不止。 又有一种千里镜,能看清十倍远目力所及之物,最是适合军中使用。其他还有造船、炼钢、银票等物,都是干系朝廷安危的大举动。朝廷果然一点不加节制,万万不可。” “嗯嗯,安兆铭却是手上缺钱。他的意思,是要把这些东西都拿出一部分给民间入股经营,或者用来抵押发行债券去生发。三哥所思,莫非是这一层?”赵构问道。 “竟然有这等事?”不但赵桓目瞪口呆,便是赵佶,也甚惊讶。 安兆铭缺钱了?想想也是。钱伯言最少有一件事说的对,靖海忠义社有四千军卒,所需费用就不是一般的民间能够支撑。虽然还有海州乡绅的助饷,他依然负担极大。 何况去年又有收金州之事,打仗的花销,更加是个无底洞。加上福记酒楼、超市的投入极大,看来安兆铭的底子的确已经掏空了。 那也不是坏事,真要这样了还能行有余力,那么?朝廷还真不能放任他去折腾。 现在嘛,还是由着他去做吧。不过其他东西倒也罢了,但凡那些涉及到军工的营生,却不能真的就放任他不管。他这样肆无忌惮的展示军械,也欠妥当。 但是要收归朝廷司监去管理营生,自然不妥。朝廷若能收,也早就收了。不过要用朝廷名义入股也不妥当,那些官吏很难不去胡乱掺和,或者抢夺功劳。 嗯?这是在打咱们内府的主意了?这个安兆铭的胆子,实在不小啊? “太子的看法,却是怎样?”赵佶玩味地看着赵桓。 赵桓犹豫一下,这件事总透着古怪。然而那个安兆铭,却是昔日林灵素的师门弟子。这些事,赵桓也是今日才得到确切消息。林灵素!?赵桓可忘不了那厮的飞扬跋扈。 “父皇,此事却要慎重呢。我大宋素来与士大夫共天下,未尝允许民间私造军械。若是此例一开,怕是天下豪强皆要景从,地方或有不靖之忧。 这个安兆铭近来颇多意外事,各种刻意交好柔福帝姬的手段,实在让儿臣生疑。前几日,儿臣也让人查了他一下,才知道他在海州那边还有不少的生发事情,都想拿到汴京生利。 然后又有传言说,似乎?似乎此子还与道门有些牵扯,颇好奇珍异巧之物。 如今在汴京开了福记超市、酒楼,也是借了柔福帝姬的名头行事。单单福记超市,一日就能纳税数百贯。要是计算他的年入,竟然不下三十万贯。 这来钱,却也太容易了。这倒也罢了,我大宋素来不与他百姓争利。他能赚到,那就是他的本事和福气,别人眼红不得。 只是柔福帝姬那边,却平白被他借了名声,也不能这样眼看着吃亏。儿臣也是着人,去和柔福帝姬提示一二。倒不是和他争利的意思,总要小心不要被人当枪使唤。 然而,若是如郓王方才所言,他却还有制造过许多军械? 儿臣以为,此事万万使不得。朝廷重器,怎能操纵在他们这些商贾之手?这些商贾之流,又如何晓得军国大计?便是朝廷允许他制售军械,也不能如此堂而皇之去随意公布。 父皇此前常常叹息,说是北方金人居心叵测,担忧国门不靖。若是这个样子,我朝廷便有新的军备,也当深藏不露。等到日后战场用起来,才能收到奇效。 现在却被他安兆铭这样散漫地放出来展示?这个,这可难免要被金国人探到消息的!他们要是得到消息,又如何不会预作筹谋?到了战时,我大宋岂不要坐失先机?” “如此,郓王的意思是怎样做?”赵佶不置可否,转脸看向赵楷。 “父皇,儿臣与那安兆铭委实不熟。只是昨日责问他军械之事,他才有些说法出来。 原来那个安兆铭,却是有军功的!广阳郡王对他也是青睐有加。这些事,儿臣今日也是特意去问过了广阳郡王,的确属实。 他在海州时,曾经阻城门而战,逼退了宋江。此后南讨方腊时,又阵斩了俞道安,当时议功,他为了北伐的靖海军能在军中方便,把功勋让给那些就要北伐的士卒身上。 然而安兆铭本人,还是因功迁升靖海忠义军指挥使,封武翼郎,专责筹办军需的差事。他却婉谢广阳郡王之邀,未去北伐,便留在海州转输辎重。 所以靖海忠义社做这些军械,倒也不算逾制,西军还是认他的。其实他处的民间弓社,所用器械,也都是自制。一般的地方豪强,却没有这等资格去制售军资。 只是这个安兆铭,他后来又入了州学,想要谋个科举出身。所以竟未在西军呆过一天。 这种缺额不满的事情,如今本朝禁军、西军皆有此陋习。儿臣听闻西军实数大约可得七成,禁军、厢军,能有三五成的实缺,就不算差的。所以这些事,也怨不得他。 去年时候,他又羁縻了海上几股盗匪,使唤他们强夺了金州,献土朝廷。他自己在海州,更是生发出许多利国利民的新鲜物件。 父皇,儿臣看这安兆铭,却是一个天下奇男子也。 他说的意思,再好的器械也要有人敢用才行!以我大宋今日的军中士气,便是装备了新的军械,恐怕还是无法做到出其不意。而且,军械入了军中,金国也就该知道了。 但那时,他金国又怎肯为这区区一两件军械就乱了方略?还不如现在就亮起来威慑他们更好!安兆铭的意思却是,强弓硬弩,永远是张弓待发时的威力最大! 这些军略,儿臣也不懂它。今日问了广阳郡王府的几个参军录事,他们倒是认同。既如此,那军械就甚是要紧,朝廷便要对他做些羁縻,然而却不便收归朝廷有司制造。 儿臣家中,这些年还积有一些财货。儿臣平日的用度,却极为有限。所以想要拿出一些体己来,参股他海州军工这一块的生意。”赵楷仔细想了想,还是娓娓道来。 “儿臣的财货虽然比不得郓王,今日也愿意拿出来入股。”赵构戳戳八哥赵棫,意思是八哥,你也说说话啊。赵棫说我都不清楚你们叨咕什么事呢,说啥话啊? 喔喔,小九想要掏我腰包的意思哈? “儿臣虽未见识这些物件,不过三哥、九弟都这样说,那必然也不会差的。那么儿臣也,也入他一股吧。”赵棫犹豫了一下,终究小九平日信誉不差,那就关扑一回呗。 “儿臣也要入股去!”十三岁的十八皇子赵榛兴冲冲地说,他这小小年纪,都在建功立业的幻想中。赵佶却未再说甚,踌躇一会,还是起驾太清小筑,临帖去了。 既然宫中没有表示,那些去过福记酒楼的人家,也都纷纷有了决断。 直接投入股权的人家,却还是不太多,不过几户知道底细人家。便是他们,也很默契地避开了军工、钢铁、造船这些碍眼的东西。 嗯嗯,几乎所有人家都不约而同地少量参股了福记钱庄。这个营生很好,以后自家的财货,很容易根据乾贞记的资本流向,再决定投入到乾贞记的哪个方面去。 自然,现在才开始,各家入股的份额都不会太多,乾贞记依然是绝对的大股东。甚至一些人家宁愿选择乾贞记发行的抵押债券,也不直接入股。 赵楷入股了二十万贯,赵构、赵棫哥俩每人五万贯。赵榛吵着也要入股三千八百贯,这是掏光存钱罐了?但是,但是,咱们这里收股权,不都是一万贯一股的吗? 安宁深深看了小家伙一眼,这个娃娃,在靖康之难后,却是他赵家最有血性的人物!那就给个面子吧?最后是柔福帝姬出资六千两百贯,与他合入了一股。 大内押班李彦直到最后才悄悄摸过来,还带着一脸的媚笑。 按照李彦的说法,西城所今年的收成不错,他的奖金很丰厚。自然,平素的油水也积攒不少,如今都拿来入股阿好?不过还是别给人看了他的名字,怕要影响他的清誉。 切,老子还担心你这死太监的“清誉”毁了福记生意呢!安宁不屑一顾。不过看在六十万贯的份上,还是同意了。股权人的名字也是安宁随便起了一个:“黄药师”。 天下五绝之一的黄老邪呢,谁敢吞没他的财货? 自然,这些事,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谁也不愿意说破这些事。 最后的盘点,这次股权收了一百六十一万贯,债券两百一十万贯。此外那些梁山泊剩余的财货,以及此前福记二楼用来摆样的样品,再次拍卖了四十多万贯。 这就万万不算差钱了,四百多万贯的财货,很快拆分出三百五十万贯押送海州投资使用。加上预期的占城粮食,明年无论如何都够关扑一回了。 福记钱庄的准备金,六十万贯足够了。 何况如今福记的超市、酒楼生意火爆,真正的日进斗金呐。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15章 纨绔子 第115章 纨绔子 赵楷说他此前不熟悉安宁,他认为自己是实话实说。然而不但赵桓不信,赵佶都觉得太虚伪。钱伯言知海州三年,临行前海州乡绅都送他万民伞呢!还要怎样才叫熟悉? 但是,委实钱伯言这海州三年,都是活在虚妄之中。甚至若不是被赵构带进宫里的那头海东青,赵楷也还要继续被蒙在鼓里。 与兄长赵构不同,赵楷是个真正的读书人,却不是读死书的那种人。安宁也只是昨日和他攀谈后,才发现其实赵楷对时局的认识,非常清晰,也非常悲观。 就眼界、气度来说,与其说他像他爹徽宗赵佶,不如说更像他爷爷神宗赵顼。一眼所见都是各种朝廷弊端重重,一门心思都是要变法革除积弊,重振大宋。 只是大宋的变法不是太少,而是太多了。用新法革除旧法叫变法,用旧法复辟新法,那也是变法。这样的来回摇摆地变法几十年?后世的话说,大宋是被自己作死的。 大宋早已烂在骨子里,可这些变法的人,却还一直想要健壮它的躯壳。因为从骨子里说,变法的土壤就不对。那些抵制的人,和那些想要变法的人,都来自同一片土壤。 他们或是兄弟、姻亲,或是同僚、同门。从小就免不了一起去吃饭、喝酒、打牌、抄作业,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哪怕他们兄弟相残时,手里挥舞的,也是同样款式的刀子。 所以赵楷注定是个悲剧。因为当年他爷爷赵顼好歹还有个名正言顺的皇帝位子,还有个天下奇才王安石。赵楷却与皇位无关,他的手里,也只有王黼、蔡攸。或者钱伯言也算? 安宁甚至一度想过,仔细谋划、伏笔一下,等时机到时,稍稍弄些阴谋手段,提前把赵佶做掉。然后再把赵桓换成赵楷或者赵构,这个大宋的历史进程又会怎样? 后来还是算了,不是没办法,而是没必要。真要那样,金国正好进来吊民伐罪,就像清兵入关 “拨乱反正”一样,肆无忌惮地横冲直撞。 那些原本就贪生怕死,想要降金的文武百官,会投降的更加理直气壮。吴三桂的口号就是“复君父之仇”,然后他就一路复仇南下,绞死南明皇帝,成为了大清的平西王。 只是安宁却不想当李自成,给那些龌龊的大宋文武找个理直气壮的降敌理由。既然他们要降敌,那就应该被理直气壮地钉死在大宋的耻辱柱上,或者吊死在海州的城墙上! 他们和民间百姓、豪强不同,他们拿了大宋俸禄,享受了大宋的荣光,那就是欠了大宋的命。他们不去尽忠大宋,就和民间无赖子故意欠债不还一样,会恶心死人的。 大宋的民间百姓、豪强却不用这样。他们要活着,他们也不欠大宋。大宋收了他们税赋,却转身置他们于水火之中?这是大宋欠了他们的命,他们有权去憎恶、诅咒这大宋。 安宁的选择就是从海州开始,抛掉一切大宋的条条框框去重新培育一方土壤。所谓样板工程,从来都需要严丝合缝地追求完美,他要经得起历史的推敲才行。 所以?别说赵楷这样的书生了,甚至赵构就没能经得起历史的推敲,尽管他已经是那个时代最适合立国的豪杰之士。 赵构这个人,允文允武,见识不凡,谋略过人。他的豪气、胆气、身份、地位都摆在那里。靖康之后,能够挽救大宋的人,也的确只有赵构而已。 但是赵构此后,日夜所思的,却是东南偏安,俯首向金国称臣、纳贡、求和!甚至他还杀了岳飞,自残羽翼! 作为个体的人,赵构是条汉子。作为皇帝,赵构却是个软脚蟹。这一切并不矛盾,并非赵构想要如何就能如何,而是赵构脚下立足的土壤,就是那么一副德行,换谁都要完蛋。 换成赵楷?似乎更加不行。赵楷的壮怀激烈,和赵佶的老谋深算一样,都是停留在纸面上。北伐初战顺利,他就去抢天下兵马大元帅的位子。北伐一失利,他立马缩回了小脑袋。 不过这次,他们总算都付诸出行动。虽然不大,但是作用不小。起码,安宁此后再要发行股权债券,就不会有人这样狐疑不决。有了赵家人的参与,还是很能说服人的。 这次收缴的钱粮数额难说欢喜,在安宁的预期,又没达到他的预期。说到底,还是别人对安宁、对海州特区的信任问题。 一个新的东西,值得尝试,但也就是尝试而已。赵楷的二十万贯,赵构的五万贯,都是竭尽所能。但是赵佶的六十万,却只是在试水。 不过,这件事却成功地达成了赵楷的心愿。此前赵楷一心想要结交安兆铭,但是安兆铭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总不能死乞白赖地守着福记的大门捣乱吧? 就像门外树上挂着的孙什么?中书舍人孙傅的孙子叫孙什么?孙成财?嗯嗯,这孙子是够狠的。高衙内都不敢招惹福记,他就敢过来打秋风! “这是,这孙子是刚来汴京吧?”赵楷带着酒意问道。 “还真就是刚来的,这孙子本来就是海州府纨绔,自小被青楼掏空了身子。他爷爷当年为了剿匪,和张学士打了不少擂台。”安宁剥着手中的蜜桔,抬眼和赵楷相视一笑。 “后来嘛,服软了。张学士的意思,你家娃娃这样下去不行,就想帮他约束一下子。结果?就丢进咱们靖海忠义社了。一个月,一个月就给他逃出了三次。”安宁竖起三个指头。 “那,那也不管啊?靖海忠义社的军纪就这么松懈?”旁边的赵构惊讶道。 “嘿嘿,靖海忠义社练兵,别的不敢说,军纪第一的。之所以他能跑出三次,主要还是那时咱们的经费紧张。他爷爷总是要把他送回来的,每次送回来,也都要劳军的。” 安宁狞笑了一下,“这孙子再逃几次,估计他孙家就该破产了。哈哈,哈哈。却不是咱们够狠,而是当初他爷爷作梗,咱们海州义军招安宋江时的损失也不小呢。 此后再南讨方腊,这后方就更加不敢松懈。张学士又不是什么三好先生,自然要紧着他们些。所以啊,这孙子在咱们靖海忠义社整熬了两年,去年才放出来,他就跑来汴京了! 你也看见了,这就是改不了的纨绔性子。听说才过来几天,这就勾搭上高衙内了?每天过来寻事。高衙内都不敢,他就敢!所以啊,咱们靖海忠义社的训练法子还是有效果嘛!” 安宁说的轻松写意,但是赵楷和赵构都听得毛骨悚然。哪怕只是个纨绔,他们都能训练出这等狠决出来,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叫啥,冤家路窄啊!跑到汴京还要遇见你安兆铭?估计那孙子也是真的急眼了。 汴京不是海州。在海州,安兆铭是一尊杀神。但在汴京城里,安兆铭也只是一届举子、生员的身份。所以这孙子的狠决气也就上来,这是要掰手腕的意思呢。 “姓安的,这是天子脚下!不是你的海州府可以一手遮天。你只要弄不死小爷,小爷就会来!总有你扛不住的时候,小爷这顿酒席,却是吃定了!” 孙成财恓惶着挂在树上,努力摇晃着腿脚,声嘶力竭。 “好啊!孙兄弟挺住了,晚上咱们兄弟几个就请你去撷芳楼快活去!” 却是隔着大街的一处酒楼中,探出了高衙内和他那班纨绔们的脑袋,不断帮着孙成财加油打气。他们自己不敢来,不代表不敢找人来。 在汴京城里找人当然难一些。汴京城里,没被高子羽挂上树的纨绔,实在太少了。但是汴京城里没有,不代表汴京城外也没有。 这个海州来的孙某人,高衙内第一眼就看出他的纨绔本色。 孙成财跟着叔爷爷去拜访高太尉,第一次蹬门就喝高了,调戏了高衙内的婢女。高衙内的婢女,意思就是还未达到妾的地位,但毕竟也有了妾的实质。 孙傅惶恐不安,连连致歉。不过高俅却表示无妨,这些婢女,终究上不得台面。眼下还是三皇子这里,需要更多人材。 钱伯言已经不大靠得住了,但是眼前的孙博也是人材。 甚至高衙内,也觉得无妨。这个婢女,哥哥便送你又如何?不过哥哥这几日,却有一事不忿!那个福记酒楼,都说他的炒菜鲜香无比,哥哥去了几次,他们却总是推说客满! “这事还叫事?高家哥哥想要吃他的,那是给他面子呢!不就是安兆铭吗?海州城谁不认识谁啊?!兄弟这就去给哥哥整个位子来!” 孙成财果然来了,然后果然就被武松挂在了树上。高衙内一度很失望,孙成财却是一个狠厉的泼皮,此事不成便决不罢休。 这些日子,他算是和武松卯上了。 高衙内也从最早的失望,到后来的无限佩服。再到后来,那些汴京承德纨绔们总算找到精神寄托,一心一意要帮他孙某人架场子。 毕竟,纨绔也是要尊严的。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16章 赵佶的学问 第116章 赵佶的学问 隔壁的酒楼,原本非常痛恨高衙内和他的纨绔们过来捣乱。但是如今,却相当纵容。左右福记酒楼开业后,他的酒楼就开始门可罗雀。 但他甚至都不敢多说点什么!不谈福记的背景那类没营养的话题,只说那年的石狮子,就曾让他吃尽了苦头。后来若是猜不出高子羽的手笔,酒楼的掌柜就算白活了。 在他的梦里,他最少用过一千种法子折磨过高子羽,但他绝不会在梦醒后尝试去行动。甚至见到高子羽时,他还要挂着善意的微笑打个招呼。 要说福记想要在汴京开酒楼、开超市、开钱庄?按说都要经过他们所在的行会批准,缴纳不菲的会费才行。但是在福记这里,却难不倒它。 柔福帝姬的身份,就是挡箭牌。福记酒楼、超市的入会费,也只是比较孙二娘的包子铺去征收。见怪不怪的,汴京的生意人,都是这个样子。 都按照官府的节奏走?汴京城里就不可能还有商人忙碌! “武松啊,这孙子挂上去几次了?” “也不多啊,一天一次,这才三十六次呢。” “嗯嗯,咱们打个赌,你就挂不到六十次。不是你手软了,就该他胆寒了,或者干脆就被你折磨死了。信不信武松?” “拉倒吧,好歹这孙子也在海州呆了两年,哪有那么娇嫩?俺偏要挂他六十一次。” 武松才不怕关扑这些事,哪怕他在安公子这里经常输的底子裤皆无。 看到孙成财的倨傲不逊,赵楷连连慨叹。这孙子只是在靖海忠义社里混了两年,烂的不能再烂的纨绔。如今就能有这样的狠决,哪怕面对武松都敢死战不退? 若是北伐时候,西军手里也有这个安兆铭和他的靖海忠义社在,哪怕没法解决燕京的问题,或许总能解决大军后撤的问题。 郭药师和杨可世已经打进燕京城了,可是负责接应的刘光世,却带着他的七千人马迟迟不敢突进?自然,燕京城里的异常抵抗让人狐疑,但也不是他刘光世改变军略的理由。 还不如让那个泼韩五去呢!可是这等好事,却又轮不到他泼韩五。赵楷有些泄气,轮不到泼韩五的事情,难道就能轮到他安兆铭了? 不过是后撤时候,多一支还肯听军令的断后军队,少些损失而已。但是拿不下燕京城,那是什么损失都无法弥补的过错。金国开始万般轻视大宋,大宋也已经士气全无。 嗯嗯,也不对。其实北伐军里是有靖海忠义军的,宋江的千人队,泼韩五的三千人,都藏着靖海军的人马。这些人马本身,也的确都很有胆色。 奈何,身边人都跑光了,他们又能如何?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金主鄙夷刘延庆,那是人家一下子就看准了这个人,不行。 可刘延庆,却是凭借河湟的军功得名!一场场厮杀下来,一步步升上来的军中厮杀汉,他的那些军功也绝无花假,怎么就一下子不成了? 赵楷醉心北伐,可他毕竟没有亲临北伐。对于父皇赵佶的那些军略谋算,老实说,事前他也认为高绝深邃,然而结果却是战败了! 谋算再多,终究还要敢于亮刀子才行。为什么好好的西军忽然就不敢亮刀子?赵楷也曾思谋良久,却始终没有找到答案。 “兆铭的意思,接下来是要把心思用在科举上?嗯嗯,是有点晚,冬至前就要开考了。你却还在整日忙活这些阿堵物的事情,学业上可真危险呢。 小王倒是对科举有些见地,却也没有多少机会和你细说这些。不过小王这口袋里,却有个人,也许可以帮你一二。秘书监的著作郎宋应辰,没听说过? 不妨事,明日小王请他过来与安公子见见,这宋某就是每天汇编日历事,事情不多,很清闲。当然他的家底子也不富裕,兆铭却不差这些阿堵物。嗯嗯,包你有好处的!” 赵楷说话间颇有深意。安宁恍惚一下,宣和六年的科举,貌似录了八九百进士,号称大宋史上最大规模取士。那个宋应辰?却是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一个考官名字! 甚至主考官就是因为多出来的这个宋应辰的名字喜庆,这才遍论考官说,宋者国号,而名为应辰,必造化之中者。吩咐考校之际,不可不谨,不要漏了才学之士。 自己算不算的上才学之士?应该算。 可是这一届的考生有五万多人呢,录了八百五十人,还要有五万人落选。然而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落选了,不然后面的事可就难办了。 当下殷勤谢过赵楷,次日就约了人过来打个招呼。这位宋应辰究竟是人是鬼还是神仙福星,史书上传的颇多诡异,安宁也是惴惴不安。 “官家一向重运气学说,他主持编修的《圣济总录》,便要置运气于卷首。重和元年,官家以《黄帝内经》为试,取五运六气,出制策问如何“财成其道,使之适平?” 是次,郓王以下七百八十三人赐及第出身。只是那年考官取的状元却是郓王,为免世人议论,官家不欲令郓王尊魁,就以榜眼王昂代为状元郎。 宣和三年,上御集英殿试礼部奏名进士,内出制策言变法诸事,而求之于道。问 “损益、革新”诸务。是次得何涣以下六百三十人,赐及第出身。” 秘书监著作郎宋应辰对大宋科举的内幕事情,果然门清。 听着他慢腾腾讲述重和、宣和年间的科举试题分析。安宁半眯缝着眼睛想着,重和元年的科举制策,却是曾经逼反过梁山泊的城西括田所的源头所在? 政和初年,内侍杨戬在汝州置稻田务,本来是个查验地方豪强鲸吞土地,括捡荒田的营生。宣和初年,继任的内侍李彦又将后苑作﹑营缮所的公田一一并入,改名西城所。 因为这中间的奥妙实在太多,于是西城所渐及于京畿﹑京东﹑河北等路。括取天荒﹑逃田﹑废堤﹑弃堰﹑退滩﹑淤地﹑湖泊等“无主”之地,再交给百姓承佃。 所谓无主之地,就是你拿不出地契的土地便算无主之地,要收归内府所有。所谓承佃,就是先贷给你“青禾钱”,然后秋后俺来收“公田钱”,田亩税赋、青苗本息一并收纳。 赵佶这样做的目的,其一是想要抑制那些地方豪强们胡乱圈战土地的冲动,使贫者无立足之地。其二却是真要有地方的荒地时,也能安排人捡起来耕作,不要闲散撂荒了土地。 “过者抑之,不及者举之。”就是这么个意思而已。应该说,赵佶的确出于善意。然而赵佶是个艺术家,他很忙的。所以那些青禾钱,究竟给了谁,赵佶无暇去关注。 但是对于地方的胥吏们而言,这个制策的诱惑和漏洞就太大了。甚至后来,一切民间良田都要指为天荒。到了那个时候,往往一县之地,都会被他们“括田”起来。 而对于京东﹑河北的地方豪强而言,当初自己家怎么圈占了这些地,已经记不得了。但是如今就是俺家的地,这都耕作百十年了,怎能因为一纸地契缺失就要变成官家的? 燕赵多豪杰啊!地方纷纷以公田法克剥太甚,盗匪蜂拥而起,宋江就是那时候起事的。 赵佶从未认真思考过,要干成这种事,那一定要做到组织严密,舆论充足。最重要的是,一定、一定要有大军在旁边看场子的!怎么可能靠几个胥吏、内侍去摆平? 赵佶的科举制策所问,也只是损有余而补不足,使财成其道,辅相其宜,而和同无间的大道?但是到了下面太监、胥吏手的里,就变成了他们强取豪夺,灭门破产的发财盛宴! 以后海州的地盘大了,这些事也要特别小心才对。说到底,还是吏治、监督的问题。 其一就是要不断整风,树立好的吏治风气。 其二就是监督,层层监督,往死里监督才行。 宣和三年的时候,赵佶显然也察觉了吏治的问题,他不但看到旧法的危害,也看到新法的不足。眼看大宋乱象频出,所以他才急着思考如何去修补新法,因革损益的办法。 “故庠序之教虽广,而士风凋丧。理财之术益多,而国用匮乏。务农重谷,而饥馑荐臻。禁奸戢暴,而盗贼多有。 比诏有司,稍抑浮伪,事有弗利于时,弗便于民者,一切更张之,悉遵熙、丰之旧矣。 盖可则因,否则革,权时之宜也,揆之于道,固无损益。然当务之为急,则因革损益,其在今日乎?” 原来,特喵的赵佶也是个乌鸦嘴啊?就在这次科举后,东南大乱、北伐惨败,大宋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滑入深渊,而赵佶却束手无策? 嗯嗯,所以海州特区的默许存在,便是他的“权时之宜也”? 这倒是意外的便宜。不过赵佶画出来的底线也很清楚,“揆之于道,固无损益”。不能扯旗子吃他的早饭,更不能损了他的利益、掏他的钱包? 切!金国人可不管这些,过两年老赵你就知道了。还钱包呢?底子裤都被人扒走啦。 如果单纯说赵佶的见识,其实很超前。他认为天下大道是一定的,但是不同时期却要有不同应对法子。什么五气六运七星八极,那些都是大道的表象,这都是宗师级别的学问。 不过这些题目?安宁总觉得怪怪的的感觉。这是不想让那些一心只读圣贤书,满怀忠义信念的儒家学子出头入仕的意思? 难怪后世儒家,会那样痛恨、作践他赵佶!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17章 小荷的忧伤 第117章 小荷的忧伤 安宁忙着揣摩赵佶制策的深刻含义,李师师却已经走马上任。乾贞记在汴京的生意,除了超市、钱庄、酒楼之外,还有诸多情报需要经营。 此前花和尚击毙了平州的张觉,金人的各种反应更要仔细揣摩。不过很快就不用揣摩了,是年八月,金主完颜阿骨打病死,他的皇位是由弟弟完颜吴乞买接任。 他的长子完颜宗干已经三十岁了,不是十三岁,更不是三岁!哪怕嫡长子完颜宗峻,也有二十一岁。何况他还有完颜宗望、完颜宗弼这些凶猛的哥哥们,但是他们,却依然还是王子? 从大宋的权力角度看,这就是一个巨大的天雷。然而在金人那里,却很安静。 九月,完颜吴乞买即帝位,是为金太宗,改元天会。完颜吴乞买即位后,以完颜杲为国相,完颜宗干知国政,完颜宗翰、完颜宗望总理军事。 李寅传回来的消息却是完颜吴乞买曾下诏书给族侄完颜宗翰说:“我把西边的土地交给你去治理,那里的地方官吏,你可酌情任命!”就把一百个宣头的空名额交给了宗翰。 若是金国这样就能完成皇位的继承,那么大宋是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李师师慨叹不已。这天下兴亡,多数都是从内部开始的,金国却走的是昔日太祖传位太宗的路子。 无论如何,宋金两国三年的和平还是有的,比起入侵中原,金国还有很多更重的事情做。咱们也不能闲着,比如,孙二娘说要依托福记,再开一些连锁的超市,或者快餐店如何? 安宁此前大约也都是平时闲暇的胡思乱想,吃饭喝酒时就要信口开河。他就是这样轻佻的性情,身边人也早已习惯。但是孙二娘就觉得非常可行,而且还会举一反三。 孙二娘眉飞色舞地蛊惑李师师,她虽然开出了福记酒楼,生意很好,但她的精力,仿佛用不完的样子。孙二娘根本就是个欲望无尽的女人,如何能满足眼前这样局促? “福记无论如何盘算,终究有些生鲜食物、蔬果也不能保证在什么保质期内售空。也总是有些滞销或者破损的东西需要处理。这些东西,都要找个渠道稳定消化了才对。 汴京有一百五十万人口,没道理西城的一家福记就能满足。东城、南城、北城,内城,都可以。汴京这样做了,南京、金陵、平江、杭州、扬州、洛阳、大名要不要?” “二娘,要是安公子的说法没错,这大名之地,正当河北要冲。咱在那里去投入,不定三两年时间,金国打来了,咱们可就甚都泡汤呢?”李师师抿嘴笑道。 “呕啊?大名府在河北啊?那就算了,老身却是个路痴呢。不过就算大名府不要折腾,东南之地却完全可以扎根下去的。一家福记过去了,可以带动很多生意跟进呢。” 孙二娘说的越来越兴奋,早已口干舌燥,端起面前的杯子想要润润嗓子。杯子里,只剩下几叶茶沫,勉强才吸溜了一滴出来。 旁边的婢女小荷这才惊觉,赶紧赔礼过来把茶满了。只是脸色却依然冷淡愁苦的样子。孙二娘大感疑惑,难道自己的主意又错了? “倒不是二娘的事情,二娘的主意都很好,师师也是觉得可行呢。小荷这几日都是这样丢三落四,问了她也不说,急死人呢。”李师师圆和道。 孙二娘疑惑地看着小荷,终究她是底层出身,一语中的:“是你爹娘又靠上来了吧?” 婢女小荷这几天忧心忡忡,没办法,当初父母过不下去了,才狠心把自己卖到那个地方去,原本就当没了这个女儿。然而这个女儿却又从那个地方出来了,甚至都没开脸? 那么女儿就还是自己的女儿,父母的日子又过不下去了! 一天天捱过来,小荷才十五岁,她又能怎样?此前积攒的那点财货很快贴补一空,可是家中的父母、弟弟,还是很难渡日维持。 老家的田地早已变成西城所的括田,打死他们也不敢回去耕种。但是这样呆在汴京,不是饿死,就是要再次卖儿卖女了。但是儿子还要留下传宗接代,女儿? 女儿虽然跟着师师姑娘,却没有签卖身的身契?撷芳楼的身契早就烧了。那么理论上,还是可以继续卖女的。真心不是父母心思歹毒,实在是穷的没辙了。 在师师和孙二娘的追问下,小荷哭哭啼啼地说着家里的事情,一脸的恐怖。 自己真的不愿意离开师师姐呢。李师师也是叹了口气,如今河北残破,不但西城所到处搜刮,民间也是盗贼四起,这明年又要大旱,根本就不用金国人再来祸害呢! “不过你家父母,难道身有残疾,还是好吃懒做?或者心思歹毒?”孙二娘问。 “身体都还行的,也不是痴呆,就是老实本分,家底子太穷呢。”小荷叹气道。要是父母心思歹毒,自己也就没有这些烦躁,不要管他们好了。 “那么二娘倒有个主意。你看福记超市每日都有不少马上到期的食物,晚间都是对折发卖的。是不太新鲜,但是煮熟了吃去,一点问题没有。 二娘的意思,就试试开些连锁的快餐店铺出来。什么叫连锁快餐?说了小荷你也不懂,这都是安公子的名词。说实话,很多东西二娘也不太懂的,但是意思就是那样子。 什么意思呢?福记可以借贷你父母一笔钱,嗯嗯,月息就定在百之二十的数上吧。不滚利的,比官府发放的青禾钱利息差不多,可是官府却不是真的足数放钱给你。 总之,用这个利息拿钱生发生意,还是很合算的。你们拿钱去汴河边上租个房子,这个问题也不大。刚开始,福记可以帮你走走门路,但是钱却要你们出。 然后开一家快餐店,怎么开,福记这里也会派人去指导。你们做生意赚了钱,就每个月慢慢归还利息就行。若有人捣蛋,自然有高子羽他们过去解决。 你父母每日就来福记采买食材,你也知道的,福记的食材应有尽有,价格比他自去集市买的还要便宜许多,何况那些每日打折的食材,你们都能用上,更加便宜呢。 不但如此,等你们做起来,就拣选些聪明的少年到店里帮工打杂。看到哪个少年聪明能干,就去用心教他学问。等他都学会了,也拿出本钱让他到远一些地方开一家。 他也能多一条谋生的路子,你们的本钱也能跟着生息。哪个少年的店面开好了,自然也要培养他的伙计,继续贷了本钱给他的伙计另外开店生发去。”孙二娘越说,思路越周正。 “师师姑娘,福记赚来的钱粮,也总要有个投资的地方。像快餐这样的小店铺,不会引来豪富人家打主意。哪怕金国人来了,也不见得所有财货都要抢去。他们也要过日子。 咱们便是把平素转来的钱零散投一些进去,三五年就能收回本钱。不但如此,真要家国有事的,这些小店面,那也成了咱们埋下的根基。用来收集情报,组织地方民壮也都使得。 但是那些超市、酒楼,虽然是日进斗金的营生,可是这投资建设也不少,咱们福记却不能再动用太多老本。那就去东城、南城、西城找人商谈连锁合作事项。 自然要找那些地主老财了,让他出本钱,咱们福记出名头、出设计、出人材,此外就是把福记的进货渠道延伸进来。说到利润,不拘三七、二八的分润,那都可以谈的,咱们福记只拿小头就行。” 李师师听得,头昏脑涨。李师师的长处,在于细腻察言观色,推敲幕后。此外待人理事,款款大方,容易说和事情。但是这些经营上的细节,她却完全是被孙二娘带节奏的套路。 很快,靠近汴水码头的“小荷快餐”开张了。快餐店的格局就是突出一个“快”字。每天的饭菜都是事先准备好,沿着柜台一溜摆开,桶底有温水保温着,不冷不热。 客人进去任选菜肴,每样分量都不多,但是花样多,足够一个人的一餐吃食。荤菜都是便宜的红烧猪肉,红烧丸子,红烧鱼都有。 福记卖出的的猪肉没有异味,汴京百姓还是很喜欢的,关键就是便宜。一荤两素装进一个大碗里,上面再装上干饭。到柜台出口地方下账去,十文钱一份,童叟无欺。 狭窄的店铺里挤满了几张长条的桌子,食客脸对脸比赛吃饭速度好了。何况店里还有自酿的果酒,虽然质量不咋地,两文钱一碗,依然很便宜。 生意火爆的一塌糊涂,小荷的爹娘又是劳累,又是开心,一天两三百份快餐可以轻松卖出去,就能净赚四五百文呢!犹犹豫豫不舍得雇人过来。 只是如今家中说话算数的人不再是他们了,小荷才是说一不二的那个人。 所以?店面再次扩大一倍,一个远房亲戚家的孩子过来了,几个乡邻居家的半大小子也陆续进来。果然就有年轻人开始崭露头角,很快更远地方的一处集市上,又开了一家。 看来也是很赚钱的营生啊!但是让那些酒楼这样干,他们却真心觉得不划算。那都是苦力钱呢,赚的也都是苦力人的小钱。 汴水上一溜码头的雇工不要太多,此前他们常要为寻找吃食发愁,如今都解决了。 有了第二家店,再开第三家就很容易。一些距离福记更远的地方乡下集市上,也陆续有人开起了杂货店、小吃店、快餐店。 甚至安宁有时兴之所至,也会随便进去哪家店里,狼吞虎咽一餐。一边吃,一边还要评论店里饭菜的味道、油水如何?和武松一起大骂店家不舍得放油水,坏了良心。 那些店里的伙计也只是笑笑,反正俺也不认识你们。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18章 大宋商道 第118章 大宋商道 等到李师师、孙二娘就这么折腾到年底时候,安宁忽然发现,福记这大半年发展的,也实在太快了,甚至比后世的什么销的那种滚动速度都要快多了。 选好地方,开一家福记分店,不说能赶上西门的总店生意,也是差相仿佛。去掉福记的三成分润,剩下的收益,一年也是十几万贯呢!甚至连赵构都在里城开了一家。 福记在汴京的网,撒的越来越开,渐渐及于民间各个层阶。加上福记钱庄的跟进服务,渐渐把民间百姓藏在地窖的财货,钓到明面上。 按说福记超市完全由民间参与发起,自然不会让历来讲究雁过拔毛的地方官吏舒服。奈何人家有内府罩着,各地参与开店的更是地方豪强、官员,谁会吃饱饭撑的招惹麻烦? 更何况,随着福记超市营业规模庞大,每月的商税也不算少。再加上地方物产可以借用乾贞记的物流渠道四处流通。 甚至官府的物资、钱粮都能交给福记钱庄代他运作,可以节约许多麻烦和损耗。当然,该有的损耗依然会留给你,甚至更多。这进出之间的收益,足以让地方官吏为之振奋。 有这些大头支撑,福记超市所到之处,地方官府不但不会为难,反而要优容关照。左右乾贞记的保镖车队、船队势力深不可测,安全、物流也都全无问题。 随着福记超市的人气逐渐聚集,出货快,进货多的优势越来越明显。福州、海州商贾纷纷四处扩张、建设新的超市网络。谁跟钱有仇啊? 总之,各地的福记超市都在争先恐后在当地搜罗地方特产,培育地方工商制造,组织地方货源到处发送,互通有无。 总之跟着俺们的渠道跑,自然有你们的彩头赚。为何这样说呢?因为福记超市所到之处,也是福记钱庄的触角之所,这个生意就好做多了。 “福记东西好用吧?想买吧?想进货缺寸头啊?没关系啊,俺帮您,月息百二而已,这都是朝廷定规矩,但是朝廷给钱不痛快,甚至还要打白条给你,俺们却是真的足额给钱。 喔,您还有好东西想卖给俺呐?可以啊,有啥要啥,绝对不比别家出价低。 啊?您嫌银钱来回运输麻烦?不用,拿着这个。 这啥?这是银票啊。几十、几百、几千、几万贯都行。大宋的汴京、海州、金陵、平江、杭州、松江、福州、襄阳、洛阳、京兆府,随便找哪个福记钱庄都可以。 您把银票给他,就能拿到您要的金银铜钱,想要哪种财货也随你。方便不是? 喔喔,收费很便宜的,兑换一次只收千五费用。其实您不兑换也没关系,下此买东西直接拿它采卖付款就行了。大家都会收的,放心啦。 哎呦,这不是洪学士吗?对对,上次润州福记开业时您去过。话说洪学士可真是人中龙凤啊,小可心仪至极啊。您请楼上说话。 啥子?洪学士是说想要借用乾贞记的运输渠道输送钱粮倒汴京?当然可以啊,为朝廷做事嘛。就按百里之费收取百五之数好了。 不过,您要他们千里迢迢押解这么多钱粮来汴京干啥?这人吃马嚼的花费可不得了呢。而且路远迢迢,真要朝廷急用的话,您要指望这些钱粮凑手,俺估计黄花菜都凉了。 您看不如这样得了,咱们先挑个地方试试,您让当地钱粮核算了就近交给乾贞记的商社,让他们负责转运或发卖。然后他们开出银票给您,您把银票送到汴京户部就行。 户部再凭借这些银票到乾贞记提取所需钱粮。连那千五的手续费都给您免收了如何?” 宣和五年的汴京城,喧嚣繁华达到了那个时代的历史顶峰。不说其他,单单汴京城内的青楼,就足足有万家之多。各种声色犬马都在借着燕京的收复而狂欢。 福记的迅速扩张,也只是汴京城更加繁华的一部分而已。这都是好事情,李彦在和赵佶说这些事情的时候,赵佶的心情相当舒畅。 大宋的商贸集市,不但种类完备,格局规划有序,更重要的是不仅白天可以开市,晚上也能继续做买卖。甚至一些夜市,都能十二个时辰保持营业。 若论大宋对民间商贸的重视,当真罕见,甚至可直追殷商时代。上到皇帝后宫,下至大臣小吏,无不为商贾“让路”,后来更是建立了严密的行会制度,保护商贾经营贸易。 甚至雍熙三年,太宗想要扩建一下宫城。却因为势必影响集贸,“民多不欲徙”。太宗皇帝就干脆就打消扩建宫城的想法。 又有昔日仁宗皇帝巡幸出游,正值汴京集市,即便马车也只能勉强单行通过。臣下想要暂闭集市,仁宗却不许,“率随扈从之人,夹道驰走”。 自然,赵宋倾天下财货供养汴京,可不是为了与那些商贾共天下的。 实际上,这都是为了被朝廷的不时之需。民间藏钱多了,朝廷有事时,随便勒索几家商贾,就能应付危局。连仁宗皇帝都要干的事情,没道理赵佶就干不出。 只不过仁宗皇帝干完这种事后,还不忘了给人家商贾一些好处,比如封官,准予更大范围的经商活动等等。到了后来的皇帝,这些事,却懒得再做去。 这也是当年司马光能够大战王安石的法理基础。王安石的变法要把这些民间发达的财货收归朝廷经营。司马光却指责他是与民夺利,而且司马光的指责还非常理直气壮。 甚至神宗皇帝都要左右为难,他当然不是因为民间商贾的死活而左右为难。神宗皇帝担心的,与民夺利必然抑制民间商贾积蓄。而官府的积蓄效率永远无法与民间比拟。 神宗皇帝真正担心的是,真到天下有事时候,民间商贾疲敝,朝廷该去哪儿找钱出来?! 归根结底,大宋还不是后世那种完全契约化的资本社会,他们想的,依然是朝廷的统治。就因为这种特殊的体制所在,所以大宋不禁官员从商。 大宋与士大夫共天下,官员都是士大夫,朝廷的一部分呢。自然除了吃早饭之外,其他干啥都行。何况朝廷真需要钱时,这些士大夫也更加“容易沟通”。 这些道理,安宁不知道,所以他觉得自己占了赵家的老大便宜。一度还要犹豫,是不是真的就此归化大宋?但是赵佶却明白这个道理,甚至连赵桓、赵楷、赵构,也都明白。 安宁除了偶尔出来逛逛这些新兴的福记分号,采买些稀罕物件。他更多的时间,还是在向宋应辰学习大宋的科举学问、制度。 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对别人来说就是一句挖苦的话,但是安宁却能把这种学问发挥到极致。前世的考试,他就是这么应付过来的,当然娴熟无比了。 在宋应辰眼里,这个安兆铭,甚至连妖孽都不能算! 因为世间的妖孽,却没有他安兆铭那样的本事。接触的时间长了,安兆铭的神秘面纱慢慢剥落,有时候,宋应辰也会有“不过如此”的念头闪一闪。 但是继续接触下去,等他把安兆铭的各种学问渐渐熟悉,特别是“知行合一”时,这个安兆铭的学识,却是超越了这天地间的限制。 安兆铭一直说要“知行合一”?这果然就是个好注脚啊! “以兆铭的才情气度,文章策论,格物致知之术,这天下间,怕是没有可以匹敌的人物。可惜你却在《四书五经》上知之了了,对于文章炼字、典故出处、避讳限韵也是一窍不通。 可惜子啊,朝廷殿试上,兆铭或者可以一鸣惊人。但也就这样了,别的且不说,单就是避讳限韵上就能刷你下来。 甚至殿试之前,还有会试。会试考的,更多就是四书五经、典故出处、避玮限韵这些基础的学问,想要通过会试这一关,难如上青天啊!” 宋应辰摇晃着酒杯,奚落地看着安宁的愁眉苦脸,得意非常。 会试考试的内容不差,甚至比殿试都难。但是大宋的会试,缘何要在殿试时重排名次?一应科举选士数百人,缘何佼佼者不过十数人?宋应辰又有些晒然。 这里面的猫腻,别说他们知道,甚至官家都知道。 所以官家才要在殿试时出一些读书外的学问,比如《黄帝内经》,比如算数题目?还不是官家发现,礼部会试的成绩,水分太大了!作弊太多了!!! 安兆铭真正要重视的,是保证殿试的策论能让官家眼前一亮!他安兆铭的眼界,也是要帮我大宋找到正确的道路,而不是在那些会试的寻章逐句中浪费人生。 宋应辰已经知道,过几天,这次会试的主考官、考官的名录就要下来。考官本来排定六十个,但是上次郓王入宫,又在考官的名录上补了一个,宋应辰是也。 对于这件事,宋应辰还是很开心的。大宋考官,历来都有考试后加官的习俗。也就是说,这次乡试后,自己铁定是要升官了。 眼见戏弄的也差不多了,宋应辰冲着安兆铭晃动出三个指头。“三百贯钱拿过来,本官帮你过这会试一关。你现在,只需把这边数百个避讳的字眼背熟了就行。” 嗯嗯,韵脚也要背。这,这?就这么简单? “当然不会这么简单!若非宋某不好意思收你贿赂,换了别人来,你要出一千贯。”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19章 花石纲 第119章 花石纲 随着宣和六年春的科举渐渐来临,各地学子纷纷聚集汴京,数万人都要参加礼部主办的会试。这些人里面,多数都是富家子弟。 他们每每呼朋唤友,同学间聚着一起去花天酒地,吟诗作赋,品谈时事。说些前科秘闻轶事,再要关说门路,请托关系,忙的一塌糊涂。 这些人自然不屑去那些快餐店充饥。但是穷人家的孩子也不少,大宋取士,不限学子家境。很多小康人家,竭尽力培养家中少年读书,就为了唱名东华门外,光宗耀祖。 他们的囊中就要羞涩许多。开始或者拉不开脸面和那些码头的苦力们面对面吃食。不过却是可以打包走的?自己带个碗就好。甚至花几文钱押金,店里也能给你配上木碗? 后来,终于还是有不少学子渐渐疲惫了,就在店里狼吐虎咽起来。听说还被巡城御史拿去朝堂上议论过,讥讽有失斯文?然而官家不说话,这些议论也就渐渐消散。 安宁也跑动的更加勤快些,不过他都是坐在店面外的树下木桌上,要一碗浑浊果酒,在那喝高了就要胡乱议论。开始没人搭理他,渐渐就有学子忍不住搭腔和他辩论。 越聚越多,西水门外的小荷快餐店,各种奇谈怪论喧嚣不绝。安宁索性就要分出正方、反方,各展所学,非要把这件事议论透彻不可! 坐在一边吃饭的码头劳工们开始也只是听着新鲜,不太敢插嘴说话。时间久了,听到一些议论实在偏颇,也是忍不住要搭腔接话,要用民间真实的残酷给这些穷酸洗洗脑袋! 这一日,又是辩论的天昏地暗时,前面却发一声喊,一些人呼啦啦被逼了过来,鬼哭狼嚎。原来东南的花石纲,又上岸了!安宁很愕然,这花石纲,不是早已消停了吗? “切!甚的时候消停过?!”一个码头的劳工一口焖掉木碗中的浊酒,愤愤不平。 “那个操办花石纲的朱家大官,他如今官儿做得更大了。这次接来的花石纲,那样大的,小老儿是没法比划出来的。总之,前面的乱子,就是运送花石纲进城呢。 若是小老儿说,那么大的石头,这西城门都未必能如愿进去呢。” “朱勔?他不是被朝廷查办了?那个刘豫、刘学士难道会轻轻放过他?” 刘豫却出事了,他是把明教的坛坛罐罐拢在手上不假,可是这两年东南残破,明教势力土崩瓦解。他一个文官,可没法养活手下那么多爪牙。 他不但家底子薄,也没有安宁那样运气爆棚,顺手就能端掉俞道安的老窝,大发横财。所以刘豫在两浙,除了地上石头和荒草没被搜刮,百姓及商贾的财富,几乎半入囊中。 朱勔反而不再招人恨了,因为恨朱勔的人,多数都参加了方腊的“诛朱勔”行动,被西军砍了脑袋。加上朱勔惯会使钱,去年朝廷北伐,朱勔几乎也是倾家助饷。 这些家财,留着也是便宜了他刘学士,何如就送给官家买条活路!嗯嗯,这一票却赌的极准,赵佶本来就是个念旧的人,加上助饷,加上花石纲?貌似艮岳还未完工呢! 朱勔很快咸鱼翻身,再次收罗花石纲等物供奉内府。只是这次他却学了个乖,不再去骚扰民间百姓。东南早已民不聊生了,便是想要骚扰,也没多少油水可以刮到。 所以这次朱勔起复花石纲,他如今骚扰的,却是各地的官场、胥吏、厢军、甚至禁军。 一时间,东南之地民不聊生、官不聊生、军不聊生! “去年朱勔复得志,声焰熏灼。一些心术不正的官吏,候其门如奴仆行事的,从直秘阁到殿学士,随意可得!不愿依附的官员,旋踵罢去,人称东南小朝廷。” 一个来自福州闽县的学子,三十七八岁的样子。他自称是去年从东南一路游学走来的,所见民间疾苦,数不胜数。在这些学子的辩论中,也是非常出彩,早已引起安宁的关注。 这个人,叫做朱倬,字汉章。据说是大唐宰相朱敬则之后,七世祖避地闽中,世学《易》,去年入了太学。他的祖父中过进士,但是到了父亲兄弟一辈,却只有自己读书尚可。 这是宰相之才啊!安宁叹息,后来大名鼎鼎的虞允文就是他推荐重用的。他的家境,其实不必一路走来汴京,也不必来这小荷快餐店里寻吃食,他就是想要了解民间疾苦而已。 “然而官家却益亲任之,每每居宫中议论政事,去外朝传达圣旨,进见不避宫嫔竟与内侍宦官相仿?燕山奏功后,他又以助饷进拜宁远军节度使。一门尽为显官,天下为之扼腕。” 郑克,开封人,他的消息满天通。而且极为喜欢追根刨底,对于刑狱之术非常上心。他来这里经常参加辩论,纯粹是因为安宁这个人让他好奇。 “这样龌龊人物,如何就成了朝廷柱石!?”正在埋头记录文字的魏发,抬头愤愤道。 魏发来自宿州,家近沭阳县。他能读书,是因为他爹惯会做些小生意,薄有积蓄,就想着家里能出个读书人,光宗耀祖的意思。 要不是他偶然说起家中侄儿魏胜的无赖,安宁甚至懒得理他这样一根筋的人物。现在嘛,他却成了安宁好友,整日泡在小荷快餐店里,帮着安宁记录,整理那些辩论文字。 不白干活,安宁不但允他每日百文的薪水,早晚的两餐饭也包了。魏发的家境一般,这次携带的盘缠也很寒酸,来到汴京这个地方生活?更加局促,如何还顾及面子的事情? 他本来就是农家子弟,吃这些快餐都是津津有味。魏发的父亲还在做些小生意,经常去沭阳、海州植货,熟悉一些海州的变化,回来自然会说给儿子听听。 所以,魏发真的就是安宁的忠实粉丝。倒不是安宁给他好处,而是他打内心里尊重安宁这样有治国安邦之能的实在人物。他痛恨的,就是朱勔这样鱼肉百姓的酷吏、弄臣。 可惜,魏胜如今才三岁,自己赶着过去收徒弟都嫌太早,那可真是个天才的战术专家啊。甚至如今安宁在靖海忠义社演练的以步制骑军略,都是在模仿他魏胜的军阵。 安宁却对这几个学子的议论不以为意。在安宁看来,朱勔这样的人,才更加容易受到帝王的重用。反而魏发这样的一根筋,就要被远远地打发到穷山僻壤去。 皇帝也是人,他也有自己的七情六欲。满朝都是正人君子当然好了,但是好的是国家,与他皇帝这个人又能有多少直接干系? 每天上朝都要被一群正直大臣的口水喷成落汤鸡,他很爽吗? 朱勔就很好啊,皇帝有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人家就给做了。连骂名都帮你背了,还想怎样?梁山泊的及时雨宋江,以前有李逵的时候如何?现在又如何? 朱勔对赵佶的作用,和李逵对宋江的作用,其实都是一样的。他们的恶,都是主子的恶。 眼看着人流蜂拥过来,道路尘土飞扬。不但安宁这些正在辩论的学子愤怒,那些押解花石纲的恶仆也是勃然大怒!这些人,却敢挡道了? 朱勔家里,养恶仆不下千余人。这次为了运花石纲,带来汴京的就有三四百众。没办法,石头实在太大了。这块太湖石,高广四丈之巨,重逾数十万斤呢。 此前运河西行汴水,就以广济军四个指挥的士卒用来拉纤载石的大舟。所经州县,经常还要拆水门、毁桥梁、挖城墙才能通过。如今数月才到汴京,一群人早已烦躁不安了。 “快跑!”安宁看着形势不对,想要劝这些学子赶紧躲一下。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天子脚下,便是他也不能去拔刀杀人,或者叫一支队伍过来灭了朱勔。 但是那些学子,却正在义愤填膺中,如何肯退让?!他们是各地州学生员,将来还会是与大宋共天下的士大夫,怎能一点气节都没有? 学生嘛,都是这个样子的。等到他们真的成为士大夫一员后,还是会跑的。因为现在还不是,所以就坚决不跑。或说生员这个身份,那平素都被地方官员、乡绅们捧着呢。 安宁看着形式不好,赶紧和武松打个眼色。武松冲着河岸的一群闲人勾勾手,这些人就悄悄散开,混进了人群中。 恶仆的鞭子早就抽了过来,那些学子本来还想理论。现在,却需要操起板凳阻挡鞭子。终究还是吃了大亏,不但他们吃了大亏,小荷快餐店也被践踏狼藉,损失无算。 大宋的学子,还没被朱熹祸害过,其实很讲究轻狂、血性。那些学子们正年轻,又吃了亏,如何肯这样吃闷亏?魏发最早冲进快餐店,端出一盆热水就向那些恶仆泼了过去。 这下子?红烧肉、红烧大肠,红烧丸子、红烧鱼,红烧青菜,清水炖的萝卜肉汤,全都一股脑地被人泼洒过去,那些恶仆满身汤水淋漓,更加气急败坏。 人群中忽然又响起了鞭炮声,这下子更加混乱。一些更加凶恶阴狠的人,也混在人群中,专朝那些恶仆下手,而且手段恶劣。 “不要打啦,不要打啦!各位有冤枉事情,宜付有司处理。奉劝各位快快住手啊,和为贵呢!”安宁躲在圈子外的高处,跳着脚一叠声劝和道。 有时也冲进来,拉住了这个,却又跑了那个,场面更加混乱起来。因为没人听他的,甚至武松招来的那些人,都不听他的,更加乘乱下死手整治朱勔的这些恶仆。 安公子就是这个样子,他要是真想劝和,做个手势就行。 现在却只是跳脚嚷嚷?那就继续呗!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20章 人生四大铁 第120章 人生四大铁 西水门外的撷芳楼里,孙成财正在两个女妓的按摩下龇牙咧嘴,真特喵的疼啊!武松今天可定是吃错药呢。以往这种时候,他都是去吕家沟杀生的,今天却拿俺老孙开涮了。 “孙兄弟,你这都被挂了整整八十一回了!人家唐三藏西天取经也才九九八十一难。他武松难道真就是铁石的心肠?!”一个纨绔愤愤不平,又有些泄气。 这件事情,开始不过是弟兄们想要找他福记的恶心,谁知道会这样的骑虎难下了?孙成财不断要去福记无理取闹,武松就要不断挂他在树上,都是互不相让! 结果就是这个样子,挂的次数多了,也就挂成了习惯。孙成财要是不去,或者武松不挂他上树,那就等于示弱了! 可是,这要挂到哪一天才是个头啊?众纨绔纷纷悲哀不已。只是想进来吃一顿酒席而已,哪里就真的吃不到了? 本来俺们走街串巷骚扰良家女子,那是何等畅快的人生,现在却要每天去他福记报名了?而且因为这出西洋镜太过爽人,白白帮他福记聚拢了许多人气。 “哼哼,那个武松今天下手却是狠了些。要是俺老孙看呐,他这是要绷不住的意思。俺老孙便是豁出半条命来,也要赢了这个脸面来!”孙成财啐了一口道。 短短三个月,不光是来福记胡闹场的事,几乎整个汴梁城都在传说这个孙纨绔的好狠斗勇事迹。他在这圈纨绔里,也早已从最初的末位小混混,成了头领之一。 当然最大的纨绔还是高衙内,不过高衙内也有点腻歪了这样天天来福记点卯日子,生而为纨绔子,不走寻常路才是他高衙内的人生观。 只不过,如今满城都能见到福记的影子?高衙内觉得很无聊,要说,纨绔的直觉很灵敏。 大家正在百无聊赖的时候,西水门那边的骚乱动静早已传了过来。可是,这事本来和他们毫无关系的啊?那不成,咱们汴京的百姓被外人欺负了! “兄弟们一齐上啊!”高衙内的公鸭嗓子嚎叫着。这厮?这厮什么时候关怀过汴京百姓了?他们每日都是在糟践汴京的百姓才对。 但是,这两三个月的委屈,却实实在在地点燃了这帮纨绔的怒火。 收拾不了武松,还收拾不了你们这些恶奴!? 所以,他们就这样地吆喝着,带上家仆们冲了过去。那与正义无关,纯粹就是为了给这世道添堵、开涮、撒气。话说,高衙内的本质,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贱人! 随着高衙内等人掺和进来,骚乱的范围越来越大。 安宁也是意外,这特喵的高衙内,脑袋抽筋了还是咋回事?你爹和朱勔可是好基友,你怎能胳膊肘向外拐呢? 一个手势下去,武松的那些人纷纷撤出。撤出的时候,还不忘把那些裹挟进人群的学子拖拽出来。继续下去真会死人的,这些学子都已入了安宁的法眼,一个都不能损失的。 孙成财又被人抽了一鞭子,更加狂性大发。一条板凳被他抡圆了四面开花。那些恶仆纷纷被打倒地上翻滚,高衙内跟在后面,一双脚不断地往倒底翻滚的那些恶仆胯下踹去。 直到几个差役合伙把孙成财打到地上,孙成财这才发现,被自己打倒的人里面,还有好几个官差!而高衙内,也还在挣扎着抬脚向一个官差的胯下拼死踩下去。 闯祸了?闯大祸了!孙成财口里“呸、呸”地吐着血,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鼻涕糊满了眼睛。福记是不用去了,但自己以后在汴京,也真就是穷凶极恶的臭肉一堆了。 赵佶正在宫中翘首以望,他没能等来传说中的神运石,却见到李彦仓惶的身影。西水门大街出事了,朱勔的家仆与天下的学子在西水门外大战一场。 汴京城的纨绔也加入战团,愈演愈烈。开封府的衙役只好过去镇压,死伤数十人。 “什么?!”赵佶的头皮都炸了起来。花石纲在东南闹了一场,现在天子脚下再次生乱?天下学子?那都是我大宋的基石,朱勔怎么就敢这样猖狂? “朱节度使运巨石来,那石头的确太大了,他只好沿街清道。那些学子原本聚在一处快餐店辩论学业,却被朱节度使的下人过去一顿暴打,这才生乱的。”李彦怯怯地说道。 要说李彦这就是在给朱勔下眼药呢。朱勔得宠其实无妨,但他得宠后的举措,却抢了李彦的饭碗。宫中议事后,出来传旨意的,历来是李彦的本份,甚时轮到他朱勔了?! 而且朱勔出入不避宾妃,这要是被传出议论,顶缸的还是他李彦!但是以往朱勔有内相梁师成撑腰,他李彦不敢多言。如今这样的事情出来?嘿嘿,俺李彦就是故意的! “那些学子损伤几何?”赵佶很快镇静下来,事情发生了,空着急没用呢。 “伤十余人,无性命之忧。他们都被安兆铭拢在一边治伤呢。” “安兆铭?怎么什么事情都有他的份?”赵佶的脸色难看起来。 “听说安兆铭彼时也在那里与学子辩论学业,只是乱起后,安兆铭一直在劝架,倒是不少人看到过。”李彦的回话也渐渐不自信起来。 “劝架?他安兆铭会劝架!?你信啊?”赵佶终于爆发起来。 无论如何,朱勔靠的只是官家宠幸,本人早已一堆臭肉,怎么处置都问题不大。但是涉及到了今科待试的学子,再有安兆铭这样的人从中搅和?刚刚镇静的赵佶再次头大起来。 他由衷觉得此事不妙,果然,李彦下面的话更加地不自信起来:“朱勔的家仆死伤二十余人,另外,京师一群纨绔也被裹挟进来,死伤多人。” “嘶~!”赵佶的直觉是,京师纨绔就是高衙内,以及那些朝廷大员家的不肖子孙。这些人渣不是应该整日架鸟遛狗,调戏民女,醉宿青楼的吗? 打伤这些纨绔其实问题不大,他们家的父老还要在上朝时做个检讨,到处跟人家赔不是。可是打死了这些纨绔?那就另外一回事了,他们的父老都是要不死不休的! “高衙内他们?到底谁死了,谁伤了?!高衙内死了吗?” “高衙内无恙,他躲在孙衙内后面。他两个人打晕了头,一起殴打开封府的官差,被抓了。孙成财伤的蛮厉害,此外还有几个纨绔伤的很重。 死的纨绔却是宗正寺家的赵衙内,还有王中侍家的孙子。嗯嗯,听说梁内相家的侄孙,大概,大概也很难救回来了。 开封府的衙役,已经尽数捉拿了朱勔家仆。闹事的学子,京师的纨绔,也被锁拿不少。那个劝架的安公子,也被弄进去了。”李彦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磕绊起来。 “哼!那就且关着他!”赵佶有些恼羞成怒。 明天的早朝,自己肯定有大麻烦了。那块巨大的花石纲,应该还在堵着西水门的大街吧?此前要是平平安安运进去艮园,也不过几个御史、大臣们碎碎唠叨几句。 如今那些朝廷大员家的子弟出人命了,就不能指望人家继续好涵养。逼自己下罪己诏、杀朱勔,那都算本分的。甚至自己辛苦扩建的艮园,这次能不能保住都很难说。 赵佶有充足理由认为安兆铭会在这件事里面搞事情!所谓柱石之臣,就没有几个会喜欢君王宠幸屑小、懈怠王事的。看见这些事不出声,那他就不是安兆铭了。 说到底,赵佶也知道自己干的事情不对,他只是管不住自己对美的追求而已。至于安兆铭?至少现在他还未入仕,也不是国之柱石,那就还要经受磨炼才对。 比如,再给他个难题?连夜把这块花石纲处理掉?或者运进艮园? 赵佶觉得这样应该可以吧?安兆铭虽然是海州生员,但他毕竟还没开考会试、殿试,所眼下算不得士大夫。一届商贾帮着官家跑前忙后赚点报酬,也是合情、合理、合法的。 关键他还是大宋武翼郎,有武职在身。大宋的武夫?一道上谕就要他屁颠去忙活! 其实安宁是不用被拘押的,他如今的后台也不弱了,哪怕太子系都不会轻易招惹他。而且当时,还有很多人证指认他是在劝架、拉架。 至不济,他还可以藏匿起来。开封府抓人,历来看的是风向和背景。没有道理今天没抓到,明天继续抓? 但是安宁来自后世,他太熟悉所谓的“人生四大铁”了。那些学子很多都入了安宁的法眼,将来是要大用的。但是怎么笼络这些人,很费思量。 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说的就是这些初出茅庐的真正士子。他们还没来得及变坏,都在一心想要做朝廷重臣、柱石呢,凭啥跟你去海州折腾啊? 当然是要凭交情了。所谓江湖四大铁的关系:一起扛过枪,一起同过窗,一起嫖过娼,一起坐过监。安宁和那群士子,连同窗都算勉强,那就只好一起去坐监喽?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21章 朱勔的学问 第121章 朱勔的学问 “你们这些混蛋,知道你们抓谁了吗?我爹是高俅!太尉高俅知道吗?那是咱爹!快放了小太爷出去,不然小太爷祸害你全家!”高衙内捂着受伤的鼻子暴跳如雷。 监中的气味本来就难闻,一下子塞进来数百人,更加气息不堪。不但高衙内憋不住,甚至安宁都在后悔自己的逞强。 这特喵大宋的人文关怀,怎么就吹不进这座小小的开封府牢狱之内呢? 不过安宁这就是冤枉人呢!与大宋其他地方的牢狱对比,其实汴京的差役捕快还是很注意执法严肃性。没办法,汴京人口太多了,真要放开了手段,牢狱永远都不够用的。 何况汴京牢狱中还要经常要光顾或住进一些特殊的人,这些人或者今日还是阶下囚,保不齐明日可能就成了你上司的上司的上司的,上司?! 偶尔有心眼宽一些的,或者自持身份的起复官员,还不屑去故意为难你。然而天下的读书人,又有几个心胸开阔之辈?无端招惹了他们,不弄死你全家都算他在讲客气! 长此以往,汴京的差役们其实很会察言观色。分析朝政、人员的变动时,也是十拿九稳,有时甚至比皇帝赵佶都要提前。 比如赵佶还未想好如何处理朱勔呢,这些开封府的衙役们就已经做了决定。 朱勔死定了!官家犹豫是因为他还没想好取舍、策应。等官家想好了,朱勔?呵呵。所以,他们就把朱勔的恶仆们关进更里面的另一个处所,不但人更多,环境也更肮脏不堪。 而高衙内这些纨绔的待遇就很好,他们获得和大宋读书人的相同待遇,跟安宁他们挤到一起。孙成财的身上血迹斑斑,不停地呻吟嚎叫,这让一起进来的武松很烦躁: “嘿嘿!我说那孙子!你特喵前俩月的泼皮劲头哪去了?这么一点皮肉伤就要号丧,腻歪死大爷了!” “嘿!你这死鸟汉子说的甚混账话!咱们孙兄弟那是为京师百姓除害的,那时你这鸟人又在甚的地方躲刀躲枪的!等小太爷出去了,看俺不整死你~武,武,武松?” 高衙内原本嚣张臌胀的激情忽然就弱了下来,开始不断往人堆后面挤进去。武松望着他露出狞笑,口中还不怀好意地鼓励他:“高衙内是吧?你倒是接着说啊,大爷听着呢!” “哼!武松,孙爷爷可是和你不一样!你家孙爷爷就是个泼皮汉子,痛了就要哼哼几句,又有甚了不起?!过几日,等你家孙爷爷身体好了,还要去你福记那里打擂台!” 孙成财受伤不轻,可他这人还是很光棍。安宁叹了口气,阻住武松的忿然作色,向前仔细看了看孙成财的伤势。还好,不算要命。但是继续拖延,伤残却难免。 “安某看你在西水门外也算一条汉子,今儿就破例帮你疗伤一下。但是此后你却不能再来我福记砸场子了!你可答应?” “我呸!孙某人才不要受你疗伤,谁知道你又要放甚的黑心药在俺伤口上?再说,孙某就是看不顺那武松的狂妄,福记那是非要去的!” “嘿!那也随你,看爷爷俺弄不死你!不过嘛,安某说要干啥事情,那就一定要做到的。爷爷今天就是要好好治治你这孙子,你又奈我何?!” 安宁冲向前对着孙成财的伤处不断折腾,很快就把孙成财从鬼哭狼嚎折腾到奄奄一息,鼻涕眼泪再次糊满脸上。一些胆小的纨绔甚至吓得牙齿打颤,胯下湿了一片。 便是那些学子,也是纷纷不忍。这个孙纨绔平时是不招人喜欢,还要天天去福记捣乱。但他今日却是对战朱勔家的恶仆,而且受伤很严重了,安公子真有必要这样整治他? 然而安公子平素也是个很不错的人,虽然看他也有不少纨绔气息。奈何人家学问见识的确过人。众人不好多说他,只好诅咒起朱勔这个始作俑者。 “汝等这些人,就知道骂他朱勔如何、如何奸邪小人,汝等如何就不想一想,这天下间的奸邪小人何其多,怎么他朱勔就能讨得官家的欢心?”安宁不屑道。 安宁也是手忙脚乱半天。孙成财不但伤口多,伤口重,这混蛋还不愿领情,翻来覆去的折腾。于是很多地方的伤口不是处理好了,而是更重了,这更加让围观的人群心悸。 “这?朱勔这样的奸邪小人,也要研究他吗?”魏发瞠目结舌,朱倬却在沉吟思考。 郑克倒是被安宁挑起了好奇,也是啊。那块巨石说它数十万斤都是有的,朱勔这一路却实祸害不少地方。可他为甚要一路祸害下来,此前倒是没有仔细琢磨过。 “咱们恐怕都没想到过,这个朱勔,听说善治园林,想来官家的艮园,那里的很多设计也有这厮手笔。这倒罢了,可他是怎么将数十万斤的巨石采集运来的? 他要算术很好才行啊!一千料的船载不动,那么需要多少料的船?他总要知道巨石大略重量才能造船吧?那么他是怎么知道巨石的重量的? 他从南方的太湖中发现了一块巨型太湖石,高四丈,需百人手牵手才能将其环绕。要把这块太湖石从太湖运到千里之外的汴京!诸位之中,还有谁人可为之?”安宁继续问道。 “朱勔是个奸邪小人,但他却不是高衙内那样的纨绔(人群后的高衙内心中怒吼,我特喵怎么啦?)。他一路上的祸害也不是随心所欲,而是不得不为之。 朱勔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将这块巨石从千里之外的太湖运进汴京的艮园里!但是他的学问却不是掺假的,咱们若是得此算术学问,以后就不能把它用在国事上、军阵上? 比如某处地方百姓遭灾了,他需要朝廷救济。那么咱们是不是先要知道遭灾范围多广,地方存粮几何,人口几何,需要救助多少时日,靡费钱粮多寡,沿途漂没几何? 再比如用在北伐的军略筹谋上,所行道路几何,日行多少里,共有多少大军,需要多少劳役转输物资,牛马牲口几何,钱粮军械几日能到?等等一切,也都是朱勔的学问所在呢。” 安宁发挥了后世小学生老师的耐心循循善诱。单纯就学问而言,朱勔真心可以的! 千料粮船无法载动巨石,他就筹算建造了两艘两千料大船,辅以木筏增加浮力。先是载石而入太湖,然后去掉石头,居然生生将巨石从湖水里拔出拖拽而行。 太湖石上孔洞较多,棱角更加不可损坏。为免巨石运输过程中受到磕碰,他要先用胶泥将巨石上的孔洞填上,外面再用掺了麻的胶泥敷上一层。 这么重的巨石放到陆地上长途运输显然是不可能的,那就只有从吴江那里修缮吴淞水道,再拐入运河走水路北上,一直到达徐州附近水域。 在徐州,巨石将开始它的最后一段,也是最艰难的旅程。 因为此后西去要走汴河,可是汴河的河水却太浅,而且汴河沿途还要经常穿城而过,沿途桥洞、城墙的水门太多,而且高度普遍不够,运送巨石的船只无法通过。 装载巨石的两千料大船如同庞然大物,船身在加上巨石高达五丈,它能挤进小小的汴河已经不易,更别提通过这些桥和水门了。 由于船太重、汴河狭窄,朱勔只好动用上千军卒在岸上拉纤。过桥梁时,就要将桥梁拆除。到了城墙的水门,再将水门上的城墙扒开豁口。 总之,朱勔就是这样一路祸害过来了。安宁讲的口干舌燥,一一复原朱勔装运巨石的过程细节,便如他亲眼所见,亲身经历一般。 “朱卿家当时运这巨石过来,一应细节与这安兆铭所言,有多少雷同之处?”听到李彦正在转述狱中送来的报告,赵佶若有所思,看着阶下匍匐瘫软的朱勔问道。 “回,回官家。听安某人所说,几乎与臣,与臣所为,如,如出一辙!简直,简直如有神助。官家,这个安兆铭怕是个妖人啊!”朱勔现在不光是惊恐了,简直是惊骇欲绝! 自己的一些做法都展现在外,有心人一路跟来,其实可以轻松打探到。然而自己的一些筹谋运算,取舍之道,却从未展示过,甚至都未落文字,这个安兆铭又是怎么知道的? “妖人?哼,这些算术之法又有何难哉?汝不过欺辱那些朝堂之臣不通算术,这才狂妄嚣张如今地步!你,你怎么就敢闹出人命出来?!”赵佶恨恨不已。 如今这块巨石就摆放在西水门外的大道上,因为白日的骚乱,被朱勔奴役的广济军早已归营不出。而朱勔的家仆,也被开封府的差役尽数拘押。 他们今天已经无力移动这块巨石了。可是明天?明天的早朝该怎么过啊?赵佶来回多不,烦恼不堪,甚至他都有种想要眩晕的感觉。 “官家?官家!”李彦惊恐看到赵佶摇摇欲坠,赶上来就要搀扶。官家的身体不适啊? “身体不适?”赵佶眼前一亮。传口谕,招安兆铭入宫觐见。算了,咱们悄悄过去,看看他安兆铭有甚法子? 既然官家身体今日少恙,那就暂且明日罢朝吧。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22章 初见 第122章 初见 “这就是个油腻大叔嘛!”第一次亲眼看到史上著名的纨绔皇帝赵佶后,安宁给出的评价很一般。甚至还有种“不过如此”的感觉。 赵佶身材稍嫌发福,眼泡略大,这都是岁月沉淀以及不知节制的生活方式所赐。但是赵佶真心不是那种穷凶极恶,或者刻薄寡恩的人。 赵佶就是后世你家社区里忽然住进了这样一个人,然后你们整个社区的风气都会被他感染、改变的那种人。他有足够的感染力,和洞察力。而且他待人和善,懂得人文关怀。 他会一直面带微笑听着你的各种高谈阔论,偶尔还要附和你几句,让你更加如浴春风。你若有不同意见时,他也会尊重你的意见。只是下次的讨论,他就不再邀请你过来。 赵佶就是这样一个才华横溢而又处事彬彬有礼的人,说他是几好几好的男人,绝非夸大其词。然而大宋要的,却不是这样的才华横溢或者彬彬有礼。 所以,赵佶是个很好的偶像人物,但是绝对不适合当皇帝。赵佶太聪敏了,手腕太厉害,以致他的臣下都要仰视他,不敢在他面前坚持己见。 因为面对一个明察秋毫、智慧深邃的皇帝,这些臣子的内心里,就先已经不自信起来。不说朝堂上一般的臣子,便是蔡京这样的绝世人物,也被赵佶握在掌心一辈子。 为官数十年,四上四下的宰相啊!蔡京在赵佶面前,却活的一点尊严都没有。比起稍后南宋宰相秦桧的权势来,如今的宰相蔡京,他连撞豆腐求死的心思都要有。 后世《宋史》记载秦桧去世后,皇帝赵构干了什么事情?“朕今日始免靴中置刀矣。”终于可以将藏在靴子里的匕首丢掉了!由此可见赵构对秦桧警惕到什么程度。 然而治理国家,却不能靠一个人的聪明去散漫地做着。是人就要有失察之处,哪怕你做对了九十九件事又如何?等你做错一件事时,一切就不可挽回了。 项羽就要自刎乌江,赵佶也要播迁北寒之地,后世的崇祯只好把自己挂在歪脖树上。因为你太聪明,所以在你身边的,都是唯唯诺诺之辈,他们已经没有勇气去阻止你了。 赵佶看安宁,却是一个英姿勃发的好儿郎。果然是狄汉臣那样的人样子!赵佶暗赞一声。 要说数年前的中秋夜宴上,他们应该匆匆见过。但是那时候,赵佶的心思全在金使身上,并未用心打量一个小道士。至于安宁这个人,也只知道他是女儿柔福帝姬的师兄而已。 离开汴京的安宁,就开始放肆启动他的开挂人生了。他暗算了大相国寺,招降了宋江,斩杀了俞道安,挤兑了钱伯言,夺了金州之地。 现在又开始办特区,兴武备,开福记,刚刚又修理朱勔?嗯嗯,在赵佶心中,早已认定这次事件的幕后人物,一定与这个安某人脱不了干系! 只是,人家也未必尽是恶意,还是本着大宋社稷的安危而来。 朱勔的一些做法,也的确招人厌恶。赵佶又不是“何不吃肉糜”的晋惠帝!他只是难以约束自己的贪欲、审美欲而已。 安宁长得帅气,英姿勃发,而且小师叔还教过他的隐形功夫,任谁第一眼看到他,都会生出愉悦、熟识的感觉。 那啥?如浴春风的人样子,就是赵佶贴在安兆铭身上的标签。 其实就本质而言,安宁和赵佶存在许多共通之处,都是孤芳自赏,都是轻佻多姿,都是智慧过人,都视天下英雄如粪土,都喜欢绝世的美女。 但是做法上,他二人的来历不同,处事的手段就大相径庭。赵佶本来无望染指帝位的!他只是在他的皇帝哥哥突然故世后,匆匆推出的“代用品”。 赵佶硬是靠着自己的聪明和手段,降服了满朝的文武,坐稳了江山。他对自己的手段,有着谜一般的自信。他以为天下英雄,都要在他的嘴皮子底下俯首称臣。 人家金主完颜阿骨打不乐意,他就要用各种不爽的小动作递过去,可劲地恶心人家。赵佶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其实是在和一只正在雄起的老虎玩着躲猫猫的游戏。 作死,就是赵佶这个皇帝的真实写照,哪怕他再如何聪慧也没用。因为他高高在上,大宋的民情已经无法直接传递给他。赵佶知道的事情,其实早已扭曲变形,不再真实。 无论赵佶如何聪明智慧,想要在一个接一个的错误信息基础上做出他认为正确的选择?那都是白瞎了,他只能收获更多的错误和抱怨。 而这些抱怨,却要全落在他赵佶的身上。因为赵佶是帝王,讲究圣心独运。 安宁来自后世的灵魂却告诉自己,他不是万能的。哪怕他在这世间几乎是万能的表现,安宁也情愿束缚自己的手脚,努力让这世间自去裁决一切。 不说他对陈颙、洪七、李师师的放权,就连他冒着巨大的风险,努力争取来的海州、金州特区,他都转手一股脑地交给民间选举自治,而他自己绝不轻易去掺和。 如果这些自治的地方议会觉得他的决策有问题,不符合他们的利益,那就尽情否决好了。哪怕很多时候会走一些弯路,安宁也能忍受,绝不愿意跳出来收回这些权力。 权力一旦放出去,再想收回来?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付出的代价却太大了,安宁却不愿意承担这代价。说到底,大宋是所有人的大宋,不是他安某人一个人的大宋! 他还做不到大公无私,更不想做袁世凯那样的枭雄。老袁那可当真是一世英豪啊,几乎就要完美谢幕享受历史膜拜了,却因为最后一哆嗦,转眼就变成篡贼、卖国贼了?! 那是永远洗不掉的耻辱呢,哪里合算了?! 赵佶掩饰不住自己的失神,眼前的年轻人无论怎样看都能让他觉得舒服。“生子当如孙仲谋”,一定要概括赵佶此时的感受,那只好借鉴后来者辛弃疾的慨叹了。 他们是在开封府衙旁的一处凉亭相见,李彦就守在外面。当然更外面的那些班直卫,也决不会轻易露面,叫官家或者客人们看见不爽。 牢狱就在旁边,他二人甚至都能闻到牢狱中的不堪气息,这让赵佶很不适应。他也有些后悔不该过来,说到底,让安兆铭这样的人物干这种不着调的事,不太合适。 如果安兆铭没有参加科举的打算,那也无妨。不过安兆铭就该危险了,一个狄汉臣一样的豪杰人物却不能被朝廷使用,那就是他的原罪!赵佶哪怕仁慈,也由不得他不去应对。 但是安兆铭却一心要参加科举,那就是大宋体制内的事情。将来可能就是国之重臣,到了那时候,他难免要想到今日的不快。甚至自己身后的谥号,都要被这混蛋打折扣呢! 只是如今,怎么开口呢?“卿对朱勔所学,知之甚详,难道也是真隐观里学来的法子?如何当年林仙师的学问,似乎还不及于此?” “回官家,安某之师却是林仙师的师兄。当年《雷法五部》,便是师尊著述,后被林仙师献与朝廷。只是那时的天雷学问,还未圆润。故而一些学问上,林仙师的确知之不深。” “你是说,这些学问,都与天雷有关?如何朱勔知道这学问,却不晓天雷之术?” “这些学问,不过算术。没有算术做底子,天雷万万做不得。但若只是想凭借算术便要做出天雷,也是缘木求鱼。还要懂得物理之法,而物理之法,眼下却是道门所长。” “原来如此。”赵佶沉吟良久:“卿若在大宋推行物理、算术,当需时间几何?” 安宁认真想了许久:“三十年还是要的,这也只是完成基础学问的筑基。物理、算术的学问不比儒家圆润、尊古,它的每样知识都要靠实验去积累,却是后世必胜前世的学问。 安某的天雷之术、铸造之能,也都是在师尊的基础上更进一步的。所以最少要两代人才能小成,这样算起来,三十年是要的。” “三十年?”赵佶惊讶。这个时间却太久了,难道北面的女真人,会给自己三十年时间吗?三年都够呛啊。 “官家或有不知,如今的大宋制度,其实并不适合算术、物理的推广应用。单是制度上的调整,就要牵扯良多。这也是安某斗胆请于海州、金州建设特区的意思。 咱们可以先做出一个样板,把它的制度圆润起来,然后就能放手发展算术、物理的学问。但是想要真正大成,那就要建学院、聚人材,改科举制度,使学子能够由此入仕才行。” 天下的读书人都不傻子,儒家的思想再伟大,若不是科举给了他们入仕的出路,它也休想做出今日这等规模、气度。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真宗皇帝的话,可不是空口白话,那都是真知灼见,也是大宋此后与士大夫共天下的诺言。 而士大夫只能从科举中来。安宁想要把后世学问提前塞进大宋的时空里,他就要解决人家读书人的前途问题。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23章 移石 第123章 移石 安宁想要物理算数的学问兴盛起来,影响遍及大宋朝野,最简单,也是唯一的办法,就是把算术物理也纳入科举之中。 反正大宋的科举选科不少,什么进士第、明经第、算术科等等不少,加上物理学问也并非不可以。但是这中间就有个问题,大宋科举名目不少,可是科举后的地位却大不相同。 进士科瞧不起明经科,明经科瞧不起算术科,这样不好。咱们完全可以把这些科目综合起来考,简单分出文理就行,后世的高考模式就很好。 此外还有个问题,这种“后世必胜前世的学问”,颇有儿子超越父亲,太子比皇上更好的意思。这是吃赵佶早饭的前奏呢,赵佶会不会疑心大起? “呵呵,若是如此,吾倒想要看看海州特区以后的样子。本科学子中,若有会试以上的同道中人,也许你招揽一些志同道合的去那海州之地学习,将来才好推广他处。” 赵佶倒是不怕安宁会有异心。一个已经与朝廷共天下的士大夫,能有什么异心?难道还要吃他自己的早饭不成?何况那些派去海州的学子,他们也是朝廷的一部分。 “你的这些言论,虽然古怪些,但也未尝不可行。大宋选士,本来就不拘一格。加些算术进去,也无不可。不过今日,吾却要先看看你的算术之法是否堪用。”赵佶似笑非笑道。 安宁心头警铃大作! “什么意思?老赵这是在考试前泄题啊?!若被开封府的衙役听见,这后果?喔喔,便是听见了也不敢过来抓他。特喵的,当皇帝就是爽啊,法外之权呢。” “不知官家可要安某如何验看?”安宁开始装傻,这种事,一般都不能告诉别人的。 “也不是甚的大事,西水门外朱勔运来的石头还在道上,这就有碍观瞻,有碍交通嘛!朱勔办事太粗糙,吾是不会轻饶他的。 然而眼下却还要卿家去与朱勔商议,如何施展你的算术之学问,天明前?最多明日,把这巨石移到艮园即可。想来以卿的学问,断然不会为难吧?”赵佶可谓刚柔相济了。 “巨石挡道不便于民,官家所虑极是。福记物资输运所用器械颇多,安某这就去试试,定要今夜移走巨石。然而所需人工,便请以今日下狱人即可,安某甚不齿与那朱勔为伍。 那块巨石自东南太湖而来,朱勔父子沿途不断拆墙毁桥,还要奴役军中两千人,近半年才来汴京,此朱勔残民铁证也。 何况昔日朱勔在东南激起民乱,令东南元气大伤,至今未能恢复。甚至北伐之军失利,那也与仓促去东南平乱,至于整军不利大有干系。安某请官家诛杀朱勔以安东南民心!” 安宁其实一直都在琢磨怎样才能移动巨石的法子,甚至赵佶到来前,他们几个学子还在议论纷纷。如今既然有了脱罪的机会,自然要把人都捞出来,难道还要留在狱中过年不成? 不过做任何事情,都要强调正义感。赵佶运花石纲是不对的,如今堵塞了道路更加差错。自己就这样过去帮他干活?不说赵佶酬劳多少,明日自己就要成为朝臣的攻击目标! 人家都有子弟在这场骚乱中死伤呢,怎肯轻易罢休?届时给自己脑门上贴一张“弄臣”的标签,那是一辈子都别想要洗清的污点。所以,必须要有理直气壮的理由才对。 比如,面谏赵佶诛杀朱勔就是很正义的事情。那些大臣们,八九会附和自己的主张,非要置朱勔于死地不可!至于自己帮着赵佶干活这类事,大约不会再引起关注才对。 “这特喵实在是个妖孽啊?!”赵佶甚至有些震撼。这样的龌龊朝堂手段,都能给他安兆铭提前学会了?而且还学的如此理直气壮? 那啥,你赶紧搬砖去吧。杀不杀朱勔的,也要先看你安某人能不能搬得动那块石头! “请杀朱勔?夜运巨石?”福州学子朱僚沉吟道。以他的智慧,不难看出安兆铭的筹谋。他是想在讨好赵佶,振奋算术、物理之学声势的同时,又要大义凛然的意思。 此外,捞出大伙的急迫心思也是一览无余的。毕竟会试在即,若是有人捣蛋,就要拿西水门外骚乱这件事情往他们头上套,把他们变成“罪户”,那就要失去科举资格。 就算不至如此,可要是等朝廷重臣们纷纷扰扰地展开拉锯大战,议论出眉目后再释放自己人等?别说会试还能不能赶上,便是赶上了,那种状态下,果然便能高中吗? 但是,想要杀朱勔,或者自己等人想要早点出去,还想要闹腾出名声来,便要在今夜把那块巨石运入艮园。可是这等巨石,能不能搬运得动,之前大伙只是筹算后觉得可行。 但是筹算是否真能经住检验,或者说筹算的原始取值是否与实际相仿,其实都大有问题。不说别的,安兆铭根据两千料船载浮深度推算出那块巨石重约六十万斤,就有待验证。 好在很快就有福记过来的朱仝证实了安宁的猜想,朱仝这两年四处走镖,对于船只载重的概念还是了解的。一料船木可以载浮三个人的分量,大约三百余斤。 两千料便是六十万斤,虽然朱勔还在船的两边绑了一些木头,那也只是为了增加船行的平稳。单单听说的大船吃水深度分析,巨石的确不会超过六十万斤。 然而此前朱勔为了移动那块巨石,出动四个指挥两千广济军才算勉强。就算广济军缺编严重,那也有千余汉子在劳作。如今广济军归营,就要靠狱中这两三百人牵引巨石? 郑克根据安宁给出的一些条件计算一下,朱勔在西水门外以滚木牵引巨石,用人力五百有余,此外还有犍牛八头,看起来他朱勔还能应付。 但是朱勔也有个问题没解决,那就是通过西水门的城门时,他是不可能拆城门的。因为这是汴京!而且城门高度也够了。 那么问题就是,这些人力、畜生力如何同时通过城门洞?现在这个问题也要安宁设法解决。可是这又何其难在?! 不谈朱勔的那个问题如何解决,咱们的人力就是个麻烦。首先不说受伤的人有多少,便是那些汴京的纨绔,以及应试的学子,又有几个知道怎么出力气干活的? 不过安宁也没指望靠他们干活,无非找个理由放他们出来而已。人力不够,不是还有畜力嘛。广济军回营了,八头犍牛还在呢。 按照安宁说法,一头牛能顶十个人力使唤。此外,还有福记现成的牛马可以补充,再零时花钱雇佣一下码头的劳工。 很难吗?快餐店待的久了,这些劳工的头脑人物住处,武松等人门清呢!三倍价钱撒出去,很快聚过来百十人。 加上福记的牛马牵引,此前巨石下方的滚木也被朱勔安置的甚是妥当。不过安宁还是在这些滚木的前方开挖了浅浅沟槽,填入木轨,这样更加减少移动摩擦。 按照安宁给出的条件,最少能减少一倍的摩擦力。此外福记还有不少巨大的船锚、滑轮、铁索商品,这次也都给搜罗过来,左右都是要去内府报销的。 先在道路前面固定铁锚,再用滑轮折返回来,以牛马牵引,走一走,往前移动一下铁锚。所费的力气还可以再次减少一半有余。 郑克很快计算出来,只需要使用十六头牛,分出四排就能拉动巨石。然后巨石后面再分三排,每排十五人,分别持长短不同的木棒顶住巨石前推一下,基本也就够用了。 大多数的人力,还是被用来清理路面,填埋轨木、往前移动滚木等等作业。用人少了,自然不需要整出太大动静。又是在深夜转运,道路上行人稀少,扰民的事也解决了。 “官家,这都快两个时辰了,安公子他们还在准备东西,一点移动巨石的意思都没有!” “官家,巡城皇城使过来阻挠。被奴婢出面赶走了。” “巨石总算开始转运了,所费人力不足朱勔十一之数呢。安公子当真天下奇才!” “官家,那块巨石进入城门洞了,移动甚是不便。奴婢看了,城门洞的墙壁上有些划痕。估计巨石也会有划伤的,这个却要找他安某人算账才对。” “官家,那块巨石进艮园了。奴婢不知道具体安放的朝向,还要朱勔把巨石的轮廓图献过来才行。这个朱勔,当真其心可诛,居然到现在还要藏着、掖着!” 李彦不停里外跑动,向赵佶报告工程进度,再把赵佶的指令发给安兆铭。只是安兆铭却不太鸟他们的胡乱指示,该怎么做还怎么做,口中应承而已。 如此熙熙攘攘折腾到四更天气,这块巨大的太湖石就被稳妥地放在艮园中。速度之快,大出赵佶的意料,甚至他连准备好的病假都不用请了。 剩下的,无非就是顺应民心,诛杀了那个惹了是非的朱勔而已。嗯嗯,巨石肯定有磕绊、擦伤的地方,也要他安兆铭给解决掉! 不然,官家威严何在?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24章 朱勔之亡 第124章 朱勔之亡 朱勔是个很不错的商人,或者还是个天才的园林设计大师。但他长期涉足到明教和朝廷这种是非之地,就显得很不聪明。 或者说,他爹朱冲起身明教,他跟风进来也无不妥。最后他们想要叛出明教,也不完全算有错。毕竟那时的明教和上官教主,对他们老朱家已经显露出不友好的苗头。 但是就因为石宝的拔刀谩骂,朱勔就索性勾结班直卫斩杀了上官教主?这还真是他一时不忿的鲁莽行为。因为朱勔最初的意思,真心想礼送上官教主他们走人呢。 无论如何,杀自己上司这种事,就一下子击穿了大宋时代的人格底线。 此后的朱勔,除了做弄臣之外,已经别无出路。所以,朱勔一生错误很多,但他最大的错误还是因为背叛。 甚至这个错误之极的决定,他却并未真正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因为在朱勔看来,只要牢牢抱紧官家的大腿,就能保证他和他们老朱家的荣华富贵。 朱勔入内见官时,赵佶曾经“以手抚之臂”,朱勔就要嘚瑟地在自己的锦袍上绣一个金手印,或者用黄帛缠臂。与人交揖时,此臂不动,说这只胳膊刚刚被官家拍过。 这种炫耀行为,或者只是源于朱勔潜意识里的忧患、不自信,或者还是出于弄臣对官家的一种奉承手段。但无论什么理由,这种骚操作,其实很不为朝廷士大夫们不齿。 朱勔的人格被不断地压低,但是他的官位却不断见涨。历任随州观察使、庆远军承宣使。燕山奏功,进拜宁远军节度使、醴泉观使。 除了他本人得官外,其子汝贤封庆阳军承宣使,汝功封静江军承宣使,汝翼进朝奉大夫、直龙图阁。汝州封明州观察使,汝楫封华州观察使,汝明封荧州刺史,汝文封门宣赞舍人。 甚至他的弟弟朱绩也封门宣赞舍人,一门尽为显官,驺仆亦至金紫,天下为之扼腕。 看着是满家富贵,但若从他“进见不避宫嫔”的举动看,在赵佶那里,他还真是和杨戬、李彦这等内侍享受一个待遇,宠幸而已。比童贯、梁师成、谭稹这些大宦官都颇多不如。 如今他为了办差花石纲,却意外死伤了宗室弟子,以及那些真正手握权柄的朝堂重臣人家子弟。这个祸事,就远不是他朱勔一个弄臣能够对抗的庞然大物。 甚至连赵佶,都要想着用“称疾”的举动避让这些重臣们的怒火,朱勔又算哪根葱? 因为太湖奇石被安宁连夜送入艮园,所以第二天的朝会上并未出现赵佶无法应付的局面。“上出中书十数余,皆群臣弹劾朱勔之文,又有海州学子安兆铭请斩朱勔建言书。” 赵佶老泪纵横,像俺老赵这样仁慈的官家,如何见得东南百姓被他朱勔如此祸害?!所以你们谁都不许说情,今日必要把他朱勔重重处置才行! 堂下群臣心中暗骂赵佶的装腔作势,特喵的谁脑袋进水了会帮他朱勔求情!真的出面求情?此后这朝堂上,自己还要不要立足了?! 不但此前家中有子弟被朱勔恶仆伤亡的重臣纷纷出面附和官家之威。甚至连太学宫正秦桧、判国子监刘豫也都要出面上奏附和义士安兆铭的主张,从重处置,就是要斩杀才对。 “臣以为,朱勔这次残民,却非止于民间或学子。他做的,却是操纵朝廷权柄!官家试想,我大宋立国以来,何尝有过朱勔这等身份的人敢于使唤朝廷军伍之举? 此谋反之征兆也!朱勔所为,已经触及人臣底线,此例万万不可姑息也。故此,臣请朝廷明令典型,以乱国之罪制朱勔,当严刑峻法处置之,万万不可法外施恩。”秦桧奏道。 “秉官家,臣此前按察江浙,深知得朱勔之祸动摇东南根基。当是时,臣便欲奏请诛杀此獠以谢天下。奈何彼时方腊贼以诛朱勔起事,臣便不能再提此意,以免天下百姓错意。 谁料东南稍安,此獠再次起复侵吞东南财富尽入己囊。不唯如此,此獠以搬运花石纲为名,沿途尽拆城门、巨桥无数,使民间怨愤归诸朝廷!此獠乃害民、害朝廷之巨贼也! 前日朱勔恶仆沿街欺凌各州学子,臣闻讯后与太学宫正秦会之一起去探视学子,足足数十学子染血西水门外!这些学子,将来都是我大宋的基石啊,怎能由这朱勔的恶仆祸害?! 官家,朱勔此獠触动的不是几个学子的事情,他是在坏我大宋的根基啊!臣请官家明鉴,定要将朱勔此獠明刑天下人面前,以为后来弄臣之戒!”判国子监刘豫慷慨激昂。 要说此前刘豫在东南被朱勔反水,局面颇显尴尬。最后是判国子监,回汴京就职了。好不容易网罗的那些明教内门势力,也丢失逾半,把刘豫心疼的直哆嗦。 他本来就在记恨朱勔呢,现在又涉及到学子的事情,这个判国子监的差事虽然不是什么太好的营生,却有一个好处,容易得到天下学子的尊崇。 将来国子监出来的学子进入朝堂,就会成为他刘豫的臂助之力。他自然要义正言辞地为那些被朱勔打伤的学子们伸张正义了。 何况在刘豫的眼中,其实一直都没忘记汴水河上李师师的那艘画船的故事。 喜欢玩石狮子的高子羽是谁的弟子,他们与阁皂山道门的干系,林灵素灭佛以及被佛门反扑故事,在汴京的有心人眼里,其实都看的门清。 所以,刘豫自然忌讳和安兆铭放对子。惹不起还躲不起吗?要是实在躲不起了,那就从了他安某人好了。起码在自己没有形成自保的权势前,万万招惹不得这个安兆铭。 所以回到汴京的刘豫自此低调起来,整日和太学宫正秦桧黏在一起,讨论人材培养、选拔、关怀的事情。别再折腾今日了,咱们还是着眼明朝吧。 他二人都是眼光毒辣的人物,大宋就是这个样子,早晚要出大事,不得了的大事。出了大事就要有人出来收拾局面,谁能出来?自然是口袋里笼住人才的,才能正臂高呼。 所以,哪怕安宁在汴京快要一年了,折腾的场面也算不小了,却一直无缘见到他们。 现在这二位跳出来,却明显是要摘桃子。那些被安兆铭笼络的学子或者不会转头他二人门下,但是安宁费心进言请斩朱勔的光环,就这样被他们轻易揽入怀中。 安宁只是民间义士,连朝堂都进不得。刘豫和秦桧却是朝堂干臣,天下学子们会更加关注、倾慕谁,那是不言而喻的事情。 他们之间的这些争夺,不但让天下的学子如坠云端,不知所谓。甚至连赵佶都有些为难,因为安宁、刘豫和秦桧都是赵佶打算将来大用的人物。 甚至还是要留给太子使用的重臣,但是目前的太子赵桓,却并不喜欢这三个倨傲之辈。也就是说,安宁、刘豫和秦桧现在争夺的的东西,很可能都是一场水月镜花。 赵桓更喜欢那些满口忠义、仁德的旧派官僚,大多重义理而不重实务。可治理这天下,始终讲的却是钱粮和武备!大宋文华百六十年,也一直都是边患不断的。 大宋的里子,都还在加速虚耗着、朽烂着,甚至看不到改善的苗头。而太子将来能否带领大宋走出这泥潭,单靠他青睐的那些纸上谈兵的旧派官僚是不成的。 他们没有实务能力,甚至他们将来要恢复旧法不算稀奇。赵佶的心中,也不是第一次才生出“太子不堪托付国家”的忧虑。 只是因为此前赵佶的身体倍棒,所以他才不急。但是现在看来,北方金国的威胁不小。自己在世,那些金人或者不敢妄动。然而这世间,又哪来真正的长生君王? 无论如何,眼下却依然不用急着做些什么。自然,也不会真的什么都不会发生。 朱勔合家被剥夺官身,流放循州关押。只是负责此事的官吏,却多出自那几家“受害者”的人家或门下,朱勔的前途就此戈然而止,很快就在流放途中传来暴病而亡的消息。 朱家父子积蓄二十年的财货,也“尽没官中”。自然实际的情况远非如此,真正被没官的财货,主要还是那些无法移动的田产、庄园,以及曾经落入人眼的一些日常器皿、服饰。 不过这已经不少了!在朱家的财产清单上,计有田庄十所,良田三十万亩,岁收租课十万石。而且“甲地名园,几半吴郡”,家中“服膳器用逼王食,而华致过之”。 要说朱勔当真是个艺术爱好者,他不但帮赵佶收罗花石纲建艮园,自己也在平江营造一所“同乐园”,其园林之大,湖石之奇,堪称江南第一。 不过这所园林却没能得到善果,朱勔被夺官抄家的消息传到平江后,积怨已久的地方百姓纷纷冲进朱家,把“同乐园”抢砸一空。 安宁叹息不已,自己这次忙活。除了得到一些虚名和几个学子膜拜,其他一点直接的好处都没得到。全都便宜了秦桧、刘豫,和东南那群官吏了。 不过嘛,早晚还要请他们把吃到嘴里的东西吐出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25章 盘固侯 第125章 盘固侯 要是按照赵佶的一贯做派,其实朱勔未必真的便会死去。一般来说,只要不是触及赵佶的逆鳞,或者事情还没有走入程序,赵佶是不愿意杀人的。 因为杀人容易影响到他的“仁德广布”。赵佶是个喜欢追求历史定位的皇帝,因为他并非正常得位。而且他在得位过程中,还有章淳这样的朝堂宰相明确反对:“端王轻佻,不可君天下”。 这是奇耻大辱呢!所以赵佶一定要做出耀眼的业绩出来,一定要在历史的定位上细心涂抹。所以他的文华、他的武功、他的仁德、他的“丰大豫享”,都一定要做足了文章。 所以朱勔之死,除了安宁、秦桧、刘豫这些人推波助澜,以及那些家中子弟在西水门的骚乱中死伤的朝堂重臣们施压以外,还有一个意外而又重要的因素也在发挥作用。 如今的太子赵桓,正在深深记恨着朱勔。其实一般情况下,赵桓只是对所有那些有钱而又不愿主动把钱送到他门下的富豪、官商们表示猜忌,但也未必就要动真格地出手抢掠。 安兆铭的福记,就很无恙。赵桓更符合汴京百姓的那种性格,有人得罪了他,他就一直要祷告、诅咒人家倒霉或者死翘辫子。但他自己,却绝不愿意亲自出手做成这件事。 这个性格特点,用安宁的话说,就是“怯懦!”不过这次赵桓却实打实地在朝堂上给了朱勔一下狠的。因为朱勔送来的太湖石,意外地给赵桓的核心利益带来了新的挑战! 会朝廷初得燕山之地,赵佶就给这块巨大的太湖石赐号“敷庆神运石”,此后再封“盘固侯”。他又亲自在石傍植两桧,一矫健者名朝日升龙之桧,一偃蹇者名卧云伏龙之桧。 而且还要作诗题云:“拔翠琪树林,双桧植灵囿。上稍蟠木枝,下拂龙髯茂。撑拏天半分,连蜷虹两负。为栋复为梁,夹辅我皇构。” 话说这首诗总是要传出来的,不但赵桓听着十分不爽,便是安宁也是听得心惊肉跳。因为在安宁看来,赵佶的乌鸦嘴,一点不逊色他的“父亲”安郊。 安郊那句“穆若之容,不合相法,当有播迁之厄”,也只是讲到赵佶的将来不幸。而赵佶的这首诗,却连此后南宋的皇位、宰相人选都预订了! 嗟呼!要说赵佶的“御题”,已然可以折射出他的潜意识里,对大宋朝廷未来走向的某种计划。或谓其已经在盘算,天下一旦有事,他将向何处去的问题。 当时的情形是,和金人的协议虽成,战争却即将开始。战争以后将会发生什么故事,那是谁也说不清楚的不确定。 若从赵佶宣和七年秋决然逊位南逃来看,“撑拏天半分”应该是他早已计划好的。北方的烂摊子留给赵桓或者赵楷,南方半壁江山却要留给赵构,所以才有“夹辅我皇构”一句。 而秦桧,的确也是赵构东南立国的朝堂宰相,对南宋偏安发挥了巨大的作用。秦桧一手扶植了东南朝廷的立世,有开国之功。另一手主张对金国称臣,堪称卖国典范。 所以赵佶就要用两株桧树表征他:“一矫健者名朝日升龙之桧,一偃蹇者名卧云伏龙之桧。” 安宁知道,赵佶其实最喜欢的是三子赵楷和九子赵构,他不怎么喜欢大儿子赵桓。赵桓更加感受到,所以现在的赵桓不但要防老三、老九,还要迁怒于罪魁祸首的朱勔。 在安宁看来,这件事情,这事从头到尾都透露着一股荒唐和腐败的味道。过犹不及啊,小学时就读过《红楼梦》的安宁,自然知道这类历史宿命般的天地道理。 在巨石获封“盘固侯”时,恰好是大宋疆域最大之时。这一年,赵佶通过外交和军事手段收复了燕京七州之地,达到了大宋王朝边境的极致。 与赵佶收复幽州的运气相比,朱勔拆掉了多少桥梁,毁掉了多少城墙,似乎都是不重要的。而且朱勔已经死了,为他的作恶多端支付了代价。 那么将来,又有谁会跳出来为赵佶的“丰大豫享”买单呢?艮岳园林的确美如仙境,但何尝不是花费无数民脂民膏建立而成。 曾经无数百姓在为花石纲服役中死去,曾经无数商贾之家也在西城所的盘剥下破产自杀。曾经东南方腊卷旗,狂屠四十七县!甚至如今东南残破,民怨沸腾,国力困竭! 这些,却都是远比朱勔之恶更大的巨恶,果然就没有代价吗?苍天又曾放过谁啊?! 安宁记得,靖康二年,金人索赔的条件中就有“须帝姬两人、宗姬、族姬各四人,宫女二千五百人,女乐等一千五百人,各色工艺三千人交金军,另增岁币五百万两。”的记载。 而且,若是赔款无法按时交割,便要将赵家皇族女子作价折算给金国,以充金银之数。 具体价格是,帝姬和王妃值金一千锭,宗姬值金五百锭,族姬值金二百锭。此外,赵氏宗妇值银五百锭,赵氏族妇值银二百锭,赵氏贵戚女值银一百锭。 也就是说,只要无法完成金银的缴纳数目,几乎所有赵氏的女子都无法幸免于难。甚至赵佶和赵桓以及他的其他儿子、大臣,也要被当成人质,押送极北之地等待赎金。 赵佶的盛世从繁华到灭亡只用了三年时间。三年后,赵家男人们犯下的罪,让赵家的女人们偿了,此谓之“靖康之耻”。花费无数民脂民膏的“艮岳”,最终也只存在了十年。 安宁也只是叹息一声,便放下这些事情。毕竟这些事情现在都还没发生过。安宁哪怕四处说唱这些事,也不会真的有人愿意相信。因为那个时代里,“穿越”并不流行。 何况,毕竟他来了,做出了努力,今世的历史也已经看到不少的改变。起码海州、金州、济州的武备、财货、新军建设都在成长中。 没道理还要历史继续走进此前的死胡同里。他或者无法阻止乱世的到来,但他的确有办法让着乱世少死一些人。 世道乱了,自有它乱的道理。眼下这个世道,早已没有了维持的需要。但是你要是去打破他,阻力就会大的要死。破坏这种事,历来都是敌人的刀剑更有说服力。 安宁却很想要做那个摘桃子的人。然而现在的安宁,却真的不能再分心其他了。宋应辰虽然帮他搞定了会试,但是殿试那一关,却不能有任何花假的地方出来。 所以?宋应辰几乎是吼着要求武松执行禁闭安兆铭的命令。而武松也是第一次隔绝内外,做出违抗安宁意志的事情,打死他也不允安宁在各处游荡惹事了。 除非安宁能够施展小花劈了他武松,否则单论武功,安宁就总是稍逊了武松一线风骚。哪怕加上二嘎联手都不成,何况二嘎如今好吃懒做惯了,它才懒得和武松这等粗人较真呢。 至于高子羽?明明知道师尊被人拘禁了,那厮却胡乱找些理由逃之夭夭,害的安宁连找个出门的理由都要为难。人家早已形成统一战线呢,所以哪怕安宁也只好忍受着寂寞了。 “此次应试各州学子中,不乏许多天才人物。说他们傲视天下,也不为过。宋某便探听到几个人物,曰沈晦、周执羔、王翼、阳允恭、柯伯熊、沈灼、赵沂、朱倬、时衍之、苏钦等人。 这个沈晦,字元用,钱塘人,乃是翰林学士沈遘孙。今岁已经四十,正当练达时候。他要熬到如今才来科举,并非是他才具有限的缘故。 反是他的胆气过人,不能尽循法度,贫时尤甚。少年曾为枪手,每试必中第一,故累致人言,蹉跎至今。然其极善算术,要是官家意思,今科真的以算术入题,则你难免要与他一战。” 宋应辰有些幸灾乐祸,这个安兆铭的算学功夫,可不是他宋某这等读圣贤书长大的官僚可以媲美的。不过如今的宋应辰也在虚心学习算学,他想要在这科过后,也请去海州任职。 如今自然更加尽心辅导安宁了,顺便他还要为海州招揽更多人材。说到底,海州特区将来能做出多大的场面,就决定了他宋某人将来能有多宽阔的仕途可以放肆游走。 “周执羔,字表卿,信州弋阳人。今岁三十,精通易理、喜观天象。安公子的那面镜子,如今便暂且放在他那里。说好了此次科举之后,他便要跟宋某去海州了。”宋应辰就很得意。 “朱僚你已经认得了,当真未来宰相之才!安公子也是好运道啊。不过这里还有个天才人物,可惜却与那沈晦一起,入了太子囊中。”宋应辰叹息了一声。 “嗯?甚样的天才呢?”安宁好奇道。 “苏钦,字伯承,仙游人。今年才二十一岁,年纪倒是与你安公子仿佛啊。他乃是昔日礼部尚书苏奉礼的七世孙,自幼聪颖好学,别有才思,时人称异。于今亦献与太子门下。” 这些学子,无论敌友,都将是安宁在会试、殿试中的对手。好消息就是这届会试的主考官是校书郎兼资善堂赞读胡松年,海州怀仁县人。 一般来说,会试主官顺理成章地要做殿试参详官的,手握殿试排名同进士出身的排名呢!而且大家不但同乡,而且胡松年还是福记的投资股东之一。 不好的消息是,胡某人这人软硬不吃,他根本就不屑这些科举的潜规则。凡事该咋办就咋办,一点通融的意思都没有呢。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26章 号舍 第126章 号舍 在大宋,想要取得入仕的途径其实不少,大约有三个主要途径,即科举、制举、荫补。 大宋的科举一般要经过三次考试,曰乡试、会试、殿试。 乡试一般在秋天进行,所以又称“秋闱”。会试在第二年的春天举行,所以又称“春闱”。会试后就是赵佶亲自压阵的殿试,殿试完就公布榜单,即东华门外唱名。 乡试以诸州判官试举子,录事参军试诸科,合格者“第其甲乙”,监官、试官署名其下,然后举送汴京参加礼部举办的会试,谓之贡举。 礼部会试分设设进士及诸科。诸科包括“五经、三礼、三传、明经、明法”等科。应举之人,要什伍相保,不许有大逆,及诸不孝、不梯之徒。 原本按照太宗朝的规矩,像安宁这样的僧道归俗人员也不能参加科举,不过后来到仁宗朝就渐渐松懈了。何况似安宁这等奇才人物,甚至赵佶专为他开个口子都极可能。 会试又称锁厅试,其制度设定严格。不但入试考场需要搜身监督,试卷也有弥封制度。就是要糊住举子的姓名,使考官不知举子姓名。 再有誊录制度,安排胥吏将举子试卷重新抄写一过,以免考官认得举子的笔迹,上下其手。而且考官与举子有姻亲、师生关系,还有严格的回避制度。 大宋早期的科举就是乡试、会试两关,到了太宗皇帝时,因为担心科举的公平性,他还要对达官子弟中礼部贡举者进行复试,此谓之殿试。 殿试等第最初也只分甲乙,后来进士分三甲。考第之制分五等,上二等为一甲,赐进士及第。三等为二甲,赐进士出身。四、五等为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大宋科举基本上在严格执法和法外容情间摇摆,并无后来明清那样刻板无用。不过也正因此,科举夹带、舞弊成风,甚至福州都有专用科举夹带的刻本大行其道。 不说礼部会试中的那些猫腻手段,甚至赵佶就发现及第进士的会试成绩与他的殿试成绩大相径庭,因而一度停办科举十数年,改以三舍法录用读书人。 此外,官方还会推出比较人情味的“附试特奏名”制度。凡士人“贡于乡而屡绌于礼部,或廷试所不录者”,皇帝可“亲策士则籍其名以奏,径许附试,故曰特奏名”。 大宋科举选官之外,还有允许士人自荐的“制举”制度。“制举”又称制科,制科非常选,必待皇帝下诏才举行。具体科目和举罢时间均不固定,屡有变动。 应试人的资格,初无限制,现任官员和一般士人均可应考,并准自荐。后限制逐渐增多,自荐改为要公卿推荐。若是布衣白身还要经过地方官审查,御试前又加“阁试”。 御试内容要求试策一道,三千字以上,当日完成。这样考试成绩分五等,上二等向来不授人,第三等与进士科第一名相当。 有官身的人通过制举之后,一般都是升转或蒙拔擢。比如张叔夜、赵子庄二位都是通过制举考试转换了文资,然后超拔录用。 大宋第三条入仕的门路就是专为照顾高级官吏子弟的荫补制度。荫补的范围比前朝扩大,朝廷文武重臣可荫子孙或异姓亲,张伯奋兄弟就是荫补的榜样。 宋应辰呷着小酒絮絮叨叨和安宁说着这些科举制度细节,注意事项等等琐碎。武松听得头大不已,索性舍了他们自去和二嘎聊天去了。 最近二嘎也很消沉,因为江湖上,这一年多来,已经很少听到它的传说了。 武松还能趁着西水门的乱子大发淫威,一吐胸中块垒。甚至此前还可以每日去折磨孙成财这些纨绔们,乐此不彼。 可怜的二嘎却无法四处去杀生,它也不能跳出去寻谁谁的晦气,因为它没法像武松那样去和人家斗嘴讲道理。甚至若非柔福带它去狩猎?二嘎都会无聊死的。 “要不你也去参加乡试得了?左右不过三百贯的买卖,咱就让他宋某人再卖个面子如何?”武松拍拍二嘎的脑袋调戏道。 二嘎无辜地斜视了武松一眼,特喵的!老子的才情虽然不差了小主子,但也不能这样放肆去打脸朝廷啊。若是不小心过了会试,难道俺还能去参加殿试吗? 再说了,一头骡子都能被官家取中进士,天下的读书人不要嫉妒羡慕恨死俺呐? 不过这些也就限于二嘎和武松的互相嘲讽,其实大宋的科考还是很辛苦的。不但题量相当大,而且时间也长。考生往往要在考场里呆上好几天,才能把所有内容答完。 师师最近就把其他事情能推就推了,专心为安宁准备考试用度。不但被褥、衣物都要备得厚实些,甚至还与小荷一起连夜缝制了三套护膝。 吃食上也要特别小心,安宁最爱吃的那些新鲜菜肴统统不见,准备最多的便是肉松、干粮、咸菜,因为在考场实际要待上九天七夜,什么新鲜玩意都会变质吃坏肚子的。 此外,师师还特意为安宁准备了一个精致的小炭炉,和不少焦炭。号舍清冷,没有取暖的家伙事,一场科考下来,几乎就能要了半条命。 科考的号舍十分狭小,长五尺,宽四尺,高八尺。嗯嗯,号舍充分体现了科举考试的公平,哪怕安宁这样走过场的人物,在他进入考场后,也无半分特权可以玩耍。 安宁牵着二嘎随着人流不断往前移动身体,其实二嘎根本帮不了他,它也进不去考场。只是二嘎很关心小主子的心情紧张,所以主动前来陪伴而已。 沿途自然不少考生会斜着眼睛看看二嘎,很是不屑。自然二嘎对这群腐儒更加不友善,时不时会把大嘴巴贴近人家的耳后,“嘎嘎”长啸一两声,制造了不少的考场外混乱。 终于还是引来了看管考场纪律的官员关注,眼看他们气势汹汹走来,二嘎好汉不吃眼前亏。小主子保重吧,二嘎只能送你到这个地步了。 安宁苦笑不已,看来自己终究未能免俗,前世那种佛系面对考试的淡定,今朝却没有发挥出来。还是压力太大的缘故吧? 因为安宁的这次科举,被赋予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容不得丝毫差错呢。 进考场前先要搜身,这让安宁大开眼界。不断有类似后世新华字典那样厚厚的小册子被翻检出来丢入旁边一个硕大的篮筐里。不用问,此物一定都是福州出品。 安宁最少收到类似小册子几十本了。那些福州海商,几乎到了不送小册子就显现不出自家对海龙王忠诚的地步。所以安宁也只能笑纳,但是却一本都不敢夹带。 或者别的考生犯上这类错,无非就是节操碎了一地而已。但是安宁却是个大有抱负的人物,如何肯为了这点蝇头小利而自毁名声? 到了后来,甚至一些人的发髻、两股之间的兜裆处,都被搜检出各种五花八门的作弊神器。这些人就比那些袖口夹带的情节恶劣。 因为那些袖口夹带的生员,完全可以借口自己勤奋读书的习惯而已。忘记提前拿出来,也只是自家记性不好,不代表自家品德有碍。 但是把圣人书夹在胯下污秽处,那是无论如何都不好意思再自称圣人门徒的。圣人是用来膜拜的,不是拿去胯下羞辱的。所以这些人,一般都是被取消本次会考的资质。 更有严重的,比如搜裆时一紧张,生生地就把圣人雅言全给尿湿了?!抱歉,你不但要被取消学籍,还要被开封府下狱治罪。 安宁走马观花一般通过搜捡,若非负责搜捡的隶卒催促他赶紧进去,他甚至都愿意把短裤也扒拉下来给人瞅瞅。 或说大庭广众下衣不遮体,还能怡然自乐,那是自从穿越后就在没享受过这种乐趣了。前世穿上大裤衩光着膀子喝扎啤的爽快,快要羡慕死安宁了。 领着新发下来的三根蜡烛,安宁找到自己号舍。左右看看还好,附近并无屎尿号的熏蒸臭气,看来,此前三百贯钱的作用不光是保障考试通过,此外还有环境的福利可拿。 号舍左右两壁砖墙在离地一二尺之间,砌出上、下两道砖托,以便在上面放置上、下层木板。白天考试,上层木板为桌案,下层木板为坐凳。 夜晚取出上层木板并入下层,用来当睡觉的床。但号舍长度较短,只有四尺左右。遇到武大郎的三尺身材或者无妨,像安宁这样五尺八的身材,就只能蜷着腿在里面休息。 号舍也没有门,考生需自备油布作门帘以防风雨。此后七天九夜的考试、食宿都要在这个小小的号舍里面进行了。 安宁在领到卷子以后,并未急着打开考卷观摩。这些不急的,先收起来。眼下的急务是生出炭火,做一餐吃食,然后养精蓄锐才对。 自然,小小的铜制大碗可以装汤,也可以烧水,还可以当火锅。具体什么用途,全看安宁今日的胃口如何。特制的铸铁小炉子,用点鲸鱼油脂涂上焦炭就能引燃炉火。 然后?还是省点力气,炖个小火锅吧。食材其实不少,无非都是干货而已。李师师甚至连青菜都晒干了许多,帮他打包进来。 此外安宁还准备了一把豆子,打算就在小巧的炉灶前发些豆芽出来,改善伙食。有炉火保温呢,几天时间下来,足够豆芽生长旺盛。 安宁的第一次科举考试,或者说他的丰盛火锅午餐,终于吸引了某个考官的关注。宋应辰踱步过来, “你就不能低调些?你把火锅调制的这么香,让别人还怎么考试啊?!”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27章 师师怀孕了 第127章 师师怀孕了 宣和六年的各地考生汇聚汴京高达五万余人,自然考场也要分开。礼部一共准备了六处考场才算安置妥当,安宁所在的开封府乡试考场就被塞进来近万人。 考场的环境自然拥挤不堪,哪怕安宁提前开火,又特意用火锅的香气遮掩,依然觉得空气污浊不堪,搞得一点食欲都没有。 安宁皱着眉头匆匆吃过后,烧点热水洗了铜锅、筷子,再拿香皂、毛巾净手擦脸,那就开始吧。考试题目不外经义、策问,讲究起承转合,押韵避讳,颇类后世八股文章。 这个都有现成的答案和文章备用,三百贯钱呢,可以买来很多学问。安宁可以做的,就是工工整整默写而已。自然,一些地方自己才思涌动时,也可以小小发挥一下。 写到得意处,安宁就要驻笔。因为他还要考虑写的爽文出来,又当如何回文接应旧作的问题。一般这个时候,安宁就会举起号舍备用的牌子。把“出恭”一面对向考官。 如厕去了?每排号舍的尽头都有一间粪号,开始一日尚好,等到后面几日就难以下脚。哪怕安宁也只能少吃、少喝、少排放,他是实在受不了那种熏蒸恶臭。 甚至安宁就见到不少人浑身屎尿淋漓地被隶卒们叉了出去,自然都是那些因为精神过度紧张,结果失足在粪坑里面的生员举子。这一科,他们就这样地挂了。 好容易挨到考试结束,安宁失魂落魄走出考场,外面接应他的武松和李师师都着实下了一跳。“官人,可是身体有何不适?”李师师趋步向前搀扶。 安宁摇摇头,忽然推开师师姑娘,自己的身子实在太臭了!“那啥,二嘎呢?赶紧的,回家洗个澡,吃饭去。老子不要吃猪大肠,这几天可是被屎尿味道熏怕了!” 会试自然可期,那几个常在小荷快餐坐而论道的几个家伙也都心有余悸地通过了会试。大家坐在简陋的长条凳子上开怀畅饮,豪迈的一塌糊涂。 这次是武松特意带来的“桃花酿”,一家伙几乎放倒了所有人。等到次日,才算个个回过神来。接下来,该准备参加殿试了。 因为宋应辰的意外加入,宣和六年的会试考官足足达到六十七人。主考官甚至还是在最后点名时才发现多了宋应辰这么一个人,以为吉兆。 所以,这一科能够殿试人员也高达八百零五人。殿试的题目自然是赵佶亲自出马,宋应辰能做的,也只是根据官家此前一些殿试出题脉络分析本次落题的由头。 要是按照安宁的说法,这次题目中一定会有算术题目。那么算术题会从何处落脚,就该是宋应辰的揣摩所在。 “官家六年前曾经以《黄帝内经》出题,后来被朝臣劝谏过,三年前的题目就很本分。但是这次会不会再出《黄帝内经》?其实很难说。宋某的意思,还是多备无患。 至于算术,以官家的才思奥妙,应该会落在《易经》上下功夫。”宋应辰谨慎道。他已经接到内幕消息,过了年就要超拔去海州担任通判一职,正七品呢。 大丈夫总算可以施展胸中报复啦!宋应辰意气风发。只不过安公子的殿试,自己是没法再帮你走下去了。“宋某的意思,安公子只向《黄帝内经》、《易经》下功夫即可。” 安宁点头称是。算术他是不怕的,后世所学题目,就不是这个时代的算术能够理解。但是算术之外,必然还有策论。这些策论的落脚点在哪,也需要仔细揣摩才对。 此前几届考试题目,宋应辰都有帮他搜罗分析过,基本就是对时局的担忧与思索。 比如重和元年问的是“财成其道”,后来就有了“西城所”括田天下的定策。那几年,河北汹汹,终于反了水泊梁山的宋江等人。 宣和三年,天下汹汹不靖。赵佶又问“权时之宜,因革损益”。此后蔡京去相,西军北伐,东南方腊作乱。带来的结果就是北伐失败,金国有窥视中原的野心。 坦率地讲,赵佶对于时局的铭感度还是相当精准的。只是他每次的对策、用人,都惹出了不小的麻烦。大宋的羸弱、败亡,与赵佶近乎儿戏般的施政方略大有干系。 他赵佶,根本就不懂得治政之道。也许他的本意是出于善意,可是这份善意后面却藏着太多的漏洞,让他的臣工们有了上下其手,钻营漏洞的机会。 那么这一次,赵佶会问的又该是什么呢? 嗯嗯,眼下大宋迫在眉睫的祸事,就是来自北方金国的威胁。赵佶不可能不思考这件事的应对主张。而最大的问题,当然是该如何凝聚上下人心、力量,应对北方变数了。 其实自己这些年正在做的事情,也全是因为这件事情啊!安宁慨叹。 怎样给出一个可行的,而又漏洞极少的简单法子。自然,还要能让赵佶接受才行。林师叔的迁都可不是个好主意,赵佶的心病很重。 不想迁都,就要考虑安定河北、燕京之地。最起码,要拥有钱粮转输的安全通道才行。用海运代替漕运,就可以避开金国对宋军后勤的骚扰。 即便前线战败,转输的物资也可以及时退回海上,不至于被金国拿去。打仗就是打后勤,金国就是因为缴获了宋军丢在燕京、河北的辎重钱粮,才有余力继续南下围攻汴京。 而且年后燕京、河北、河东大旱已成定局,到时灾民四起,盗匪横行。朝廷若是利用赈灾机会广挖河池,堆叠田陌,是否也能够限制金国铁骑的速度? 这些事情,却不是宋应辰能够理解。老宋这个人,适合给人做副手,拾遗补缺,兴办文化教育,他都是一把好手。但若让他去独自领兵,或者治理地方,那也都是灾难。 年节将至,安宁自然要准备一些礼品打点各处。少不了要从东南那里进来一些特色年货。如今柴进已经回转海州,他的关注将重点放在北方贸易上。 负责东南乾贞记的贸易诸事,换成了方五松。他转来了方明月的一封信,除了一些黄公岛近来生发故事外,更多的却是儿子安顺之的活泼可爱,以及对官人的浓浓思念之情。 当然,福州的事情也带了一笔,二姐安云儿一家安好。林长生读书之余,还拜在鲁达门下习武。雷横、罗闲十都已离开福州,随李俊经略占婆去了。 不过关于鲁达的故事,信中却说花和尚鲁达南下后,是从永嘉上岸,然后一路穿山越岭行走去福州的故事。更加搞笑的是,鲁达在行走的路上,还收了一个弟子叫做林一飞。 据查,这个林一飞的母亲,却是汴京太学宫正秦桧的昔日婢女。昔日有孕后被秦桧偷偷送归民间,此后匆忙嫁与林氏生子。 这个故事,在方明月的信中,也只是简单带过一笔的趣闻。她也闹不明白,本来去福州传授林长生的鲁达,为何会多事收一个朝廷官员的私生子。 但是安宁如何会小看这个信息?秦桧的儿子被鲁达收入门下了?! 特喵的鲁达啊!果真禅心通神呢,安宁幸灾乐祸。史书上说,秦桧一生最怕的人不是皇帝赵构,也不是金国四太子金兀术,而是他的老婆王氏! 但是王氏却不能生养!所以秦桧后来的儿子秦嬉,却是王氏的娘家侄子过继来的。但是这个儿子却并不为秦桧所喜。 等到秦桧为相,访得亲子林一飞后,只用了匆匆数年,就把他捧上高官的位置。 现在嘛?嘿嘿,要吩咐鲁达好生调教这个林一飞。等他长大差不多了,再带他去海州府特训去!咱们就要把他林一飞教育成一个仁人壮士,看他秦桧又奈我何? 哈哈,哈哈!安宁的心情好不爽快。 秦桧如今官职不显,自己这个冷灶烧的!恐怕日后秦桧怎么被老子玩死,他都不知道这些因果呢,也许还会感慨一声“造化弄人”吧? 这些消息,无疑给安宁带来了许多好心情。许多才思涌动下,关于北方防务、救灾的构思就不知不觉地渐渐成型。 有些可以拿去殿试,比如在河北、燕京、河东之地以工代赈,兴修水利、田陌,以海运转输粮草等等。就给赵佶看看,有没有办法落实一二吧。 这样做的好处,是既能起到赈灾的效果,又可以利用民间劳力,同时还能在河北之地给北面蠢蠢欲动的金国骑兵制造南下的麻烦,非常符合赵佶花小钱办大事的思维定式。 但是有些内容,比如靖海忠义社的武备提升、比如对辽东金国的用间,济州岛的骑兵训练、占婆粮食收购等等。却是要发给青州的张叔夜,和海州的陈颙参谋周详。 这些种种筹算、花费的事情,就要咱们海州自己去准备。因为这些事,都是要花大钱的。咱们海州做事的风格就是舍得花钱! 什么用咸菜做烤鹅?海州不流行这些。说到底,军中战力如何,民间百姓是否认可咱们,归根结底还是要钱粮充盈,要有利益羁縻。 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让士卒装备精良,让他们都在为自己的利益去战斗,这才是王道。 安宁的好心情没有维持太久,因为等到过年时候,李师师却不许他再碰她了。安宁莫名其妙,哪儿得罪您啦? 师师却红着脸不肯明说,终于还是孙二娘捂着嘴告诉安宁,师师姑娘的月事停了两个月呢,如今郎中已经确诊,师师怀孕了。 “哈?哈哈!”安宁跌坐地上,抱头傻笑不已。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28章 殿试 第128章 殿试 二月春风似剪刀,寒食节后,汴京城的又一个繁华季节开始复苏了。 福记、乾贞记带来的消息都是好消息,美中不足的却是账面上的钱粮继续吃紧。不过今年应该问题不大了。因为去年的各种投入,今年正在源源不断地创造更大收益。 童贯已经派人找过安宁数次,催问此前订购的钢臂弩、天雷、肉松等军资筹备多少,几时能够发运河北?因为河北之地大旱,今年要出大乱子的! 童贯不得不为此预作筹谋,但是安宁却很牙疼。自己允了给朝廷制造钢臂弩、天雷是用来对付金国的,难道你童贯却要把这些杀器用在民间剿匪,对付中原的汉家儿郎吗? 在安宁的授意下,海州押解过来的钢臂弩大约千余具,手雷却只有五百枚。大约宣和六年的订单任务一定会完成,但是此前海州刚刚兴建各种作坊,眼下生产能力还很不足呢。 这也是可以正大光明的搪塞理由,事实上,童贯也能“算”出海州的生产进度不过如此而已。这又不是烧石蛋蛋那样容易。童贯发急,也只是想要侥幸而已。 三月时候,东华门前用朱红木杈围出一片空地,几十个班直卫执械四周守护,只留了一个入口,通过会试的举子们逐一通过入口进入殿试考场。 安宁排在朱倬身后,二人窃窃私语举子。到了门口就见朱倬从袋中取出考状,考状上记录有籍贯、姓氏、亲族、保人及州府解试、礼部省试履历。 入口处的监门官仔细验看后,才放了朱倬进入。等到安宁也掏出考状时,那个监门官却惊讶了一声,“原来你就是那个安兆铭啊?果然是个一等一的个人样子!” “嗯?这是何意?”安宁不解。 “原本你的考状上有道门记录,唐尚书昨日在朝会上说道此事。却被孙舍人含混了几句,官家不置可否,这才算开解了,不然今日你就进不来考场啦!” 那个监门官却是小道消息灵通的人物,知道安宁的厉害,只是他此前并未见过安宁而已。 “居然有此事?”安宁吃惊不已。 那就是说,太子这边要对自己动手吗?但是他所为何来啊?赵桓是那种优柔寡断的人物,若是一般的事情断然不至如此。 嗯嗯,赵桓会对自己出手的唯一原因,根本还是因为郓王赵楷与自己走得太近。也就是说,今年会有太子夺位的争端出来? 但是以自己的观察,其实郓王赵楷也只是书生意气而已,他更在意的是大宋江山的积弊难返,却未必真的想要窥视太子赵桓的位子。 所以争端不一定是赵楷发起的。反而是当朝宰相王黼、蔡攸这些人在作怪的可能性极大。因为赵楷受父亲赵佶宠信,王黼以为奇货可居,就想暗中替他筹划夺太子位。 正巧赵桓的儿子赵谌受封节度使、崇国公,王黼就要从中作梗,召来太子宫臣耿南仲说,赵谌只能任观察使,逼迫他代太子起草辞去赵谌官职的奏书。 赵谌竟然会因此罢官?他可是皇孙,也是太子赵桓的嫡长子,将来的大统继承人呢! 王黼所谋,不过是想以辞赵谌官职来动摇太子赵桓的地位。那么就怨不得人家太子系的反击,而这反击却要无辜落在他安兆铭的头上? 特喵的叔可忍,婶婶不可忍啊!你王黼不过一个卖屁股的无赖子,侥幸遇到赵佶这样的轻浮皇帝,这才坐上相位。怎么就敢折腾起皇权归属的大事件? 安宁觉得王黼不足为谋,他也没打算掺和皇权的夺位。因为在安宁此前的推演结果看,就大宋这个鸟样子,换谁当皇帝都没治的。 大宋需要从根基上,里里外外地重新筑基建设才对。此前安宁也不太在意谁当宰相,但是既然王黼的行为影响到自己,那就不能继续任他胡作非为。 安宁心情大坏,勉强堆起笑容谢过监门官的提醒。就紧走几步,赶在朱倬的身后,一起往东华门而来。 朱倬自小就听长辈讲过不少的皇城旧事,却是第一次亲身进入,见两扇金钉朱漆的门敞开,墙壁砖甃上镌镂龙凤祥云纹样,沿路都有执械守卫,他不禁有些气促。 回头看看安宁,却是神色不虞的模样。倒是看不出他的紧张来,朱倬好奇道:“莫非安兄此前来过这里?” “朱兄说笑了,安某也是第一次参加科举呢,怎能来过此地。”安宁心说自己的确没来过东华门,但是前几年却入宫暴打过金国武士。难道这种事还要俺亲自与你分说吗? 二人一起进了东华门,迎面一座宏丽宫殿,朱栏彩槛,画栋飞檐,琉璃瓦在朝阳下耀着金光,朱倬知道这是紫宸殿,朝会之所。 但是殿试却安排在后面的集英殿。就有侍卫指引众举子往右边沿墙长廊前行,廊头是间宿值的大屋,举子要先进那屋里检身。 里面十数个侍卫,分列搜检包袱衣物,文房四宝外,任何东西不得带入。之后众人继续沿长廊向北一路经过文徳殿、垂拱殿、皇仪殿,再左转离了长廊,向左边一个院门走去。 集英殿到了。进了院门,一个极开敞的庭院,铺着青石地砖,面南一座宏伟大殿,伫立于清晨朝阳之中,朱红青碧,彩绘焕然。 一阵翅响,朱倬抬头一看,几只仙鹤从殿顶檐间飞起,翔舞于朝辉之中。他却从未目睹过这等神异肃穆场景,不由得深呼了一口气,惹来身后安宁的吃吃取笑。 朱倬心中大是恼怒,安兆铭欺人太甚也!事后总要设法灌醉他一次方才罢休。然而此事又何其难哉?朱倬暗自伤神。自己和郑克、魏发联手,都被他安兆铭灌得酩酊大醉呢。 “看榜寻自己座号!”一个侍卫官喊道。 朱倬手臂一紧,早已被安宁抓住拉向旁边的粉墙。上面贴着一大张榜单,他走过去找到自己的名字,是东廊八十六号,再看安兆铭的座号,却是西廊十六号。 庭院两边两条长廊,廊上用青缦隔成一个个小间,每个小间摆着一副桌椅,桌上都立着个木牌,上写着座号及姓名。二人胡乱拱拱手作别,分别去寻自己的座号入内坐定。 安宁沿着南墙步道,穿过庭院,走到西廊,挨个数着,找到十六号木牌,上写着自己名字,便走了进去,坐下来,取出笔墨纸砚。 他仔细铺展开试纸,写好姓名、年甲、三代亲人、乡贯等内容投给贡院,加盖印信后,再发还回来。如是纷纷扰扰半天功夫,一众举子才算入座妥当。 大殿之前,列着三副桌椅,礼部三位主副考官也已经落座。安宁向殿内望去,隐约见赵佶也亲来殿试?看来老赵对这此殿试很重视啊? 赵佶心说废话,往年殿试完后,要到唱名发榜日,老子才会亲自临轩策问。这次不就是急着看你学问究竟如何,这才早早过来的吗? 这天下的事情,有很多已经等不及了。而昨日唐恪对安兆铭的身份发难,也说明太子之位的争夺已经开锣了。可是不但自己莫名其妙,看看儿子赵楷也是狐疑不定? 这特喵是谁开始发动的?赵佶暗暗纳闷。难道是这个安兆铭吗?但更不像呢,首先安兆铭在朝堂上就没有这个能量,其次他安兆铭也不像喜欢玩这些花样的人物。 他更没有这个动机,过了今天的殿试,他就会成为大宋的官员,以他的才干、志向,他的筹谋立志,都应该是范、韩、王、司马这样的名臣典范才对。 贸然介入皇权争夺,对他安兆铭又能有什么好处?大宋谁当皇帝都要重用他的! 特别是在最关键的科举时期,更加不可能。所以赵佶今天就早早过来,一个是想看看这个安兆铭是不是真的无辜?再一个就是别再有人当众出幺蛾子,毁了赵家的抡才大典。 大殿前传来一阵鼓声,胡松年奏请赵佶首肯后,转身立于台阶之上高宣:“大宋宣和六年殿试开始!”声音清亮,在殿宇庭院间回响。 接着,那文吏又朗声宣读禁条:“众举子不得冒名代笔,不得挟带书册。皆需按榜就座,不得妄自移易。各宜静默答卷,不得遥口传义。” 最后,他才宣读考题:“在昔圣人以道御气,以气御化,以化御物,而弥纶天地,经纬阴阳,曲成万物,因其盛衰,奇偶多寡,盈亏之数,左右之纪,上下之位,而范围裁成之道着焉。后世弊于末俗,浅闻单见,不足与明。 朕承天休,宪法上古,思所以和同无间,以惠元元。然物生而后有象,象而后有数,数之不可齐也久矣。夫天数五,地数五,而有曰天以六六为节,地以九九制会,又曰二而成天,三而成地,三而成人。此天地之数,错综之不同,何也? 《易》曰当期之日,凡三百有六十,《书》曰期三百有六旬有六日,《内经》曰七百二十气为一纪,岁纪之数,可坐而致,乃不一,何也? 夫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而传曰万有一千五百二十。当万物之数,数之不可胜穷,不可齐,不可一也如此,将何以原始要终?合其同异,一其旨归,通其变,极其数,以尽天下之道。朕将有所施设焉,子大夫详言之毋忽。” 这届殿试的题目,果然是一道算术题,而且出自《易经》、《黄帝内经》。安宁幸灾乐祸,那些读死书的酸儒们,该在心中暗暗“彼其老母”了吧?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29章 进策 第129章 进策 宣和六年科举殿试的内容仍与《黄帝内经》有关,以天文历算为题,兼取《易经》、《尚书》,但是又不问易理、典故,只是一昧以气数为问,要求综论经典中的天地之数? 安宁乐了,他四下张望,果然很多人开始哭了。他惬意地舒展一下坐得有点麻木的腿,再次认真打量考场,发现还是有人能够看懂题目的。 想要分辨一个人是不是懂算术,其实很简单。那些皱眉沉思的,必然还在想破题的出路。那些用草棍、冠珠来回折腾的,那就是懂行的人在计算了。 至于更多茫然四顾的人,不用说,那就是不懂了。偶尔几个奋笔疾书的人,大约已经放弃了考题,他们想要另走捷径,展现胸中所学。至于能不能被官家欣赏,且看天意吧。 自然,心中充满愤慨,落笔大骂朝政昏聩,奸邪盈朝。朝廷不当北伐,不当派宦官出使,不当建西城所,不当有花石纲等等激烈言辞,陈谷子旧芝麻一通翻检的人,也不在少数。 这些人,要么就是不闻窗外事的腐儒,对朝廷定策更加一无所知。他知道的一切都只是道听途说,然后他就要发表“才学”?却与民间那些喜欢高谈阔论的乡夫,并无多大差别。 要么他就是身份、背景都牛掰的一塌糊涂,哪怕皇权也要容他放肆的儒门子弟。既然赵佶要在科举上难为他,那就别怪他们,要把赵佶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但是这些人,朝廷依然还要录用了他们。因为他的忠心可嘉,或者背景深厚等等。 此前宋应辰的临时辅导,让安宁真切明白大宋科举与后世的差别。在大宋,科举还没发展到一切看学分的程度。很多时候,你的气度、相貌、年龄、根基,也是考试的一部分。 所以,你光是答对题还不行,光有背景也不行,你还要在答题过程中风流倜傥才行。安宁出身道门,最擅长的却是装神弄鬼,掐指一算的把戏。 所以现在的安宁,真的就是在掐指算术。“指算法”而已,后世的小学生都会玩的把戏。然而今世,却已早早惊动了内侍李彦。 “官家,奴婢四下走动一回,这些学子中,大约有三人出类拔萃。其中周执羔精修易学,他以蓍草分算,速度极快。沈晦却以貂珰把算,也是别出心裁。只是,只是?” “只是如何?”赵佶好奇道。 “只是那安兆铭,却是在掐指算术!奴婢从未想到他道门学问,居然精湛如斯?” “掐指算术?”赵佶也是惊讶。掐指一算,那是道门算鬼神踪迹的法子,如何也能算数? “臣对曰:大衍之数五十有五,其用四十有九。其六以象六爻之数,故减之。所余分而为二以象两仪,挂一以象三才,揲之以四以象四时,归奇于扐以象增闰。 五岁再闰,故再扐而后挂,凡三营。概曰:五十有五去六爻,其用四十有九,挂一得四十八之数,此为定数。 四营余数不定,然非四即八。三次四营余数之和不外有四:三八为二十四,二八加四得二十,二事加八得十六,三四为十二。 其间则不必他算,但以所余本数四十八去三次营之余数的总和,除四锁之商。故曰:此必六、七、八、九之一数也。 臣对曰:天有十干,曰十日,十干六爻而成一个周甲,周甲六爻而一年终,为三百六十。 乾之卦用策二百一十六,概乾卦六爻皆老阳,用九揲四,凡六数得之。坤之卦用策一百四十四,概坤卦六爻皆老阴,用六揲四,凡六数得之。 乾坤为天地之象,合而用策三百六十,曰:一年三百六十日之数。 臣对曰:乾之策二百一十有六,坤之策百四十有四,凡三百有六十,当期之日。《内经》曰阴阳二气象之日夜,一日必有日夜各一气,一纪之数为三百有六十乘二气,得七百二十气。 臣对曰:《周易》六十四卦,一卦六爻,六乘六十四,为三百八十四爻,阴阳爻各半,曰一百九十二。 阳爻之策三十六,乘一九二得六千九百一十二。阴爻二十四,乘一九二得四千六百零八。两数之和为一万一千五百二十,此数即为乾坤之数,可当万物之数。” 这就是安宁小半个时辰的成绩,手指把算,轻松搞定。其中还包括了多少东张西望,吊儿郎当。李彦近前看他的答题,暗暗咂舌不已。 他自然知道答案是什么,特喵的全对啊! “其间则不必他算,但以所余本数四十八去三次营之余数的总和,除四锁之商,必是六、七、八、九之一数也。” 怎么可以这样!看到这句时候,李彦的心中充满了愤怒。此人甚至连蓍草所含的天地大道都要舍弃不要,只是一昧以算术定律推演结果? 无论如何,算术题都答对了。剩下的,就该揣摩这次殿试题目的答题思路,又该怎样设计?既要有新意,还要不叛逆传统,此外更要实用性极强。 比如,可以具体操作的制策?嗯嗯,赵佶的制策问道,可不是单纯的算术题。你还要进行策论答辩,看看你在时局看法、眼界气度、新旧派系阵营的归属等等意思。 “臣闻王者不吝改过,故盛世有直言极谏之科。学者义取匡时,故贞士有尽忠竭愚之志。夫殷忧所以启圣,多难所以兴邦,势有必然,理无或爽。 圣上践阼以来,勤求治道,惟日孜孜者二十五年。然而治效未彰,外患日亟。意者固时制宜之道,或有未尽欤。乃临轩试士,冀得嘉谟,进臣等于廷而策之。 臣伏读《制策》有曰:合其同异,一其旨归,通其变,极其数,以尽天下之道。而因求简贤辅治之法,此诚安民之急务也。 臣对曰:夫圣人以仁德治天下。仁者,爱及天下之人,推民心如己身也。臣窃以为,举凡民间疾苦民心所向者,惟县官知之最真也。 故欲平治天下,必重县治。昔汉以六条察二千石,而以察令之权寄之于守,此与今制用意相同。然汉代循良之吏后先相望,而今治效不古若者,何也? 臣以为,昔日秦汉时,一县之地不过万千之民也。今日一县之地,或辖十数万民不止。故今之县官,其任较汉时尤重,其事较古时更繁。 何况世局日变,百政待兴。举凡学道、刑名、转运、工艺诸政,皆非不学之人所能尽其理。县官亦不能尽察其务,不得不委之胥吏也。 今县官多出于科举,异地委任,不知地方曲折。胥吏之任职,皆出地方豪强之家。往往一家数代传承,自成利益纽带。遂使朝廷下察不及于民,民间怨声不达于朝廷。 由是杜粉饰欺蔽,上下情理不通,朝廷政令扭曲不畅。朝廷不能细察民间疾苦所在,则制策所凭,已然失据。故虽欲行仁政,然而其策亦多漏洞。 更有胥吏上下其手,使利归胥吏,怨归朝廷。此皆胥吏之治失守之故也。 昔日汉制县邑丞尉多以本郡人为之,利弊其所夙悉,故治效易彰。此周官遗意,其法似可仿行。然而今日选县官,多由朝廷委派。此亦祖宗安全之法,不可轻忽更改也。 故臣以为,昔日汉制之县邑所辖人丁、田亩,不过今日县下乡甲规模。朝廷或可于县下之治仿汉制,允乡甲民间选吏自治。其选吏之权,皆由民间票决,县出监察之权即可。 使乡甲之吏皆由乡民自选或罢免,其何敢再去欺凌民间?如此胥吏之祸,或可除也。使县下乡甲之民人心曰便,则圣人之治可成也。 臣又曰:圣人之治,要简不繁,或举一策而理天下,于是万物皆有生发。如今河北之地,大旱已露端倪,朝廷便要赈灾、抗旱。还要强军,要防地方暴民生乱,北地蛮夷窥视。 诸事千头万绪,当何以为之?臣今举一策,曰“以工代赈”。宜在河北各县下乡甲召集百姓兴修水利,使其一日赈工所得,略可维持一家温饱。 唯乡甲所修水利,又当交付西军行营参谋统筹参谋,使之可用于军略。 臣以为,若以水塘、河流走势多横陇亩,使东西相连,南北相断,则蛮夷铁骑行军亦南行不畅也。此一策之成,而三事得其利也。 此外,朝廷募厢军于河北时,亦当迁于山东、北海之地,编练水师、兴发海运。则朝廷钱粮,可自东南海上直驱北地燕京。以之代运河漕运,则可减河北之地钱粮压力。 如此,万一燕京有变,则我大宋钱粮辎重皆可退回海上。河北之地,尽可行坚壁清野之策。不比去年北伐时,忽然一战有失,便要数十年积累之辎重钱粮尽委敌手。 臣观今日北地,其铁骑锋锐胜于前代所有东胡、匈奴、突厥、契丹等蛮夷也。以大宋今日禁军之懈怠,欲与北骑争锋燕云,断非良策。 故臣以为,如今大宋之于辽东,所长者,唯水师而已。今若以河北之地行寸守之策,再以海上水师袭扰其后方粮道,牵制其行军,则或可阻其南下,此又一策之多用也。” 安宁的文采平平,用典了了,甚至书法也是草草。但是他却胜在策论务实、可用。 赵佶看了,纠结难言。若单论策论内容之精彩堪用,当然首推安兆铭。 但若论及书法、文采、用典精妙,以及对《易经》推演的细腻,沈晦、周执羔、朱倬等人都要远远强过安兆铭。 “总为海州琐碎事分心,他安兆铭的学问根基还是不牢固啊!”赵佶慨叹。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30章 蛙声十里 第130章 蛙声十里 安宁的策论,立足务实。不谈他的“乡甲自治”那套把戏,总之他们在海州、金州已经施行,好不好的,总要三五年方有定论。 单以眼下急务而论,“以工代赈”,在缓解河北旱灾的同时,还能兴修水利,为河北此后百年灌溉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 顺便还能适度改善河北千里平原无险可守的窘迫?这都是好事情。 在青州、北海、登州之地大力兴办水师,以海运代替漕运,不但运输成本降低数倍,而且还能通过辎重钱粮控制燕京驻军。 便是金国打来了,钱粮辎重也能很快转移到海上,让金国骑兵望洋兴叹。此外,不可言的事情就是金州完全可以通过水师封锁海阳之地,掐断金国道路。 这样的策论出自一个年轻的殿试学子,当真是大宋的福气。然而这却是在殿试!是要讲究文采、典故的。安宁的文采、典故,甚至都配不上这场殿试的风流倜傥。 所以,对于安宁的殿试文章,不但赵佶看了慨叹,便是赵楷、蔡攸、王黼、秦桧、刘豫等人也是深有惋惜之情。 这篇制策内容也太简短了,而且许多枝节都要惹人争议。若抬举了他的文章,那就很快要传到金国的!可是如今宋金和盟,他却要在河北捣鼓许多防御,他想防谁呢? “官家,以臣之见,彼安兆铭的文章粗疏,用典不当。嗯嗯,这个篇幅,也嫌太短了。虽然立意精妙,一些策论内容也极有见地。然而还是,还是无法当三甲之誉啊。” 看着赵佶把安兆铭、沈晦、周执羔、朱倬几份考卷拿在案上不断反复,而殿试参详官胡松年却一言不发?户部尚书唐恪还是壮壮胆子,再次跳出来说话。 沈晦可是太子的人,无论如何都要弄个状元出来。可是安兆铭的策论,却比那沈晦的高屋建瓴、泛泛而谈实在多了,可执行性也强多了。 所以,必须先把安兆铭的策论剔除三甲,才能保证沈晦对周执羔、朱倬们的优势。 “臣却以为,这安兆铭策论所言,极有见地。而且他在海州的生发故事,也验证了策论的可行性。官家取士当以能贤能为上,区区辞藻华丽,不足以掩盖安兆铭的才情。” 太学宫正秦桧却莫名其妙地站出来,和唐恪打起了擂台。要说八品官阶的秦桧根本无法和二品大员唐恪抗衡,甚至若非这是国家抡才大典,他这个太学宫正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但他显然看到了一些苗头,想要关扑一把。没办法,天下就是这个样子了,他秦桧需要尽快找个出头机会。再要闷下去,怕是真的就要终老学究了。 他可不敢和刘豫比较,不说刘豫的官职比他高,人家有过东南查访的历练本钱,甚至还有个待制的学士身份。天下有事时,刘豫马上就能外放,做一番飞黄腾达的事业出来。 可他秦桧只是个京官身份,还欠缺不少资历。谁敢把大事托付他这样的学究型官员? 他曾经看好的太舍学子苏钦考砸了,小伙子诗书文章都是一流,可是算术?唉,不提也罢。不过太舍的另一个学子朱倬却发挥很好? 秦桧却知道,朱倬最近和安兆铭走的很熟。想着安兆铭一夜之间就能把几十万斤的巨石运进艮园安放妥当,秦桧头皮都有点发麻,鬼斧神工啊! 这次官家又偏偏考试了算术?那么,官家意在安兆铭,已经不言而喻了。 “臣记得昔日,王荆公以为科举应以策论、经义取士。苏子瞻却忧士人纂类经史,缀缉时务,谓之策括。临时剽窃,窜易首尾,以眩有司。而有司莫能辨也。 王荆公本意为国家取士,然而至于今日,经义论策渐成破题、承题、论述、结论等等套路。正如苏子所忧也。策论之名虽正,而最便于空疏不学之人。 臣以为安兆铭之策论,但务实事,条陈皆可实施见效。他却是直追昔日王荆公之遗意,而杜苏子瞻之忧也。若只论文华,则殿中诸子可有“人生若只如初见”的华丽文采? 由是可知,彼安兆铭非不能为华丽文采,其人实不屑为之也。”这次直接跳出来支持安宁的,正是殿试参详官胡松年。 这都老乡呢!谁说人家胡侍讲不重乡情了?前提是你要有值得人家重视的资本!所以胡松年一下子就捧出了王安石、苏子瞻压住阵脚。 赵佶以追绍神宗的新法为己任,梁师成却到处宣扬自己是苏轼的私生子。所以胡松年一下子抬出这两个人为安宁压阵,搞得想要跳出来反对的梁师成也不好再言语了。 “宰相以为呢?”赵佶漫不经心地看向垂垂老矣的蔡京。似这等文事,原本蔡京这样的人物才有发言权。王黼、蔡攸、高俅他们就算了,一群宠幸之臣而已。 看着白发苍苍,眼泡浮肿的蔡京,赵佶心中也是暗暗后悔。这些年都在贪图朝堂清静,竟然疏忽了人材递补。如今蔡京之后,竟然看不到一个像样的朝堂重臣模样。 唐恪、胡松年等人,都只是具臣之资。当然,大宋也不是没有人材,张叔夜、马扩都很好,但他们都是制科转换文资,做一介名臣可以,想成为众望所归的宰辅大臣?难啊! 至于出身端正,而又有临朝气度的全才人物,大宋也有。比如刘豫?但是刘豫的心术却很难把握,朱勔死前招供的东南事情,赵佶也是听得暗暗心惊。 若非刘豫是进士出身,恐怕赵佶早该对他动手了。刘豫所为与安兆铭大不同,安兆铭是把自己积聚的力量主动献归朝廷。可是刘豫,却把他手上力量攥得死死的? 而秦桧他们一些人,无论资历、年纪,都还太年轻了,人手也嫌不足。真要说起来,安兆铭、朱倬他们才是大才人物。可是他们才刚刚参加殿试,年龄和资历都更加浅薄。 这才是赵佶有些狐疑不觉的地方。沈晦四十岁了,才华气度都是上上之选,关键是年龄能够跟上,只要给个状元名头,发出去历练一二,沈晦马上就能填补朝堂空缺。 但是,安兆铭才是蔡京之后的人样子!是着眼眼下朝堂补缺,还是着眼更长远一些时间? 蔡京瞪着昏花的老眼散漫地看了看前方,发现自己其实什么都看不清楚。老了,真的老了!蔡京心中暗暗叹息。 儿子蔡攸早在几年前就在逼迫自己给他腾出位子,甚至找了一大堆御医证明自己老病残躯,不宜继续操持国事。那自己索性就真的老去吧。 见惯世间人生百态的蔡京哪里还肯在最后时候再去做什么选择?选了安兆铭就要得罪太子,选了沈晦就要招惹郓王。所以他谁都不选,特喵的爱谁谁! “童太尉以为如何?”眼看蔡京没有反应,赵佶干脆问起了童贯,策论涉及军机呢。 “嗯?”童贯却是莫名其妙。朝廷科举选拔状元,然后决定谁是状元的权力去要交给自己这样一个太监、武人?这是不是很丢份子的事情? “那啥,那个,那个嘛。奴婢觉得沈晦、安兆铭都是一时之选。若是一定要分出高下?官家,咱们不如仿昔日太祖皇帝爷的故事吧?”童贯打起了擦边球。 “这,这,这怎么成?!”还没等赵佶笑起来,朝堂上很快跳出几个重臣连呼不可。“简直大煞风景!什么叫仿太祖皇帝爷的故事?” 太祖当年开科举取士,就因为王嗣宗和陈识俩人才识相仿,一时难决高下。赵匡胤干脆就对二人说你们打一架好了,打赢了就能做状元郎。结果王嗣宗一拳就把陈识揍趴下。 这样的事体要在今日重演?那可万万不成。汴京小民或者不知,这些朝廷大佬们可都知道,安兆铭打残过金国武士,阵斩过魔教教主,修理过梁山泊好汉,那是杀人如麻的! 然后呢?让他去和手无缚鸡之力的沈晦放对子?特喵的童贯可真够阴狠的哈?! 不过赵佶倒是被童贯的馊主意提了个醒。打架就算了,让他们每人画幅画吧!嗯嗯,题目就叫“蛙声十里传幽涧。就?就限一炷香时间!” 这幅画,赵佶真有点刁难的沈晦和安宁意思在里面。因为要在画面里展示出声音的效果,何其难哉?无论沈晦还是安兆铭,其实都不以书画见长的呢。 沈晦能做的,也只是草草画出涧水、山石、绿草来,一只青蛙在远方瞪着眼睛做出鼓噪高歌的模样而已。但是这样,就没法体现出那个“传”字了! 赵楷暗暗叹息,沈晦的才具,还是太老成些。其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表示出父皇赵佶的这句诗意来。那就看看安兆铭的构思如何? 安宁却是随意几笔浓淡相宜的墨汁涂在画面上,一条纤细的叠瀑迎面而来,这就算深山幽涧了?然而安宁落在幽涧里的几笔浓墨,却让赵楷大开眼界。 那几块浓墨的下面,却用焦墨打弯挑出几条小尾巴? “这是?这是小蝌蚪啊?”赵楷惊讶道。被安兆铭画成小蝌蚪样子的几团浓墨点点,正在奋力迎着山涧逆流而上。 那么,蛙声必然是从画中的深山幽涧外传来的!赵楷恍然大悟。 这几只小蝌蚪,是在奋力游去找妈妈呢!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31章 唱名 第131章 唱名 对于安宁来说,考完会试,他的目标就已经实现了。因为大宋的殿试只涉及进士第排名,而不用担心再被刷下去。也就是说,过了会试这一关,他就是大宋朝廷的士大夫了。 此后他便为朝廷的一部分,当然,这只是一种理想状态。事实上,大宋的士大夫多如牛毛,并非每个人都能影响朝廷走向。大多数的人,还是会在某个无关紧要的岗位上蹉跎一生。 但是安宁却不是这样的人,有了这个士大夫的身份,安宁的人生注定要一飞冲天。所以对于殿试的成绩排名,安宁就毫不在乎。 他要写那篇策论,更大的原因是希望朝廷也能行动起来。面对黑暗无边的未来,安宁不想自己孤军奋战。他希望更多的力量参与进来,分担他的压力。 所以,画完小蝌蚪的安宁就回到福记,等候唱名、放榜时间。他和宋应辰相对而坐,几杯对饮后,他的心绪早已飘去了河北、占婆。神情上就显得很落寞,甚至还有点心不在焉。 老实说,安宁前世只是一工狗而已,甚至他的专业工狗素养,还远不如他的师弟洪七。所以尽管有宋应辰的不断点提,安宁依然难免忽略这个时代的某些科举细节。 此前虽然牛掰哄哄地喊着要参加科举考试,但是一来身边事情委实太多、太杂乱。二来,对于考试啥的,他的前世做法就很佛系,就是不太上心的意思。 若不是人家赵楷看出苗头不对,急急帮他寻来宋应辰这样的吉祥宝宝。再加上赵佶一根筋地想要寒酸那些饱学的儒门子弟?估计安宁的这次科举,考砸的概率非常之大。 刚看到安宁复写出来的殿试策论时,宋应辰的反应始料未及,然后他甚至还要有些恼怒。这是殿试呐,你总要洋洋洒洒几千华丽文辞堆砌一下吧? 又不是写不出来!安宁此前流落坊间的几首辞赋,句句精彩,宋应辰几乎倒背如流。 这就是说,他安兆铭就是故意的。做事务实到这种程度,实在令人发指!可是,安公子你现在是参加科举,不是做家庭作业,这种舍弃过程的做法会惹考官们生议的。 然而几杯小酒下肚,再看看安宁的心不在焉,宋应辰的心中也是索然寡味。 官家这些科举取士题目,不取儒家经典,专向利益问道。难怪官家的身边,一群的奸邪之辈林立,都特喵的有才无德啊? 然而他宋某人只是个闲差人物,离操心国事,距离远着呢。那就且醉今朝吧!过几日就该离开汴京去海州了,那时候再想要如今的清闲,简直痴心妄想。 宋应辰的酒量不大,他平时也很少有机会喝到上等的美酒。如今日日怼上海州特产“桃花酿”?爽是很爽了,只是他宋某人,也早已熏熏然不知东南西比。 赵佶和他的礼部官员们却没法有安宁和宋应辰的那般雅兴。进士第的排名,可并非只有安兆铭、沈晦、周执羔、朱倬四人的一甲之争。实际上,这一科的进士高达八百多人。 赵佶能够用心看的策论卷子,也不过是礼部官员推荐上来的一甲进士及第,二甲进士出身的文章而已。至于三甲同进士出身,就不是他能仔细照顾,大略看看没有太大差池便是。 甚至为了尽快将殿试名次排出来,殿试结束后,自赵佶以下便要开始匆匆阅卷,一直用了两天才算看完。曾让赵佶纠结的状元人选如今已无悬念。 倒是一甲的榜眼、探花,二甲之首传胪人选的排定,却又再起争端。周执羔的学问其实更得赵佶喜欢,但是沈晦的年龄却占了老大优势,足足比周执羔大了十岁。 年龄大,就表示稳重啊。所以,榜眼便是沈晦了?但是原本是要把探花给朱倬的。现在看看,朱倬倒是比周执羔也大了七岁。因此,探花给更年轻些的周执羔比较合适。 不过这样一来,就有新的麻烦跳出。单纯对比沈晦和朱倬的学问一道。沈晦的策论胜在文笔雄壮,算术优异。但是朱倬却更加稳健宽和,隐隐有重臣气度。 他二人年龄倒是相仿,谁做榜眼都是名至实归。理智地说,赵佶更看好朱倬这个人的前途。不过若再考虑其他?不说太子的面子问题,这个朱倬却要去海州的。 那就用不上太好的名次!所以赵佶最后还是取了沈晦一甲榜眼,朱倬二甲首案传胪。 至于状元,却不再费心,因为他的旁边早就放了一张试卷,卷首御笔朱批着“一甲第一名”六个大字,卷尾题名:安兆铭! 第三天便是唱名、放榜、传胪日子,八百多考生再度来到东华门外,纷纷交头接耳,议论不休。大家其实都很放松,因为无论如何,咱们都是功名在身,马上就能做官去了。 殿试的排名对前四名进士的影响不小,但是对其他人,其实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烦恼。大宋每次科举取士数百,但是最后青史留名的,不过十数人而已,与殿试成绩干系不大。 安宁宿酒未醒,还在斜斜依靠在魏发的肩上。“咱们可说好了,如今给你靠一靠,俺只收你一百文钱。你若中了状元,却要付俺三百文呢。”魏发打趣安宁道。 这时楼上传来一声钟响,随后便看见内侍押班李彦的胖胖媚脸探了出来,扯着他的尖嗓子喊道:“吉时已到,百官觐见!” 今日的传胪大典设在文德殿。殿前林立手持金瓜的金甲卫士,檐下黄钟大吕齐鸣。新科进士依照鸿胪寺官员引导,列队东华门外的御道两旁。而朝堂重臣则鱼贯进殿。 没过多久,殿里面便传来山呼万岁之声。随后黄门一声大喝,乐声响起,却是殿试官胡松年从殿中走出,站定东华门下,展开一卷精致金锦,清清嗓子高声读道: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皇恩浩荡、开科取士,为国抡才,出身莫问。宣和六年闰三月庚子,御集英殿策试。赐安兆铭、沈晦、周执羔三甲进士及第。 赐朱倬、王翼、阳允恭、柯伯熊、沈灼、文涛、常一、王椿、时衍之、郭由中、孙宗鉴、史光、阎安祺、李就、孙廷扬、程骥、史寅、苏钦、唐迪、郑克二十人进士出身。 赐孙伯达、樊汝霖、鸿时行、赵沂、杨时、牟国才、范游、史和、程骏、魏发,,,六百八十二人同进士出身。官家又以今科贡士人众,特举添省额一百赐同进士出身。” 胡松年宣读《制》毕,便交予身旁的鸿胪寺官,由他们唱名。鸿胪寺官员拿着金榜,顿了片刻,缓缓道:“一甲进士及第一名,状元安兆铭觐见。” 两边的金甲卫士随后接力的喊道“一甲状元及第安兆铭觐见。”反复传唱三次,才把安兆铭从宿酒的酩酊状态拉了回来,甚至魏发的手早已拧得安宁腰眼吃痛不已。 “醒醒,快醒醒!醒醒啊安兆铭!你中了状元,要赶紧入内觐见官家了!!!”看到自己的偶像高中状元,把同为进士的魏发乐的,那个羡慕、嫉妒、高兴啊。 “不会吧,赵,赵,官家会选安某为状元?”安宁愣在了原地。这时朱倬也已经挤了过来,在他身后悄悄捅他一下,小声道:“兆铭兄,你还愣着作甚?还不赶快进去!” 负责引导新科进士觐见的鸿胪寺官员也来到他身旁,看着安宁的呆滞摇了摇头,这小子居然宿醉未醒?也算大宋第一个东华门唱名时还在醉酒的状元郎呢。 他快步走到安宁身边,小声提醒道:“状元郎,醒醒酒,且随下官进殿谢恩吧。” 安宁打了个酒嗝,冲着那人呆呆的一笑,便随他入殿。在轻如游丝的乐声中随着司礼官抑扬顿挫的唱礼,向官家行礼,山呼万岁后就被引到左班御道站定。 直到此刻,安宁都还在发愣!赵佶看他的神情便能猜出端倪,这小子大约就没打算当状元吧?哈哈,哈哈!吾昔日却曾说过,定要你在殿试上得风光呢。 这时,外面的鸿胪寺官又唱道:“一甲进士及第二名,榜眼沈晦觐见!”“一甲进士及第三名,探花周执羔觐见!”“二甲进士出身首案,传胪朱倬觐见!” 听到二甲传胪是自己,而且也要觐见?本来还在与魏发、郑克一起嘲笑安兆铭失态的朱倬,也是呆呆失语良久,还是魏发有经验,又在他腰眼上狠狠拧了一把。 朱倬才算吃痛,惊呼一声清醒过来,冲着四周羡慕的目光尴尬一笑,便随负责引导的鸿胪寺官员踉跄入殿行礼后站到安兆铭的身后。 然后又被身边的官员扒拉一下子,身子一晃,摔到沈晦、周执羔身后站定。四周官员看他动作滑稽,不免有人便要失笑起来。 不过大多是极为善意的纵容和微笑,那些科举出身的官员想起自己当年的觐见青涩,难免要引他为同类。至于不是科举出身的官员,却多暗自羡慕、嫉妒。 大宋不是科举出身,也能做高官,甚至做宰执。但是他的地位,就没有科举出身的宰执那样从容气度。甚至一个不好,还要有杀身之祸在前面等着。 但是科举出身的宰执就不一样!蔡京四上四下呢,赵佶愣是不能把他怎样。说到底的本质区别就是: 你有了科举功名,你就是朝廷的一部分。你没有科举功名,你就只是朝廷的鹰犬!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32章 捉婿 第132章 捉婿 能把朝廷一员和朝廷鹰犬分辨最清楚出的,莫过于皇帝赵佶,朝堂重臣,和那些等着在榜下捉婿的汴京豪门人家。 大宋规矩,新榜进士在东华门外唱名过罢,一甲进士及第的三人要入殿觐见。二甲以下进士出身、同进士出身的家伙,却不用进殿觐见,只需列队在殿外行礼即可。 今儿的二甲传胪朱倬能够进殿觐见,完全是因为他在榜眼、探花的位子上都溜达了一圈。最后还是赵佶忍痛割爱,才把他放在二甲的传胪位置。 只是赵佶的心中依然想要看看朱倬的人品、仪表如何。何况,能被赵佶破例召宣觐见,本身就是一种殊荣、恩宠的潜藏意思。 朱倬也悄悄在打量这座宫殿,和宫殿里的重臣。自然,高高上座的官家他是不敢偷窥的。在朱倬的信念中,如果你不想被人揭发坏了规矩,那你最好就不要做破坏规矩的事情。 他的这种信念,却与安宁大不同。安宁的信念就是,如果你没法证明俺坏了规矩,那么俺就没有破坏规矩。二人在小荷快餐店里,也曾辩论过多次,难分胜负。 其实在魏发、郑克、周执羔、宋应辰等人眼里,这两人的想法都难说对错。或者安宁更适合开拓,朱倬更善于守成。或者安宁更讲究律法治理,而朱倬更强调道德约束。 因此带来的海州治理,此后基本就被他二人的理念来回这样摩擦。直到大多数人都懂得了守规矩,而小部分人也学会了未雨绸缪去请律师。 大殿布置相对简单,殿内许多红色柱子,约略二三十根的样子。正前方阶梯之上,天子宝座旁,还有六根柱子盘着金龙的柱子拱卫官家的御座,更加凸显官家威严。 “咦,官家居然在看我?”身上有一种被猎犬钉上的感觉,朱倬能从这种感觉得位置判断出自己被谁盯上的。 这是朱倬从不示人的直觉,而他正是凭借这直觉才要主动交好安宁。 如今却是官家在看自己?朱倬假做不经意间与官家目光一碰后,赶紧一开视线。心中叹息,这样的官家,其实,真的没法带领大宋走出这泥潭的。 朱倬善于看人,他在官家身上,没有看到安宁那种一往无前的勇敢,藐视天下英雄的气势。官家,只是一个和善而多愁善感的中年油腻大叔。 他或者是个好心人,也是个精明人,但他绝不是拨乱反正的豪杰之辈。甚至大宋今日的各种弊端丛生,渐入末世,也都与官家的纲常混乱、太喜欢玩弄心机有关。 朱倬却不能把自己胡乱交付给赵佶做牛马。通过与安宁的议论,朱倬早已搞明白“效力天下、效力大宋、效力朝廷、效力官家、效力某某人”之间的各种细腻区别。 他朱倬,却是大宋的臣子,也是大宋的一部分。或者现在也是朝廷的一部分,但他绝不是赵佶这样“望之不似人君”的官家的愚忠臣子。他的前途,还是要从海州起步才对。 好容易等待唱名完毕,侍讲胡松年早已嗓音嘶哑如破锣,哪还有刚出东华门时的那种重臣气度!这一科有八百多进士需要唱名呢,当真是难为他了。 于是乐声再起!大臣们与这科进士一起再对官家行礼!然后赵佶便赐下“金榜”,礼部官员张贴东华门外。 礼毕,李彦喊一声摆驾,赵佶便在众人的山呼万岁声中,离开大殿! 不过赵佶也未走远,他出了殿便拐向一处高凸僻静的凉亭,掏出安兆铭进献的单筒千里镜,有滋有味地看那东华门外的热闹所在,今儿的东华门外,可是要捉婿的! 要说赵佶的退殿倒是走的匆忙,但是朝堂上的公卿以下百官却纷纷驻足。他们也要等那些新科进士们先一步退殿,然后都在憋着坏笑,翘首看戏。 至于那些刚刚走出东华门外的进士们,却忽然就要被汴京的官僚、豪强们纷纷过来牵衣捉袖。甚至三两个衣着不凡的贵胄子弟,还要勾肩搭背、搂腰抬足地抢了家去! 这是在“榜下捉婿”呢!那些新科进士纷纷惊慌失措,抱头鼠窜。然而自东华门出宫后,汴京的百姓围观者早已“拥塞通街”,你又能往何处逃之夭夭呢? 若是不小心撞进边上的人群,被那些普通人家捉了去,那么这辈子可就更惨啦。 好说歹说,能被榜下捉婿的,自然是这个时代的新贵。而有实力冲来东华门捉婿的人家,多少也有能力帮这新贵更上层楼。这中间,其实还存在一个互相需求、澳援的问题。 可是你一个新科进士若被一户杀猪卖肉的人家捉了去,你还能干啥?帮着杀猪卖肉吗? 安宁来自后世,知道后世也有北大才子卖肉的故事。不过人家也才买了几年,就卖出了几十亿的身家出来,人家那是真的有才华门道。 可是这个时代读书人,一般所能者,也不过读书而已。真要让他去杀猪,实在太勉强了。 “书中自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真宗皇帝的《励学篇》,那是当真是有一说一的实活实说。每逢金榜揭晓,各家一大早便纷纷出动,争抢新科进士做女婿。 “临津艳艳花千树,夹径斜斜柳数行。却忆金明池上路,红裙争看绿衣郎。”这些达官显贵、富室豪商,甚至连皇室宗族,都不能免俗。 他们在择女婿时,第一不问家世,第二不问人品,第三不问婚否。只要你考中了进士,那就是他们争抢的目标。 这种“榜下捉婿”,让考中进士的读书人十分抢手。一些读书人也讲究“先立业,后成家”。只要考中了进士,妻子、票子什么都有了,所以许多新科进士都是“壮年未娶”。 别看他们四下狼藉奔突,其实这些家伙也在张望,寻找更加合意的人家束手就擒。所以前来捉婿的人家,不但要把家世显赫张贴起来,还要待出阁的女子也坐在车上等人观摩。 至于家世不算显赫的商贾人家,那就只好多装几车金银绸缎以壮声威,或者一次坐两三个女子?那是愿意用姐妹共夫的艳福招徕了。 要是你连这些金银珠宝都没有,而且你家待出阁的女子颜值也比较“凤姐”的话。你还想要前来东华门外捉婿?那你只好携带两把菜刀过来才对。 不过真要这样干的话,可是更加后患无穷了。不但那些新科进士不会承认这门婚事,开封府的衙役也会很快过来将你缉拿归案。 你特喵的一个穷哈哈也过来凑啥捉婿的热闹啊?且去牢狱待几天,醒醒脑子吧! 安宁几个人,却是真的不想被人家捉婿。安宁除了正妻陈丽卿外,其他没有名分,但却先后生子或坐怀的女人还有方明月和李师师。 三个女人各有厉害的地方,真要发起怒来,不但安宁没法招架。甚至捉他为婿的人家,还会有各种的飞来横祸无辜砸来,这又何苦来哉? 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把戏,昔日明教教主俞道安就曾干过。那一次,不但老俞空守了十几年的“妻子”方明月跟安宁人跑了。而且明教积蓄百年的财货,也被安宁一锅端了。 这种教训,即便大多数的汴京人家都不知道。但是就凭安宁在汴京这几年若隐若现的各种惹事手段,也让多数的权贵、豪门家族不敢胡乱打他主意。 因此朱倬、郑克、魏发、周执羔这些或者家有妻室,或者对岳家另有考核要求的新科进士,就能有惊无险地随着安宁摇摇晃晃走出东华门外。 前面却是一辆宫车在等候,柔福帝姬从车厢里探出脑袋,冲着安宁甜甜一笑。 “那啥,弟兄一起都上车吧?”安宁招呼身边的几个损友。他昨夜的宿酒一直都还未醒,这样的走路,的确有些疲倦。 但是那几个人,却还在金榜题名的兴奋情绪中不愿清醒。 “安兄你便自上车歇息去吧,我等还要再走走。”郑克有些诡异地冲安宁挥挥手,牵了几个人的衣襟拐入一条紫色的坊间小路上,不断回头张望。 眼看着安宁上车离去,这才牵着身边三个人赶紧跑路。因为不但后面那些择婿人家发现他们落单了,纷纷抢步过来。 而且安兆铭的今天?哈哈,哈哈!可定麻烦大了。 “郑兄,你缘何这样发笑?”魏发一头雾水问道。 “魏兄刚才为何要随郑某奔跑?”郑克问道。 “自然是后面的择婿人家赶来,,,等等,你说那柔福帝姬!她,她却也是捉婿来的?” “嘿嘿,捉不捉婿的不好说。柔福帝姬已经十四岁了,宫中帝姬到她这个年龄还未出阁的,也只剩下她一人,你道为何? 安兆铭在海州、金州生发的事情,说的好听叫“特区”,或叫变法试行也对。说得不好听,那便是在行割据之实! 我们这些人过些日子也是要去的,要把海州的事情真正做起来,为朝廷做个样板。但他安兆铭,如今却去不得。 他只能在汴京呆着,除非天下有变了,他才能另谋出路。 说起来,咱们如今都是进士身份,理当成了朝廷的一部分。然而咱们毕竟不姓赵!若当真就无法子,那也就罢了。但若是有法子,你以为官家不想把他安兆铭羁縻更多些? 柔福帝姬相交安兆铭数年,今次他无论如何都难推脱了。 除非他忍看柔福帝姬一生不嫁!然而他若真的这样做、这样想,那他便不再是咱们认识的那个安兆铭了。” 郑克善于观察细节,刚才柔福那羞涩而幸福的一笑,他如何还看不透此中奥妙?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33章 柔福的爱情 第133章 柔福的爱情 安兆铭坐在柔福帝姬的车上,并不关心这车会往何处去。柔福是他极少可以托付身家的人,这要源于他们交往数年来发自灵魂深处的信任。 如今这世上,能像柔福这样得到安宁信任的人,甚至连二嘎也算上,顶多十指之数。 二姐安云儿、妻子陈丽卿、小师叔吕生、师弟洪七、师叔徐知常,才是安宁愿意展露自己柔弱之后的依靠。 此外张叔夜、陈颙、武松、鲁达、李师师、方明月等人,也能让安宁放下一切戒备,托付身家性命。自然,随着交往的继续加深,以后可能还会有更多的人加入这个名单。 比如朱倬、魏发,以及高子羽、蓝细禾、蒋干、何叔乙等,但是那毕竟是以后的事情。 安宁来自后世,他先天地对这个陌生的社会存在恐惧心理,这让他很难真正放开心扉。柔福却是一个奇怪的存在,安宁无限地信任她,却又无限地提防她的父亲赵佶。 甚至安宁对于赵佶,还怀有深深的恶意。 这并非完全来自于“父亲”安郊的被诛杀。更多的,还是因为每次想起大宋文华的凋落,北方蛮夷对汉家的摧残。其始作俑者赵佶,就成了安宁时时要引以为鉴的恶劣典型。 哪怕安宁曾经是一只非常佛系的工狗,也不影响他对制造了这个溃烂时代的第一责任人,赵佶的愤怒。 大宋曾经离后世的现代文明,只有一步之遥。而赵佶,却没能尽到他的人君责任。 反过来说,正是安宁的这种若有若无的愤怒和桀骜,才让直觉敏锐的赵佶困惑不已。安兆铭一切所为都有脉络可察。单看他的作为,不但是天下奇男子,还是一个忠心耿耿的人物。 然而赵佶却总是能从安兆铭那里得到一些飘忽的,不可捉摸的不安分气息。这让赵佶十分警惕,却没有更多的好法子改变这一切。 停止安兆铭在海州的作为肯定不行,不但赵佶不舍得海州的那些生发财货、武备。恐怕安兆铭也会一怒之下,大概率地把这些宝贝带去金国、高丽、或倭国发展。 这个世间需要安兆铭!把安兆铭吸纳进朝廷体系中,成为朝廷的一部分,是最理想的安置法子。赵佶也想在海州之地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大宋,一个强大、富饶的大宋。 只要海州能做好这些,那么大宋就慢慢跟上好了。三年、十年、百年又如何?只要大宋还在,只要大宋在一天天变强。那他赵佶的功绩,就能直追太祖皇帝。 安兆铭对大宋的热爱,赵佶能够感觉到,但他却感觉不到安兆铭对他这个皇帝的膜拜和忠诚。这让赵佶很疑惑,难道大宋的皇帝,不就是大宋的具象吗? 无论如何,既然安兆铭愿意效忠大宋,而且他有足够强大的能力效忠大宋,赵佶就绝无将他推出去的可能。赵佶能做的,就是继续加强他们之间的联系,比如翁婿之谊? 昔日蔡京被重用的时候,他蔡家的孩子可是尚公主的,而且不止尚了一个。所以蔡京不光是他赵佶的国之干臣,蔡京还与他赵佶是关系要好的亲家。 现在的安兆铭也到了需要大用的时候,那就继续用亲情羁縻他吧。一件事情既然是好事,那就要落在实处。一个法子既然管用,那就要继续用下去,不必管它用过几次的问题。 何况女儿柔福帝姬,她对安兆铭的情愫已经生出多年。安兆铭对柔福帝姬的那些种种关爱、信任,也绝非作伪。 “这世间,终归还是亲情最让人放心啊!”站在园林高处,赵佶放下手中的千里镜,负起双手,一边走着,一边轻轻慨叹。 他看到安兆铭很自然地钻进柔福车中,而柔福回首时那个甜蜜笑容,哪怕隔了很远,赵佶都能深深感受到她的幸福。 李彦是极少知道赵佶心思的人,但他却没有赵佶那样的开心。安兆铭已经娶妻了,还是正妻。那个陈家小娘子,却是个极为刚烈的脾气。 听说昔日在汴京时,差点生生打死了高衙内! 此外,李师师忽然从良?虽然未嫁做他人妇,但是全汴京的人都知道,李师师也是安兆铭的女人。而李师师,却是昔日连官家都要心折的女子。 柔福帝姬下嫁安兆铭,对大宋的好处很多,李彦清楚这一点。但是对柔福帝姬,却未必就没有麻烦。无论陈丽卿还是李师师,她们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 特别其中还要牵扯到正妻让位的问题,总不能让柔福帝姬做妾室吧?那样皇家颜面何在?李彦一路跟在赵佶的身后走着,一路狐疑不定。 因为类似安兆铭和柔福帝姬的这样事情,大宋开国一百六十年都没遇过。 按说安兆铭也不过一个新科进士的身份,哪怕他是状元及第,哪怕大宋盛行“榜下捉婿”。但那也只是一些二三流以下的豪门故事,皇家的帝姬还不会盲目掺和进来。 尽管大宋的国策是重文轻武,但那也只针对下层的武人。大宋传统的将门世家,才是皇家真正的联姻对象。太祖皇帝三个女儿,就分别嫁到石守信、王审琦和魏仁溥的家中做儿媳。 甚至大宋所有皇帝中,除了神宗朝的向皇后是宰相孙女外,其他的皇后也都是将门之后。若非赵佶行事不太重视理法,哪怕“权相”蔡京的儿子都很难娶到皇家的帝姬。 安兆铭与柔福帝姬的婚事,之所以被赵佶期待,也不是安兆铭这次的状元名头。而是安兆铭在海州的武备制造,和金州献土,甚至还有他在汴京展现出来的实力。 随着安宁如愿通过科举跨进大宋士大夫阶层,如今的朝廷公议,安兆铭将是一个超越狄汉臣、蔡元长的大宋人样子!这就不是一个新科状元可以比拟的实力。 或者说,朝廷给的这个新科状元名头,也只是在给他安兆铭抹粉而已。安兆铭允文允武,甚至说他将来的成就,是当年韩忠献、狄汉臣的合体,也不为过。 但是柔福才不管这些外来人心的叵测,她就是单纯地爱着安师兄。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柔福想,应该是在徐师那里,第一次见到安师兄的时候吧? 那时她还是只是个小女孩,就已经知道脸红了。后来安师兄救过自己两次,一次是马车冲过来,一次是金国武士的调戏。 再后来,安师兄就想要离开汴京。离开前,他就要自己习武、跑步,还跑出了一双大脚板。甚至如今,自己连骑射都学会了。 其实无论练武还是跑步、骑射,都很累人的。她是帝姬,本来不用这样辛苦劳累。但是因为是安师兄要求的,所以她就愉悦地坚持了下来。 她曾多次悄悄地期盼安师兄能够慢慢地陪她长大,用他一生的时光守护着她。那该是一个女子最大的幸福吧? 后来她慢慢长大了,才发现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不现实。 徐师带来的许多消息,都在一点点矫正自己小时候的想法。这个世道,并没有自己看到的那么美好,更没有自己认为的那么安全。 因为这个世道要乱了,安师兄却想要救起这个世道。这本该是自己父亲的责任,但是父亲他,却只喜欢风花雪月。哪怕柔福都能看明白的问题,父亲却总是看不到。 不对!?父亲那么精明聪慧,他不会真的就看不到那些问题。父亲只是不重视,或者他根本就无力去矫正罢了。 再或者,父亲就是在心怀侥幸,希望一切都会自己慢慢地变好。父亲其实很不愿意把更多的时间投放在民生上,父亲更喜欢书画、音乐、踢蹴鞠。 在柔福的眼里,父亲是个善良、和蔼的人,他非常照顾别人的感受,让人有如浴春风的快乐。父亲儒雅、博学、一心向道,他的一切素质,都在强调他的优秀。 但是在柔福整理乾贞记的那些情报中,柔福却看到一个穷凶极恶的父亲。这曾让她非常困惑,柔福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父亲,并不是那样的酷毒、恶劣! 但是徐师却告诉自己,大宋的官家,就是那样的人!虽然很多恶事都不是官家亲自做的,但是那些作恶的政令、决策,却的确都是秉承了官家的旨意。 官家是大宋的皇帝,所以大宋官吏秉承旨意做出的一切恶事,都应该是官家所为。因为他是皇帝,他便要揽下这世道崩坏的一切恶果,和所有人间的罪责! 安师兄结婚了,柔福曾经心痛欲绝。 她能清楚感受到安师兄对她的关爱,就像一个大哥哥对小妹的关爱,这让柔福很幸福。但是柔福却不想继续这样,她爱安师兄,却并非是妹妹对兄长的爱。 柔福曾问过自己多次,这是真的吗?还是说,这只是安师兄曾经说的那种糊涂的,分不清亲情和爱情的爱? 柔福想了很久,发现她就是爱安师兄!从她十岁起就在爱他。这并不是亲情之爱,而是男女的情爱。这让柔福一度很难堪,也很甜蜜。 现在自己长大了。这个时代里,十四岁的帝姬还没有出嫁,已经极少了。但是安师兄的论调却是,男女结婚欢爱,最少要等到十六岁以上才行?! 所以安师兄一直不赞成自己太早嫁人。但是等到十六岁?自己就是老姑娘了!柔福委屈地看着自己的大脚板。 脚板也会更大的,安师兄不近人情呢。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34章 出使 第134章 出使 安师兄就是那么一个大大咧咧的马虎人,还老是喜欢把自己当小孩子看!这是柔福对安宁的唯一不满。柔福低头看看自己的束胸,看起来貌似的确不大。 但那只是因为安师兄总当自己是小孩子,所以自己才要束缚的紧些,就在安师兄面前做个小孩子好了。柔福当然知道,自己的波涛,其实不算小了,甚至说是挺拔都不为过。 等到十六岁时,这里应该会更大吧?到时忽然除了束胸,会不会吓到安师兄?柔福吃吃地傻笑,幻想着自己的幸福。 嗯嗯,安师兄说女子要十六岁以上才能嫁人,也是有道理的,起码女子的身体就不至于太吃亏。好像陈家姐姐,也是十七岁才嫁给安师兄的。 而且师师姐、明月姐的年龄似乎更大,甚至明月姐姐都该三十几岁了吧?看来自己的确误会了安师兄。那就十六岁好了,柔福不介意再等两年。 但她一定要嫁给安师兄,所以先要定下这门亲事才对。这是父亲传过来的主张,也是柔福的心愿,所以柔福今天很勇敢。 柔福才不管什么名分的话题,那是父亲和安师兄需要操心的事情。柔福这一生,就是要嫁给安师兄。哪怕今天就是榜下捉婿了!那又如何? 安宁随着马车的摇晃,打了两个难闻的酒嗝,渐渐进入梦乡。梦里却来到了景阳冈,武松正在打虎。安宁见猎心喜,“武松哥哥,这只老虎让我来!” 然而,那却是一只会变幻人形的母老虎?倏忽便如清风般消失,倏忽又在自己眼前露出獠牙,安宁挥舞小花将自己包裹起来。 “这一招,叫做夜战八方”!貌似自己还在教洪七练刀?只是洪七,却忽然又幻化成一个纤纤女子,一双大脚板在空中蹬踏,踢的脚下云絮飞扬。 这是?柔福啊?哈哈,小丫头也长大了。嗯嗯,典型的少女早熟,连胸脯都臌胀起来了。把她嫁给洪七阿好?然而师弟洪七却总是长不大的模样,他这叫青春期晚熟呢。 安宁正在遐想,洪七,或者柔福却忽然冲过来,幻化出母老虎的獠牙狠狠咬下。安宁猝不及防,睁开了双眼,眼前却是柔福绯红的小脸正在羞涩中。 “羞死人了!”自己刚刚壮着胆子亲吻了一下安师兄的额头,他怎么就醒来了?他怎么就醒来了!柔福“嘤咛”一声,把头深深埋入安宁的怀中。 额头上还有一种柔柔的温馨暖意残留,哪怕安宁再熏酒迟钝,也猜出这是柔福在沾自己便宜了。小孩子家家胡闹!只是刚才在梦中,明明看到柔福长大了? 胳膊上,还压着柔福的胸口。软软的一片温柔,也在提醒安宁,柔福的确长大了。那么小丫头刚才,真的是在悄悄亲吻自己?安宁很震惊。 伸手摸摸额头,呃!果然还有胭脂残留在手上。 这个时代的女子,孩提时或许不至于讲究太多的男女授受不亲。但是长大了,还愿意把少女的身子埋入一个男子怀中,甚至还要悄悄亲吻这男子?那就是动了真情。 可是自己此前,真是把柔福当妹妹呢。 安宁身边不缺美丽女子,无论陈丽卿,还是李师师、方明月,几乎都是人间尤物。所以安宁就很少有心思去琢磨其他的女子如何如何。 他的事情太多,压力也太大了,就让他无暇分心。但是今日状元及第,东华门外唱名,都是男儿人生得意时候。 特别是那些榜下捉婿的桥段,便是安宁也要喜闻乐见。榜下捉婿?!自己这个状元郎,居然变成柔福帝姬的俘虏了?我打死你个野丫头啊! “你爹知道你这一出吗?”打死柔福的狠厉,安宁自问做不出来。只好把柔福的身子从怀中扶正,双手捧着柔福绯红滚烫的脸颊,直视她的双眼问道。 柔福早已融化了!看着一本正经的安师兄,终于还是闭上眼睛认真点点了头,再次软倒在安宁的怀中,不愿醒来。 安宁拥着她,心中却大骂赵佶的卑鄙无耻!怎么什么事情,都会想到用女人羁縻呢?安宁也不是不能接受柔福帝姬的身份转变,只是不能接受柔福的纯情,被她的皇帝爹爹利用。 不过心中也明白,这大约便是赵佶的底线了。如果不能建立起更紧密的亲情联系,赵佶就绝不敢大用自己。投置闲散是自己的唯一出路,因为海州那一摊子事情,实在敏感。 这是此前互相默契的事情,海州可以办特区,可以打破大宋的一切条条框框重新建设,甚至赵佶还可以把安宁看重的青年才俊派去海州助力。 但是安宁,却要常驻汴京。现在赵佶却要打破这默契,他还想大用自己。虽然未必是在海州,但是其他事情,也都是千头万绪。 河北、河东、燕京的旱情日重,民间乱象叠出。西军、禁军战力堪忧,如今甚至连河北的盗匪都没法对付!燕京军心不稳,北地汉人其实不怎么归心大宋。 而汴京此前积累的财货,也大多消耗在去年的北伐和赎买燕京上,国库吃紧呢。赵佶他是等不及了?才要急惶惶想把自己推出去。 河北河东赈灾、整顿西军的军备、扩建登州水师,安宁能想到的地方,便是这几样了。这些,都是自己的策论所发,怎么去尽快落实,当然是自己这个始作俑者才更合适。 不过安宁却想要在此之前,先去一趟辽东的金国看看。 北面的态度如何,实力如何,军备如何,他都要实地评估一下,才能做到心中有数,应对无误。对时间节点的各种细腻把握,历来都是聪明人做事的不二法门。 随着宣和六年的科举落幕,很快就在汴京掀起许多尘埃。侍讲胡松年、中书舍人孙傅联手牵起大宋帝姬柔福和新科状元安兆铭的婚事。 安宁真的尚公主了!自然,正式的婚事,还要等到柔福帝姬十六岁以后才能操办。如今却是双方问礼、换帖,先定下婚约。 这倒是件稀奇事!要说民间的这些婚约把戏玩的不少,娃娃亲都有。但是皇家就很少见,一定有内幕的!汴京城里议论纷纷。 没等汴京人猜测出点眉目,朝廷的一些人事操作也跟着变化起来。 国子监的刘豫被外放河北,担任河北路提刑官。身上剿匪的担子很重,可以说一步便跨入朝堂重臣行列,让人艳羡不已。 秦桧迁左司谏,继续在朝堂里转悠。要说秦桧是在政和五年进士及第,接着又考中了词学兼茂科。他的文采学问,的确是大宋不可多得的人材,把他外放?赵佶还有些不舍。 薛安靖出知和州,他要与和州防御使马扩一起经营长江防线。去年马扩面圣时,就在请朝廷加强武备,招募陕西、山西精壮屯田河北、燕山。 但是这些建议或者没有被重视,或者在执行时大打折扣,最后不了了之。马扩也转武功大夫、和州防御使。现在看来,朝庭终究还记得他的一些主张来。 此前名不见经传的秘书郎宋应辰超拔海州通判,这让很多敏感的人感到诧异。更诧异的的,却还有今科的一些新贵进士也都纷纷被超拔去海州之地。 朱倬任沭阳县主簿,郑克为沭阳县尉,周执羔任朐山主簿,魏发任怀仁县尉,一口气四个新科进士被密集调往海州弹丸之地,朝廷这是想要做甚呐? 还有那个安兆铭,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安兆铭的主意却很简单,因为他要出使辽东了。新科状元嘛,当然要拉去邦国显摆一下。何况安兆铭的显摆,还包含了示威的成分。 金国人,如今也是知道他安兆铭、知道海州特区的!自然,金州之失更加拜他安兆铭所赐!!昔日金国武士勃达的汴京之辱,依然还是他安兆铭的手笔!!! 若是安宁悄悄跑去辽东,不定要被他金国怎样地祸害?但他如今却是大宋的堂堂使者,哪怕他天天在你眼前晃荡,你金国也只能憋着! 甚至憋出了内伤都没办法,只要大宋开心就行。赵佶就是这么一个喜欢小算计、占小便宜的那种人。金国虽然开国不久,开化更加迟缓,但是不代表人家就不崇慕汉家文华。 那是亦步亦趋的有样学样的,所以几乎不可能在安兆铭的出使过程中去暗算他。自然,明打明的各种较量还是不可避免的。 但是这种较量,安兆铭又怕过谁啊?吟诗作赋?“人生若只如初见”,您也来一句试试?至于策论文章?大金更加一个皆无呢。 或者金国唯一能拿出手的,便是武功和骑射了。 武功?安宁有小花,什么刀枪剑戟狼牙棒的,统统一刀两断!骑射的功夫?骑或着不敢吹牛,不过就二嘎那种货色,什么战马敢在它眼前晃荡? 射?不说他安兆铭有特制的小巧钢臂弩,射程轻松搞定二百八十步。此外,他安兆铭可是有连火枪的!三眼筒的铜管火枪早就亮出身份,瞬间三发出来,吓死人呢。 何况安兆铭的身边还有武松、高子羽这样的狠人随行? 当然,安兆铭虽然是新科状元,毕竟资历尚浅,所以他只能做副使。正使却是贺允中,他是秦桧那一届的同科。此前任著作郎,如今假太常少卿使金。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35章 北行 第135章 北行 这次出使却是用了贺正旦使的名义,金国自然要有伴使相从。却是安宁的旧识,李善庆、小散多是也。李善庆看向安宁的眼神,就更加有些复杂难言。 当年就是这个小道士,生生在他眼前打残了副使勃达!他却还要花钱买礼品去探视人家,还给人家赔了许多不是,非要小道士改口说没打过人?! 没法子,大金国的脸面丢不得啊!勃达那样的勇士却被南朝的小道士一拳打残,传出去将何以堪之?可是谁能又想到,短短三四年的功夫,小道士就摇身一变成了状元郎呢?! 大宋朝的状元郎出使大金国,历来都是高规格的礼节。无论此前如何地不对付,他都要负责好好接待。这同样事关大金国的脸面问题,疏忽不得。 这次与安宁一起出使的随从人员,除了武松、高子羽,以及二十八人的靖海忠义社的士卒外,还有安兆铭的妻子陈丽卿。 要说此前安兆铭、陈颙都不在海州,赵子庄也未赴任。海州虽然有洪七、陈箍桶、吕子曰等人坐镇,不过老实说,他们的分量、资历都还欠缺,未必就能招架住钱伯言的祸害。 真正坐镇海州,让钱伯言不敢异动的,还是陈丽卿。不但她的身份不同,安兆铭的正妻身份几乎就是安兆铭的分身所在,何况陈丽卿还亲自下海,“大战过明月盗”! 那一战,也是“斩杀海盗”无算呢!虽然“战绩”不像安兆铭那么耀眼,但也不是他钱伯言能够俯瞰的存在。 便是陈丽卿的身手,甚至王大拿也拿她没脾气:“安夫人的功夫,简直深不可测啊!” 所以,这两年在海州,陈丽卿的威望日甚。后来陈颙也回来坐镇了,钱伯言就更加一点脾气都没有。陈颙犯不上谦让王大拿,三两招就能把他劈翻地上肆虐无算。 钱伯言又能如何?再后来赵子庄赴任海州,一股脑送走了钱伯言、王师心,海州基本就是铁板一块。现在又来了宋应辰、朱倬、郑克、周执羔、魏发?海州更加不差人了。 陈丽卿却很差人!她想要个孩子呢。明月姐姐的孩子安顺之都两岁了,师师姐也怀孕了,柔福妹子也和夫君订婚了,这都是陈丽卿的压力所在。 陈丽卿对安宁的爱,与柔福一样。不管世上多少女子过来争宠,她们的眼中,却只有夫君安兆铭一人。她们不介意与别的女人分享夫君,只要夫君真心爱她们就好。 不过如今,陈丽卿还想要个孩子,所以她就胡乱找个理由来了汴京。她还要陪安宁一起去辽东出使,咱们一边赶路,一边造孩子去。 “状元郎,这次去金国出使,虽说是以贺某为正,不过官家行前曾有交代,却要以状元郎为主见。官家说状元郎允文允武,这次去金国,为的却是伸张我大宋的上国天威!” 看看前面的金国伴使走得有些远,贺允中对车外的安兆铭爽朗地笑语连连。他的笑声倒是真诚,不过语气就有些酸楚和羡慕,甚至还夹杂着许多无奈或嫉妒? 这也必然啊!贺允中三十四岁,刚刚大了安兆铭一轮。他与秦桧同年,都是政和五年进士。但是秦桧已是中枢权重的左司谏,他还是个散官著作郎。 蹉跎了九年的著作郎!不过说起来,他比宋应辰的秘书郎还稍稍体面些。这次出使金国,本来贺允中还要振奋一番,琢磨到了金国,总要折损他蛮夷的一番颜面才对。 不妨官家却一盆冷水浇过来,透心的凉啊?合着选自己做正使,为的就是自己资历不足,便于副使行事时不至束手束脚的意思? 这也罢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从呢。可是秦桧却又后脚过来拜会,郑重提醒自己一定不要胡乱主张,一切都要看副使安兆铭的打算行事? 因为副使安兆铭可不光是状元郎,也不仅仅是尚公主。大宋似他这样身份的人,也并非稀罕。状元郎安兆铭的稀罕之处在于,金国对他,敬慕有加,也恨之入骨。 “此天下奇男子也。因为安某人干的许多事,都是让金国痛恨、羞耻的事情!”秦桧一件件扳着指头与贺允中掰扯。 “跑到宫中殴打金使,金国武士勃达被他生生打残了,奇耻大辱啊! 收了金州,还顺手剿灭了人家的水师。说是女真海盗,你信啊?嗯嗯,金国第一好汉的哥哥被斩首了,他的族弟也成了柔福帝姬的鹰奴!那头海东青,就在宫外盘旋呢。 此外,平州张觉遇刺的事情也处处古怪。那个斩首张觉的大和尚,据说叫鲁达,原本也是梁山泊的好汉,和武松关系极好。 武松?却是安兆铭的近身侍卫。 此外海州生发的军备,更让金国忌惮他了。他却又在殿试策论时,堂而皇之地讨论在河北兴水利、池塘,筑横坝以堰塞北方骑兵? 还要用海运转运物资,要在河北行坚壁清野之策?这些东西,如今金国也该知道了。 不止如此,大宋这次还要在登州新建水师,最大的目标却盯着北面的海阳。那是从辽东直下河北的咽喉所在,如今却也要放在他安兆铭的手中玩关扑。 凡此种种,哪一样都是干系国运的大事情。所以那安兆铭,是绝对不能出事的。所以贺兄啊,你这次为正使的责任,其实不轻呢。 这次若能圆满把安兆铭全须全尾带回来,便是你的大功一件。秦某别的不敢说,保举你一个员外郎的差遣是跑不掉的。但你若是胡乱作为,乱了事体? 不光说金国会如何对付你,朝廷也要处置你的!而且贺兄,你却更要小心那安兆铭,他却是个无法无天的人。果然招惹了他,真要把你祸害在北地时,你又当如何?” 秦桧的一席话,说的贺允中毛骨悚然。大丈夫行事讲究气节,被金国人祸害了,还能名垂青史。被他安兆铭祸害了?以安兆铭的手段和前途看,自己大约就该白死了。 那还说啥呢?这才刚出了汴京城,贺允中就早早表明态度。你安兆铭可不要胡来啊!左右回来都是个员外郎的差事,也算打开贺某的仕途出路呢。 说起几个同年,状元郎何栗的仕途最顺,已经升到中书舍人了。他却意外得罪王黼,如今贬知遂宁。不过他是瘦死骆驼比马大,以后如何就很难说了。 其他榜眼马守、探花傅中行等人大多都也在州县任职,殊无几个前途可言人物。除了秦桧留在中枢开始重用外,宋应辰出去通判海州,那也算一方干吏。 何铸还在守着正八品的秘书郎位子,移动不得。嗯嗯,其实洪皓最有干吏之才,但他一样作死。由于洪皓少有奇节,在那届新科进士中最负盛名,不少达官贵人都欲争致门下。 其中就有王黼和朱勔,都要争相把女儿嫁他。洪皓却是极力推辞,从此官运不通。此后一直担任宁海县主簿,今年才被超拔为从八品的秀州司录。 洪皓足足用了九年时光,才算升了两阶官职,他如今就是个朝廷的笑话。比起最近这届宣和六年的新科进士来,政和五年的进士们都该找豆腐一头撞死拉倒。 怎么比啊?自己这个假少卿倒是个六品官衔,但是此前的本职著作郎不过从七品。便是出使回来得了员外郎的位子,也才正七品,还不能和秦桧那种正七品的左司谏较量权势。 人家呢?新科状元安兆铭本就有从七品武翼郎的官身。如今状元及第,武职迁升正七品武翼大夫。文职除从七品的监察御史,加直显谟徽猷阁,假尚书省右司员外郎。 这特喵的出使回来后,也是妥妥的正七品官员呢。而且很可能是更加权重的殿中侍御史,绝不差了秦桧的官身。 其他的人也都不差,榜眼沈晦出任从八品的校书郎。探花周执羔、传胪朱倬,也都是比拟汴京两赤县的从八品主簿。 甚至郑克、魏发这样的进士,也是比拟三京赤县的正九品县尉差遣。似乎只要去海州就职的新科进士,就能被超拔录用。这却是什么缘故? 贺允中一路沉吟,他要仔细盘算其间的各种利益得失,然后去说给太子定策。 安宁就没他那么多的心思,既然说开了话,那就不用再假惺惺地你谦我让。无非是一路上的面子给足,里子的金银也不匮乏就行了。 这些日子,陈丽卿便如小鸟入林般每日欢快不休。甚至二嘎都被她捉弄得不厌其烦,几乎是躲着她跑路了。 那俺就?继续祸害官人去!嘿嘿,嘿嘿。 这特喵的是在犯花痴呢?安宁哭笑不得,然而心中的歉疚确实很深。自从陈丽卿嫁给他后,都是在聚少离多。她一个女人家,真心过的不容易。 此外还要替他镇住海州的场面,还要忍受他在外面的风花雪月。没有名分的女人都在怀孕生子,她一个明媒正娶的正妻,甚至连个孩子都没帮她留下一个。 要说不愤怒,那就是骗人的。但是陈丽卿一来到他的身边,那些曾经积聚的愤怒顿时化作春日的雪泥,消散的无影无踪。 安宁每一刻的陪伴,都是她快乐的源泉。这就是个痴心地忘掉了自己的傻女人,需要他好好珍惜才对。 因此他们这一路北去,几乎就是踩着春光行走。不过北面却越来越少了春天的生机色彩。河北大旱,沿途盗贼蜂起。大宋却还要处处示金国伴使以安宁、祥和?! 他们几乎是在西军的全程护卫下才算走过大名、东平、济南三府之地!最后安宁要队伍改向东行,他要去青州,然后看看走海路能否更顺利些。 燕京之地,是不必再看了。郭药师的德行,也不能让他放心。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36章 配给制 第136章 配给制 “宣和四年,朝廷北伐失利,沿途丢弃辎重无算。此后西军补给,以及燕京布防之军辎重所需,都要就近在河北、山东筹措,其间的税赋、劳役动用实在太过啊! 今年再有大旱叠加,而地方豪强之辈更加惜售粮食,哄抬物价。民间不胜其扰,如今不但是盗匪四起,军中也是频频生变,地方实在难安了。”青州知州张叔夜慨叹道。 安宁科举高中状元,又和柔福帝姬订婚,然后此番北去辽东出使,几乎样样事情都遂了老张的心意。因此他如今看安宁,那是怎么看都是很养眼的模样。 甚至如今青州该怎么做,张叔夜的主意也都一股脑撂给了安宁去处理。准确地说,是交办给海州过来的吕子曰的“工作组”操办。 至于青州原本那些官僚人等,他们此前曾被老张毫不留情的一壶焖倒,告状也没了消息。如今心中底气全无,能调走的都走了。走不掉的,也早已鹌鹑一样任他张某人肆意宰割。 “子曰: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不想我大宋的局面,居然一夕之间就要如此危殆了。如今山东的陵州就有张万仙聚众生变,又有滨州张迪领乱民五万叛乱。 此外河北沧州,还有高托山聚众不下三十万。其他两三万人作乱,已经不算什么了。年初官家以内侍梁方平监军平乱,但是这河北乱局,却如扬汤止沸,不是那样轻易平息的。 因为百姓粮食不多了!即便是青州之地,也只能从海州转输粮食过来。为了避免粮食被地方官僚豪强吞没,张学士便仿照昔日郁洲岛故事,在青州执行配给制度。” 海州赶来的吕子曰接话道。他这次就亲自带领一个工作组过来指导工作,如今鼃瘦的一塌糊涂,甚至连他 “子曰诗云” 的啰嗦废话都能免就免了。 看来赵子庄把他折磨得不轻啊?安宁有些幸灾乐祸。不过他还是觉得很诧异: “嗯嗯,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你们救灾是怎么干的啊?配给制的粮食按照什么价格发放百姓?难道会和郁洲岛一样发平价粮食吗? 这样是不行的。郁洲岛的安置永丰流民时候,海州是不缺粮食的。只是他们几千人的口粮安置而已。但如今却是天下大旱,绝非三两个月便能妥当的。 都还只是开始,后面日子长着呢。你说如今青州的百姓家中,果然都没有粮食了吗?不可能的!他们会知道这些粮食得来不易吗?不会的。 咱们按照平价配给下去的粮食,保不齐后面就要被青州百姓转卖给那些地方豪强的!因为他们还在觉得,他自己家的粮食是不要钱的,咱们却要收他的财货! 他就要把买来的粮食转卖出去,收回自己付出的那点财货。但是等到咱们粮食消耗支持不下去,百姓家中余粮也售罄时候。那些地方豪强就要哄抬粮价了,咱们该怎么办? 百姓不会怨愤自己前时的转卖粮食,也不会怨愤那些地方豪强乘火打劫,他们只会怨愤咱们这些曾经不断低价卖给他们粮食,然后忽然又断了粮食的配给制!” “这?怎么会这样?”不但吕子曰张口结舌,张叔夜也是困惑不已。这天下间,还有做好事反而惹人怨恨的事情? 然而想想安宁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呢。这天底下,果然唯有人心最难琢磨。人心如水啊,善变而趋利,畏威而不怀德也。 “那么,安兆铭以为当如何做?”张叔夜想了半天,也理不出头绪,干脆直问吧。 “此事既然已经开端,地方豪强也都有了先入之见。那么倒是不妨多演几出戏份出来。 海州改制,此前是从郁洲岛开始。那时岛上都是永丰的移民,就如一张白纸上作画,其实很好推广田亩制度。天下良田皆归公有,然后低价租赁给百姓耕作。 再以以青苗法借贷他们发展农业,收利息也是极低。如此不过两年光景,郁洲岛的民生就安定下来。但是这中间,其实有个取巧地方,就是那些移民,本来就没有田地。 后来想要把这个制度推广到海州三县,遇到的麻烦就很多。因为其他三县之地的田亩,都是有主之地。所以海州三县的做法,又与郁洲岛不同。 基本上,都是在大力发展郁洲岛上的生发营生。再用这些营生的股权置换出三县百姓的田亩土地,然后分发下去,变成租赁关系。到了秋收再来收租、收税、收利息。 为了做成这件事,其实郁洲岛付出的本钱不低。只是因为郁洲岛的营生规模巨大,发展也快,所以一些弊端就没有显现出来。但是要用这个法子推广天下,却是不行的。 须知天下的土地人口太多了,单靠工场的股权去置换,眼下却看不到成功的希望。然而这大宋的土地,不禁兼并已然一百六十年。 少数豪强占据九成土地,多数平民几无立锥之地。这才是山东河北之地盗匪多如牛毛的根本原因! 想要百姓安居乐业,就要收回地方豪强的土地,重新分配下去。但是这中间,又会有不劳而获的便宜。 许多地主人家,其实多是用数代人辛劳赚来的土地。而许多卖了祖田的人家,却是因为好吃懒做、好逸恶劳。咱们不分青红皂白地给他们再次重分土地,也是不对的。 既然这样,何如就利用这次河北旱灾的机会,咱们就用粮价狠狠关扑一次。先提高粮价大赚一笔,然后用赚到的钱买断那些百姓的土地,再把土地租赁他们收租、收税。 实在没有土地的人家,便要通过以工代赈的法子付出劳力,用配给制帮他托底渡过饥荒。甚至此后他们干脆就转换身份,专以乾贞记的工场谋生也不错。 乾贞记却按照他们的工钱多寡,另做积蓄。等这些人老了,便把此前帮他积蓄的那些工钱,或者还可以贴补一些,能让他们老有所养就好。 总之,多用市场的法子达到目的。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人性命的事情,海州一直都在做。可是没道理为了救人,还要亏掉自家内裤的道理。 这个世间,说到底还是人要自救,然后别人才能救之。 具体的法子,你们都可以商议看看。总之就是不能真的饿死太多人,不能放过那些为富不仁的屯粮豪强,不能让海州贴掉老本,无以为继,还要伺机在青州推行郁洲岛的田亩政策。” 安宁娓娓道来,吕子曰一会皱眉,一会舒展,似乎在纠结此事的一些细节难办处。 张叔夜倒是老神在在,这些事情此前没有这么想,自然为难。现在有着个想法了,把他落实其实没有那么难。 人嘛,只要肯钻研,总是有办法的。 只是安宁却没有老张这样的乐观,他说的东西虽然简要,但也不是张叔夜或者吕子曰这些儒家子弟能够心领神会。仔细琢磨了一下子,还是另做计较吧。 “子曰兄宜发急信去海州,要蓝细禾过来主持这件事情,我且在这里等他几日好做交代。姑丈却要去安排酒宴,招待随行的金使与贺允中一行,设法让他们病一场再说。 嗯嗯,痢疾就行。放心,蓝细禾的医术足以治好他们,不会死人的。至于这几日,该配给还要继续发放,只是价格却要日日提高一些。 同时,再从海州都发一些财货过来,咱们也要向民间收粮食。价格比发放配给粮的价格上浮一成,不能让粮食流入那些豪门家中。此外还要尽量把民间一般人家的粮食收过来。 只有多数人家都没有余粮的时候,咱们才好施行以工代赈,控制市场粮食供应,对抗那些地方豪强之家。这个过程要很长时间的,中间却要注意不能饿死人。 总之,看看时间差不多,姑丈就要张贴布告,允许那些没有粮食、也没有财货的人家过来以工代赈,或者出价收拢他们手中的田产,要比那些地主老财的出价高一些。 左右多出的花费,最终都是用粮食差价补贴进来。至于那些最后剩下的豪强之家,也不要忙着查抄,总要用粮食把他们的财货都引出来才对。 嗯嗯,咱们的粮食应该不会缺的,占婆那里的消息很顺利。既然没有意外,也就意味着,咱们的粮食就有后劲。但是不要一下子捣鼓出来,慢慢来,要把效益最大才行。” 这些事情安排完了,安宁又给郓王赵楷、康王赵构写了两封信。他希望赵楷能改封地到蜀中四川,不但封地改封过去,人也要过去才对。 因为从王黼的行动看,赵楷再要留在汴京,就难免会一些大臣想要从龙之功。他赵楷愿不愿意的,都将卷入太子争夺战中,最终落得一地鸡毛而已。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反而赵楷去了蜀中,不但能化解太子系的反击,而且还能在蜀中收集粮食支援河北,顺便发展一下蜀中商贸。一举多得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赵构,却是请他北下大名。刘豫可不是什么好人物,有人看着他,他就是个能臣。没人监管是,他刘豫都能把天都捅出窟窿来。 这河北之地,却是不能再火上浇油了。 最后的一封信写给柔福,让她找机会接触一下孙成财。这些汴京的纨绔,倒是可以来河北发一笔粮食财。 用他们搅乱一下市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37章 改道 第37章 改道 张学士的欢迎宴会很隆重,不但进士李善庆好奇,便是正使贺允中也是惊讶连连。他此前受安兆铭嘱咐拉着李善庆游山玩水,为的便是给安兆铭和张学士创造一个聊天机会。 没想到张叔夜这样的桀骜之人,居然也会对他安兆铭言听计从?等到自己和李善庆双双开始拉肚子时候,贺允中几乎就要把张叔夜、安兆铭的祖宗十八代都草翻了! 你特喵折磨李善庆、小散多也罢了,为何连自己的上官都要折腾?!不对,他们这是要自己陪着李善庆遭罪,减少金使怀疑呢!那么他安兆铭想要干什么? 本来说好的走燕京之地,忽然就要改道青州,走海路过去?难道他是得了什么不好的消息?还是又有什么坏主意要落在金国脑袋上? 嗯嗯,应该还是怕出意外吧?金国敌视他安兆铭,这是不问可知的事情。只需看金国伴使李善庆、小散多们瞄他安兆铭的眼神,就能猜测一二出来。 但是他安兆铭却是大宋的状元郎,他还有一个使者身份。金国哪怕再不理智,也绝不愿意把他在金国的辖区里祸害了,甚至还要更加细心的保护他的安全。 不过要是金国能鼓动燕京的辽人残民,在大宋辖区里祸害了他安兆铭,估计还是大快人心的。但是燕京城里,又有谁能有这么大的能量呢? 贺允中的心中一片冰冷。 难道郭药师靠不住了?要说郭药师当年降宋,朝廷也算厚待他了。但是郭药师烙煎饼一样反复的人品?哪怕贺允中这样的汴京清流,也曾嘀咕过郭药师的忠诚问题。 何况郭药师与张觉的关系匪浅,但是一心降靠大宋的张觉,却是被一个胖大的和尚斩首了!天下的和尚的确不少,但是能有鲁达那样武功、气度的和尚,真的很多吗? 此前贺允中或者也不会在意这些事情,但在秦桧提醒后,他就不得不仔细推导其中的奥妙。只是他最终也没弄明白,安兆铭为何非要斩杀张觉不可? 张觉叛金自立,然后易帜归附大宋。大宋就此白赚了平、营、滦三州之地,这不都挺好的事情吗?甚至贺允中一度怀疑,秦桧的消息是否差错了? 然而,秦桧的消息应该不会错的,那就该是他安兆铭的脑袋进水了! 要说贺允中的职务还是太低了,因为张觉出事后,最后怕的人其实是大宋皇帝赵佶! 因为那一天,赵佶甚至已经亲手写就诏书,马上就要册封张觉呢,结果张觉突然就挂了。后来的宫中复盘、推演证明,张觉的确没有实力自立,金国也绝对不会坐视张觉自立。 因为金国很快就派出重兵加固平州的守卫。若非安兆铭突然出手斩杀张觉,他赵佶就要惹出一个天大的麻烦:大宋皇帝亲手破坏宋金盟约,而且证据确凿。 所以?的确是是大宋毁盟在先的!只是赵佶也是一直好奇安兆铭为何就要掺和此事?他又是怎么预判到张觉事件的背后问题严重性? 赵佶从来都没问过安兆铭,只当此事没发生过。安宁自然也不会告诉他们内幕:他来自后世,知道历史上的赵佶就栽在这件事情上,而且把大宋也带进水沟里。 安宁甚至都不知道如何去解释这件事情,因为这些事情,一直都要讲究证据确凿。史上的赵佶为何要在金国入侵前匆匆退位?就因为他有确凿的把柄被金国抓住了! 昔日张觉刚打赢了第一战,还没站稳脚跟宣布自立呢。赵佶亲笔册封的手诏就到了,巧巧地就落入了金国手中,证据确凿。 所以,人家金国后来的入侵,就能喊得理直气壮。赵佶也要退位揽责,戴上一顶亡国的帽子,所以?安宁才要不顾一切地斩杀张觉! 但是因为安宁倒置了因果?所以,这件事情就没发生过,安宁自然无从解释。 从青州去海州,陆地行程不下七百里,至于海路绕圈子,更加两千里有余。因为张叔夜的关系,海州到青州的驿道经营得十分发达。 再加上陈颙经略金州、济州岛后,海州就更不缺马匹了。特别加急的信息,可以沿途百里不断地换人换马,一日夜时间就能把信息送到。 蓝细禾从汴京归来,也才刚安顿下来半年有余。如今就要再次北下青州?便是陈颙都有些不忍心。但是蓝细禾却无多言,回去后匆匆安置妻儿,就带上三匹快马出发了。 他这一路上,也足足跑了三天。到达青州时,人都无力下马了。别说探视那些正在拉肚子的金使或正使贺允中,他自己的内胯、屁股都被磨得血肉模糊,需要赶快医治。 青州已经有张叔夜、吕子曰这样的人物坐镇,师尊却非要自己过来?那就必然是件不得了得大事情。蓝细禾却在处理大事上面从不含糊,而且从来都是从容有度。 一边给自己的伤口消毒上药,一边听着师尊的絮絮叨叨。等到安宁把意思讲透,蓝细禾也就明白为何一定要自己过来主持此事了。 张叔夜、吕子曰的本质,都是儒家学问,都要讲究爱民如子。但是民间的百姓,却都不是什么太孝顺的好孩子。不是你对他们好,他们便要必然地感激你的。 百姓,其实还需要一些威慑、强迫才对!这从百姓的日常敬仰人物就能知道的。百姓敬仰的,永远是秦皇、汉武,或者关公、黄帝这等帝王将相人物。 他们为何不太敬仰上古三皇的燧人氏、神农氏、伏羲氏,也不畏惧那个造人的女娲娘娘?因为秦皇、汉武、关公、黄帝这些人不光是护佑家国,而且他们还要杀人如麻的! 三皇、女娲却只有造福于民的慈善,少了杀伐果断的残暴。所以百姓就不怕他们,也不会把他们的说话当做圣律。 甚至在这些慈善的神邸面前,他们还要讨价还价,甚至大发牢骚。 而师尊的主意中,若是屏蔽了最后的目的,那么这过程就是在乘火打劫、荼毒百姓、巧取豪夺、奸诈阴险! 让张学士、吕子曰这些读书人做这等事,还不如一刀砍了他们拉倒。他蓝细禾却是医家出身,做事但问“此去目的可行与否”? 至于中间的痛处地方?那啥,良药苦口利于病呢。加上这几年师尊的不断教诲洗脑,蓝细禾发现青州这摊子事情,的确自己最合适。 蓝细禾不知道,他这一生功业起复所在,便是今日的青州之行。自此后,蓝细禾一飞冲天,成就几与小师叔洪七并肩。却将几个小师弟、还有大师兄高子羽都甩在了身后。 如是又过了几日,贺允中、李善庆几个人的痢疾终于还是好了。给他们行医问药的却是一个高大的瘸子?李善庆他们们不以为意,贺允中却惊疑不定。 这个郎中的气度,却非同一般,竟是个大智若愚的家伙。可他的确也是一名良医,那就算了。贺允中不打算再去盘算安兆铭的口袋余粮几何,还是早去早回吧。 因为此前已经派人去辽东预做说明,所以四太子金兀术在燕京的许多布置都打了水漂。便是郭药师也是惊疑不定,这次的天使,却不是好相与的人物,难道他知觉了什么? 安宁才不管金兀术或者郭药师的心情如何,以及贺允中们的各种胡思乱想。他们自青州蹬舟,到了金州小憩一二,贺允中等人却不敢久住,就再次匆匆启程直下辰州。 稍事休息便继续沿辽水去了辽阳,这也是眼下金国的东京所在。上都派来迎接宋使的官员们也早早到了,阵容之豪华,甚至超出了李善庆的预期。 因为领头的人物,却是完颜希尹!大金国神明一样敬仰的人物。完颜希尹本名谷神,此前任权西南、西北两路都统。这次却是特意调来,全权担任接待宋使的任务。 自太祖完颜阿骨打举兵以来,完颜希尹常在行阵,跟从太祖及诸将征伐对外征讨,立有战功,是太祖皇帝最重要的谋士。 这还不算什么,完颜希尹最大的成就,却是一手创制了女真文字。当年太祖完颜阿骨打十分高兴,不但下令颁行新创制的女真文字。还特意厚赏完颜希尹马一匹、衣一袭! 这些赏赐放在大宋,还不够寒酸人呢。但是彼时大金国,却是实在的重赏。安宁还知道,到了后来完颜希尹为相期间,他曾积极倡导学习汉文化,协助朝廷改定礼仪、制度。 大金朝廷初立官制,议礼乐,多因革辽制。完颜希尹与完颜宗宪等人则主张参用唐、宋、辽三朝制度,结合女真的实情改革而制。 可以说,大金的天下,是完颜阿骨打率众打下来的。但是让大金国存续近两百年的文华制度,却是他完颜希尹的一手策划、制定。 若说安宁真要欣赏的金国男儿,自非完颜希尹不可。完颜希尹之下,才是那个允文允武的四太子金兀术。不过安宁也知道,四太子金兀术对自己的,可是一丝好感皆无的。 他在金州带的时间不长,但也足够看遍李寅从辽东传来的各种情报和文件。虽然没想到会是完颜希尹亲自过来与自己放对子,但是安宁也从未敢小瞧了金国。 金兀术在燕京针对安宁的布置,便是李寅看了都要咂舌的酷毒、严密,和大气!只是安宁忽然就放了四太子的鸽子而已。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38章 文攻 第138章 文攻 甚至安宁都不得不承认,大金国能从白山黑水间的一个小部落迅速成长为一个庞然大物。然后迅速建立国家制度,再迅速汉化的过程,史上罕见。 而这个过程的完成,却主要得益于两个人的努力。太祖皇帝完颜阿骨打,和谷神完颜希尹。可是完颜希尹本来在西京云州陪着完颜宗翰打牌呢,如今却巴巴地跑来东京辽阳? 安宁绝没想到自己在金国人的眼中,会是如此一个香饽饽般的存在!嗯嗯,香得四太子完颜宗弼(金兀术)馋涎欲滴,甚至都想在燕京就把他安兆铭一口嚼碎了、生吞了! 完颜希尹却在匆匆敷衍了正使贺允中后,便一直在认真打量安兆铭。果然南人的传言非虚,这个安兆铭的确是个伟岸的奇男子。 若是条件许可,完颜希尹会设法把安兆铭滞留辽东,而不是像无脑的金兀术那样恨之入骨。你的手下斗不过人家,那说明你的手下都是饭桶,却不能怨愤人家惊才夺艳。 是个人材就要杀掉、铲平,最后剩下一群小矮人陪着我大金国起舞吗?大金立国,早过了杀伐抢掠的初级阶段。 如今也不是不能继续杀伐抢掠,但要分清楚是否合算?能一把抢了南朝锦绣江山,自然怎么做都是合算。但再像此前为一口铁锅就要奔波百里,杀得血流成河,那就很不合算。 “在下听闻,状元郎的策问文章甚是敌意我大金国。各种措施也都是对着我大金而来,所为何故?难道今日的大金、大宋不是盟约之国吗?还是说南朝皇帝,想要毁盟约战?” 完颜希尹的眼睛明亮,言辞咄咄逼人。他想在气势上压压这个年轻的南朝状元。南人怯懦,喜欢空谈。但他们对于实务话题,却往往拙于言表,更加胆气不足。 完颜希尹这些年所见南人,也就一个马扩允文允武,在与大金的各种测试中不落下风。甚至太祖皇帝都要为他心折,自己和二太子完颜宗翰,更视马扩为良友。 不过看这状元郎安兆铭的气度,似乎还在马扩之上?真的假的?如何南朝就有他们这等惊艳人物不断横空出世?安兆铭的那些作为,完颜希尹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甚至在完颜希尹等人的眼里,这个安兆铭简直就是迷一样的存在。这也是完颜希尹接到上京垂询后,立刻赶来的主要原因。他想要见见这个安兆铭,免得自己误判了南朝气象。 “都统说这些话,就有诛心之嫌了。大宋此前与辽国檀渊之盟,两国就能和平百余年。大宋与周边之国,也都和睦相处。如何到了都统这里,就要一言不合,拔刀相向呢? 司马子曰: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平,忘战必危。这自古以来,我华夏之国都以睦邻友邦之策传世,讲究和而不同,追求天下大同的天地道理。 我大宋什么时候做出过毁弃盟约的事情?那都是没开化的蛮夷之国才会干的事情。安某的殿试策论,讲的也是针对那些蛮夷之国的法子,却与你大金有甚的干系? 难道你大金想要毁约取我中原么?则大金与那些蛮夷之国又有何差别?若是不想,那你大金又何必在意我朝在河北之地的备寇所为?”安宁似笑非笑地侃侃而谈。 “状元郎纯属狡辩也!”和完颜希尹一起负责创建女真文字的完颜叶鲁勃然大怒。“我大金国地跨北极之地,状元郎却在策论中却一口一个北方蛮夷,何其不敬我大金也?” “呵呵,安某言北方蛮夷便是说你大金?嘿嘿,果然高论也。安某试问,这北极之地,又极于何方?安某听闻,北极半载白昼、半载黑夜。又白昼之始,有七彩极光喷薄而出。 安某却未从贵国典籍、史册中看到这些记载。自古岂有国出异象而不载于典籍史册的道理?何况北极还有白熊出没,白熊之北,更有万年冰川横卧万里、万年。 至于蛮夷之辈,北极之地更有罗莎人建国基辅罗斯,又有维京人劫掠北洋。近些的也有蒙兀室韦部落散居漠北。难道这些蛮夷之国所行诸恶,你大金也都要为它背书吗?” 安兆铭所说的那些北极异象,自然都是存在的。但是大金国却距离这些地方还有不少距离,并不能确定这些事情真实与否?何况大金刚刚立国,这时候谈文华,实在不合时宜。 “状元郎所言北极之地的异象,我朝也是略有耳闻。然而此事并未具像,故无记录典籍、史册。状元郎却要如此轻信这些传闻故事,未免有流俗之讥讽。” 礼部尚书韩昉眼看完颜叶鲁被安兆铭说的面赤耳红下不了台面,不免就要出来帮他说话。或说韩昉也是大辽的进士出身,等到大辽亡国,他就举家降靠了金国。 终于还是凭借家族底蕴,以及自己的学识渊博,竟被他把持了礼部、太常七年之久。因为当时大金朝廷忙着评议礼制,制度或因或革,完颜希尹也多靠他出谋献策,运筹推行。 所以这次他也被完颜希尹带来东京辽阳。要说完颜希尹可不是金兀术那种鲁莽之辈,人家南朝派来状元郎,那就存了文华争锋的念头。我大金国,却不能因此出丑露怯呢。 “呵呵,想要论证此事真伪自然容易。那蒙兀室韦部落在不在,想必各位心中都有定论,安某就不再多语。想知道极北之地的极光、白熊、冰川船、基辅罗斯国、维京海盗?” 安宁沉吟一下,向完颜希尹发出建言:“《大荒北经》曰:西北海之外有神,直目正乘,其瞑乃晦,其视乃明。《海外北经》曰:烛阴视为昼,眠为夜,吹为冬,呼为夏。 这些典故,早已记于古之典籍,今人不察而已。安某能够知道这些,还因某家在汴京的店面中,便有西域辗转传来的白色熊皮售卖,当真是万中无一的珍宝。 这个物件,却是来自北极之地。贵国也可以组建一支队伍,可与我福记的商队联合北去探险,见证安某所说的极光、白熊之物。说不定还能猎到更多白熊,得许多北极宝贝。” 完颜希尹目光烁烁,将信将疑。若是安兆铭都是在胡说八道,却也不像。他一个状元郎,又在出使他国,言语上自然要有跟脚才行。 何况他说见过那种白熊的皮毛,又热心想要联合大金一起北去探险、验证?那就是心中有底子才敢这样安排。毕竟一次探险所费,也是不菲的支出呢。 他更不能胡乱拿自家的声誉开玩笑。但若是这一切都是真的? 完颜希尹不禁骇然,说他他安兆铭学究天人都不算赞誉了。 这简直,简直就是陆地神仙一样的人物啊! 安兆铭出身道门的事情早有定论,此前的勃达就是被他打残的,他那时候就是个小道士而已。那么传言他道门的那些神通手段,也该是真的了? 比如天雷?比如连火枪?比如能射三百七十步的钢臂弩? 完颜希尹想起这些,头皮都要发麻。三百七十步?我大金骑兵全速冲阵时,人家都能临阵射出四五箭了! 安宁和完颜希尹经过口舌争锋后,总还要缓和气氛,一起饮酒闲谈的。他二人都是眼高于顶的人物,如今却惺惺相惜。这一路的攀谈交锋下来,竟是将遇良才。 这让其他随从完颜希尹过来的臣工们纷纷咂舌,从来都说自家谷神乃是天下一等一的人物。如何南朝也会有这等出类拔萃的奇人存在? 要知道,他二人谈论最多的,并非诗词文章,或者儒家经典。他们讨论的,全是人心叵测,权谋机变,甚至还有武学技法。 南朝的状元郎必然儒家学识渊博,想在这上面交锋赚便宜,想都不要想了。所以此次出行前,他们也曾仔细盘算过。一些话题的切入,都要刻意避开儒家的诗书文章典籍故事。 其实他们真要把关注点放在儒家的诗书文章典籍故事上,保不齐南朝的状元郎还有出丑的可能!但是这样地谈论军略、兵法、武学、权谋、人心等等杂学见闻? 别说安兆铭出身道门,他本就擅长这些杂学。甚至哪怕后世从网吧里随便提溜一个小屁孩过来,都足够他完颜希尹喝一壶的。 后世的那种资讯发达,什么三G、四G、五G的网络语言充塞的网络都要卡了,还嫌杂学太少吗?各种奇谈怪论,更加不是缺少书籍印证的大金文华可以比拟的优越存在。 这个时代里,哪怕是大宋的学问人,也从不会生出书籍储藏太多的慨叹。但是后世来的安兆铭,前世却要经常清理电脑垃圾,还有U盘的废弃文件。 什么叫学问啊?都是些过时的垃圾而已。 这下子,可把完颜希尹愁坏了。特喵的搞不定人家啊!就这样去了上京,那还不是技压群芳的存在? 完颜希尹一时着急,甚至连他在青楼的行话都飚出来了。 现在的完颜希尹,甚至有点惋惜四太子金兀术的燕京计划了。此前是瞧不上,觉得金兀术为人下作,人品堪忧。如今嘛,还是瞧不上! 金兀术实在脑残、痴呆的可以啊!如何准备了半天就要最后关头走漏消息?若不是你金兀术的人手走漏消息,人家状元郎为何忽然就要改道走青州的海路? 这样子一家伙杀到咱们辽东来,后面啥计划都不好再使唤了。不成呢!我大金立国,可是凭仗武功的。 赶紧的,召唤大金国第一武士乌延蒲卢浑出场吧!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39章 武卫 第139章 武卫 乌延蒲卢浑昔年和陈颙在金州海上怼过一刀,他却吃了兵刃的亏,见机不妙跳海逃亡。 但是他的哥哥乌延鹘沙虎就被武松一刀砍掉脑袋,此后族弟乌延蒲察更被混天蛟的海盗掠去,训成了鹰奴带去汴京,送给一个小女孩当奴才了? 要说这件事,满满都是泪水。但是乌延蒲卢浑却没有那么细腻的感情。等到大宋北伐时,郭药师、杨可世甚至已经攻入燕京了。 可他乌延蒲卢浑硬是带着九十名斥候混在燕京城里,和郭药师、杨可世他们对战了三天三夜,一直撑到萧干回师救援才悄悄地撤出。 乌延蒲卢浑在燕京一战成名,此后金国再攻燕京时,乌延蒲卢浑故技重施,不过这次却是辽国的耶律大石倒霉,被他生生捣鼓破了燕京守卫。 自此,大金第一好汉的名头就坐实在他头上,而且乌延蒲卢浑并非浪得虚名,或者单纯靠军功、靠勇猛充数。他的膂力过人,能挽弓强射二百七十步!甚至武松都要自叹不如。 不过安宁却不怵他,安宁的骑兵弩,乃是专业打造的骑兵限量版,可以强射二百八十步!别小看这十步的差别,战场上把握好分寸,那就是一道生死的分水岭呢。 按说乌延蒲卢浑的哥哥死于武松之手,而武松就在他的眼前。但是乌延蒲卢浑却没有特别地怨愤武松。既然都是两军阵前堂堂正正的交手,那么兄长的战死就不算丢人。 那一次海上之战,乌延蒲卢浑曾经反思良久。双方战力、人手的确有些差距,但也没差距到不堪一击的地步。何况己方还是御敌家门,没道理就要那样被人家一战覆灭。 这说明混天蛟海盗的战力、军略、军法、军纪,都不是自己存身的那群海盗可以对抗。女真人的海盗是输在系统的训练和专业上,而不是人数上。 等到混天蛟海盗再与高丽水师大战之后,乌延蒲卢浑更加认定自己的判断正确。大金国想要在海上与混天蛟在海上争锋,那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他的这个看法也影响到金国的庙堂决策,大金并未设想收复金州,因为没法打。不但陆地连接十分狭隘,还有防护墙分割南北。海上作战更加不堪一击,那为何还要去找虐呢? 金国此时老王还在,还保持着相当质朴的思维。既然咱们没有实力攻占金州,那金州就是别人家的。所以那次连收费都没提,甚至搞得还在准备花钱的童贯一身地不舒服。 无论是否佩服,或敌意,为了大金国武士的面子和尊严,乌延蒲卢浑现在都要设法在安宁的眼前耀武扬威,你倒是来打俺呐? “特喵的这么犯贱呐,安公子,明日武松就约他大战一场!不过却要借你小花一用。”武松跃跃欲试道。 安宁却摇摇头,比武不是不可以,却要避免直接对面比武。此例不能胡乱开的,否则人家金国一个车轮战玩下来,自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要文斗,不要武斗!咱们都要向二嘎学习才对。 二嘎如今,已经拽的找不到北了。几乎金国所有随行的战马,只要是母的,都被它祸害得一塌糊涂。哪怕母马的丈夫就在旁侧,那些公马也只能战战兢兢,不敢长啸一两声。 如今每天营地、行军路上唯一能听到的嘶鸣长啸,就是二嘎那得意的破锣嗓子“嘎、嘎!”一两声。更别提狩猎时,那些战马就没有敢于靠近二嘎、或者跑到它前面的! 草原虽然大,但是战马一口气撑死也就能跑出一百六十里。然后?就要汗流浃背地等着二嘎慢腾腾追上来作践它们!甚至因为远离了人群,中间连个说情、驱赶的人都没有。 二嘎非常护短,而且耐力十足,煞气深重!敢跑在它前面的战马,无一不被它追逐到筋疲力尽,然后再被它肆意地撕咬、踢踏,再好的战马也被折腾废了。 这样的诡异情况下,乌延蒲卢浑又怎么去和安宁比试骑射? 便是射箭,也只能比赛谁家射的更远了。纵然乌延蒲卢浑天生神力,能张弓射出二百七十步,可是他又能张弓几次? 安宁却是有偏心轮帮着上弦的,慢腾腾地一箭一箭射出去,每一箭都比乌延蒲卢浑远了数步、或者十数步,难道乌延蒲卢浑会很有面子吗? 至于兵器较量?小花一出,乌延蒲卢浑手中的狼牙棒就变成了三节棒。乌延蒲卢浑愣愣地看着手中的兵器,恐惧的要死。 但是安宁却还要一边和他道歉,一边承诺从海州帮他快递一根新的狼牙棒。旁边的武松更加火上浇油,一昧夸赞乌延蒲卢浑这下子赚到了! “洪七的铸造功夫,可是天下第一呢!” 但是,这就不是赚不赚的事情嘛!这就是没法对战的意思呢。乌延蒲卢浑相信,真要在战场上遇到安兆铭,双方全力对战,他乌延蒲卢浑可定是有死无生的! 自然,那些金国的学问人都不忍看他乌延蒲卢浑的窘迫,纷纷向前帮腔。有的指责状元郎一昧凭借器械锋利,有的指责状元郎的坐骑非马,不合战阵规矩。 “蛞噪!”安宁身边的大弟子高子羽却看向前面树顶盘旋鸣叫的一群乌鸦烦躁。于是收拾一下衣袖走了过去。猫腰双手板住树干,左右前后摇晃几下,大喝一声! 那棵松树就被他生生地齐根拔起。树上的乌鸦也早就飞跑,现场也顿时鸦雀无声。甚至连那树上掉落的一根松针,都能听到落在草地时的清脆声音。 如果今日的乌延蒲卢浑能够先知先觉,他就绝对不会同意安宁的建议,请状元郎的小师弟洪七免费帮他打造一柄“更结实”的狼牙棒。 后来乌延蒲卢浑的确收到海州寄来的狼牙棒,真的非常结实称手,刀砍斧剁都难伤分毫。乌延蒲卢浑十分开心,凭借称手的兵器,他甚至从燕京一直攻到汴京城下。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洪七给他特意选了朐山南麓的黄铁石冶炼,这种黄铁矿石的特点就是含硫量非常高。以致乌延蒲卢浑的狼牙棒通体泛黄,甚至永不生锈。 而且材质刚硬无比,但却有个致命的毛病,脆!太脆了! 只需有人用重兵器和他的狼牙棒连续磕绊几次,这柄曾让乌延蒲卢浑得意非凡的称手武器,就必断无疑!所以,乌延蒲卢浑就这么被人阴死了。 这样的一路走下来,渐渐队伍里就没了声音。完颜希尹一点想要说话、交锋的心思都没有。安兆铭也是心不在焉,只是一昧地和他身边一个矮小的侍卫调戏。 甚至完颜希尹不止一次发现那个小个子的侍卫,偷偷钻进状元郎的帐篷里胡闹欢爱,而状元郎的弟子和侍卫们,却都装作看不见? 就连那头嚣张无比的骡子二嘎,也要躲到远远地方,伺机祸害自己这群人的战马。 特喵的它是怎么区分敌我呢?只要大宋使团的马匹就没事,我大金国的战马经过时,一概都要被它祸害! 无论如何,完颜希尹算是松了一口气,要说这个安兆铭实在太可怕了,混身上下简直找不到一毫的缺点毛病,特喵的无懈可击呢。 不过如今却有把柄被泄露出来,状元郎喜好男风啊? 这大宋的糜烂,终究不可避免地开始腐蚀着他们最出色的青年才俊!完颜希尹一声令下,就有不少长相乖巧、妩媚的年轻男子开始想混去安宁的身边晃荡。 但是武松却毫不手软,一路的树上,几乎挂满了娇俏、柔弱的大金青年才俊。甚至完颜叶鲁都开始抱怨完颜希尹的暴殄天物。 完颜希尹拍拍脑门,怎么就忘了武松喜欢把人挂树上的坏毛病? 贺允中、李善庆这几天开始渐渐活跃起来。没办法,此前双方比拼的实在激烈、精彩,文攻武卫,他们只好闭口不言,要给人家战场腾挪空间不是? 如今战事初歇,看着安兆铭一己之力与对方文武较量,每战必胜而且犹有余力!贺允中又是高兴,又是惊讶,又是伤神,又是后怕。 这个安兆铭简直深不可测啊!我大宋能得这样的状元郎,何其幸哉?幸亏出门前官家和秦桧都先后给自己示警,自己才算没有整出麻烦来。 贺允中扪心自问,此前几日的比试项目,自己恐怕一样都应付不来。这大金国,可不是自己此前以为的蛮夷粗疏,人家手上的才俊也是良多呢。 不说完颜希尹这样允文允武的天下奇才,便是昔日大辽的进士韩昉,那种才华气度就非自己可以争锋的。贺允中暗自伤神,自己终究只是一员具才而已。 自然,这些文攻武卫的手段都被限制在极小的圈子里进行。表面上,一行车队随着前方旗帜不断北往,沿途都是谈笑风生,友好和睦的无以复加。 只是如今更多传来的议论、谈笑,却都是风花雪月,诗词文章。安宁不屑于参与这些诗词文章的聚会,但却不妨碍贺允中抖机灵。 什么“人生若只如初见?何故秋风画悲扇。”再来“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还有什么“长亭外,古道边,夕阳山外山。”等等精美词句,都被他一一吟诵传唱。 要说这些南朝的诗词的确精妙无比,自然也都早早传唱到辽东北地。然而大金国的文士们才知道,原来这些意境高远的诗词,也是眼前的状元郎安兆铭大作?!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40章 龙阳 第140章 龙阳 不日车队一行来到上京,正是五月底六月初的时节,若在汴京就该是酷暑天气了。然而上京这里依然清风徐徐,甚至还要加一件外衣才算舒适。 入城时候,安宁大失所望。上京可不是汴京那样高大的城墙,这里只有丈高的土围子。骑着二嘎站在路边高处,安宁甚至能看到土围子里面的民居,依然都是茅草土坯的房子。 看起来就是比较简陋的茅顶屋,墙壁全部是密不透风的泥墙,而且采用的是半地窖的模式,应该是为了抵御夜里和冬季的低温。 大金国家草创,所以皇宫的四周土地平旷,房屋和帐篷毫无章法地散落分布,排列不整。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所有房屋和帐篷都是向阳开窗。 而且还在建设中,那些工匠,也明显带有汉人的行事习惯。按照安宁的猜测,这些人应该都是昔日燕云一带的辽国遗民,如今全被北迁充实上京人口。 按照李善庆的说法,我大金自太祖阿骨打称帝时,就只设毡帐,俗称皇帝寨,直到太祖晚年始筑宫殿。如今我大金天下初定,太宗皇帝才开始兴建皇城,名曰会宁府。 我大金,却是个崇尚上古三代之治的国度。百姓醇厚好客,不尚奢靡,云云。安宁听了只是笑笑,并无他言。想要大金明白消费也是生产力的概念,大约还要进化千百年才行。 无论如何,上京给安宁带来的最大印象就是惋惜,要是有一把火就好了。安宁觉得,淳朴的我大金完全可以用一把火改变他的容颜。 城中那么密集的茅草房屋,却没有配备必要的灭火设施,你大金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过大金国如今正是战力最强大的时候。他们从艰苦中走来,一身的彪悍还未及褪色。却又收了大辽两百年的积蓄,如今大宋也送来不少。 这让他们又足够的财富更新的武备、改善军中待遇,比如打造制式刀枪,装备重甲骑兵等等。一支既有战力,又不缺钱,还不怕死的队伍,在这个时代里,的确是无敌的存在。 关键是他们的朝廷还很质朴,很公平,很守规矩。安宁甚至记得就在这段时间的前后,金太宗完颜吴乞买因为半夜偷酒喝,结果就被大臣们拖下御座,重责二十军棍! 那是皇帝啊,却被打的皮开肉绽!末了还要称赞众臣都是忠臣?!这特喵受虐狂呢。不知道金太宗皇帝的屁股创伤好了没有,自己要不要给他送点薄荷味的清凉油? 安宁有些猥琐的遐想,眼前却慢慢走来一个威武雄壮的青年汉子。武松第一次流露出警戒的神情,说明这个人,是带着浓浓的杀机而来? 完颜希尹只是轻轻哼了一声,就自顾一夹马腹独自去了。乌延蒲卢浑怔了怔,终究在完颜叶鲁的微妙暗示下一起驱马离开。李善庆赶紧赶过来,向安宁仓促介绍道: “此乃我大金国四王子完颜宗弼殿下,乃是我太祖皇帝第四子。四王子殿下为人豪荡,胆勇过人,猿臂善射,却是极善于用兵的天下奇才。” “喔?”安宁好奇地打量了金兀术一圈,此人居然会是岳飞的一生之敌? 不过在安宁看来,金兀术年轻、英俊、魁梧、刚烈都是真的,善于用兵也是真的。只是他的双眉几乎长到一起,甚至连成了一片? 那就是小脾气暴躁、心胸狭隘的意思了?从安宁后世观人的角度看,一般遇到金兀术这样的人,你就不能忙着和他辩论,更加不能去怜悯他。 因为这样的人主见很深,你不能轻易改变他的主张。而且他的心胸气度都很堪忧,哪怕你是出于好意,他能记住的也只是你的坏,而忘记你的好。 这样的人,别要打交道就对了。实在免不了打交道时,那就把他打残好了。他这样的人,本质上其实很怕痛的,他也会害怕那些比他更强大的人。 安宁斜眼看看身边小山一样的弟子高子羽,觉得小高完全可以把金兀术修理到连亲妈都不认得,然后他就能认得高子羽这座小山了。 金兀术就是这样一个爱专牛角尖的人!安宁也决定,今日他要是真的敢无理取闹,那便让高子羽狠狠教训他一顿。 昔日被安宁在汴京城打残的那个金使勃达,是金兀术的亲信。如今金兀术的身上还有征尘,那是他刚从燕京赶过来。而他去燕京,却是打算给安某人下套子、打闷棍! 面对一个时刻想要暗算自己的人,安宁不觉得还有必要与他客套。只是打一架而已,只要打不死人,就不会破坏宋金盟约的。 不过听一些野史说,金兀术这次回来,就会遇到他的堂妹,然后他就要一门心思去调戏堂妹,结果被他堂哥完颜宗翰一顿暴揍?看来这货最近,很有挨揍的运道嘛。 大约是感受到前方那种微妙而危险的氛围,金兀术很恰到好处地停留在安宁打算出手的圈子外,引来武松的啧啧称奇。这个混蛋,果然很有些门道呢。 李善庆胆颤心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他虽然不是专职的武人,但是金国此时又哪来真正专业的文人?刚才那阵波动的杀机,让他深信,四王子没跨出那一步是对的。 只是,这个南朝的状元郎怎能就真的这样胆大妄为?在大金国的上都城外,这就打算要殴打咱大金国的四王子殿下?! “前面可是南朝状元郎安兆铭?”金兀术远远喝问,很有些虚张声势的味道。 “不敢,正是安某人。前方可是金国四王子金兀术?”安宁懒洋洋地垂目应答。专心地用指甲互相剔着甲缝里的污垢,右手的无名指、小指有意无意间摆出一个兰花指的造型。 金兀术看了一阵恶寒,听闻这个南朝状元郎有龙阳之癖,居然是真的?可是为何一路上的那些俊男却又被他挂在树上?如今看来,却是个娘炮啊? 呕~!呕~!金兀术忽然反胃的很,心中警铃大作!这特喵的安兆铭看到自己的眼神就很不对付,难道他是看上?呕~呕~呕~! 金兀术再也顾不上近前挑衅安兆铭,更加忘了自己一路来时的怒发冲冠。他一边按着自己反胃的心口,一边仓皇遁去。 自从完颜希尹不断给自己招来那些俊男以后,安宁就明白自己和妻子陈丽卿的约会,已经被某些“有心人”看在了眼里。 特喵的那种古怪的眼神真能杀死人呢。但是这能怨谁呢?这个时代的外交还不流行携带女眷在身边给外交加分。陈丽卿想要跟着北行,就只能易容男装。 哪怕整个使团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情,但是知道归知道,就是不能说破他。所以这几日,连贺允中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在幸灾乐祸。 但是安宁又是何许人也?他最擅长的可不就是“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的道理嘛。或者眼下看不到什么用途,但只要是能让金国产生误判的事情,安宁都打算把他误会到底。 自己可是状元郎,若能趁此引领一下金国的新时尚、新潮流,又有何不可呢?这就很符合“敌明我暗”的兵法道理,你贺某人一个著作郎又懂得什么?! 总之,看着金兀术的逃之夭夭,安宁叹了口气。大约此后就会有很多人躲着自己走路了,或许能减少很多麻烦事情。 出使敌国,就要时刻绷劲心弦,那也实在太累了。一个隐私的空间,才是出使敌国是最不可或缺的东西,然而却又是最难得到的一样东西。 人家不在你如厕时,悄悄躲在后面数你大便的次数、多寡、颜色,就算他们不上心了。现在的安宁,总算可以放心地,大便去了。 金兀术并非出城迎接南朝使者的正式人员,他只是匆匆过来找麻烦,然后又匆匆逃之夭夭了。他的长兄完颜宗干才是迎接南朝使者的正主。 完颜宗干是完颜阿骨打的长子,如今受命总理国事。其实也就是说说而已,大金国的国事,就是任由百姓自生自灭的意思。 大金皇帝也只有两种情况下才会想起他的百姓:征兵的时候,收税的时候。 所以完颜宗干的日子就过得很清闲,大金国真正繁忙的工作,都是那些参赞军务的人在做。比如完颜宗翰、完颜宗望、完颜宗弼、完颜希尹,等等等。 完颜宗干是一个三十多岁,清瘦而又带点斯文、懦弱的中年人。安宁恍惚想起了汴京城里的赵桓,这都是一类人,他们的共同特点就是有自命不凡的心,却没有担当责任的勇气。 完颜宗干一生最大的成就,就是生了一个善于吃早饭的儿子完颜亮。如今才四岁,正牵着父亲完颜宗干的手,非常好奇地望着安宁一行人的到来。 这个小家子可是不俗啊,他几乎杀绝了完颜皇族的所有男人。安宁觉得要是有机会,定好好点拨他一二,让他记住将来无论漏掉谁,都不要漏掉小他一岁的堂弟完颜雍。 史书上说完颜亮自幼天才英发,深沉有大略,而且极度崇尚汉家文华。到他二十七岁时就敢弑君篡位,杀皇族宗室子弟无数。其后又迁都燕京,还要征伐南宋。 据说完颜亮还是一位成就非凡的文人雅士,他在征伐南宋前还要作诗明志:“万里车书一混同,江南岂有别疆封?提兵百万西湖上,立马吴山第一峰!”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41章 状元饼 第141章 状元饼 安宁笑眯眯地看着完颜亮的一举一动,真心觉得这孩子越看越顺眼。终于忍不住赞叹曰:“此子真有天下英豪之大气象也!” 无论如何,被一个名扬天下的传奇状元人物当众称赞,完颜亮幼小心灵里的那根棘刺,一定会更加茁长地成长起来。 不过既然安某人在,你完颜亮再想跃马吴山是不太可能了。但是继续吃你大金国的早饭,杀光你的族人,推动女真人汉化等等?这些事都可以有! 完颜宗干对状元郎一昧欣赏儿子完颜亮,却冷落了他这个国事大臣?不但不以为忤,反而十分高兴。要说天下父母最骄傲的事情,可不就是远来客人对自家孩子的赞美吗? 无论如何,完颜宗干的这份好感都被安兆铭赚得足足的。 贺允中的心中也是五味杂陈,若说此前的文攻武斗地争锋,或者假龙阳之好吓退完颜宗弼,都是在斗心机、玩智商的话,这现在又是在玩哪一出? 他本来想提醒安兆铭不要失礼,因为大宋状元郎的形象很重要! 不过如今状元郎的形象也是碎了一地节操。贺允中苦笑,顶了个龙阳癖好的状元郎,真就能在他金国继续光辉伟岸吗? 事实上还是贺允中多虑了。大金国初创,百废待兴,一切文华、道德都在等着建设。迅速汉化、“拿来主义”,才是大金国朝野达成的最高共识。 所以他们对龙阳之癖就很没有成见。因为如果南朝状元郎都喜欢这件事,那么这件事就绝对不是什么坏事。甚至大金朝野上下,也要刮起一阵龙阳风尚都未可知。 “打开窗户,新鲜空气会进来,苍蝇也会飞进来。”后世伟人这句话就很精辟。安宁也不过是随手向大金国的窗户里,多放几只蚊子、苍蝇而已。 不能用金兀术这样固执、凶残的人去代表人家金国。甚至金兀术这种人,就活该被安兆铭这种人活活打死才对!假如他刚才没有逃跑的话。 金国不缺爱好和平的友好人士,比如人家就把燕京之地归还大宋了,后来还差点把云州也归还大宋。甚至再后来,等他们废了刘豫,也要把伪齐的土地一股脑地还给南宋。 像这种大片、大片送人国土的事情,都能惊掉后世人的下巴!“***的确地大物博,但却没有一寸土地是多余的!”这才是认真对待国土的态度。 哪怕后世的安宁,也只是站在大宋立场看金国时,才会觉得金国失信。说好要归还的土地忽然又不归还了?你大金出尔反尔呢,怎么可以这样?! 特喵的都是金兀术在搞鬼!所以?老子打死你!!! 面对贵客,完颜宗干下令上酒,并让人将大盘松子、面点、鹿肉和鹅肉都送上案头。甚至他还亲自操刀切肉,给宋使准备“肉盘子”,就是浸油的猪肉片,上面插了几根青葱。 除此之外,麦饼,馒头,胡饼等面点也都要涂抹蜂蜜食用,嗯嗯,这个伙食就不错。安宁把胡饼从中间平着破开,夹了两片“肉盘子”,在撒点细盐。放在炉火上烤热。 顿时一股浓郁的相位弥漫四处,小完颜亮的口水止不住滴答起来。安宁本来想要独自美食的,看看熊孩子的没出息,就随手递给了他。 完颜亮接过来轻轻咬了一小口,眼睛一亮,开始大口吞食起来。“哈哈!”并可尽欢啊。还是状元郎厉害啊,连大金的传统食材就能这样随意烹调可口?! 众人有样学样,纷纷赞叹此物美味无双。那是啊,肉夹馍可是后世街头的流行小吃呢!不过如今却要叫“状元饼”了,这小小一块饼,可见证了咱们宋金联盟的坚不可摧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还坚不可摧的宋金联盟?你大金马上就要止不住贪婪,举兵南下呢!安宁心中腹诽“状元饼”的不吉利,面上却不好发作出来。 想着以后金国的仁人志士们嚼着“状元饼”大骂他安兆铭,吃饭、爱国两不误时,安宁就莫名想起后世早点油条。原来的名字叫做“油炸桧儿”!那是为了纪念秦桧用的。 虽然大金的饮食粗犷豪爽,风味有待改良。但是人家就能用玉碟装水果,用金器装酒,还用玳瑁装饰的餐具吃饭。这都是大辽国的战利品呢,非常利于壮我大金国威。 用餐过罢,完颜宗干再招手让百余名教坊歌姬奏乐。这还是大辽国的存货。不过我大金也不是没有高雅节目的,比如歌舞之后就是舞大旗、耍刀牌、撑杆、摔跤节目层出。 这都是代表着我大金先进文明发展方向的重要传承,由不得客人不叫好。甚至还要邀请状元郎的侍从们一起上台表演较量,胜者可得金腰带或者银腰带,以及百十匹布帛。 当然,状元郎也要出手露露风采,早有大金王公贵族醉醺醺站起吆喝状元郎比试射箭。每人都有三支箭,可以自由选择用弓还是用弩射。 安宁哈哈大笑,带着醉意接过武松帮他上好弦的定制版钢臂弩,看着前面的箭朵不停呼喝他们“往后,再往后,继续往后”!完颜宗干狐疑不止。 状元郎手中的弩箭,大小与金国骑兵的牛角复合弓相仿,甚至还要小巧些。但是大金的牛角复合弓最多才能远射一百六十步。即便是乌延蒲卢浑天生神力,也才及于二百七十步。 可是如今状元郎的箭朵指示,却足足两百八十步的射程!这让那些曾经跃跃欲试,想要落下状元郎面子的王公贵族们纷纷沮丧,臣妾做不到啊。 最后还是乌延蒲卢浑凭高远射,才算堪堪追平了安宁的记录,如此双方握手言和也。完颜宗干心情大好,顺手赏赐二人精美袭衣、名马。 甚至在换衣宴,还特意与状元郎交换了衣物、饰品、信物,大家其乐融融,一团和气。而安宁也是心中豪气勃发,借着酒意口占一词: “醉里挑灯看剑,梦中吹角连营。八千里分麾下炙,五十弦塞外声翻。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无论在场的宋金文人雅士、权贵王宫,都纷纷被安宁的这曲豪迈震撼。完颜宗干马上就要乐工们以“状元破阵子”入曲奏唱,一时众人都听得血脉偾张,如痴如醉。 唯一不满意的便数二嘎了!“嘎嘎”抗议不休。小主子又从哪偷来的词曲啊?俺是骡子,叫二嘎。却不是什么“的卢马”,听说那玩意妨主呢,老子踹死它! 无论如何,在完颜宗干主持的一场盛大欢宴后,接下来就该养精蓄锐,准备廷议、谈判了。上都的宫殿正在清扫,哪怕距离驿馆很远,还能看到宫殿上空腾起的烟尘。 在驿馆附近,贺允中等人见到很多的部落朝贡者,不仅有来自草原的铁勒后裔,还有周边的吐谷浑、渤海、契丹、室韦、回鹘、党项、奚人,甚至安宁还看到有西域的绿洲小国。 他们的待遇自然比宋使低了不少,何况这些人中,其实不少人只是金国的俘虏,如今也只是把他们推出来凑数、应景而已。我大金,也是讲究万国来朝的。 上京实在是苦寒之地,让这些俘虏很难逃亡出去,只能在此安家落户。偶尔客串一下各国使节,不但能满足大金国的面子,还能获得不错的招待和报酬,何乐而不为哉? 此外更多的人家,却是从燕京等地迁徙过来安置的关内流民,他们多要会宁府各处宫殿建设的主力军。当然,那些昨天还在冒充万国使者的各族俘虏,今日也要过来参加劳作。 因为大家原来的地理和语言环境都差异巨大,假如这些俘虏或使节如果不能与汉人的工匠、流民互通交流,那就意味着他无法胜任这份工作。结果自然很麻烦,真会被饿死的! 这些俘虏或使节就要被迫学习汉人语言,或入赘通婚才能保住性命,大金国对此也是通通不管。没办法,想要建设皇城,人手依然紧缺,睁只眼、闭只眼就是了。 建设工期也是一拖再拖,皇城宫殿也只能边建设、边使用,于是各种建筑垃圾满地。指望那些天南地北的俘虏们讲究环境卫生?哪怕孔圣人在世,也未必能教化出成果来。 没有朝会任务时候,宽阔的宫殿里就会涌进许多继续施工的工匠。他们一般都不敢多喝水,因为宫殿的茅厕还没建好。偶尔内急了,就要悄悄地就地解决。 到了晚上,漆黑的宫殿里还会跑进野狗、野兔一类的小动物,到处屎尿、拉屎。若果连这些小动物都不敢进去的时候,那就是有人偷偷溜进去龙阳了。 一般都是值夜的侍卫们觉得岗位无聊,从外面招妓进来野战。现在安兆铭带来了龙阳新风尚,那些侍卫们甚至开始懒得花钱去招妓,左右看看身边同事的模样也很不错。 所以?第二天完颜吴乞买和他的大臣议事、争执的时候。这些正在争执的大臣们,就要注意脚下不要踏上一团散发尿骚的稀泥,或者一泡巨大的狗屎。 不小心一脚踩上去,脚底打滑,身上再被人推一把,摔个狗吃屎都不算什么意外。特别是和四太子金兀术这样的诨人说话时,甚至都要提前找好一处干燥的地方说话。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42章 翎羽 第142章 翎羽 金兀术终究还是挨了一顿胖揍。他原本想去城外挑衅安兆铭,却发现安兆铭居心叵测。好汉不吃眼前亏,金兀术赶紧跑回上都的宫中,想找皇帝叔叔说说安兆铭的坏话。 结果,却在宫中意外遇见了堂妹完颜翎羽。小姑娘越发迷人了,连夕阳的冷漠都无法遮掩她红樱桃一样的热情。不但人长得更俊俏了,身材也渐渐饱满起来。 金兀术身子一热,才向前不过说了几句话,就要亲热地拉拉手。他是真心喜欢地自家的这个小妹子,却不是当成妹妹那样的喜欢。 大约还是城外被安兆铭的“龙阳之癖”勾起了天雷地火?金兀术哪怕再犯恶心,再怎么“呕呕呕”地“呸呸呸”,毕竟他心中的火苗子被撩拔起来。 现在吗?迷人的妹妹就在身边,哪怕翎羽妹妹非常惊慌地抗拒,金兀术还是打算用点强。不妨迎面就被人一拳打过来,不但鼻子破烂了,鲜血也是哗哗流淌不止。 金兀术的双眼金星乱冒,可气坏了!老子今天已经很小心啦,怎么还要挨揍呢?躲过了城外却躲不过宫内,当真是老子流年不利还是咋的? 然后胸口又是被人一脚踹飞,耳边还传来完颜翎羽的惊叫声音:“哥哥留情,这样真会打死他的!嗯嗯,实在你要气不过,那就把他打残好了。” 我晕!金兀术亡魂大冒。这是二王子粘罕呢!自从父皇完颜阿骨打去世后,二堂兄完颜宗翰,也就是粘罕,一直都是四王子金兀术人生恐惧的最大来源,没有之一。 被他调戏的妹子完颜翎羽却是粘罕最小的亲妹子,平时被粘罕宠的跟宝贝一样。如今却被自己霸王上弓地欺凌、调戏?金兀术用屁股都能想到粘罕的怒气有多重了! 但是,自己却是认真的!翎羽虽然是妹妹,却不是自家亲亲的妹子,是隔了三层山的堂妹。一个曾祖父的妹妹,怎么就娶不得? 但是,同样隔了三层山的堂兄粘罕却明确地告诉他,就是娶不得!因为粘罕瞧不上金兀术的纨绔、鲁莽、龇牙必报。 自己的妹子是天上的大雁,怎能被一条癞皮狗追逐?而且妹妹翎羽也不喜欢金兀术的纨绔。所以金兀术的这顿胖揍挨得,一点都不冤枉。 后世的历史上,金兀术却是用国家大事胁迫粘罕同意了这门婚事。但是这一世,他却只能眼巴巴看着完颜翎羽幸福地嫁做他人妇,一点小脾气都没有。 完颜翎羽忧伤地看着兄长粘罕暴打金兀术,有什么用呢?金兀术的家族连续出了两代皇帝,甚至他爹完颜阿骨打还是大金开国的太祖皇帝! 这才是金兀术怎么都不记打的原因。 自己的兄长,是天下难得的英豪,他的开国之功,朝廷公议第一。便是两个皇帝叔叔,也要对他心折。现在还把西北的治权都托付给他? 但是,那又如何呢?兄长终归不是皇帝。守得了自己一时,还能守的住自己一世吗? 完颜翎羽是个早熟聪慧的女子,甚至有时候,她都在琢磨是否从了金兀术?让兄长更能放开手脚成就一番伟业,也让家族不要被皇室落下太远。 然而,完颜翎羽总又不太甘心。她的心中,其实还有一处空荡荡的地方没有被填满。李老僧说她是缘法未尽,所以劝她不要仓促做出什么容易后悔的决定。 李老僧才来上都两年,清瘦高大的睿智样子。可是那年自己和同伴们狩猎时遇到他时,他正在萎靡不振地想要发掘一团积雪下的草根充饥,还差点被同伴们当恶狼射死了。 好在他的身手还算灵敏,左闪右躲的避了过去,这才发现他是一个和尚!和尚居然也会被饿疯掉?这曾经让完颜翎羽和他们的小伙伴们都很吃惊。 上都的日子虽然清苦,可是佛门香火却很兴旺,和尚也要受世人膜拜。不过眼前的大和尚,却显然忘记了自己还是一个和尚。 自己称呼他上师的时候,他还惊讶地摸摸自己的脑门,发呆了半天。但他身上的袈裟,却明明是上师的身份。嗯嗯,这个和尚应该是个疯和尚吧? 好在他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姓李,便叫做李老僧。 慢慢缓过神的李老僧就渐渐恢复了他昔日的清明,这却是一个睿智得的令人发狂的和尚!似乎世间的一切事情,都无法逃脱他的批判和分析。 渐渐地,李老僧就成了完颜翎羽的门客,帮她分析上都的各种人心消长,很快得出兄长似安实危的两难处境。按照李老僧的说法,兄长去割据西北、自立皇帝号才是上策。 但是兄长却不舍得看这大金国的分裂,拒绝了他的建议。不过兄长还是很欣赏这个李老僧的见识不凡,自此就收在门下,让自己视之如师。 完颜翎羽不再关心兄长和金兀术的打斗,三个金兀术也打不赢一个兄长。而且,很快就要有皇帝叔叔过来劝架了。完颜翎羽不耐烦皇帝叔叔的说教,就一个人溜达出了后宫。 她回到住处,收拾出一张巨大的硬弓带在身上,她要去后边的小山上设下埋伏,等着夜晚的野兽撞破她的机关,然后被她的硬弓攒射而亡。 完颜翎羽虽然才十五岁。可她生性娇憨,深得皇帝完颜吴乞买的宠爱,当真拿她当亲闺女看呢。不但封公主,还亲自教她狩猎、骑射。 而完颜翎羽也很快表现出他的天赋所在,其造物之能,甚至宫中那些大匠都要甘拜下风。南朝得来的许多新奇物件,都要靠完颜翎羽去拆卸、恢复,逆向仿制。 完颜翎羽本来想要复制神臂弓的,可惜样件却不多,涉及的一些工艺、材料也让完颜翎羽困惑。这种科技含量极高的军备,真心不是靠天赋就能搞定的麻烦事。 所以,完颜翎羽最终还是惋惜地放弃了对神臂弓的仿制。不过她却另辟蹊径,做出一张四石六斗的硬弓出来。这却是李老僧的主意,他此前听闻过一个天庭众神的故事。 一个天仙女子为了拒绝一门婚事,就在自己的宝剑上设下禁锢,宣称能拔出这把宝剑的人,才是自己的如意郎君。结果?天庭众仙自然无人能够拔出,这个天仙才得清净。 所以完颜翎羽的这张硬弓足足有四石六斗!不过却没有南朝神臂弓那般灵巧、堪用,也没有机关可以上弦。只有完颜翎羽要用时,才会装上复杂的机关上弦。 因为这具硬弓粗苯、上弦繁琐,战阵上根本就没有发挥的余地。兄长仔细研究过后后,还是放弃了对它的改造。听兄长说,南朝的硬弓已经有五石多了,能射出三百七十步。 可是自己这张四石六的硬弓,才能射出两百多步,一点都不实用。但是,能让金兀术拉不开弓,自己就算赢了,谁耐烦管你的多少步射程干嘛? 金兀术却没有那个故事中的众神觉悟,他拉不开这张弓,却一样要纠缠不休。简直腻歪死人了!完颜翎羽一边努力布置自己的陷阱,一边愤愤地想着。 月明星稀,凉风阵阵,但是完颜翎羽的身后,却传来危险的气息。她惊讶转身,却是鼻青脸肿的金兀术正在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就像一头饿狼盯住他的猎物。 金兀术在随后赶来的皇帝叔叔拉扯下,匆匆摆脱粘罕的攻击,一路逃亡出宫。他本来想来后山散散心的,却遇到了正在埋伏陷阱狩猎的完颜翎羽。 嘿嘿,今日一不做二不休,就让粘罕当自己的大舅子吧!他还敢真的杀了自己不成?金兀术饿狼一样步步逼近了完颜翎羽。 “四皇兄,你却不许过来!我要,我会放箭的!”完颜翎羽手足无措,紧张的语无论错。她终于还是一咬牙,匆匆调转用机关张开的硬弓,放入一枚铁箭,指向了金兀术。 “嘿!”够味道,俺喜欢!金兀术冷笑着一步步跨过来。完颜翎羽的这张硬弓就是个笑话,平时弓力张不开不说,就算勉强用机关张开发射,也是一点力道都转化不出来。 射程两百多步?大金国骑兵一石六的牛角弓都能射这么远呢。而且准头、射速都比它强多了。金兀术向后挥手,就有两个侍卫张开盾牌围了上来。 顶多一箭而已,躲过了第一箭,今晚可就予取予求了! 完颜翎羽却没有带来随身侍卫,就算带上了,他们还敢对抗四皇子不成?那就拼了吧!完颜翎羽一刀斩在机关上,那枚铁箭激射而出。 这张硬弓的射程的确不能及远,可是却能及近!而且铁箭携带的动能,也绝非军中角弓可以比拟。 一声惨叫后,金兀术的一个侍卫倒了下去。那枚铁箭轻易攒透巨盾的防护,然后继续穿透那个侍卫的大腿,插入远方的地上。 “快,扶他退去包扎!”金兀术挥手推开另一块大盾,整个人就扑了上去。避开完颜翎羽虚张声势的一刀,狞笑着就向她胸口抓来。 忽然,一枚更加巨大的拳头迎了过来。金兀术怪叫一声,双臂撑住前方。“砰”的一声巨响,他的身躯就向后方远远飞了出去。落地时,口中喷出一口猩红的血雾。 前方出现一个高大如山的巨人!这是?!这是南朝状元郎身边的护卫?金兀术的双臂就如断了一般钻心疼痛,疼的甚至都说不出话来。 远方的侍卫更加大惊失色地冲过来,纷纷举起长刀。高子羽随手提起那把古怪的硬弓,大吼一声,张臂拉开弓弦如满月。 完颜翎羽哪怕吃惊的无以复加,还是心有灵犀般放入一枚铁箭,高子羽一松弓弦,那枚铁箭激射而出,穿过一个侍卫的胸口,把他带得也倒飞起来。 不过这张硬弓,却因为高子羽张弓太快,嘎嘣一声断裂开来,高子羽闪身避开飞溅的半截弓臂,挥手向前方冲来的侍卫们摔了过去。 自己却反身抱起还在发呆的完颜翎羽,顺手抗在肩上,急急向后山跑去。 完颜翎羽的小腹被高子羽的肩头顶着,腹中难受无比。自己的脑袋,就抵在高子羽的背上。高子羽的胳膊,却紧紧揽住了自己的大腿。 耳边山风呼啸,高子羽的奔跑速度实在太快,简直腾云驾雾一般令人眩晕。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43章 高子羽 第143章 高子羽 高子羽跟着师尊一路北来,除了护佑师尊安危之外,他对其他一切宋金之间的烦恼事情都不怎么上心。他是一个很佛系的人,就是甚事都不是太大事的意思。 这也是当年安宁看他亲切原因,因为安宁的前世就很佛系。无论安宁如何努力去适应这个时代,他依然有着抹不掉的孤独感。 高子羽就像一面前世的镜像,支撑起安宁的昂扬。 跟着师尊走,就不会走错道路,就能吃饱肚子。这是当年舅舅王文卿告诉高子羽的朴素道理,所以他就很光棍地拜在了师尊门下。 尽管师徒二人的年龄相差不过两三岁,却并不影响高子羽对师尊的仰慕。二师弟蓝细禾的年龄比自己和师尊都要大呢,还不是也要行二去? 嗯嗯,蓝细禾大智若愚,他将来的成就一定不会小的,高子羽笃定如此。至于自己能做什么事情?那就是跟紧师尊,看着师尊在这天地间翻云覆雨好了。 一个时代舞台上,需要演员尽情去表演,也需要观众去忘情的欢呼。高子羽觉得自己就很适合做观众,当然,若能再拉一两个观众过来聊天,也不错。 这日下午,看着远处宫殿上空泛起的尘土飞扬,高子羽若有所思。那处宫殿的地方,似乎有他非常熟悉的存在。 在一个陌生地方忽然出现熟悉的味道,那就是他的缘份所在。 很显然,高子羽的缘分到了。所以他就鬼使神差地信步去了那处宫殿后的缘法之地,果然就从金兀术的手里救下了完颜翎羽,还随手张开了完颜翎羽用来定情的那张硬弓。 金兀术长大嘴巴,呆呆地看着如小山一样健壮的高子羽掠走了自己心爱的妹妹,失魂落魄。那个汉子,真能张开翎羽妹妹的硬弓! 此前,金兀术只以为那是翎羽妹妹的恶作剧。现在才知道,世间真有人能用这张搞笑的强弓呢!那么这个如山一样的汉子,就该成为自己的妹婿了? 可这汉子却是个南人,还只是那个状元郎的侍卫!这特喵的身份、出身都不对呢!金兀术暴跳如雷。 他这是,这是在强抢民女呢!不对,是在强抢皇室公主。 金兀术很想跑去找状元郎的麻烦,然而所谓事不过三,今儿已经挨过两次胖揍了。再去找那个不怀好意的安某人理论,保不齐今天真会被人打死呢! 高子羽正在小心跨过一条小溪,溪水激潺,身边就是陡峭的岸崖。哪怕白天时,完颜翎羽都不敢经过这里。如今却是晚上,还被人抗在肩上? 生死都操诸他人一念之间呐! 完颜翎羽哇哇大叫起来,双腿不安分地上下踢腾,身躯也在奋力扭动。她也不知道为何要这样挣扎,难道还能下来自己行走不成? 高子羽要小心踩着溪水间的石头渡河,脚下的石头却在打滑。肩上的女子也在挣扎,几次都要险险地踏空摔下悬崖。高子羽心烦意乱,抬手在女子的屁股上狠狠抽了两巴掌。 完颜翎羽忽然就不再挣扎了,双臂似八带鱼一样从后面缠上高子羽的腰身。全身仿佛也被抽掉了骨头。高子羽身上一轻,过河的速度明显加快、平稳起来。 此后无数年的共同生活中,完颜翎羽都不会忘记自己那一刻的无力和托付。她毫无保留地爱上高子羽,就是从屁股上被高子羽扇了两巴掌那刻开始的。 “师尊,弟子要娶这女子为妻!”高子羽扛着完颜翎羽来到安宁的身边,面红耳赤。 安宁吃了一惊,这黑灯瞎火的,你从哪儿抢来的民女?人家愿意嫁你吗? “此女子何人?”安宁挠了挠脑袋,困惑地问。 高子羽摇摇头,“不知。刚才在后山遇到,从金兀术手里救下的。” “她可愿意嫁你?”安宁几乎要暴怒了,这高子羽什么时候学会强抢女人了?金兀术?揍他金兀术一顿没关系。抢他金兀术的女人,那就是个麻烦呢。 高子羽继续摇头,“不知,咱们问问她好了。” 完颜翎羽的心中充满了愤怒,问什么啊?俺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就要决定嫁不嫁你?!然而她冲口而出的话,却连她自己都觉得惊诧莫名、羞涩不已。 “小女子~,愿意!” 拉开一张硬弓,就能讨来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哪怕安宁,都被这个传奇的故事吸引了。只是这中间,却又有一点不太对付的地方。 安宁清楚记得,自己当年评说这故事的时候,却是天上紫霞仙子的宝剑意外被人间的强盗至尊宝无意拔出,这才成就了一段凄惨的爱情故事。 怎么到了金国,就变成一张弓?还要是一个幸福的结局? 那个李老僧是谁?他是哪里人?你都不知道?不知道还敢收在身边当门客?嘿!这大金的汉化速度是不是太过分了?嗯嗯,不出三十年,大金就该成为华夏的一份子了。 但是现在却不行,他们现在还是狼,还是蛮夷,还是一股破坏汉家文明进程的落后势力,所以,他们还要继续留在自己的辽东进化才对,非要跑去中原搞破坏做甚? 鉴于自己对李老僧的好奇,安宁还是劝说完颜翎羽先不要把行踪告诉哥哥完颜宗翰,因为安宁还没想和怎么和他摊牌这件事。那就喊李老僧来吧? 安宁古怪地看着光着脑门的李寅念着“阿弥陀佛”进来,哭笑不得。 简单交流一下意见,一致认为完颜翎羽要召回自己的卫队,然后在高子羽、贺允中的陪护下去见完颜宗干,再去找粘罕说明情况。 会宁府的治安堪忧,应该让正使贺允中建议完颜宗干加强一下对大宋使团的保护。至于婚事?高子羽却是大宋状元郎安兆铭的开山大弟子,身份不会辱没你家妹子呢。 人家两情相悦是好事情,你这小舅子就没必要再横插一杠子阻拦吧?只是还要多找个说媒提亲的人。男方高子羽的媒人自然就是贺允中了,那么女方的媒人呢? 完颜宗翰完全没有想到自家的花痴妹妹一个晚上就给他搞定了好妹婿,他还在气愤金兀术的嚣张无耻。不过看着高子羽的雄壮伟岸,气度从容,的确是个不错的汉子。 还能轻易拉开了妹妹的那张硬弓,张弓如满月?没夸张吧?完颜宗翰很吃惊。世间真有靠双臂就能张开四石六斗强弓的人? 嗯嗯,原来却是南朝状元郎安兆铭的弟子?那就没什么稀奇了。安兆铭的传奇故事,在金国这里,几乎神仙一样被人四下传唱,他门下弟子的身份也足以被皇室接受。 只是状元郎为何没来?喔喔,太晚了,有些疲倦休息了?切!还不是啥啥龙阳之癖嘛,完颜希尹已经把这事互通过消息了,都是些没意思的事情。 不过,你高子羽没有这种癖好吧? 嗯嗯,高家妹婿却是个取向正常的人。 那啥,明儿就找李善庆搭话吧。不过有一条,成亲结婚啥的都没问题,却必须要住在会宁府才行。我家妹子,却耐不得南方的潮湿天气。 “老衲自从金州与鲁达分手后,就北下辽阳,后来又一路走来上京。不想却上了大当!都说辽东金人厚待出家僧道,可实际上,他们厚待僧人是真的,对咱道门却大不以为然。 好在此前老衲也有僧人度牒,奈何不舍得去了一头青发,便想到要带冠修行。谁想这些北人,却是死脑筋。他们看不懂度牒,便只看脑袋。秃头的才是和尚,老衲这样带发的不算!” 李寅晃晃锃亮的脑袋,自己也觉得有些无语。 “后来就渐渐衣食窘迫起来,这辽东的人烟实在太稀缺了。难怪他金国一定要收燕京百姓北迁上京。一路北去饥渴难耐,自然有什么吃什么,不小心就吃了一些不好的东西。 差点就要抛尸荒野了。好在老衲还懂些医道,就四下找些草药进食。安公子不知道,这辽东之地的人参当真好多呢。也是老衲贪婪,多吃了几根,结果这头发就给吃没了。 再到上都来,那是一点余粮都难找到。也不敢胡乱充作和尚出去化缘,就要找些草根、野兽充饥,结果就遇到了完颜翎羽,的确是个好女子啊。 现在就是这个光头和尚的模样了,高子羽若能成好事,不妨也在上京留下来。咱们一起在上京把情报网络经营好。真要天下有事,这里的情报应该价值连城呢。” 安宁还能说啥?嗯嗯,却要恭喜大师,很快就有外孙出世了。李寅很振奋,张口就问是男是女?这?安宁哪能回答,还没出世呢! “还是生个女娃吧!”李寅高兴之余,还是有点索然。女儿师师哪怕从良了,都没明确嫁给他安兆铭,生孩子的事情倒是紧赶慢赶地做下了? 这以后柔福帝姬再下嫁过来,女儿更加没有地位了。那么还要生儿子作甚?等着以后内宅闹腾吗?陪伴在安宁身侧的陈丽卿哪怕男装,李寅也不可能对她不了解。 就没有一个是善茬的!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44章 庭阻 第144章 庭阻 次日觐见大金皇帝完颜吴乞买,贺允中呈上大宋国书。完颜吴乞买倒是和颜悦色,道了几句旅途劳乏,赏赐一些日用吃食、用品,然后就闲聊起南朝的各种新生变化。 完颜吴乞买对大宋的动向倒是不甚上心,老实说,他眼下还真没有和大宋开战的意思。 金国内部的事情都还一大堆麻烦呢,大金说是国域宽广,有万里之遥。可是真正有效管理的地方,又能有多少呢?大多都是交给前朝降附的官员在治理。 一年下来,朝廷能收多少税,动用多少差役,都是那些地方官员在自说自话。朝廷只是宽和慰问而已。地广人稀啊!甚至朝廷都不知道自己所辖之民究竟几何呢! 老实说,朝廷平素不但得不到他们地方的好处,甚至还要防备那些官员此起彼伏的叛乱。便是如今大金国的军中战力,数量是增加了不少,可是单兵能力也是下滑的厉害。 打一仗,或者打几仗练练兵?那是早晚的事情,却不是现在。现在的大金国,还要忙着巩固内部,摸清家底子,改善上都的城池防御。 安宁一眼就能看到的上都隐患,完颜吴乞买天天住在这里,又如何不会清楚?如今的上都城,其实也就一把火的事情而已。 所以,完颜吴乞买很羡慕南朝的繁华。汴京城都是砖瓦结构的房子,很不容易过火,甚至还有专门灭火的机构存在?汴京的百姓,一天都要吃三餐,酒水随便喝! 觐见的大帐中摆满了山石、假山、佛像,还有足可以假乱真的山水字画。衣着华丽的女真武士手持长柄骨朵护卫在账外,外面的工匠还在劳作,各种嘈杂声不时传入大帐。 因为皇宫没建好,实在不便示之外人,完颜吴乞买还是在自己的庐帐接见宋使。他坐在双层的厚皮座垫上,头戴如同僧伽帽的头巾,腰缠玉束带,已经渐渐染上了帝王风度。 安宁偷眼打量完颜吴乞买,身材魁梧,大约五十岁左右。在金国这里,这都算老人了。此前完颜吴乞买也曾出使过汴京,据说他的容貌却与大宋的太祖皇帝非常相似。 这个人,的确比其他人更加适合统治大金。他登基以来,专注国内建设,巩固地方官制,推行理法制度,对于金国的稳定发挥了巨大作用。 在安宁看来,这其实就是一个很憨实的人。他愿意相信儒家的那些学说,遵守朝廷制度,甚至亲力亲为。哪怕因此被大臣拖下金殿打了屁股,都无怨言。 一句话,完颜吴乞买还没真正搞明白权力、制度的内在成因逻辑,不能像赵佶那样玩弄朝堂如行云流水。 只是赵佶那样的皇帝,最后总是自持聪敏地玩死了自己。 安宁觉得,海州的选举制度还要更加完善才对。不但那些乡甲、胥吏的任期要明示五年,还要约定连任不得超过两届才对。便是那些议员的选举换届,也当如此办理。 海州,就应该交给这些生瓜蛋去治理。等他们熟悉了权力游戏,也是他们离开权力的时候。至于朝堂定策需要的老成持重,就完全可以交给各种智囊团、委员会去胡乱琢磨。 任他们如何老奸巨猾,手中没有了真正的权力,那就掀不起太大的浪花来。 今天的觐见,原本就是走个流程。具体的操办,那要后面再具体商谈。但今天就是出现了例外,因为金兀术联合哥哥完颜宗辅一起发难了。 “南朝使者自来上都后,藐视大金制度,肆意妄为,甚至纵容侍卫强抢皇室女子,肆意轻薄!皇上当付有司给他们治罪!还要行文他南朝皇帝,何敢如此轻看我朝阶级之法?!” 这,这都什么事啊?原来金兀术却听得消息,粘罕已经同意了南朝提出的婚约,要把妹子完颜翎羽下嫁那个南朝的侍卫!高,高什么羽来着? 金兀术的肺都快要气炸了!难道自己在他粘罕眼中,连南朝一个侍卫下人都不如吗?虽然那个侍卫张开了翎羽妹妹的硬弓,可那又算什么? “禀皇上,昨日金兀术欺压粘罕小妹翎羽一事,您是知道的。翎羽妹子曾制硬弓一张,许诺张开这张弓的人,便可为她夫婿,皇上也是知道这事的。”完颜希尹却要为粘罕张目。 “可是昨日金兀术出宫后,不思悔改,他还要去找翎羽妹子的麻烦。这才引来南朝状元郎门下弟子高子羽的干涉,救下翎羽妹子。 而且那高子羽徒手张开翎羽妹子的硬弓!此殆天意使然也。 他们二人,更加一见钟情,成就了翎羽妹子的缘法。昨晚已经见过粘罕兄弟,今日正要聘媒说和,如何有金兀术所说之事?当真子虚乌有也。臣请皇上治金兀术妄言之罪!” “徒手张开完颜翎羽的硬弓?”这下子,连完颜吴乞买都为之动容。 那张硬弓,少说也有四五石呢,怎么可能有人徒手张开? “可那个胖子,明明只是安兆铭的侍卫嘛!什么时候成了他门下弟子?他们这都是在故意遮掩呢!”金兀术情急之下,甚至开始要撒泼打滚了。 “皇上,臣在汴京有年。却知道那高子羽的确是状元郎的大弟子,已投入门下四年了。他这次过来也是侍奉状元郎而来,并未在官碟留名,倒不是什么侍卫的身份。” 看着皇帝拿眼睛不断询问他,李善庆无奈,只好出来澄清为高子羽道。 特喵的,自家怎么就要得罪金兀术这种诨人呢! 高子羽受封大金国千牛卫上将军,尚翎羽公主,允于上都皇宫左后临近建领羽公主府。这即是完颜吴乞买对完颜宗翰的示好,也是他对高子羽武力的肯定。 但是因为这门亲事的落实,完颜宗辅就要指责高子羽的南人身份。那么粘罕去主导云州归属谈判就不在合适,他要避嫌的! 完颜宗辅和金兀术哥俩联手,成功地阻击了粘罕主持云州归属谈判的权力。 事实上,无论金国谁去主持云州归属的谈判,大宋都不太可能轻易得到云州等地。金兀术的阻击,也只是把主持人从粘罕换成了谷神,并没有进一步折腾。 从实际的效果说起来,换与不换,都是那样。因为粘罕和谷神,好的都能穿一条裤子。但是金兀术的人品,看起来甚是粗鲁、轻浮、二杆子,他几乎就是安宁和二嘎的合体。 实际上,安宁却非常重视这个人。不光是前世历史带来的视觉冲击,金兀术的长处,总是能在各种不经意的胡闹中抢得各种先机。 而此前,这却一直都是安宁的特长。 粘罕和完颜希尹,他们间无论怎么信任要好,毕竟是不能互相替代的。哪怕他们两人间充满了友谊,但是他们各自的团队间呢?再要落实下去,西北的百姓豪强呢? 因为粘罕只能坐看决定云州等地归属的权力下放,曾经大金第一威权的身份就被降低了。最起码被降到金兀术这样的层次。甚至大金皇帝完颜吴乞买,都要乐见此事发生。 粘罕从此将不再是独树一帜的大金权臣。他如今,只是大金朝堂的权臣之一,而已。 但此事背后折射出来的问题,却更加严重而急迫。金国的权力系统如今是三权拉锯。皇帝完颜吴乞买更加关注国内的稳定,对大宋开战不是不可以,但是不能太急迫。 完颜宗翰和完颜希尹更加稳健,主张若战必胜,需要抓紧战备积蓄实力。而金兀术和完颜宗辅、翰离不兄弟,则是更加急迫好战,甚至金兀术都要跑去燕京对付安兆铭。 无论哪种观点,都是大宋目前不能承受的痛,而大宋却还在风花雪月中摇摆不定。 无论赵佶还是大宋朝廷,几乎每个人都觉得北方威胁日增,都想要做出改变,但是最终都没有付诸行动。因为无论何种程度的改变,都要涉及某些人的利益被改变。 而大宋的利益规模却太大了,哪怕皇帝赵佶都不能随意染指他人的利益。 与前朝帝王们予取予求的高高在上不同,大宋制度更讲究利益的“交换”,哪怕帝王也不例外。如此停留在口头上的备战,还能再叫做备战吗? 但是大宋朝廷想要把备战付诸行动,它就永远有解决不完的麻烦和纠结。大宋的每件小事改变,甚至都会有千丝万缕的利益牵扯,何况备战这种举国大事? 大宋朝堂上没有傻子,只有利益瓜葛。这种利益的纷乱如麻,足以耗尽大宋的智慧。备战就要有方面之帅,大宋今日又有几人堪称方面帅才? 童贯?姚古?种氏兄弟?还是他蔡京、王黼? 别看后世史书如何评价他们到天差地别,那也只是因为他们表面主张是否附和了历史观而已。在当时,他们之间其实并无本质的差别。 而且这些人,要么太老迈,要么太无赖,总之都不是干正事的人! 韩世忠、王禀、刘琦们,眼下都还看不到出头之日,更别提还在那儿躲猫猫的岳飞岳爷爷了。其他如秦桧、刘豫这样的青壮官僚能力真的很好,但是他们的德行真的可靠吗? 刘延庆?都被人家金国鄙视死了。用他去抗金,方便给金国前线将士打鸡血吗? 总之,安宁最后能做的,也就是要高子羽把婚事办得高调些,赐建的领羽公主府邸要分外考究些。宁缺毋滥你知道吗? 多用海州的奢侈品,要学会引领会宁府的奢靡风气。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45章 奢侈 第145章 奢侈 翎羽公主府的建设要按照南人的习俗建设,要雕梁画栋。因为高驸马在汴京,就是那样过日子的。没道理来你上京上了公主,喔喔,尚公主,就要降低生活水平对不? 这可事关大金国的颜面呢!哪怕金兀术都赞成这个观点。所以,青砖、水泥、碧瓦、白膏等等建筑材料都要从海州走海运发来。没办法,大金国没有啊。 甚至许多新型建筑材料都在上京引起轰动。比如水泥,简单拌合一下砂石,加点铁条或竹筋进去就行了。用它堆砌的墙壁,或者整成块垒,比石头都结实! 这要是在上京城墙和宫殿中用起来?上京可就坚如磐石的安稳呐!大金朝堂重臣们纷纷以为可行,咱们也要用起来才对! 海州自然乐的大量出货,金国不差钱,价钱都好说呢。此外,无论上京修建的如何坚固,安公子都没有短期内直捣会宁府的军事冒险计划,那就无需考虑攻城的麻烦。 何况,真要到了攻击上京的时候,咱海州不是还有炸药、火炮嘛。 高子羽也很体贴地表示,自己个子高了些。所以呢?翎羽公主府邸的建筑高度也只好高一些,但是总不能让公主府比皇帝叔叔的寝宫还要高吧? 所以他愿意自费为皇帝叔叔翻建寝宫。这是好事情啦,大金国的确现在不差钱,但是此前曾经差钱的厉害。刻在骨子里的节约和贪婪,一直都在干扰完颜吴乞买的脑回路。 不要钱的翻建寝宫自然要答应。然后?太祖圣庙的高度呢?朝会的大殿呢?皇后的寝宫呢?太学的孔庙?都要跟着翻建才对。但这就与人家驸马爷没关系了。 认真算一下成本,委实不算多少靡费。咱们大金国的财货堆积如山呢,那一起就建吧。左右城墙也要一起用青砖、水泥翻建好了,结实呢! 不过,这事似乎没完呢?有了高大的房屋建筑,就要有匹配的家具才对。海州发来的各式实木家具琳琅满目,坐上去、用起来,委实顺手、舒坦。 “这,这是甚的物件?”韩昉就曾指着一块巨大的方形平面瓷板问道。 “喔喔,这个啊,瓷砖啊。把它铺在地上,不但行走舒坦,而且便于清扫。”高子羽拉着韩昉进入一个小房间。韩昉一阵眩晕,小房间的地面上泛起耀眼迷人的金色光泽。 特喵的,咱大金的人家,吃饭家伙还在用陶器呢。你倒是把这么精美的瓷器铺地了? 这种情况下,估摸只要高子羽和完颜翎羽的婚事没办完,那是任谁想要南下都不可能。皇帝完颜吴乞买不会同意,二王子粘罕也不会赞成。 完颜翎羽是完颜家族这一代女子中的佼佼者,高子羽是大宋状元郎开山门的大弟子,而大宋状元郎安兆铭的传奇故事,也诡异地在上都的大街小巷中四下流传。 大金曾经显赫一时的天才人物谷神、金兀术都要在他手中吃瘪。 因为他安兆铭,就是一个陆上神仙般的存在,这种民间敬仰,甚至已经开始波及到金国的权贵圈子。 这就说明,随着高子羽的缘分到来,海州的情报系统也算在会宁府扎根下来。高子羽自然不会随意染指,他的存在就是他的最大价值。 具体负责海州在会宁府的情报系统运作的人,自然是李寅、李老僧了。此前他是孤掌难鸣,如今却是一飞冲天。甚至李寅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做的如此得心应手。 安宁更加不会掺和这些事情,他最近很忙,甚至忙的都无法陪伴陈丽卿坐下一起吃餐饭。各种请客应酬纷沓而来,而且都是别人无法替代的考究宴席。 这些和他一起吃过饭的金国王公贵人们,都不会希望大金、大宋开战的。因为一旦开战,他们就再也无法得到海州特产的销售、或者采买特权了。 柴进早已十万火急地北上,带来海州各种奢侈物产,炒青、白糖、白酒、肥皂、聪明豆、中老年钙片,然后再大肆收购人参、皮毛、文物珠宝等等转去汴京发卖。 甚至安宁还在会宁府发现了一样金国土特产,让他如获至宝,泪如泉涌。苍天啊,总算又让俺看到一件厚实的宝贝了! 金国的这个土特产就是西瓜。 要说西瓜其实很早就出现了,此前大辽西征回纥时得到了西瓜种子,而回纥的西瓜又是从中亚地区传入。而在前世历史上,把西瓜从辽东引入中原种植的人,却是洪皓。 前世的历史中,在洪皓著的《松漠记闻》中有关于引入西瓜的过程记载,此后开始在中原、东南大规模种植起来。 只是今世,这件事却由更熟悉西瓜味道的安宁完成了。 “碧蔓凌霜卧软沙,年年处处食西瓜。”安宁斜躺在一件华丽的皮毛上,脑袋枕着陈丽卿的大腿,吃着陈丽卿一勺勺喂给他的西瓜,志得意满。 然而仅仅是西瓜,还是不足以让安宁如此得意忘形的!这些日子慢慢交道下来,安宁亲眼看到大金这些年抢掠辽国的财富规模了。 这些金国的王公贵人们不差钱,而且还要变本加厉地想要更多的财货。 人性都是贪婪的,安宁却想要把他们的贪婪引向海州工场的股权、债券的投资上。海州的各种通商渠道、生发手段层出不穷,很快就晃瞎了这些王宫贵人们的双眼。 海州是一个特区,制度与大宋不同,更重契约精神。加上状元郎的人品担保,所以完全值得信赖。 这些上京权贵们很快算出,与海州特区的各种商业合作、投资入股所能带来的收益,那是什么样的战争手段都无法达成的巨大利益。 大金和大宋必有一战,这是朝野共识,上京的权贵自然知道这件事情。然而和大宋开战所为何来?当然是抢掠财富了。可是如今不用抢掠就能获得的财富,为何不要? 何况,宋金开战是朝廷方略。咱们和海州的生意来往,却是民间交流,互相又不会出现交集。若为不知猴年马月才会到来的宋金大战,就要放弃眼前送到嘴边的肥肉,合适吗? 所以,高子羽和完颜翎羽的婚事,已经迅速上升到大金国的面子工程,草率不得呢。安宁毫不在意大金国的权贵阶层对海州奢侈品,和生意合作的追求。 只要大金国的权贵们认同这些合作背后的价值逻辑,那么他们就将是最早完成汉化的女真人群,能够早点让他们和谐地融入大宋主导的文明模式里,又有何不可呢? 何况,别看现在他们入股、购买债券多么积极占便宜。安宁给他的的份额比例,甚至优于汴京权贵所得,比赵佶的入股条件都优越呢。 不过安宁回去后,大宋很快要拟出一个新的监管法案。凡与大宋为敌者,包括财力、人力支持或舆论支持等等,大宋皆有权冻结他们在大宋境内的一切财富、股权、债务、渠道! 是选择破家与大宋为敌,还是选择与大宋和睦相处,大家一起去发家致富?这就是安宁留给金国权贵们的一道选择题。 海州始终都是大宋的一部分! 现在要淡化这种描述,将来却要浓墨重彩、旗帜鲜明。 五月出使,直到八月才要返回。这次出使的时间,不算太长,也不算短。足以在回程之前,接到赵佶的几封诏书。安宁大概看了看,翻出三道诏书给贺允中当众官宣。 其一曰:安兆铭开海州特区有功,荫弟子高子羽太常寺奉礼郎,出使金国公干。 其二曰:加太常寺奉礼郎高子羽飞骑尉。 其三曰:加飞骑尉高子羽轻车都尉。 转眼间,高子羽就成了在上京的大宋最高官职之人,连他师尊安宁都要在表面上尊一声高大人。当然也就表面功夫而已,不但高子羽不当回事,连贺允中都觉得官家爱花哨。 高子羽尚金国公主,未必需要大宋的官身衬托。官家的心思,无非是要拉一下高子羽不要分心的意思。但是贺允中却看得明白,哪怕封高子羽做天王了,他还是安兆铭的弟子。 贺允中只是纳闷,官家的诏书可能不止三道。其他的诏书内容,又在说些什么? 其实,人家贺允中的疑惑是有道理的!他作为正使,却要委屈听任副使安兆铭的各种胡作非为。然后理解不理解的,都要四下里忙着帮他安某人擦屁股? 贺某人可不是宫中那些无卵的太监,人家老贺可是正儿八经科举取士的读书人,朝廷士大夫呢。能做到如今伏小做低的地步,已经难能可贵。 可是在此前涉及到讨论云州归属时,哪怕双方讨论激烈,各执一词。安兆铭也是一言不发,一点帮腔的助力都没给他提供?贺允中的心中,难免各种不爽。 再到官家诏书急急地过来,居然也要越过他这个正使?然后副使拿什么出来,他这个正使就宣读什么?!这就是赤果果地轻视人嘛! 若非安兆铭一路上的各种财货豪爽,贺允中早就要发飙了。 如今吗?掂掂口袋里迅速膨胀的财货,贺允中长叹一声,且再委屈着吧。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46章 狩猎 第146章 狩猎 这次贺允中的任务,除了给安宁做托以外,还要与金国商谈云州等地的归还诸事。其实也没有太多的新鲜内容,甚至赵佶都没对他报太大希望,无非再和他金国提一提的意思。 去年马扩出使,便早已谈好了具体事情。每年增百万贯岁币,赎买燕京之外的营、平、滦三州,还有云州等六州之地。自然,当地官吏照例是要由金国迁出自用去的。 现在的问题不是归还条件怎么改变,而是粘罕和金兀术他们都不愿意归还云州。大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倒是好说话,但是他也不愿意去勉强粘罕和金兀术。 安宁不愿意掺和,完全是因为他不想在这种“卖国条约”上留下污点。这事应该是马扩的手笔。而马扩,年底就要再来出使金国,那时候才是如何定策的关键时候。 他们现在谈的所有东西,到时还要被推翻重来,那又何苦呢?马扩和粘罕私交甚笃,他过来游说的效果,可定比斯斯文文的贺允中强。 至于自己,这次过来就是炫耀大宋羽毛,为年底马扩的出使提前撑场子的意思。安宁在金国文攻武卫的成绩越理想,此后马扩的谈判就越淡定。 所以安宁这次出使金国,从另一种猥琐的角度上说,那就是来得罪人、打人脸的。自然,大金国的朝堂才俊,或者博学鸿儒们就越要窝火。 所以贺允中的这次谈判不太可能出成绩,而他也更加不可能去参与其中。人家不趁着谈判时给你使绊子,难道还要与你相逢一笑泯恩仇啊? 别人的心胸气度如何,安宁不知道。金兀术对他安兆铭,就一直在耿耿于怀呢。不过好容易来上京一趟,居然没机会胖揍金兀术一顿,安宁也是很郁闷。 眼看宋使归国,皇帝完颜吴乞买自然要在行前赐宴,此外还要安排狩猎弘扬我大金武功。自然,传统女真饮食风俗也在狩猎时被大金国端了上来,差点让贺允中当场呕吐出丑。 在喝酒之后,女真人给宋使端上了粟、芥子、醋、肉,以及野兽心脏做成的带血肉羹。这种搭配让却是金兀术的鬼主意,他就是想要看宋使笑话的意思。 安宁的做法就很简单,所有吃食先拿去烧烤一下再说。不但外焦里嫩,撒上花椒野葱后更加香气四溢。便是金兀术想涂抹泻药等小动作,也都因为食物烤焦而没了药效。 作为渔猎出身的女真人,狩猎几乎是他们闲暇时候的最大的乐趣。他们要捕捉的猎物可不只是鹿、羊、狍子在这些柔顺的食草动物,还有黑瞎子、东北虎、野猪等凶猛动物。 完颜吴乞买年轻时就曾亲自格杀过黑瞎子!当然,那是一段非常屈辱的回忆。哪怕皇帝完颜吴乞买,都不愿意靠那段回忆炫耀自己的武功盖世。 在辽国人的眼里,那时候的他们,和被围猎的野兽待遇并无二致。他们要被驱赶到野兽群里自生自灭。能杀死黑瞎子,就能活下来。杀不死黑瞎子,就要被黑瞎子一巴掌拍死。 现在,金兀术打算把这法子施加与宋使身上。准确地说,是加诸于南朝新科状元安兆铭的身上。在金兀术的眼里,如今最大的威胁就是来自于眼前的安兆铭。 为此,他甚至两三个月都没敢出远门,也不敢落单了!安兆铭想要打死他的冲动,早已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了!多数的金国权贵们也都看得清楚,但他们,却都装作看不见! 谁叫你平素嚣张来着,何况还要跑去燕京整一出?金兀术自然不会反省自己为何这样惹人生厌?他只会抱怨金国的权贵吃里扒外,和南朝状元郎安兆铭的持强凌弱! 你特喵有本事去抓黑瞎子啊,总盯着老子行踪算计什么?! 狩猎前照例要出行觐见,这次的排场更加豪华、奢侈。所见内庭对列的卫士二百许人,都是贴金双凤幞头,团花红锦衫,从大帐里一直排了出来。 其东立者各穿红茸甲,以金缠杆枪,黄旗画青龙。西立者各穿碧茸甲,以金缠杆枪,白旗画青龙。如此直至殿下皆然,果然奢华非凡。 至大帐内,大花毡铺满了半庭之地。完颜吴乞买红袍玉带,坐七宝榻,背靠龙水大屏风。两旁有博学鸿儒,冠冕堂皇者十四五人,皆相对列立。 安宁悄悄撇撇嘴,这特喵都是辽国昔日的御帐之物,如今一股脑地搬来上都了。 嗯嗯,那些博学鸿儒此前也多有交道、考量过。他们或者对大金忠诚可嘉,不过真实的学问了了。贺允中的博学就能被他们奉为天人之姿。 这也必然,虽然大金国也在学习宋辽科举,然而实际上却徒有其表。这几年下来,也就积蓄这么十几号人而已。 不说女真人凭借身份权力更易中榜,便是殿下的这十几个博学鸿儒,贺允中就悄悄和安宁说笑话,有些所谓的博学鸿儒,甚至都还没能读全《四书五经》。 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无论如何,虽然北地的辽金都在努力学习唐宋制度,却总是学而不精,甚至他大金国还要将许多部落遗风裹了进来,却让人家如何博学去? 但是这些汉人出身的博学鸿儒,学问如何且不去谈,他们对辽金的归属感就很强烈。甚至如今燕云之地的汉人,也是“胡化”日深。 因为他们自生至死。都已习惯了北方这套不伦不类的规矩。“民亦久习胡俗,态度嗜好,与之俱化。最甚者衣装之类,其制尽为胡矣”。 宣和四年随马扩使宋的辽国使节王介儒曾言:“两朝太平之久,戴白之老不识兵革。南朝每谓燕人思汉,殊不思自割属契丹已近二百年,彼又岂无君臣、父子之情?” 到如今这些北地的博学鸿儒们,也开始从淡化种族和地域的高度论述他们对“中国”的理解,判别国之“正统”的标准,以是否“公天下之心”行“公天下之道”。 只是比较打脸的是,金国不光有金兀术这样一群女真优先论的践行者,而且金国对所辖辽人部落或者还能视为同类,但是对于汉人聚集之地,却明显更有殖民色彩。 这一点,金国就没有辽国的大国气度。不过这也没什么太好办法,女真部落就那么几个,哪怕敞开了生孩子,他也无法和汉人比较人口规模,更加遑论文化教育的追赶了。 契丹人和他女真人是仇敌不错,但是契丹人也是渔猎部落。只要把他们杀怕了,再丢些骨头过来?头发一割,小辫子一扎,那就很容易被他女真同化一体。 但是新被统治的汉人就很麻烦,他们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把割发、扎小辫子上升到不孝的高度。燕云之地,因为不愿剃头辫发而自保山寨者,不知凡几。 这就是完全无法被我女真同化的族群,除非咱们女真同化成他们汉人?那咱们辛苦立国所为何来?安宁知道,后世我大清甚至都固执到“留发不留头”的强硬地步。 最终的结果还是他们被汉化了。这自然曾是汉人的耻辱,却也是女真人的无奈。所以想让汉人和女真人实现真正的平等,这些大金国的博学鸿儒们,还要再活五百年才行。 眼下,不管他们内心怎么挣扎,都要参加金国皇帝主持的狩猎活动。这种带有明显蛮夷游猎色彩的活动,也不是孔圣人提倡的君子六艺,他们甚至还要表现的甘之如饴。 但他们的武力,在北地汉人中都是垃圾等级!他们参加大金皇帝的狩猎活动,唯一的任务就是歌功颂德,写几篇吹捧辞赋,“记录”我大金皇帝的威武雄壮。 此外还有附带的价值,就是成为那些女真人的骄兵悍将们嬉闹恶作剧的背景帝。金兀术就把一头野猪赶过来,在人群中横冲直撞。然后看这些博学鸿儒们的狼狈哈哈大笑。 冷不防身后传来“嘎嘎”长啸,不但金兀术亡魂大冒,他胯下的胭脂马也是惊慌失措,发疯一般向着正在奔来的兽群跑去。 不好,那是要被野兽祸害的!金兀术反应极快,当下甩登一个三百六十一度的侧空翻,又在地上滚了几圈,才算险险跳起站定。 耳边却又再次传来“嘎嘎”的嘲弄,震得金兀术头皮发麻。 特喵的这像一头骡子该干的事情吗?转头正看见安兆铭笑眯眯的和善面容。金兀术毛骨悚然,他可情愿看着安兆铭怒怼他,都不愿意看他这张笑脸,老子可不是小受受! 然而安兆铭却有小花在手,让他不敢妄动。但见长刃下垂,还在散漫滴答几滴血污。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涌了过来,却是二嘎叼起一只野猪脑袋硬塞入金兀术的怀里。 金兀术今日特意装束的一身簇新战袍,顿时就被猪血污得到处都是。 “原来四皇子这么喜欢野猪啊?那么这颗猪头就是四皇子了!”安兆铭拍拍二嘎脑袋越前而去,前面战马纷纷避让。金兀术呆呆捧着猪头怒火万丈: 什么叫猪头就是四王子啊?!岂有此理!老子是金兀术,不是猪头。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47章 倒行逆施 第147章 倒行逆施 这次回程,走的却是锦州、来州、平州、燕京等陆上道路,也不再拐弯去青州了。如今山东、河北大乱,主持平乱的梁方平无能为力,只好换成童贯带着西军再次北下。 山东、河北各处都在忙着剿灭匪患,然而依然是越剿越乱。因为这就不是剿匪的事情,山东、河北都没有粮食吃了!而燕京却还要从这两地拼命吸血。 民间百姓早就活不下去了,他不吃早饭,难道还要等朝廷招待他们吃夜宵吗? 安宁的意思,却要亲自走一圈这些灾民之地。山东、河北大旱不假,但要说官府、民间真的一点粮食都没有?安宁却总是不信,大宋此前的民间积蓄,还是很强悍的。 如今青州有蓝细禾坐镇主持赈灾诸务,李俊在占婆搞到的第一批粮食已被福州海商直接运到济州、金州,再转运青州也并非难事。 何况朝廷也在假假地开始以工代赈,兴修水利。可是民间依然混乱不堪,那就是底层的百姓,真的就是没有粮食了。 可是他们不做乱就要饿死,一做乱,哪怕只是攻破一两处的豪强之家,立马就有了四处打家劫舍的力气? 那就是说,这些地方豪强的手里,粮食的积蓄还有很多才对。真特喵的要财不要命呐!那就再乱一阵子好了。既然蓝细禾还没大量投放粮食进来,就说明青州乱象还撑得住。 蓝细禾操控的青州粮价,已经高达八贯一石,比往年高了四倍不止。而青州、河北等地的田亩价格,也从四贯掉到了两贯,乾贞记从中赚到的财货无算。 张叔夜、吕子曰们早就对蓝细禾意见很大了。咱们这是在乘火打劫呢!圣人的救灾学问可不是这样做的。但是不争的事实就是青州没乱,也没饿死人,所以他们还能忍受。 或者在蓝细禾看来,这些价格还有继续压榨的余量。青州豪强们,也还有一战之力。但是如今的青州豪强们,更加心急如焚。 他们现在,根本就找不到蓝细禾的破绽。家中的囤积,除了早期还能从市面上吸纳青州配给制发放的粮食外,后来就再也没有机会增减、或者移转。 蓝细禾到青州第一时间就要张叔夜下令,禁止青州粮食对外流通。 如今青州粮食市场,买卖都很频繁。但是无论买或卖,乾贞记都直接越过地方豪强与百姓联系,渐渐就融成一个整体。而这些地方豪强,也只能坐看囤积粮食的成本不断增加。 卖粮食?还不舍得。买粮食?没有仓库啦。再说如今的粮价高企,真的适合买入吗?然而这粮价,却还在一天天高企,不断挑逗他们的神经。 不过对那些青州豪强而言,也有幸运的事情。与河北之地的豪强们被纷纷被盗匪乱民打家劫舍不同,他们这些青州豪强们,只是没有赚钱的机会而已,还不至于有破家的危险。 蓝细禾在青州的粮食之战,进行的非常冷酷、稳健。这中间除了有张叔夜的青州兵,以及海州、金州的武力支持外,乾贞记还在真正地以工代赈。 各种水利农田水利设施开始修筑,到处都在掘井灌溉农田,哪怕那些没有劳力的老弱妇孺,也要发动起来捡拾柴草,烧火做饭熬粥等等。只要还能动一下,就能保证有饭吃。 总之,此前郁洲岛实施过的编户齐民学问再次被吕子曰捡了起来,他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很快就在灾民中组建了明社组织,发动民间选举,组建民社自保。 只是在编户、选举、民社自保的时候,也一样避开了那些地主豪强?这就是很危险的信号。那些地方豪强原本都是一方的乡绅善人、地方领袖,忽然就要被人孤立起来了? 一个被周围乡民孤立的豪强家族,就是一个危险的家族。 打破这中孤立状态的办法有两个,一个是妥协,选择融入乾贞记的体系。一个是选择对抗,把造成孤立自己的外因干掉。 有人选择妥协,就有人要选择对抗,只是他们还在忍耐、还在积蓄、串联。因为青州只是禁止粮食外流,并未禁止人员外流。所以,青州也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但毕竟都被限制在极小的对抗范围里,大多数的青州百姓并没有想得那么复杂。有饭吃,有田种,活下来就是他们的期盼。毕竟以前遇到这种事,合家饿死的故事并不少见。 所以,那些被乾贞记买来的田亩,又很快被租赁耕种下去。种子总是充裕,青苗钱也是足额信贷下来,然后按照官价定量配给粮食。之后就是每年收税、收租、收息而已。 大宋的农税其实不高,高的是农税身上附着的各种苛捐杂税,还有青苗利钱、田亩租金等等。青州农税甚至比官府更高些,从二十税一提高到十二税一,但却再无其他苛捐杂税。 田亩的租金也低了那些地主豪强许多,最多不会超过三斗一亩。至于青苗的利息,因为是灾年,也降到十二利一的水准,不但利钱比官府低了一倍,而且足额发放本钱。 这就比田地还在自己手上的时候,负担更轻了不少,那还折腾啥啊?何况各地还要执行五户联保、互助政策,五户必要租赁耕牛一头,农业的耕作效率也被大大地提高了。 赵佶定下的青苗钱是二成利息,到了州府那里定策时,它却要先把青苗的两成利钱扣下来,农户实际才能拿到八成的贷款本金。 但这都不算最坏结果,因为到了县乡具体施行时,青苗的本金还要再次被截留,甚至根本没有发放。但是青苗的利钱,它还要照样收上来!要说这都是在抢钱呢。 可如今官府都是这个样子,张叔夜、吕子曰、蓝细禾们也无力去改变。他们只能把海州新政在青州、滨州一带实施。至于河北之地,却要等到安宁的主意再议。 然而河北如今却甚是诡异,安宁更要警惕燕京的动静。燕京在大宋接收之初,民间百姓都被金国迁去北方,所以理论上就该是一座空城,需要河北、山东输送粮草辎重。 但是安宁从不相信燕京之民都被迁去北地了。辽东地广人稀不说,上京增加的人口也是有限。柔福根据乾贞记的情报分析说,金国真正迁徙走的燕京百姓,不过七八万人而已。 可是燕京及周边却是六州之地,辽国时候,甚至要以南院用汉制分治的。单单燕京就不下百万人口,加上其他数州之地,人口两百万还是很轻松的。 就算后来大宋北伐,金国南征,人口流失不少。那剩下的也少不了百十万的规模,只不过当时多数人口都纷纷藏匿山林。加上战时官府的管理制度被破坏,无法有效统计而已。 可如今已经过去两年,原本在山林避难的人口早该回去居住了。但是燕京这两年的官府奏本显示,燕京那里依然还是一座空城? 特喵的一座空城就能让金兀术那样地惦记吗?他还能化妆成百姓,带了不少人马混进燕京布局陷阱,等他安兆铭去自投罗网?那些足以混淆他们身份的百姓又是哪里来的? 何况大宋在燕京还有军屯的,两年下来,无论如何都该有产出才对。然而这些军屯的厢军,却不但毫无产出,甚至他们自己的粮草辎重,还要继续从河北、山东负担? 燕京一定有问题的!若此前只是对一些零星情报中的蛛丝马迹的猜疑,那么从他见到金兀术的那一刻,安宁就知道金兀术的确有一个针对自己的埋伏计划。 此前就要在燕京实施呢。现在嘛,自然计划取消了。安兆铭既然在大金国出尽风头,大金国就要学会避嫌,万万不能在他回程的路上上做文章。 已经很丢人了,难道还要再落下一个嫉贤妒能的坏名声吗?大金国也是以天朝大国自居的,他们丢不起这个人!甚至都不能用“没有证据”这类无赖嘴脸去做搪塞。 谭稹在燕京城外的官道上翘首以望,此时正是秋雁南飞季节,偶尔被一群惊起的鸦雀打乱阵型,那一处的尘土也随着雅雀的振翅扬起到空中。 “来了,来了!”谭稹手舞足蹈,斜眼看看一脸灰败颜色的王安中,和写满了不甘的郭药师,心中暗暗啐了一口。 他们在燕京搭伙两年多了,燕京是什么样子,谭稹清楚地很。搜刮财货,囤积粮食,虚报空饷的事情,三人都干了不少,甚至还要互通有无。 勾搭张觉,图谋平滦、营三州的事情,也能合作无间。这都是闹军功,搂财货的好机缘。谭稹曾经和童贯一起征战西夏,南平方腊,北伐辽国。 但凡童贯干的事情,谭稹都干过。但是童贯已经却封王致仕,功德圆满了!而谭稹,却还要在燕京这个荒芜地方继续苦守。 凭什么啊?就凭他童贯长出来的那几根鼠须吗? 所以,谭稹对童贯,当真嫉妒羡慕恨。所以他在燕京地方胡作非为一下,谭稹也不觉得有愧官家。但是谭稹却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有人胆敢对抗官家! 金兀术来过燕京,想要对付状元郎安兆铭,谭稹初时并不知情。后来安兆铭忽然改道青州,然后柔福帝姬也很快从汴京写来一封信,谭稹才知道燕京出了大事情。 而且就在他谭某人的眼皮子地下闹出来的?简直岂有此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48章 郭药师的怨念 第148章 郭药师的怨念 柔福的信中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说想要在燕京、大名、东平、济南、青州这几个大城开设福记分店,问问谭稹有没有兴趣参与? 福记分店的开张时间虽然短,但它的利润又怎能不被谭稹这样的人知晓?柔福帝姬这就是在送钱花呢!只是柔福帝姬却要给他谭稹送钱?这让谭稹惶恐的无以复加。 王安中一直都不明白,大家都做了同样的混蛋事情,他和郭药师二人就要胆颤心惊,为何谭稹就会若无其事?难道这个死太监笃定安兆铭不会向他发难吗? 无论是谁,只要被人暗算过,就不能指望人家还要宽宏大量。 王安中甚至都有了花钱消灾的念头。太子没能阻止安兆铭中状元,但是三皇子却自请去了蜀中。那么太子就没有继续修理安兆铭的必要,甚至放一些怀柔的手段都有必要。 原本是王黼一系的王安中也非常识时务,既然三皇子不想染指九五之位,那么他王某人自然要倒向太子殿下,继续为大宋效劳。 让一个正三品的翰林学士给一个从七品的监察御史使钱?王安中不觉得有何不妥。人家还是状元郎呢,此次出使又是风头正劲,前途不可限量,花差交好一下有何不可? 郭药师也是不解,一个状元郎而已,怎么就不能得罪了?!他派人斩杀张觉时,还有派人捣鼓金州时,难道他就没生过要被人报复的觉悟吗? 虽说此后状元郎又尚了帝姬,那也只是大宋多了一个清贵而已。大宋开国这么多年,见过一个位高权重的驸马爷了吗?可是他郭药师的算盘,却生生给他安兆铭给毁了! 张觉降宋,带给他郭药师的,不光是朝廷的加官进爵,还有五万平州铁骑以为臂助!只要他和张觉联手,北阻来州,西下云中,南到真定、河间,这燕云十六州就能尽在掌握。 金国本来就没打算占据燕云,他们土地太多了,根本消化不了。大宋战力渣渣,就要依托他二人为北地柱石。 郭张联手,即便不能像西夏那样开国,做做河东的折家总可以吧? 可是这样的美梦,却生生被他安兆铭的胡闹折腾没了。因为历史在此地分了个小岔道,所以郭药师从不觉得有自己的常胜军接应,他张觉还会无法叛金自立,然后归宋? 从他的视觉思维看,安兆铭就是根搅屎棍。他横插一杠子的后果,无论对大宋、还是对他郭药师,都是有害无益。更别提莫名其妙地丢了脑袋的张觉委屈了。 最起码从眼下局势看,只有大金受益了,他安兆铭也没有任何受益。若说他不是搅屎棍,那他安兆铭此前捣鼓金州做什么?只是为了让金兀术跑来燕京设计埋伏他吗? 所以,郭药师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又不是他要暗算安兆铭,他只是“没看见”而已。大宋在燕京的官员也不止他一个,还有王安中和谭稹顶缸呢。 但是眼下的样子却分外诡异。王安中坐立不安,何至于此啊?你比安兆铭的官大多了,又是太子亲信,怕他个卵子啊? 至于那个没卵子的谭稹,却又过于兴奋莫名了?毛线!安兆铭是你主子啊这么犯贱? 郭药师愤愤啐了一口。老子就在燕京呆着,看你能奈我何?现在燕京的军力,主要就是他郭药师最初的一万四千常胜军搭建起来。 大宋收复燕京后,又以燕地汉人先降者充入常胜军万人。其后又屡次扩张,到如今号称精兵五万呢。当然,实际兵员多少,却是各有各的账本翻看。 赵佶觉得常胜军大约实编到三万已经不赖了。王安中、谭稹的账本里,大约是四万人。郭药师带兵还是务实的,参考西军的七成满编应该不算离谱。 但是乾贞记报给安宁的消息,郭药师的常胜军实编七万不止!其中四万是在编的营寨大军,此外还有三万地方守备的民壮,都是由燕京汉人组建,战力完全超出朝廷估算。 也就是说,赵佶和大宋朝廷,的确在郭药师的身上看走眼了。他这个人其实不贪财货,他要的是功绩,和历史的定位。 本质上,他郭药师就是一届枭雄。上个历史循环中,大金南侵时候,郭药师也曾殊死抵抗过翰离不,虽然从头到位才抵抗了两天。 但那是因为郭药师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是打不赢翰离不,那时候他就立马投降了金国,还成为灭宋先导,最终制造了“靖康之难”。 郭药师尽知大宋河北防务的虚实,翰离不能以孤军驻兵汴城下,约质纳币,割地全胜而还。与他郭药师熟悉大宋的底细情形,有着莫大的干系。 至于郭药师的常胜军与大宋的燕京守军那些日常摩擦,以及张觉之死对郭药师的震惊,那都是胡扯蛋。这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一口气不顺了就要翻脸不认人。 实际上,还是大辽“怨军”时候,耶律余睹就在怀疑郭药师的不安分:“所谓怨军,未能报怨于金,而屡怨叛于我辽。苟我军不来,锦州必为怨军所破,则数万居民危殆也。” 于此,郭药师性善多变,反复无常的人品早已初露端倪。而怨军此后也确如耶律余睹所说,成了大辽的亡国之患。 甚至郭药师的反复也招致了金国的怀疑,郭药师在第一次围汴京之役中立下大功,翰离不却很不信任他。回燕京后,就召常胜军将佐数十人来问: “大辽天祚待汝如何?”郭药师回答:“天祚待我等厚。” 翰离不又问:“赵皇如何?”郭药师说:“赵皇待我等尤厚。” 得!翰离不道:“天祚待汝厚,汝反天祚。赵皇待汝厚,汝反赵皇。我今日却无金帛与汝等,汝定亦反我。”遂当庭棒杀常胜军众将佐数十人。 郭药师仅以身免,不过家财却尽失。《大金国志》曰:大金虽以权宜用之,其心岂不疑之哉?始夺其常胜军并器甲鞍马散之,继夺其家财没入,药师得不死幸矣。 这些故事,自然是安宁从后世的史书上读来。甚至郭药师本人,都不相信自己是那样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郭药师如今想的,还是做河东折家那样的国之柱石。 可是安宁不相信他啊,把你郭药师留在燕京,那就是在给大宋找不自在呢。但是怎么处置郭药师,安宁却一直没能想出太好的办法。 如今的燕京城,除了常胜军五万编定外,还有西军以及河北禁军大约五万,分别归属谭稹和王安中指挥,其后谭稹又组建了万余义胜军,也只是属于地方民社的义军性质。 靠这些人想要对抗郭药师的七八万常胜军显然不太可能。哪怕已经致仕的童贯再次起复,指挥数万西军在河北之地不断“剿匪”,安宁也没有把握完全解决郭药师的麻烦。 最后只好是福记过来开分店了。燕京的福记分店规模宏大,老板谭稹的口袋更不差钱,所以一下子请来八百多海州工匠给他加班加点地搞建设。 谭稹每天都要过来监工,按照内行的生意人说法,这家开办在燕京的福记分店年入三十万贯不成问题。因为它不但能满足燕京百姓所需,还可以辐射辽东呢。 所以谭稹甚至还曾邀请郭药师、王安中一起入股。但是郭药师都在为养军发愁,他哪来余钱搞生意?也没那个心情啊。王安中则忌讳汴京城里太子的看法,也是婉谢了。 谭稹好生惋惜,一年三十万贯的收成!一个月就是三万贯,一天就要一千贯呐!所以必须赶工!为了让这些海州工匠卖力气,谭稹把伙食搞得极好,甚至超过禁军的临战犒赏。 本来就是临战来的!这八百海州工匠都是靖海忠义社的精锐,清一色的钢臂弩、手雷装备。甚至如果不是担心对大宋、对金国的震撼太大,陈颙都要安排火绳枪和迫击炮过来。 谭稹早就明白出事了!从柔福那里得知金兀术要在燕京伏击安兆铭开始,谭稹就已经在咬牙切齿了。说到底谭稹还是个太监,他的思维天然和王安中、郭药师们不同。 太监是内府侍候皇家的奴婢,他们天然对皇家中人感到亲切,那都是主子呢。这才是赵佶要用童贯、谭稹领兵的原因,他们无论多么贪婪、无能,但他们的确不会背叛。 大宋的安全之法,可以轻易赐死太监出身的童贯,哪怕他已经封王,哪怕他手握重兵都不行。如果安兆铭没有和柔福帝姬订婚,那么谭稹也真的未必就有多重视他。 但是如今安兆铭尚公主了,那也是他谭稹的主子呢。你特喵的金兀术、郭药师怎么就敢在咱家眼皮子底下欺负咱家的小主子!? 你说这事,啊!能怨人家谭稹生气吗? 何况,已经功德圆满的童贯再次起复指挥河北平乱?此前河北已经有人指挥平乱了,真的非要他童贯出马吗?还不是为了临时调动西军方便。 但是要在河北之地调动数万西军,他的方向和目标又是谁?自然是燕京之地了。谭稹看远方的旌旗、人影渐渐浮出尘土,再次斜眼看了郭药师一眼。 虽说你郭某人平时对咱家也不错,不过如今?还是自求多福吧!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49章 燕京 第149章 燕京 安宁的这一路,都在仔细观察沿途地理。一路上甚至还遇到过几股打家劫舍的盗匪出没,这让陪同大宋使团回访的金使富谟古非常尴尬。 贺允中不咸不淡地“关心”了几句地方的民生,然后就要大发感慨。富谟古的脸更加红到了脖颈后面,就像一只煮熟的大虾。派出围剿的金兵,出手也更加酷毒。 不过安宁脸色却慎重许多,沿途所见的人不多,但也没到活不下去的地步。这些打劫的盗匪多是汉人装束,他们也未必是因为饥饿才上山,更多的还是不愿剪掉头发扎鞭子! 这都是北地“义士”啊!安宁很想吼一句“我带你们回家!”但那就要引发巨大的外交恶果。他只能放弃对这些人的营救,看着他们被金人的箭矢一支支钉死在路上。 从上都到来州,都是一路干旱的走过来。燕京、河北之地,能干旱到什么程度,也是可想而知的。五月来时就已经遍地盗匪了,如今的河北,大约应该真的没有粮食了吧? 以河北之地的人口密度,到时会饿死多少人,那是不言而喻的事情。恐怕不要半个月,就该轮到金使“关心”大宋地方百姓的民生了! 自此一路过了平州,大宋国境在望。一行人的精神也为之一振。贺允中笑着向富谟古介绍此处地望,前方就是曹操当年征伐乌桓和蹋顿单于的古战场潞县。 “待明日到了潞县扎营,贺某定要请贵使好好品尝我大宋的精美酒食!”然而次日的潞县行程却让他失望。贺允中终究没能兑现他的诺言,这里根本就没有精美的酒食。 大宋盛世的“丰大豫享”显然无法惠及潞县,许多毫不遮掩的作呕场面,足以让南北两朝的使者们头皮发麻! 这里旱灾肆虐,民间都在易子而食了! 甚至路边还有人偷出新鲜尸体标价出售,卖给一些口袋里还有余钱的饥民作食物。金国离开燕京前的刮地三尺,以及之后的平州之变,已经让大宋放弃了对潞县的实际管辖。 但是常胜军,却还要过来“收税”!贺允中怒发冲冠,大宋什么时候允许武人收税了?! 这有什么稀奇的?此后的南宋,武人节度地方收税的事情,可干得多了去呢。安宁诧异地看了贺允中一眼,以后岳爷爷不但要收税,他连出家人的度牒都要贩卖呢! 嗯嗯,这却要等到大宋亡国后才会有的权宜之计。虽然安宁严格不许靖海忠义社直接参与收税、搞商业,为此他还专门弄了个白手套“乾贞记”出来。 但是贺允中的愤怒就显得很无聊,大宋的河北禁军都在收税、做生意呢。喔喔,老贺应该是看到潞县百姓的凄惨,迁怒常胜军吧? 那容易啊,安宁决定宽容贺允中此前的数次冒犯,帮他出出气先。一挥手,武松带着二十八骑就向一处常胜军的围堵地方冲去。 原本这样的情况,派人出面去解释一下就行。常胜军无论怎样豪横跋扈,它也不敢得罪朝廷的使者,特别使者中还有金国人的存在。但是如今,安宁却不愿再作解释。 大宋驻防燕京的几支队伍情况其实各不相同。常胜军、西军、河北禁军、甚至还有河东军互不隶属。其中最大的势力自然是常胜军。 郭药师的常胜军仗着朝廷宠信,熟悉地理、人脉,它就能截获大量的漕运钱粮。麾下将士膘肥体壮。加上他们凶猛善战,器械精良,自然就要蛮横无比。 河北禁军有王安中的太子系照顾,河北也能近便补给,所以他们的日子还能过下去。 但来自河东的河东军,关中的西军,他们本来就粮饷配给较低,更加全靠朝廷供养。谭稹只是一个太监,又能有多少慈悲心去发作?军中饿不死人,就是他谭某人的功劳呢。 所以河东军、西军就被饿的骨瘦如柴,他们对于郭药师的常胜军,也几乎没有任何牵制力。虽然此前马括主张要从京畿、河东、关中增调禁军,防范常胜军的不臣之心。 但残酷的资源分配现状,无疑让这个计划落空了。马扩给安宁的信中忧心忡忡。战争的时间窗口只有三年,可是如今燕京这样的要塞,却要交给一群反复无常的降军防务? 而马扩,年底就要启程去上京,再次商谈云州的归属问题?都是在作死啊! 上京那里,不说翰离不、金兀术跃跃欲试,粘罕、谷神也都是主张对大宋开战的。他们如今,只是缺少一个契机而已。 便是皇帝完颜吴乞买,也只是觉得眼下开战太急促了些,并非不可以开战。 高子羽的婚事、安宁在上京的招商,大约可以迟缓金国的决策,却不太可能改变金国决策的内容。遑论还要去虎口夺食,要回云州等地? 说到底,一切谈判成果都要根据双方实力的衡量落到纸面上,才能称之为成果。像赵佶、童贯这样一点实力没有,只靠两片嘴皮子就能收回燕京之地,已经很不容易了。 反过来说,金国上下,还有多少类似这样的漏洞存在?也是安宁这次出使的原因之一。咱们不能期望金国的集体意志被改变,宋金之间必有一战的。 但是如何延迟这一战,为自己争取更多备战时间?如何削弱金国这一战的意志,降低这次战争的规模,争取更多的空间?都还有很多文章可做。 安宁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了。早期的许多筹谋不断被迫去改变,应对新情况的发生。大量时间被消耗在和汴京的不断试探、合作上,已经快要逼得安宁发疯了。 原本他打算据郁洲岛自守的!原本他想做海龙王的!原本他要割据旅顺、济州岛单干的!原本他当柔福是妹妹的!可是一切事情在陷入大宋这个巨大泥潭后,都要一点点被改变。 似乎每件事情的改变都是朝着更有利于大局、更有利于发展的方向前进。假以时日,这都是正确的决策。或者重新来过,安宁大概率还要重新走这样一条路。 因为,这样做真的没有错。可是安宁才二十三岁,他本质上还是个年轻人。哪怕前世穿越时,他也才二十六岁,哪来那么多的耐心被这样日复一日的折磨? 更加严重的是,随着一切所谓“正确”的发生,安宁却发现他的时间越来越不够用了。那么,究竟是他改变了大宋的惯性,还是大宋改变了他的意志,如今都很难说的。 安宁一路所见沿途地势险要,心中明白,这都是燕山防线的塞外延伸。曾经齐桓公北伐山戎和孤竹国战场,如今都是金国之地。 河北却千里平原,拿什么守御啊? 随之而来的民生对比,更让熟读历史的贺允中更加闷闷不乐。所过州府地方对大宋的失望,再加上王安中等人对降靠的前辽官吏不信任,几乎将整个辽地汉人都推向金国。 许多前辽官吏都对投靠大宋感到后悔,纷纷潜行会宁府递交投名状。而正是这些愤怒的人,和被俘获的大辽王室成员,最终成为鼓噪金国南下报复的重要策动者。 甚至在大宋以引为傲的吏治、税赋上,金国都远远优越于大宋和昔日的大辽。金国立国不久,需要供养的王室成员不多,所以它的赋税负担远比大宋轻松。 金太祖完颜阿骨打“诏除辽法,省税赋”,太宗完颜吴乞买“敕有司轻徭赋,劝稼穑。昔辽人分士庶之族,赋役皆有等差,其悉均之”。都很有疗效,由是“民始苏息”。 而大宋除田赋正税之外,尚有许多附加于田赋之外的各种杂税。金国两税轻于大宋,这是辽东、辽西经济恢复,和人口大幅度增长的一个重要因素。 只需简单比较宋金税赋的征收额,就很能说明问题。大宋单单秋税,中田就要八升,下田七升四合,说起来是二十税一,但是加上苛捐杂税,春秋税赋合计不下三成。 金国的夏秋两税合为五升三合,比大宋的秋税下田所输尚少二升一合,一年的税赋总支出也不过两成。女真人每亩甚至只有一两升的田赋。 这还怎么去比较,又让百姓们怎么去选择?何况金国两税输送,也比大宋改进较多。 其一,输送粟米可依道程之远近递减其税数,这在某种程度上减轻了百姓在运输途中的负担,比大宋以假借“支移”向百姓征脚费的办法有很大的改进。 其二,两税输送采取递减税额的办法,也与大宋在田税以外,每斛各输二升谓之“雀鼠耗、省耗”不同。 其三,上户输运仓,中户次之,下户最近,这同《魏书-食货志》的“上三品户入京师,中三品入他州要仓,下三品入本州”,分户等依里程远近输入相似。 此外,金国也有折纳,但与大宋略有不同。金国两税征输,重在本色,一般地不许折纳他物,而本色征收又重于当地所产。如规定两税纳粟,因当地产麦,则准许纳麦便民。 其折纳原则,首先要注意官府粟米储数,此外则听百姓从其便折纳。重在官府实际需要,与大宋假借折纳辗转增加税额不同。 如此,除了那些野心勃勃的所谓“义士”,多数的民间百姓才不在乎坐上龙庭的人是谁呢?蛮夷又如何? 能让百姓过得下去,吃得饱饭的皇帝,才是好皇帝!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50章 带你们回家 第150章 带你们回家 武松带人很快逼降了一群燕京常胜军的士卒,被他绑缚过来,其中一个带头的都头还在愤愤不平地蛞噪,说是定要禀报郭大帅,给你们这些南蛮子好看云云。 安宁向前笑着给他松绑,还帮他仔细整理了一下甲胄、军纪。然后小花出鞘,一刀斩下他的脑袋。“敢残民者,死!” 那颗首级,自然被悬挂路旁的树上,下面是安宁急就章的安民布告。此地乃大宋所辖,若此地并无大宋理民之官,那么本官安兆铭便是此地理民之官,各地军民咸使知之! 联系电话0101007云云,这个嘛?自无可能。 一言不合就要砍去别人脑袋,何况这“别人”,还是郭药师这样地头蛇的下属?不但贺允中心惊肉跳,富谟古也是胆颤心惊。 特喵的这安兆铭,却与那金兀术是一丘之貉也! “你们若真是活不下去,那就跟我走吧,我带你们回家!”一路上,憋了许久的话终于被安宁吼了出来。那些灾民早已已经在听天由命,如今却又生出新的指望。 武松是最忙碌的那个人,这些灾民个个身体堪忧。 不但此前身上的衣服要焚毁,而且每个人也要进行消毒,去掉他们身上的虱子、跳蚤、寄生虫。更要准备肉粥一点点补充营养。这些事情,武松都是亲力亲为。 这些年,跟在安宁身边,武松早已明白,这世道单纯靠杀虐是没法扶正的。当然,勾结地方豪强“替天行道”也没有用。这些手段,梁山泊都干过,也都没能成功过。 安公子却在海州另辟蹊径,重建制度。目前看,是成功的。虽然还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这世间本来就没有一劳永逸的事情。所以武松不急,铁了心跟着安公子向前走就好。 武松跟着使团在回国途中,其实已经目睹了许多金国的备战活动,许多沿途金兵将领,根本就不在意回避他们,甚至还要屡屡挑事。 女真人不仅大量征调原来的北方汉人从军,还在忙着到处搜集钱粮辎重,以及来自大宋边军那里走私的甲胄、武器。 更有不少地方官吏,也在组织民壮进行大规模的射箭训练。而除了大宋,周边实在没有哪个对手值得金国如此大动干戈。 甚至许多北方汉儿也不忘提醒宋使一行,大战将来临。他们的用意既有提醒,也有惋惜。但是无论如何,他们的态度都是旁观者居多。 他们并非宋人,这一点对他们很重要。 武松就不止一次看到海州钢臂弩这种海州杀器,被金国人宝贝一样珍惜守护上京研究,而这样的钢臂弩,整个河北的宋军才装备了两千张! 海州军备管制森严,所以这不可能出自海州,只能出自河北的西军。 也就是说,大宋此前赖以成名的西军,在连续经过东南平乱、燕京北伐、河北匪乱之后,也开始迅速地溃烂了。他们对大宋,再无信心。 更不要说驻守燕京的守军,也该乱成了一锅粥。常胜军人多势众,熟悉地理,补给获取的渠道宽泛。而且他们自成体系,积极排挤其他宋军,甚至早已和西军闹僵。 常胜军待遇丰厚,而西军却抱怨常胜军这样的番子待遇都比西军要好,甚至还曾扬言要结阵剿灭他常胜军。但也只是扬言而已,真正干起来,还不知道谁剿灭谁呢。 郭药师、王安中、谭稹等燕京官员,也将一封封军情奏报汴京,互相攻击对方如何如何,金国的野心怎样怎样,金兀术如何安插用间等等,真假难辨。 但是谭稹私下递来的情报却是,他们燕京三人,私下里其实还有很多来往和交易,甚至可以说交易匪浅。之所以要互相攻击、举报,只是为了让朝廷不疑而已。 大将领兵在外,最忌讳的便是铁板一块。因为那时候,就该轮到皇帝睡不着觉了。 然而朝堂众臣们却不管燕京这三人的煞费苦心,一昧借题发挥。或言斩郭药师谢罪天下,或曰革职王安中以安燕京。更有要把谭稹剥皮抽筋、挫骨扬灰,惩戒阉人弄权云云。。 赵佶也是有苦说不出,于是一道奇怪的内旨就被发布:敢妄言燕京边事者,流三千里,罚钱三千贯!总之,在安兆铭没进燕京前,燕京就这样被他放任自流了。 武松率领的二十八骑靖海忠义社精锐,已经把出使金国的使团官兵积极整训起来。此前过来迎接的几批燕京小队军马,也在安宁出了一道上谕后,轻松收归旗下。 贺允中的震惊无以复加,上谕自然是上谕,玉玺、画押都是出自官家之手。但是上谕的内容,却是安兆铭的临时填写。官家的瘦金体就不是安兆铭的歪七扭八字体能够模仿。 何况安根本就没打算模仿。也就是说,上次官家寄去上京的上谕中,还有空白的上谕存在!但是这种上谕,此前只有广阳郡王童贯才能拿到,如何他安兆铭也能行事? 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贺允中决定回京后就要向太子仔细禀报,梳理这个信息。因为这意味着安兆铭的存在,对太子的将来危害极大。 梁师成、王黼、蔡攸、高俅这些人,看着很得官家宠幸,权势滔天,但他们是翻不起什么大风浪的。只要童贯、蔡京不站队,太子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如今,却要再增加一个人了,安兆铭也不能站队!但这几乎就是不可能,安兆铭与郓王的关系,一路走得火热。安兆铭与康王的关系,也更加紧密。 而太子,却是曾经杯葛过他的人。只要安兆铭还不是圣人,他就不可能坐看太子继位,然后再徐徐拿他安某人开刀。 所以,安兆铭已经不再是大宋,喔喔,太子需要依靠的柱石之臣了。 在贺允中的心中,自此就把安宁打入了“不该存在”的另册。但他的面上,却依然春风和善,甚至还主动帮安宁四下背书,连自己的身边侍卫都拱手送给武松编练。 除了这些侍卫、燕京官兵外,安宁还从那些流民中拣选健壮的人,另行编伍。时间仓促,他们已经没有训练的可能,那就守护辎重、维护流民秩序吧。 那些新编入的宋军人马,武松也没有多好的办法。唯一注重的就是对军纪的强化要求,此外饮食上也是按照临战水准配给。 加上安宁大把地使钱刺激,等到燕京城外时,金州那里又送来一批武备换装,并且增援了近百靖海忠义社精锐。如今武松手中堪战士卒已经不下千余。 清一水的海州装备拿到手上,这支队伍的杀气顿时展现出来。不但富谟古这样的知兵之人为之惊讶。便是一届文臣贺允中,也能看出大军的战意正浓。 那些此前来迎接使团的小队人马,本来都是西军、河北、河东禁军中的斥候精锐,如今忽然被官家上谕编为为京师的拱圣军编制,还要授军功厚赏,如何不会雀跃争先? 这个时代的军中战力,始终讲究军令如一,但这也是大宋始终难以做到的的事情。因为大宋士兵施行募兵制度,士卒射一箭多少钱,打一仗多少钱,那都是明码标价的。 但是无论能赚多少钱,还要有命去花才行。因此,想要他们信任身边的同袍,难如登天。朱重八昔日在海州城外面对梁山泊时,就是因为他身边的伙伴都跑过了,这才仓惶遁去。 如今数年过去,这次朱重八、陈友谅老哥俩连手过来支援安宁,自然更加看重军阵的稳固。靖海忠义社的精锐与宋兵杂陈,跟着俺去做就能立功。敢要逃走?老子第一个劈了你! 此外,甲胄也是战阵勇气的根本来源。再好的武师都怕群殴,因为武师身上没有甲胄保护。海州甲胄都是优质钢铁锻打结片而成,一般的箭矢、刀枪真心很难伤害他们。 你打不死老子,那就轮到老子打死你了!士卒的勇气自然就出来了。何况,海州的军械又是那样恐怖的存在,钢臂弩、长刃、长枪都远远优于这个时代的宋金装备。 总之,这支被武松临时编订的队伍注定要成就一段传奇故事,武松从此真正跻身大宋一流战将的序列。朱重八、陈友谅们,也将是大明立国的根基柱石。 燕京城外迎接使团的三人中,郭药师携带的兵马最多。而且老郭为了立威,更加精挑细选地编订了两千人。这就是常胜军的骨干精锐,没了他们,常胜军就该换个名号行走了。 对面的使团人数,远远超过预期。不过大家都能理解。安兆铭沿途收留难民,格杀常胜军,整编士卒的消息早已传了过来。 其中最不靠谱的就是临时整编士卒了。一支队伍想要战斗力,没有几年功夫是很难做到的。甚至用几年功夫练兵,都不如临阵打一仗来的更快,无非是淘汰率高低而已。 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士卒,才是真正的军中骨干。驻守燕京的十万大军中,这样的骨干也不过七八千人,其中六千都在常胜军中。 这才是郭药师敢于嚣张的本钱。状元郎居然想到要临阵磨枪?他以为是写在文章啊?!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51章 访查使 第151章 访查使 安宁这一行的队伍,是越走越多。“吃饱饭”的承诺被安宁和武松煞费心机地落实后,周围的移民还等什么?所以等到燕京城下时,他居然也汇聚了数万人的流民。 粮食物资是不能指望燕京发来了,所以行走的路线都尽量靠近沿海通道,方便金州货船靠岸补助。或者直接将这些流民转运金州安置。 富谟古眼看流民们相从日多,而使团的粮食却能始终接应自如。心中骇然。如果大宋都是这样的补给效率,那么大金真心没法南征的。 大宋此前各种不靠谱的骚操作,无论北伐,还是赎买燕京,各种的出尔反尔,各种的不堪一击,都让金国对大宋生出轻蔑之心。 “一个月可平汴京也!”完颜宗望就是这个论点。放在此前,富谟古也要表示同意。 但在富谟古陪伴过这次宋使行踪后,他却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只要有状元郎安兆铭的地方,就有大宋此前未曾展示的韧性或嚣张的本钱。 甚至哪怕在上京时,连金兀术这样的混不吝都要躲着他安兆铭走路! 眼见燕京在望,状元郎临时整编出来的大军也是锋芒毕露,古之良将也不过如此啊!富谟古无限佩服之于,更加扼腕叹息。 怎么金兀术的燕京埋伏就会走漏风声呢?当时若真能除掉安兆铭,大宋就还是那个不堪一击的大宋。只是现在?却很难说啊! 燕京又称燕山府,也此前辽国的南京析津府。城墙建筑高达四丈,以燕京为依托的各种大小城楼近座,防御十分严密。 别说大宋北伐军再次折羽,哪怕后来金国攻城时,若非提前安置了内应,也不可能那样顺利攻下它。而大宋北伐燕京遇到过什么坎,如今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情。 眼看双方渐行渐近,贺允中的车驾加快速度,来到三人面前,下车作揖行礼。三人也是纷纷下马回礼,然后安宁也近前行礼如故。 只是郭药师对他的态度就相当冷淡:“状元郎一入宋境,便如龙或渊,斩杀我常胜军时,也毫无同袍之谊。郭某只是不知,状元郎在上京,又斩杀过金人几何?” “好叫郭太尉知晓,安某在上京时,只是出使。上京的人哪怕再混蛋,安某也只是看个笑话,懒得管他们。然而在我大宋,安某却是官。看到残民之贼,自然要格杀勿论!” “你!”郭药师顿时勃然大怒,却又不知该如何回他。 “好啦好啦,如今秋风萧瑟。咱们在城外半天,咱家身子骨羸弱,可不比状元郎、郭太尉那般壮实,还是先回城歇息如何?” 郭药师却不为所动,一双眼睛盯着安宁,渐渐幻化出浓郁杀机。他在城外布置的两千精锐,可不是摆着玩的。今儿便要拿下这安兆铭,下狱后再发送汴京处置! 安兆铭只是副使,他的一身官职,也都与燕京无关。严格说,他并无处置燕京官吏、士卒的权力。如今却越权击杀了常胜军的都营官? 那可是从九品的承节郎呢!或者这种事,一般可大可小。安兆铭有武翼大夫的身份,又手持上谕,他一定要行军中阶级之法,斩杀一个败坏军纪的都营官,也不是不可以。 但那前提却是大家都没意见才行,如今郭药师却很有意见。 郭某就想借此看他官家是个什么态度?这燕京之地,可是须臾离不开常胜军的,就不信他安兆铭还能这般若无其事。 做官做到一定位置时,道理就没有用了。实力才是说话的本钱!郭药师深信如此。否则,大宋就不会如今日这般对着金国伏小做低,他郭药师也不会有今日的威风。 当然了,安宁也做如是想。不然的话,在上京时,金兀术就不会躲着他走路了。所以他倒是不慌不忙地从囊中抽出一份黄绫包裹的卷轴。 贺允中看的心中狂跳,怎么又来了?! 但如今可不是面对那些军中悍卒。类似郭药师、王安中这等朝廷重臣,哪怕官家的亲笔内旨都未必有用,何况你安兆铭自己填写的上谕! 但这道上谕却是妥妥的官样文章,不但赵佶亲笔,而且东府、枢密院都有签押。制曰: “告:假尚书省右司员外郎,加直显谟徽猷阁,武翼大夫,监察御史安兆铭领燕山府访查使,兼提领措置屯田,赐绯鱼袋御前司马及奉,敕如右府列奉行。宣和六年七月三日。” 一句话,安兆铭早在七月时就已经领燕山府访查使,兼提领措置屯田的俸禄了。只是他到了九月才来就职,所以?燕京这边却要补发他此前两个月的俸禄才对。 自然,这等小事无人在意。大家惊讶的还是安兆铭最新掌握的权力。访查使面对的是文官系统,兼提领措置屯田则是针对武官体举,赐绯鱼袋则有了御前专奏之权。 也就是说,无论燕京的文武事情,他安兆铭都横有插一杠子的权力。此外他还有专奏之权,那就是可以名正言顺地向朝廷打小报告了。 以这样的权势,一怒之下杀几个不长眼的残民之贼,清理一些军中败类?自然绰绰有余!现在,甚至王安中、谭稹、郭药师的头皮都在发麻。 论官身,王安中是翰林学士,谭稹是节度使,黄药师更加贵为检校少保!安宁只是一个七品的监察御史,品级相差极大。但是大宋很多时候,却是只讲差遣,不论官身的。 访查使的差遣也是可大可小,就看朝廷对你的信任和授权多寡。很明显,安兆铭得到了朝廷的最大授权,他完全可以扳倒燕京三巨头中的任何一位、或两位、三位。 那且城中说话吧,贺允中松了口气,赶紧跳出来居间调和。心中却是隐隐有些失望。刚才真要是郭药师拿下安兆铭,可就省了太子许多麻烦和手段。 “对对,那就去咱家的军中小坐如何?”谭稹一脸媚笑,可比刚才出城时的兴奋更加妩媚了几分。 郭药师看了暗自生厌,他可不想学关云长单刀赴会。“还是燕山府衙更合适吧?毕竟后面还有金国使团相随。” “那也好。”谭稹无奈道。看一眼安兆铭,意思咱家可是你的人,刚才也想帮你把郭药师诳进军营里揉搓的,只是被他识破而已。 你,你可不能对咱家胡来啊! 切!二嘎最看不惯有人和它在小主子面前争宠了。 “嘎嘎,”这都什么智商啊?老郭一代枭雄,怎能受你这样的小手段蒙骗。好端端去什么军营啊?你那福记就很好嘛。 是日,粗粗安顿过富谟古一行,自有正使贺允中负责招待他们。安宁就和郭药师、王安中、谭稹一起去了福记超市的二楼,就是福记酒楼了。 要说这福记的建设速度当真不慢,短短一个月,居然就被整得有模有样了。看着酒楼各种豪华陈设,郭药师几乎不能相信这都是一个月里完工的。 只是还有周边的一些设施还在收尾,所以海州来的八百工匠依然还在酒楼四处忙碌。不时传来单调的叮叮当当声音,极有规律。 安兆铭那千余锐卒却驻扎北面空地,介于燕山府衙和福记之间。黄药师的两千精锐也暂未回营,临时扎营在南面。 这个位置就非常巧妙,直出南门便是常胜军的大本营。谭稹、王安中都是头皮要炸开的感觉,面前的两个家伙,却是斗出真火了。 “安某此次使金国,所见金国都在整修武备,将来南下是一定的。只是他们何时南下,还要继续收集情报研判。只是可胜在敌,不可胜在我。我燕京的防务如何,才是当务之急。 安某一路走来,民间疲敝。潞县已经人相食了!可我燕京之兵,还要过去搜刮他们。安某这才气不过,斩首了几个,其他人,也一概拘押过来,这就交给郭太尉处置。” 安宁敲敲桌面,很快武松进来,一本花名册轻轻放在郭药师的眼前。郭药师大约翻看一下,皆是自己常胜军在潞县的胡作非为,还有每个人的签名画押。 这脸丢的!郭药师的脸色青白不定。他也没想到潞县如此惨状,更加想不到自己的常胜军,对同袍下手也是如此酷毒。 大家都是燕云的汉人呢,怎能如此同根相煎?!但如今,做了也就做了。他郭药师可不愿在他安兆铭眼前示弱。 “这些潞县事情,却是地方官员的责任。我常胜军驻守燕京,防的是外敌,总不能饿着肚子守城作战。可是地方军资不能供给,他们下去催一催也是有的。 至于说残民如何,大家都是一面之词。地方百姓不供军资,官兵用些强硬手段,固然是不对的。但又何至于要被状元郎就地格杀?他们本应战死在对抗金国的军阵上的! 煮豆燃豆箕啊!我大宋为何总是喜欢同根相煎呢?我大宋,就将要毁在你们这些腐儒手中了!”郭药师说到激昂处,渐渐大义凛然地咆哮起来,拍案怒视安兆铭。 安宁叹了口气:“郭太尉还觉得靠这些残杀自己百姓的军人,还能守护燕京安危吗?民心入水,他们却敢这样胡乱消费民心!一旦金国有事时,咱们还能指望百姓相助吗? 安某不才,受命朝廷查访地方不法事,自然要做出一些处置才对。依安某愚见,咱们倒是不必在燕京争吵。郭太尉不如且随安某入汴京,自向官家表白如何?” 郭药师怒极而笑,抬手将面前的茶盏摔向安宁!“竖子,汝欲羁押老夫吗?”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52章 燕京之变 第152章 燕京之变 想要摔杯为号啊?安宁撇了撇嘴:“郭太尉何必如此?你在外面安置的那些斥候便衣,早已被武松拿下。你的两千精锐,此时也被武松帅众逼在营门死角危在旦夕。 至于说你的城外五万常胜军?调动他们的兵符令箭却在这两千精锐手中。这两千人出不来营门,那几万常胜军就毫无用处。嗯嗯,你还有城内三万青壮呢?”安宁抬眼看看谭稹。 谭稹一脸媚笑回应:“城中三万青壮皆被我义胜军控制。城外的常胜军,也被我西军监视。对了,好叫驸马爷知晓,童太尉的五万西军也快到白水沟了,燕京的事,并无大碍。” 王安中早已浑身如筛糠一样颤抖,这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呢?郭药师侧耳倾听一会,有些疑惑。“安兆铭!你用什么手段困我两千精锐?就凭你那千余新近整训的卫队吗?” “自然不止,郭太尉的两千精锐,皆是战阵厮杀出来的好汉子。安某对他们也是十分敬仰,还不至于用死战的法子对付他们。 实际上,安某也是用了一千八百余人才算压制他们。常胜军的精锐,果然战力无双,安某佩服。可是如今,郭太尉真就忍心看他们尽数覆灭今日吗? 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郭太尉昔日与国有功,官家也是个念旧的人。便随安某去了汴京,也是要再加尊荣的。可是今日若要鱼死网破,恐怕就再无来日报复了。 就如郭太尉所言,这些常胜军,应该战死在对抗金国的军阵上的!咱们又何必定要同室操戈呢?”安宁娓娓道来,他也真心不想在燕京城里和郭药师大打出手。 不但要被金国的使者看笑话,便是大宋,又如何经受住这样的激烈内耗? “那么,状元郎又打算如何处置他们?”郭药师毕竟是一届枭雄,今日一时不察进了圈套,心中想的便是要如何保住实力,以图再来。就这样硬耗下去,实在不智。 “自然按照朝廷意思重新编伍了,不但这五万常胜军不会裁撤,便是郭太尉的三万燕京青壮,咱们也要把他们用起来。只不过,稍稍变一下戍守之地而已。 具体军略,自有枢密院安排,却非安某可以参谋其间。”安宁说俺只是御前司马文字,可不是他枢密院的司录参军,老郭你要理解这事才对。 当然了,如今安宁占尽上风,郭药师理解了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的。 “如此,燕京之地何人守之?”郭药师有些不甘心,也很担心此后燕京有失。 “谭公久历军务,自然还要他继续坐镇。燕山府路转运使吕颐浩娴熟军旅,曾应诏上奏战守之策,筹划完备,官家颇属意于他。此外,小种相公也在赶来燕京守备。” 安宁有些无奈,按他意思,当然是张叔夜最合适了。但是青州正在赈灾,老张须臾离开不得。何况老张此前行事乖张的名声很不好听,赵佶不得不考虑常胜军对他的疑虑。 那么种师中和吕颐浩的组合就属最佳了。 种师中在军中的威信,足够镇住常胜军、西军、河东军等骄兵悍将。吕颐浩此前一直是燕山府路转运使,熟知燕山府故事,而且他老成练事,知守燕京的问题不大。 只不过这二位,大约都是私心较重的人,喜欢任人唯亲。不过非常之时,这也算不得多大的缺点。反正俩人都比较务实持重,熟悉军略。而且忠于王事,这就足够了。 郭药师听了无话可说,安兆铭说的两个人,都是非常靠谱。哪怕郭药师自负枭雄,也不得不承认小种相公的军略不在他之下。而吕颐浩的干练,更加远胜王安中。 王安中则傻傻地呆坐,似乎没听见他们的谈话。实际上,他是听得一清二楚。特喵的安兆铭,你和郭药师打擂台,为何要把老子捎带上?俺在燕京的钱还未赚够呢! “金国此次来使汴京,却要向官家提出几件公案。其一曰大宋允诺的每年岁供之物经常逾期不至。此外支付岁币绢质量很差,不但缺斤少两,而且以次充好? 还有昔日赵良嗣答应借金国三万石粮食,可金国来讨要时,王翰林却说那是赵良嗣私下许诺,未得朝廷应许。而且数目太大,燕山府无力筹措? 其二是金国地广人希,对人口需要迫切。而平州之变时,因为张觉被斩首,原本迁往金国的六州工匠、官吏、商人、教坊等移民纷纷南逃燕京,金国想要这些人北归。 其三是西夏臣服于金朝,大宋河东之军却还在攻伐西夏。金国如今是西夏宗主之国,自要出面交涉。这三件事情,贺正使在上京时曾给过一些回复。 比如流民此前已入界平州,大宋并未阻拦金国移民。当时金国也没有提供具体南逃的移民人员名单,现在时过境迁,又何必再提? 至于岁币逾期,以次充好等等。贺正使解释岁币逾期乃是连年征战,大宋财货消耗太大,一时转运不及所致。至于以次充好,却是燕京的私自置换? 西夏与宋接壤,一些地方归属争议百年不止。偶尔地方将佐兴起摩擦,其实难辨谁是谁非。贺正使建议宋金联合发起对西夏战事的事件调查,理清其间的是非曲直。 说句实话,除了西夏事与二位无关,其他的事情,确是大宋行止有亏的。如今金国那些将领们纷纷借此妄言开战。咱们也不是怕他,但是总要朝廷多些时间备战。 说到底,阻止金国南下的法宝,还要看燕京、河东、真定、中山、河间的防务是否牢固。只希望这次燕京的整顿不要再出纰漏,所以就只好委屈二位一下吧。” 安宁实话实说。这两个人都是位高权重,安宁可不愿再横生枝节,尽力劝他们配合就好。至于到了汴京官家怎么安排他们,就与他无关了。 其实安宁心中的忧虑从未减轻。燕京这样的处置,虽说是郭药师、王安中咎由自取,但是自己和赵佶算计他们时,未必便毫无妥协金国、减少金国话柄的主意。 这种事能不能达到迁延金国入侵不说,自己在史书上,一个不小心就要落在秦桧的位置上。残害忠良,卖国求荣呢,怎不叫他安兆铭郁结于胸? 三人把话谈得妥当,自然就要平安交接。近身侍卫就是安宁那二十八人精锐卫队,此外安宁身上还有小花、三眼火绳枪、手雷等物,黑袍也披在身上,安全方面自无问题。 到了双方对峙地方,郭药师差点气歪鼻子。自己精挑细选的两千人马凭坚寨据守,居然会被对方一千八百人的民壮乡勇之流团团围困?! 不过在看到 “乡勇”的长刃、钢臂弩、甲胄后,郭药师也不得不点头称赞。自己两千精锐的战斗经验、能力绝对是要强过这些民壮的。但却输在装备之上,此非战之罪也。 富谟古虽然好奇安兆铭为何没有出席午宴,更不知道今日燕京剑拔弩张的危殆局势。他与贺允中匆匆宴罢,就一起去游逛了燕京城。 与上京的荒凉对比,富谟古的确看到了燕京的盛世景象。燕京东连高丽、辽东,西通云中,不仅是北方商贾辐辏之地,还有大气恢弘的佛寺,以及前辽宫殿建筑密集分布。 市集上各种果实、稻谷、蔬菜和织锦等物产富饶,都在不时地提醒富谟古,这就是一座正在“汴京化”的巨城。甚至听说“福记”的燕京分店也在如火如荼地建设中。 但在民风上,燕京子弟除了读诗书,还要练习骑射,所以战力远胜中原的儒学同僚。宣和四年大宋北伐,也屡屡被与他辽地汉儿痛扁,最后还是靠花钱才从金国手里赎回。 现在去都白白地随着燕京城池归了他大宋!富谟古叹了口气,说起来,这都是大宋在违约呢。因为这些人,原本也该移民上京的。 富谟古这次过来也带着不少任务,赐送太祖遗物?几件衣裳而已。其实主要还是安宁与郭药师等人所说的三件事情。不过即便是富谟古也明白,这些事终归依然是借口。 能用一届使者就谈妥的事情,犯得着要整兵南下吗?其实对大金来说,真正想要南下的理由,除了眼红南朝财货,还因为宋金两国在燕京一带的边界过于混乱了。 看到我大金忙着整理内务,他大宋就开始不断用些小手段过来揩油。这让大金将士非常不满。纷纷以为大宋对金国边界造成严重的侵扰,不可以为邻。 而且金国不少土地在燕山以南,两国边界无险可守。领地犬牙交错,州府内大多又是昔日辽国汉民。而大辽又袭汉制,其管理制度、生活方式与汉人无异。 如今却要剃发扎辫子,还要移民上京?这些汉人就要南逃燕京。如此复杂的边境情况,让大金国管理起来的确困难重重,于是就想将国境推到河北,以黄河为界的想法。 富谟古自然也是怀着这个心思来出使的,所以他出使前的想法就十分倨傲,就是要撩拔你大宋的怒火。若是囚禁或一刀砍了自己最好,大金国就能名正言顺地南下了。 只是这些事,却不便说与宋使们实话实说。安宁哪怕看出富谟古出使的不还好意,他又能如何?只能继续埋头整顿燕京防线而已。 但是,此时还有甚至连富谟古、安宁都不知道的大事件就要发生了。赵佶招降辽国天祚帝的事情被曝光,这无疑违背了两国互不招降纳叛的盟约,徒然授金国以口舌。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53章 真定府 第153章 真定府 到了晚间,燕山府衙灯火通明。燕山的大宋官员,尽数出席招待金国使节的宴会,场面浩大无比。只是宴会的主角,却成了知燕山府的吕颐浩! 特喵知燕山府的官员不是王安中吗?富谟古心中疑惑不止。甚至上午出城迎接使团时,王安中还是在以知燕山府的地主身份和他说话呢,忽然就要以王翰林的身份做客了? 而且郭药师也不是太尉了,现在是郭少保?那么中午肯定出事了,出大事了!富谟古笃定地确认。但是究竟是甚的大事,他却搞不清楚。 如是几日,等到常胜军承宣使,同知燕山府的种师中风尘仆仆到来后,使团才继续南下。此时,郭药师、王安中自然随行南下。 常胜军的将领张令徽、刘舜仁、甄五臣、赵鹤寿等人帅两千精骑护佑使团,一路上虽然盗匪横行,但是童贯早已指使西军在沿途清理道路匪患,务必要给金使营造出祥和气氛。 若是让金使沿途看到河北的残破,那就等于是在鼓励金国早点南下呢。所以哪怕安宁很厌烦这些虚伪套路,也不得不一路上谈诗论赋,虚与周旋。 富谟古对王安中的辞赋精妙大加赞赏,这让老王更加得意。 所谓朝中有人好做官,王安中在燕京这两年,除了一昧曲意郭药师,让老郭更加得意忘形,府事专行外,其他啥事没干。 可是官家召宣他回汴京的上谕,依然以上清宝宫使兼侍读身份被召还。朝廷还要授任他检校太保、建雄军节度使、大名府尹兼北京留守司公事等差遣。 因此他这一路上的兴奋,早就忘记了此前几日燕京的恐惧。前方驿站在望,老王的一首《卜算子》也就新鲜出炉了,顿时让使团众人纷纷赞誉吟咏: “客舍两三花,并脸开清晓。一朵涓涓韵已高,一朵纤纤袅。谁与插斜红,拥髻争春好。此意遥知梦已传,月落前村悄。” 看着王安中的得意洋洋,安宁的心中甚是不爽。特别老王还要不断拿眼神秒杀他,意思你安兆铭这个状元郎的武功是有了,不过你这一路寂寞,昔日文采也该江郎才尽了吧?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依旧香如故。”安宁浅唱低吟,和王翰林《卜算子》! 依然是驿站在望,还是道旁的野花凌乱。安兆铭唱和的《卜算子》,就在意境上狠狠碾压了老王。总算出口胸中恶气呢! 安宁在心中悄悄向陆游打了个招呼,哥们别介意,只是借用而已。 要说这一路上,安宁可被他们几人孤立的厉害。富谟古对他忌惮,贺允中实在怕了他,老郭、老王都对他恨之入骨。若非使团近侍全被武松控制,郭药师吃早饭的心思都有。 到了真定时候,知真定府刘韐整军出迎。老刘对安兆铭早闻大名,向前热情寒暄,一问才知道,原来是昔日经略燕京时,马扩曾经和他提起过。 安宁对刘韐不太熟悉,但是他和马扩熟悉,那就是不错的人物。哪怕后来他把马扩下狱,也是因为儿子刘子羽怀疑马扩要“勾结金人献城”,这才拿下了马扩。 此外,刘韐闲谈时提到自己这队亲兵时,还说起一个人物,更让安宁高看老刘一眼。 却是老刘在宣和四年,为河北河东宣抚行军参议官时,曾奉命在河北招募 “敢战士”编为一营,欲以“黑龙水德”之势夺燕云之地。 这自然就是个笑话!看着安兆铭的忍俊不住,刘韐也是自嘲一笑,他的儿子刘子羽更加面红耳赤。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老刘发掘了一个战阵奇才! “此子名岳鹏举,二十岁左右吧,倒是与状元郎同龄,都是少年才俊啊!”刘韐一边向安宁等人劝酒,一边絮絮叨叨。没办法,人老了就是喜欢啰嗦。 “他原本是相州民社的弓箭手,生有神力,能挽弓三百斤,开腰弩八石。初入军中就被选为队率,恰值相州贼寇陶俊、贾进作乱,岳鹏举请命领百骑,以伏兵之计擒二贼归。 壮哉!贼寇陶俊、贾进所部不下两三万人,岳鹏举却能百人破之,此天下奇才也。若是刘某观之,他岳鹏举的军略,恐怕不在状元郎用兵燕京之下呢!” 刘韐一边击掌赞叹岳鹏举,一边拿眼睛斜视远远枯坐的郭药师,挑衅的样子任谁都能看的出来。嗯嗯,唯独郭药师没有看到,老郭却自顾喝着老酒,神情索然。 原来,刘韐和郭药师在燕京时结的梁子可不小。朝廷招降郭药师以为臂助,但是久在河北的刘韐却早闻郭药师在辽国的那些破事,心下暗自生疑。 等到郭药师入朝时,刘韐就给朝廷打小报告,“密奏乞留之,不报。”然后郭药师就知道了这件事。有我没他!刘韐就给一脚踹到真定府来了,前途大损啊。 大宋的朝廷没有秘密,这都是常识。老郭暗算刘韐的事情,自然也会被人传出来。所以等到郭药师请朝廷支付马匹扩建常胜军时,朝廷曾经传召河北,要“尽以河北战马与之”。 因为郭药师的军中战马还是不足,所以朝廷再次传召民间马匹尽入燕京。这下子刘韐就不干了,上书曰:“空内郡驵骏,付一降将,非计也。”朝廷乃止之。 这也是郭药师为何要辛苦地私下组建三万民壮,甚至到处吃拿卡要,还把自己小日子过得极为清苦的最大原因。朝廷疑他了,就源于刘韐帮他上的眼药水。 但是这些事,安宁都浑不在意。安宁在意的却是那支“敢战士”的队率岳鹏举。你大爷的,说个人名还要说表字,直接说岳飞不就得了?! 不过也怨不得人家,这个时代就这样的规矩。人家还叫他安兆铭,甚至以状元郎代称呢,难道他就不答应了? “喔喔,你想见岳鹏举啊?见不到啦!那年鹏举之父病故,他就回乡为父守孝了。此前一直都有联系,不过今年河北大旱,相州盗贼蜂拥而起,道路阻断,就没消息了。 近日倒是听说他岳鹏举家因为生计艰难,为了谋生他就去河东的平定军投戎,充当骑兵效用士,前几日看河东的邸报所言,岳鹏举应该被擢升偏校了。” 安宁若有所思地看向刘子羽,大约三十七八岁的样子。这个人算得上宣和名将之一,守真定、抗金都足够悍勇,也算是这个时代一等一的人材了。 但是呢,且不说他能把熟人马扩下狱的真实动机如何,连岳飞的二次从军再就业都不来真定?哪怕老刘如此欣赏岳飞?而岳飞更具备乱世不可多得的良将气度! 就这样离他真定而去了?说起来相州到真定间盗匪横行,路途不畅。然而两地相距不远,岳飞也不是个文弱书生呢。 或者刘韐还有大家气度,但他儿子刘子羽的气度,就很有问题。 无论如何,安宁算是有点觉悟了。人家岳飞跟他安兆铭没有缘分啊。此前遇到韩世忠时,安宁就在遐想何时能遇到岳飞。但是这种事,却不好直接拟个名单到处找人。 人家会怀疑你的人生呢!何况南宋中兴四将中的刘光世、张俊他都见过,一点兴趣全无。倒是刘琦让他感兴趣。但是刘琦的身份特殊,如今贵为閤门祗候,是官家亲信中的亲信。 自己可犯不上和他赵佶抢夺人材,只能看各人缘分了。这世道,但凡已经有了上升阶梯的人,哪怕韩世忠也不会投他海州去,反而要在楚州领兵盯着他海州的举动。 安宁如今也想开了,自己手里其实不缺人才。陈颙的武功、军略都是上上之选,安宁私下里对比这个时代的名将们,恐怕堪为陈颙敌手的就很少。 岳飞的武功军略究竟如何,安宁不知道。但是安宁知道第一次宋金议和时,金国本想把刘豫的伪齐地盘全部还给南宋,双方以黄河为界。 金国那时想要的是安逸,南宋你别再整天哔哔地喊打、喊杀了,大家一起过安逸的日子多好?可是,岳飞却干了什么?玩命地阻挠和议。金国力疲了,咱们正该直捣黄龙呢! 结果议和没成,反而惹恼了四皇子金兀术。金国骁骑四下出击,揍得南宋各路军马纷纷抱头鼠窜。什么黄河为界?甚至长江都差点守不住啦! 类似岳飞的这种鲁莽、短视,就很难在陈颙的身上发生。 陈颙经略金州、济州时,就瞅准了大宋北伐失利,主动献出金州内附。自此换来了此后海州特区的迅猛发展,顺便洗白了那些下海的靖海忠义社士卒身份。 但是陈颙却从来不提济州、皮岛、黄公岛、占婆这些地方,为什么?因为海州明社并不完全是大宋的一部分。大宋之外,明社还需要有自己的立足根基。 这种放眼天下的的战略级筹谋,心胸气度,就远远不是岳飞能够理解。何况即便单纯和陈颙讨论武功,韩世忠都要自愧不如呢!岳飞大约也就五五之数吧?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54章 羽山大学 第154章 羽山大学 要说海州这几年的人才储备、吸纳、培养,安宁算是下了极大的功夫。陈箍桶的军略,吕子曰的组织,朱倬的气度都堪称翘楚。 此外李俊的水战功夫,鲁达的禅心通达,武松的悍勇绝伦,高子羽的不动如山,蓝细禾大智若愚也能冠甲一时。 就连自己随便在小山村发掘的师弟洪七,其武功、算学、韬略之能,大约也足以吊打这个时代的所谓豪杰之士。遑论洪七的工狗一出,天地都要动容! 说到底,人材还是要培养出来的才算最好的。蒋干、何叔乙不过十三四岁的娃娃,如今已经能帮他们小师叔洪七打下手了,可预期的将来成就,都要远胜同龄孩子。 才去海州的宋应辰已经开始着手整顿海州官学,他却要整合海州的州学和三县官学,还有朐山工学院,然后组建一所可以比拟太学地位的综合性高等学府:羽山大学。 宋应辰原本想要把大学建在羽山,因为羽山,可是大禹他爹被砍头的地方,历史足够悠久古远。而学校,最好建在历史久远的地方,才能更加源远流长。 这是宋应辰的说辞,但是羽山大学终究还是建在曲阳城的西北,与其说它靠近羽山,不如说它更方便曲阳城的保护。 羽山大学与三县乡学、县学合作,从娃娃开始分科推广教育安宁的算学、物理学。自然,朝廷的那些官学也不会落下,毕竟通过科举出人头地也是一个人才积累的法子。 宋应辰的计划是,小学启蒙三年,淘汰一批人后入中学三年,再淘汰一批人后入羽山大学。大学三年就要参加毕业考试,成绩最优秀的一百学子推荐去汴京参加会试、殿试。 其他人分配到地方的明社组织、乾贞记、福记商号中学习管理、治理,一个胥吏或者分号掌柜的前途是跑不掉了,海州子弟纷纷趋之若鸿。 此外,海州府的胥吏、靖海忠义社的队率以上人员,也要每年轮换去羽山大学上学习班。 考试合格了才能商谈下一步的升迁问题,考试不及格就要重考,否则你连现有岗位都保不住!这下子,很多军中厮杀汉就该背地里对他宋应辰破口大骂了?赵子庄幸灾乐祸。 此外,那些县里中学淘汰的学子,也都优先录用到靖海忠义社或乾贞记的工场使用。这样大批量的速成培训下来,估计三十年后,海州基本就能和后世的文明差距不大了。 甚至安宁还有更大胆的想法,羽山大学的生员不要拘泥于海州本地,青州、济南、沂州、密州、楚州、福州等等,凡事和海州有接壤,有牵扯的地方学子都可以过来考试录用。 无非多办几个班而已,又不缺教员!和安宁一届的海州学子,真正考会试的不多。多数人都被充实去羽山大学的教员岗位。他们多少都受到安宁的影响,思想开化较早。 甚至哪怕那些通过朝廷会试,取得进士资格的海州学子们,他们在此后仕途中难道就不会受到海州的影响吗?这都不可能的。 钱伯言在海州憋屈了两年多,怎么可能没有一丝怨气?可他去了济南后,第一个动作就是要模仿海洲的地方管理手段,甚至还要刻意交好赵子庄。 说到底,他钱伯言可以对海州有意见,但不可能对他治下的政绩有懈怠。海州的法子更加先进高效,那他为什么不去用上? 安宁在上京时,曾对金国的税赋做过了解。对于大金税赋之低影响深刻。但其实,明社在海州、金州、青州的农税政策,又比金国更加惠民。 凡公有租赁田地,一概十二税一,哪怕加了租金,合计也不过四斗,也是两成左右,此外再无折纳、支移、省耗支出。 看着也金国比较优势不大,但是明社可不是简单收税就完了,明社还要在医疗、读书、道路修筑、水利兴建、青苗助贷等公共支出上提供服务。 朐山工学院的育种、育苗研究成果也会及时推广下去,因此,海州田亩产量却要远远高过辽东之地,何况大量工场、商号也要录用人手,海州百姓的日子可比上京强几倍呢。 不过那些没有加入明社的私家田亩税赋,却依然要比较宋税法子征收。那些公共的支出,对他们也要收费。总之,自己有田地的人家,最少在税赋上就要吃很大的亏。 那么把田地卖给明社后再来租赁耕种,就很合算。虽然售卖田亩价格不高,对那些土地很多的豪强,依然是笔巨款。拿去投资乾贞记的股权,每年收益绝对不下田亩所得。 如此皆大欢喜也。所以,现在整个明社控制地方,就不是外人能够插足的存在。明社的号召也不是效忠大宋,而是要守护家园。 后退一步,家园便失!这种熏陶下的靖海忠义社士卒的作战意志,就很恐怖。再加上武备、军械上的碾压,才是靖海忠义社战无不胜的底气所在。 只是这些东西,都只能在明社控制的几州之地实施,其他地方暂时学不来的。因为涉及的体制转变,利益杯葛都非常复杂。钱伯言在济南的试验就不太成功。 画虎不成反类犬啊!钱伯言慨叹。他来济南一年多了,治下的确要比此前好一些,但他受到的拘束、威胁也更多一些。在大宋想做点实在事情,真心不容易。 这是钱伯言的无奈,如今他就在瞄着青州的做法捣鼓粮价,果然大赚了一笔。只是如何花出这笔巨款,他却有些为难。像青州那样的买田租赁,在他看来就是多此一举。 把钱揣进腰包?倒是个好主意。但是如今河北、山东大旱,灾民遍地,济南又正当其冲。他钱伯言即狠不下这个心,也怕朝廷、或者安兆铭他们过来算计。 最后钱伯言能做的,就是一边学习青州那样开启配给制供应地方百姓,一边在驿道关隘地方大量设粥,救济流民。一边还要盯死那些胥吏,防止他们上下其手,中饱私囊。 反正只要脸皮放厚些,就能不断舔着脸攀附赵子庄的关系,去海州大量买入粮食。然后再转手高价卖出,中间差价就用来维持粥场和配给制的补贴。 要说赵子庄对他还是蛮放开的,所以供应济南粮价并不离谱。老钱孬好还在真正救济地方百姓,咱们为什么不支持他?海州又不差粮食。 不过你济南也该派出一些学子来我羽山大学点缀门面吧?你的州学、县学、使之乡学的教材,要不要换成海州的的呢?这都是好事情啊! 那就换好了。对钱伯言而言,他还能怎样?且等以后再说吧!眼下先保证治下百姓不要饿死才是正理。钱伯言就这样不知所措,走一步算一步地战战兢兢,度日如年。 安宁斜眼看看坐在身边一本正经受教的军中机宜文字蔡松年,心中暗自得意。嗯嗯,这次同行的,其实还有燕山府路安扰使蔡靖并其子蔡松年。 蔡靖要去汴京和金使仔细掰扯那些岁币、转输物资的官司。这些事,本来应该是燕山府路转运使吕颐浩来做。但是因为吕颐浩要知燕山府,就只好找他安扰使蔡靖出来顶缸了。 此时的蔡松年不过十五岁,却已在父亲蔡靖的军中管勾机宜文字,自有一股出尘拔萃的飘逸气度。哪怕安宁对他都是啧啧称奇,蛮横要来掌管自己的机宜文字,当秘书用了。 或者安宁不知道此后蔡靖父子在燕京力竭降金的故事,但是安宁看人却另有一个优势,后世能在南宋朝廷露脸的人物,那么大抵是不会有太大偏差的。 吕颐浩是南朝宰相,自然不差。种师中刚烈战死,那也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甚至何灌那样曾经参与围剿卢俊义的人,安宁都会因为他抗金时的惨烈结局而放过了他。 当然,在所有的这些人里面,秦桧除外。 蔡家父子既然没有在南宋朝廷混出个脸熟,那就说明他们在靖康之难后,没能保住气节。反正怎么看,这爷俩都不像那种壮怀激烈的人。 那就是说,他们既可以拿出去顶缸,也能牵过来当牲口用。 过了真定府,又在邢州稍作停留休整,下一站就是大名府。使团在大名府,却意外遇到一群奇怪的人。这群人衣着华丽,然而又要四处惹是生非。 甚至堂堂金国使团,都被他们喝阻,要求给他们让道?因为他们今天要去郊外狩猎。“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这都是谁啊,这么嚣张?不但安宁奇怪,二嘎都觉得莫名其妙。哪家孩子这么胆儿肥,敢拦咱们小主子的去路?难道会是高衙内不成? 看着武松古怪的神情,“嘎嘎!”真的啊?!简直太好了!二嘎也不待安宁吩咐,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这些日子都没机会打架,可把二嘎郁闷坏了。 “你们谁啊?金国使者啊?使者也不行的!告诉你,我爹可是太尉高俅呢!快点让开,不然小太爷要你们这些金毛狗狗好看!弟兄们,抄家伙啊~” 高衙内正在嚣张中,不妨迎面冲来一头熟悉的身影。一阵熟悉的“嘎嘎”声更加欢快地传了过来。 “哎呦妈呀,这是那头该死的骡子!”高衙内抱头鼠窜。 不光是人在惊慌,他胯下的马匹更加慌得一塌糊涂。其他人也都猝不及防,等到看清二嘎时,一群刚刚还在得意忘形的纨绔们就纷纷四散逃亡。 安宁哈哈大笑,赶着二嘎四下狼突,手中鞭子啪啪作响,身后留下一片鬼哭狼嚎。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55章 高衙内 第155章 高衙内 蔡松年目瞪口呆地看着无论吟诗作赋、还是军韬谋略都让自己敬仰无比的状元郎如此纨绔、嚣张,不禁开始怀疑人生了。 其实,不光是蔡松年不知所措,随后赶来的金使富谟古也是震撼无比。怨不得金兀术那样的二杆子也会惧怕安兆铭呢,感情这南朝的状元郎,也是一个大号的无赖子啊? 王安中看了,却恨得咬牙切齿,自己一届风流,居然要被这样一个纨绔子弟死死按在地上摩擦?!还是用自己最拿手的诗词文章! 郭药师倒是很淡定,见怪不怪。不是纨绔子,他安兆铭怎么可能敢在燕京玩那样一出?他哪来的胆气,只率领区区千人就要在七万常胜军的地盘上算计自己? 这安兆铭,不愧当世无赖之王也! 大宋宣和年间,因为名义上收复了燕云部分地区,朝廷增设燕山府路和云中府路。自此天下共分二十六路,三百五十州,一千两百多县,赵佶的功绩达到了大宋巅峰位置。 此外大宋原本有四京,分建于四府,曰东京开封府,南京应天府,西京河南府,北京大名府。依宋制,以上四府皆设留守司,以知府兼留守。 北京大名府的留守,居拱卫首都东京的战略要冲,其权势自然令人侧目。王安中这次能知大名府尹,兼北京留守司公事。的确值得老王这一路的吟诗作赋,卖弄风骚。 甚至为了便于王安中掌控大名,甚至连高俅都跑来大名帮他压阵。 不过高俅也是尴尬,他是来大名公干剿匪的。可是他的儿子高衙内也不知哪根筋搭错弦了,非要跟来大名不可。而且振振有词,河北大旱啊,正好转卖汴京粮食过来大赚一笔。 要说这个理由,当真很充分!哪怕高俅,都要佩服儿子的眼光。高俅这人没别的缺点,就是贪玩、贪婪而已。除了陪赵佶踢蹴鞠之外,高俅真的没什么坏心眼。 他即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作恶。汴京百姓厌恶他,大半还是儿子高衙内帮他赚的外快。但是高衙内,终究也只是一个缺德到冒烟的纨绔子而已。 但是高衙内也真没干成几样天怒人怨的巨恶事情,反而还要不断被人修理,甚至差点被陈丽卿活活打死。可那又如何,如今陈丽卿还不是活蹦乱跳地跟在夫君安宁的身后? 高俅每年帮儿子擦的屁股不少,有时也不免伤心。可是伤心归伤心,高俅总觉得儿子终归有走正道的一天。不想今日高衙内果然要走正道了,高俅反而心惊肉跳起来。 果然来汴京第一天就出事了!看着儿子脸上那条醒目的鞭痕,高俅心疼的直犯哆嗦。可是打人的家伙是安兆铭,高俅也只好忍着,还要向前摆出笑脸相迎。 真的是在笑脸相迎呢! 高俅率大名府的官吏出城,可不是为了看儿子被人胖揍,而是为了迎接金使富谟古。因为金国的三件交涉,前两件是燕京顶缸了,第三件事却要他高俅出来解释。 宣和六年七月甲申,西夏侵朔武诸州,朝廷遣李嗣本御之。两下交兵数次,西夏就向新认的宗主国大金递交诉状。请金国施压大宋,想要解除边境危机。就这么回事吧。 高俅的嘴皮子一向利索,他又是名义上的大宋禁军总管,所以这件事,无论如何都要他来背锅。高俅对此也没什么想法,他的存在价值就是用来给官家背锅的。 对于赵佶来说,只要马扩能从金国手中那会云州等地,他就不介意对金国的三个交涉做出让步。甚至这次状元郎使金的本身价值,就是为马扩年底的出使打前站、造势去的。 所以高俅也是毫无压力,无非就是“尽允金使所求”而已。自然也就允了高衙内的随行,却没想到高衙内永远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汴京的纨绔几乎被他网罗大半。 高俅更没想到河北的局面是这样危殆。若非西军此前一直驻扎大名,恐怕这大名的世道早该乱了。如今局面看似还能掌握,却又给儿子高衙内的鬼哭狼嚎搅得一团糟。 看到远远的军容华丽,前面一为重臣三缕长髯,英姿勃发,便是安宁也要赞叹高俅好相貌。不得不舍弃了对纨绔们的追杀,整理身上各种礼仪衣冠。 众人一起寒暄已毕,就回大明府衙休息,高俅免不了要大办宴席为诸位接风洗尘。王安中算是到了地头,成了地主,他自然要尽地主之谊。 高俅也只能让贤,陪在一边打个下手。王安中一会相邀富谟古共盏,一会再敬郭药师英雄了得,甚至还要给蔡靖父子压压惊,谢高太尉的远来臂助,赞叹贺允中文章练达。 唯独忘了席间还有一个新科状元、副使安兆铭!老王或者不是忘了,而是实在气愤不过他安兆铭的各种无赖,憋着劲就要寒酸他呢。 只是安宁却根本不当他的恨意是一回事,自顾把随身带的清水抿几口,连筷子都不动一动。后衙有高衙内这些纨绔在,还有孙成财那种阴损的孙子,这桌酒菜不用也罢。 鹤顶红这样的剧毒或者不至于,巴豆粉、春风散就在所难免。最低限度也要用几口痰添堵,或者几泡黄尿当佐料?不是安宁恶意猜测高衙内,实在是,他安兆铭也会这么干呢! 是夜,整个大名府衙都在炸锅一般忙乱。因为各处茅厕地方实在不够用啊!特喵的王安中,你为何要劝老子吃喝那么多?这下丢尽大金脸面了,老子和你没玩! 富谟古来回奔波卧室、茅厕间,九月天气已经很凉了,这就难免风寒染体。比他更惨的却是王安中,人家直接醉倒,身下几泡屎尿糊的到处都是。 其他几人也纷纷中招,就连高俅都要趴下。不过说到底高衙内这人还是很爱护他爹,早早准备了郎中和对症的草药,很快高俅就昏昏睡了过去。 父亲只是睡一觉,醒来就好了,高衙内拍拍巴掌。悄悄掏出高俅的印信,很是盖了一沓空白文函,随手递给跟在身边的孙成财: “快快,派人去把汴京的禁军衙门支取粮草过来,这下赚发了!” 原来高俅虽然答应允他来大名府贩卖粮食,却没想到他会使用那些汴京的纨绔。自家的财货怎么可以经他们之手呢,岂不是摆明了要授人把柄吗? 因此他这一路上都没答应支应高衙内粮草,偏偏高衙内不知道从那根线搭上了济南府的钱伯言,愿意六贯钱一石粮食的价格大肆收粮。这可是三倍价钱呢! 但是手中没有粮草,那是说啥都没用的。这次倒好了,咱们直接从汴京的禁军那里调拔粮草,连本钱都给省了。这生意做的?啊!高衙内得意的哈哈大笑。 “衙内,咱们却要调拨多少粮草啊?” 孙成财看着手上的一沓行过印信的空白禁军文函,眼睛都开始冒绿光了。这样也行?要是咱们马上拿去行文天下,大伙簇拥安公子打进汴京当皇帝都没问题啊! 算了算了,安公子真有那心思,就不会巴巴地赶过来参加科举了。所以这些盖章的空白玩意,还是交给柔福帝姬处理比较好。 “不管那么多了,先调三千石再说!我告诉你孙兄弟啊,这里却有个主张呢。听俺爹说,这次金狗过来要谈不少事情,其中就有三千石粮食的事情。 咱大宋的粮食,为啥要便宜他们金狗?所以这三千石粮食支取出来,就当给他金狗拿去了。朝廷要查账,就找他金狗去查。金狗要粮食,也去找他燕京要去! 咱都不管他们折腾,咱就是把粮食全都发去济南,闷声发大财。 孙兄弟俺告诉你个乖,一般人哥哥都不和他说呢。咱们卖粮得来的钱,不要急着拿回家存贮,就在他济南民间继续加价采买粮食,把他的粮价再去推高。 等到他济南的粮价冲到二十贯、三十贯时,咱们再把手上的粮食全放出去。自然,汴京的粮食也要转输过来,一起放出去大赚一笔。 嗯嗯,有了这些公函,咱们除了采买,还可以从汴京的军中虚支一笔。咱们在这大名府,也要狠狠编他几万厢军出来。什么练兵?练个毛线啊,就是扯了旗子虚报粮饷好了! 咱们的厢军,名字就叫纨绔军好了。哈哈,哈哈!不要担心没人来,这里灾民多的是,每天招募人过来,拿稀粥养着就好。也不能让他们白吃饭,就让他们整修田地。 什么叫没有田地啊?咱们大名府怎么可能没有田地?就算大名府没有,那济南府一定会有的。那些灾民连吃饱肚子都难,他们要要田地干甚?都给他三两文钱低价买下来。” 这些计谋,却是此前孙成财颠三倒四胡言乱语出来的。甚至孙成财自己都没明白他究竟在说啥。但是高衙内却是个“有心人”,如今事到临头,他倒是给贯穿融汇出来。 孙成财竖起大拇指:“高家哥哥好计算!孙某跟定高家哥哥了。从此风里去,雨里来,再不反悔。” 其实后面还应该有“刀山火海、再不退避”等言语,只是孙成财却忘了表白。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56章 王黼罢相 第156章 王黼罢相 高衙内很快从纨绔华丽转身为一届良贾?纵然后来高俅发现端倪,但那又如何,高衙内已经日进斗金了,怎么能说停就停?别说高衙内要撒泼胡闹,便是高俅也不舍得啊。 高俅也只是想要追回那一沓被加盖过太尉印信的空白文函,这要是被官家、或枢密院知道,弹劾下来,他高俅有几个脑袋也不够剁的,事关大宋军中的安全之法呢。 但是那些破纸究竟有多少张?高衙内也不知道。问起孙成财,孙成财更加张大嘴巴: “哇塞,那些破纸片这么厉害啊,俺却拿它擦过屁屁呢!”不过终归还剩下皱巴巴的几张,就此交出了事。话说这些都是后事,如今的安宁,正在审核孙成财的计划漏洞。 “你们的纨绔军编制在大名府,怎么却要跑去济南府买地?让他们早出晚归耕种吗?你究竟知不知道?大名府到济南府,相隔三百里不止呢!所以,还是在济南也驻军好了。 钱伯言会同意的,这种时候有人过去帮他养活灾民,他感激都来不及呢。当然啦,对于这个人,你们一定要舍得花钱搞关系。 他就是那样一个人,公私分明着呢。公家的钱,他钱伯言一毫不沾。但是私下塞过去的,他还是会要的。什么?他上次拒绝你塞钱了?言下之意是怕你们卖了他? 扯淡,那是你们塞的钱不够多!老子在海州,塞了他几万贯呢! 此外呢,这些纨绔家中的财货也都不少的!你们在第一波赚到钱后,就该乘势集资,往东南、蜀中购买粮食。自然,青州、海州的粮食也一直都会供应你们的。 记得!一定要把收粮的价格狠狠抬上去。不要直接找当地人收粮,各处的乾贞记都要搭上暗线。给三皇子赵楷也送点实惠过去,他在蜀中想要推行海州新法,也是麻烦不断。 一句话,尽量把钱都卷进乾贞记才对。不要怕乾贞记招惹众怒,到时候你们就再把乾贞记、福记的店面打砸抢一通,或者干脆收购乾贞记、福记好了。 有什么舍不得?乾贞记、福记的精华都在商路、钱庄,那些店面都是一堆空壳子而已,怎么糟蹋都没关系。听好了,你现在就是个纨绔子弟,做纨绔就要有纨绔的逻辑! 济南这里,你们要看准青州的步伐。到时候,蓝细禾会给你们整出个台阶,赶紧低价卖粮出去。安啦,这些纨绔懂得什么生意啊?亏本不到五成就不会肉疼的。 警告你啊!你家叔爷爷也要带头亏损的,不许耍花招!我会让武松盯着你,敢耍花招,就让他丢你到月亮上,找嫦娥姐姐聊天去。 别犯傻了,别的权贵家里都在血亏,就你们孙家轻描淡写的浮亏一点,你想找事啊? 嗯嗯,济南采买的土地,你们纨绔军能占就占着吧。你要记得把田锲文书牢牢看好,甚时候都不要撒手。实在扛不住,就悄悄把田亩卖给那些北海过来的海盗。 嗯嗯,或者到了那时候,你也下海做海盗去吧。就算被海盗劫掠去了如何?” 高俅这人,少年时做过苏轼的书童,沾染了不少苏文豪的豪爽气。书上说他踢得一脚好蹴鞠。更兼“吹谈歌舞,刺枪使棒,相扑杂耍,亦胡乱学过诗、书、辞、赋。” 如此看来,他倒是个挺全面的人物。只是若论起“仁义礼智,信行忠良”时,他又一件都不会。不过这倒也无妨,赵佶本身也不看重这些。 都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像高俅这样各方面都懂一点,道德“潇洒”点,蹴鞠又踢得好一点的青年才俊,若生于现代,倒是女子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倘若时来运转,他还能带着中国队,在世界杯上一举夺冠。偏偏高俅生在大宋末世时代,而且还稀里糊涂当上殿帅府太尉。于是,就只能扮个丑角了。 刚开始,高俅在东京并不吃香。只是陪着一些纨绔子,斗鸡玩马地到处逛逛。后来机缘巧合下,他居然被驸马王洗送给了端王赵佶。 当真合该高俅发迹啊!哲宗驾崩,端王即位,是为道教真君皇帝,那就是赵佶啦。之后的道路便十分平坦了,没过数年,高俅便当上了殿帅府太尉。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赵佶当了皇帝,便要把昔日手下的纨绔也去封官。 但是,纨绔毕竟是纨绔!或许你一时运气,凭着自己巴结主子得到无限荣华富贵。可是,肚里的学问和身上的本事,却绝非几个马屁就能拍出来。 类似高俅这样的货色,平时给禁军发个奖、签个通报啥的,还能像个模样。真到了是驴是马拉出来溜溜的时候,他那骨子里的纨绔本质,就要毕露无遗。 比如现在的大名府,就有好大一摊子烂事让他不知所措。自家的儿子,不但胡闹算计了金国使者,连他这个亲爹都一起暗算了。 但是儿子真正怀恨在心想要算计的人,却一点屁事都没有。安兆铭不爽王安中在宴席上的故意冷落,那一场宴席就是冷着脸不吃不喝,不言不语,结果他啥事都没有。 你说这都什么命啊?!难道他安某人,真的就是天选之人? 富谟古却不相信这样大的手笔会是几个纨绔的报复和胡闹。这一定是有预谋的行动。他王安中此前在燕京就纵容郭药师勾搭张觉,更与那些北地汉民眉来眼去。 大宋岁贡金国的货物短斤少两,怎么可能没他参与?尤其那三千石军粮,说不给就不给了!本来看他调离燕京,富谟古还以为大宋皇帝会惩罚他。 现在看来,却是在奖励呢!然后他就要得意忘形?打击报复我大金,故意让我大金使者出丑?他自己还要装可怜?说是安兆铭或者那帮纨绔所为? 我呸!这是你的大名府衙,状元郎怎么可能伸手进来? 那些所谓的纨绔,更加和他安某人势同水火。上午才被人家肆意狂虐一顿,中午就要帮着人家暗算使团?他们都是纨绔,不是小受受! 一句话,现在的富谟古要和大宋照会的事情,除了此前三件事情,如今还多了一件。惩罚那些故意破坏宋金睦邻友好关系的官员们!比如王安中,以及他的后台王黼。 王黼打死都没想到,一件无妄之灾就此要惹祸上身。 而且他最近又遇到其他的麻烦。此前赵佶对他王黼才智还是非常欣赏的,觉得他在很多事情上都能准确揣摩自己心思,所提对策也都附和自己的心意。 大才难得啊!因此赵佶对他十分厚待,视为蔡京之后的宰相之选。还把王黼的住所赐名“得贤治定”,又曾为他题写九处亭、堂的牌额。 最近蔡京年老不堪重用,才复相不到半年就被匆匆罢相。王黼为了自己上位,居然想出家中祥瑞这种馊主意。一本正经上奏说自己家中堂柱上长出玉芝,邀请赵佶亲临观看。 赵佶当然明白这些把戏,何况本来属意与他,还真就赏脸来了。 但是太子赵桓如何能接受这个结果?他王黼不但恶意打压皇孙赵堪官位,还要挑逗郓王赵楷争位,图谋废立太子,形同谋反的大罪呢! 哪怕赵桓再怯懦,此时也不得不做反击了。时有尚书左丞,少宰李邦彦俊爽风姿,常自号“李浪子”,为文敏而工,平素很得赵佶重用。 这个人,原本也是王黼、蔡攸等人一系。但是随着郓王赵楷主动离京避嫌,一场太子争位的游戏就此谢幕。李邦彦自然也悄悄转换了太子门户。 这一次,他就把赵佶引向了王黼家的隔壁一处小门地方鉴赏奇石、草木。李邦彦他爹就是个石匠,所以他对石头的研究也很透彻。说起一些石头记的故事,不免各种轻狂浪笑。 隔壁的住户却是号称内相的大宦官梁师成,听得隔壁有人窃窃私语、浪笑,心说难道王黼的家人门客中还有诡异之人吗?他就忽然开门想要出来捉奸! 看到梁师成从便门出来,正在和李邦彦低声浪笑的赵佶,脸色就越来越青。 他这才明白,原来自己被王黼蒙蔽了。有梁师成这样的内侍埋伏打招呼,难怪王黼对自己的心意把握的如此精准! 自古帝王心意最难琢磨,也最不能接受被人蒙蔽!赵佶回宫后,就对王黼的宠信烟消云散。再等到金使完颜叶鲁对王安中的控诉时,王黼再也无法圆谎了。 因为王安中这样的奸邪贪婪之徒,他的各种丑事都已经被曝光了,甚至要被调离燕京这等要地。可王黼却依然强行帮他安置在大名府留守的高位上?! 然后?到了大名府第一天,就做下那等龌龊事情,向金使的饭菜中投毒? 这不是脑残吗?虽然王安中一再辩言不是他干的。但是你王安中是大名府留守,不是你干的,难道是高俅干的? 只有你们二位有着个机会呢。但是高俅没有动机。王安中的动机却是十足!所以,还没坐热官椅子的王安中就被贬送象州安置。 而到了十一月,王黼也被正式罢相,贬他为崇信军节度副使。 恰恰此时,却又有京师歌谣讽刺王黼:“三百贯,曰通判;五百索,直秘阁。”极言王黼贪婪。赵佶原本只是当个笑话说,现在嘛?且去查查看。 结果就看出了很大的问题!王黼罢官极为突然,家中财货并未及转移,何况还在天子脚下?不但家中抄捡出价值千万贯的财货,他的家中更有“黄雀鲊堆至三楹”。 原来王黼特别爱吃黄雀鲊,家中库房“自地积至栋,凡三楹”。 能把美食黄雀鲊堆满三间库房,王黼堪称大宋第一吃货也。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57章 朝局诡异 第157章 朝局诡异 与王黼一起倒霉的,除了王安中,还有曾经大义灭亲的蔡攸。 要说蔡京此前起复不到半年,他的再度为相,实在是赵佶看到朝廷乱象着急,想要凭借蔡京的老资格稳一稳朝堂的意思。 却没想到蔡京这次,却生生被自家的两个儿子坑爹了。 宣和六年正月,蔡京再领三省。但是蔡京已经八十多岁,年老昏聩不能视书,故而一切奏判皆由四子蔡绦代之。所以蔡绦每次上朝,侍从以下官吏都要拱手相迎,低声耳语。 甚至到了堂吏数十人怀抱案卷从后的地步,于是蔡绦更加肆行无忌。哪怕白时中、李邦彦这等尚书左右丞的重臣,也只能奉行文书而已。 不久,早已分家别居的长兄蔡攸,就上书以为以季弟蔡绦不能胜任其职。甚至蔡攸为人酷毒,此后又几次上书劝官家赵佶诛除蔡绦等人。 这件事,就在赵佶的心中结了老大疙瘩。赵佶是大宋的官家,他对治政还是有着起码的准则。朝廷治天下,首先便要在“孝”字上做文章。不亲不孝之人,如何会忠心朝廷? 但是蔡攸却是赵佶的旧臣,一起玩大的伙伴,而且为人极有才情。蔡攸的道家说法,甚至都能为难过林灵素,更曾与阁皂山掌教天师张如晦争论神变之事! 不但蔡攸进见宫中没有时限,甚至妻子宋氏也能随意出入宫中,宠信超过其父蔡京。宣和四年北伐时,蔡攸为副宣抚,北伐后迁升少师,封英国公,领枢密院,可见官家重用。 然而蔡攸为了争权,却是早早便与父亲蔡京反目为仇,互相倾轧不休。有一次蔡攸探视父亲,一进来就上前捉蔡京之手诊脉道:“大人脉势舒缓,可有不适之处?” 蔡京初时还在莫名其妙:“没有呢,都挺好的。”然后蔡攸就借口禁中有公事,匆匆辞去。此时尚有客人窥见,不解蔡攸此举动,便问蔡京,蔡京无奈说: “你一定不明个中缘由,这逆子是想用老夫有病的借口,请官家罢免老夫呢!” 然而此时蔡京却毫无退意,他还想多干几年,让这大宋的朝廷稳稳心神。然而赵佶却要及于平息朝堂的纷乱,等到赵佶让童贯去劝蔡京上章辞官时,蔡京哭道: “官家为何不再容京一二?如今朝堂的样子,果然还能继续折腾吗?” 童贯叹息不语,蔡京只好自嘲:“其实老夫早该请辞了!只因官家的上恩未报,这才不忍告老,这都是二公知道的事情。”于是上表三请致仕。 当时左右见蔡京竟然会直呼儿子蔡攸为“公”,也都笑了。可是蔡攸却是得意洋洋,居然生生受了他爹的这句尊称! 这些事,在赵佶听闻后,就已经很是不爽。等到王黼私下勾结内侍梁师成的事件发作,再有金使推波助澜的控诉、指责,蔡攸也只能随着王黼一起免官。 宣和六年的大宋朝堂,宰相人选走马灯似地变幻。不但朝堂势力此消彼长,燕京的权力变化也是个大手笔的事情。只是因为燕京远离朝堂,便显不出多少轻重。 白时中、李邦彦上位,这都是太子系的重臣。看来官家也有了懈怠之意?“太子秉国”的暗流开始慢慢泛起。 安宁却无心关注这些,他还在与匆匆赶来的马扩把酒夜话。 安兆铭出使金国的经过,自然有使团的人员记录禀报。有功社稷是一定的,但是如何任职却还有许多变数?贺允中如愿拿到尚书礼司员外郎的官身,安宁却未定案。 也不过是在殿中侍御史,或枢密副承旨之间徘徊。说起来都是朝廷的实权要职,只是文武侧重不同而已。若是定位武职,甚至再升一级判将作军器少监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然而太子对安兆铭的忌惮日重,王安中的确是王黼亲信,但他已经在倒向太子。贺允中更是太子系的清要之官,他对安兆铭的判断就很吓人。 安兆铭是怀揣了空白上谕的人!他若对太子有成见,就完全有可能铤而走险。从这个角度看,安兆铭甚至比王黼那个宰相更危险。 好在郭药师很识时务,来京后迅速拜在太子门下,所以他这次受到的波及就不算大。 说到底郭药师是武人出身,虽然地位老高老高的,但是他在朝廷上的话权就很有限。自然责任也很有限,武人就是用来打仗的,你不能指望一届武夫去和金国人谈合作。 不过郭药师带来的两千精锐骑兵的确是一股巨大的战力,由不得太子不去笼络他。 而安兆铭用来压制郭药师的一千八百精锐,虽然战力更加可怕,如今却早已烟消云散。八百靖海忠义社的兵,被高俅留在大名府,说要以此为框架,为朝廷编伍出一支新军。 另外他在燕京临时整编的一千锐卒,也在大名府时被重新编入西军。只是要移驻齐州,算是入了济南府的势力。 济南府的钱伯言此前虽是郓王的人,但他后期已经淡出郓王的视线。老钱这个人,其实并没有什么立场,谁做他的老板都可以。 虽然还没说透话,太子还是自信能拿下他,济南从此无忧也。 所以安兆铭离开大名府后,身边就只剩下二十八骑,甚至连走路都要避开郭药师的威胁。从这些细节上就能看出,比起郭药师的老辣来,安兆铭终究还是太嫩了。 郭药师此前来过一两次汴京,但那都是来去匆匆。所受朝廷恩宠,也让他来不及仔细了解这座巨城。但是这次,他却要在汴京城久居下来。 这才发现,汴京的消费实在奇高。甚至他这样的节度使、检校少保级别的官员,想要买一栋心仪的房子都很困难。何况手下那群将士,就只能在军营中凑合渡日。 要说郭药师原本是不差钱的,他在燕京时,凡所要兵械甲杖马匹,朝廷都尽量供给。他又派部下到宋境各州做生意,赚取钱财。 到去年时候,常胜军四万之众,乡兵三万,合计号称三十万大军。但他常胜军却仍穿辽服,而不着宋装。这才被刘韐上了眼药水,引起朝廷狐疑不定。 可是郭药师却是有大报复的人,如何肯散了常胜军的队伍?因此,自去年以来,他此前的所有积蓄几乎都投进军中。这才心生戾气,在燕京之北大开杀戒,劫掠民间。 若说常胜军是他一生心血所聚都不为过,如今就被安兆铭几个小动作整没了?好在官家也很念旧,这次不但给他加检校太傅,还要赐给宅第姬妾。 但是姬妾很快就到手了,宅第就很局促,还要缓一缓。因此郭药师这些日子,干脆就在里城的宣和坊租赁了一处住宅住了下去。 眼看宅院清秀干净,租金也不高,郭药师住的非常开心。不过他若知道安宁更加开心的话,老郭就未必还能放心住下去。原来这处宅院,却是昔日徐知常的旧居。 徐知常自然要搬去一处更幽静的地方,方便乾贞记的情报传递、分析。所以他的旧宅就一直空着。眼见郭药师想要找房子,安宁如何肯放过他? 总之,郭药师平素除了上朝,闲暇时也会约了街坊领居高谈阔论。这才知道汴京之富,实在令人咂舌!宣和年间,汴京公认的小康之家,家产大约一两千贯。 但是这个标准,却只能在汴京凑活着过。比如安兆铭那样的七品官员,一年俸禄大约五百贯钱,加一些其他灰色收入,正好就是勉强渡日的那种人。 然而安兆铭绝对不是勉强渡日,因为他的福记,一年给他带来最少三十万贯的财货!这都是坊间传闻。可要按照郭药师的分析,他安兆铭一年没有一百万贯使唤,绝对揭不开锅! 他的海州一摊子事情摆在那里,他靖海忠义社的装备、兵饷、数量随便计算一下,都要这个数,甚至不止。郭药师自己就是养兵的人,估算起来自然不会太差。 但是安兆铭也不算什么,人家王黼抄家就是一千万贯家财。换算一下,蔡京的家财会有多少?更高、更远、更贪!郭药师叹口气,蔡家的底子,总要三五千万贯不止吧? 但这西财富却与他无关。每天二十文是百姓在汴京维持生存的基本条件。但是想要体面点生活,那么每月最少需要十五贯钱的收入才行。 也就是说,常胜军那两千人里,只有百十人才能过的体面。郭药师烦躁不安,这特喵汴京日子咋就这么难过呢?在燕京时,每年五十贯兵饷足以让常胜军士卒养活全家老小呢。 郭药师仔细算过,汴京人口大约一百五十万左右。这可不是燕山府那种把周围乡县都算进去的人口,这就是汴京这一座城的人口! 这当中,驻军约十五万,皇室、贵族、官僚、官用工匠十万,僧尼道士两三万人。这些人,再加上他们的眷属,大约六十万人,占总人口三成略多些。 郭药师馋涎欲滴。按照五口一户人家计算,一般人家的家资两百贯,中产人家的家资平均两千贯。那么汴京城的财富总额,就要高达四亿贯! 这要是约了他金国一起过来打草谷啥的,哪怕只得十之二三,也要上亿贯的!再把蔡京等官僚,以及皇室财富算上,随便搞搞,两三个亿不是问题呢。 嗯嗯,安兆铭的家财却定要刮地三尺!自己怎么就没早想到这一手呢? 郭药师的肠子,都悔青了。由此更加愤恨安兆铭!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58章 图谋 第158章 图谋 “状元郎,你这北去,的确扬了我大宋国威。对他金国的问题,也处理得体。整顿燕京的手腕,马某更加钦佩。但你终究也没能改变宋金两国的局面啊!”马扩抱怨道。 安宁晃晃手中的酒杯,看了马扩一眼。这个家伙得寸进尺呢!如今的宋金关系是怎么回事,别人不知,他马扩怎么可能不明白!无非就是摆出一张臭脸过来要支援罢了。 “老马你就知足吧,安某这一趟起码给你争取半年时间呢。不然你这次过去,怕是就要直接宣战了!说不定完颜宗翰还会要你以臣礼庭参与他?却看你这张老脸往何处放去!” 马扩其实不老,却生生给安宁叫唤的老了。没办法,年龄比人家大,这就是原罪呢,马扩暗自菲薄。他如何不知道,如今的宋金模样,便是天王老子也改变不出什么花样了。 他这次出使,只是受了官家的委派,不得已为之而已。大约在官家看来,官家的有生之年里,还是能震慑住金国南侵的打算吧? 所以官家现在,依然还在惦记云州之地。 但是马扩和安宁,却已经在担心燕京有失了!甚至在安宁的记忆里,就不是燕京的得失,汴京都会城破,大宋也要亡国的! 如今燕京换人,只需再争取一年的时间拖延。小种相公和吕颐浩联手,就足以整顿好燕京防线,安定民心了。 然而一年的时间?!这又何其难哉?马扩由不得愁眉苦脸起来。安宁就笑了: “老马,你这次过去其实也没甚难处。官家无非就是要你商谈云州之地赎回而已,便是你多开几道口子,难道官家还能说你什么不是不成? 他们金国人也是人,一样喜欢贪腐享乐。安某这次在上京,许给金国权贵们很多好处。这些好处要尝到甜头,半年足矣。但是尝到甜头后,他们能阻挠金国南下多久很难说。 安某的算计,总也要一年半载的。所以,如今燕京的防线,问题并不算大。你若能再放些好处给他们,别说为大宋挣得一年时间,便是两年的光景也不是不能啊?” “呵呵,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只是安兆铭,我大宋今日局面,怕就不是一年两年的问题。我大宋若能齐心协力,便是他金国明日攻来了,咱们又有何惧? 咱们野战的确不是对手,但为何要与他野战呢?就是守着坚城,以黄河为依托,在河北行坚壁清野之策,再依托水网补充辎重和他慢慢纠缠。 咱们大宋人多啊,他金国又有多少人?耗也耗死他们了! 可我大宋今日又是什么局面?战和之策不定,新旧派系互斗。他们间的敌意,绝对比对金国人都更狠呢!蔡京、蔡攸父子兄弟之间都在骨肉相残啊,天下宁有是理呼? 这要是战事一起,主战者束手束脚,主和者被人四处添乱。那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状元郎有大功国家,如今却连一个官身都定不来。马某这次回来后,难道就会有好结果?” 马扩愤愤将手中的杯子摔在地上,碎片溅了一地。 安宁冲他一竖大拇指:“马兄看的透彻啊!所以啊,咱们想要守这大宋文华,便不能再依托这朝堂之上,总要另起炉灶才行。可是这堆砌炉灶,总还是需要时间的。” “另起炉灶?!”马扩骇然看着安宁。“什么意思,难道你安兆铭还想吃早饭不成?” “切!吃甚的早饭啊?安某是状元郎,也是这大宋朝廷的一部分。说起来,可比你这赳赳武夫的鹰犬身份抢眼太多了。所以啊,大宋还是那大宋,只是咱们却要发展地方义军才对。” “这样啊?可是眼下,起码俺这鹰犬的官身,就比你这朝廷的一部分高不少。何况马某也有文资官身,还是双俸的待遇,拿钱就能砸死你! 喔喔,状元郎可别浪笑。你要不是有海州和福记的财货打底子,今儿在汴京,可妥妥是要马某关照你呢!如何马某这样垂询,你就要那般推三阻四的不地道? 这也罢了,马某此前看你在青州救灾的那套把戏,非常不解。但是张学士能配合你,那就有你的理由。现在看来,你这救灾却是在借机整合山东、河北力量? 说说看,里面有没有马某可以沾上的便宜?”马扩在安兆铭眼前,却犯不上摆甚君子风度,这就是赤果果的无赖嘴脸呐。 “废话!打仗不要花钱啊?士气的根本是什么?一句效忠大宋就可以吗?当年太宗皇帝征北,因为赏钱不到,那些弓手就要束手不发一矢! 哈哈,哈哈!太宗皇帝,可是坐着驴车逃回来的!所以啊,打仗当然还要靠利益了。 安某现在就是趁这旱灾抬高粮价,榨干民间余粮后,三文不值两文的把他们田地收归明社公有。然后再重新租赁分配下去,此后一路减租减税,还要组织乡甲自保。 靖海忠义社的军卒,也要在那些得了田地的人家选拔出来。马兄你说,是那些手中有了田地的士卒,守卫家园的战意强烈?还是那些没有田地的流民更加忠心朝廷?” “当然是那些有田有家有产的人更加悍勇敢战了!”马扩不屑道。“可是现在青州还有很多豪强之家一样囤积大量钱粮,他们家的田地也是更多。状元郎当何以为继?” “呵呵,不瞒马兄说。安某在去年就在收集东南粮食,更加派人去了占婆取粮。占婆那里一年三季稻,随便撒种子就能生长。到季节收割就行,人家粮食多的发霉呢。 所以这河北、山东,其实是不缺粮食的。咱们高价搜刮完青州民间余粮后,就要以工代赈,又要各家按户配给粮食。所以到如今,青州就没有饿死过一个人,马兄你信吗?” 马扩点点头,这事瞒不住人呢,所以状元郎的确不会胡乱讲话。 “好,马兄可知,咱们在青州为何要抬高粮食价格吗?很简单,价钱抬的越高,那些豪强之家就越要跟风抢粮食!外地的粮食也越要冲过来。 如今那些外地粮食,却被乾贞记四下抢购,然后再高价卖进青州来。马兄,这里面的财货的耗费非常大呢。便是明社,也要和那些外来粮商签一些对赌关扑的协议!” 马扩一口水喷了出来!“安兆铭太坏了!那些地方豪强也要有样学样是吧?只是你明社和乾贞记都是一家子,签啥条约都没关系。那些豪强之家,将来要被你们剥皮了是吧?” “嘿嘿,剥皮干啥?又不能熬粥炖汤喝。无非到了时间,周边大量粮食涌入。生生把粮价砸到一石一贯钱!嘿嘿!现在的粮价却是一石十二贯钱,亏死他们这些王八蛋。 到时候朝廷也会下令,民间人家不得屯粮超过百石。青州说不得也要斩杀几户为富不仁的豪强震慑屑小。然后乾贞记再出来逼债,这些豪强也该没了。 便是有些人家还要硬抗,那也无妨。咱们明社都在减租减税,地方支出全靠工商税收维持。所以农家税赋低了大宋其他地方一倍呢。 此外还有各种福利支持。至于那些私产人家?抱歉,还要比拟大宋税赋征收。甚至一些成本的分摊,还要更多些。 马兄,若你是那些豪强,你是愿意散了土地经商去,还是非要留在土地上与明社硬抗?”马扩思谋半天,实在找不到自己犯傻的可能性。只能无奈承认,青州的确要变天了。 “马兄,你这次出使过后,无论成败,就在河北谋个地方立足吧。安某这里也还有些的埋伏,都可以交给你去使用。总之这都是为了大宋,不是为了安某吃早饭,马兄尽可为之。 首先就是济南那里,有大约千人队伍。这些人都经过了整肃,战力没说的,拉过来就能言战的。他们的领军人物,是我海州的朱重八和陈友谅二人,都很稳重,你大可放心用去。 此外大名府这里,有些纨绔也在组建厢军。他们的用意自然是要拿厢军的幌子吃空饷,贩卖粮食发财。但是马兄,这毕竟也是一支厢军呢,纨绔军也是军! 我海州靖海忠义社就有八百人散在这支队伍里厮混。你就别管怎么做到的,总之拉出一支万把人的敢战队伍,还是很轻松的。 再有,如今河北之地盗匪四起,马兄要是在某处安顿下来,就可以尽力收降他们。不要担心财货粮食问题,那些纨绔手中的钱粮土地积蓄不少了,你都拿去用好了。 一群纨绔而已,难道马兄连他们都搞不定了?那才当真笑话呢。总之,收他十几、二十万盗匪,斩杀匪首,然后拣选出一两万人训练成伍,问题不大。 装备上更加无需牵挂,海州多的是。 剩下的那些人,就把那些纨绔手中的田地分了。大家各自组建乡勇联防联保,他金国哪来那么多兵力对付这些乡勇?总之,要么就坚壁清野,要么就乡勇联保。 只是马兄,这河北之地千里无险,又当金人南下正道,绝非你手上那些人马能够抗衡。大丈夫不是不能死国,但总要死的有价值,死得其所。 河北绝非可守之地。所以你将来起兵,还是要去一些山区地方。或者山东沂蒙,或者山西吕梁,都可以的。他金国都不会有太多法子对付你们!你,你就任选一处吧。” 安宁一口焖了杯中酒,本想放回桌案,却发现自己早已半卧在地上?干脆就随意拍拍地板,仰天摊开身体,就像一个大大的“太”字,熏熏醉去。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59章 马扩出使 第159章 马扩出使 听着安兆铭酒后的各种胡言乱语,同样早已熏熏不知南北的马扩,却喜得抓耳挠腮: “吕梁之地可以阻金国去关中,可是离海州太远,也不利策应汴京。便是沂蒙吧!如此,马某此番大有可为也。武松,武松拿酒来!老子今儿非要灌趴下二嘎不可!” 门外的二嘎却在冷眼看着马扩的嚣张,很是不满意。小主子一直都在下套,想要马扩选吕梁。可这马扩精明着呢,偏偏选了沂蒙?那还是酒没喝好的意思? 怎生再去灌他几杯呢?难道俺二嘎今日,也要熏酒不成! 总之,安宁的此前的一番筹谋就此烟消云散,马扩又不是二嘎,很难上套呢。沂蒙就沂蒙吧!对安宁来说,吕梁或沂蒙,都各有利弊,也难言对错。 要说他们二人,自从宣和二年初次相识,一起呆的时间不过三两个月的样子。但是此后数年,却都一直在互通有无,当真是肝胆相照。因此互相间的说话,也都甚随意。 马扩的一生,就其自身而言,可以说是一个古道西风中的失意英雄,逐渐淡出天际的过程。是一个潇潇雨歇中的失败英雄,面对滚滚东流悄然而去的背影。 放大来说,则可说他是两宋特殊历史时期的政治、外交、军事和社会的一个缩影。完全值得安宁的尊重和曲意结交。 安宁认为,就一个人的经历复杂性和丰富性来看,马扩在当时无人可与比肩。很少有人能像他那样到过宋、辽、金这三个王朝的京都,与三个王朝的君臣都打过交道。 他曾凭藉自己的胆识和口才,频繁出使辽金,也经历过喋血沙场的惨烈战事。见证并实践了宋金的“海上之盟”,也亲历了收复燕京、“靖康之变”等重大历史事件。 金军南下,他多次率领河北义军与金人血战。后来又要领宋军渡河北上,与金人有过数次殊死激战。他经历了惨痛的国破之变,也承受着与家人天各一方的痛苦。 他是当时为数不多的,曾与多方将领或军队都有过直接交往的人物。他曾被旧友怀疑,坐过大宋的牢狱。也曾做过金人的俘虏,被大金软禁。 那个时代里,哪怕是被安宁崇拜过的所谓名将们,比如岳飞、韩世忠、刘琦等人,相比马扩,他们都没有那般复杂的经历,因此显得很“单纯”。 但是,马扩的性格却是孤傲的。身为宰相的张浚千里致书请他参与幕府,他拒绝了。掌管一方大权的宣抚使吴敏请他参议政事,他也因为意见相左,断然告退,不辞而别。 这种性格的形成,可能与他早年屡次出使强邻,折冲樽俎于彪悍的金国有关。为了不辱使命,他必须具备傲然不屈、不卑不亢的品格和气质。 而且即便是联金伐辽的“海上之盟”,不但后世清流议论纷纷,便是当时的蔡京等人,也以为不可。但是安宁却从未觉得此事从战略角度看有什么不妥? 大宋输的,却是战意和勇武!一个三心二意的软弱朝廷,就算不去连金灭辽,它真就能守住没有燕云防线的国土吗?金国就会因为它的富饶和软弱而放过它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大宋被灭国,除了赵佶父子作死地撩拔金人的各种荒唐外,更重要的却是它足够富裕,也足够软弱。赵佶父子的神操作,只是加速了大宋的灭亡而已。 其时女真崛起,契丹衰亡,那是一种不可逆的草原兴衰大势。大宋主动参与其中,原无不可。真能顺势拿回燕云之地,使大宋北方的防线完整。 从战略上说,又何错之有?错的,只是大宋的战术或时机,值得仔细参详而已。 要么就诏命河北义勇,提前主动渗透过去,金国人就是这样干的。要么就把北伐再缓缓,拖到宣和五年,等辽金大局马上底定了,咱们再去出动。 选择一个好的战场,先捞实惠再说。套用丛林法则的说法,就是要吃你消化得掉的猎物。非常可惜的是,当世的清流重臣,或后世的书生们,往往都看不到这一点。 站着说话不腰痛的人,最能误国。两宋以及后世的大明末世时候,此辈人最多。国人更喜对着历史贴上忠奸对错的标签,但是对于通权达变、知白守黑的人,却往往不够重视。 所以安宁对于马扩的重视,几乎很没有来由。就是单凭后世的那些流传故事,他就觉得马扩这人,值得交往。而马扩对于安宁的赏识,也是源于那种思维深处的赏识和理解。 一个人睿智到一定程度,他就必然会是一个孤独的人。马扩就是一个孤独的人,所以遇到和他谈得来的安宁?那啥!桃园结义的故事太俗套了,咱们就肝胆相随吧。 宣和六年十二月,大宋武功大夫、和州防御使、河东宣抚司录事参赞、假太仆寺卿马扩出使金国,他这次的身份、级别,就比贺允中、安宁的使团规格高了许多。 完颜吴乞买看着即将修缮完毕的大殿非常开心,海州工匠的技术,果然不是上京收容的那些辽国工匠可以比拟。 嗯嗯,这些人以后都会并入翎羽公主府,作为驸马高子羽的从人存在。这都是好事,如今的高子羽深得完颜吴乞买的欢心。 在完颜吴乞买看来,这个侄女婿不但力大无穷,而且智慧通达。虽然平素言语不多,然而开口便要直指要害,不愧南朝状元郎的弟子。 对于这次马扩过来商谈收回云州等地,完颜吴乞买还是愿意遵守当年盟约的。然而大金东西两府的主将粘罕、翰离不却都反对割山西地与宋! 这让完颜吴乞买很为难,只好对跑来胡搅蛮缠的金兀术说:“你这样子像甚的话嘛!瞧瞧人家南朝状元郎,年纪与你相仿,如何就能智慧通达,你便只会胡搅蛮缠! 你却不必再说了!归还燕云之地给大宋,使两朝修好,这是先帝之命,不可违也!你去告诉粘罕、斡离不,勿再阻挠此事,其速与之。” 这话说得!别人家的孩纸如何如何?你却如何如何?这是赤果果地伤人心啊。金兀术本来就不忿安兆铭在上京时对他的种种欺负,现在更加要撒泼耍赖地居间搅和了: “皇叔,当年父皇许他南朝之请,目的是为两朝交好,使无容匿逋逃,诱扰边民。可他南朝却屡屡违约,咱们凭什么再割云州六地与他南朝?!”金兀术暴跳如雷。 看着皇帝完颜吴乞买当着南朝使者的面上训斥金兀术,他倒是一个忠厚长者?然而未却必也!粘罕、翰离不也坚决反对割云州之地,只是他们还需要找理由罢了。 完颜吴乞买也完全就是在虚张声势,做做样子给宋使看看,免得笑话咱们大金违约。何况就算要违约,也必须是你南朝先违约! 因为粘罕、翰离不反对割山西地,那也是从巩固大金西部的形势出发的。粘罕就说:“先皇帝征辽之初,图宋协力夹攻,故许以燕地。 宋人既盟之后,请加币以求山西诸镇,先皇帝辞其加币。盟书曰:无容匿逋逃,诱扰边民。今宋数路招纳叛亡,厚以恩赏。累疏叛人姓名,索之童贯,尝期以月日,一无所致。 盟未期年,今已如此,万世守约,其可望乎。且西鄙未宁,再要割付山西诸郡,则诸军失屯据之所,将有经略,或难持久,请姑置勿割。” 于是太宗皇帝完颜吴乞买,悉如所请。然后,赶紧找个违约的理由先。至于南朝状元郎在上京欺负大金四皇子?这事可不算理由! 不过理由很快就有了。马扩还未及南返,大金朝堂的各种诡异情形就出现了。此前一直附和早日归还云州给大宋,努力交好南朝的权贵们,忽然就要失语了! 怎么回事?难道安兆铭的商业合作受阻了?马扩紧急联系高子羽、李老僧、柴进。 “没有啊?双方合作商谈非常顺利,这些权贵人家的很多财货已经发去海州折算股权呢!”柴进具体负责此事的张罗细节,那就不是在这事上出问题。 那么,是什么事情能让这些金国权贵忽然就放弃了已经发运的本钱,和未来预期可观的收益呢?马扩在驿站的室内来回走动,却实在理不出什么头绪。 完颜吴乞买如何表现,马扩其实不在意。甚至这次过来索要云州,也只是应付赵佶的一线情愿。马扩知道云州之地其实很难要回来。那地方对他大金,也是要塞边防呢。 但是上京这里忽如其来的外交冷场,就必然意味着大金国已经找到了光明正大地毁约理由!换句话说,金国南下入侵的条件成熟了。而他马扩,却还被蒙在鼓里。 马扩来回思索这事的蹊跷,此前的汉人北返,岁贡短缺,西夏事件,以及大名府投毒案都已被安兆铭化解了。 如今却还有甚的话题呢?难道会事关“盗贼逃人、密切间谍”诸事?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60章 手诏之祸 第160章 手诏之祸 宣和四年大宋北伐燕云,结果却难求一胜。最后拿下辽人五京的全是金人发力,至此大宋再无与金国谈判的筹码了。燕京之地收归朝廷,却完全是靠钱粮和嘴皮子赚来的侥幸。 “特许燕京六州二十四县等,所随属县,所有银绢及杂色诸项等样,须依契丹从来献纳旧例交取。但还要贵朝除与契丹岁币外,每岁添一百万贯。 并依枯定价折作绫锦、罗紬、木绵、隔织、绵丝、木绵、截竹、香茶、药材、细果等物,已具名目,如贵朝辄有分毫议减,则便不成和好之约等等。” 为了顺利收复燕京的土地,赵佶全盘答应这些条件。此外又也相互约定:“两界侧近人户不得交侵,盗贼逃人彼此无令停止。亦不得密切间谍,诱扰边人。 若盗贼并赃捉败,各依本朝法令科罪讫赃罚。虽盗贼不获,踪迹到处,便勒留偿。若有暴盗或因别故,合举兵众,须得关报,沿边官司。” 此前平州张觉若是真能反金自立,站稳脚跟后再易帜归附大宋的话,那么虽然事情很恶心人,毕竟也不算大宋违约。因为张觉忽然就没了,赵佶也就没给金国留下那封手诏。 此后金国人也闹不清多少本来要北返的燕人再次逃归了故土,更加遑论逃人名单?因此就被贺允中、安宁打了擦边球,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但是此外赵佶又干了一件更加作死的事情,却连马扩都不知道,何况安宁、贺允中了。金国人自然更加不敢想象,大宋的皇帝居然会如此脑残发作。 因为赵佶,给已经亡国的大辽天祚帝耶律延禧写了一封劝降信。赵佶为什么要写这样一封信,后世史家也是众说纷纭。但却无一例外地忽略了这件事对宋金之战的影响。 甚至来自后世的安宁,也都忽略了此事。然后?安宁此前一切努力尽付流水! 还白赚了一个谄媚金国的骂名在身!没错,安宁之所以官身难定,就是因为有不少朝臣觉得他这个状元郎过于阿谀金国了。 其中就属新任的给事中秦桧跳出来指责最欢!安宁有时就很无语。这大宋朝堂上,大约有一半的官僚,无论他们德行如何,最少人家嘴上、行动上都在敌视大金的。 只是他们这些愤青、键盘侠张牙舞爪攻击过来也就罢了,如何轮到你秦桧也要跳出来?你可是千古第一大汉奸卖国贼知道不?! 然而秦桧如今还没来得及卖国,所以秦桧依然骂得理直气壮。 秦桧当然知道安兆铭的重要性了。但是知道归知道,阻挠归阻挠。反正秦某的官身不能轻易给他安某人落在身后,更加要在他安某的人生档案里,涂抹一笔黑漆漆的污点。 想要靠这些捕风捉影就把安兆铭参趴下绝无可能,也无必要。连秦桧都认为安兆铭足以匹配殿前侍御史的官身。若赵佶不给人家这个身份,说不定秦桧还会跳出来继续谏言呢。 但是现在,就是要反对。不论对错,只为反对而反对,就是如今大宋官场的潜规则。 宣和五年时,大辽失国,天祚帝逃亡漠外。到了宣和六年冬,天祚帝率残军出夹山,南下武州,试图收复河东州县。却再次被金军击败,许多部下纷纷降了金军。 这中间,就有一些天祚帝的近侍。他们的交代中却提到一件事情,震动了完颜希尹。这些人说,去年曾经见到宋人使者拜会天祚帝,还带了一封大宋皇帝给天祚帝的书信? 如今这件事情已经加急传递到上京,朝中权贵纷纷惊疑不定。大宋皇帝给天祚帝写信干什么?劝降收容吗?那,那岂不正遂了大金的心意? 一众上京权贵纷纷各种哀鸣,特喵这个消息为甚不早点传过来呢?!老子发去海州的财货可追不回来了啊!然而损失如何不谈,就没有一个人敢把这消息传递给马扩的。 他们是金国权贵!有义务保守大金的机密。现在嘛,不急了,就等着前方生擒天祚帝后,拷问出这封书信来,我大金就能对他大宋予取予求了。 大辽末代天祚帝面对金国的进攻,毫无反击之力,直接屁颠跑去夹山归隐了。刚开始还能吃香喝辣玩得不亦乐乎,但是后来就渐渐众叛亲离,彻底傻眼了。 毕竟,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没有无缘无故的忠诚。天祚帝望之不似人君,那么手下人为什么还要跟他在夹山吃沙子?追上耶律大石一起建设西辽,不是更有前途吗? 为了不惨死在这荒郊野岭,天祚帝赶紧修书大宋和西夏,希望得到庇护。天祚帝向西夏求救无可厚非,毕竟西夏和辽国之间互有姻亲,一直关系还不错。 但是你向大宋皇帝求哪门子救援?大宋刚刚联手金国灭了你大辽知道不!所以天祚帝这么做简直就是神经病呐? 然而,比天祚帝更神经病的人出现了。看见天祚帝的求救信,赵佶也许是某种大国沙文主义新历膨胀。或者某处文艺脓包破裂,脑袋一犯抽,就亲笔写了封劝降诏书过去。 不但承诺要“待以皇弟之礼,位燕、越二王上。筑宫室千间,女乐三百人”待遇。甚至字里行间,还处处流露出“吾当助汝复国”的意思。 这就真的是不知死活了。赵佶此时的心理,完全是一种猫捉老鼠的优越感。他未必真的打算帮天祚帝复国,更不可能待他如亲兄弟一样优厚。 赵佶或者只想多抓一些伏笔而已。有用没用的,先走几步闲棋放在那儿再说。话说当初海州这步闲棋就走的非常爽快,收益之大,完全超越赵佶的预期。 但是金国却没有必要管他闲棋、快棋、或者慢棋,人家只要能够南下的妙棋。而赵佶写给天祚帝的诏书,就是金国毁约的一步妙棋,南下的理由已经足够了。 这一事件足以打破宋金间原本就不甚牢固的信任,宋金之战一触即发。但是金国此时的自信和霸气,却足以让后世的小米国感到汗颜。 宣和七年二月时,天祚帝在应州新城外被金将完颜娄室追上俘获。赵佶写给他的这封信,自然被从怀中翻检出来,再次加急连人带信送去上京。 马扩此时因为谈判受阻,而且上京气氛诡异?马扩和高子羽、李老僧、柴进等人仔细商议,都是不得要领。纷纷以为现在留下已经无益,却要把上进这些消息快点传到汴京。 这些事情,就要马扩亲力亲为了。因为情况诡异复杂,靠情报网络传递,始终无法理清重点。反而上京什么具体消息,倒是更加容易用情报系统传达。 马扩于是不敢久留,匆匆觐见了完颜吴乞买请辞归国。于是再次错过这个足以改变宋金历史发展趋势的大事件。 还没等赵佶把马扩带来的消息消化理解透彻,金国来使就追着马扩的屁股赶到汴京,带来了擒获辽国末代皇帝天祚帝的消息。 “大宝之尊,允归公授,守不以道,怒集人神。故先皇帝举问罪之师,迨眇躬尽继述之略,尤赖仁邻之睦,生获昏王之身。人心既以欢和,天下得以治定。 今差复州管内达贝勒李用和,朝散大夫,太原县开国伯王永福充告庆国信使副。有少礼物,具诸别幅。专奉书陈谢不宣。谨白。” 赵佶的脸色忽然苍白一下子,却依然高高兴兴地宴请了金国的使者。宴会后,赵佶回宫却再也无法安睡,于是召见了宫中侍从道士张虚白,闲聊时就对他提起此事。 张虚白听罢大惊失色:“天祚帝至海上,筑宫室以待陛下久矣。” 话中所含着不祥之意,让同样侍立一边的閤门祗候刘琦大惊失色。然而赵佶却毫无察觉,只是淡淡道:“张胡,你又醉了。” “张胡,你又醉了。”这句话却是官家赵佶经常对道士张虚白的口头禅。 原来,昔日自林灵素离开汴京后,道士王文卿却并未能乘虚而入。或者还是因为老王过于古板斯文的缘故吧?此后与赵佶相处时间最长的道士,却是更加诙谐的张虚白。 赵佶还送他雅号“张胡”。因为张虚白精通方术气数,尤善太一派学说。他也经常要在宫中占卜吉凶,却大多是酒后的占卜更加准确,所以才得了 “张胡”的外号。 张虚白曾在酒醉后枕着赵佶膝盖酣睡,还经常直言无忌。赵佶却从不计较,对他也很宽容,每每随口说:“张胡,你醉了。”然后张胡果然就醉了,此事自然不存在。 然而他还要赶快醒酒,把官家曾给天祚帝写信的事情传递出去。这是不得了的大事啊,怎么此前就忘了这件事呢!张虚白不禁顿足捶胸,总是喝酒误事啊。 徐知常呆滞地听着张虚白的忏悔,恨得真想拔剑杀人! 但是杀谁啊?事情是官家干的,张虚白只是偶然知道这么一回事。在当时,这也的确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乾贞记的实力,也还没强大到替官家做起居注的地步。 可是安宁此前一年多的努力,就是想要稍稍迟缓金国南下的!如今却失败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61章 赈灾 第161章 赈灾 赵佶轻浮啊,这么大的事情,他便如儿戏一样随意做了。如今事发,他依然想着如何轻描淡写地遮掩、化解,根本不认为金国会在这件事情上大做文章! 甚至他还要表现的不以为意。所以大宋朝堂上下也不知道这件事情,甚至对此一无所知。如今朝堂最关注的事情,却是燕京的防务整顿,以及河东、河北、山东之地的抗旱。 顺便还要落实安兆铭的策论,在河东、河北剿除匪患,搜罗灾民以工代赈,兴修水利边防。这些事情,都离不开钱粮供应。 而河北的粮食价格,已经被抄到十五贯一石的价格。似乎后面还有更多上涨空间?如今在河北跳得最欢的人,是河北提刑刘豫,西军统制刘光世,还有太尉高俅的儿子高衙内。 宣和五年就开始蔓延河北、京东等路的民间暴动,就在此起彼伏中日渐壮大。从开始数百人、数千人一伙占据乡甲山林,渐渐发展到的数万人、数十万人攻略州县。 洺州张迪曾聚众数十万,围攻濬州五日。西军刘光世率军往洺州镇压,斩杀了张迪。要说刘光世这人,别看光打败仗,但他的确有些厉害的地方。 你要是强他一线,他就犯怂。你弱他一线,他便骁勇善战。而且这个人还是个能指挥大兵团作战的人才。对付起几十万规模的民间义军,更加算无遗策,战功辉煌。 但你要他去和金兵作战时,他也立马就能给你来个战损几十万的惨败。然而刘光世的大军,往往都是临时招抚的民间盗匪或义军,多数还是自带干粮出来。 刘光世只是帮他们洗白身份,给个合法驻守某处的名头而已。所以他的养军费用极低,即便战败了也是损失不大,假如不把那些所谓义军当人的话。 总之他很快就能再次收集战场残余,又捣鼓出几十万大军来继续接战。朝廷在他那里所费不多,得利不少。最少战场侧翼牵制金兵的任务,就不用再另做投入和安排。 这样就闹得金国将领们很为难,大老远跑一趟去揍他实在不值。不理他?他就几十万大军不断来回膈应你,最后也被他混了个“中兴四将”的名头。 现在看起来,刘光世的兵法学问,却是从河北这些被他剿灭的盗匪们学来的。而这些河北盗匪,也因为刘光世的战绩过于耀眼,于是纷纷向东窜入京东路。 然后?然后就没了。几万、几十万规模的盗匪,进了京东路后就很快消散无形。此前在青州跟张叔夜放对子的张万仙,就是胡乱丢了脑袋后,所属数万人去了金州、济州。 济南府孙列领十万人啸聚铧子山,然后他就成全了钱伯言的功绩。朱重八、陈友谅的八百靖海忠义社精锐就驻在齐州,他们受钱伯言的委托一战平定之。 孙列掉了脑袋,手下的人就地参加济南府的水利建设。然后就有从大名府过来收粮、卖粮的高衙内跳起来,愣是从汴京那里要了一支厢军编制,再次从这些人中拣选编伍起来。 把济南的安危交给一支纨绔组建,还是盗匪打底子的厢军?老钱开始时总觉得不安稳。后来看朱重八、陈友谅都是老神在在,慢慢也就有所醒悟。 心中苦笑,这济南,终究还是坠入了海州的掌握中。 只是高衙内又是怎么回事?海州不至于连这样的纨绔都要费心招纳吧?而高衙内,无论如何也不像胸有大志的样子。那厮?根本就是在打着厢军的幌子捣鼓粮食呢。 只是却又有人在打着他高衙内的幌子,真的在操演这些厢军!钱伯言派王大拿过去看了几次,无非都是列阵、站操、越野跑步那种熟悉的味道,也就这样了。 此外,大名府的杨天王、郓州的李太子、水鼓山的刘大郎这几路义军,也是在被刘光世横扫后,残兵败将陆续被高衙内们在大名府临时编伍的厢军收留操演。 无非就是吃饱饭后站操而已。负责盯着这一块的纨绔孙成财毫不在意钱粮问题,而作为大名府两支厢军骨架的千余精锐,早已熟悉了海州的风气,更加喜欢可劲地糟蹋粮食。 都是汴京城的太尉府里捣鼓出来的不花钱玩意,有啥好心疼的? 类似他们这伙纨绔,连爹娘老子辛苦积攒的财货都要胡乱花销,毫不不心疼呢。何况还是官家的钱?大家可劲造去吧。 河北路的高托山在望仙山起义,自称有众三十万。他转战河北及京东路的青州、徐州、密州、沂州一带。宣和七年初,被西军杨惟忠、辛兴宗的西军盯上。 高托山降宋了,但是他那三十万众的残部,却因为杨惟忠、辛兴宗的嫌弃麻烦、费粮食,全被这两个军中纨绔给一股脑被赶进了海州府就食,惹来赵子庄的“抗议”连连。 相州陶俊、贾进的义军被岳飞百人冲散后,又在河北游荡了几个月,终于还是缺衣少食,宣和七年初,贾进领的十万人犯进海州界!甚至连路费都帮赵子庄给省了。 此外沂州武鬍、徐进,莒州徐大郎等势力也都在万人以上。他们或攻打州县,或啸聚山林。所到之处疯狂诛杀地主、官僚,官府“巡尉不敢抗,县乡不敢守”,纷纷弃官。 然后就有海州知州赵子庄看不下去,连续派出队伍过来平乱。如今一年多时间下来,海州府的实际所辖,已经囊括了沂州、密州、莒州等地。 明社正在到处发展地方分支,组建乡民选举自治。甚至北海的青州、滨州、济南,也都渐渐进入明社的掌控中。各处纷纷忙着抗害救灾,租赁田地耕作,发展得如火如荼。 与青州的麻烦相比,沂州、密州、莒州等地的豪强早已被盗匪灭家多次了,田宅土地都直接都被明社整理造册后租赁出去,效率可比青州快多了。 但是青州的蓝细禾,如今却已进入决战时刻。青州粮价高达十七贯一石!而青州手中掌握的粮食资源,也早已是天文数字。李俊甚至已经回军了,巨大的粮船就浮在海上! 自从占婆的海盗被李俊绞杀在琼州后,他们就再无实力对抗海龙王的肆虐。如今罗闲十、雷横结伴驻守占婆,他们的任务就是不断拿鞭子督促占婆人下田收粮食,再给他们发薪水。 然后再用一些海州的好东西吸引他们的兴趣。有了兴趣就好办,这些占婆人从此只要有了兴趣需求,就会自己下田收割粮食,然后去占婆总督府找罗大人换来那些兴趣物品。 所以,青州如今是万万不会缺粮的!而在这些豪强与蓝细禾连续一年的对峙关扑后,青州也早已成为河北、山东粮价的风向标。 如今河北残破动荡,虽然官府有赈灾、兴修水利,招募厢军。但是经过地方胥吏层层盘剥后,民间能得多少救济,灾民饿死多少人,究竟还有多少人留在河北?都很难说了。 多数的河北盗匪,最终都是在一头扎入了山东诸州县后,渐渐就没了消息。有些地方州府也曾想要抑制过粮价,然而始终难以如愿。青州从不抑制粮价,却从未饿死过人。 有样学样,济南、滨州、潍州、登州等地也都相继跟进,治下的灾民们始终也能有一口汤被吊着,饿不死,也吃不饱。只要跟着积极做事,甚至连吃饱都不算多大的难事。 说到底,因为粮价不断被抬高,所以总会有粮食忽然从哪个角落里冒了出来,被明社大赚一笔。然后地方明社的手中粮食也从未认真缺过,民间粮食配给制度渐渐被完善。 地方水利的兴修倒是焕然一新,海州出产的打深井吸水灌溉技术也被迅速推广。看看这样的苗头,以及最近的几场春雨,山东之地,到了秋天就能走出大旱的阴影。 眼看春雨落了下来,那些和蓝细禾对赌的青州豪强们,渐渐坐不住了。 “十七贯一石的粮食,可以出手了!俺们家的粮食已经堆不下了。”青州豪强周文彩焦灼地嚷嚷。他家本来有五百多石存粮,如今随着粮价对赌,已经储存到三千石。 因为青州粮价的走高,他家的财货也基本被套了进来。积蓄粮食的均价达到九贯一石,要是现在出手卖掉,每石能得利八贯钱,一下子就要赚到两万四千贯? 对他这样的中小豪强来说,不少了!也该知足了!但是,其他的人还在犹豫中,他们的预期是要达到二十五贯一石。 但是如今的粮价波动厉害,几次高低震荡后,就横在了十七贯。 再去市面上买一批进来,把粮价拉高再说呢!反正不用担心财货的事情。济南府的几个大佬都是从汴京来的,人家后台硬着呢。 所签借贷、买粮协议也很实诚。没见到边境的高衙内都在上蹿下跳吗?据说就是这群纨绔子,就是捣鼓粮食最少能有百万贯的财货入账呢。 特喵的一年搂钱百万贯?怎么看那高衙内都不像经营有方的人物!那么就是人家的爹娘在后头支招呢。那都是汴京的贵人啊,咱们跟就好了! 最后使把劲,把粮价搓上二十贯左右,然后不拘多少就开始慢慢放粮吧?想要赚到吧贯钱并不容易,因为你在放粮过程中,粮价也会下跌的。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62章 粮战 第162章 粮战 周文彩既然已经有了每石赚十贯的心理底价,难免就要咬牙跺脚地再次跟进。这次签的协议依然是用家中田产、粮食抵押,再次从一家汴京不知名的钱庄中借贷了三千贯。 “再折腾十天好了!”周文彩抬头看看阴云密布的天气,叹了口气。这个贼老天,这么快下雨作甚?不然还能再折腾一两年呢,他就将成为周家的传奇存在。 一年就能把家业扩大几倍的人物,在家族中的地位可定是老高、老高的呢。嗯嗯,忙完这摊子,就该正儿八经地修家谱了。 此前的青州周家,因为还不算豪阔,他们甚至连修家谱的权力都没有。想要在大宋修家谱,你要么是官,要么是巨富豪强。一般的胥吏、或地方土财主,却没这个资格呢。 现在嘛?资格算是勉强快要有了。 刘豫却是叫苦连天,因为他又升官了。这次却是提举统辖河北、京东两路刑狱。朝廷忽然下诏要求河北山东之地,民间各家存粮不得超过百石! 这个烫手的山芋,却要他刘豫去落实?!甚至为了他工作安全,朝廷特意派来一支精锐的西军供他使用。却是宋江的千人队,关胜被委任选锋,专为随从刘豫四下稽核兴狱。 刘豫的骨子里,就是一个狠辣的枭雄之辈。他此前积聚在东南的势力,随着他提刑河北、京东,也被他悄悄调回身边了。所以?刘豫根本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他只是担心自己好不容易聚起来的官场人望,这次就要栽在河北、山东了。一个专门得罪地方豪强的提刑官?刘豫很轻易就猜到这是秦桧布的局。 在秦桧眼里,朝堂上此后三十年的对手,就是他刘豫,和安兆铭! 安兆铭如今被安置在枢密副承旨的武职位子上。不是殿前侍御史这种重臣必经之路,就与他秦桧的交集不多了。 但是自己的河北提刑官,却是秦桧这个左司谏的仕途拦路虎。被老秦算计一下,弄出个臭名声也算理所当然。可这又算什么?就算河北的名声被搞臭了,咱们还可以去东南嘛! 秦桧最大的弱点,就是他不知道安兆铭是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恶虎,还在拿仕途的那套潜规则对抗安兆铭。他也不知道自己在东南积蓄的力量,一样不是他秦桧可以抗衡的! 所以这件差事?其实可以办的很好看的。 官场上的人就那样,你让他们喜欢你,敬仰你,自然可以左右逢源,成就功名。但你若能让他们害怕你,那你一样也能成就千古伟业! 所以,刘豫在河北、京东的抓人破家,就做的毫不留情。青州豪强眼看局势不妙,赶紧卖粮食啊!但是,卖给谁啊?多少钱一石啊? 青州忽然就变成了一个粮食的世界。短短几天,粮价就从十七贯跌落到十贯钱一石,价比粪土呢!那些豪强开始时看到粮价下探,还以为又是在波动反复呢。 那就再等等?等它粮价浮上来再说吧,无非就是三两天的事情。可是三两天之后,粮价再次凶狠地腰斩到五贯钱一石!这下子,各家豪强必须下决心止亏了! 后面的刘学士正提着大刀砍来呢!赶紧出手吧?赶紧出手啊! 可是他们总是在定价上慢了一步。他们想要七贯一石卖粮时,青州粮食的市面价格是五贯一石。等他们第二天能够接受五贯报价时,价格又继续落到了三贯一石。 特喵不卖了!但是,那是不可能的。每户存粮不能超过百石,多出来的粮食要么被没收,留你一家人性命。要么被充公,你一家人的性命都难保,流放一千里呢! 要是此前,这些地方豪强完全可以通过官场裙带找到说情地方。但是如今的青州,他们却连一个说上话的胥吏都找不到。张学士的脾气,谁敢惹他? 或者这些豪强们还可以鼓动民间的佃户。和他们一起对抗朝廷不公?但是最近一年的灾荒,救助百姓的是官府、是明社。 他们这些豪强却在乘机囤积粮食!如何还有民心可言? 所以还是卖吧?真的想卖?那就一贯钱一石好了!民社开始大量收购呢。此外曾经签过借贷对赌协议的汴京钱庄的人,也恰到好处地过来逼债了。 双方其实都很匆忙,只是那些地方豪强更匆忙而已。蓝细禾不止一次臭骂刘豫的贪婪腹黑。若不是他手脚快些,这些地方豪强的财货就要被他刘豫收去了。 刘豫同样也在诅咒蓝细禾的阴险,自己顶了这么大的骂名干出这件事,最后得好处最多的却是他明社?!刘豫几乎就是追着蓝细禾收尾的尾巴跑来青州的。 然后,几乎每个青州豪强人家的存粮都不超百石,甚至他们多数的田亩也要被人折价拿去了。好在他们还不算一无所有,因为那些人家还能得到一些海州债券、股权做补偿。 数量多少不好说,关键是有了海州这层身份后,你还有继续发家的机会,只要你真的是智慧过人。就算再不及,就凭这些股权的收益,也足以让你一家人这辈子衣食无忧。 但是那些粮食都去哪里了?自然民间人家都有采买一些积蓄家里。一贯钱一石的粮食,怎么算都不亏的。至于钱?自然有地方明社帮你贷出青苗钱,利息要得极低。 更多的粮食被陆续被运回海州、金州、济州岛、黄公岛储备起来。此外,青州的低价粮食还被转运去了河北之地,救济那些河北灾民,或者被西军采购充入军资。 河北的粮价受官府保护,三贯钱一石还是有利可图的。只是那些青州的地方豪强们没法转运,也没时间转运而已,但是青州官府却不用愁这些。 燕京也要转输粮食过去,价格也是三贯一石,几乎成了今年标配的粮食官价。海州的粮食成本,却不过一千二百文一石,还不足两贯。 虽然在与青州豪强们斗法过程中,也吃下一些高价粮,但是因为此前东南收集的粮食价格底,再加上最后一贯一石的大量吸盘? 此外还有占婆近乎免费的粮食大量运过来?陈颙大略算了一下,今年在山东、河北的救灾花费了七百多万贯。 后来这样一进一出的与那些地方豪强对战下来,蓝细禾为海州又积蓄到一千多万贯,狂赚了三百多万贯呢! 救灾还能赚到钱?这在高衙内他们看来非常不可思议。他们为了赚钱,就打着救灾的名义跑来河北。然后不断从汴京捣鼓粮食过来,又从再去高价买粮抬高物价。 甚至他爹高俅都觉的这次真的会大发一笔横财呢。结果河北的粮价系统却崩溃了。孙成财跑来问题要注意时,高衙内根本就不犹豫。 “卖啊!管特喵为啥会这样。肯定有人在暗算老子了!看着就很像那个状元郎的手脚呢。你不知道的,那个状元郎的媳妇,在汴京时就被老子调戏过。 咳咳,俺也是才从家里听到消息呢。他们两口子就没一个好人呢! 呜呜,咱们就不要上当了,就是赶紧卖!甭管市场多少钱,咱们就低他一贯的价格去卖!卖不掉就丢去军营里,左右那些丘八们也逃不出我爹的掌握,我爹可是高太尉呢!” 高衙内这辈子第一次正经做生意,就曾经有过豪阔的横财机会放在眼前。但他却在关键时候,非常直觉地转身就跑。虽然没能赚到他梦寐以求的横财,却也最终损失不大。 甚至连孙成财都要佩服这个高衙内的直觉敏锐了,这都快赶上花和尚鲁达呢。 宣和七年秋,一度危及河北山东旱灾总算随着秋收安定下来。两地的流寇也都失去做乱的土壤,纷纷被朝廷招降安置。 京东转运副使李孝昌上言参奏青州知州张叔夜与民争利,河北、京东路提刑刘豫残害地方,济南知州钱伯言谎报军功云云。总之,今年山东、河北之地,就没有一个好官了。 其实真正被李孝昌忌惮的人,却是枢密副承旨安兆铭。但他却不敢直言其事。不说往年张叔夜在青州剿匪时,莫名其妙跑来支援的海州靖海忠义社那一营精锐。 今年青州粮食大战,主持此次粮战的人也不是知青州张学士,而是一个从海州快马加鞭来的蓝细禾?这个人,却是状元郎安兆铭的弟子。 然后许多河北盗匪玩命涌来山东。就在李孝昌惊骇欲绝,认为京东路大乱在即时候,这些盗匪却忽然都没了!被人家剿灭的干干净净。 看起来,在河北剿匪正欢的刘光世等人威风八面,然而作为京东转运副使的李孝昌却看得更加明白,青州、济南、沂州、密州的剿匪,却都是海州靖海忠义社的手笔。 状元郎安兆铭在海州的势力深不可测,甚至已经开始外溢到京东路了。他这个转运副使却不是海州系的人马。别说和张大学士比了,济南知州钱伯言都比他更有话权。 而他还曾被张学士一壶酒焖倒过!这事对张叔夜来说,是他桀骜不驯也罢,传奇雅事也行,总之都要被人津津乐道的。 可对他这个背景帝李孝昌而言,却是一生洗不掉的耻辱。 此前李孝昌还想要找时机扳回一局,如今却急着要找个理由赶快离开京东路。这次救灾论功大约也会有他名字,但他更想借着这个窗口,赶紧离开京东路这个火坑。 升迁是没有机会了,贬职或者还可为之。只要把京东路的高官们转圈参奏一遍,那么朝廷就不可能再把他留在京东路。 离开这个危险地方,指日可待也。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63章 罪己诏 第163章 罪己诏 李孝昌的小心思放在平时,可定是能如愿。但是今日却石沉大海。赵佶的心思早已不在河北、京东了。他现在需要悄悄化解自己招降天祚帝手诏的威胁。 金国不是那么好打发的,而且自己这件事也做的极为脑残。赵佶都不好去和朝堂重臣们细说此事,甚至连向童贯、安兆铭都羞于提起。 赵佶能做的,就是怎样去耍赖化解。早在宣和七年正月,赵佶就下诏赦免河北、山东叛乱为盗者,并免除赋税徭役一年。 六月初又下诏:“罢诸路提举常平官属,有罪当黜者以名闻。仍令三省修已废之法。”就是说,西城所这个括田的机构总算寿终正寝,内侍李彦大概率要被顶缸了。 果然,七月份,赵佶就诏罢西城所,要求将西城所括田的土地还予农家。 但是这些事都是时过境迁,田地的原来主人还在不在就很难说。所以,看起来的确不太好做。赵佶的做法就很简单,无主之地交付各地厢军托管。 具体负责这事的人,就是枢密副承旨安兆铭。他被赶出汴京,去河北、山东、河南等地,专业处置西城所的括田土地。 安宁也只是到了大名府溜达一圈,就把事情委托给了快马加鞭赶来的吕子曰的小团队。给吕子曰撑腰的人物,却是如今的河东、河北宣司参赞马扩。 马扩去年底去上京出使时,是“假河东宣抚司参赞”。回来后就“权河东、河北宣抚司参赞”,从“假”变成了“权”,官升两级。 如今大权在握,他想要庇护几个人做事情,自然一点压力都没有。 安宁留在汴京无所事事,整日以逗女儿为乐。早在去年十月,自己出使回来后,师师就为他诞下一女,取名朵朵,安朵儿。 因为女儿朵朵的姑姑叫做安云儿,对他安兆铭有救命之恩。安兆铭可不敢忘本,这次就想要把他们全家都迁去海州。 这天下的乱,真的已经挡不住了!安宁甚至都懒得再去理财赵佶的破事。就像徐知常最初听到这消息时的表现一样,安宁的第一冲动,就是要提着小花去宫里杀某个人! 马扩在大名听到安宁的通报后,则是呆立良久。然后他就去了军中提刑司一趟,随便揪出几个北面的细作,验明正身,亲自提刀砍了他们。 这才丢下手中刀,擦擦手去巡查边境驻防之事了。 燕京的军中整训越发密集起来,吕颐浩和种师中都在狮子大开口,不断向朝廷索要各种军械钱粮。海州也率先从海路向燕京发运粮食五千石,钢臂弩四千具,天雷三万五千枚。 反正都是朝廷认账的,没钱给就拿去抵扣税赋好了。海州、沂州、密州、莒州的税赋不够用,再加上青州、济南的也没关系呢。 这件事让赵佶暴怒,因为这意味着有人泄露了自己的诏书丑事!查到最后却查到内侍李彦头上。这个人不但设立西城所残民,而且经常把宫中消息私自泄露。 甚至他还干过假传官家上谕的大逆事件,比如就给西夏、辽国的某些余孽假传了诏书。于是诏赐李彦自尽。甚至李彦还要痛哭流涕,伏阙认罪后再去服毒自刎。 这通拉人头替罪的骚操作,让安宁更加反胃。 李彦之后就轮到梁师成倒霉了。只不过这次却真心没有冤枉他。梁师成还真干过伪造上谕的大事件,人赃具获。 赵佶也是意外,他本来还以为是李彦在临终构陷他梁师成呢。于是赵佶肝火大盛,那一天竟被活活气晕过去,此后的身体就再也没有年轻过。 梁师成少年入宫,自小聪慧狡黠,熟习文法,政和年间,受赵佶恩宠,假进士名籍,迁晋州观察使、兴德军留后。此后拜为节度使,并任太一、神霄宫使。 此后又历任护国、镇东、河东三节度使,一直官至检校太傅,拜太尉、开府仪同三司,调任淮南节度使。要说他的恩宠不下于童贯,更远在谭稹之上。 当时的大宋,“中外泰宁”。赵佶更加留意礼文符瑞的事,不耐朝廷繁琐。梁师成善于逢迎,遂为近臣,一应官家诏令都自他手经办。 梁师成见赵佶怠政,而朝廷事又不能不办。他这种阉人又能知道什么厉害?就选了个内府小吏储宏模仿徽宗的字体,掺杂诏书中颁布,朝官们居然不能辨别真伪? 这个储宏别看是个内侍,可是才情也着实了得。甚至被官家假进士第,但在内府却一直不得重用,更曾被梁师成罚去扫街。 进士第扫大街,此天下奇辱也!等到梁师成与王黼是邻居,王黼罢相后,梁师成因此遭贬戴罪。储宏不忿梁师成罚他扫街的事,就趁此向李彦告密。 李彦当时吓得魂飞魄散,模仿官家字迹胡乱下诏书?这是要捅破天的大事啊!当时就把储宏拘押软禁,此后暗中调查,果然有这事。 偶的神啊!李彦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官家分说这事的时候,结果他自己也出事了? 若是往常,梁师成的这种事情一定是要被官家杀人于无形的。但是这次却不然,顶缸人选呢。赵佶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下诏明令典刑梁师成,一丝都不要差错。 务必要查出,到底多少份伪传的官家手诏从他梁师成的手中流出。结果居然高达数十份!而且相关的涉事官员也纷纷招认,罪状清晰。 只是却有其中一份伪诏要去上京查辩?! 赵佶行文金国皇帝,欲借辽国末代天祚帝来一次汴京,辨认他手中有没有收藏到昔日梁师成伪造的手诏文件?或者在上京审问也行! 总之,天祚帝手中那份赵佶的手诏,就是梁师成伪造的。这一招不但上京的完颜吴乞买被赵佶玩的一愣一愣的,甚至安宁都在琢磨,难道真的冤枉了赵佶不成? 但是这中间却有个破绽。梁师成伪造赵佶手诏,那是为他行事方便。因为赵佶怠政,宫中官文积压,梁师成只是贪图方便,或者还能因此捞很多油水。 可他伪造一封写给辽国末代天祚帝的手诏干什么?难道还想跟天祚帝要好处吗?这种关系军国的大事件,赵佶再怎么怠政,也不可能丢下不管的。 所以,赵佶这就是在想耍赖呢。可他却是一国之君啊!无论如何都没法洗去这羞辱的。 朝中大臣自然也能猜测一些端倪,但是大家都闭口不言,假装认定这就是死太监梁师成干的破事,给国家蒙羞呢。 不过官家啊,您还是再下一封罪己诏阿好?这次就别再找人代笔了行不!? 童贯还在河北忙着剿匪,顺便整修田亩、水网呢。不过他这次却再也不敢妄自尊大。一辈子忙活,却在最后关口的北伐失败,还把种师道等西军往死里得罪了。 所以自种师中去燕京就职以来,贵为宣抚使的童贯就没靠近过燕京半步。可是燕京的种师中却还要行文给他,转来金国一份声色俱厉的檄文。 完颜吴乞买也许最初接到赵佶的协查通报有点惊愕,但是后来他就想开了。 我管你赵佶的手诏是谁写的?!有你大宋的国玺大印做凭证。何况这笔瘦金体,就是你赵佶的字体。你说不是就不是啦?那么我大金国的理由又去哪里找呢?! 童贯初得燕京发来的敌牒,拆开才知道乃金国檄书,其言语甚有不逊之意。童贯初不信,值宣府参赞马扩言北地事,乃悟。只是顾忌此事诡异,童贯最初还不愿奏闻官家。 及朝廷议官家下罪己诏求言,诏本数改,官家还在犹豫未决。李邦彦谓不若以檄书进呈激圣心?童贯无奈,遂于宣和殿以檄书进。 赵佶再三阅其书,且愤且恐,即下诏罪己求言。手诏畧曰: “朕获承祖宗休徳,托于士民之上,二纪于兹,虽兢业存于中心,而过咎形于天下,盖以寡昧之资,籍盈成之业,言路壅蔽,导谀日闻。 恩幸持权,贪饕得志,缙绅贤能陷于党籍,政事兴废拘于纪年。赋敛竭生民之财,戍役困军旅之力。多作无益,侈靡成风。 利源酤榷已尽,而牟利者尚肆诛求;诸军衣粮不时,而冗食者坐享富贵。灾异谪见而朕不悟;众庶怨怼而朕不知。追惟己愆,悔之何及! 今下信诏,授太子秉国,加开封牧。大革弊端,仍命辅臣蠲除害政,凡兹引咎,兴自朕躬,庶以少谢上天谴怒之心,保完祖宗艰难之业。 慨念前此数有诏?,如下令以求直言,修政以应天变,行之未久,夺于专权,乃复归咎建议臣僚,使号令不信,士气沮销。今日所行,质诸天地,后复更易,何以有邦? 况当今急务在通下情,不讳切直之言,兼收智勇之士,思得竒?,庶解大纷。 其尤异者,以将相待之。中外臣僚士庶,并许直言极谏,于登闻检院通进司实封投进,朕当亲览,悉行施用。虽有失当,亦不加罪。 所有下项指挥,立便施行,敢有阻格及以结絶为名,暗有存留,便当肆诸市朝,与众共弃。咨尔万方,体予至意。宣和七年七曰十日,诏。” 赵佶这种死不要脸的抵赖还真把金国给镇住了。人家皇帝都在下罪己诏呢! 说明这种严重的诏书官吏漏洞的危害性已经被他南朝充分认识了,正在努力整改中。金国如果非要凭借一份莫须有的手诏南下? 在道理上,终究还是不够理直气壮啊!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62章 盘算 第162章 盘算 安宁呆在汴京整日陪着女儿朵朵,如今他哪儿都不去,什么事也都不做。 李师师忧心如焚,官人这是心如死灰啦!想想也是,为了延迟金国的入侵,为大宋、为海州赢得宝贵的备战整训时间,官人这两年四处忙碌,总算有些小成。 结果就给官家的一个昏招轻易给葬送了。这大宋,终究是扶不起的阿斗。然而官人却不能就此沉沦呢,多少人都在等着他振作起来,他如何能沉迷儿女私情? 根据李师师的情报显示,如今海州的势力已经波及密州、莒州、沂州,加上海州就是四州十五县,三十万户,一百二十万人口,也不算小了。 若再算上海外的金州、济州等地生发,钱粮积蓄高达两千多万贯,基本算是完成了官人当初的设想,便是天下有事时,海州的钱粮还是不成问题的。 靖海忠义社也扩编到两万多人马,那个装备的精锐,完全超乎这个时代的想象。其中济州岛的骑兵就有五个都营三千三百余人,战马万余匹,一人三马!由石秀和云龙在掌握。 海上的水师及金州、皮岛、黄公岛的驻军合计十二个都营,都归李俊管辖,他的麾下八千有余,战船七百余艘。这就是一个海上的庞然大物,哪怕大宋水师都要甘拜下风。 然后海州及四州驻防的军马也分成三个指挥,史进、杨志、燕青分领,近万精锐,其中燕青的火枪兵就独立编制了一个指挥!这些精锐战力现在由陈颙和陈箍桶在掌握。 这还不算张学士的三万青州兵。此外济南还有万余厢军正在抓紧操演,大名府那里的厢军也有两三万人,这些将来都要放在马扩手上。 李师师看着海州系的这些纸面实力,加起来也不下八九万人了。就算金国他厉害,他又能厉害到什么地步?难道还能正面硬抗那些海州精锐吗? 何况大宋的燕京驻军就有十万,太原也是三万之众。此外大名的驻军七万,汴京大军十五万,三十五万的大军,如何就怕成金国这个样子? 找一个时机看安宁的心思还不错,李师师就把这些疑问向安宁提起。果然就勾起了他的说话兴趣。安宁长叹一声道: “女真人的实力,其实撑死也就十五万兵。其他的兵,却多是北方汉儿、契丹降人,又夹杂一些渤海国几个族群。算一算,他这一国的军力,能有三十万就算撑天了。 我大宋的兵力当有一百二十多万,仅仅禁军编制就九十六万,此外还有各地民壮义军不下三十万。看着的确不少了,然而各地分散一下,哪个地方的兵力都不多啊。 何况大宋军中缺额严重,一般不过编制的三五成,最精锐的西军也才达到七成。这样算,大宋的实际兵力也不过五六十万。还要分兵要守那么多地方,如何能说兵力充足? 燕京号称三十万,实际在编十万众。因为郭药师是实编的四万常胜军,所以燕京兵力当在七万人。其中堪战的精锐,大约一万五千左右。 河间、真定各有万余军力,实际也就四五千人马,堪战的兵不过一两千。这些兵,聚城坚守都很难了,想要阻碍金国南下的道路,更加痴人说梦。 太原说是有三万兵,实际兵力不过万余。堪战之兵更只有王禀的三千西军。他甚至连太原都没法守护周全,可是朝廷却数次迟缓,没能给他增兵。 这次童贯过去,倒是带了三万兵。可这三万兵里面,只有他的胜捷军五千人是能战的。但是童贯又怎会把自己的家底子丢在太原?他的这只兵马,是用来预备遮护官家的。 至于大名的七万兵,老实告诉你,真要开战,只有咱们过去的八百兵能够放心。济南的一千兵也是堪战,此外还有三千张家姑丈的旧部,战力不太好说,那要看谁带他们。 青州三万兵,敢战的兵也不过五千,这还是张家姑丈死命训练的结果。汴京的十五万大军实际也才七万,真正堪战的也不足七八千众,怕是守城都有困难。 大宋的家底子就是这么多了。他每年的养兵花费倒是有七八千万贯,然而究竟把钱花在哪里去了,恐怕官家自己都不知道。 反观金国这三十万兵却都是实数,他的精锐就不下十几万人!你要知道,所谓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昔日金国两万兵,就能正面击溃辽国七十万大军。 好吧,其实辽国那一战的七十万兵,水分也很大,很多都是抓来的罪囚,而且他们还是劳师远征。但他们二十万大军毕竟也是有的,所以金国人以一敌十,那也是真的。 宣和四年北伐时,我大宋最能打的西军,却被辽国人以少打多,两战连败。而那些辽国人,却在更少的金国人面前不堪一击,由此可见,金国军队确实强悍。 真到了金国南下时候,他最多能组织十五六万兵过来。估计骑兵会占去七八成以上。河北之地千里平原无险可守,想要和金国骑兵队战,大宋最起码要以五敌一才行。 便是怼上北地的汉人步卒,也要准备二打一才能站的稳阵脚。你要记得,这都是要我大宋实打实的兵才行。 这样咱们需要多少兵?六十万!实打实的六十万大军,把大宋全天下的兵都拉来都不够,何况咱们东南、蜀中、关中、淮西之地都要驻军的。 大宋在河北、河东的守城之兵,不过十二万人。加上汴京的兵,也才二十万。真能打仗的兵,不过四万人。说不定,人家金国一路六七万的大军过来,就能吞没了! 咱们海州这八万兵里边,青州兵、济南兵、大名的兵,那都算在大宋序列。我的打算是要这些兵里都要足额整编一两支新军,装备上提高些。 总要在局部形成兵力优势,才能抵抗一二。可这就去了六万,剩下的两万兵,海州兵要守护海、密、莒、沂的四州之地。 真要金国有一支偏师过去,这万余兵就要抵挡得住,却不要管他金国兵过来多少了。总之,海州必须守住才行! 那里的东西,都是我大宋未来的希望所在,绝对不能给金国毁了。此外水师八千,那是要护翼青州,或者威胁海阳咽喉用的,却不能去登陆作战。 济州岛的三千骑兵才整训三年,究竟战力如何,很难说的。他们的任务也是作为种子继续发展骑兵规模,而不是尽数去和金国人拼个精光。 所以别看我现在不太理事,那是因为没有什么事是我能插手见效啦。朝廷那样的烂摊子,你做不做事其实都没甚区别,他总能把事情拖回到不可收拾的烂泥里。 陈颙总览海州的军事,我如何能去干扰他的思路?张家姑丈要死守青州,遮蔽金国从北海穿过胶东攻我海州的道路。这样陈颙才能集中兵力拒防徐州一线的敌军。 张家姑丈的领兵谋略,老而弥坚,难道我去找他嘲笑、肆虐吗?大名、济南都托付给马扩,我更不能去对他指手画脚。一来老马这人性格孤傲,二来咱们也要避讳朝廷的猜疑。 嗯嗯,你无非是担心福记的生意话题。最近那些纨绔在河北吃亏不小,就想要打福记的主意,报复咱们在青州、济南的算计、打压。 我告诉你,这却是我要孙成财故意这么干的!趁着他们现在手上还有不少钱粮,你就尽数把福记都卖给他们去,捞一笔现成的再说,这叫入袋为安。 咱们的优势可不是福记的店面,而是藏在民间的经商渠道。这些店面便是他们不收,太子一系的人也要按捺不定呢。 何况,若等他金国人来了,真要是破汴京城,咱们的损失更大!所以你还是赶紧出手吧。”安宁亲了亲女儿朵朵的小脸,又在师师的臀部抓了一把,哈哈大笑出门去了。 说到底,朝廷要怎样应对河北局面,赵佶的麻烦处理的如何,他都要再去看看。究竟汴京能否继续待下去,也要继续分析。 按说自己已经解决了郭药师的麻烦,那么燕京就不至于被他金兵突破。便是如历史的那次大战,第一次的金兵也没能攻破汴京城。所以?汴京还能待下去? 但是凡事皆有例外。万一呢?师师、柔福、朵朵、师叔他们这些人,还是要早做提防啊。嗯嗯,貌似妻子陈丽卿的姨妈也该走了,咱家继续骚去扰她? 赵佶在宫中也是躁动不安。这一年来,宫中诡异事情更加日复一日地发生。去年上元节开始,先是有和尚闯进宫里责骂他,后又有卖鱼人过来嘲讽自己。 去年时,自己还在蔡京府中鸣銮堂上写诗曰:“道德方今喜迭兴,万邦从化本天成。定知金帝来为主,不待春风便发生。”如今回味读起来,就很有一些不祥的预言味道。 然后今年就?内相梁师成做伪诏书事发,朝臣煎迫自己下罪己诏。而自己一时轻浮发给天祚帝的手诏也被他金国截获,还要发檄文过来理论?! 一件件的不顺心事情袭击而来。赵佶的身体,眼看着消瘦下去,哪还有他昔日文采飞扬?赵佶如今在盘算的,却是自己禅让退位的事情。 这些年的折腾,居然没把一件事情做好过。哪怕赵佶贵为天子,也架不住他心生厌烦。 这都什么鬼啊,没有一件顺心的!老子干脆辞职好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65章 反目 第165章 反目 也许,禅让退位还真是个不错的主张呢! 金国死咬着诏书是自己的手笔,根本不接受梁师成伪诏的理由。那就辞职好了,换成了太子登基,难道金国还非要说是太子写的诏书吗? 随着内侍李彦、梁师成相继出事或者顶缸,如今赵佶身边并无可意的人侍奉。加上金国企图南下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赵佶却无计可施。 本来嘛,安兆铭出使金国几乎排解了所有的问题,海州付出的那些股权、利益也都堪称大手笔。回程时还顺手解决了郭药师的风险,大宋局面不是一般的好。 赵佶那时候,其实是很意气风发的。甚至他还要忙不迭地让马扩出使索要云州之地,金主也差点就答应了?!按照赵佶一贯的做法,这要是再去磨叽几次,大约也就成了。 可是,怎么就忽然出了天祚帝手诏的故事?甚至自己都忘了当时的轻狂作态,却被他金国拿来大做文章?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啊! 其实说一千,道一万,根本还是大宋太弱了。河北军事的局面,赵佶甚至比安宁还要悲观。在他看来,以大宋今日的军中局面,彼金国出一支偏师都能跃马扬威我汴京城下呢! “官家,官家!益王、康王受诏都在殿外多时,只是一直未得通报上殿。如今已是传膳时辰,不知官家是否还要见他们?”内侍梁方平小心翼翼地向前请示。 赵佶看了他一眼,暗自叹息。此前童贯、用谭稹都用习惯了,可他们如今却都老了。这才想着用他梁方平领兵,去河北剿匪练练手的意思。 可这天下,终究没有一片相同的叶子。梁方平在河北剿匪,却轻易被刘豫钳制、支使。剿匪的事没办成几样,得罪地方豪强的事却要样样抢着去做? 那却是秦桧算计刘豫的手段,你说你一个内侍也要跑去凑合什么? 其实梁方平也很委屈!因为刘豫对他说,这是为了配合状元郎赈灾河北,发动粮战的手段。而且梁方平也仔细分析过,刘豫的确是在和青州的蓝细禾联手绞杀地方豪强呢。 蓝细禾是状元郎的得意弟子,状元郎却是柔福帝姬的驸马爷!那也是他梁方平的主子。他一个内侍太监,怎么可能眼看主子与人开战,自己却坐视不管的道理? 此前状元郎在燕京施展大手笔算计黄药师的时候,不说谭稹要全力配合,哪怕广阳郡王不也是屁颠、屁颠带着几万大军摸上去接应? 所以,梁方平觉得自己真心冤枉啊。官家的怪罪,简直毫无道理的。梁方平暗自腹诽,但是脸上却不敢流露哪怕半分的不满。 赵佶却是一拍脑门,自己怎么又忘事了?“宣二位皇子入殿陪膳。” 赵佶今儿找老八赵棫、老九赵构过来,却是另有打算。眼下国事交付太子秉政了。可是看太子的苗头,却是要再行旧法? 这也罢了,赵佶其实也是新法、旧法并用的。如今看看,生发的效果是不错。可是朝中的内耗,却更激烈。现在借着机会改一改,多用一些稳妥的人,也无不可。 只是,自古以来,做太上皇的可没几个能过上好日子。赵佶厌烦政务,那是真想内禅,了结朝政的烦恼。可他也不想从此就被太子关了小黑屋,所以还要安排一下。 赵佶的儿子不少,拿得出手的却不多。除了太子一系外,便是三字赵楷最得欢心。不过去年赵楷就去了蜀中,避开朝政的纷扰。现在嘛?赵棫、赵构也要安排一下。 “重耳在外而生,申生在内而亡。”赵楷可不想看到自家的儿子们兄弟相残。因此就想把两个儿子赶出去做事。比如让赵棫去太原节度河东,赵构去大名节度河北如何? 甚至赵佶连副手都帮他们想好了。马扩跟赵棫去太原,安兆铭随赵构守大名。 至于童贯?还是带着他的胜捷军回来驻汴京吧。郭药师现在是太子的鹰犬,听说他那两千精锐,每日操演的十分辛苦,这都是所为何来呀? 然而赵佶的这个主意,却生生被八子赵棫破坏了。 赵棫是个鲁莽的直肠子,一向敢说敢做。最近这些朝堂事情,都让他觉得不快。父皇无端得罪自己的盟国,去给一个亡国的人下诏书,招惹人家用檄文数落?简直奇耻大辱! 至于说安兆铭和刘豫在河北的救灾?那哪是在救灾啊?分明都是在巧取豪夺! 如今让太子秉国,却又要调回童贯和他的胜捷军?然后再把自己和老九去太原、大名?父皇却是何意?不过是想要重用安兆铭和马扩,却又要束缚住人家手脚的意思。 只是以前还能派出几个死太监,现在几个太监快要死绝了,就开始派皇子了吗?问题是,皇子和太监一样吗?赵棫厌恶地看了一眼梁方平。 自己和小九这样去了,父皇心事或许能安,可是太子哥哥又当作何想法?兄弟间本来没有猜忌,如今也要剑拔弩张了。这些,都是亡国之谋也。 说老实话,赵棫也未必看好大哥赵桓的能力,可换了三哥赵楷就行了吗?也未必啊!在赵棫看来,那怕让老九赵构这样的无赖子坐上那个位子,也不比老大、老三差! 自己读书不如老三,识人不如老大,气度不如老九,那还掺和这些破事作甚?所以赵棫就很不爽,但是这种事,还真不好回绝,那就绕一圈如何? “父皇,如今太子秉国。似这等大事,是否先说与太子知晓才会妥当?” 嘿!不但身边的赵构变色,赵佶更加气不打一处来。皇权历来讲究乾纲独断,何容他人置篆!怎么?你家老子还没禅让呢,你就紧巴巴地要去奉承你太子哥哥了?! 赵佶勃然大怒,然而赵棫的犟脾气也上来了。甚的乾纲独断!若非父皇昔日那些所谓独断,大宋又怎么会落到今日地步?堂堂一国之君,却被他国发檄文指责,很有面子吗? “父皇,儿臣却是个鲁莽无智慧的人,看不透那些聪明人的道道。只是儿臣这些年,耳濡目染,都尽是大宋颓废的模样。朝中大臣,也看不出几个老成持重之人。 所以,举国皆是轻浮!今日朝廷种种祸患,皆是昔日轻浮定策之果也。父皇轻信马植定策,与金人结海上之盟。一朝弃百年盟国不顾,更要兴兵北伐辽国。 结果呢?北国的辽人、汉人皆怒我大宋背信弃义,拼死抵挡,终于北伐失利。不但燕云之谋失算,更让金国轻看我大宋虚实,从此再无尊重之意。 而父皇却还要怜悯那失国之人,给他下诏?此又毁海上之盟也,才有如今困顿局面。更有河北大旱事情,那个安兆铭策论上说的好听,可他做起事的手段,却又万分酷毒。” 赵构在旁张张嘴,看着赵棫奇怪,八哥你是外星人吗?安兆铭在山东、河北做的事情,却是能让大宋长治久安的壮举呢!而且你这样胡乱揭父皇疮疤,是活腻味了? 忍不住插话道:“八哥慎言。大宋立国一百六十年,朝政上早已有了老大气息。而且自王荆公以来,新旧党羽互不相让,定策摇摆不定,这才是大宋今日颓废局面的罪魁祸首。 父皇调和两党,又以算术举试,那是为了给朝廷输入新鲜血液,选拔实用干才的举措,并无多少不妥当。至于安兆铭在河北收田地为公,再重新分配农户耕种,然后减租减税? 却是能让大宋起死回生的深谋远虑,与李彦那厮的“西城所”大不同呢。民间百姓多乐其事。胥怨者,不过一些官僚地主豪强也,八哥如何能说他酷毒? 海上之盟对错难说。大辽亡国在即,我大宋不趁机收复燕云险预做防御。难道他金国就不贪我大宋文华?而北伐之失,却是因为前方大将轻敌缘故,并非全是马植定策之误。” “小九,你这些大道理,八哥不懂它,也不想辩它对错。可是这一两年的宫中诡异事情,发生的还少吗?古人云,国之将亡,必生妖孽也。 去年闰月,京师地震,关中的山上草木沉没地下,山下的黍苗却长到山上,此乾坤颠倒之异象也。朝廷派黄潜善巡视,那厮却说是谣传,不敢如实上报。 八月,城东门外有卖菜者闯宣德门,说自己是太祖皇帝、神宗皇帝的使者?此外京师又传有男子怀孕产子,更有传女子生髭须变男?此皆母鸡司晨也! 九月,有群狐自艮岳窜入中宫,在御榻蹲坐,还要陈设器皿对饮。殿帅府派遣殿司张山驱逐,那群狐却徘徊不去。蔡攸曲解说是狐王求血食,父皇便下诏毁狐王庙。 小九你知道汴京百姓私下是怎么说父皇毁狐王庙的吗?豺狼当道,安问狐狸!等到十二月,两京再发大水,灾异频频出现。 这些故事,哪个不是大凶兆?偏偏你小九就看不到?” 赵棫越说越上火,竟然开始把话题跑向了那些民间志怪和议论。赵构以手扶额,汗出如浆。苦也八哥,你今天怎么这样作死啊! “住口!”赵佶简直被气疯了。 案前的碗筷美食一股脑地砸向赵棫:“来人,益王赵棫忤逆,失人臣大伦。着吏部革去官身,宫正寺撤去府碟,废为庶人,即日离京。”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66章 纸上谈兵 第166章 纸上谈兵 赵佶愤怒地握紧双手,双眼死死盯着眼前羁傲不逊的八子赵棫,嘴唇哆嗦,一句想要置他于死地的话,终究没有说出来。 罢了,罢了,虎毒不食子啊! 赵佶有种眩晕的感觉。这种感觉,最近频频出现,那是一种超脱一切的玄妙洒脱,甚至让赵佶忘了害怕,似乎还有些留恋。 要是安宁在这里,八九就该捉摸该怎么给赵佶放血了,中风的前奏啊老赵! 赵构惶恐地匍匐地上,抱紧赵佶的双腿苦苦哀求。刚才父皇身上散发的浓浓杀机,并非作伪。父皇一生都以仁慈示天下,可是去年开始,就经常陷入狂躁中,杀机频频。 朱勔、李彦、梁师成一个个在这杀机中死去。而今天,父皇甚至要把这杀机怼上他的儿子们!在赵构看来,父皇如今的状态其实非常堪忧。 顺着八哥赵棫的说法联想去,赵构赫然惊觉,去年以来的宫中诡异事情,也实在太多了!赵构的思绪,恍惚回到宣和六年的上元节。 那时正当朱勔事毕,艮园新成,父皇忙里偷闲,御楼观灯。其下万众踊跃,忽有人跃出,缁布衣若僧状。以手指帘,对着父皇大大吼: “汝有何神?乃敢坏吾教。吾今语汝,报将至矣。吾犹不畏汝,汝岂能坏诸佛菩萨!” 当时自己也在父皇身边,眼见众人失措震恐。还是自己命刘琦亲捕执之,僧又曰: “吾岂逃汝乎?吾故示汝以此,使汝知,无奈吾教何?尔听汝苦吾,吾今不语矣。” 这厮竟敢当面指责官家?于是李彦使人棰掠交下,又加炮烙,略不一言,亦无痛楚状。父皇益愤,召羽士宋冲妙视之,奏曰:“臣所治者邪鬼,此人也,臣所不能识。” 因又断其足筋,俄施刀脔,血肉狼籍,父皇心情大坏,为罢一日之欢。赵构如今都是百思不得其解,那个僧人为何要自寻死路? 而父皇那样一生信奉道德的人,为何要对他一个僧人如此残忍!如今想来,还是因为北伐失利后,父皇对金人的畏惧,已深入内心,才以极端的方式来报复和发泄。 安兆铭就说到他出使的趣事,北地供奉佛门极为殷勤,可是对道门却极为冷落。而且他们不看度牒经文,只看光头就是和尚。害的许多道门人物,也只能梯度去做个假和尚。 以此处观之,他佛门大约是与北朝结盟了。现在宋金盟约有失,他们派出细作、死士过来兴风作浪,不足为奇。安兆铭的说话轻松,可话语里总是透着冷漠。 自己当时可是直接怼他,别再想灭佛那摊事了,你又不是道士! 此外又说楚州有卖鱼人孙姓,颇知人灾祸,时呼孙卖鱼。上皇(徽宗逊位南逃回京后的称谓)闻之,宣至京师,馆于宝箓宫道院。 一日孙卖鱼怀蒸饼一枚,坐一小殿。时日高,拜跪既久,父皇觉渐馁,孙卖鱼见之,即出怀间蒸饼,说“可以点心。”父皇虽讶其异,然未肯接。 孙卖鱼云:“后来此亦难得食也。”时莫悟其言。自己也将此事说与安兆铭听,但是他却甚是不以为意。安兆铭说那孙卖鱼的言行,不过故作姿态而已,未必就很高明。 如今宋金局势这个样子,朝中大小臣工又有几个真看不透的?只不过官家近来脾气暴虐,有些臣工不敢当面劝谏,却又不吐不快,只好找些极端的事情出来影射而已。 而且谁都知道,一旦大宋消亡,人人皆成亡国奴,帝王也难例外。“难得食”又算什么?他们将来还要去金国上京,却连人都做不成呢! 安兆铭甚至笃定说,去年那个作死的和尚。一定是大相国寺里的临时工装扮,就是天天给大相国寺打零工的那种人。 他本来想要充一下好汉,得些好处,没想到却搭了一条命进来。 要知道,官家的仁慈口碑已经在大宋朝野传了二十几年,非常可信。所以这个传话的和尚未必知道到自己会死。等他想要求饶时,却已被人下黑手了封口。 “康王以后能不住进皇宫,最好就不要过去,那些因果沾不得也。”当时安兆铭似笑非笑看着自己,似乎在讥笑宫室里的乱象频生。 赵构也从那时候起,真的就很少进宫了。 其实在赵构看来,父皇大可不必如此紧张。随着郭药师南下,燕京的危险是彻底解除了。若是再缓上三两年,赵构自信燕京还是能够守住北方关隘的。 如今虽然时间紧、任务重。但是驻防燕京的人,却是吕颐浩和种师中,二人的行事都是稳重、老辣。便是死太监谭稹,也是真正知兵的人,不会胡乱主张。 安兆铭说燕京城高四丈有余呢!何况还有真定、河间居后澳援,那也都是上万的兵马固守坚城,他金国哪有那么容易夺城的? 至于其他地方呢?太原三万兵,如今童贯又带了三万人过去,也足够守城了。这两处不破,他金国就不敢深入河北之地。 何况安兆铭还有金州水师,随时威胁海阳咽喉之地?! 所以眼下,倒是真的需要认真整备大名府和汴京的禁军了。这俩地方的兵马都是不少,汴京十五万,大名也是足足七万呢!可是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赵构就不太清楚了。 他看看父皇的心气略消,就想找些话题转移父皇的注意力。赵佶果然开始谈起他的担忧来。童贯是宣抚使,没有守城之责。他的胜捷军,也是吾要他组建的私军。 总之童贯和胜捷军,都不会常驻太原的。那地方,还要从河东折家调入禁军。至于大名府?的确有七万之众。可是单单纨绔军就占了三万,高衙内招募的兵,也能叫兵吗? 而汴京是个什么样子,赵佶用屁股都能想象的到。十五万大军,能点出七万人吗?就是这七万人,还大半在帮他高俅家里跑运输呢! 赵佶愤愤不语,高俅怎能那样纵容儿子高衙内呢?郭药师也是不安分,整天给那帮纨绔出主意构陷安兆铭,你可是检校太傅!一点重臣的气度都没有。 “福记的财货,都卖给高衙内他们了?”赵佶好奇道。 高衙内在河北贩卖粮食,几乎所有步调都能与青州的蓝细禾合拍,眼看就要赚发了。只是最后收官时,他却醺酒未醒,害得孙成财不敢主张,结果?结果就差了一口气。 不但没赚到财货,还倒贴了三十几万贯的老本。 按照赵佶的恶意揣摩,这笔钱肯定也被他安兆铭黑去了。然后高衙内回到汴京,就到处说要踏平福记酒楼、超市。 高衙内想要踏平福记的壮举很简单,就是学着福记的样子举债买断福记的股权。用这帮纨绔的话说:他们这次,一定要拿钱砸死他安兆铭! “财货都交割清楚了,折算了七十万贯。包括汴京、西京、南京、北京、燕京的所有福记股权、财货,这个价钱还算公道。” 赵构笑了。当然公道了!货物价格都是按照福记超市的售价在盘货。至于那些福记分店的股权?本来福记就没投入成本,这次的折算,也只是一年的分红利息罢了。 赵构自己在内城开的福记就是这个样子,赵构的股权还是赵构的,只是福记把他们那部分的预期的分红兑现而已。 两成的股权的确卖给了那群纨绔,然而供货的渠道却依然还在乾贞记的手中攥着。这些纨绔空只是欢喜一场。 说起来,那个郭药师排兵布阵、领兵作战的本事或者不差,但是干起这种商业买卖,他就力不从心。怎么被安兆铭卖了他都不知道。 赵佶也是摇摇头。高衙内其实在河北的表现还是出乎他预期的。不管怎么说,纨绔军也是军,三万人的队伍就给他很轻易地拉了出来。 此后粮战时,他的收手也是极快。不然的话?呵呵,那些青州豪强们,可没有他高衙内的这份警觉心。他们这次,可是连内裤都输没了! 老实说,河北、青州、济南、大名为战场的这次粮战,收益之大,远超赵佶的想象。而真正困顿的百姓,也都被地方上及时推出的配给制托底。 他青州,居然没有饿死一人?! “那你就带马光远去太原府吧。大名府这里,便让你十八弟赵榛与马扩主持。安兆铭他?还是放在汴京参赞军务更加妥当。”赵佶恢复了清明后,沉吟片刻道。 “父皇,若是胜捷军回汴京,那太原之地,如今只有王统制的三千兵堪战了。他却要面对粘罕、谷神的几万金兵,这个兵力实在悬殊,便是守城都有困难。 若是等战时再调兵增援,不但时效太差,也很容易被他金国人利用骑兵优势围点打援。到那时,便是再去二十万兵,恐怕也无济于事了。 所以儿臣若去太原,还想再请一支军过去。便是驻楚州的韩世忠部,听安兆铭说,他那三千兵的战力,还是可靠的。此外,还请父皇允儿臣在太原附近招募新军守城。 至于安兆铭的差事,儿臣倒觉得,把安兆铭放在汴京参赞军务,并不能发挥他的实力。汴京有广阳郡王回来坐镇后,那是甚的事情都能镇压的。 可以把安兆铭放在北海之地,他就能从金州那里出水师,威胁他金国的海阳、辽阳! 安兆铭说海阳有长城据海,可以截断女真人自辽东南下的道路,而辽水也能直达辽阳。”赵构走到一处图画前,在海阳、辽阳地方重重一戳! 如何只准他金国来打大宋,却不允我大宋反击他的贼穴?岂有此理也!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67章 军训之王 第167章 军训之王 赵构忽然提议让安兆铭去北海和金州,若到战时,安兆铭就可以聚集大宋水师威胁他金国的海阳、辽阳等咽喉要地!这等战略眼光就让赵佶大为惊讶。 赵佶趋前仔细琢磨,竟然渐渐有些魔怔了:“他海州的水师能有这等实力吗?” “自然不足,可我大宋在登州、青州之地,也根本不用放许多兵力。何况张学士的青州兵,还是堪战的。甚至我东南水师,也可以提前调去金州操演,协助转运。” “如此,你却晚走几日,等那韩世忠所部过来了,再一起去太原。这几日,却要与他安兆铭仔细揣摩新军的编练,靖海忠义社的法子很不错。武备上,你也要和他多讨一些。” 赵佶叹口气,此前的关注,多在长子赵桓和三子赵楷身上比较,其实也无太大差别。倒是小九赵构,允文允武,更适合在这危机四伏时,立定主张。 不过如今做什么安排都晚了。金国人,不会给自己太多时间的。 “如此,儿臣谢过父皇恩典。只是父皇,八哥说话固然疯癫,但他其实也是忧国忧君,一时入了魔障。儿臣还请父皇不要对他太多责罚才是。”赵构壮一状胆气,开口求情。 赵佶却冷冷看了赵构一眼,看得赵构背脊隐隐发凉。“身为皇子,你还能有这等开脱兄弟的坦荡心思,也算是个好儿郎。 只是你要记得,吾赵家得这大宋江山凡一百六十年,从未苛待过天下百姓和士大夫,这是吾赵家的功德。然而这天下,又哪里真有万世的江山一直传承下去? 大宋总是会老的。如今这大宋的江山已经千疮百孔,说起来,却是吾的过错。吾前日下罪己诏,并非是敷衍天下百姓和士大夫,那都是吾的真心话。 只是吾等可以为这大宋的江山殉国,可吾赵氏一脉,却不能都绑在这江山上共赴国难。总要有人担负起繁衍赵氏子孙到千古万世之后。 你八兄赵棫,文武之道都不如你。但他去民间繁衍子孙,应该还足以自保。你却不要再联系他,就此断了他这条线吧。” 赵佶这些内心话,还是第一次对别人说起。老实说,哪怕太子赵桓,三字赵楷都不会明白他们父皇的苦心。 但是赵佶却直白感受到,他的九子赵构,的确能听懂了他的意思。 “练兵之法,首在选人。选人宜选良家子,他在城中、城外都有家人、家产为质。若敌骑来时,彼若后退一步,便失家园,那他就不会轻易弃阵逃亡。 其二曰军律。军中平时过错,也不必处处都要严刑峻法。可分初犯、再犯予以警告,三犯之徒才予以严惩。当以五军棍责罚为度,可略视情节增减。 责罚目的是要贯彻军法严肃性,责罚时必定要召集全队,说明理由,使知其错所在。另外军中当详尽责成之法,行主官连坐制度。 管五人者,属下一人有犯就要连坐。管二十六人者,属下两人有犯就要连坐。管一百三十二人者,十人有犯必要连坐。管六百三十三人者,三十人有犯必定连坐。 管三千三百二十五人者已至指挥使也,百人有犯必定连坐。管一万五千三百人之统制将官,若属下五百人有犯,他也要受连坐。 各什伍士卒都要连保,如有逃卒,则本伍半数送监,半数去缉拿逃卒,且革减月粮三成。若一年未抓获的,全队流放边防巡哨三年。 本伍士卒有酗酒斗殴、破坏百姓田地庐舍,则贯耳游营。奸污妇女、偷盗财物的,则行军法五十六斩。有同伍揭发者,则全体不必连坐。如果无人揭发这,就要全队连坐。 其三曰军阵。站操成列,必要严加整训,使成习惯。如此御敌时方不得乱,千人如一,则何敌堪与一战?故军阵之下,首在令行禁止,号令如一。 概两军对战,个人武功花式都是无用的。任敌如何来,我只一刀砍去。一刀不中,则再不留意,自有身后一刀去砍他。故而,哪怕悍勇争先者,他若坏我军阵严肃,亦当斩之。 康王不必奇怪,昔日靖海忠义社的兵卒,论及单打独斗,是斗不过钱学士的侍从王大拿呢。可是海上一战,王大拿却要靠那些兵卒结阵才屡次护住性命。 嗯嗯,操演军阵之余,还要苦练行军之法。需日行军百里不殆。康王当知,那金国行军都是骑兵为主的。然而我大宋缺战马,那就要靠士卒的两条腿强壮才行。 不要担心士卒的体质问题,那是你不舍得给人家吃饱肚子,练兵就要舍得花钱。靖海忠义社的士卒,就没有日行军低于一百六十里的,日行百里者,那是要受罚的! 他们也不是天生就这样的,全靠日复一日的苦练。当然,行军的绷带绑腿之法,也甚是有效。武松会教你的侍卫学会这些。”安宁忽然凑过来低声道: “康王可知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就在这“出其不意”四个字上下功夫!金国骑兵日行一百六十里就是极限,再行军多了,他的战马就要受伤。 我若日行军百里,甚至百六十里后还能缠住他激战,你说他金兵此时还有几分战力?此外,我方士卒若知道己方就算打不赢,也能跑得赢时,他就不用担心没了退路。” 这些都是靖海忠义社带兵训练时拟定的制度,后来也被青州兵继承下来。如今正在实施训练于大名、济南的那三支“纨绔军”。甚至韩世忠在楚州的三千军,也是如此训练。 郁洲的靖海忠义社初行此法时,也曾反弹不断。逃卒、罢训什么事都遇到过。但是安宁却能以身作则,同吃、同睡、同训练。这就让那些军中刺头们没了质疑的勇气。 训练完不成,从环岛跑步到一起饿肚子,或者集体躺倒海滩,胸口压上大石头等着被涨潮的海水淹没。安宁的惩罚花样百出,就是要让你痛苦,让你快乐,让你不知所措。 一年多的训练后,靖海忠义社的战力就有了质的提高。赵构如获至宝,每日抄写记录不休。安宁取笑他“抄写勤”,还建议他干脆弄个曹雪芹的笔名,写本小说《红楼梦》去。 “河东民风彪悍,除了太原新军之外,你还要设法多建一些民社。可以在每个县设弓手社,隶于太原新军。每弓手社都营官一人,副都营官一人,都虞侯一人。编制六百六十三人。 都营以下设五个队率,各编制一百三十二人。队率以下设五个什,每什二十六人。什下设五个伍,每伍为五人。遇战则受太原新军调集出征。无战事时则三分守城,七分屯田。 嗯嗯,这都是需要花钱的事情。特别是你的新军,建议全部装备海州武器系列。你也不要贪多,能练出一两万新军,你就能在完颜宗翰面前横着走路了。 不过估计你的新军一时还做不到这一点,主要是时间太紧了。什么?你没钱?!! 没钱你找我谈这几日作什么?呸呸!洒家从来不跟叫花子说话!武松啊,赶紧送客。等等等等,抵押?你要拿什么抵押?你身上还有什么可以抵押的吗?” 看着安兆铭贼眉鼠眼地在自己身上扫描,赵构也是真心觉得胆怯,几次都想要落荒而逃。可定有陷阱在前面等着呢! 但是不让他编练新军?毋宁死哉! “要不这样?你去和官家说道一下,把徐州的利国监抵押给我。自然,朝廷的用度一毫不少,就以今年的基数计算,价格也都仿照从前不变。此外,你还要许我驻军、扩产。 别疑神疑鬼的,我可不想在大宋玩割据。不过是扩大一点特区规模,照例都是朝廷选官,行朝廷法度。而且税赋照旧,我只是想要加强那片门户的守备而已。 徐州乃是海州门户之地,万一金兵过来,我只有守住徐州门户,才能谈继续供应朝廷军备的事情。嗯嗯,把这个屁大的小小小小兖州做个添头,一起放进徐州的筐子里。 梁山泊啊?那就一片虫吃鼠咬的破烂水洼地,也丢筐里来吧。我可以在那里增设一处水师驻地,支援你河北、河东的战场呢。此外嘛,容我再想想哈~。” “行啦,别再想啦!就是这些事,就够我在父皇那里打秋风了!不过我要三万套装备。你别管我干什么用,花了那么多代价,还不许我早晚看着装备睡觉啊?”赵构不爽道。 “说好了啊,这可是临时租借你的。具体花费多少,你却要归还的!”安宁警惕道。 “行啊!等本王还清你这些债务,就立马收回徐州、兖州、利国监、还有这八百里的水泊梁山!”赵佶反而不急了,笑嘻嘻指点地图回答道。 收回自然不可能,但是向他安兆铭支付采购或租借的装备钱?赵构也从未兑现过。 朝廷一次北伐,就让赵构见识到金国的强盛,和大宋的孱弱。如此一来,就要尽快强化军中建设。但这些年的各种消耗,已经让大宋国库空虚,军费不足了。 可以说,没有安兆铭的支持,赵构别说新编三万精锐大军,他连三百人都无力装备呢。哪怕父皇那里,也没有安兆铭这么多的门道可以钻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68章 安尧臣 第168章 安尧臣 安宁正在给赵构恶补新军编练的法子时,武松却匆匆进来说外面有小吏求见? 什么样的小吏要让武松闯进来打乱他们的谈话呢?似乎武松的神情还有点古怪。赵构悄悄从窗后探出脑袋张望,末了回头冲着安兆铭笑道: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布衣安尧臣呐!他昔日考进士未中,就以布衣身份上奏父皇,极言劝谏北伐燕云。嗯嗯,父皇没听他的。但还是感其诚,除其为承务郎,回去蜀中任事。” 既然安兆铭有客人过来,赵构也就不再纠缠。匆匆夹带他的书稿回去,打算再次整理眷抄成册。不过他在出门时候,还是心中有些诧异,安尧臣和安兆铭又是甚的关系? 安宁仔细端详眼前这位族兄,大约四十上下的年纪,颇多儒雅、踌躇样子。单看他的面相,的确与自己有些相似,难怪武松没有阻拦他。 这就是一个志大才疏,喜好空谈策论,却又仕途不得意的家伙啊? 这样的人,大宋其实不少。苏东坡他爹苏老泉,也是这样。不过苏老泉的一篇《过秦论》,那可是千古佳作。人家的纵横术,也不是安尧臣这样的“道德文士”可以理解。 但是终究,自己对人家还是有所愧疚的。不说穿越占了人家族弟的身体。便是昔日“父亲”安郊的事情,也影响极坏。同族的族侄安尧臣进士不中,很难说不会受他影响。 安宁是个讲究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的人,提刑官郑秀明早前被他在福州一刀砍了脑袋。和郑秀明结交构陷安郊的余深久居京师,安宁却不便在汴京也给他来一刀。 因此报复的手段就不是那么显山露水。宣和四年朝廷欲北伐,蔡京是反对的。身为蔡京马仔的余深就要跟着反对,他还自持文采,进言《论开边》陈述利害,极言不可。 赵佶不好在这事上寻他立言的麻烦,后来就要他去取福州花果之物为贡。因为福记的生鲜配送,不但能送来应时的福州花果,还能快递鲜美的福州鱼丸。 但他余深却没有这个能力。既然无论如何也办不成这件事,他就只好再次进言,力陈扰民不便等等大道理。若是往日也罢了,但是如今这个道理却说不通呢! 因为福记消息说,福州百姓最得意的事情,就是供奉的花果被官家买去品尝了!这是咱福州的荣耀啊。而且证据也充分,福州西湖一次文会的诗词百余首,大多都在称颂此事! 所以?余深欺君呢!于是被贬为福州知府,然后安宁就在福州那里做了些布局。鲁达去福州,可未必就是为了收林一飞这个徒弟,或者教育林长生呢。 总之,余深回福州后,家中宅院三天两头就要闹一些鬼魅邪崇事情,余深四处去求和尚、道士驱邪,鲁达这种外来和尚更受他青睐。 等到老宅没事了,余深临时住所又出事了!渐渐民间都知道,原来是这位余知州做下许多有干天和的缺德坏事,正在被神灵报复呢。 福州,那就是神仙遍地走的仙境地方,民间极端信奉鬼神之说!所以?自从这事传的沸沸扬扬后,余深终于扛不住了,草草上表致仕后,惊惧抑郁而亡。 他的家宅,也自此成了鬼宅一般,再无后人、族人敢去靠近。最后三文不值两文地被当地一户海商盘下,拿去做了乡学所在。周边田地,自然也成了乡学的供奉来源。 当然了,人家安兆铭是大宋状元郎,这些龌龊事情,一概与他毫无干系,都是鲁达那厮多事!不过终究也按不到鲁达的那颗光头上,人家鲁大师在福州的名声也不要太好呢。 安尧臣自然不知道这些福州事情。他也未必敢想到,面前这个和蔼谦逊,风姿飒爽的大宋状元郎,其实还是他的族弟?他只是,觉得安兆铭很亲切、很善良而已。 他这次来汴京,却是为了再次上书言事。因为此前,官家又下罪己诏了。 上次官家下罪己诏,是童贯在东南搞的。那时安尧臣正在汴京科举失利,于是他牢骚满腹,上《万言策》力谏言童贯如何之恶,伐辽如何之错,朝臣如何之尸位素餐,云云。 “臣愚谓燕云之役兴,则边隙遂开,宦寺之权重,则皇纲不振。此臣所以日夜为陛下寒心也。臣蝼螘之微,自顶至踵,不足以膏陛下之斧钺。 古者夷狄,忧在内不在外。厥今天下之势,危于累卵。奈何陛下不思所以固本之术,委任奸臣。竭生灵膏血,数挑强胡,以取必争之地。使上累圣德,亿兆同忧。 陛下将启燕云之役,异日唇亡齿寒,边境必有可乘之隙。其狼子野心者,安得不畜其锐而伺吾隙,以逞其所大欲耶?将见四夷交侵,虽有智者不能善其后矣。 愿少缓天诛,庶开忠谠之路,永保无穷之基。傥或不容,身首异处,取笑士类,臣亦不恤也。臣无任昧死,俯伏听命之至!” 赵佶阅疏批云:“比缘大臣建议,欲恢复燕云故地。安尧臣远方书生,能陈历代兴衰之迹,达于朕听。 臣僚咸谓毁薄时政,首沮大事,乞行窜殛。朕以承平之久,言路壅蔽,敢谏之士不当置之典刑,优加爵赏,佥论何私。 安尧臣崇宁四年已曾许用处厚(安惇)遗表恩泽奏补,因处厚责降,遂寝不行。今处厚未尽复旧官,可特追复正奉大夫,给还遗表恩泽,特先补尧臣承务郎。” 这也算赵佶借此事简介给安惇、安郊一家的冤案做了平反。毕竟安郊也是进士出身,因言获罪那是他活该。但是因此获诛就很过分,而且家人都要连坐?这就更加欠妥呢! 当然,赵佶那时也不知道,正在宫中帮他画《夜宴》的小道士安宁,就是安郊的儿子。此前还在福州斩杀了构陷他“父亲”安郊的福建提刑官郑秀明! 无论如何,那次纯粹为了发泄牢骚的上书言事,却意外为安尧臣打开了入仕的通道。当时安尧臣上书直斥蔡京、童贯等人是“宦寺之权重,则皇纲之不振。” 蔡京、童贯就要说安尧臣“越俎上书为不法”,请“重行窜殛诛杀”。最终赵佶两边都轻轻放过,遂了童贯的主张北伐,也授了安尧臣一个小官,回他蜀中造福百姓去。 如今官家却再下罪己诏?已经尝到甜头的安尧臣如何能放过这样一个再次扬名的机会?所谓士大夫就靠一张嘴呢。 或者安尧臣在蜀中的地方治理难言优秀吧,所以他就一直没得到更好的升迁机会。这次的谏言,却一定要好好地抓住机会! 安尧臣再来汴京时,就知道去年的状元郎是一个叫做安兆铭的福州人。特喵都姓安呐,咋就差距这么大呢?类似安尧臣这样考不中进士的人,对状元郎的崇拜会有多大? 求崇拜心理面积图?啧啧!不要太大啊。因为同姓,因为崇拜,所以安尧臣这次就特意过来拜会状元郎,希望能得状元郎的赏识、澳援。 当然,主要还是要了解一下北地金国的蛮夷之国情。因为状元郎去年就出使过金国呢! 安宁打开看看安尧臣的进言,叹了口气,又是满篇的想当然尔。安宁读过安尧臣的那篇《万言策》,其中就有很多道听途说的不以为然。 今次更加要信口胡柴了!其曰:“自古王者重在任命使臣。《易》有开国承家,小人勿用之戒。孔子亦恶利口之覆邦家者。 有道养鸡者不畜狸,牧兽者不育豺,植木者忧其蠹,保民者除其贼。如今奸党怀蠹国之心,其必欲倾覆神器而已。臣所以中夜以思,临食而惧!深为陛下寒心也。” 安尧臣给出的建议是:“官家当内选相臣以立法度。求民瘼以富国强兵。外选将臣训兵积粟。假以岁月,辅以天时,合以人事。乃弓矢锻,乃戈矛砺,乃锋刃英,扫清辽东。 边城守境之民父兄缓带,母子含哺。川涂无犬吠之惊,黎庶无干戈之役。用以慰藉祖宗在天之灵,以示陛下大有为之志,岂不韪欤!” 安宁看的烦躁不已,这开口一句“奸党怀蠹国之心,其必欲倾覆神器而已”,知道你是在说谁吗?自己这么玩命做事,只是想要为这大宋筑基,保住汉家文华而已。 但是朝堂上却渐渐多有议论,说他安兆铭有“权臣之志,结奸党以营私”。就差一句“不臣之心”了!现在好了,族兄安尧臣主动帮人家把那些不便说出的话,给说了出来? 你特喵欠抽呢?安宁勃然大怒。他甚至已经开始伸手摸向腰畔的小花了。武松大感诧异,这个安尧臣,应该和安公子有些家族牵扯才对,怎么一言不合就要诛杀呢? 武松就对外面使了个眼色,闻讯过来看看的李师师就放下怀里的女儿朵朵,小小人儿摇晃着跑进来喊着要“爹爹抱抱!” “哈哈,乖女儿真是聪明呢,这都会说话了!”安宁随手丢了那片酸文,俯身抱起朵朵。 “嗯嗯,这位却是安伯伯,别看他胡子拉渣看着老气,你就乱叫他安爷爷,差了辈分呢。记住喽!你安伯伯明天就要去海州呢。朵朵先跟伯伯说声再见!” 安尧臣莫名其妙,俺是来汴京上书的,没说要去海州啊?!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69章 起复 第169章 起复 赵构出门前还在琢磨,这个安尧臣找他安兆铭作甚?就因为他俩都姓安吗?不对,不对,似乎这中间还有些古怪地方。 赵构忽然一滞,隐约明白自己的奇怪所在了。这二安的面相,倒是颇有几分相似。等到武松连夜送来安置安尧臣去海州的文书,请他关说时,赵构就笑了。 安兆铭,定然也是广安军的安氏族人。安兆铭为什么会入了永丰真隐观修行?赵构不太清楚。但是安兆铭是广安军安家的后裔,更加让赵构亲切。 在大宋,不断会有寒门崛起的士子传奇故事。但是在大宋官家眼里,那些士族、将门的世家子弟,才会让赵家人更加亲切放心。何况如今的安兆铭,还是他赵构的妹婿。 什么权臣之志,无非就是郭药师这样的鹰犬在狂哮而已。赵构却不觉得权臣有什么问题,现在的大宋朝堂,新旧实力互相倾轧排挤,正是因为少了蔡京那样的权臣缘故。 自从蔡京渐老后,这朝堂也是一日乱过一日呢。 赵构看过安尧臣的上表,自然也能闻到一股酸腐气息。以父皇这两天的暴虐脾气,赵构都能猜到安尧臣的上书结果会是如何了?他被父皇活活打死都有可能的! 赵佶的罪己诏,无论他是如何地自发深切忏悔,那也不是你这等微末小吏可以忤逆的龙鳞!此前安尧臣还是布衣,官家好面子,或者当时心情不错,给个小吏当当就很不错了。 如今还要这样乱来?你的官身就成了你的催命符。官家要去治一介布衣,那会被史官笑话,写在史册传唱千古,以证官家昏聩。 治一个官吏就简单多了,随便就能寻你一百件过错拿捏呢。安兆铭的笑话就很对,把大宋官吏排队斩首,一定有冤枉的。可要是隔一个才斩首一个,定然有太多的漏网之鱼。 何况,就他安尧臣的这些说话,即便父皇能放过你,那些朝臣也是不容的。 大宋的朝堂上,如今都在洗牌。各种权斗争位如火如荼。一群千年狐狸窝忽然钻进一只小白兔?吓死宝宝了。 赵构轻浮地吹了个口哨,打算去找柔福多要点太原的消息。如今他也发现了自己妹子的这个特长。只要给出的情报足够多,柔福总能把这个地方的现状理清还原,拉出脉络。 随着太子秉国,以及蔡京、蔡攸、王黼的去职,他们的派系也是纷纷倒台。比如胡松年就要贬官,如今在左朝奉大夫的位子上混吃等死。 不过胡松年的事情不算严重,只是太子系的警告而已。 王黼为相时,有几人没有关说过老王的门路?所以,与其说胡松年奉承过王黼,还不如说是为他选安兆铭这个状元郎付出了代价。 弹劾过王黼的政和五年状元何栗,辗转多地后,终于从泰安调回任御史中丞,使金国。当真红的发紫,亮瞎了贺允中的双眼。 不但太子系的官员在争相起复,此前被远窜偏僻荒野的一些重臣,也开始纷纷回朝。陈过庭进中书侍郎,许翰任给事中,孙傅进尚书左丞。 僧多粥少啊?!正在回程路上的宗泽慨叹。宗泽是元祐六年进士,从政二十多年,励精图治,“所至称治”。 然而卵用,朝廷自有其他的考核标准,治不治的,那些乡野村夫们说了可不算。所以宗泽早在宣和元年就被迫致仕,去东阳结庐著书,却又因书中轻蔑道门被发配润州编管。 到了宣和四年才出掌监润州酒税。去年郓王去蜀中时,想调他从行未果,如今却要知磁州了?宗老爷子所到河北地方,满眼都是残破,民生凋敝。 大旱之后盗贼蜂起,西军再来祸害,那是什么吏治都不好多说了。依过来交接的宣府参赞马扩意思,却要先修缮城墙,招募义勇。因为,金国人也要来了。 马扩对此深信不疑,宗泽却是半信半疑。不过看在马扩愿意帮他搞到海州军备物资的面子上,宗泽还是上奏朝廷,要在磁州编伍两万。 其他被重用的大臣还有刚刚从监沙县税务调回的李纲授太常少卿,随即进兵部侍郎。司扬州仪曹吕好问荐召为左司谏,进谏议大夫,擢御史中丞。 此外,左司谏秦桧进职方员外郎,除集英殿修撰。政和二年的状元郎莫俦擢吏部尚书,翰林学士,知制诰。晋宁军士曹参军司马朴入虞部右司员外郎,进兵部侍郎。 龙图阁直学士,青州知州张叔夜请拨给骑兵,看守河北侧翼。这本来是老成谋国之言,可惜他的这个奏议却未能通过廷议?随后老张就被改知邓州!? 这下子,连赵佶都坐不住了。看着安兆铭气急败坏地跑来告状,赵佶也是无话可说。如今太子秉国,正在四下找你麻烦呢。怎么你还在琢磨这些琐碎事?君子固于本呐! 总算在赵佶亲自干预下,朝廷又增设四道元帅。张叔夜以邓州知州身份兼南道都总管,加资政殿大学士。随后济南知州钱伯言就快马加鞭入了汴京,任尚书省吏部侍郎。 知济南的差遣,却被中书侍郎张悫举荐了河北、京东提刑刘豫,引来刘豫的破口大骂。 刘豫其实已经花钱了,他更想以徽猷阁待制的身份知杭州,节制两浙、淮东将兵这个差遣。那样他刘某人就不用再担心北面的幺蛾子了,结果却意外被张悫断了这条出路。 刘豫看的很清楚,这次能升官的基本都升了。可是去年使金,今年救灾,一度锋芒毕露的状元郎安兆铭,还在他的枢密副承旨的岗位上忙碌着。 这是?太子想要作死的节奏呢!刘豫很轻易就能看出,太子是要对付状元郎和他身后的海州系了。或者说,即便太子没有对付状元郎的想法,最少也和状元郎的想法不对付! 但是,太子知不知道他在和谁放对子?从张叔夜的官职调动上,就很能看出双方角力的意图。把老张从知青州平调知邓州?这就是要争夺老张留在青州的兵权呢。 也许官位的一时得失还好平息,可是他海州系真能眼看青州有失吗?果然,海州系立刻反击了,甚至官家连都不顾忌讳地跳了出来。 老张升大官了!南道都总管,那是大宋领兵四元帅之一呢。而青州也终究没有从安兆铭的手中夺走,海州知州赵子庄加徽猷阁待制,权知青州。 海州通判宋应辰加集英殿修撰,知海州。沭阳县主簿朱倬先知沭阳县令,旋即权通判海州。曾经布衣身份上奏《万言书》的承信郎安尧臣,莫名其妙地跑去任了沭阳主簿。 若说上面的配置还算守成的话,那么朐山县主簿周执羔知泗水县,沭阳县尉郑克知兰陵县,怀仁县尉魏发判利国监?这就是一个不得了的大事件!安兆铭反击拿下徐州了。 徽猷阁直学士,尚书省吏部侍郎钱伯言的存在,也就此杜绝了太子系对海州系的官场围猎、追杀。 无论钱伯言愿不愿意,他的郓王亲信,海州经历,济南赈灾,都要被人打上海州系的标签。就算他钱伯言想要反水,也没人真的敢去用他。 可是他刘豫,却既不是太子系,也不是海州系。反而这两系的人马,他刘豫都曾招惹过。 去年提刑河北、京东,打击那些地方豪强,已经严重得罪太子系了。朱勔倒台时和安兆铭抢学子,河北打击豪强时又和蓝细禾抢掠青州、济南?海州系也是恨他入骨。 但他刘豫,却是一步步从农家走出来的人物,这样的苦难历程,让他怎么可能把自己的一切押注在某股势力上?何况太子系的虚浮,他更看不上眼。 他想向安兆铭示好,安兆铭却总要绕着圈走路去?特喵的,老子哪里得罪你啦? 刘豫少年时想要行侠仗义,结果发现,他的头上还有天花板。那些乡间胥吏,可以轻易碾死他。于是他就想奋发读书参加科举,中了进士就不用怕那些乡间胥吏了。 结果,在新的精英阶层里,他依然是个掉渣的土老帽。官家对天下人说择才不重门第,唯才是举。但是真正的重要位子,官家还是相信那些士族豪门。 这也难怪,首先官家也是士族豪门的一员,他与那些士族出身的官员,天然气质相投,甚至他们都还是少年玩伴,就像蔡攸、王黼、高俅、童贯,他们的宠幸就是这样来的。 难道放着自己熟悉的人不用,非要用一个不熟悉的乡下人吗?你的才华就指定比蔡攸强?有什么证据? 但是,如果连一个证明才华的机会都没有,他刘豫又如何去证明才华? 所以,刘豫才开始利用明教的势力搜罗人材,这些人,本来都被他安置在东南两浙的。如今?说不得就要领来济南了。 刘豫斜眼看看身边的济南防御使关胜,觉得很厌烦。这些梁山泊的贼寇招安后,都还算本分。但是他们的忠诚,却只献给朝廷,于本官却无一毫效忠意思,简直岂有此理! 其实关胜也觉得很冤枉。此次行前,宋江哥哥再三吩咐,其一就是一定要效忠朝廷,其二却是千万别要招惹了海州。 刘学士既不是朝廷,也与海州无关。那么自己为甚要效忠他?犯贱啊?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70章 海州系 第170章 海州系 秦桧站在房檐下,看着院内芭蕉的肥嫩在一阵急促雷雨中垂头丧气,刚刚清凉一阵子的院落再次闷热起来。他挥挥手中的蒲扇皱眉沉思,妻子王氏,正在指使奴仆整理房舍。 官人升官了,王氏很开心。看着官人不开心,王氏就飘了过来,接过秦桧手中的蒲扇,帮着官人煽动着凉快。一边还要在口中念念有词,说一些她的见解和分析。 虽然官人是从一个要害岗位左升到一个清闲岗位,看似仕途并不如意。若再套用那些官场人物的评价说法,官人的遭遇就是在“明升暗降”。 但是王氏却很不以为然!品级就是品级,你能达到某个品级,才能有资格进入下一轮的实力较量。否则?守着一个低品级的实权位子,的确可以施展你的报复,不过也就如此了。 官场上,从来都不是做事最优秀的那些人可以理解的诡异。你能干出成绩当然好,但是若满朝都找不到第二个像你这么能干的人,那你就只好继续在原岗位干下去。 上级领导会从你的身边选个没你那么能干,但是理论上也不差你太多的人,把他升迁上去,完成计划中的人事布局计划。 他未必就是要针对你,也绝非有眼无珠,不识人材。纯粹就是因为你太能干了,能干的不可或缺!升迁你?虽然合乎逻辑需要,却不合乎他的利益需要。 因为他找不到可以替代你的人,所以只好牺牲你。然后他若是能顺利升迁调动走了,这件事也就罢了,从此你们泛泛之交而已。 若是他和你一样也没有移动位子,他就要天天对着你,然后心生惭愧。为了让他自己心理得到宽慰,他就会努力找到能代替你的人去重点培养。 差不多的时候,就该一脚踢掉你了。只有你不在了,他对你的内疚才会消失。 因为他曾经阻过你,他才不相信你不会怨恨他。对于一个心存怨诽的下属,哪怕不能确定这怨诽是否真实,但这有必要确认吗?左右都是一脚踹开了而已,多大的事情? 所以?官人能够适时从一个要害岗位迁升一个清闲的岗位,也是一种升迁的造化。从此就可以舒缓、化解很多怨愤,冷眼旁观。 大宋的官员体系从来就没有一成不变的说法,新旧势力总是要决斗的。翻云覆雨之下,新生的也罢,守旧的也好,他们最终都要妥协,也都要找人填满斗争后空缺的岗位。 那时候,就该是官人再次大展拳脚的时候了。 如今朝堂上,斗得最激烈的,已经不再是昔日王黼旧部和太子势力间的争夺了。现在却是太子想要动一动状元郎,而状元郎却退无可退。或者说,状元郎不想再退了。 任谁都没想到,本来双方都只是一点小摩擦,小龌龊。忽然就因为郭药师、贺允中的撩拔,渐渐变得不可收拾起来,最终形成如今的困顿局面。 状元郎是太子的妹婿,此前也从未干扰过太子的秉国大计。甚至他对太子的上位还有立功!因为去年的郓王,就是在接到状元郎从青州发出一纸书信后,匆匆躲去蜀中安置了。 只是太子一系人马,却过分忌惮状元郎的锋芒毕露。或者是太子对这个妹婿的功绩赏无可赏,才要稍稍打压他的一二势力吧? 只是这种事情,一但做了,大家便再难回头。所以说,太子这次,大约还是得意忘形了。状元郎绝非他想象的那样忠厚贤良,他身后的海州系实力,也是深不可测。 所谓的“海州系”,原本只是一群想要在海州、金州兴办特区,探索新型民间管理模式的朝廷干吏,他们围绕张叔夜、安兆铭二人组建了一个明社组织。 此前,他们在朝廷上的行事也极为低调,并不被人广泛知晓。 等到太子秉政想要动一动他们时,才豁然发现,原来海州特区已经发展成庞然大物了。如今甚至可以左右朝廷定策,与太子的势力正面相抗! 这才得了“海州系”的名头。很不幸,因为这个“海州系”正在和太子赵桓的势力打擂台。所以,太子的势力,就顺理成章地被称作“太子系”? “海州系”的根基,就是状元郎在海州、金州兴办的特区,此后蔓延到青州、济南、沂州、密州、莒州五州之地,甚至如今的徐州、兖州、利国监,也开始被他们染指了。 “海州系”的特点,就是实业发达。他们的口号也是“实业兴邦”。凭借工商之利,“海州系”的财货正以惊人的速度累积着。 此外,靖海忠义社的战力、军备,也越发犀利,这都是海州系在朝廷上的话权根基。 王氏出生于名门世家,对于这种争权夺利,她的敏锐、果决远在秦桧之上。这才是王氏在家中说一不二的底蕴所在。 秦桧怕老婆,也不是他因为不能人事。他怕的,是王氏的心机、才华、势力不逊于他。 王氏祖父乃是大宋号称“三旨宰相”的王珪,他王家朝廷为官的诀窍家学源远流长。她姑父是郑居中,从大观到宣和,一直做了十六年的宰相。 眼下虽说老郑已经翘辫三四年了,但是他朝中的人脉,还是很实在地被秦桧继承了下来。这才是秦桧能够脱颖而出,而且久居高位不倒的重要势力保障。 依王氏的看法,就是太子系网罗的人材,坐而论道养望或者可以,盛世守成或者也能应付。但是如今的乱世局面下,他们却难成大业,没有那些做实事的狠辣干练呢。 而海州系的那些人物,虽然大多名声不彰,然而他们做事手段的确一流。但他们为何要放弃辅佐郓王赵楷争位?那就是他海州系的最大失策! 想在朝廷行事,始终还是要有一面正义的招牌挂着才行。 或许海州系真正看好的人物是康王赵构吧?赵构的确比他的哥哥们更能干些。然而朝廷自有祖宗安置之法在,赵构决不可能越过他身前的那些哥哥们。 郓王赵楷就很简单,因为二皇子早夭,所以老三赵楷的排位就很微妙。他只需能证明太子赵桓“失德,望之不似人君”就可以了。 可是老九赵构的前面,还有七八个兄长呢!总不能忽然就要集体“失德”吧? 除非这天下彻底大乱了,赵构才有可能得到问鼎天下的机会。但是真到那个时候,其实谁当皇帝也都一样了,海州系却犯不上为他人作嫁衣裳。 “天下大乱!”王氏忽然停止了她的碎碎叨,和官人秦桧对望了一眼。海州系,或者说他状元郎安兆铭,已经在为天下大乱做准备了? “昨日有布衣安尧臣入京,他本欲上书言边事的。这个人有点意思,见解主张了了。似他那种布衣地位,原本就接触不到更多朝廷的底实,所以见识浅陋在所难免。” 秦桧不耐烦地赶走一只总是在他眼前嗡嗡的苍蝇,继续说道: “所以太子的老师耿南仲,嗯嗯,如今拜资政殿大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呢。老耿还特意接见了他,大约说了些什么事情,然后这个安尧臣就在傍晚去了状元郎的府上。 今日上殿后,为夫留意了一下文书,发现这个安尧臣已经授沭阳主簿了!却是康王的推荐?也就是说,安兆铭为了一个沭阳县主簿,或者为了他一个与他同姓的布衣小吏。 他就要连夜请托到康王那里?而康王更是连夜写出荐书,找到官家或太子用印?这里面,却有两个疑点需要厘定清楚: 其一,如今康王与安兆铭的关系非同一般,那么他们的相互诉求何在? 康王此前不太关心政事,如今却在热心边事。听说很快就要去太原坐镇了,还要编练新军。喔喔,这是状元郎的说法,就是要按照海州的靖海忠义社的练兵法子操演。 随从康王去太原的,却是驻扎楚州的西军韩世忠部。他的所部三千人驻楚州,原本是海州办特区时才过去的,大约彼时是要隔阻东南的意思。 但是他这三千人里,却又有此前张学士操练的海州义军千人。所以啊,康王不是主体,康王已经押注在他安兆铭身上了。 只是他安兆铭的实力边界究竟在哪?为夫总是后知后觉,却一时不敢过分去迫他。 其二,这个安尧臣究竟和他状元郎安兆铭是个什么关系?竟然能得他如此关照?状元郎幼年出身永丰真隐观,可是真隐观之前,他又是谁家的子弟?” “官人是在怀疑,这个安尧臣和状元郎却是同族之人?只是官人却要明白,这件事若要揭开了,那就是不得了的大案子。官人真有那么多心思放在他安兆铭身上吗? 状元郎的出身问题,既然有安尧臣的落子,官家、康王未必就虑不到这一层,然而却又纷纷故意忽略了,那就是不想要提起从前的意思。 所谓民不举,官不究。这原本是公私两便的事情,官人又何必去大煞风景呢?何况昔日福州提刑郑秀明之死,很多人都暗指是状元郎所为。 但是状元郎为什么干这件事?大家却忽然又要装起糊涂了?! 所以啊,官人还是忘了这些无趣事情。咱们且一起进内室,做些有趣的事情阿好?”王氏卖弄地抖一抖胸口的波涛,娇庸散漫道。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71章 庭参之礼 第171章 庭参之礼 王氏能根据蛛丝马迹推断出安宁的来历,理出安宁和安尧臣的大体关系,只能说,这个女人的心机实在太厉害了。甚至柔福帝姬,也很难说她稳胜王氏一筹。 但是安宁却没有秦桧担心的那些屁事。无论如何,勾结赵构吃早饭,或者一怒斩杀赵佶,都不能改变时局的危殆。如果管用,安宁早就这么干了,也不劳他秦桧惦记。 他之所以照顾一下安尧臣,只是因为一种莫名其妙的补偿心理。为他们真正的安氏家族,多留下一些从政的出路。再说安尧臣,也的确是个忠良人物,保护一下都是应该的。 无论如何,安尧臣以一介布衣之身,却能心系国家,胸怀天下。不说他的见识如何,大宋的读书人八九都是这个样子,安尧臣也只是无意间在族弟安宁的伤口撒盐而已。 但他却是在求名之余,还要一心为大宋文华社稷安危着想,为天下赤子着想。这种置自身生死于不顾,敢在谏臣言官“朝奏夕贬”的形势下上书,足见其忠。 明知朝中奸邪之辈权倾朝野,他还是无所畏惧,足见其勇。如此忠勇之士,又是自己“族兄”的身份。安宁无论如何也劈不出那一刀的,那就发往海州历练好了。 管他乐不乐意的,赵佶才不会为这样一个喜欢忠言逆耳的布衣小吏张目呢。 安宁如今,更不是秦桧和妻子王氏以为的那样运筹帷握。还运筹帷握呢?在他眼里,自己这段时间以来,都在一连串的失败中渡过,简直度日如年。 他如今的焦灼烦躁,也每每溢于言表。一言不合就要拔刀相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若非武松的武功实在高强得不像话,真的难说他会不会伤害到武松。 两年多筹划,从斩杀张觉起,就是为了延迟金国入侵,为海州的军备争取时间。眼看大功告成时,却发生了赵佶招降辽国末帝的事情。 那手诏,白纸黑字地被他金国拿去了。 早知如此,当时干脆就一心一意在海州加快建设好了!安宁慨叹。三年时间啊,就这样浪费在大宋的朝堂内外了。 这大宋,却像一个巨大的堰塞湖,堤坝朽烂,到处都在跑冒滴漏。一个不小心,甚至连自己都要被卷埋进去! 然而这世上,并没有可以后悔的良药。安宁愿不愿意的,都要四处张罗备战事宜。这些事,再去指望大宋朝堂自发地良性运作,无疑是在痴人说梦。 只是他想隔离朝堂纷争,专注于河东、河北的战备,朝堂却不愿放他安静一会。赵佶的昏招一个接着一个放出来。先是太子秉国,然后赵佶就该内禅了吧?! 可是太子的智谋,太子身边的重臣,却比赵佶时代更加不堪呢!大敌当前,他们却一昧求和。还要自损长城?这要脑残到什么地步才会这样干? 有时候,安宁甚至真的想一刀砍了他赵佶、赵桓父子!眼不见,心不烦呢。 赵佶总是想当然的认为,他这个二十六年的皇帝,对金国还有威慑,所以才没有即刻内禅。然而太子赵桓已经等不及了,金国那里,更加不会给他赵佶的面子。 各种珍贵的情报资料,都被安宁送去宫中请赵佶过目。赶紧醒醒啊!可是赵佶,却读出了另外的故事。金国也不是铁板一块,他们这次南下,也是一时也难做定案呢。 金国居然比大宋更讲究出师有名,循规蹈矩? 这就是一个捡到金元宝的乡下土财主,去地主家赴宴的样子嘛!规规矩矩、战战兢兢,生怕一个动作不合适,就被人笑话不懂规矩? 哈哈,那容易啊。等你金国南下时,老子立马内禅皇位给太子,狠狠闪你吴乞买一下小腰!要不说,赵佶就是文人的轻浮气质,喜欢恶作剧呢? 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尔。一旦金国动起来,它怎么可能会因为你赵佶的一纸内禅就要顿足辽东之地?金国很穷的,糟蹋不起粮食啊大哥。 而赵桓,现在的国策却是议和?向金国不断派出议和使者,言明此前一切皆是朝中奸邪小人作梗、破坏。如今太子秉国,所以,大宋愿多使岁币以结大金之欢心? “契勘自我皇与上国大圣皇帝浮海结约,岁月已深。上国遂割燕云,恩义至厚,质诸天地,共著誓书,使聘交驰,欢盟无间。 止缘奸邪误国,伪诏纳辽,岁币愆期,物货粗恶。遂令信誓殆成空文,上国之恶概皆由于此。我皇重念大圣皇帝从初讲好,深自克责,乃使太子秉国。 太子自秉国以来,夙夜以思,宜伸旧好。结约之辞,悉以面谕。自今以始,传之无穷,共庇生灵,永同金石。今差翰林学士,中书侍郎何栗充计议使,事目具如别幅。谨白。” 安宁收到的信息是,金兀术当时就哈哈大笑,提了两个条件出来: 其一曰返郭药师于燕京,主持两国修好。 其二曰罢安兆铭之官身,解送上京安置? “肇我大圣皇帝起义兵,吊伐亡辽。爰念有宋航海遣使,起初结好,请复幽、燕旧地。乃著定誓书,即时割与。曾不逾年,弃德背惠,手诏辽逆,岁交金币罔不逾时。 及正旦副使安兆铭,其于本国穷奢极侈,上下相蒙。恣行无道,欺凌皇子,不忍多言。残虐海内,人怨神怒。此天夺之鉴,假手我大金使惩之。 今汝使何栗奉宣旨言,归罪边臣奸邪,亦非当理,又言本国君臣深自责恨前日之非。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朝宜加恕道,用存大义。 如赵主深自悔过,重乞欢盟,可囚缚恶贼安兆铭来诣上京,并斩阉人童贯、谭稹等谢天下之罪。另使郭药师处置燕京叛亡诸职官、工匠、教坊、百姓。谨白。” 这样的国书回复,已近乎儿戏般轻浮、散漫。然而金兀术就是这样拟了,完颜吴乞买也照样用玺!大约完颜吴乞买也觉得给大宋的面子太多了,现在给不给都没关系呢? 虽然彼时上京的君臣都是当做笑话一样闲谈带过,他大宋又不是傻子!肯做这样自毁长城的事情?但是高子羽加急送来的消息却说,宋使何栗当时一言未发。 那何栗却是政和五年的状元郎,太子起复之人。他这次出使回京后,立马加翰林学士,进尚书右丞兼中书侍郎,复奉宣诏以待参知政事。 此后,秉国太子赵桓再以吏部员外郎傅察,假宗正少卿充贺正旦使。 却意外在韩城(黄龙府,今开元)出事了?大金二王子斡离不与他道逢,便喝令他行庭参之礼。傅察抗辩不屈,竟被翰离不活活殴打致死。 由此引起两朝轩然大波!对他大金来说,殴打南朝使者致死,自然是一件严重失礼的不雅行为,所以要重重惩处斡离不二十军棍才对。 但是对大宋来说,就不仅仅是使者被人打死的屈辱了。因为按照斡离不的说法,就是今年以来的使者,见他都要行庭参之礼,如何你傅某人就要例外? 那就是说,此前出使金国刚刚回来不久,大红大紫的尚书右丞何栗,他在金国时,是如何施礼的?若不行庭参之礼,傅察就是下场!若行庭参之礼?大宋更加颜面扫地啦! 所谓庭参之礼,就是金国奴才跪拜主人的君臣大礼!可是大宋官员,除了祭祀天地祖宗、太祖、太宗列庙,需要行跪拜大礼外。平日哪怕拜见官家,也只是作揖而已。 这件事就变成了疑案,因为何栗并未对此做出解释。那么就不能说有,或者说没有。总之安宁难得借此好好舒展一下腿脚,郭药师回燕京的事情,已经没人再提了。 因为郭药师也是从辽国反正来的北人,而辽人,也是行庭参之礼的。 之前大家都没想过这一出!现在想想看,让他老郭跑去燕京和金人打交道时,他的膝盖是否能保持硬挺?就很让人生疑。 贺允中也被惊出一头冷汗来,得亏自己是去年出使的金国,那时金国还没有这些破烂规矩。不过想来就算有,那个状元郎安兆铭也不会当回事吧? 二王子斡离不是遇到傅察这等书生才敢霸道,他要遇到安兆铭,指不定谁打死谁呢!贺允中在上京亲眼看到四王子金兀术在安兆铭面前的惶恐。 他还听说,四王子金兀术可比二王子翰离不骁勇多了。 贺允中这次左迁司门员外郎,升了两级,按说也算可以了。但是这个职务,却是秦桧去年就允了他的,被迁延至今才到手上。只是到了太子秉政时,才算落实下来。 等于是在原地踏步啊?所以贺允中就有理由以为,这都是秦桧的问题。再看看同科状元郎何栗一飞冲天的得意,贺允中百思不得其解也。这都是为什么呀? 其实这也不是不好解释,贺允中自去年出使回朝后,几乎没干别的事情,就是向太子具言安兆铭种种尾大不掉之虑,一手挑起了太子对安兆铭的猜忌打压。 可以说,如今太子系和海州系放对子激斗正酣,就是贺允中捣鼓出来的麻烦。 此后老贺一昧跟在郭药师的屁股后去算计安兆铭和福记,更加难免被人认为多事!福记的股权很分散的呢,如今忽然就要被一群纨绔子打包卷走了? 就算他郭药师不懂事,你贺允中也敢假装不懂吗?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部 筑草之城 第172章 雷神之威 第172章 雷神之威 如今的郭药师,已经被太子倚为臂助。那么太子此前的臂助唐恪、耿南仲等人就难免会有想法。甚至白时中、李邦彦这样的宰执,也都在戒备郭药师的反复无常。 所以?很快,就该有人跳出来公开指责他郭药师了,太子系再次乱做了一团。哪里还顾得上金国那样一封杀气腾腾的国书还在等着他们回复? 宣和七年八月,知中山府詹度加资政殿大学士,入京言事。詹度此前在燕京曾与郭药师共事过,还一度被老郭按在地上摩擦过。所以他的话,对郭药师的打击就更大: “郭药师此人视物必斜视,主其心机不正。其又蜂眼鸟蒃,持功自傲。此前燕京时,更加日益凶恶蛮横。今再与北地私信,其或有叛朝廷之举。” 河间知府陈遘的说法虽然谨慎些,不过他也不太看好郭药师的忠诚。因为郭药师此前在辽国时,就不止一次背叛过旧主!时人闻之,纷纷以为然也。 所以安兆铭等人,并没有被绑缚上京,宽慰金兀术那颗受伤的心灵。郭药师也终究也没能回去燕京,他如今还在忙着结交汴京那些纨绔。 他发现,想要真正了解汴京的生态圈、人物地理,这些纨绔可比朝中大臣熟悉多了。甚至郭药师还随这些纨绔们去牟驼岗打过马球,知道此地天驷监有马二万匹,饲料山积。 因为郭药师反目旧主的故事实在吸眼球,所以民间传唱故事渐渐多了起来。汴京的舆情,也对郭药师很不利。孙成财当然不会说是他干的,安宁更不会承认此事与他有关。 而贺允中,却与郭药师走得很近。偏偏别人看他结交郭药师,也就不敢在他面前说这些没把握的事情。所以贺允中一直都不知道这些事! 那么他贺某人还想要大踏步地升官,的确就有些困难。 其实到了那时候,河间府的知州陈遘所部斥候们,就已经截获不少往来汴京和北地的书信。这些书信的流向大约都会指向两个人:大宋状元郎安兆铭,和大宋检校太傅郭药师。 往来状元郎安兆铭的书信,因为他如今是枢密副承旨,这些信就会进入枢密院验看后,再归还给状元郎。无非高子羽和安兆铭师徒间的一些家长里短故事,非常琐碎、腻歪。 虽说为了往返遣送这些琐碎书信的成本让人望而生畏,但是福记不差这点钱,那也无话可说。自然也有人会怀疑这些家长里短的书信中是否藏有玄机,却总是难以勘验出来。 刘琦就向官家说过一些猜想,比如藏头诗什么的?但是官家一般都面无表情。刘琦纵然心中有些疑惑,但他也决不敢再多分说。 只是偶然看到官家书案上也会摆些奇怪书籍。而且高子羽信中索要的那些物件,似乎也都列项交给内府报账时。刘琦就决定,永远忘了这件事。 另外一些书信却是郭药师和他此前在平州等地的旧部书信,语言謇涩难懂,枢密院百思不得其解时,就情愿悄悄把它烧毁,也绝不愿意把它归还郭药师。 所以,郭药师很多时候都有一种焦灼的神情流露出来。皇城司的人,自然也会看在眼里。因为郭药师的书信往返,此前并未报备过官家或太子,那就意味着郭药师真的有问题。 但是没有证据啊!郭药师贵为武泰军节度使,加检校太傅,就绝不是你凭借怀疑就能定案的!现在的大宋权臣远不如秦桧时代一手遮天,一句“莫须有”就敢诛杀大臣。 郭药师对牟驼岗打马球的兴趣终于还是引起了孙成财的怀疑,但他孙成财只是个纨绔,根本就不应该在这些事情上显现出警觉。 而安宁对他的要求就是,做个真正的纨绔。除了河北救灾、转手福记这等大事,他曾悄悄联系过柔福和安宁外。重新回到汴京的孙成财,已经彻底断了柔福、安宁的联系。 孙成财只能自己琢磨这些事,汴京十几万大军拱卫呢。他郭药师又能怎样?靠他两千兵?那也太少了吧?孙成财的结论是,郭药师打算看风向不好,就要抢了马匹开溜。 显然,孙成财的手中资讯不够发达。他既不知道汴京禁军不堪一击,更不知道郭药师那两千兵,是精锐中的精锐。以之为框架,郭药师可以轻易拉出数万大军。 其实安宁的那些信件,一封信上要分出三种文字载体。上京的金兀术,以及大宋的枢密院,他们能看到的文字,就是高子羽和安兆铭的闲谈一些上京见闻、趣事。 更多的还是高子羽索要各种奢侈品和钱粮,所列账目倒是清晰。这都是必然的,上京公主府的建设花销着实不低,哪怕金兀术都要吃惊安兆铭和高子羽的各种奢侈大手笔。 但是这笔钱,毕竟都花在上京。甚至很多材料,还被高子羽悄悄移到皇宫大殿上使用,说是孝敬皇叔来着?总之都是肉烂汤锅的意思呢。 所以高子羽这些要钱要物的信件,很容易就送去南朝,乱七八糟地列支出来,很快就会发去海州筹备货品。装船运往辽阳北的咸州,然后再发送上京会宁府。 自然,这些物资都要大宋内府支付费用。因为这些信件,给赵佶看到的文字就很不一样。有其特殊的价值所在,哪怕花费更多的钱,赵佶也愿意支付。 其实赵佶也只看账目里的数字,然后再比对数字翻看一下书案上的奇怪书籍,找出对应的文字,末了抄抄写写后,再把书信归还安兆铭存档。 自然,安兆铭存档前,还要再看一次。他这次不但要看账本数字对照检查,末了还要把书信涂抹一点奇怪的药水。那些书信上,就会出现第三种的文字。 这种用稀薄的米汤书写晾干,然后浸泡碘水的小手段,是洪七最近的新发明。自从洪七捣鼓出绿矾水制造硝化纸以后,很快就在安宁的书信提点下研发出碘水。 这种专用的药水,被海州列为一级保密物资。整个大宋也只有安宁、陈颙、洪七、高子羽、蓝细禾几个人知道。然后,海州的军情信息传递就很方便。 安宁也只是把数字密码的法子献给赵佶,他自己却决不愿意在赵佶面前光着屁股被人家一览无余,所以他就把这种最新的法子藏匿自用了。 而之所以要这么麻烦,是因为大宋已经在用矾水书写密信了。刚开始知道这事时,安宁差点把拳头塞进了嘴巴!这特喵也太扯了吧? 为了高子羽的工作更加顺畅,安宁还给他的公主府,甚至上京的皇宫里,赶制了巨大无比的梧桐木顶棚,回音非常响亮。此后大金君臣朝会时,就再也不用大声吵嚷了。 嗯嗯,高子羽是状元郎安兆铭的弟子,自然也要有些神仙手段。 上京所在地方,是一处平川之地。地势空旷,而宫殿却修建的甚是高大威武。但是就有一个坏处,夏季经常要遭遇雷雨、雷击,毁坏宫殿建筑,有时还要发生死人事情。 此前的说法就是,被雷劈死的这个人,一定干了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他死后不但得不到朝廷抚恤,还要被剥夺此前的官身、赏赐等等。 但是,总这么死人也不是办法。因为这世上,就没有真正道德高洁的圣人。你说这天雷,它劈谁不是劈啊?万一皇帝他老人家?,,,,总之,这事要解决才行。 高子羽就在皇宫大殿上插了一杆巨大的铁戟,据说是他使用了二十年的神兵天刃。虽然此前谁也没见到高子羽使用过铁戟,而且高子羽到现在也才二十一岁。 但是,天下经不住推敲的事情多得是呢!大金天子完颜吴乞买还曾生撕过黑瞎子呢,要不要再放一头黑瞎子进来,请他老人家继续撕撕看? 总之,高子羽把这根铁戟用一根很长的铁线,连接在他公主府的屋顶上。那上面同样插了一根被他使用了二十年的神兵天刃。 嗯嗯,高子羽使用的神刃,却是双戟! 长长的铁丝从宫殿的墙壁引下来,被埋入地下。自然,为了方便对比,另外一处高大的建筑宫殿就没有安装铁戟。 这一日,一阵雷雨袭击而来,瞬间雷电交加。躲在大殿里的金国君臣们,眼看着空中雷电不断交加而来,然后就在宫殿的上方消失的无影无踪。 哪柄巨大的铁戟身上,偶尔却会溅出一两处闪电火花。这说明,两支铁戟之威,已经把天上雷公雷婆的闪电兵器给没收了! “驸马爷威武!”马匹如潮水般袭来。 高子羽却如山一般站起,振臂高呼:“大金皇帝陛下千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等马屁功夫,才是真正的师门绝学。你们这些没开化的小把戏,会玩吗?高子羽看着身边那些崇拜他的人群跟着他的口号欢呼,心中不屑一顾道。 完颜吴乞买此生第一次体会到当皇帝的威风居然如此醉人?!开口就御封高子羽为“金紫荣禄大夫、检校太保、上骑都尉、复州开国侯。食邑一千户,实封一百户。” 众人心中皆是敬服!不服不行呢,因为旁边没有铁戟保护的那处宫殿,已经在闪电雷鸣中坍塌了。若非大雨浇灭窜起的火花,估计今日上京,走水的可能性超过九成。 所以,驸马爷真乃神人也!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部 筑草之城 第173章 大宋阉人 第173章 大宋阉人 会宁城方圆二十来里,分为南北两城。北城为民居,占了会宁城的大半,数不清的低矮茅草房子在晨雾中时隐时现。街道弯弯曲曲,狭窄杂乱,还杂着大片大片的空地。 南边的宫殿高大雄伟,随着高子羽的参与改造,更加金碧辉煌,轻易就能戳破薄雾的笼罩。宫室官邸的规划也更加整洁华划一,大致沿着中轴线对称、均衡布局而成。 这座由完颜吴乞买当皇帝后开始修建的皇城,集宋辽建筑风格于一身。虽然还有些建筑未完工,也没有南方汴京城的气派和繁华,但也不失为北地的都城大邑。 雄壮、威武、大气只是一方面,更神奇的是,此后大金朝堂上就再无任何秘密可言。 后来随着其他宫殿陆续完工,整个皇宫便如剥光衣服一样,什么声音都要汇聚到翎羽公主府的一处偏僻地下室里,被人记录分析。 那些铁线连着铁戟埋在地下,也连着大殿里的梧桐木顶棚。下雨了自然是当避雷针使用,不下雨时,那就是一组最原始的电话扩音器嘛。 就算是声音嘈杂不清,有时下朝后还会有些不合时宜的靡靡之音搅乱人的心神,但是大概的意思还是能够搞明白。因为高子羽的逻辑能力并没有白学。 根据高子羽的情报汇总看,金国这次的战略目标就是要教训屡次背约的大宋。同时,他们还想把岁币提高到黄金二十万两,白银、绢帛财货合计五百万贯。 此外还想收回金州之地?更加具体的军略就把燕京、真定、河间、中山的这块河北地方割据下来。至于河东之地?拿下太原以北就可以了。 总之,作战的最低目的是要在此地扶植一股亲近大金的势力,比如封王、立国都可以。最高期望则是夺取大宋黄河以北土地,同时把国界推到黄河一线。 军中的人事布局也已经定案。大约就是以完颜斜也兼领都元帅,完颜宗翰兼左副元帅先锋,经略使完颜希尹为元帅右监军,左金吾上将军耶律余睹为元帅右都临。完颜娄室、完颜银术可、高庆裔、韩让等北地汉人相从,要自西京云州入太原。 要说完颜宗翰、完颜希尹这俩人,那都是人间枭雄之辈。即便是安宁,也要对他们的悍勇、谋略心存忌惮。安宁心说太原的王禀究竟能不能扛得住他们哥俩啊? 无论如何,都要赶快把赵构、韩世忠他们送去太原。当然,指望张孝纯、王禀放弃太原的军权不太现实。但是太原城外阳曲县的石岭关和赤塘关,却要韩世忠抵死守住了。 甚至雁门、代州、忻州都丢了都没关系,只要石岭关和赤塘关没丢,太原就是安全的。大宋的援兵,也能源源不断地进入太原作战。 金国的东路大军几乎是一分为三。其中以完颜宗望为南京路都统,完颜阇母副之,斜卯阿里、乌延蒲卢浑、高召和失等将领相从。 再以完颜昌为六部路都统,又以知枢密院事刘彦宗兼领汉军都统。三路大军自南京平州入燕京等地,伺机经略河北。 比较意外的是,此前叫唤最欢的金兀术,却被留在上京吃尘土了。他要统筹军资,交割南朝信使、物资事宜。管后勤了!看来金国朝堂上,也并非没有斗争。 金兀术的麻烦就在于他什么都懂,什么都要掺和,然后什么都不负责任。 安宁有些尴尬地摸摸自己鼻子,貌似自己也是这副德行啊?怨不得高子羽对金兀术的总结会这样深刻呢!特喵高子羽,为师打死你! 金兀术的个性如何,安宁比较了解,但是完颜宗望,也就是斡离不,安宁此前就没见过。高子羽的了解就是,这个人的性格还比较仁慈,对人也很友善,外号“菩萨太子”。 据说他已在约束即将南下的队伍,不得骚扰、侵伐民间百姓。但是此人却极其擅长途奔袭闪击。他的战术就是让你大宋的驻军没有反应时间,组织不起厚实军阵的抵抗他。 目前看,早在宣和六年的下半年,金国就已经开始为这次战事做准备了。他们不断从上京和辽阳两个大本营分别向南京平州,和西京云州积蓄人力财货。 让安宁叹息的是,到如今,金国已经基本准备就绪,随时都能打过来。大宋已经危在旦夕,可是皇帝赵佶,却还在用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应付局面。 而秉政的太子赵桓,也还在忙着张罗他的“朝政布局”? 好在还不少朝臣也看到危机,在马扩、宗泽、吕颐浩等人的奔走呼号下,燕京、真定、河间、滑州、大名、太原等地,都纷纷开始厚积军械钱粮,对外行坚壁清野之策。 八月底,赵佶诏以康王赵构为昭义军、建雄军节度使,检校太尉。以知太原的张孝纯宣抚河东,遂以王禀守太原,韩世忠守阳曲。 又,加平阳郡王赵榛信王,镇宁军节度使,检校太傅。以知滑州的宗泽宣抚河北。 信王赵榛入住大名府后,专委宗泽督办河北边防诸事。宗泽遂以滑州为界,以东属何灌,守浚州白马津。以西属马扩,守河阳孟津及洛阳诸陵。 眼看着两个兄弟外出掌握军政实权,太子赵桓的心中不是滋味。父皇这是要干什么啊?既然已经把国柄委托太子,为何还要在另起波澜?一定又是安兆铭的海州系在捣鬼! 太子系的谋士们自然不甘落后,请太子以保和殿大学士宇文虚中为河北、燕京军前宣谕使,签书枢密院事,专与金人议和。 又,秦桧的老师汪伯彦,也急急进献《河北边防十策》。赵桓以为天下奇才,请试与军事,郭药师以为可行。于是加汪伯彦龙图阁直学士,知相州。 因为东京留守童贯还在太原安置军事,此时未归。但是汴京安全却不可一日无人料理。于是太子再请郭药师权东京留守,所部两千兵马驻城西北牟驼岗。 这却是赵桓应郭药师所请,加强汴京守备之举。甚至为了一旦有事时,郭药师的兵马能迅速突入汴京。为此,赵桓还把设在牟驼岗天驷监也划拨郭药师管理。 里面足足有战马两万余匹,足够装备一万精锐骑兵!但是这件事,却让赵佶心中大为震怒、震恐,太子这是要耐不住性子蛮干了? 于是翻检李孝昌旧账,夺京东东路转运副使,贬知处州。除安兆铭为京东两路转运判官,权京东东路转运副使。又加集英殿修撰,枢密承旨。 安宁一下子算正式迈入“高官”门槛,这却是官家和太子相互妥协后的结果。 赵桓不能接受安兆铭一直在父皇身边“进谗”,赵佶也不想把汴京完全交给郭药师控制。所以,郭药师所部就要派驻监军,梁方平快马加鞭跑去牟驼岗。 閤门祗候刘琦升閤门宣赞舍人,掌京师二十四班的班直卫,大约五千七百人,也全部优先装备海州军械。他如今却是防范郭药师所部的最后手段。 因为安兆铭说,郭药师那两千人马,都是战阵上的百战老兵,乃是不逊色女真人的一等一天下的强军!由不得他刘琦不去小心应付。 两年下来,严格说只是今年以来,海州的军工已经超负荷开始运作了。供应燕京、青州、太原、大名的钢臂弩、天雷数量也早已超过当初的协议数字。 这也是赵子庄能够知青州的本钱,赵佶还是能认账的。 但是,赵桓却不认账!海州的军备虽好,却没有花在他的身上。除了班直卫外,汴京其他禁军,黄药师两千精兵,以及很多被赵桓掌握的大军中,都没有得到海州装备。 那么,自己为甚要去支付费用?何况如今朝廷正在与金国重谈和议,那就万万不能像安兆铭在上京那样嚣张。 一边大力加强河北防务,一边大谈宋金会盟的伟大意义。末了回到燕京,转脸就把与金兀术交好的郭药师羁縻回了汴京!难怪人家金国必欲除之以为后快呢!!! 官家最近倦怠国事,朝政诸事皆以太子主张发布。唯独在武备上,他一昧听从好女婿安兆铭的“进谗”。却把太子赵桓辛苦拟定的一些主张搁置,这让太子十分恼怒。 所以,关于海州军备的花费问题,秉国太子赵桓就是不吭声了!甚至连金兀术限期答复的国书,也被赵桓等人有意无意地搁置了。 金兀术始终没能等来安兆铭,更没看到郭药师重返燕京,他胸中一口恶气,却全都撒在河东、河北、燕京宣抚使,阉人童贯头上。 “与大宋阉人,河北、河东、陕西等处宣抚使,广阳郡王童贯书: 前使所言诸事,未孚结纳之诚,难避重烦之议。如今两朝之事,若不互相容会,须至战争。夫如是,则岂惟菑危转甚,更恐生灵枉罹炭。是用遣阉人,以俟雅报。 伏念郡王有辅立之功,位望所推,必谓议以谠言。所望取为前鉴,审观事势,与差去官员评议定一。律正严凝,伫膺多福。与其交锋争战以伤生民,宁若酌中两便为计? 今重议定以黄河为界,添岁币七百万贯。果能如此,其于贵朝非止社稷久享安全,更获两下益固欢和。然后郡王忠孝克保终始,长守富贵,民赖其善,为天下之幸甚!谨白。” 童贯正在回京的路上,接到金兀术的这封信,脸上一会惊疑,一会羞臊,一会恐惧。 特猫金兀术一点口德都没有,什么叫“大宋阉人”啊!气死咱家也。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部 筑草之城 第174章 不知所措 第174章 不知所措 童贯帅胜捷军自太原仓惶东南归于汴京后,哪怕心中很不舒服,他也不敢稍存隐瞒金兀术的国书。朝中为之哗然!大金国书中竟然直指大宋广阳郡王曰阉人? 香蕉你个巴拉的!虽然童太尉的确是阉人,但你金兀术也不能这样啪啪打脸啊? 至于国书的内容更加得寸进尺,不但威胁战争,还要以黄河为界?此外狮子大开口,索要岁币七百万贯?那就是不想继续谈下去的打算了? 朝廷嘛,不是你太子秉国,去了蔡京、王黼等奸邪之辈,剩下的臣工们就要众正盈朝的。这些人中,依然还要再次区分出忠贞和奸邪来,然后继续缠斗不休。 所谓格物致知,就是不断从中间“格”开,然后继续分化、分割的意思。 甚至安宁都要怀疑,到最后连大舅子赵桓的左右袖子,也要被这些朝臣们“格”出忠贞或奸邪来。就像阿三那样,左手擦屁股,右手拿美食。 用来擦屁屁的左手,就是奸邪之辈。能够拿捏美食的右手,自然就是忠贞之徒。但这事也没有绝对的区分,比如赵桓如今就连左右手都有点拎不清呢。 “你们别吵吵了,倒是定个主张啊!”大殿上,太子赵桓带着一丝哭腔,满是彷徨无助。 但这就是在强人所难!一个会让大宋面子和里子全无的主张,谁拿定? 可定事后的背锅侠呢!你看人家何栗、宇文虚中等人,出使往返南北多次,做了那么多的和议铺垫,如今却一言不发? 但是不答应?那就真的要开战了!到时玉石俱焚,大宋危殆也!!! 甚至金兀术连都没想到,他这次单纯发泄戾气的羞辱,却意外地促成了赵佶的内禅故事。不但安宁觉得意外,远在上京的金兀术也更加地莫名其妙! 特喵老子骂得是他阉人童贯哩,并没有骂错人啊? 但是大宋却被他的傲慢惊吓的鹌鹑一般。哪怕官家赵佶,外表看着似乎还算平静。然而他的内心深处,更如惊弓之鸟般仓惶。 因为,他和赵桓的态度一样的不知所措:“你们倒是定个主张啊!” 宣和七年十二月七日,汴京皇城内的福宁宫内,赵佶呆呆地面对书桌前的墙壁,凝视着那幅《清明上河图》,久久不能离开视线。 这是翰林书画院的供奉张择端穷尽一生心血绘制的佳作,必将永垂青史。后世想要超越他的杰作,很难啦。可他赵佶这一生的杰作,就要被他蛮夷之地践踏得一钱不值了! 因为最近一连串来自金国的情报显示,金国对大宋的贪婪已经不可逆转了。再加上金兀术这次对童贯的无端羞辱,更让赵佶深信,金国的南下已经箭在弦上,大宋危在旦夕。 而他赵佶却还在爱惜羽毛,他真的不愿成为一个失败者。那么,他赵佶也该准备放出他最后的大招:找到一个“背锅侠”才对。 很显然,自古以来都是“父债子偿”。所以,太子赵桓就是那个最合适的“背锅侠”。 表面上看,宣和五年,童贯收复汉人丢近两百年的燕京故土,是大宋立国以来的不世之功,但赵佶也知道,这次北伐彻底暴露了大宋在军政方面的各种无能、衰弱。 甚至因此引来金人的轻视和窥探。此后他都在忙着各种补救,甚至连海州办特区这样的大招都放了出来。安兆铭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海州特区的兴旺,比他预期的都要好。 但是,还要时间啊!赵佶万万没有想到,大宋这么快就招来了豺狼的贪婪。这才三年啊!再给三年时间,大宋就什么都不怕了。可如今这大宋,却要面临亡国的危险。 “唉!”赵佶深深叹了口气。悔不该狐疑不定啊,当时就该给安兆铭更多权力才对。 宫门外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赵佶抬起头,见是郑皇后在一群宫女的簇拥下走了进来。郑皇后正要行礼,却被赵佶拦住了。 “官家御体可有不适?”郑皇后看到赵佶脸色蜡黄,神色萎靡不振。不禁心中着急不安起来。然而赵佶面对皇后的关问,一时竟不知要如何回答。 “官家为国事操劳,尤其须要保重御体。这些内侍,如今却越发对官家身体不上心了!”郑皇后不禁更加情急,狠狠瞪了守在门外的梁方平一眼,心生惋惜。 昔日内侍杨戬、李彦都是对官家忠贞不二的人物。可惜杨戬生病去了,李彦却被莫名其妙地诛杀,说他如何如何蒙蔽官家?简直岂有此理。 如今的内侍梁方平,此前也是很得官家信赖。但是派他去河北剿匪,他就把河北搅和的一团乱麻。如今回到宫中,也不知道体恤官家的身体,倒更像一根木头似地杵着! 梁方平自然感受到郑皇后的眼神秒杀,却只能继续伫立在那里,一丝儿大气也不敢出。 郑皇后自幼跟随父兄读书识字,所以文才极佳。入宫后渐渐及长,也会在欢愉之余,帮助赵佶研墨铺纸,调制颜色,甚至诵读奏章,深得赵佶喜欢。 时间一长,她在国家大事见解上,竟不输赵佶几分。只是最近,郑皇后要顾忌太子秉国,所以就渐渐不再过问这些朝政。 赵佶想了想,就把近日一些事情说择要与郑皇后听。郑皇后大吃一惊,她万没想宋金盟约,竟会败坏到如此不堪的地步!下意识叫了一声:“官家,这可如何是好?” “唉!”赵佶长长叹了一声:“吾若知道怎么做,那就好了。如今满朝臣工,各说各话,竟无一个好对策!”郑皇后当即怔住。这话,却是什么意思? “官家,祖宗自有规矩,后宫不得问政事。可如今,臣妾不得不斗胆直言几句。” “说说看吧,有甚斗不斗胆的。吾与汝厮守这多年,老夫老妻的怎会怪你。” “自官家入继大统,已有二十三年吧?这二十多年来,辽、夏与大宋多次争战,导致大宋的国力消耗极大。可是朝廷上,却还在纷争不休。 臣妾知道,那蔡相、蔡元长,他原本是极善理财,倒是也罢了。可是蔡攸、王黼、朱勔、童贯、高俅这些人人,又有甚的能耐?不过因人成事罢了。 这十年,随着蔡相老去,国家竟然没有再出一个像样的相才。如今朝堂臣工,新党旧党参半,还要互相攻翰,以致天下民心闹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可是官家,朝廷纵有这样、那样的不是,可我大宋却并未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自太祖立国以来,我大宋已有一百六十年根基,从未苛待过天下百姓。纵然有些残民之贼,也不过朝廷苔藓而已。禁军虽弱,也有百万之众。以之守城,也未必便不堪一战也。 如今金国初立,他固然是甲士锋锐。但他毕竟也是百废待兴,又有多少把握来灭我社稷江山?再过一些年后,看他奢侈尽起,今日的锐气也就慢慢消散了,又能剩下多少锋锐? 臣妾又闻圣人云:自古胡虏无百年之运。昔日大辽国,也是这样衰败的呢。故而臣妾以为,只要官家痛下决心,选贤用能,这大局未必就不能扭转,官家万万不可泄气啊!” 赵佶看着郑皇后,却笑了笑。什么“自古胡虏无百年之运”?这都是安兆铭的胡言乱语,再从柔福的耳朵传到宫里。可是他安兆铭,又算什么“圣人”啦? 而且,安兆铭自己都说,这话是在说胡人入主中原,而不习汉化的那种塞外游牧之族。不然呢,不说隋唐都有胡人血统。便是大辽,人家也存国两百多年。 不过他也知道,郑皇后用心良苦,她这是在给自己留面子啊!赵佶慨然叹息:“皇后说的这些,吾都明白。可这些年来,北有外患,内生民变,国家士气渐渐消沉。 吾也想要改变一些事情,结果却越变越糟糕。更加要命的,却是不知道错在何处啊!我大宋今日的文华局面,历代皆无。大宋的疆域,也始终偏安,难言中国。 要是用安兆铭的说法,此概秦汉一统以来,中国千年一遇之大变局也。此后该怎么走,朝廷上下皆不知所然,就要互相指为奸邪之辈,缠斗不休。吾的心力,却早已不支了。 皇后知道,吾少年起,就想做一番事业。守住祖宗创下的家业,与朝庭大臣肝胆相照。可现在却是,国家处处艰难。朝臣中,也不知谁是忠奸!吾是,真不知该如何治理了?” 看着赵佶的颓废彷徨,郑皇后也有些手足无措:“可是官家,不管怎么说,局势虽然危急,但也真的未到不可收拾之时!官家何不问问柔福帝姬,她的学问却是极好的。” 提到柔福,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再开口。柔福的学问,来自安兆铭。安兆铭在海州的做法,原本是大宋最后的良药,却被赵佶的轻浮葬送了。 只需三年时间,自己若无那些胡闹腾,大宋再能支撑三年就好了!海州就能为大宋源源不断地注入新的生机。 殿内沉寂得有些可怕,只有香坛中飘逸出袅袅香气,弥漫在福宁宫里。门外响起一阵轻盈的脚步声。梁方平的声音低低传了进来:“官家,柔福帝姬觐见。” “宣!”赵佶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他如今,是真心疼爱这个懂事的女儿。自己的儿子们,却不能再让自己轻松了。 太子的心思,如今就极为叵测!但是,那又如何? 他是自己的儿子,难道吾还要父子相残吗?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部 筑草之城 第175章 李纲之谋 第175章 李纲之谋 汴京内城东南角落的一处篱笆小院,屋舍精致典雅,凉亭半掩在翠竹丛中。沿着一圈篱笆生长的翠竹婆娑作响,斜斜的竹影长长地洒落院子西北角的石板上。 两个老人相对而坐,不时相向一杯清茶对饮。侍从身边的老仆更加垂垂老矣,却依然在毕恭毕敬地小心侍奉,不时添茶倒水,神态从容淡泊。 他是这个宅院的官家,自小就在这个家族长大,照顾少爷的起居。眼看着昔日风流惆怅的少爷变成了今日德高望重的老爷,这个老仆的心境,自然十分骄傲。 他平日掌管家务甚是威严,却绝不逾矩。若是一般的待客场合,都是他的孙子出面侍从。但是今日场面,却不是孙子那样的书童可以参与。 因为主人今天,正和他的客人谈论着足以决定大宋官家进退的大事件,需要绝对的保密。他也不愿孙子牵扯其中,一个不好,那都是要杀头的重罪! “伯纪兄久离京师,怕是不再熟悉京师人物的风流趣好喽。你看这种茶,也只是这几年才在京师兴起的,叫做炒青,嗯嗯,的确是海州产出。 他这饮茶法子甚是简单,一个杯子,一壶开水就能沏出一口好茶来。你且再尝尝?”给事中吴敏殷勤劝茶,对面的兵部侍郎李纲却心不在焉,忧虑重重。 吴敏是大观二年进士及第,当时蔡京甚喜其文,欲榜下捉婿妻之以女,吴敏以家有糟糠为辞。此后官场中得罪宰相郑居中被贬官。 直到宣和年间郑居中病死后他才返还汴京,为给事中、权直学士院兼侍讲。说起来,的确是老资历的重臣人物了。 这也是李纲过来找他的原因,因为李纲要干的事情,却是一件更加不得了的大事。 政和二年时李纲进士及第,政和五年就官至监察御史,兼权殿中侍御史,算是少年得意的新锐人物。不久即因议论朝政过失,被罢去谏官职事。 宣和元年京师大水,林灵素就使坏,要请太子四方祭拜神灵。林灵素或许只是因为太子力保佛门,而他此事却在灭佛,所以就是给太子一个难堪的意思。 若是大水退了,那是他林灵素的法子有效。若是大水不退?那就是太子失德,神灵不给他面子。哈哈,嘎嘎!当时安宁和二嘎听讲林师叔故事时,都是忍不住跟着坏笑。 要说林灵素这人,他是满腔热血想要报国的。但他委实不晓得这些官场的忌讳,更不知道此事会对太子的影响能有多大。只想发个牢骚而已,结果就结成了生死仇家。 作为朝臣的李纲,自然忍不住要上疏讽刺林灵素的装神弄鬼,为太子张目。然而“不幸”的是,那大水居然真的退了! 李刚的奏疏自然要被赵佶认为议论不合时宜,谪监南剑州沙县税务。直到宣和七年七月才被召回朝,初任太常少卿。随即八月太子秉国时,再超迁兵部侍郎。 李纲显然忽略了吴敏的暗示,随口呡了一下茶汤以示遵从,入口稍稍有些苦涩,然而回味却异常清香悠远。 嗯嗯,是个不错的物产,但是李纲却对这些东西全无兴趣。 “这个安兆铭,的确是个奇才。他在海州的生发,弟也有耳闻。然后他又考中状元?听说当时有点争议,但是瑕不掩瑜。他的策论,弟也是读的欢畅,这状元倒不是浪得虚名。 但是你看他如今,却在做些甚的事情?!一昧转输物资去燕京之地,再让宇文虚中拿去交好金兀术?虽然不是他亲自交过金国去的,但他也逃不脱资敌的嫌疑! 老实说,此前不少同僚纷纷上书攻击安兆铭。 一曰身世叵测,以僧道还俗身份晋科举。 二曰亵渎帝姬,家有正妻不和离即尚公主。 三曰出使北国时恣意欺凌金兀术,致那四皇子肆意过来报复。 弟却还在到处为他辩护。 僧道还俗人有大才者,仁宗皇帝时就允试科举,安兆铭是个天下奇才无疑。 尚公主之事,却是柔福帝姬榜下捉婿,后续如何也未定案,可以不谈。 至于出使北地时恣意欺凌金兀术?” 李纲笑笑道:“弟以为,再严重些也无妨。只是如今他安兆铭却少了出使的锐气,一昧迁就官家,此非名臣气度也!” “然则,伯纪兄找吴某,所为何事?难道是想给他安兆铭请功或处分吗?实话告诉你,请功就免了,徒然惹火烧身。至于处分他,倒非吴某不能为之,实不屑为之也。” “呵呵!元中兄,你可是大宋的良心!难道国家危殆时,你就会盯着安兆铭这等微末算计吗?!”李纲突然有些暴怒起来。这天下,难道都要被尸位素餐之徒霸占了吗? “此话怎讲?”吴敏被李纲的暴怒吓了一跳,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元中兄,今事急矣。东宫恭俭之德,闻于天下,以之宗社守,则是也。此前建牧、秉国之议,岂非欲委以守宗社之任乎?其后官家又尝自言,历事岁久,念欲退闲。 某以为,今日天下局促,官家当传太子以位号,使与守宗社。 君何不以非时请对,为上极言之。使言不合官家意,亦不过一死,某自当陪兄共赴之。或死也,有轻于鸿毛,有重于泰山之别,此当其时也。” “呵呵,伯纪兄意思,吴某听得明白。不过内禅而已。只是吴某一事不解,官家内禅之意早有流露,不过一两年内。你们随便谁去建言,或都立功从龙之功,却为何要找到吴某?” “元中兄,却与你实话说。咱们这些太子旧臣,或者新入朝的人,提这件事情,是要官家疑惑的!官家天生聪颖,享国二十几年,又怎不会对我辈生出疑虑? 元中兄的朝中清誉,却深得官家信赖。你去说话,却要少了官家的无端猜忌。太子殿下亦深以为然之。”李纲认真拱拱手施礼。 吴敏看着他,却突然有种恶心的感觉。大宋就是养着这样一群没有担当的士大夫!他们连官家的威严都不敢触碰,将来如何敢说要去对抗金国? 他们这次能拿吴某的乌纱去做敲门砖,将来会不会拿前方将士的生死做推搪?而且太子秉国以来,对金国一昧首鼠两端,战和不定,果然就没有问题吗? 吴敏以为,太子秉国以来的理政、治军,其为一郡之守,督一之军力战,甚至都不敢说胜任也,何况一国之重任? 甚至不说理政、治军这些需要实力的支撑,就说官家为天子二十几年,他身上积累的声望,就不是太子短期就能够积累的。何况太子终究能否积累起来,都很难说。 安兆铭可以为官家做事,却未必能为太子所容。郭药师在汴京只敢悄悄做些下三滥的手段,那也是因为他在畏惧官家天威难测! 此外刘琦、童贯等人,也都是官家近臣,个个手握军权。万一官家会错意思,或者不做如是想?一个不好,朝廷就要出大事的! 然而,李纲说的,也的确在理。官家手诏之事,都是何栗、宇文虚中等人出使金国时,一个绕不开的话题。或者官家内禅了,大宋新皇登基,才能堵塞金国的借口吧? 吴敏身为给事中,他在这些事上并不好推脱。“也罢,吴某便明日走一圈吧。只是伯纪兄,若想此事办的漂亮,波澜不惊。你们这次却要搞定四个人才行。 其一枢密承旨安兆铭,他虽然转运京东去了,但他留在汴京的势力依然深不可测。 其二閤门宣赞舍人刘琦,他们班直卫共二十四班,计五千八百八十人,极为精锐。 其三检校太傅郭药师,他却有两千百战精锐驻扎西城外,亦可一夜达于里城也。 其四广阳郡王童贯,他的五千胜捷军可是专为官家出行成军。这四个人手中,都有足以反复汴京局势的势力,伯纪兄用心吧。” 李纲的脸色渐渐肃穆起来。他本来的意思,就是说动给事中吴敏劝言官家内禅,放开太子秉政的手脚,顺便化解金国的威胁而已。 哪想到汴京城里,还有这样许多的门道出来?但是仔细揣摩一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说到底,这件事情,总还要官家允了才对。 只要官家允了,那么首先刘琦的班直卫、童贯的胜捷军就不会再出意外。郭药师那里,却还有监军驻扎。此外他对太子的投靠,大伙也是看在心里。 最后的问题,无非就是安兆铭意向如何了。但是他安兆铭首先也是大宋的士大夫,怎么可能去做那无君无父的事体。官家是他岳父不假,可太子还是他大舅子呢! 他们如今的谋划,也不是昔日唐宗玄武门之事。难道官家拒不内禅时,太子及臣工们还能用强不成!他们,也是朝廷士大夫呢! 这些事情,一点点掰碎了给吴敏慢慢说过来。说到底,还是你元中兄的重任在肩呐!咱们如今为此事,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大宋的江山社稷! 其中,可有一丝一毫的私利吗?这句话,李纲说的理直气壮。因为他干这件事,的确没有任何私利成分。但是他真能代表那些同样蹿着他和吴敏行事的官员们,也是如此吗? 不过吴敏不想继续责问了,左右就是说服官家内禅而已。有没有私心又有什么干系呢? 成了,他就要致仕避嫌。 不成,他甚至还要被下狱或贬窜。如此而已!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部 筑草之城 第176章 赵佶的困惑 第176章 赵佶的困惑 “柔福,这几日又找徐师学画了?”郑皇后亲热拉起柔福帝姬的小手,柔柔地问道。 “娘娘猜的有些不对呢,柔福今日去练骑射了。”柔福擦擦脸上的尘埃,抿嘴笑道。柔福现在就是在数着日子过日子。或者说,她就是在慵懒着打发日子。 一直要打发到十六岁。十六岁!就可以嫁给安师兄了。 柔福整日沉浸在爱情的幸福里,与其说她在打发日子,不如说是等着日子打发她。什么情报分析、收集?柔福早已忘了昔日的细腻谨慎。 “好好的闺女家,学甚的骑射!”郑皇后故意板着脸训斥道。 柔福的幸福,让郑皇后打从内心里满意。这要多优秀的男人,才会让一个女子如此醉心啊!遥想当年,奴家看官家的风流惆怅时,也和柔福这般无二呢! 虽然不是自己亲生的女儿,可是郑皇后却一直待柔福如己出。也许最初不是这样吧?只是几年前官家开始关注柔福后,郑皇后才跟着夫唱妇随,对柔福宠溺有加。 看着柔福小麦一样的栗色肌肤,虽然更觉活力,总是不如其他姐妹的柔弱白皙。郑皇后还是暗自叹息,她此前已经帮柔福裹出金莲了,后来却因为要跑步,就跑成了一双大脚板! 这个状元郎,居然一点都不在乎柔福的大脚板!而且他对柔福,就像宝贝一样宠溺,当真教人嫉妒、高兴。想着安兆铭和柔福的故事,郑皇后渐渐忘记了刚刚的恐惧。 其实这天下,还是有人才的,也是有人愿意担当的,只是官家此前没有发现而已。安兆铭在遇到柔福前,也只是一个小道士。他,又能有多少稀奇的地方? “柔福,朝廷这些日子的事情,安兆铭怎么看?”赵佶随口问道。 柔福俏脸一红:“父皇,柔福也有多日未见安师兄呢!” 哈哈,赵佶拍拍脑门。也是,自从榜下捉婿后,六娉既定,哪有还天天腻歪着未来夫婿的道理?总要避嫌嘛!不过赵佶可不相信柔福对安兆铭的动向不了解。 那个师师姑娘,还有孙二娘,甚至还有个陈丽卿吧?并未少了入宫陪她说话。 对于安兆铭和柔福的婚事,赵佶也从未考虑陈丽卿的事情。一码归一码,安兆铭是尚公主,陈丽卿是他的妻子。两家分开过,有甚的不合适? 赵佶就是这样一个藐视理法的人。因为他首先是文人,艺术家,然后才是大宋的官家。 看着父皇不以为意的神情,柔福还是打算把安师兄的意思转达一下。无非就是金兀术破口大骂了童贯的一封书信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何况,童贯的确是阉人,他也的确做事很不靠谱。如果不是他主持北伐时的不堪一击,今日大金、大宋的盟约,怕是真就能天长地久呢! 说到底,盟约还要看实力的!大宋表现如此不堪,又怎能怪罪人家金国打主意?难道此后海州崛起了,看他金国愚昧落后,就没有想要拯救女真人于水火的心思吗? 安师兄对于父皇禅让,其实没有意见。因为安师兄自己,也拿不定主张! 在安师兄看来,父皇的资历、能力,其实都在太子哥哥之上。若是金国打来时,父皇在朝廷上的决策、影响,或者振奋人心,都比太子哥哥更合适。 但是如今宋金之间的实力差距如此之大,便是安师兄也不能肯定大宋就能抵挡金国的一击。父皇在不在位子,其实差别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大。 而父皇禅让,让太子哥哥上位,说起来可以重新和他大金对话,减少大金的愤怒和理由。至于说能不能阻止大金南下这件事,安师兄觉得,八九没法阻拦呢! 金国想要南下,不是因为父皇的手诏或者其他,完全就是因为大宋太富足,而又武力太软弱而已。但是父皇禅让,一定可以延缓金国入侵的时间无疑。 若是真能延缓个两三年,大宋就不必再继续关注他金国的喜好、愤怒了! 问题却是,万一父皇内禅,太子哥哥又不能延缓金国的入侵?那可就太得不偿失了。 柔福微微道来,赵佶频频点头。 柔福说的没错,挺过这两三年,大宋就还是那个富强的大宋。他大金,却未必还是今日彪悍的大金!昔日大辽就是前车之鉴呢! 但是想要挺过这两三年,真的就要自己付出代价了!赵佶慨叹,自己一生治政,都在用谋。二十几年来,国力日渐强大,民间殷富,怎么忽然就到了如此地步啊! 其实从安宁的角度看,大宋的不幸,在于它遇到了游牧民族崛起这件历史大趋势。从此前的契丹到今日女真,再到以后的蒙古,游牧民族的战斗力,一个比一个开挂! 而大宋的文明却在走向现代文明结构的转型中。新生文明还很弱小,带来的生产力还不足以抵御游牧铁骑的冲击。 这就是千年一遇的大变局时刻,哪有那么好梳理的?总之,在原始文明的惯性碾压下,大宋这个孕育了新生文明的国度,就这么猥琐地倒下了。 要说历史上的赵佶,其实还是办了不少惠民实事。虽然很多福利都给那些胥吏搞成四不像的残民手段。但是毕竟也有很多实在的惠民国策被保留下来。 不过民间的百姓都这样,你给他好处,他很容易忘记,甚至还要觉得理所当然。你招惹他的利益,他就要和你不死不休地缠斗。 崇宁四年五月,赵佶下旨曰:“民为邦本,本固邦宁。天下承平日久,民既庶矣,而养生送死,尚未能无憾,朕甚悯焉。今鳏寡孤独,既有居养之法,以厚养穷民。若疾而无医,则为之安济坊。贫而不葬,则为之置漏泽园。” 身居九重至尊,赵佶并没有忘怀这些无依无靠的底层百姓。也并未像其他皇帝一样惺惺作态。而是实打实地由国家拨款,设立专职慈善机构,并在整个大宋地方全面铺开。 无论幅度之大,还是深入持久时间之长,在古代史乃至世界史上都是罕见的。即使安宁所在的后世,也只可类比,难言超越。 此外他又兴教育之举。扩大太学规模。蔡京任内甚至进一步将太学模式扩至全国州县,兴办州学、县学。甚至此后安宁又在海州创办了新型的乡学体系,以及羽山大学。 赵佶其人志向也大,他不仅要继承父兄强国的梦想,亦要比肩历代名君,求万世荣名。无论用了什么法子,燕京的确被他收回了。此外,他还有重开河湟之功。 虽然任内兴了花石岗、修了艮岳,所费不小。但其比起前朝帝王园林、后世的园明园,规模也都要小得多。以大宋之国力,一个花石岗还不至于动摇国本。 方腊、宋江皆因花石纲起事,但梁山实无几人,乱无多时。方腊虽盛,亦不过五月之长。和诸朝动不动起义席卷半国、涂炭生灵十数年的规模比较,根本就无从相论。 至于所谓奸邪乱政,虽有,但也不至太过。蔡京文采能与苏轼齐名,他虽是权臣,行得诸多恶事,但他更是一个理财高手,于新法上多有创新。 童贯虽以太监帅军,但他在复西湟、平方腊中确有战功。其志就是于军中取不世之功勋,并无太多乱政之劣行。当时以其为复北之帅,也不算太大失误。 至于其它失政?如信道兴观,一县不过一处,有的还是寺庙改建。说他好女色,后宫也就七八十人,子女四五十个。 说他偷会李师师,也不过民间传谣罢,怕无实事。不然安宁为李师师赎身时,内侍李彦也不会一言不发。李师师更不敢去痴缠安宁,为他生儿育女。 总之,赵佶在位二十几年,地方虽有诸多乱象,但也并非到了民不聊生、天下大乱的地步。整个社会基本安定,朝政也算平稳。 其心也仁,其志又大,其人非愚。方方面面看,赵佶都算不上昏君。其心无恶,任内也并无残暴杀戮。这就产生一个问题,为何金国一来,这大宋就要大厦倾覆呢? 更何况,金国这时候根本没有灭掉大宋的打算。金兀术来回地折腾文书,不断敲诈勒索,他感兴趣的也不是大宋的江山社稷,而是大宋的土地和财富。 结果,大宋就是亡国了。奇哉怪也?可是,这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在安宁看来,赵佶的败亡,还是因为他聪明太过的缘故。然后他就要自持聪明,尝谓吾辈天资之人,牧民之妙手,又岂受那些世间理法拘束? 乃视朝廷制度、大宋律法如游戏,率性为之,合则用,不合则弃。于是做事草率轻浮,他每件事看起来都没太大过错,可一件件小错累积下来,那就很要命。 凭借乾贞记强大的渗透钻营,太子赵桓和李纲等人的那些内禅谋划,想要瞒过安宁,其实很难。但是安宁之所以对赵佶内禅之事不发一言,还真就是觉得没用。 这爷俩,其实谁上、谁下,结局都不会太大改变。说起来,赵佶虽嬉于文事,但军政经验、任人揣事的本领远胜其子赵桓。 史上的赵佶若不匆匆内禅,金国第二次的汴京之围未必就能破城。 但那又如何?尝到了甜头的女真人,难道就不能第三次、第四次攻打过来吗?甚至不要攻破汴京,光是每年上千万贯的岁币,也能活活拖垮他大宋了。 单靠此前那样修修补补,那就是在筑草为城,根本没法守护这大宋的。 这才是最近安宁一昧消沉、彷徨的原因。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部 筑草之城 第177章 内禅 第177章 内禅 宣和七年十一月庚午早朝,宰臣执政皆在,秉国太子称疾不至。有给事中吴敏御前奏事,末了闲谈似的问了官家一句:“如今金人渝盟,欲举兵犯宋疆界,不知官家将何以待之?” 赵佶蹙然道:“卿以为当如何处之?” 吴敏乃匍匐大礼,具言所以,乃请曰:“官家若能用大臣言,则大宋必安也。” 赵佶乃愤然曰:“总不能因为金国要来,吾便退位避它吧!如此,卿当以何举措?” 吴敏震恐,徐徐乃曰:“神霄万寿宫所谓长生大帝君者,陛下也。必有青华帝君以助之,其兆已见也。今若假皇太子以位号,使为陛下守宗社,天下可保。” “嗯?这法子不错。”赵佶玩味地看着吴敏。他本来就有内禅的打算,如今更加从善如流。因降旨召大臣赴都堂禀议,催吴敏与门下侍郎草传位诏。 庚申,诏内禅。命太子赵桓入居禁中,覆以御袍。赵桓此前日夜所思,都是身前的皇位所在。如今心愿得偿,他却又辞的十分坚决。 第一反应是跑到父皇赵佶榻前嚎啕大哭,死活不肯接这个烫手山芋。甚至赵桓还要亲自出演了一场口吐白沫昏厥的宫廷样板戏。 然而这种“反抗”显然徒劳,他被几个重臣死命按在龙椅上不得挣扎,只好一脸无辜地即皇帝位,次年改元靖康。尊其父赵佶为教主道君太上皇帝,居龙德宫。 此外下诏安民,又令“中外直言极谏,募草泽异才有能出奇计,及使疆外者。” 嗯嗯,这个过程,自然手续繁多。 哪怕赵桓再兴奋,他也要做出各种抗拒的意图,更要演绎的惟妙惟肖。“不是俺想当皇帝,这都是大伙逼着上位啦!不上不成的,犯纪律呢!” 是日,新的大宋官家诏遣河北宣府参赞马扩将骑七千守濬州,又使步军都指挥使何灌将兵二万扼河津。二十八日,有旨召兵部侍郎李纲入对延和殿。 赵桓迎之,执手赞曰:“卿昔日论水章疏,吾在东宫时见之,至今犹能诵。又忆卿尝为赋诗,有秋来一凤向南飞之句。” 李纲谢讫,因奏曰:“陛下养德东宫,十有余年。恭俭日闻,海内属望。道君太上皇帝观天意顺人心,为宗社计传位陛下。臣愿陛下致天下之养,极所以崇奉者,以昭圣孝。 臣曾穷思过往,略有所得。臣私以为:太上皇在位二十五年,多数时都在用元丰新法,以新政强国之策。然而至今日之困顿者,即有经年之原因,也有急时之失策。 昔日王荆公尝上神宗《本朝百年无事札子》曰: 赖非夷狄昌炽之时,又无尧、汤水旱之变,故天下无事,过于百年。虽日人事,亦天助也。伏惟陛下躬上圣之质,承无穷之绪,知天助之不可常恃,知人事之不可怠终,则大有为之时,正在今日。 其中所言皆有忧患无期,而其患就在今日之弊也。王荆公的新法,取财有道,太上皇与蔡元长是一直坚持在做。 如今大宋禁军编有九十六万,户不下两千万,岁入一亿两千万贯,此皆太上皇及宰相之功也。然而北伐收燕京时,朝廷居然一度到了无力供饷的地步! 臣以为,这期间也是深有缘故,朝廷养兵、兴文、济民、花石纲消耗甚大,贪官所隐之财亦为巨。去年太上皇查抄王黼家中,就曾收缴绢七千多匹,财货一千多万贯钱。 前年朱勔家中,田园不下三十万亩,年收租十万石。臣在镇江揽税时却知,此或非朱勔家财全貌也。如今朝野传说纷纷扬扬,或曰蔡元长的家产,不下六千万贯! 如此多财货尽入私囊,而太上皇果然不知乎? 臣冒死言之:概太上皇用新法,是有轻有重,有创有缺。其治政也,无文武一张一驰之道。更乏文以安民,武以备边之大义。何哉?臣请试言之: 其一是若保甲之法。果然认真行之有年,则何以受金人今日之迫? 保甲法旨在全民为兵,农时务田,闲时练兵。更择里长于保长间,择县武于里长间,择州将于县虎间,择边将于州将间,或择精兵以渐替弱惰之禁军。 若其法行之多年,河北何可无兵?若果然兵练许久,怎可如今无将可出、无将可用?又何至于方腊能攻城略地、横行浙境?更哪有阉人童太尉、谭稹、梁方平用武之地? 太上皇虽用蔡京署新法,然上之所好,下必重矣。上不爱兵,下不用力。上用修道,下也迷神,上爱诗书,下也和之。 满朝一派仙言美画,一国尽是日夜嬉戏。可知新法之名虽在,但实成之事无多。所谓其新,也不过奸邪之辈投太上皇之所好也。 其二是太上皇乾纲独断。昔日北伐若用蔡元长言,或弃童太尉而用他人,或得不同也。 马植上言初成联金之意,蔡元长即表反对。太上皇任蔡元长,意比神宗任荆公。虽有流语和弹劾,但信其才、坚其志,不为流言俗语所动。 蔡元长虽劣迹甚多,但其军政见识也非凡人。太上皇平时多从其所言,然大事临前却又弃而不用,独信一内宦,自此国事一发不可收拾也。 其三,太上皇若果然视金如虎狼,当从安兆铭、马扩所言,重边防,强守备。金初起事,辽民南逃,其流言女真人之猛,已传我大宋知悉。 海上之盟,马扩亦见其攻城之速、战力之强。归语朝廷,以为盟约不足持,女真人三年后必为祸中原也。然太上皇皆听若未闻、不以为重。 若其时便如安兆铭所言强边境之将兵,备防御之工事,虽或不敌,亦不至如今日局促也。 其四是兵不如人,而不知守约。若谨守约定,也不至今日寇边威胁。或今北国虽若可畏,然若彼闻我朝有内禅之圣举,势必销缩请和,厚有所邀求于朝廷。 臣窃料之,大概有五:欲称尊号,一也。欲得归朝人,二也。欲增岁币,三也。欲求犒师之物,四也。欲割疆土,五也。 欲称尊号,如契丹故事,当法以大事小之义,无非虚名故事,不足惜也。 欲得归朝人,当尽以前时燕地与归北之燕人与之。以昭示大信,此亦不足惜也。然状元郎解上京,郭太傅归燕京,此二事皆不可行也。 欲增岁币,当告以旧约,以燕山、云中归中国,故岁币增于大辽者两倍。今国家敦示和好,不校货财,姑如原数再倍之可也。 欲求犒师之物,当量力以与。然彼师实未入宋境,故劳师之资,是无道理也。 欲求疆土,则祖宗之地,子孙当以死守,不可以尺寸与人。愿陛下留神于此数者,执之之坚,无为浮议所摇,可无后艰。” 然后李纲并陈所以御敌固守之策。赵桓皆嘉纳。 翌日,有旨除李纲为尚书右丞,任亲征行营使,责付汴京防御诸事。此外,内禅的故事,也要告诉他北朝。此前北朝的国书,更要赶紧回复。 “契勘太上皇与大圣皇帝浮海结约,欲卜万年。偶因手诏辽逆,招纳叛亡,至使欢盟生变。事至于今,虽悔何及!太上皇乃行内禅之礼,引咎悔过。 今专差保和殿大学士,河北、燕京军前宣谕使宇文虚中趋诣军前,引过乞和。除原本岁银二十万两、绢三十万匹外,更岁输一百万贯。以金银匹帛并杂物折纳,决无粗恶、愆期。 斯言之信,金石不渝,有违此誓,神殛无赦,宗社倾覆,子孙不享。所有其余该载不尽合约事件,并依前立誓书施行。远冀英怀,永同重誓,谨白。” 谁说大宋官僚不会做生意呢?岁币出价总约一百七十万贯,基本就是对比金国开价的七百万贯打了二五折。 大宋国换皇帝了?金兀术稍稍有些分神。但那是上京礼部的事情,这跟老子有个屁关系?!老子就是过来敲诈勒索的! 金兀术反复研究汴京发来的国书,最后给气乐了!嘿!这是想骂老子二五眼是吧? “肇我大圣皇帝,为契丹主容纳叛人,又多行无道,大金应天顺人起兵吊伐。赵宋前者航海遣使,请复幽燕旧疆,当此时分白约誓,同力收取。 爰念从初结好,姑务欢和,即时割与。此等恩义非轻,于是著定誓书:若纳逃人,社稷倾危子孙不绍。曾未逾月,尔赵弃德背惠,手诏逆辽! 我皇帝审是数端,理当兴天兵问罪。今赵主年少,未能详度军国社稷子孙祸福。新任大臣例不贤明,鲜能英断。且其父作孽,为人子者未曾切谏,其为子之罪莫大于此。 今可追悔往咎,手笔誓书乞申旧好,于义为然。然其奸邪同恶蔡京、童贯、谭稹、王安中者,宜弃市坐诛。又,彼野蛮人安兆铭者,可执来上京安置,以快我天下之人心。 另有燕人郭药师者,熟悉北地民情,可资燕京安置,减少宋金边境之误判。苟或不然,反令海内百姓肝胆涂地,鬼神乏主,后嗣零落也。 此前议以黄河为界,今不做强求,但以黄河以北州县税赋抵岁币五百万贯。然大军百万欲来河北、河东而止境不前,亦当酬军银五百万两,绢五百万匹,金五十万两。” 岁币减了,不过却加了劳军银子。大约就是三年的岁币数字。甭管七百万还是五百万,总之就是三年两千万贯!三年后再说其他。 这特喵金兀术的算术不差啊?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78章 纳贿 第178章纳贿 只是你金兀术一定要斩杀童贯又是何意?童贯心说安兆铭招惹你了,你要接他去上京好吃好喝好招待!咱家没招惹你,你却总想要张罗咱家的脑袋?这是不讲道理嘛! 因为双方使臣往返道路不绝,甚至往往这封信还没到达,第二封应对新问题的回复又要发出的状况,沟通起来非常混乱。 甚至金兀术都已经南下平州坐镇,专为处理南北书信往返事宜了。而大宋派去的宇文虚中,也北去燕京,负责日常的沟通、解惑,以及岁币供奉交接事宜。 “每岁输送银五十万两、绢三十万匹、钱两百万贯,以金银匹帛并杂物拆纳,无依前粗恶、愆期,以报重恩,再结欢好。 斯言之信,金石不渝,有违此盟,天地鉴察,神殛无赦,宗社倾,覆子孙不享。所有其余该载不尽合约事件,并依前立誓书施行。伏惟圣明,永同重誓,倘蒙允诺,伫候回音。 今差通直郎、试给事中、文安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赐紫金鱼袋沈晦,右武大夫、康州防御使王仲通充赍誓书国信使副。有少礼物,具如别幅。专奉书陈达不宣。谨白。” 岁币较此前翻了一倍,还算实诚。金国的百万大军陈边?没过两国边界,那还是你大金的地盘,所以军费钱粮自己解决去。至于斩杀大臣,或者送状元郎去上京?免谈! 这次派去出使平州的正使,却是宣和六年的榜眼沈晦。他如今也是四品官身,已经把状元郎安兆铭这个枢密承旨,京东两路的六品转运判官甩在身后。 而且人家沈晦都已经封爵了!当然了,沈晦有没有行“庭参之礼”别人不知道,但是他给金人送去大批钱粮的事情,却受人把柄,回来后被喷的体无完肤。 所谓收之桑榆,失之东隅。官家的好处,哪有那么容易到手的道理? 因为金兀术不能去领兵,他就要过足与南朝打嘴炮的瘾,各种耍滑、敲诈玩的不亦乐乎。无论如何,能把钱粮从大宋的口袋里掏出来,都是一件很划算的事情。 “盖汝臣主俱新,虚负英气。不画远略,谋取艰难。及斗乱之始,其 为祸更逾亡辽。历察不道君臣,自古莫过于此。 兼贵朝兵将与亡辽兵马优劣可见,亡辽与本朝士马胜负明知。贵国太平积有岁年,止以奢华适意,人不习骑射,以之欲拒我征伐强勇之士,望求可济,往昔无所闻之! 今我皇帝正统天下,高视诸邦。又旨谕叮咛,屡遣人使与汝安和。惟求转祸成福,勿有疑惑。勿待大祸已成,须是自取灭亡。缘大军速至,难以停滞。 却请执定前番文字,疾速见示。又或别遣大臣将呈御笔,早图万世之和。谨白。” 这边的赵桓和他的一众名臣良将们,又是各种议论奋发,吵闹做一坨。 真的是一坨屎呢!安宁愤愤地想。因为根据这群文武百官的互揭老底,互贴标签的现状看,大宋朝堂,只剩殿中几根盘龙巨柱才是干净的。 其实安宁倒是真心觉得,既然打不过,那就继续和谈好了。 如今大金一门心思要南下,所为何来?解救中原百姓于赵家苛政吗?笑话!给钱就行。但他金国的脑容量,如今究竟能有多大?他们真能理解大宋岁入上亿的概念吗? 所以,大约谈到三百万贯应该是可行的。然后?再争取三年时间就好。安宁觉得再给他三年时间,不要大宋出手,他海州就能把金国焖趴下! 什么金兀术?过来给状元爷搓澡去!但他如今,却不在朝堂的决策圈里。便宜大舅哥赵桓,对他的忌惮太深。 但是这能怪人家赵桓吗?一个&#xe863;辄就能拿出太上皇手诏的人,而且手诏内容还能随便填写,他似乎还有把手诏内容落到实处的实力?赵桓每想到这里,就要寝食难安。 所以,就要先从破坏安兆铭的声望上下功夫,把他状元郎也变成一坨屎。所以,安宁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在山东等地到处盘剥钱粮,然后再转运钱粮去燕京。 只有燕京有钱粮了,朝廷才会把钱粮解送到平州,缓解金兀术的怒火。这就是状元郎的资敌之罪!朝廷内外群议汹汹,各地学子纷纷指责,状元郎怎能这样毫无廉耻之心呢? 说起来,这都是大义凛然的事情。但是无论如何,安宁就是不愿再出使一次金国,颇让赵桓遗憾。 高子羽警告说,金兀术正在策 划逼他安兆铭来上京的法子。 张叔夜也在反复提醒他,给金国送钱粮的事情,很容易被“有心人”记录史册,后世人一看,口水就该喷薄而出了。甚至白猫都要变成了黑猫,难免还要祸及子孙。 但是转运钱粮到敌方家门口就没关系。这些钱粮,可以被朝廷送给金国苟安,也可以留在当地招募兵卒。具体怎么用,那都是朝廷重臣,和使者的事,却与他这个始作俑者无干。 至于宇文虚中、沈晦这些人的名声节操?关他状元郎什么事情!不过宇文虚中在燕京的办事能力,还是大大超出了安宁的底线。 “大宋皇帝致问大金四皇子,经略处置使军前:自承交道往复,获惇旧契,永怀恩义,寤寐不忘。叙好云初,无以将意,辄有薄礼,具如别幅。 言念欢盟既定,尽出周旋,此恩何穷,眷想深甚。自此每遇生辰、圣节及正旦遣使,专附问信之仪,想常照察。雪涂寒凛,更加珍重。谨白。” 别幅:“珍珠碾镂金鸡竿、百戏、人物腰带一条,黑漆匣全。珍珠蹙圈夹袋子一副,上有北珠二十三颗,麻调珠全。珍珠玉夹口篦靶子全。 细色并杂物:紧丝五十匹,金锦五十匹,素丝绫五十匹,红锦五十匹,兴国茶场拣芽小龙团一大角,建州壑源夸茶三十夸,龙脑一百两,薰香二十帖。右请检留。谨白。” 这特喵就是想要行贿金兀术啊?但是金兀术那样的人渣,又岂是你的小恩小惠能够收买?果然,本着蚊子肉也是肉的伟大精神,金兀术很快发来回文感谢。 “大金四皇子,经略处置使金兀术谢大宋皇帝:今承复降御宝文字并赐到珠玉段匹等物,稠重恩德,何可胜言!又言欢盟既定,尽出周旋,循省以来,颇多惶惧。 此盖皇帝英明独断,欢好再成,社稷永安,生灵赖庆。金兀术依本朝皇帝宣命施行,恩从圣造,事靡己为,永念于兹,难当旨意,惟愿两朝久惇信义,世固和成。 今既事同一家,仍虑百姓民生,所差牛一万数,乞行救济,伏乞照察。谨谢。” 哈哈,一万头牛呢!这就是宇文虚中尝试行贿金兀术的结果。前面的东西暂且笑纳,后面还要一万头牛过来耕田。 宇文虚中赶紧办理去,不要耽搁我家农作哈。 但是这些东东,安宁却没办法给他齐备。海州什么都有产出,唯独不产这些行贿的物资。老子是大宋的状元郎,可不是童贯那样的死太监,更不是宇文虚中这样的奸邪之辈! 一万头牛?哪怕整个大宋官员听了都要表示头大。在大宋,普通百姓人家甚至都不允许吃牛肉的。因为,牛是用来耕田的,一头牛可以耕五户人家的田地呢。 但是宇文虚中不管这些,既然金国需要,那就要紧催着朝廷办理。而朝廷,自然就追着安宁要东西。并非要你白拿的意思,就算一头牛四十五贯钱,一万头也不过四十五万贯。 我大宋的徐州、兖州、利国监、莱芜监的钱粮税赋足以冲抵呢!嗯嗯,安宁和赵构合伙玩的租赁、抵押把戏,已经彻底惹毛了朝堂上的那帮大佬们。 他们也未必真在意每年的钱粮税赋多少,海州自然会如数兑付那些钱粮。他们在意的是面子!这件事,完全是两个无赖子的玩闹关扑。然后,太上皇居然就认了? 可是他们朝廷大员们,却要跟在后面擦屁股,完成各种文书和交接。甚至官吏都要按照他海州的意思选派调&#xe863;?!这是想要割据是吗? 无论如何,一句“割据”的责问就能让他安兆铭哑口无言。 虽然谁都知道,安兆铭真要想割据,根本就不必来回受这些窝囊气。他的势力就在海州那儿杵着,大宋又能怎样他? 所以,结果就是前面的金兀术在敲诈,后面的宇文虚中就很不负责地交给安宁操办去。京东两路转判官,权两路转运使,就是朝廷对安兆铭的最新岗位安慰,好好办差吧! 没把你状元郎送去上京安置,已经是宇文虚中的多番送礼交涉呢,你就知足吧!甚至据以军略见长的汪伯彦私下言说,大宋真要是把安兆铭送去上京,或者还真能免祸呢。 不过安兆铭终究是他赵桓的妹婿,他还是大宋状元郎,在海州的势力不小。于公于私,赵恒都干不出这等混账事情。 所以,送去辽东就免了,但你安兆铭要这么多钱作甚? 以海州如今的操控地方规模而言,在包含了徐州、济南、兖州、登州等地后,每年向朝廷纳税七百万贯还是要的,完全可以冲抵金国的索要岁币呢。 而且理由充分,如今河北残破,河东贫瘠,燕山处在前线。钱粮自然要就近从京东两路转输。何况此前安宁在殿试策论时,还作死地提到要以海运转输钱粮到燕山府? 如今更加被朝廷抓住辫子说事。无论如何,一万头牛就落在安兆铭的身上啦! 朝廷众员纷纷挤眉弄眼,就等着看笑话! <p/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79章 万数之牛一日食之 第179章万数之牛一日食之 大宋的地方行政,划为路、府、县三级制。其中府为各路的首府驻地,其地位与州、军、监大约平级,但是府在规模、财力上就比州、军、监高出很多。 到了宣和五年时,大宋设有二十六路,三百五十余府、州、军、监,一千两百五十多县,约两千多万户,丁口四千多万,总人口约一亿一千万人。 所以,朝廷每年上亿贯的税赋收的其实不算离谱。甚至这些税赋还只是朝廷收的。地方的治理费用,那一直都是另外附加在税赋上另行收取,大约两倍朝廷税赋。 每年杂七杂八的总收入三亿贯!大宋或者是不差钱的。但这些岁收,也不全是钱,所包含的东西五花八门。总之,只要百姓产的,朝廷就要收,无非就是折算出钱粮数据而已。 金兀术搞不清这些玄虚,所以他就大概根据一些传言消息,闭门造车捣鼓出一个七百万两的岁币数据。甚至他还要以为不过十一之数,对他大宋毛毛雨,很仁慈呢。 可是大宋,又哪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的真金白银?真有这么多的闲钱,当时北伐也就不会差钱了。说实话,若非去年抄了王黼的家,大宋连今年的军备调整都很危险。 大宋与金国接壤的主要是燕山府路、河北路、河东路三个路,这是大宋的北方屏障。此外京东路也有金州与大金的复州接壤,皮岛则与大金的婆速路相望。 所以说,安兆铭这个京东两路转运判官,权转运使其实也是属于守护北方屏障的主官之一。但是无论宋金朝堂,却都纷纷对此不感兴趣,不与承认。 他们反而一昧对捉弄安兆铭更感兴趣!这就让海州的那些混蛋们不爽极了。安公子可是我海州的招牌和领袖,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班腐儒鄙视了?岂有此理也! 所以,在得知金兀术需要一万头牛的时候,乾贞记很快就帮安兆铭准备好了行贿物资,一艘小船轻巧发送到平州登录,找了金兀术的临时驻营投入拜帖。 因为是私人行贿,所以安宁就抛开汴京的种种繁文缛节,亲笔手书金国四皇子殿下: “ 昔日上京一别,回程后多有挂念。每思及四皇子之英姿勃发,我心更觉寂寥。今知四皇子求牛万数,安某不才,愿穷竭海州之力奉上君子也。 唯此牛之吃法,与彼牛不同。可以清水加盐浸漫一日,待干,以猪油干炸食之,其味清香酥脆,可称一绝也! 又:日进牛千数即可,可当十日之食也。大宋京东两路转运判官、权京东两路转运使、武翼大夫安兆铭。谨白。” 金兀术收到书信后,呆滞良久。他怎么也想象不到,世间还可以这样地吃牛?油炸老牛?还能日餐千牛?特喵一头牛上千斤有木有?千牛就是百万斤了,你把老子当啥玩意了? 可是,你这万数之牛呢? 那个南朝老吏一脸媚笑,挥挥手,船上鱼贯走出水手,托着着巨大木箱上岸。打开看时,全特喵蜗牛到处慢悠悠地乱爬! 然而蜗牛也是牛,金兀术的信上,也只是索牛万数。并未指明不要蜗牛! “哈哈,哈哈!状元郎好机巧的手段!”金兀术怒极而笑。只是老子却没耐烦去吃食十日!你们这些人今日便要留下,与某一起炸了这万数之牛下酒去! 时日,金兀术在大营中与南朝十数老吏、水手一起&#xe863;手油炸蜗牛,果然味道鲜美极了。 “状元郎殆天授也,然而某家却不愿与他多纠缠!就没得便宜赚不说,还要平白折寿呢!”金兀术慨叹良久。 眼看众人纷纷酒足饭饱,又各自赏了不少绫罗绸缎,每人一匹带回去吧!“状元郎调戏某家,某家却不屑为难你们。这趟差使,就算你等过关了!” 老陈掌柜带着吃饱喝足的水手们登船回程。各人都是脸色蜡黄,冷汗叠出。这特喵金兀术果然威严迫人,气度非凡呢。 这次之所以是陈掌柜过来,完全是受了海州议会的委托。说到底,海州也有自己的利益诉求,并不天然与安宁的利益重合。 他们认同安宁的巨大影响,各种钱粮开支都能敞开了供应。安宁的谋算,他们也是在鼎力去支持。但是前提也不是没有,必须看到足够的前景才行。 此前安宁的决策,就很符合他们设定的前提和前景。但是最近却有跑偏的迹象。大宋与金国的交涉,他海州无权干 涉,交涉完的结果却要海州去承担? 今年以来,已经输送金国岁币钱粮一百六十万贯了!根据上京传来的信息分析看,白白帮他金国武装出四万铁骑来?这都是在养寇为患呢! 除了这些岁币钱粮,此外武备、辎重上也足足发运了两百万贯出去,要发送河东、燕京、河北、汴京等地。说起来都是朝廷的账目,并没有抵赖的意思。 但是海州出的是真金白银,朝廷付出的只是某地或某物税赋、租金冲抵。有些地方,甚至已经被抵扣到靖康三年了! 三年后?万一金国今年就要冲过来怎么办?巨额的财富就要有打水漂的巨大风险。 何况,若单纯这些财货也就罢了。可是因为不断输送岁币钱粮到燕京,如今安公子的名声,在仕林中也很不好听呢! 羽山大学甚至已经有学子在串联倡议,打算剥除安兆铭的教授身份。因为羽山大学不是藏污纳垢的官场,更见不得某些人的猥琐卖国行径! 羽山大学,总要懂得爱惜羽毛才对。 如今,海洲议会依然会无保留地支持安公子。但是,海州议会也有必要认真理解一下金国的真实意图了?他们究竟有无想要南下,亡我大宋的决心和能力? 如果有,那就没甚好说的,海州还要勒紧裤腰带继续扩张军备。如果没有,那么向燕京送岁币的事情,就要你朝廷自己去擦屁股,海州不再掺和。 安公子心神疲惫,宜辞京东两路转运差事,回海州将养才对!所以,乘着安宁想要捉弄一下金兀术,老陈掌柜就亲自出现在金兀术的眼前了。 若金兀术勃然大怒,将他们斩首示众?那也没甚好说的,无非就是金国立意要亡我大宋,如今更多了一个开战的理由而已。海州后方就该加速备战了。 甚至如今海州的备战已经如火如荼了!因为金国果然真来了,咱们海州就该变天呢。 此前好容易争取得来的自治权,就要被金人收走!积蓄的财货,也要被金人瓜分!!耕作的庄稼,更要被金人践踏!!!总之,若等金国来了,咱们的海州家园就没了! 甚至按照安宁在北地的见闻说,金国人是不重视人伦大防的。金兀术就曾打过自家妹子主意!这 特喵太恶心人了吧?安公子可定不会胡说八道。 他说有,那就一定有!而且的确有!!!金兀术甚至连狡辩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这一年,海州的靖海忠义社迅速扩编到两个统制司三万余人。海上的水师,也增加到一个统制司的一万五千余人。 至于济州岛的骑兵?也是一万五千人的统制司编制。海州军费迅速攀升到七百万贯!加上租借宋军的军备、辎重支出,以及输入岁币去金国,这一年的海州军费迅速突破一千万贯! 按说,以这样的战力打底子,再辅以朝廷的禁军策应,怎么看也能与他金国一战了!可是安公子却为何总是畏手畏脚,壮他女真人的威风呢?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世间真有这样玄乎的战力吗?不但靖海忠义社的将士表示不屑一顾。甚至一向喜欢兴风作浪的海州议员,也都是将信将疑。 那就称量一下好了!若是安公子这样的调戏,他金兀术都能忍气吞声的话? 那就八九只是贪图大宋的钱粮财货富足,过来打秋风的。或者他金国铁骑,也在犹豫自己的战力是否如传闻那么强大? 那就算了,捣糨糊这些事,朝廷重臣多的去了,不差安公子一人。安公子就该引咎辞职下野,避开这些万世的骂名。 顺便收缩支出,因为海州再有钱,也架不住朝廷这么大的摊子祸害呢。 但是如今的老陈掌柜,依然无法做出明智的判断。金兀术忍下了这口气,说明金国真的就是在敲诈钱财?但是金兀术这样的气度格局,又岂是些须钱粮就能打发的豪杰之士? 也许安公子真是对的。这一年,金国是在大宋的岁币支持下增加了四万铁骑。可是海州的军备也是增加了四万人。大宋的精锐之兵,也从四万增加到七万! 若能继续下来两年,金国撑死再增十万兵。可是大宋就能装备出精锐之兵三十万!就算野战攻入辽东或有不足,但是想要歼灭金国来犯之敌,也并非多大困难。 现在安公子比的就是速度,要的就是时间。给金国一个钱的时候,自己却在军备上投入了十个钱。不怕你壮大,我只要比你更加壮大、更快壮大就行。 加上一些干臣、良将的严苛训练,假以时日,宋金的军事实力翻盘指日可待也。老陈掌柜恍惚有点明白安公子的筹谋了,解下腰盘围巾擦一下额头冷汗吩咐道: “开船,老夫还要赶回去发送燕京的岁币钱粮呢。” <p/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80章 兵戈无备岂可一战 第180章兵戈无备岂可一战 要说海州的产出利税,早已突破千万贯。奈何其中大约四成已经被他人买断了股权。 赵佶为啥舍得在情报收集上花钱?就因为他那六十万贯的股权,每年给他带来的收益,就妥妥地超过三十万贯。 所以海州及周边沂州、密州、莒州这四州结余利税,一年也不过七百万贯。其中朝廷可以抵扣的税赋两百万,更多还要靠海州工商、海外贸易,海上的结余税赋支撑。 海州物产的获利超过两百万贯,乾贞记、福记在各地的超市、酒楼、钱庄、镖局等商业收益每年也不下一百万贯。海上税赋七十万贯,占婆粮食及海外贸易价值一百三十万贯。 但是这些钱,甚至也只能满足如今靖海忠义社的军费。何况军费之外,还有地方的管理运作,教育、卫生、道路建设等等支出,一年也不下三百万贯。 此外再要支援河东、河北、燕京、汴京的武备以及金国岁币等等,那又是三百六十万贯?而且大宋的新皇帝,更是喜欢欠债或拖延支付? 如今官家可不像太上皇那样好说话,海州不断发送军备、辎重去河东、河北,但是所需支付的钱粮,他都是能拖延就拖延,或者干脆就要以海州等地的税赋抵押。 海州上下,对此早已有些不耐烦了。想吃霸王餐也不是不可以,最起码要有个好态度对不?你不能一边揩着海州的油水,一边作践咱们安公子! 自然,支撑海州财政的,也并非全是海州出钱。此外,还有济南、燕京、青州的发运军备辎重的钱粮一百多万贯。总不能全是打白条的,一些地方州府更愿意立足合作共赢。 但是无论如何,海州钱粮的缺口还有将近五百万贯。甚至以后随着宋金开战,海州的财政压力可能还要更大。这个皮球,就被陈颙踢到安宁这里。 可以发行债券啊!安宁极不负责。就以京东两路之地的税赋抵押发行七百万贯好了。那些入股海州的私人收益,无论宋金权贵,都完全可以转做债券留下来嘛。 除了用来堵那五百万贯的缺口,手上也不能一点余钱都不留 。何况开发利国监、莱芜监,也都需要大笔的钱粮支持。 因为安宁此前在汴京就有试过抵押债券这种先河,各种操作都有前例可循。所以一旦定案之后,福记、乾贞记的钱庄很快就行&#xe863;起来,积极吸纳各地的民间资本。 存钱给利息,放贷收利息,安宁的打算就是要把民间钱粮盘活。 至于债券,以后海州产出就专门还利息好了。从税赋债开始,渐渐及于盐场、茶叶、糖酒、钢铁、军工等等债券名目不一而足。 据测算,乾贞记以十之一的利息常年收储,就能撬&#xe863;民间资本的流入。因为几年经营下来,乾贞记的民间信誉极好。然后乾贞记再把收到的本钱以百之十五的利息购买抵押债券。 进出之间就是百之五的利润。看着进出间的钱粮比例极低,但是要对比进出时的成本付出?那也是三成的利润,纯粹躺着挣钱呢! 陈掌柜不好意思吃独食,所以又每年拿出百一的费用投入到羽山大学做研发去了。没有成效就当打水漂了,有成果了,他就要拿两成的纯利!真是黑心资本家啊! 总之,大宋民间其实是不缺钱的。去年的山东、河北救灾,蓝细禾守着那么大的盘子和青州豪强对赌,还差点被人家翻盘呢。 说明大宋的家底子,的确积蓄丰厚,只是不归朝廷调度、管辖而已。这都是必然,大宋每年铸币不下数百万贯,可是市面上却一直在缺钱。 那就是说,大量的钱粮都被民间沉淀了。考虑大宋立国一百六十年,这笔钱粮究竟沉淀了多少,天知道啊?! 而海州算的这些经济账,不但大宋不明所以。在金国,更是无法想象的财富。大宋岁入一亿贯是有的,但它多数还是物资冲抵,真正钱粮收入不过四千万贯。 可是大宋的开支太大了啊。单单汴京的宫中、朝廷花费,一年就要两千多万贯呢! 至于金国,加上大宋的岁币,他一年收入也不过一千万多贯,基本与小小的海州持平了。就这样,金国上下都在为大金的国家富强而振奋莫名呢! 随着京东两路税赋债券的发行,各种利好的消息也纷纷跟着冒了出来。 随着这几年的海州大开发,加上周边人口的不断迁 入,以及沂州、莒州、密州的加盟,如今海州特区的人口,早已突破两百万人。 看起来,以海州特区两百万人口的规模养兵六万,的确有些穷兵黩武。但若把乾贞记延伸到各地隐形消费人口带来的红利,那么也不算什么。 老陈掌柜给的数据时,东南两浙一带,大约有两百万人在消费海州的各种物产和服务。汴京的消费人口超过百万,几乎达到汴京城总人口的七成。 此外,京东两路的消费人口近三百万,广东、福建三路七十万人口,蜀中四路三十万人口,高丽三十万人口,甚至金国都有十万人口在消费海州物产。 七八百万的人口支撑六万兵,那是足以应付有余了。 此外,徐州、兖州的投入也陆续开始产出。利国监和莱芜监放在大宋手里才能生发多少东西?可是放在洪七的手里改造一下,立马就要财源滚滚了。 徐州、兖州的煤铁储量,哪怕放在后世都是庞然大物,何况大宋那个时代?一年才有六十吨精铁产能,放在后世连个小作坊都算不上,甚至大铁厂里的一炉铁水就给解决了。 现在,徐州的利国监、兖州的莱芜监都已收入海州掌握了。安宁甚至连抵押物都已在此前与康王赵构谈妥,前任官家的玉玺大章都盖的很清晰,由不得你赵桓翻供。 :“根苗一发浩无际,万人鼓舞千人看。投泥拨水愈光明,烁玉流金是精悍。南山栗林渐可息,北山顽矿何劳锻。为君铸作百炼刀,要斩长鲸为万段!” 这是苏轼昔日路过徐州,看到利国监宏大的冶炼场面,赋诗赞美的场景。利国监冶铁计有三十六冶,冶各百余人,合计工匠四千余,岁出精铁千石。 此外兖州莱芜监设冶场十八座,有千余冶炼工匠,岁课铁二百多石,其中精钢五十石。又有昔日吕正臣者,善冶炼,凡东州之人,一农一工,家爨户御,其器皆吕氏作也。 如今的吕氏冶炼,也早已被洪七出了大价钱收购下来,并入了莱芜监。吕氏的匠人们,也被安置去了郁洲岛,专事技术研发创新去。 没办法,蒋干、何叔乙虽然聪慧能干,毕竟年纪还是太小。一些力气活,还要找些内行的工匠参与其间。何况,金 兀术的细作厉害,他们也在到处找铁器装备军中。 随着海州炼钢规模的不断扩大,设备更新加快,海州采矿、炼钢的成本也在直线下降。 甚至军工产品的加工,也因为引进了水力、蓄力,流水线加工制造工艺日渐成熟。那些发运出去的装备看着高大上,实际成本却比大宋那些普通弓箭、刀枪还要便宜。 单纯从形式看上,海州的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发展下去。再有两年,海州军力就能达到八万人的规模。而大宋的可战之兵,拉出二三十万大军来,也一点问题都没有。 要知道,那可都是实额满编,装备了海州军械、按照靖海忠义社训练法子操演两年的兵!估计那时候,就该轮着安宁坐在青州敲诈他金兀术了。 所以?眼下就慢慢拖延着好了。一年的岁币一百六万贯不够?那就两百万贯,三百万贯也不是不可以。 甚至真就给他七百万贯又如何?!左右三年后,这些钱都从他辽东收回来,有甚担心的? 这几乎就是安宁眼下能够做到的最大努力了。大宋就是这么个烂摊子,作死的事情不断挑战安宁的底线。然后他就在一点点的忍耐中退缩,日渐猥琐。 若非陈丽卿怀孕的事情再次给他带来狂喜,安宁甚至还要继续落魄下去。在在却由不得他不去振作,有了新生命,就会有新的期盼和兴奋在支撑。 甚至哪怕如今朝廷付钱的嘴脸如此不堪?管他呢,继续拿去租借、抵押好了。这些东西不会涉及朝廷的税赋、归属问题,只是一些民间借贷纠纷而已。 早在宣和七年六月,康王赵构就引武功大夫韩世忠部三千众驰援河东,驻阳曲县。此后就以韩世忠守石岭关,康王自帅亲卫驻赤塘关,招募地方弓手万余义军。 赵构又从中拣选三千余众,皆以海州军法抓紧训练,甚至连教官,都要从靖海忠义社请来。赵构要的,就是原汁原味! 黑漆漆的甲胄,刀枪不入。黑漆漆的钢臂弩,临阵可发五箭,比神臂弓多两箭,射程远三十步!这就意味着,弓箭手被迅速增加了一倍的临阵打击能力呢。 最恐怖的是,新军弓箭手装备的全是钢臂弩!压根没有那种百十步射程的军中弓箭。装备的长枪可以轻易戳破西军或金兵的铠甲,长刀可以把对手的兵器一刀两断! 赵构自海州运来的军械之精良,训练之严酷,都让太原赶来劳军的张孝纯、王禀等人新奇不已,详细打听采买渠道、价钱,以及支付的具体细节。 不过这也太奢侈了吧?王禀吧嗒、吧嗒嘴巴,表示羡慕。不过等到康王所部练习投掷的时候,王禀甚至连吃惊都无法做到。 “天雷!”王禀这才真的相信,康王不是来作秀的。 康王,真的是来备战的! <p/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81章 宇文虚中 第181章宇文虚中 金兀术招待老陈掌柜“豪吃万牛”的故事,传到汴京朝堂后,大宋的重臣良将们纷纷惊掉下巴。咱们这一年,可难得赚他金兀术这样的大便宜啊? 困坐燕京的宇文虚中更加难堪的要死。此前吹嘘自己如何与大金四皇子疏通关系,和议必成也。如今看来,金兀术根本不把他当人看。纯粹是当奶牛养活呢,此皆村牛之讥啊! 宇文虚中是大观三年进士,政和六年任同知贡举、除通直郎中书舍人。宣和四年童贯谋燕云,宇文虚中入西军幕府。以为庙算失策,西军财用不足、士卒不练、甲胄不足。 后又上疏言主帅非人,“必至国家之祸未有宁息之期也”。由此把童贯、王黼、蔡攸等人一股脑得罪完了,降职知檀州。后求郑居中推荐,任环庆路帅臣,很快又改知亳州。 宣和六年底,朝廷议取云中,宇文虚中反对收云州诸地。“云州疆界遥阔,每岁财用必三倍于太原。又须建置堡寨关垒,不下数百处。疆界亦倍,屯戍军马当于何处挪移?” 应该说,宇文虚中颇有眼光,他也想为朝廷做些实事,与汴京的官僚做派大不相同。这次加军前宣谕使,往来燕京、大名、汴京间主持与金国的和谈,他也是尽心尽力。 要说他对安宁的看法本来还是不错的,何况安宁在他和谈过程中的钱粮供应始终充盈。宇文虚中还是很知大体,甚至安宁权京东两路转运使的差事,都是他一手保举推荐。 但是宇文虚中却有个毛病,那就是不甘人下。昔日不惜为此怼了上官童贯,今日又如何甘居同僚安兆铭之下?所以?“一时不慎,遂令竖子成名也!” 但是愿不愿意的,他都要设法为自己翻盘才对。总不能一辈子顶着“村牛”的冠带行走吧?何况被安宁戏弄后,金兀术居然也就这样的唾面自干? 那就是说,他金国真的只是在虚应故事?并无真心南下之意?宇文虚中来回燕京、大名、汴京多次,眼见宋兵装备日趋精锐,海州军械更加犀利。 便是今日一战,我大宋也未必便输啊! 事实上,赵佶内禅 一事,的确对金国的备战造成不小的困扰和迟疑。粘罕、翰离不都是百战名将,皇帝完颜吴乞买更是一世枭雄,他们怎么可能看不透这其中的玄虚? 宋兵已成哀兵之势!再也不似从前那等无所事事的混日子模样了。大宋享国一百六十年,国运还远远没到末世之局。所谓主辱臣死,大宋的边兵士气提振,恐不易与之啊? 何况,斥候、往来使者、商贾带来的信息都在显示,如今大宋正在大量装备海州的钢臂弩和长刃!军中学着海州方法训练士卒的队伍,不下七八支,十万人马。 这些队伍,却都是强军。这才是安宁肆意捉弄金兀术,而金兀术却要故作大度的真正原因。大金国都在狐疑不定呢? 现在就指望他金兀术能诈出更多岁币财货出来养军、扩军的,不好当真翻脸呢。但是宇文虚中看破这件事以后,他就自然要生出另外的打算之法了。 如今局面就是如此,那么我大宋何苦还要一年几百万贯的岁币白白丢给他金国呢?帮他金国养兵来对付我大宋吗?宇文虚中的一封密信就写回了汴京。 宇文虚中的意思,就是想在金国寻找几个有分量的人悄悄内附。平时帮着传递一些情报啥的,不能如今这样两眼一抹黑,被状元郎占了先机。 战时?呵呵,战时就临阵反水好了。 郭药师平时除了上朝听那些大臣的口水战,大多数的时候,还是在他的宣和坊的小院子里清闲度日。官家赏赐的府邸自然早已到手,但他却不敢常住。 其一是朝中大臣对自己的猜忌、防范之心已经很露骨了。其二自己也的确没有要在一根树上吊死,效忠大宋的打算。郭药师的主意打的很正:“谁赢跟谁走!” 太子此前拉拢自己,郭药师也就虚与蛇委。等到太子登基,他虽然受命领汴京留后,但童贯却是殿前都指挥使,他的胜捷军几乎隔绝了自己常胜军与汴京的联系。 因此,他不得不减少和部下张令徽、刘舜仁、甄五臣、赵鹤寿等人的联系,以示清闲。更不敢入住官家所赐的官宅府邸,免得皇城司的人安插哨探进来。 这一日,又一次久候北面的消息不至,郭药师盘算很久没去牟驼岗了,今 日便去看看。几个部属自然接应出来。监军梁方平却不在,他去了宫里。 郭药师也不作细想,便约了张令徽、刘舜仁、甄五臣、赵鹤寿一起骑马去山野间狩猎,活&#xe863;一下身子骨再说。自然,一些悄悄话还是要说的。 “太傅,难道我等真就要这样猫在汴京渡日如年吗?这里的宋人却很不信任我们呢!”刘舜仁的性格暴躁些,忍不住牢骚满腹。 郭药师斜眼看了看他:“记住,你如今也是宋人呢!如今小日子过得也比燕京富足多了,怎么还在贪得无厌呢?” “这?!”刘舜仁无话可说。当年过不下去了,才加入怨军,只想要吃饱穿暖,妻子儿女不要而死而已。可是如今的确日子胜于此前百倍不止,自己却还是安静不下来。 “呵呵!奈何今非昔比啊。”张令徽搭腔道: “太傅,我等这几人都是太傅亲信,这些年同甘共苦走来,可从没有其他的想法。可是如今,太傅啊,这汴京的富贵,却被那些纨绔子弟们占着。 你都不知道高衙内那伙人有多少腻歪了,三天两头过来狩猎、贩卖的营生不断,常胜军的弟兄日渐浮夸。想来再有二十年,咱们家的子弟们也都该是他如今的模样了。 日子是舒服了,可大宋始终不会真正相信我等。那就是说,这汴京其实不是我们的!难道太傅,就没想过彼可取而代之?” “行啦,这些事就不要再提起了。咱们此前提着脑袋冲阵砍杀,为的就是安逸。可如今安逸了,心里又开始不安分了?这都是贱骨头啊!”郭药师叹息道。 其实,自己也是贱骨头呢。“取而代之”?哪有那么容易呢!没有十年的打拼,是不用想着过舒坦日子的。自己快五十岁了,这人生还能剩下几个十年呢? 所以,还是跟着赢家混日子最好。只是如今北地的消息传达不易,郭药师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做,走一步算一步吧。 几个人打了一些山鸡野兔,原本想要中午炖吃了改善一下口味。中途却又被几个作死的纨绔缠着,非要说其中两只山鸡是他们早都标记过的? 甄五臣、赵鹤寿冷冷盯着几个纨绔的嚣张霸道,一言不发!这特喵要是在燕京,眼前几个混蛋 早就被践踏城肉泥了!但这却是汴京,发作不得。 你软了,人家自然就要硬气!“看什么看?有本事你还能一刀劈死小太爷?记住了,小太爷可是在汴京城里横着长大的!俺爹可是高俅、高太尉!!!” 高衙内这些日子,当真过的好开心。去年河北一通胡闹,虽然赔了三十万贯。但是手上,毕竟还拦下了四十万贯。我管这是谁的钱,到了小太爷的手里,那就是俺的了。 郭药师,他们其实还是熟悉的。但是郭药师不是纨绔,那就不是自己人。虽然给他们出过主意,端了福记的老窝,那也没必要感谢他。 毕竟,郭药师只是&#xe863;&#xe863;嘴皮子,一毛不拔。 嗯嗯,福记花了四十万贯盘下来,高衙内曾经有些后悔。这钱还没焐热呢,就飞到别人口袋了?但是老孙却算了一笔账,福记一年的收成,就不下四十万贯。 老孙当真是个学问人!能打架,还会算账。甚至他连武松都不怕。其实孙成财最让高衙内敬佩的地方,就因为他真的不怕武松! 现在嘛,貌似福记的收成没有那么好?但是一个月也有上万贯的财货到手呢。所以高衙内的纨绔队伍,越发庞大起来,简直鱼蛇混杂,汴京百姓苦之久矣。 不但百姓苦之久矣,便是郭药师这样的朝廷重臣、检校太傅,也是苦之久矣! 不是郭药师怕高俅,随着赵佶内禅,高俅这种奸邪宠臣早就靠边站了。甚至高俅最得宠时,他也不敢招惹郭药师这等枭雄之辈。 高俅只是个无赖子,不是混球。很可惜,他的儿子高衙内,却是天下一等一的混球。 高衙内根本不能理解朝廷的权力变化格局,他只要知道他爹是高俅就行了。就因为他这样的混不吝,汴京城居然真的无人愿意招惹他? 比如眼前的郭药师,和他的老伙伴们。 他们这些纨绔经常过来牟驼岗,纯粹就是在打天驷监的鬼主意。孙成财说天驷监里都是好马!因为他叔爷爷现在知枢密院事,所以他就能知道,这样的好马,足足有两万匹! 清一色高头大马啊!想象这弟兄们每人清一色的高头大马骑着在汴京城里撒欢,高衙内的口水早就流出老长、老长的。 但是天驷监 的看守极严,这让高衙内很不耐烦、也很生气。所以,偶尔过来纠缠、欺辱一下这些北地来的丘八们,就能让高衙内暂时忘了眼前的不快。 “那就拿去吧!”郭药师淡淡道。他不是高衙内肚子里的蛔虫,自然不知道高衙内会有如此作死的想法。他的几个下属也还沉浸在愤怒中,更加不会多想! “就为了这些杂碎,老子也不想在汴京呆了!”甄五臣目露凶光,恶狠狠地自言自语。 回到营寨时,监军梁方平却早已从汴京回来。他看着郭药师,皮笑肉不笑道: “太傅,官家想请你去说话,却叫那些班直卫好找了一通呢。” <p/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82章 郭药师 第182章郭药师 郭药师辞别众人,匆匆赶回里城后,甚至不及再更换洗漱,就直接大马往皇宫跑去。因为他家院子里等着的小太监和班直卫,早已在坐卧不安发脾气了。 官家是中午想要传郭药师的,到了傍晚才见他老郭,大半天的时间啊。如今的官家可没有太好的耐性听你解释,轻则一顿板子,重则?把你开去巩县守祖陵都不意外。 看着小太监的焦灼,老郭也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了甚样大事情!“难道金国南下了?” 进宫后才发现赵桓难得意定神闲,吩咐小太监看茶已毕,这才轻声慢语问起平时居家是否舒适、习惯等等无聊话题。此外透漏朝廷这次打算荫他两个儿子入朝堂为官的意思。 郭药师赶紧作揖敬谢管家厚爱,自己对朝廷之忠贞如黄河之水泛滥云云。一顿没影子的话题后,赵桓忽然问起郭药师昔日在辽国为官时的一些情况,以及怨军由来? 郭药师心中一咯噔,心说自己和金国那点事,难道暴露了?不像啊,真要暴露了,官家怎敢如此近身问话,不怕郭某如何怎样吗? “昔日渤海人高永昌杀辽东京留守萧保先占辽东五十余州。辽以耶律淳为都元帅,募辽东饥民,取报怨于女真之意,谓之怨军,共八营两万八千人,臣为其一部偏将也。 怨军以董小丑为帅,然其成军皆为饥民,不知战阵之妙用,故每临战皆败亡,遂生叛乱。臣随辽都统耶律余睹、萧干等人率兵平叛,杀罗青汉、董仲孙等人,怨军遂安。 此后耶律淳改怨军为常胜军,选精锐两千人编为四营,以臣为都管押常胜军,帅张令徽、刘舜仁、甄五臣、赵鹤寿从征渤海国,前后积功为诸卫上将军,迁涿州留守。 此外余众六千人分入耶律余睹、萧干军中。此后萧干簪越为帝,侵我宋境,为臣所破,其众亦多投常胜军也。耶律余睹后降金国,如今为大金西府元帅右都监,驻军蔚州。” 其实,郭药师的故事中,还隐藏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那就是萧干曾经对他有大恩德,而他郭药师却收买了萧干的部将白得歌,在乱 军中袭杀萧干,献其首级于朝廷。 当年怨军作乱,身为怨军大将的郭药师先是暗中投靠了耶律淳,绑缚怨军主将董小丑献功。此后再残杀同僚罗青汉、董仲孙等人,非常的反复无常,刻薄寡恩。 甚至辽人都很不齿他,当时耶律余睹就向萧干建议:“怨军前年两营叛,劫掠乾州,已从招安;今岁全军复叛,而攻锦州。苟我军不来,城破,则数万居民被害。 所谓怨军,未能报怨于金人,而屡怨叛于我家。今若乘其解甲,遣兵掩杀净尽,则永诀后患。”但萧干却认为怨军亦有忠义为一时胁从者,岂可尽诛杀之?郭药师才保得性命。 此后燕京失守,萧干回奚族故地自立称帝。宣和五年萧干破景州,又陷蓟州。郭药师乃暗中收买萧干军中的怨军残部,乘乱再次弄死了对他有恩的萧干。 一个人,能够连续对自己的头领、恩人下黑手,那么他对自己的仇人就更欲处之以为后快了。此前安兆铭斩杀张觉坏了他的事,他便要勾结金兀术在燕京设局陷害安兆铭。 如今赵桓问起这些北方的人情世故来,郭药师又怎么可能放过耶律余睹? “以郭卿家看,我大宋与他金国,当战当和?”赵桓忽然问出一个莫名其妙的话题。 郭药师听得莫名其妙!什么叫当战当和?咱们不是一直都在拿钱卖平安吗?如今哪来的战和底气?“官家明鉴,臣是武将,原本不该议论战和事。 若以臣的本意,则彼辈金人野蛮贪婪,且狡猾反复,我朝绝不可与之媾和也!金人欲以黄河为界,则我朝就要尽弃河北之地。此乃国之根本,绝不可轻弃! 一旦议和割让河北,则朝廷必要迁都东南,从此成偏安之局,再难收拾旧日河山局面!然而今日敌强我弱,我朝如仓促出战,或有不测之虞也。 故臣以为,则凡兵家之事,能战则战,不能战则和。暂避锋芒,以图后世再来也。不签约,则失地尚可图谋收复。若签约割地,则后世再难有所作为。 故臣以为,如今局面,还是暂以岁币安敌之心。我朝却要赶紧整修武备,再要去敌营中多布间谍、内应,招纳归附,以缓缓图之。” 郭药师说了半天,其实等 于什么都没说。但是赵桓听了,却非常悦耳&#xe863;听。特别是“去敌营中多布间谍、内应,招纳归附”,更加引为知己也。 赵桓之所以想着问讯郭药师,的确是因为宇文虚中的定策极有说服力。赵桓哪怕平日故作老成,而且性格怯懦,但他毕竟才是一个二十六岁的年轻人。 年轻人,都应该容易冲&#xe863;才对。赵桓贵为大宋官家,却无一毫得意的机会。他的父皇,也就是太上皇赵佶,离岗不离休,经常要给他这样那样的指示或提示。 让赵桓尴尬的是,太上皇的旨意,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比他这个大宋官家的旨意更正确、更精准、更老辣、也更得人心。 但他赵桓却是大宋官家,不是提面木偶!也许因为过早处在太子位子上战战兢兢,赵桓似乎没有经历过青春期的叛逆时光,如今在他二十六岁时,终于补上这一课。 “隔阻内外”,其实就是从梁方平调去郭药师军中监军开始的。安兆铭的各种苦头,也是从那时起变本加厉起来。 然而他的父皇却并未收敛几分,他依然还在“善意”地坚持他的训政!在赵佶的眼里,儿子永远都是长不大,需要父亲的引导。但是儿子,其实已经长大了。 所以,赵桓开始不顾一切地叛逆起来。总之,太上皇说往东,他就往西。说要上天,他就入地。太上皇让他安静地一些,他就要千方百计去作死。 一点脑回路都不带的鲁莽!赵桓的心理实在太脆弱了。 大宋没有钱了!甚至赵桓都不知道为何会没钱?去年的救灾、军备,不是都花的海州钱粮吗?那么为何如今就要缺钱了? 这就很让人无语。因为海州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它是裹挟了地方州县的钱在生发。海州发行的债券,最大的客户群其实还是各地州县的税银故意存放在乾贞记生息。他们只是延期递交汴京,多赚一些利息而已。 就算不计较这些,河东、河北、京东两路,总共四路地方忽然没有产出,或者产出的钱粮都被金国和边军卷走,你还想有钱?大宋一共才二十三路的生财之地! 如果说,前面的这两件事情都让他着急上火,但却毫无办法的话。那么的确只剩下 金国的威胁,这件事情可以由他“做主”了。 赵桓很容易就能把所有事情串在一起。父皇成了太上皇,是被金国逼的。大宋缺钱是因为要备战,备战是因为金国要入侵。 所以?只要解决了金国,此前的所有问题全都迎刃而解。可惜赵桓不知道,最重要的事情,反而不是最急迫的事情,也是最难搞定的事情。 宇文虚中只想在金国内部找到高层人物下手拉拢,到了赵桓这里就想要一个内应。意思都是一样,只是宇文虚中偏于间谍察报,赵桓却更青睐策反举义。 但是这样的人,并不好找,甚至他们连个合适的人选都没有。赵桓很自然就想到了郭药师,他在北面的人头很熟悉,问问老郭不就行了? 郭药师本来还有些惶恐,不知道赵桓忽然找自己何事?等到赵桓拐弯抹角说出想法后,郭药师目瞪口呆。这种作死的事情,怎么可以由一国的皇帝干呢? 昔日张觉事件后,王安中和郭药师说过的话,老郭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可是现在官家要做的事情,却又不是王安中说的那样逻辑缜密了? “此官家非彼官家也!”郭药师心中叹息,决定还是不要把自己在北朝营造的人脉送给官家去祸害了。不过有个人倒是可以试试嘛! 耶律余睹啊!自己此前在大辽怨军中左右逢源,曾经很快活了一段时间。偏偏那时就有耶律余睹要给萧干进谗言。说自己有反复之志,劝萧干阴谋处置自己? 现在好了,自己是反复投了大宋,可逆耶律余睹不也是反复投了他大金?! 想起此事郭药师就很后悔,当时若不是他耶律余睹先投大金的话,我郭某如今也该是大金重臣了!何至于如今困顿局面? 现在嘛?老郭决定要好好阴一下耶律余睹。就让大宋去策反他好了。无论策反结果如何,耶律余睹都是在劫难逃了。 成了,无非投到大宋来。那又如何?不说昔日张觉的下场,便是自己也能弄死他。不成?不成就事发呗,他大金是不可能重用一个曾经被人当做策反目标的人。 何况这种事情,一般不成的概率更大些。所以那些成功的策反事件,才会被史册记载。甚至就是因为这类成功的事情太稀少,才会被记录史册。 只是这些干他老郭何事?这都是官家和宇文虚中干的! 郭药师并未言之凿凿去热心介入,他只是干巴巴地讲述了他在辽国时的一些故事,泛泛提了几个北地的人名,其中就有耶律余睹而已。 官家,自然有他自己的办法找上耶律余睹,郭药师一点因果都不愿沾上。 <p/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83章 策反 第183章策反 耶律余睹本是天祚帝的大舅哥,后因为妹妹争宠被杀,耶律余睹不得已引军叛女真为先锋,此后攻陷大辽州郡无数,战功卓绝。天会三年,为元帅右都监,驻兵蔚州。 嗯嗯,这个人,的确具备反复之意。人选有了,此后就该轮到宇文虚中在燕京物色行间联系事宜了,结果还真给宇文虚中找到合适人选了。 因为赵佶是在宣和七年十一月内禅的,所以靖康元年就从第二年才开始算起。 金兀术苦于对南朝文华的认识不足,此前“万牛之数沦”更为天下笑柄。所以此后他的使者中,都要配置汉人文士为副使。哪怕正使,也都要读书识字辈。 靖康元年春四月,金兀术再次派往燕京索要岁币的正使是萧仲恭,他曾是辽国大臣,品行高洁,降金后颇得朝廷信任。 副使赵伦是北地汉人,他的饱学多识是真的,耍滑头的手法更加出类拔萃。在赵伦看来,这次来燕京,也就十天半个月的事情。正儿八经的岁币呢,催缴一下就点数发去平州而已。 这次纯粹例行公事,完成合约内容。与“万数之牛”之事无关,所以他和正使萧仲恭二人,并南朝伴使邢倞,也就把这次出使当成了踏春游玩。 平州到燕京,本来就不远,短途旅行而已。 意外的却是,因为打定了金兀术只是行敲诈之实,很难被收买或行贿后,宇文虚中就对岁币钱粮的支付谨慎很多,不再轻易松口。数量、货色、交期都要仔细厘定。 但是怎么都无法厘定!不是少了这个,就是差了那个。宇文虚中的态度都是好好好!然后一纸文书发送汴京去了。 但是往常,这些需求文书是要副本给海州的。现在却不必,因为海州发来的岁币就在燕京藏着,宇文虚中就是故意拖延而已,转眼就折腾了一个多月,依然头绪全无。 萧仲恭是个厚道人,看不出个中猫腻,副使赵伦却是个精明人,看到这种事体,心下早就慌了。如今两国关系紧张,宇文虚中更加态度大变,莫非他大宋想要开战不成? 难道是要将咱们留在这里吗?这个可不行 ,咱们必须早点回家!老婆孩子还等着我回家呢。赵伦心急火燎地正在琢磨事,忽然有大宋伴使邢倞傍晚时候登门造访? “邢司农夜幕而来,可有何指教?”奉茶已毕,赵伦和颜悦色道。 “呵呵,倒是无甚大事,只是尊使在燕京时日不短啦。不知饮食起居是否方便?”邢倞乃是带着策反的任务而来,自然要和熙如沐春风。 方便?赵伦心中大骂方便你的大头鬼啊!等等?他这是何意?赵伦不&#xe863;声色,随口应道: “昔日状元郎在上京一曲破阵子,赵某惊为天人。犹记忆醉里挑灯看剑,梦中吹角连营。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几句。难道邢司农以为状元郎做得,我赵某便做不得?” “呵呵,何致如此!”邢倞面上赔笑,心中却是暗暗鄙夷不止。你赵某人也配和咱们的状元郎相提并论?真是那样,老子何苦过来找你?你又何至于夜幕迎客? “难道尊使便未听闻状元郎另一首曲子: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自古知交难得,故国情怀难舍,邢某偶感而已。” 特喵赤果果啊?故国情怀都拿出来了?我呸!老子故国便在燕地,便是辽国,却与你大宋无干。等等?辽国?故国?这是甚的意思?赵伦瞬间明白了因果。 这时的金国内部,除了朝堂上还能被女真人把持外,其余路、州、县的官吏,大多还是由原来辽国降臣、降将和组成,真正的女真人少之又少。 所以不少的辽国降将、降臣们就琢磨着想要恢复大辽帝国,这种事,这些年,几乎天天都在发生。不但金国弄不清究竟谁会是下一个背叛者,甚至他们这些汉人也弄不清楚。 赵伦能保证的,也就是他自己。他只想拿到一份薪水,保住家族在地方的势力而已。恢不恢复大辽的,委实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貌似萧仲恭也不像是那种复国的人物。但是人心隔肚皮,谁能说谁呢 ?不过如今,又何必在意谁跟谁呢? 赵伦觉得,这个世间没有谁会无私奉献的。如果他曾经是大辽的贵族,恢复大辽能给他和家族带来无上荣光的话,他也会参加这种冒险的活&#xe863;。 可惜他不是。所以就算恢复大辽了,对他和家族的处境改善也不大。但是,有人可以获得很大改善啊! 那么这些人就有恢复大辽的&#xe863;机才对。哪怕只是理论的&#xe863;机。因为现在赵伦想的不是谁真的可以恢复大辽,而是用什么借口能帮他赶紧回大金! 所以,是夜宾客言谈尽欢。听到邢倞一昧打听一些北朝的人物故事,赵伦心中一&#xe863;,就想起了耶律余睹,故作神秘道: “咱们大金国的元帅右都监耶律余睹,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啊。他乃昔日大辽降臣,如今还统领大辽旧部,大金国明示宠信,其实还是很戒备的。 他这人呢,和咱们的正使一样。此前都是他们大辽国的忠臣,现在也一直心怀故国,委实可敬可叹也。嗯嗯,他现在却是蔚州整顿军备。” 赵伦开始了他的故事,在他的故事中,原本出身辽国降将、降臣们,根本不能在大金的朝堂上获得上位的机会,所以他们就一直想要恢复大辽帝国。 但是由于复国的工作过于复杂,所以他们就推出原辽国皇亲、现大金名将耶律余睹暗中领导复国工作。而以耶律余睹为首的复国集团,也非常希望得到大宋的友好援助。 赵伦所说的这一切,合情合理,逻辑上丝丝入扣,道理上娓娓&#xe863;听。其语言逻辑完全是建立在大辽复国的基础之上阐发,任谁都没法怀疑他的真实性。 邢倞大喜过望,对哦,辽国就是被金人灭的,和金人有灭国之恨。这俩人都是辽国的大忠臣,若咱们和他们结盟,不仅可为通风报信,战时忽然举义,还真能打败金人呢? 自然此后诸事就交办宇文虚中了。乃以钱粮不凑手为由,请金国使者去汴京商谈。萧仲恭莫名其妙地看着大宋官员虚与蛇委,甚至私宴上每每提起的昔日宋辽之盟何日再造云云。 萧仲恭这个老实人就彻底愤怒了。当日是谁背信弃义,和金人一起灭了我大辽!何况就你大宋这点渣渣战力还想助大辽复国, 岂有此理! 萧仲恭便假意应允下,却要皇帝手书为凭,免得耶律余睹怀疑他萧某人诓骗他。赵桓大喜,亲手写了一封信,又用蜡封好交给萧仲恭,让他转交耶律余睹。 “大宋皇帝致书左金吾卫上将军、元帅右都监耶律太师:昔我章圣皇帝与大辽结好澶渊,敦信修睦,百有余年,后金人不道,称兵朔方,拘縻天祚,翦灭辽国。 肆朕初即大位,惟怀永图,念烈祖之遗德,思大辽之旧好,辍食兴叹,无时暂忘。思欲兴亡继绝,亲仁善邻,以为两国无穷之福。 此志既定,未有以达。而使人萧仲恭、赵伦之来,能道辽国与燕、云之遗民,不忘耶律氏之德。冀假中国诏令,拥立耆哲。众望所属,宜乎国人无如金吾都监太师者。 方今总兵于外,且有西南招讨太师同姓之助,云中留守尚书愿忠之佐,一德同心,足以共成大事。以中国之势竭力拥卫,何有不成? 谋事贵断,时不可失,惟太师图之。书不尽言,已令萧仲恭、赵伦面道委曲。天时蒸溽,更冀保绥。” 原来,此前河东麟府的折可求曾上奏朝廷,云西夏国的西北,原辽国名将耶律大石统兵十万立国了。耶律大石曾经是大辽的国之柱石,他当然也会想要恢复大辽的! 所以,赵桓又做了一封蜡丸书,派人沿着金宋的边界穿过西夏,去寻找西辽的耶律大石寻求联盟,这才有“西南同姓之助”的字样流落。 萧仲恭默默接过蜡书,回到平州就将蜡书交给翰离不,翰离不大惊失色,一面通知西京粘罕搜寻潜去西辽的宋人,一面将萧仲恭带来的蜡丸急报皇叔完颜吴乞买。 完颜吴乞买左看右看蜡丸的书信内容,满脸的不可思议! 甚至一直等到粘罕送来截获赵桓送给西辽耶律大石的蜡丸信后。完颜吴乞买这才真的相信,作死的人的确是大宋小皇帝赵桓。 完颜吴乞买勃然大怒,好你个赵桓,居然还想要联辽灭金?格老子先灭了你再说!至于耶律余睹?完颜吴乞买快马召耶律余睹来上京,从容谓之曰: “今闻南朝欲谋汝复辽,诚然邪?若果去,必须鞍马甲胄器械之属当悉付汝,吾不食言。只是若被擒则无祈免死。若欲留事我则无怀异志,吾亦不汝疑。” 耶律余睹亡魂大冒,这特喵天降横祸也!赶紧匍匐效忠,请己部为伐宋先锋。 <p/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84章 伐宋 第184章伐宋 是日晨,朝阳绯红的霞光穿过薄雾,映红小半个辽东天际。上京会宁城随着晨雾的渐渐消散,在朝霞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雾蒙蒙金色的色彩。 虽然皇城还有许多建筑未完工,但上京也不失北国最大的都城大邑。一声沉闷的钟声从皇宫响起来,紧接着,钟声有节奏地一声接一声,在整个会宁城上空回荡。 皇城中央的干元殿,长约十余丈、高约两丈。建在长二十余丈,垒土五层的台上。正面墙壁上,嵌有五色彩石,仙、佛、龙、象间,杂以松柏枝祥瑞。 从干元殿中缓缓走出一位内侍,在他引导下,一干大金重臣从两厢木屋中走出。他们身穿赭色长袍,腰缠玉带。脑袋上扎满鼠尾辫子,辫稍金钱互相碰撞,叮当作响。 一行人进入大殿内分立两侧,完颜吴乞买高坐大殿正中的一张虎皮宝座上。他是一名典型的女真彪形汉子,目光炯炯,使人望之生畏。 面前摆有一张朱漆银装镀金的几案,玉盘中堆放着各式果品。一套精美无比的黄金酒器排列在玉盘前,一只黄金大盘中放有几把小刀,大盘中堆满了各式精美菜肴。 大殿上设有左右两排矮桌,桌上器皿也是用黄金做成,却没有帝坐前几案上的器皿精细。那是自然,海州出品呢,又怎是上京那些前辽工匠能够比拟的精致典雅? 一声清脆锣音响罢,重臣纷纷施礼大金国皇帝陛下。随后在天子完颜吴乞买的示意下,完颜斜也、粘罕、挞懒、翰离不、讹里朵、谷神、金兀术等大金重臣依座次坐下议事。 高子羽的官职,放在大宋那可可是了不得的高官,但在金国这里却不算什么。所以他只能排在第二排落座,有意无意地就猫在金兀术的身后。 这让金兀术更加不自在,心知这都是哥哥们在故意消遣他。但是那又如何?金兀术还是努力坐正,对抗身后高子羽小山一样的层层压迫。 “朕今天把众位爱卿召集这儿,是有一件大事要商议。”哗!众人纷纷议论起来,大殿中发出一阵“嗡嗡”的声音。完颜吴乞买皱皱眉,大手一挥,声音 渐渐停止下来。 “谁来说说看,朕今天要说的是什么事?”完颜吴乞买懒散地活&#xe863;一下腰身,在那张巨大的虎皮上靠得更舒服些,甚是惬意好心情。 作死啊赵桓!以前只是觉得他爹赵佶很会作死,没想到赵桓比他爹还会作死!赵佶只是违约想要招降大辽天祚帝。但是赵桓,却想要招降我大金的行军元帅耶律余睹! “以侄儿之见,皇叔要议的事一定与他南朝有关。”粘罕欠身道。他当然知道了,耶律余睹就是他的西路大军行军元帅呢,整件事情都是他在处理、定案的。 话音刚落,翰离不也站了起来:“皇叔,侄儿的大军早已在南京据守一年多,手下儿郎们早就不耐烦了!” 翰离不狠狠瞪了一眼金兀术,你瞎折腾一年多,一点疗效都没有啊? 金兀术勃然大怒!怎么就没疗效了?你们东西两路大军原来只有十二万,如今却增加到十六万!这多出来的四万大军是怎么来的?还不是俺敲诈他南朝钱粮装备的吗? 金兀术就想起身和二哥翰离不争辩,却被完颜吴乞买远远伸手虚按坐稳:“金兀术这一年的成绩、能力大家都看在眼里。若论南伐赵宋的第一功?朕还真要给你才对! 你们想想,这一年来,咱们汇聚南京、西京的兵马多达十六万。可是上京为他们多出了一两银子吗?没有嘛,都是金兀术从他赵宋那里谈判得来的钱粮供养。 何况,若非金兀术逼迫他赵宋乱了方寸,那也不会有这次赵桓手诏耶律将军的事情发生了。咱们还有再找别的借口,那可当真不容易呢! 昔日太祖时,见南朝只是一个宦官、几个怂包领兵,心中甚是轻蔑。然而时过境迁,这才短短几年,他南朝人材就何其兴盛也。再要迁延几年,朕担心咱们都未必还能南下呢!” 完颜吴乞买有些落寞、伤感。南朝被咱们羞辱后,它只是稍稍改变选材的法子,就有安兆铭那样的人物横空出世。甚至他在海州的产出,完颜吴乞买如今都是眼见为实的。 可我大金呢?粘罕、翰离不、谷神都是不世出的豪杰之辈。但是他们的年龄,已然不轻了。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里,就只剩下一个金兀术拿得出手, 还要被他安兆铭死死压制?! 好在南朝小皇帝没有识人之明,这样的大才人物,却只是让他转运一路的粮草。其他一点好处都不给?甚至还要谋划、打压? 金兀术就说,他南朝有人曾经支支吾吾问过这类话题。你金兀术既然那么讨厌他安兆铭。何不就向南朝皇帝指明要他,拉去南京一刀砍了他泄愤? 呵呵,金兀术传信之后,却是要朕在上京修一座豪华别院,准备安置他状元郎呢。嗯嗯,金兀术这个人毛病是不少,但是他的气度、智慧,的确不差粘罕等人。 在完颜吴乞买的心目中,粘罕和翰离不才是众多大臣猛将中,他最看重的左右手。 粘罕自幼就跟随太祖完颜阿骨打征战,十七岁时就在女真军中以勇猛出了名。还最早拥立阿骨打称帝的人。此后,他一直随侍太祖左右,成为我大金的臂膀人物。 可以这样说,在当今金国,粘罕可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 翰离不在军中号称与粘罕齐名的“女真双璧”。天会三年,翰离不领兵四千为先锋,昼夜兼行追袭辽国天祚帝。 此时翰离不所属不满千人,疲乏不堪,而辽军却有两万五千人。翰离不亲不惧强敌,自率精锐攻击,一举掳获了天祚帝的嫔妃与诸子。 至于金兀术,他这次却不得参与南下。这是他二哥翰离不的主意,小四这人太残暴,走哪杀哪可不行。咱们是要把这大宋当奶牛养呢,你把牛都杀光了,奶从哪来啊? 何况小四手上的这摊子谍报事情,后勤事情,交给别人也拎不清呢。 完颜吴乞买给金兀术的评价不低,甚至不在粘罕、翰离不之下。金兀术是受用了,坐在位子上冲着二哥翰离不耍赖地一笑,逗得原本绷着脸的翰离不也笑了起来。 大殿中也再次发出一阵“嗡嗡”的声音,重臣纷纷颔首赞同皇帝陛下的论断。完颜吴乞买“哈哈”大笑起来。在他的笑声中,翰离不旁边站起一人,这是左丞相都元帅挞懒。 他的汉名叫完颜昌,是完颜吴乞买的幼弟。平时看着头脑较为简单,但论起打仗,却一点也不含糊。此前历次大战中,挞懒多次作为先锋,为大金的立国立下了赫赫大功。 “皇帝哥哥若是要攻宋,小弟愿作前锋,就把那大宋的东京城一股脑个哥哥搬过来住了。”挞懒豪气大发,他的话音刚落,身后的真珠大王和宝山大王便扯起嗓门附和他。 大家都知道,这二位就是挞懒的跟屁虫,平时不爱&#xe863;脑子,打起仗来却异常凶猛。他们的大嗓门和直率,就引得大家大笑起来。 看着眼前这几位爱将出洋相,完颜吴乞买并不感到他们鲁莽。大金立国不过十年,只是随着与辽宋的战争和交往频繁,大金才开始学着辽宋规矩,实行君臣礼节。 甚至直到完颜吴乞买即位后,才意识到皇权的重要性,于是大兴土木,修筑宫殿。象今天这样的等级礼节制度,也还是自己在即位后,好不容易才慢慢实行起来的。 挞懒虽勇武,却不足托付伐宋这样的大事。粘罕、翰离不、谷神、金兀术才是定策的主角。虽然金兀术被粘罕和翰离不联手按死在南京,但他金兀术,的确是我大金的人样子! “嗯嗯,众卿都知道。我大金立国以来,对彼赵宋恩义日隆。可他们却不知感恩,收留逃户、岁币迟缓,贡品短缺,还曾手诏接纳逆辽末帝。 无故毁盟至此,天地也都要厌弃他!可是他们如今换了一个小皇帝,原本想着他们只要勤于岁贡,咱们也不是不能容他在南方逍遥。 可是他却不该打起我金国大将的主意!耶律余睹,你说,你会为了他南朝那些金银、官位、女人的允诺,就要背叛大金,与我大金开战吗?” 完颜吴乞买一指人群,耶律余睹赶紧向前匍匐跪拜: “耶律余睹忠心大金国,自然不屑他赵宋的诡计!”为了证实自己所言不差,耶律余睹伸手拔出一柄银刀,就在脸上长长花开一刀血口,顿时脸上血流如注。 “嗯嗯,耶律卿家的话,朕信的过你!这次南下,也是为了帮你洗刷耻辱。朕意已决,待到四月春暖花开,咱们便要伐宋!各卿家宜速整军待发。” “诺!”众臣纷纷匍匐跪地,行庭参大礼。 这却苦也?!高大如山的高子羽也颤巍巍作势匍匐,却被完颜吴乞买笑着阻止:“驸马一向不&#xe863;如山,安可随意匍倒?我大金的山,壁立千仞,可是倒不得也。哈哈,哈哈。” 甚至金兀术,都要赶紧回身,作势扶一下这个宝贝妹婿。金兀术嘴巴发苦,什么妹婿不妹婿的,这就是个情敌呢! 自己的翎羽妹子,这就要嫁做他人妇了。 <p/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85章 筑草之城 第185章筑草之城 高子羽在上京混的如鱼得水,甚至连金兀术这样的蛮横,也要让他几分。不光是打不赢的事情,金兀术一样打不赢乌延蒲卢浑金,但乌延蒲卢浑金却要在金兀术面前伏小做低。 这里面,其实还有关于才华、气势、和利益的牵扯。不说高子羽修建上京皇宫的各种奇思妙想,奢侈大气。就他这个人的临渊气度,也广泛得到那帮北地汉臣的赞赏。 这些汉臣,实际掌管着大金的礼仪、钱粮、赋税、差役、科举、治民等等政事体系。没有他们这些里子支持,大金国顶多就是一群人多势众的强盗而已。 相比起来,粘罕、翰离不、金兀术这些人,说是在主持两府军事,位高权重。但他们,也只是大金国的面子而已。 金兀术的脾气不好,也很嚣张霸道,甚至残暴不仁。但他同样是个有大智慧的人,拎得清这些门道。所以? 很多时候,哪怕吃亏些,丢丢脸,他也不能胡乱伤残了我大金国的里子和面子。 安宁在上京时,就是吃透了金兀术的这些小心思,所以才会在他面前屡次耍无赖。状元郎耍无赖?那也是金兀术这样的“乖乖仔”能从容应付的吗?落荒而逃才是他的标配。 不然呢?安宁又没有长出三头六臂。别说金兀术了,随便派来一支骑兵队伍,就足以把状元郎吊打在上京的医榻上,让他生死两难! 高庆裔很快就和高子羽论成了本家,大家都是河北汉民,只不过分属辽宋而已。两百年前的确就是一家子,甚至连家族的辈分都能续上!高子羽就是高庆裔的远房侄子。 有了这层关系后,张通古、刘彦宗、时立爱、韩让这些北方豪强世家们,就渐渐把高子羽纳入了他们那个体系小圈子,缔结各种合作联盟条约。 毕竟,他们这些家族,虽然也在和完颜氏结成姻亲。但像高子羽这样身份地位的,眼下还困难。何况高子羽经常会搞到一些他们想要知道的内幕消息。 这些北地的汉人豪强家族,未必对大金、大辽多么忠诚。但是他们更不会接受大宋的统治,他们是汉人,不是宋人 ,这才是他们的立族底线。 宣和四年大宋北伐,以及后来收回燕京后,南方宋人是如何对待他们这些北地汉人的?那种轻蔑态度,曾经让他们无地自容,引为奇耻大辱。 北伐之初,和诜以为“燕蓟之民望我以苏,倘金鼓一鸣,必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岂有他哉?”赵佶也是这样想的,他也是这样做的。下令北伐西军“不得一弓一矢伤我子民”。 然而这是在打仗呢!赵佶出于善良本意发出的作死诏令,不但没能缓和宋人和北地汉人的紧张关系,反而更加剧他们之间的对立。 西军劳模杨可世轻信了和诜所言,遵守官家旨意行事。“乃将轻骑数千,直欲取燕京”,至兰沟甸中了耶律大石埋伏,大败而还。 然后呢?宋人对北地汉人的敌意就日深一日了。 从人际关系来说,两个人如果一点关系都没有,大概率能够做到和睦相处,相互间井水不犯河水。哪怕双方对战,那也是公事公办,谈不上多大的私人结怨。 武松在金州阵斩乌延蒲卢浑的哥哥乌延鹘沙虎,但他随安宁去上京时,乌延蒲卢浑并没有非要斩杀武松报仇的意思。 可是如今的宋人眼里,看待北地汉人就完全不同。俺们好意过来解救汝等于水火之间,汝辈反而勾结异族袭杀我宋人?善意被拒绝之后,就只剩下无穷的恶意和残暴了! “六月,郭药师、杨可世袭燕京,军无纪律,已而饮酒,掠夺财物,纷然恣淫。此后收燕京,又以燕民破散,悉流移近地,遂分遣诸州赡之。 凡州县&#xe863;数千口,至少犹不下五七百口。彼之州郡又多不恤,燕人或困於衣食,而以为乞丐!”张通古愤愤道,他当时,可是被那些南朝官吏们羞辱的无以复加呢。 “南朝那时轻易弗思,独以郭药师的常胜军为重,钱粮金帛率以供常胜军。是岁燕山大饥,父母食其子,至有肩死尸插纸于市,售以为食。”刘彦宗叹息道。 “这件事,却是师尊南返燕京时亲眼所见的悲惨。后来追随师尊去山东安置的流民,不下数万人。”这事情,高子羽却从师尊安宁的书信中读到过。 这些汉人在议论这些事的时候,对于师尊安兆铭的作为,也 是纷纷赞赏有加,是条汉子!在他们看来,金兀术的檄文虽然混账,但也未必不可取。 “你家师尊虽然年轻,却是不世出的大才!我看南朝还是很难用他的。状元郎若是真能被南朝解来上京,那也不是坏事。似他那样的大才,金兀术才不会和他计较斗气的。” 时立爱老神在在。“古人云,五百年出一圣人也。似你师尊安兆铭那样的人,又要几百年才能出一个呢?他若来金国,怕是连金兀术都会亲自帮他端茶倒水,以示礼敬呢。 金兀术为何要在上京对状元郎退避三舍?就算单挑不行,难道率人去群殴也很难吗?还不是敬重他状元郎的才华本事,这才要自惭形秽罢了。” 高子羽苦笑连连。师尊这些年的努力,都在想着怎么阻挡金人南下呢。他又怎么会跑到上京来吃沙子?海州的日子多好过啊? 刘彦宗却以为南朝失燕人之心者有三:“一曰换官,二曰授田,三曰盐法。” “喔,这又当何解?”高子羽好奇问道。 “换官失士心。换官者,初自燕山归南朝,又自南朝之燕山,复自燕山之太原宣抚司。困苦於道路者相继也。官司人吏又沮格之,累年不能结绝。此曹怨望,往往遁归我南京。 授田失百姓心。授田之事,内则屋业,外则土田,悉给常胜军,燕山土著洎我南京遁还之人,悉无居止,无生业。而常胜军所至豪横,四邻不能安居,此燕民之尤怨者。 盐法并失士人百姓心。盐法,旧辽每贯四百文得盐一百二十斤。南朝提举官贪功生事,每斤至二百五十文足或二百八十文足。仍引其亲旧,密借官引,令兴贩牟利,上下通同。” 高庆裔一指时立爱说:“当时我大金归燕京于宋,车驾北还。时公由东道复至平山。值张觉逆命,既戕杀四宰相。时公遂逃归故里,杜门索居。 彼宋皇亦知时公名甚久,屡召不起,复命宣抚司敦遗,时公亦不应命。谭稹遂怒檄州县,欲以时公合族数百人编户役之,冀其可屈。 而时公志益坚,仍诫宗族,数十人皆无得干禄。如是者岁余,所待者,我大京收南京也。时公这才欣然率子侄及诸孙,持武元旧所授宣敕超谒麾下。” 原来平州事件时,张觉欲归宋,就袭杀了左企弓、虞仲文、曹勇义、康公弼等人,时立爱也差点掉了脑袋,这就更加激怒了张通古、刘彦宗、高庆裔、韩让等人。 所以,张通古、刘彦宗、时立爱这些出身燕京的汉人们,对大宋的愤怒并非虚伪。他们甚至在私下里也十分卖力鼓&#xe863;完颜吴乞买南下,其中更以张通古、刘彦宗最为卖力。 上次赵佶的手诏逆辽伪帝,就已经差点让大金南下成真了。后来赵佶内禅,安宁又不断用岁币吊着金兀术的胃口,这才缓了近年,已经颇令彼等太息、泄气了。 然后这次赵桓的手诏又送上门来,还是双份大礼包?那就再也没有缓和的余地了! 此前,高子羽能够对于那些北地汉人施加的影响,就是如何在谈判中一点点掏空他大宋的腰包。取敌之资以助己军,敌军日疲而我军日强。 这种谋略对他们这些北地的饱学之士而言,也并非不能理解。兵凶战危,世间哪有绝对万全的道理?能多削弱敌方一分,强大自己一分,那都是圣人的大道啊! 众人对于高子羽的武功、智谋算是有了更加深刻的影响,纷纷倾慕不已。 他们自然无从知道,安宁的打算却是“使敌强一分,而我更强十分”的霸王之道。可惜,却被赵桓这只猪队友给玩残了。 闲聊中,高子羽意外探到两个人的名字。都是北地的汉人,如今却在南朝为官。高子羽也不知道这俩货身在何方。但是无论如何,能被他们提起的人,都需要重视起来。 其一曰耿守忠,以义军身份驻河东。等安宁费了老大力气找到耿守忠时,活活被吓了一大跳,特喵人家就猫在阳曲的石岭关呢。 其二曰董庞儿,此人“益知河东地理”。但是董庞儿更难找,后来才搞明白这混蛋先是反辽举义后改名董才。后来反辽失败,就率众越飞狐岭,流窜河东云、应、武、朔诸州。 等到大宋北伐是,他又见机投宋,此后再被赐名“赵诩”了。 “控制这个人,找机会杀了他!”安宁对身边的武松说。 此时的安宁,渐渐生出一阵无力感。历史的惯性太沉重了,他这数年努力都是在筑草为城啊!终究不能为这个时代逆天改命。 每次就要看到希望时,这希望就要迅速被人打破! 大金三路大军已经开始南下了!伐宋的理由依然是大宋毁约!赵桓作死的两封招募耶律氏复国的蜡丸手诏事发,金国的吊民伐罪,玩的理直气壮。 赵佶、赵桓这对父子,当真该死之致也。 《筑宋》第一部《筑草为城》至此完本,第二部《干戈寥落》开启乱世大争之战。 敬请关注。 <p/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章 应州 第1章应州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一行人马正在在应州的黄花岗外弛聘狩猎。当先一人弯弓搭箭,前方一匹落单的孤狼惨嚎一声,应弦扑倒。众人身后窜出两只猎犬,呼啸而去。 那人哈哈大笑,随口吟出昔日苏子瞻的名篇出来。身后的人,面色顿时尴尬起来。 苏子大名垂宇宙,可是他的诗词,太上皇时却曾下旨不允传唱。如今的官家上位不久,对这些事不再禁锢,所以朝臣们也会私下吟咏,但绝不敢像他这样地大鸣大放。 要说这人年岁不过三十二三,身高六尺,臂膀孔武有力。面色泛着微黄,初看上去,倒似个秦叔宝一样的悍将。然而他的文采、学识、军略、气度,却又非秦叔宝可以比拟。 此人便是河北宣府的行军参赞马扩,此前往来上京、汴京数年,深受大金太祖皇帝赏识,更与粘罕私交匪浅。甚至状元郎安兆铭那样的天下奇男儿,也与他一见如故。 他不但鼎力促成了宋金海上之盟,助大宋收复了燕京大片国土。便是在河东这里,也被他片言揽下了朔州、应州、武州这三州之地!当真是大宋奇男儿也。 如今马扩来应州,自然不是游山玩水。但他却偏要示之清闲,便如游山玩水一般地惬意。 金国攻宋已经箭在弦上,安兆铭传来的消息让他大吃一惊。此前只是索要岁币而已,如何就忽然改了主意?但是安兆铭却不愿和他透露太多,只要他相信即可。 历来谍报事,能少一分曝光就要少一分。马扩如何不知此中凶险?无论他怎么觉得不可思议,但是此前安兆铭的信息就未出过差错,那么这次也一定是真的。 马扩匆匆拜会河北宣抚使宗泽,请命出使金国西京。一来想要顺路去河东宣抚使张孝纯处报信,二来却要借着商谈收回云州的事情,看看粘罕口风。 究竟金国是个甚样打算?灭国之战? 还是求黄河为界?或者就是过来打草谷?然后他金国又要用甚样的理由呢? 大金国早已不再是白山黑水间的小部落,它的行事也要讲究理法的。 宗泽更加被他的消息唬得一愣。然而燕京传来的消息,却是一切如常!宗泽已经快七十岁了,他又是朝廷重臣,处置事情上就不能不更加仔细妥当。 他尽允马扩所请,行先斩后奏之权。又紧急要向汴京请命,补足马扩的身份文书。另一方面,却是快马告知燕京、中山、河间、真定等地,早做战备打算。 “宇文虚中是怎么搞得!?”此前宇文虚中在燕京主持和金兀术和谈,虽然一年的岁币被他送出去将近两百万贯,国人皆曰可斩!但是宗泽却觉得这样也无不可。 大宋需要战备整军的时间。磁州地处燕京、真定之后的第三道防线上,后面就是大名府、汴京城。可是他的手上,却没有什么堪战的军力可以布防。 练兵是需要时间的,而时间就是靠岁币买来的。但是大宋各地,除了纷纷扰扰的朝堂纠纷攻翰,以及天下学子破口大骂宇文虚中、安兆铭外,却并无多少认真战备的人。 都是在空谈误国啊!宗泽摇摇头,长叹一声,走出衙门巡视去了。 马扩哪怕心中再怎样焦灼,也只能在应州等着西京来使接他入境。你总不能自己跑进粘罕大营去上蹿下跳吧?多年的出使生涯,早已让马扩从一个赳赳武夫蜕变成儒雅高士。 他这张儒雅的脸上,哪怕写满了不安,也还要示金人以规矩、气度。狩猎就是一个发泄不安心情的好办法。一首“西北望、射天狼”,更把自己的愤怒发泄一空。 “参赞久历北事,应知辽金虚实,难道这金国果真不可抵御吗?”临时给他搭伴的河内丞范仲熊,也是忧心忡忡。 “那又如何?彼金国锋锐虽盛。可我大宋也早已陈百万之兵,何况近年又在整编装备,未必不能一战也。说起来,状元郎的仕林名声虽然不佳,但他海州军备也的确了得。” 另一位随行的河东宣府参军沈梲却有些不以为然。不说燕京陈兵十余万,河北如今真定、中山、河间各一万余,滑州两万兵,大名四万兵以为支应,这就二 十万兵。 此外汴京还有十五万兵,就算去掉水分后没有那么多,但是燕京到汴京间,实有大军也不会少于十七万。此外青州、济南还有四万兵,实兵也有三万众呢。 二十万大军梯次防御,他金国怎么可能亡我大宋?无非打个草谷而已!那样我宋军正好可以收复平州、滦州、营州之地。 要说昔日状元郎斩杀张觉,还是太猛浪了。平白丢了收复平、滦、营三州的机会。 至于说河东兵,不说后方战备的折家军,以及刘光世的西军合计五万不止。便是太原如今也是聚军七万之众,其中的就有王禀、韩世忠、康王所部万余精锐之师。 此外武州、朔州、代州、忻州、平定等地的义胜军也是十几万人。朔州孙诩还是西军名将,手下精锐两千余。配合河东关隘、地形,他金国哪有那么容易攻进来? 马扩看看沈梲感到无语。世间总是少不了他们这些夸夸其谈的赵括们!打仗要是这么容易,那就不用去真正作战了,沈参军蹲在太原就能把他金国给“算没了”。 可是如今沈梲却受命过来守应州,他还带来了平定军下属的一支地方团练队伍,军力不多,两千余人。要说这支兵,还是马扩特意问河东宣府使张孝纯要来的。 领军的是团练使季先,一个五十来岁的富家子模样。你和他说什么都是好好好,但是落实下来,就全变了味道!特喵那就是个兵油子。 马扩有点头大,他其实对这样一支地方团练不太感兴趣。但既然是安兆铭推荐过来,甚至还特意帮他们装备一新,那就试试看吧。 反正真正精锐的那些战力,老张也不舍的给他。 一路上慢慢走过来,马扩就注意到,这支军中还有个领兵的副尉岳飞、岳鹏举,倒是看着骁勇,而且岳飞似乎也对练兵感兴趣? 可惜看他年纪却不算小了,二十三四岁是有的。军中到了这个年龄还没能出人头地,或者没有被人赏识重用,那就大概率要蹉跎一生了。 哪怕岳飞看着勇猛锐利,那也就是在某次军阵对战中作为“敢战士”挂掉。或者就算没有挂掉,也不过得些赏钱带回家奉养妻儿老小罢了。 不过马扩却非常人眼光,他一眼 就看到岳飞这个人,不光勇武生猛,而且很留意地理山势河流走向。此外他还能善待士卒,应该是个不错的人材? 大器晚成的人,多了去了。但岳飞在练兵上,就有些想当然,显然没有名师指点过。于是马扩又把海州的练兵法子整理出一份,交给了岳飞。 而岳飞,居然也能识字?马扩才知道袁磊人家岳飞也是“允文允武”啊?倒也是,能被状元郎推荐的人物,哪有不识字的道理? 得到这部海州练兵的兵书,可把岳飞都高兴坏了。原来世间还有这样练兵法子?队伍还没走到应州,他这两千兵倒是有些整齐划一的气度模样了。 马扩有些吃惊,既然岳飞这样生猛,那现在还要团练使季先干什么? 马扩当即用印,举荐岳飞为修武郎,继续统领这支团练队伍。至于团练使季先,自然被他打发回平定军催促辎重去了。 这都是老本行呢,原来就不想来应州的季先兴高采烈地打马回转,留给岳飞不少的信任和支持、祝福。好容易从海州捞过来的军备物资,也一起丢下不要了。 应州位于怀仁、山阴三地交界处,黄花岗杵在司马镇前面,历来都是军事要塞之地,也是岳飞这两千平定军的驻地了。 但是马扩却没有把大军驻在此地,而是留在司马镇里藏了起来。自己带着使团的几个人上了黄花岗,找到一处黄花寺临时栖身。 因为应州此地,之前一直都是归属辽国。到了宣和五年时曾经割让给大宋。可是宣和六年时,粘罕、翰离不追杀辽国天祚帝,追到了应州大战一场,又他粘罕收了回去。 再到宣和六年末,马扩使去上京谈云州归属事。当时虽然宗翰极力反对,完颜吴乞买还是看在昔日兄长遗命,及马扩面子上,要将武州、应州、朔州、蔚州四州十二县归还。 但是因为蔚州驻军的耶律余睹部根基日深,“不太愿意”平白退出蔚州,所以他在交割过程中就极尽拖延,最终大宋只收回了武州、应州、朔州三地。 耶律余睹是辽国降臣,他自然无所谓愿不愿意的话题。所以背后还是完颜宗翰在给他撑腰。一句话,耶律余睹变成了钉子户,狮子大开口生生吓退了童贯这个 阉人。 武州、朔州都有驻军,但是应州实在距离云州太近,而且与云州的怀仁、山阴两县犬牙交错,所以就一直没有驻军。马扩更也不好明目张胆地把岳飞的兵摆出来授人口舌。 看着对面的一支仪仗队向这边跑来,三人就停止了议论,纷纷下马整装迎接金国伴使。若是往常的话,都是完颜希尹出来接他,大家都是老交情了,可以边走边聊吹吹风向。 但是这次过来的人,却是大金国西府粘罕的机宜文字时立爱!马扩的脸色顿时阴晦起来。而时立爱,却是满面春风,非常儒雅随和。 <p/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2章 庭参之礼 第2章庭参之礼 时立爱的到来,意味着自己这次将得不到兄弟般的热情,一切都要走官样文章。若仅仅如此也就罢了,但是其中包含的敌意,已经显露无疑了。 马扩,将不再是粘罕的兄弟。大宋,也已经成为金国的敌人 范仲熊、沈梲哪怕政见不一,现在也明白了事态的严重。一行人过了最初的言笑寒暄后,就各自把笑容雕刻在脸上,虚伪得如同戴上一套蹩脚的面具。 西京云州原本有辽人留下的豪华宫室可以用来接见外客。马扩此前来西京,甚至都是直接入住,当真比后世的快捷酒店还要便捷。 然而这次的接见地点,却改在了军中大寨! 粘罕的军寨,却是壕营和木棚营甚至车营混搭而建,说明这座军寨正在聚集兵马。马扩极目所见,甚至远方还有一些部落的兵马正在源源不断地开来。 “粘罕元帅在此立营聚兵,如今不下六万人马。嗯嗯,此外尚有两万余各部番骑还未赶来。若再有数日不到,他们就该被我大金兴兵灭族了。” 时立爱在马扩身边侃侃而谈;“不过马参赞既然今日到了,那也不算大宋失了规矩,几个人也可以成军的嘛!所以马参赞倒是不用担心太过。” 马扩却淡淡道:“大宋素以仁义廉耻立国,更以忠孝治天下。倒是不甚在意北地习俗。想来时机宜久居北地,已是忘了汉家文华。委实可叹也!” 时立爱顿时脸色酱红起来。无论他们多么辩解我大金也是汉家正统,但是一身所衣所食,还有脑袋上顶着的金钱鼠尾辫子,都在提醒他们这些北地汉人。 你们不配享受汉家的文华衣冠! 时立爱自诩北地汉人的饱学之士,每以汉家文华的正统自居。但他面对马扩这样一个南朝的赳赳武夫,居然被怼得无地自容。 范仲熊忍不住幸灾乐祸,马扩是大宋武举人,所以就是一介武夫!哈哈,哈哈!虽然范仲熊明知道马扩后来又考过制科,斯人学问也非他所能望之项背。 粘罕的大营设在云州城东南的一片空地上。往东靠近一个湖泊,军营前面及左右都有河流或壕沟 阻隔,只有西北一马平川地与云州城联系起来。 因为是骑兵扎营,所以营地就扎的非常辽阔。他们先是穿过连成片的木棚营,此后再进入壕营,也是粘罕的中军大帐所在。 至于车营则设在大帐后方,以草车、大车等一辆辆锁结起来,形成一道屏障。大帐前另设枪阵,军中长枪层叠堆起:“无大帅亲令不得入内!” 时立爱自然要先入帐交令,很快带出大帅粘罕军令:“允宋使入账庭参!” 因为此前翰离不为了庭参之礼,生生打死了大宋使臣傅察。此后何栗、沈晦等人出使金国,回来后都要含混其词。 宇文虚中倒是没有对金兀术行庭参之礼,那也是因为金兀术的级别还不够。而且金兀术不喜欢玩噱头,他更在意从宇文虚中的口袋里掏出更多银子。 所以宇文虚中就敢到处吆喝,他可不是何某人、沈某人的闪烁其词可以比拟。他宇文虚中对得起大宋官家,也对得起列祖列宗!恨得何栗、沈晦们都想拿刀过来砍了他! 这次马扩过来,自然也要考虑庭参之力怎么办?断然拒绝当然可以,粘罕不至于像翰离不那样活活打死他。但是把他赶出大营,拒绝谈判还是能做到的。 行前宗泽、张孝纯两位宣抚使的意见也不统一,宗泽倒是说过“休争礼数,以大局为重,重点是要摸清楚金国是否真有南侵之意”云云。 张孝纯则更明白这事的严重性,庭参之礼对何栗、沈晦来说,不过文人面子折辱。但马扩却是朝廷武官,他对敌国行君臣的庭参大礼,是要惹大麻烦的。 所以张孝纯认为实在不行就回来好了。对方都在搞事了,哪还有不南侵的道理?只需远远看看大营,韩信点兵一下他西京的聚兵规模就算完成任务。 但是马扩却不愿意放弃这次沟通的机会,却又要避开庭参之礼的陷阱? 马扩的法子就是学习一下当年朱勔的做派,在赵佶碰过的胳膊上搭一条黄绸缎,然后横在身前。此后别说见客不拜,甚至见到亲爹都不拜! 此前初使上京时,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对马扩十分赏识,换衣宴时还与马扩交换了一件裘袍。十来年的收藏下来,如今那件裘袍的气味当真令人欲 仙欲死。 但是马扩还是认真浆洗后随身带了过来,就为了今天这一出呢。 “马参赞便请入内庭参吧?”时立爱一脸的关怀,特喵总算出口恶气了! “时机宜请稍待,北地寒冷,且容马某加件衣裳。”马扩不慌不忙道。从随身马背的行囊中取出一件雪白裘袍,仔细披在了身上。 时立爱入金不过三两年,他甚至连太祖皇帝阿骨打都没见过,自然不知道这件裘袍的古怪。等到马扩身披裘袍进入军帐后,帐中人等都齐齐愣了起来。 甚至完颜希尹一个忍俊不住,“噗嗤!”一声笑得前仰后合。粘罕更是一脸的不乐意,怒冲冲一脚踹翻眼前帅案,各种文书、令箭、金印丢的满地都是。 “好你个马子充!且赶紧脱了这件裘袍,咱们后账饮酒说话去。”然后又抬手一指范仲熊、沈梲道:“但他二人,却不能免庭参之礼!” 没了庭参之礼的虚头巴脑,粘罕和马扩的交情也就回来了。粘罕另在后账叙茶已毕,免不了和颜悦色问道:“子充此来,是受你家朝廷所派,还是受你家宣抚司所派?” “受宣抚司派遣。”马扩回道,并将河北、河东的宣抚司军书呈上。 粘罕大概翻了看看,说道:“宣抚司的文书倒是没说让你来干什么,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马扩说道:“宋金自海上之盟始,已经相交十年,这十年间有合作,也有不快。可那等些许不快皆是枝节末叶,大宋、大金和睦相处才是两朝大势所趋也。” 马扩顿了顿,又道:“如今两国都要休养生息,你国且将云州还来,有甚条件元帅提便是了。此事了断时,两界士民都能安业太平,岂不大好?” 粘罕却笑了笑,和旁边的完颜希尹对视一眼。完颜希尹便会意道: “山后地土,本不属于你家,你家皇帝当初只要了燕京之地,盖因大圣皇帝恩义,才又将山后之地特许给你家。 不料你家却屡屡违誓背约,不但岁币逾期,财货上也多有短斤少两。甚至你家太上皇还要手诏逆辽国主,收接燕京逃去职官民户。 本朝累次追取,也只是一昧地虚行文移,夸诧幅员万里,国富民众,意为威吓我家。我家人口虽 少,却不受任何人欺负,岂能被你家吓退! 到如今,你家太上皇内禅以来,岁币日增。我家皇帝也是不欲纠结过往的。诚如子充所言,诸事让一让,使两界士民都能安业太平,岂不大好? 然而如今你家皇帝,却又要手诏我大金右军元帅耶律余睹,更有手诏欲万里结盟逆辽耶律大石,图谋颠覆我大金之国?!此孰不可忍也!” 马扩见完颜希尹的话中有出兵威胁之意,便道:“天祚失道,故为贵朝所破,本朝亦怨其悖礼败盟,所以相助,共为讨灭。 昔日太上皇的那份手诏,却是此前内侍梁师成贪爱财货的伪诏。其后梁师成、李彦事发伏诛,大宋此前也当有关白北朝。 至于今日官家手诏二耶律,也是真伪难辨。缘何元帅就不去查个水落石出?难道竟是别有隐情?元帅请勿要发怒,马某所言,亦不过揣度南朝百姓的心思而已。 今元帅或欲要云州山后诸州城,不尽交割,亦在商量,却不须遽相失欢也。一旦两国交兵,又能几时休得!此事非小,利害所系,惟愿元帅深思之。” 粘罕散漫问道:“如此,依子充之意,却又当如何?” 马扩请屏左右而言之。 粘罕却不屑道:“我家国中论事,不尚退左右,要得人共知。” 马扩回道:“此系两朝大事,未商定间,恐人传播,别致异议,则难成事。” 粘罕狐疑地看着马扩半天,乃挥手令左右退去,止有完颜希尹在侧。 马扩才续道:“临行时,宗学士令我转告元帅曰,本朝太上皇亦自知是失,故为内禅,请元帅念旧好,使两朝生灵安帖。 日后元帅不拘何物,但请见谕,我朝自当一一应付,不令有失。 宗学士又虑及自古以来,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概莫能外。元帅立国之功,天下不做第二人想。 然而今日国主春秋鼎盛,或不察其害。异日新帝登基,元帅却手握半壁江山,又当何以自处哉? 故我家宗学士的意思是,元帅何如据西京以自保,同时交好宋金?以元帅之威。谷神之才,今日辅金则宋灭,联宋则金亡。 然而无论宋金谁兴谁灭,皆不利与元帅也! 故而,宗学士的意思,元帅的最好出路,便是维持今日现状,使宋金之使络绎不绝也。使天下诸事皆要决与元帅西府,此春秋齐晋之霸业也。 马某愿元帅三思之。” <p/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3章 义胜军 第3章义胜军 粘罕听罢,与完颜希尹对视良久,方才苦笑道:“设若子充兄往昔来言,我兄弟二人也未必就不能这样思谋。然而今日我朝聚众百万,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尔。 我粘罕助太祖皇帝兴兵辽东、漠南,攻必取、战必胜,终灭逆辽。一身功业,于今足矣。至于身后事?嘿嘿,儿孙自有儿孙福分,岂有一代人做完所有事的道理? 何况你大宋立国不过一百六十年,于今便要老大不堪也。他大辽更加立国两百余年,却一朝而亡。难道彼辈当初立国的帝王将相,便真差了我太祖皇帝或粘罕不成? 某家却以为未必也,彼辈亦为当时豪杰之冠也。只是如今百两百年传国下来,子孙不肖,难续其祖昔日豪迈之志也。 此万古不易之理,难道我粘罕的子孙就好例外?他们就能坐稳那万世不易的江山? 所以啊,某家以为,一代人便做好一代人的事情好了。某家今日所思,便是要成就万古功臣都做不到的伟业。嘿嘿,一身平灭他南北两大王朝,何其壮哉! 呵呵,呵呵!如今某家便是这个打算了,你家还想要回云州?也未免也太看不清形势了。” 马扩讶然道:“宋金联盟灭辽,数年间死伤无数,又花费钱粮无数,这些事,元帅都是知道的。如果你我两国再开战,贵国还要再死多少人?花费多少钱粮? 今日元帅一时听信奸人挑拨离间,万一你我两国不得已而交兵,我河东、河北州城坚固,军民皆习战斗,一旦开战,必据城坚守,哪是元帅轻易就能攻破? 最多也就是虏掠些村民钱财罢了,纵有所得,其利有限,多数还要被那军中悍卒中饱私囊。元帅所得,未必便有我朝岁币之多。傥有所失,则害在国家也。 某家却闻,昔日秦统六合,尚有民谣曰:楚虽三户,灭秦必楚。秦,万乘之国也。其民,千万之众也。何况我大宋人口更是兆亿之众,远胜昔日楚人之国。 元帅又岂能尽屠之?且杀一个宋人,便要与一族人结血海之仇。杀万人,便要与大宋兆亿之民不共戴天也。宋人虽弱,然国 恨家仇焉能不报? 汝女真族人又有几何?便是百人换一,吾亦恐女真族灭也。那岂非白白便宜了他契丹人,倒似为他们报了昔日灭国仇恨一般? 今大金已亡辽国,又得南朝金帛,是该罢手了,然后各享太平。岂可再轻言战事?马某行走两国,久为使者,不敢不为两朝极尽忠言,乞元帅深思之。” 粘罕踌躇道:“子充兄的说法,倒没有甚的错漏,可惜你做不了你家皇帝的主。你们那个皇帝,却要包藏祸心,策反我大臣,亡我大金国的!我大金,又岂能坐以待毙? 依我看,子充兄不如便在这西京修养,为官隐居经商都随你意思,别再这样来回徒劳奔波了。某家便另外派人去跟你家皇帝去说吧。” “这却从何说起?我官家登基不过岁余,岁币较往日增发数倍,可见一心重叙南北盟约之意。如何会做那等叵测事情?定式有人欲行构陷之事,为他逆辽招魂而已。” 马扩还要再辩论,但是粘罕却不想继续啰嗦,匆匆设宴招待后作别。再聊下去,说不定他二人真会生出不战的心思出来。这马扩,可不比昔日苏秦、张仪之流逊色半分啊。 翌日,马扩本想等完颜宗翰派人跟他一块回大宋继续商谈,他自然不会留在云州的。然而左等右等,不但粘罕、谷神不来见他,便是时立爱也不再现身了。 如是又过了一日,马扩就感觉有些不对头。于是仗着自己人脸熟悉,就在金国的营寨中四下溜达。可巧,还真被他巧遇到一位,完颜浑黜! 完颜浑黜随完颜娄室、完颜银术可伐辽时候,曾经领兵两百就击退了忽至古北口万余辽兵。当真是大金国的悍勇之辈。 要说此人勇猛善战,甚至还有些残暴变态不假。但他依然是一个直肠子的憨人,此前对马扩也是非常尊重。他见马扩行走不安的样子,便忍不住笑着对马扩说: “马参赞还是别再等了,我家元帅已亲自去了应州,那里却有支宋军不好对付。他是不会派人跟你去南朝的。马参赞若有别事,尽可去了,无非我替你向元帅禀报一下。” 应州?!马扩如五雷轰顶。那里有岳飞两千众驻守,本来不想被他金国知晓的。然而如何 却又走漏了消息? 马扩也不及再细想这些事,急急招呼范仲熊、沈梲收拾行囊,他也不敢去应州被粘罕包饺子,索性沿着河水逆流东去浑源、灵丘,往投真定、中山而来。 应州有战,岳飞那点人马,又是地方团练新编,无论如何也逃不出粘罕的雷霆一击。然而应州有事,朔州、代州、武州、沂州都应该会有风闻,太原的备战就不用担心了。 可是燕京、真定、中山、河间等地,却还在疑惑中!马扩心急如焚。与整个河北的千里屏障比较起来,岳飞那两千人,当真与大局无补了。 然而在岳飞眼里,马扩却是弃他而去的!所以无论安宁此后如何示好,岳飞就绝不愿意再去投靠海州。他情愿千里逃亡去襄阳抗战,也不想再见到马扩这个“刻薄寡恩”之人。 但是粘罕是怎么发现岳飞的呢?马扩一边急急赶路,一边思谋究竟是哪儿出了问题。他忽然想到了安兆铭的一些安排,河东有几个必要除掉的人。这些人,却都有义胜军的背景。 义胜军!马扩不禁亡魂大冒。义胜军约有十几万众,也是如今河东各州最大规模的一股守备力量。虽然算不得主力,但它却在每个州府都有驻扎的! 此前便有隆庆府知府张确上报,本地义胜军结伴要去叛投金国。张孝纯命王禀与耿守忠出兵平叛,但仍有三千义胜军叛逃至金人控制区,向粘罕具言河东虚实。 原来谭稹此前看郭药师的常胜军扩充极快,担心老郭尾大不掉。就特意招募燕云一带的汉人成军,取名义胜军。当时只为了分燕京常胜军的势力,掏空它的后备兵源打算。 初时不过五六万人,此后安宁使金国归来时,顺手将郭药师弄去汴京。他的几万常胜军还留在燕京驻防,但那数万民壮,却被谭稹再次移去河东,发落各地编入义胜军。 后来又陆续整编、扩编了几次,义胜军就达到十几万人之众,散居河东各地驻防。不过义胜军自成立之始起就是非连连,更与西军、河东军冲突不断。 要说燕云之地隔绝中原近两百年,大宋朝野对燕云那些着胡服、胡礼、胡俗的汉人普遍抱有排斥之心,视作异类。而这些燕云汉人,也从不以 宋人自居。 这些燕云之地的汉人,与游牧的契丹等族相处久了,不可避免地染上游牧族的剽悍尚武。由燕云汉人组成的常胜军、义胜军,单纯看他们在战场上的勇武,也令人惊叹不已。 然而这些燕云之地的汉人,却不认同他们是宋人。宋人也视其“非我族类”,结果就更加速了义胜军的“其心异贰”。 所以义胜军的行事不及道义国家,凡事都从自身利益出发,自此河东一带南北行商走私严重。游牧各族所需的铁器、茶叶、粮食、食盐,都成了他们赚钱的门道。 等到粘罕决意南下以后,这些燕云汉人是高兴的。因为北朝辽金税赋,都比大宋低了不少。导致大宋覆亡的原因虽然很多,然而这些燕云汉人的反水,无疑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可惜安宁前世只是一只工狗,他对历史的了解也只限于一些被历史精心打扮过人物事件,他不太可能关注到义胜军这样一群乌合之众的存在。 “义胜军勾结金人”的论断一旦形成,马扩和范仲熊、沈梲三人心中都是一片拔凉。此前河东山川之险,对付金人有效,但是在义胜军眼里?简直就是开玩笑了。 不但金兵可以尽悉宋军虚实,这些义胜军也随时可以献城,或者突袭宋人。什么样的关隘险阻能够经得住他们的作贱? 要说大宋对河东的重要性,一直都有着清醒的认识。去年知隆德府的张确就上书称:“河东天下根本,安危所系。无河东,岂特秦不可守,汴亦不可都矣。” 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河东是大宋天下的根本,太原则是河东的根本。甚至也可说太原是中原王朝的根本。因此自隋末以来,基本就形成了谁据有太原,谁就得天下的局面。 等三人跑到太行山麓的灵丘时候,马扩也就把这些事情想的前后明白了。他沉吟一会,拿出信物分别交给范仲熊、沈梲二人道: “如今局面,却由不得咱们一起行走了。马某的意思,某自去真定见刘知州,请他速传消息去燕京、汴京等地准备。 二位却要沿着山路南下,经过忻州、代州时却不要多言,那里几乎都是义胜军在驻防。只管赶去太原告知张宣抚,义胜军不可信赖!所有关隘地方,都要换成我西军才得安全。 沿途若能遇到岳鹏举所部,那就收拢了一起引军南归。那个岳某人,却是个有本事的人物。也替某家和他说和一下:国事为先,非是马某故意要弃他不顾。” <p/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4章 岳飞 第4章岳飞 自从随马扩等人来应州后,岳飞就带着两千平定军驻在黄花岗后的司马镇上,每日操演不断。自然,必要的巡逻防备更不可少。 甚至很多时候,岳飞都要亲自帅一队人马四处探查地形。胡乱琢磨何地可守、何处可攻,何处埋伏给敌人一记狠的?等等行军谋略细致入微后,居然也渐渐就能了然如胸。 要说此前岳飞只是靠自己的勇武带兵,经过马扩一路点拨,却让他有了云开雾散般思想升华。岳飞当然不会认为自己是个天下奇才,他只是惊叹马参赞,果然天下奇人也。 自然,被马扩推崇的安兆铭,更加是他仰慕的对象。岳飞不知道,其实他才是那个安兆铭仰慕的天下奇才。只是如今的岳飞就如一方璞玉,还没有机会被雕琢而已。 马扩去云州后第二日,岳飞又率十余亲兵和一个队率的步兵巡视到怀仁县界。 此地乃三县交界犬牙相错之处,却是因为一条弯七扭八的河流在作祟。浑源川从怀仁汇入桑干河,夹出一个大大的“人字拖”出来。 应州的黄花岗,却正好切入怀仁县的腹心之地。隔着桑干河、浑源川,便是云州地界了。便是去云州的粘罕大营,甚至不足百里。 “若有骑兵,一个时辰就能跑到了!”岳飞慨叹道。这里的确离云州太近了,怨不得大宋此前从未驻军过。而他这一次,也只是例行巡检而已。 早在三月以来,河东沿边局势就变得紧张起来。金国看起来准备要大举用兵,不但河北的宣抚司紧张过渡,河东也曾一日三惊。但是燕京传出的消息,却始终安定祥和。 这就让人觉得不可思议。若从这些日子的驻防感受而言,岳飞觉得宋金边境虽然管制变得严厉了,不过金国也没有封锁边界。往来的商旅,也并没有间断。 不过岳飞很快就发现一件事情,多数只有商人北往,而几乎没有商人南来?这就是说,此前潜藏南方的金国奸细们正在大举北还,同时带去更多的南方消息! 但是岳飞却看不清谁是奸细,人家的脑门上又没有刻字。全部检查拦截?那要河东宣 抚司的军令才行。他岳飞只是一届地方团练下的小吏,没有军令,那些商人根本就不鸟他! 岳飞打内心里相信,女真人早晚会南犯的,尤其是在这个时间。春暖花开,畜牧不愁草料,北方庄稼只种一季,此事离秋收还早。但是南方的两季庄稼,却要开始准备夏收了! 他女真人,甚至连粮食都能就地筹划。而且这两天,马扩他们也无消息,岳飞的心里总觉得不安,仿佛是感觉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原本他的上司季先,才是这支平定军的军主。但是季团练那样一个视财货生发如性命般的人,这次北来不但没有携带财货去云州生发,他还要忙不迭地推卸了军职匆匆南返。 甚至连军中这么多的武备、财货都放弃了?岳飞记得最后看到季团练的眼神时,他分明就像在看死人一样看着自己,和同僚们! 岳飞心中一紧,一种莫名其妙的紧张泛上心头。肯定要有事了! 便在他出神这一会儿,他的行军参军王贵,竟然已经跑到浑源川河边,正在翻检着一个渔夫的竹篓,远远还能听他大声的讨价还价。 “你还抢人了,一斤你敢卖三十文?就这鱼,顶多二十文,二十五文,你卖不卖?”转眼间王贵就拎了一条肥大的青鱼走了回来。 “岳家哥哥,今天看来不会有啥事了,咱们呆会回营煮鱼吃。嗯嗯,汤和说前天有个北上贩酒客商送了坛酒给他。大伙也辛苦好几天呢,今晚便吃顿好的,明早好越野行军去。” 岳飞听到身后发出一阵欢呼,一个亲兵跑来接过青鱼笑道:“王参军,俺都一个月没闻过鱼味了。营里每回就算能吃上点肉,也都是海州那种干巴巴的肉松,腻味死人呢!” “你这鸟人,居然还能藏着肉松?得!今儿这鱼可没你份了。这么大一条鱼,花了老子八四十文钱,凭什么要分给你吃啊?你吃肉松时,可没惦记过哥哥俺呢!” 王贵笑骂了亲兵。那亲兵腼着脸笑道:“便是不许俺吃这鱼肉,有口鱼汤喝也成。” 岳飞听的有趣,不由得也笑了起来:“阿贵,你去问问那渔夫,再买几条鱼,给儿郎们换换口味。花多少钱都算我的。” “行!”王 贵嬉笑着大声应了一句,正要离去。忽然,他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紧张望着前面的河曲地方:“岳家哥哥,你看那是什么?!” 岳飞见他一句话没说远,突然就脸色大变。不由也楞了一下,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只见那边的道路上,已经烟尘高扬,遮天蔽地!岳飞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列阵!”他的声音有种奇怪的改变,沙哑而缺乏底气。岳飞是第一次和女真人打交道,要说不紧张,那才是唬人呢。他只听见自己的本能正在大声吼:“双人字重叠阵!” 前面地形狭窄,不太适合大宋军中的阵法布置,何况他也没有那么多兵可以成阵。双人字重叠阵却是海州的阵法,列阵人数随意。讲究面对敌骑骚扰时,可以交叉遮护。 当然,尖兵地方的人,需要胆大无比才行。如今军中,也就自己和王贵可以胜任。“汤和,速速回营调兵来!”岳飞向汤和抛去信物,汤和赶紧接了,一溜烟跑了回去。 紧接着,浑源川河南的所有宋兵,都看见了北方密密麻麻的黑点,正在向着自己涌来。 “都给我听好了!徐庆,你带两个人去黄花寺那里燃起狼烟!然后带镇上百姓都退去太行山寨里。朔州怕是也守不住的,就不要过去添乱子。记住,镇里不许留一粒粮食!” “诺!”一个长相猥琐的家伙兔子一样跳了起来,撒腿就跑。 “王俊,你率部下一路搜索道路,通知沿途商旅、乡村百姓也要一起拘押了去山寨,不许放过一个人。凡敢违令继续北上,或拖滞不肯同行者,皆以通敌论处,军法格杀!” “诺!”王俊领命带了一什人马往南下的道路跑去。 岳飞一面大声下达着命令,心里面竟然感觉到一阵久违的兴奋。他完全不用多想,只凭着本能,就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其余的人赶紧布阵!”目送着徐庆和王俊迅速离去,岳飞策马四顾,打量周边地形。这时候正是四月底,坡地上绿草如洇,前方尖尖地伸向怀仁县,两边都有河流阻隔。 桑干河宽水深,敌骑很难渡过。浑源川河却浅窄了许多,敌骑只要涉水就能渡过。自然,因为河上还有一座桥梁,那么敌骑未必愿意 涉水。他们能知道多少的河水深浅啊? 看着王贵正要率人去拆卸那座桥梁,岳飞赶紧拦住。敌人有桥可渡,咱们正好可以集中弓弩攒射他们。你把桥拆了,他们就要一窝蜂涉水过来。 咱们眼下就这点人手,到时候,你却该射谁去? 岳飞在心里叹了口气,再去看他身边的那队士卒。虽然这些士卒都被他精心训练过,但毕竟此前谁也未见过战阵。此时一个个都是表情麻木,&#xe863;作僵硬。 甚至还有还有几个人的小腿,竟然在不停地发抖。而他,就要靠着这些人,来守卫应州?不远处的烽火台,狼烟已经燃了起来。 徐庆已经做过了他的事,现在应该在赶人离开吧? 再想这些也没用!岳飞望着那熊熊狼烟,脑子里突然转过一个念头,大声喊道:“董荣,你去拦住汤和,让他率大部在黄花岗上埋伏,不要急着过来此地! 你却要分出五百人带过来,去这右边的林中埋伏。敌骑过来时不要理他,等他们退回时,你们就在林中攒射他们。不战则已,若战,便要让他们再无还手之力。” “岳家哥哥?”王贵骇然看向岳飞,其他的人也都诧异地转头望着他。难道现在就要咱们这百余人正面迎敌吗? 岳飞却已经笑着下马:“大家先不要急着上弩弦,蹦的时间久了,要影响射程和准头呢。大伙别听云州有多少金人队伍,他们能来这里的,也就是百十号部落杂胡而已。 他们想要来送死,咱们也不能不成全人家。若是看咱们人多,他们可未必敢轻敌。小心翼翼的,却要打到猴年马月?何况他们,八九还要提前派人跑回去搬救兵。 咱们却就这百十号人松散列阵,等他们攻上桥了,就要集中攒射一轮。最好弄死他们几个人马堵了这桥梁通道。记住,咱们只射一轮,射完了就跑。 三百七十步的距离,足够咱们跑回黄花岗躲避了。等他骑兵纷纷追上坡时,汤和再率部齐出攒射,定要彻底打残了他们才对。” “大伙听好了。”岳飞伸手指着右边的一片小树林,“第一轮攒射完了,就往黄花岗玩命过去跑,记得互相提携。不要被这些杂胡追上射到了卵子,知道吗?” “诺!”众人轰然答应,开始匆匆布阵人字拖,看似散乱而实则紧凑。 岳飞总算满意地看到,如今他对军伍的掌握,已经越来越得心应手了。不禁心中暗自瞎琢磨:“便是季团练此时回来,怕也指挥不&#xe863;这群兵了吧?” 很快便听到前方的河对岸传来一阵马蹄声,敌骑也渐渐从尘雾中现出身形。 看到他们时,那些敌骑似乎还吃了一惊。 <p/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5章 初战 第5章初战 若是在从前遇到这种事,岳飞八九不会擅作主张。战与不战,都要上司下令才行。金人过来,要不要接战,更要考虑会不会酿成大祸,坏了国家盟约的大计。 但是这些想法,却招来马扩的一路嘲笑。大宋的军人,不该这样瞻前顾后,畏畏缩缩地对敌守边。敌人来了,那便要战! 至于所谓惹出了麻烦,不是还有他们这些使臣处理吗? 记得宣和五年时,宋金联盟正是热火朝天时候,朝廷还在北伐燕京。可是人家安兆铭,就不声不响地去金州歼灭了女真人的所谓海盗,还收了金州献土朝廷。 那又能有什么后果了?金人还不是捏着鼻子认了,最后连钱粮都没有提?! 边塞两军摩擦打仗的关键不是摩擦,而是你要打赢了才行!打输了,你自然就要被朝廷修理,谁又管你有理无理了? 这话说的岳飞茅塞顿开,所以今日既然有敌骑过来惹事,那自然就打回去再说了。王贵的眼力极好,隔着老远望去就能点出敌骑大约二百骑的样子。 自然,对方也早早看到他们,正在疑惑不止。王贵这才惊觉,自己这群人,其实也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兵,只是地方团练而已。甚至身上连件正经的大宋战袍都没有。 “见鬼!甚时候大宋也轮到地方团练硬抗金国铁骑了?”王贵啐了一口。 此时,这支敌骑离得近了,看得更清楚,原来也是五颜六色的服饰、甲胄,甚至他们的手中武器更加五花八门,远远不如自己这边军备的整齐划一。 咱们这两千平定军,可都是清一色的海州军备!王贵此前从未想过,自己这样的团练,也能享受那些西军精锐的待遇。 如今在大宋,提起军备的犀利,就没有谁敢跳出来去和海州一比高下。甚至王贵这支队伍,除了钢臂弩外,还人手发了一枚天雷。 王贵演习使用过,那种毁天灭地的震撼?他当时就不由得双膝一软,瘫倒地上。而军中像他一样震撼瘫软的人,简直是车载斗量呢。 这些敌骑到了河边,就开始一窝蜂地乱糟糟起来。岳家哥哥判断很正确,他们 的确是金国附属部落的杂胡队伍了。他们这次过来,应该是想要打草谷?! 只见三四个看起来是头领模样的人,正在策马走近,低声商议着什么。一面说,一面还有人伸手朝这边指点,显然是在猜测这边的人马来历。 然后就有十几骑开始从桥上小跑过来。 “这群杂碎!”王贵不由低声骂了一句,岳家哥哥的计谋,恐怕要搁浅了。但是岳飞,却依然看着这些杂胡冲过了桥梁,一点表示都没有。 终于对面的敌骑看到前方一切正常,这才一窝蜂地加速冲了过来。眼看最前面的十几骑已经冲进了两百步,桥上也挤满了敌骑。岳飞这才一挥手,大喊一声“射!” 射程三百七十步的钢臂弩抵近到两百步攒射力量,就绝不是那十几敌骑的杂乱甲胄能够抵挡。他们纷纷坠马伤亡,战马也开始在战场上四散逃窜。 这样的百十具钢臂弩齐齐攒射一轮,不但让杂胡前面十几骑纷纷落马。拥挤在桥头的那些杂胡骑兵,也更加挤作一团,很快尸首就堵塞了桥头。 岳飞志得意满,再次挥手“撤!”众人收弩后纷纷转身奔逃。这些日子的行军训练,岳飞训练醉的的就是行军和站操了。所以看着有些紧张,却委实不算慌乱。 对岸的敌骑愤怒极了,他们匆匆清理过桥面,就开始一波波地指挥渡河。过河后甚至不及整军,就开始一窝蜂般的冲了过来。 几个跑得慢的平定军士卒,还是被他们的骑兵追到百步之内,他们纷纷引弓搭箭,攒射过来。还好身上甲胄也是海州所产,不但轻薄,而且更有保护力。 真正被射死射伤的,也不过三五人的样子。多数人还是纷纷跳到后岗石头后面躲藏。 眼看杂胡奇兵也跟着纷纷冲了过来,岳飞一挥手,汤和的一千五百兵就站了起来。这其中,足足有一千张钢臂弩张弓攒射来,杂胡骑兵顿时人仰马翻,现场一片狼藉。 三轮密集攒射下来,大约剩下百余胡骑算是逃出生天。他们纷纷勒马回转奔逃,想要躲过对面弓弩的射击。然而在经过那片小树林时,林中又是一波强弩攒射过来。 最后过桥逃回的杂胡奇兵,不过十余骑而已。 这就是马扩在 云州大营看不到粘罕的原因,粘罕直到晚间才听到消息。当时就快气炸了肺腑。好容易押到天亮,他就匆匆带着一千铁骑往应州跑来。 他要亲眼看见,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在眼皮子底下捋他的虎须!? 自然不是马扩的队伍,时立爱说他接到马扩时,并没有看到大军驻扎的迹象。那么就该是义胜军了!这就是一群军纪败坏的杂碎,甚至粘罕都不齿他们的所为。 义胜军,也会打草谷的。而且不管是谁的草谷,他们都敢下手祸害。“杀自己家的百姓?”这是女真人最忌讳的事情,因为女真人口实在太少了。 但在汉人眼里,这就不叫什么事,因为他们汉人多啊。但那也不是你滥杀无辜的理由!粘罕的残暴其实更多对针对的还是敌军,而不是百姓。 无疑,那支杂胡骑兵是想要去应州打草谷的。结果就遇到了同样出来打草谷的义胜军,然后就被全军覆没了。 这是时立爱的看法。但是在看到战场上的惨状时,粘罕的心中却又添了不少疑惑。 除了战死的尸体被整齐堆积起来外,粘罕在战场上甚至找不到一件像样的东西。不说对方的弓矢、战马了,甚至连这些杂胡的衣服、兵器都被人搜罗一空。 两百多骑兵,小半个时辰就被灭了?这支义胜军要多少人马才能做到? 三千人!这是义胜军的战力标配。他们总是三千人成军,如果三千人不够,那就再来三千人。但是这三千人过来干什么的?是来驻防应州,还是来投诚的呢? 粘罕的脸上写满了疑惑,于是继续挥师攻入应州。但是应州,如今也是一座空城。愤怒的粘罕想要继续沿着官道追击下去。对方终究不是神,撤退的痕迹很明显。 时立爱却揽住他的战马缰绳:“大帅,怒不兴兵啊!这些敌军痕迹,未必便没有埋伏陷阱在。而且这些敌军也未必是义胜军呢,什么时候义胜军有过他们这等小心谨慎了?” “嗯嗯?粘罕算是从愤怒中回过神来。的确不像义胜军的手笔,义胜军打草谷,从来都是管杀不管埋的粗糙、酷毒,哪有转移地方百姓的好心肠? 那么就一定和马扩有关了!他应该是带了一支队伍 过来,然后埋伏在应州才对。看来马扩此次来云州行前就有危险预感了?”粘罕决定回营寨找马扩好好谈谈。 “马参赞?已经走了啊!咱们又不愿意还他云州,大帅也不想派人随他去汴京。所以马参赞呆的无聊,他想要回去,末将也懒得阻拦他们。”心大无脑的完颜浑黜惊诧莫名。 “你,你!来人,给我拿下浑黜,杖责二十军棍!”粘罕更加暴怒起来。 岳飞初战告捷,却并无多少得意。被敌兵逃出十几骑呢,估计一个时辰后,云州就该知道他们出事了。可是马参赞却还在敌营中?所以此后结局,就不是岳飞愿意再去想象。 他能做的,无非就是清理战场,不要留下任何证据好了。所幸敌军战马都是双骑,此前甚至都没来的及换马冲阵,最终被岳飞捡到的战马不下两百五十匹。 此外岳飞的心中还突发奇想。自己所率的都是步兵,如今撤退时,自然要向东沿着山路走。但是敌军却都是骑兵,他们很容易赶在前方包抄。 所以?自己的斥候最好能穿上敌军服饰前去侦查,以策万全。主意拿定,岳飞又吩咐连这些敌骑的衣物、甲胄、兵器都给带走。 斥候自然都能骑马,岳飞又在军中拣选一些会骑马的士卒,重新编伍出一个队率的骑兵出来,加上军中本来的十几匹战马,如今也基本能做到一人双马的配置。 赶紧走人吧,百里之外就是云州的粘罕大营,人家几万大军,一个时辰就能跑过来呢! 回到应州后,岳飞就下令部将再次清点武备,广布斥候于城外到黄花岗的沿线,此外一面吩咐文字机宜官撰写战报,一面去城中各处督查百姓撤退的情况。 应州城的百姓本就不多,又地处宋金边境,南北打草谷的事情屡有发生。他们能居住下来,无非就是贪图此地的田亩收成无税,此外就是商贾落脚带来的生发营生。 说句不好听的话,谁家的良民会往应州这种地方居住啊?纵然此前也曾有过许多良民,怕也早该坟前荒草三尺高啦! 如今再被岳飞两千人四下督促、驱赶、吓唬?那自然都要赶紧席卷东西往东面的山中藏匿了。这天杀的岳某人一战就削了粘罕元帅二百多骑呢,金国可定要来报复屠城的! 所以,居然才小半夜的功夫就清理一空了?虽然没有像岳飞设想的那样逃亡代州,但是岳飞也只是想着他们不要被金国人迁怒杀死就行,还管他们往哪藏作甚? 甚至岳飞都诧异这里百姓对战事的警觉,和逃亡的熟能生巧。 但他自己所部,也该赶紧连夜逃亡了。这些应州百姓的反应给他提了个醒,粘罕可是百战名将,自己万万不可有一丝一毫的侥幸。 <p/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6章 第朔州 第6章朔州 靖康二年四月二十九日,金国西府元帅粘罕以时立爱为泰宁军节度使,留守云州。自帅八万大军不宣而战,如洪流一般席卷南下。 粘罕自领中军两万人,以完颜希尹任监军,完颜斡鲁、完颜蒲家奴为副将。完颜鹘懒、完颜撒离喝领军。又以招讨都监耶律马五帅耶律怀义、移剌斡里朵、耶律锋领兵五千从征。 右军以完颜娄室所部一万为先锋,他却以儿子完颜活女为领两千人为选锋,使完颜浑黜领三千重骑,盖天大王完颜赛里领五千轻骑。 再有西北各族部落军以娄宿孛堇统领,旗下阿鹘懒、萨谋鲁、索里、沙古质等部,合计五千人左右,大军直扑朔州、武州。 左军以完颜银术可领兵一万。以弟弟完颜拔离速领完颜习室等掌五千轻骑,以龙虎大王完颜突合速领三千重骑。此外以云州府尹高庆裔领猛安郭企忠等汉军一万人相从攻代州。 此外,元帅右都监耶律余睹领领契丹一万,以耶律涂山率本部为先锋,独自出兵出蔚州,隔绝太行山左右联系,然后再与粘罕大军合兵围攻代州。 粘罕的军略就是分别自云州、蔚州出兵,过应州后再分兵两路。一路进攻河东的西北重镇武州和朔州后,就要沿汾河经宪州攻太原。一路沿应州、代州、忻州一线攻太原。 既然如今的应州已经空城,那么这支守军大概是要退守代州的。而代州又有雁门关的天险阻隔,所以?粘罕判断,代州必有一场硬仗要打。 然而欲破雁门,必克朔州。你不能顿兵险阻关隘下,等着宋军从朔州抄你的后路。此时驻守朔州的,却是知州赵公直领义胜军赵诩所部五千人,以及西军悍将孙翊领精锐两千人。 眼见金兵乌云一般压了过来,朔州城内的气氛压抑到极限。 孙翊匆匆查过城防后就去府衙见知州赵公直,赵公直的第一句话便是:“孙将军,老朽乃是文臣,只知忠君,却素不知兵。如今女真人背盟入寇,这朔州存亡,便全赖将军了!” “大人,下官,,,”孙翊欠身抱拳,心说赵知州您身边还站着部下赵诩 呢,怎能如此刷他的面子?这些义胜军野战不行,可是守城还没有问题的,孙翊正待谦让几句。 但赵公直已是心急如焚,打断道:“孙将军不必谦让,此前老朽在京师时,老种相公便曾说过,孙将军乃是西军名将,将来万一有事,嘱咐老朽要多多倚重。” 他一面感叹,一面又忙不迭地问道:“如今看来,老种相公所说,正为今日啊。赵将军,如今该要如何处置?方才赵将军来说,道是应州此前已与女真人交过锋了?” 孙翊叹了口气,应州的事当真诡异。那里本来是没有驻军的,忽然就有一支宋军去了那里,短短时间就全歼了两百金兵,然后忽然又没了消息? 这支应州的宋军是怎么来的,又是怎么没的?朔州的斥候还没探到头绪,倒是意外查到金兵大肆入侵的军情。孙翊如今能做的,也不过点起狼烟,传递军情到武州、太原。 此外就是加强朔州的守备。虽说赵知州开口就将朔州托付自己,言外之意,赵诩的五千义胜军也要归自己指挥。看看赵诩的脸色,似乎有些不甘,但也没有明确反对? 然而即便是这样,能否守住朔州,孙翊也是一点把握都没有。粘罕大军恐怕超过七八万数,骑兵就占着六七万,而且甲胄、军械的精良都更胜昔日灭辽时的寒酸。 而朔州城内的这五千义胜军,也当真不太好用呢。孙翊只觉一副沉甸甸的担子压了下来。此时他也无法多说什么,只能默默承担下来。欠身回道: “大人,应州的宋军歼敌两百余,那是一支打草谷的金兵,应该是全歼的。可是这支宋军也是忽然就没了踪迹。依下官看来,要么去了代州,要么就该被金兵吃掉了。” “全歼?”“吃掉了?!”赵诩和赵公直都是惊讶无比。赵诩是奇怪南朝还能有这样能打的兵吗?赵公直则是惋惜这样一支能打的宋兵,如何就不来我朔州? 赵公直是文官不假,但他既然知朔州,同样也要关心军情局势的。义胜军始终游移不定,并不能真正托付城池。这才是他早早点将孙翊的重要原因。 他盯着孙翊看了半天,半晌才缓缓点了点头,苦笑道:“看来我朔州要面对的,却是金国 的主力。孙将军当如何守城,只管安排下去。赵将军却随老朽一起去城内安民吧。” 赵诩低下头,之前他还幻想能借此凭借掌握的五千义胜军去谋划城防布置的主&#xe863;权,将朔州牢牢攥在手上。如今听了赵知州的话,却是迎头泼下一盆冰水! “南朝始终不信我燕云汉儿!”赵诩心中愤恨,然而此时兵权既然归于孙翊,他身在赵知州的侍从卫队之中,凭他有多少不甘,也要解递兵符出来。 便听赵公直又摇头道:“罢了,罢了,今日已晚。也不急在这一刻交接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随他女真如何,应州怎样。反正这朔州守得住要守,守不住也要守。” “大人说得极是。”孙翊沉声道:“朔州乃河东北面门户,无论如何,都要坚守。” “孙将军说得是,虽说这门户四扇漏风的,不过好歹也是个门户。”赵诩苦笑道。 朔州的地理总体上是北、西、南三面环山,山势较高,东面有桑干河遮护。看似险阻之地,但它却与云州一马平川相连,无非就是北面隔着一条七里河而已。 粘罕大军只需沿着桑干河就能一路跑过来,七里河又如何能阻住几万大军的行&#xe863;?然而朔州却又南扼雁门关隘,粘罕要攻代州雁门关之前,必要先拔掉朔州这颗钉子。 “那孙将军就下令吧,该如何办法?末将领命行事好了。明日一早,粘罕的先锋,便该到七里水河北了。咱们是全部入城守护,还是在城外留一支人马?” “粘罕大军足足数万精锐,咱们在城外留他三两千人马也根本不起作用。战也不敢,守也不足,倒是白白便宜了女真人捞军功去。 故以孙某之见,还是都转在城内布防吧。如今这头一件要紧的事,便是分派人马,拆毁七里河水上的桥梁,再将关北至七里河之间的房屋、树林全部烧毁。 嗯嗯,水井也投毒,城门要加派人手看守,不让百姓接近。城中不得随意举火,城内水井,以及那些易着火处,都要遣人看守。以防城内混入奸细作乱!” “说得不错,说得不错。”赵公直和赵诩对视一眼,都是连连点头称赞。 “第二件,便请赵大人颁下告示,城外自七里河以 南的百姓、人畜都要迁入城中。此外往来云州、武州、代州的商旅也要他们全部进城,不得行路,违令者斩!” “嘶?”赵诩有点不乐意,他义胜军可是又不少生意呢,一下子就不能做了?再说,断绝商贾,咱们的斥候、奸细又该如何潜出?因此他就不解问道:“这却是为何?” 孙翊解释道:“女真大军人马虽众,但是我等凭借坚城据守,他女真想要一口吞掉,也要花费时间。所以,他们未必愿意顿兵城下。 便如刚才赵大人所言,这朔州不比代州、武州。虽有山川天险阻隔,不过是一四面漏风的门户。我们便要做好女真人大军绕道南下的准备。 嗯嗯,以过往战例言,这等事甚多。他们只留少许兵将困城,看死出路就行了。那些商旅在路上跑得再快,他也跑不过女真人的铁骑。必为女真人所劫,反以其货物资敌。 况且我们也不知道这些商贾中究竟有没有女真奸细?便是没有,他女真人便不会做出安排吗?到时鱼蛇混杂,商贾之徒纷纷围困关隘,却让武州的士卒如何区分他们? 此外,最要紧的,本官还怕这些南下的商旅、百姓阻住了官道。使我大宋的援军无法顺利调&#xe863;来支援咱们。与这些麻烦比较,甚至咱们的斥候派不派出?也就那么回事了。” “原来如此。”赵公直点点头,转头对赵诩道:“既然如此,赵将军便照此办理吧。” “诺!”赵诩也是释然,心中暗自佩服,乃领命而去。 “第三件,请大人下明令,让义胜军各部听下官指挥。此外城中兵力不足七千,我西军不敢私自募兵,但是大人却可以招募民壮。充入团练协助我西军死守四处城门守城。” “好,此事老朽当亲为之。” 贺太平随着一群商贾被赵诩派出的义胜军裹挟进朔州城。据说北面的金兵已在渡河了,明日便要兵临城下。领兵攻来的人物,却是粘罕手下大将,右军前锋完颜娄室。 “那个完颜娄室是个厉害人物,他前年便来过应州,他当时行军千里追袭天祚帝,就在应州将其擒获,大辽遂亡国。”一个商贾看来是走南闯北多了,消息灵通。 他一边把脚放进一盆热水中烫脚,一边惬意地喝了一口美酒。看着身边的贺太平孔武有力,难得还长相清秀,不禁大生好感。 “来,老夫却观小兄弟面相不凡,也来喝口酒如何?这却不是河东高粱米酒,哪个太粗糙了。这是海州出的烧酒,却是上次在汴京时,从福记买的。一直不舍得喝呢!” 贺太平笑了笑,接过来少少泯了一小口,心中就忍不住疯狂吐槽起来。 这特喵的桃花酿里,掺水也太多了吧? <p/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7章 赘婿 第7章赘婿 贺太平是接到武松的传书才匆匆赶来朔州,他的任务很简单,看到赵诩就一刀砍了他。这件事,本来不需要太多的麻烦。 但是随着女真人的意外攻城,贺太平就不能继续此前的任务了。 赵诩为什么该死?贺太平不知道。他是否招惹过安公子?贺太平更觉得无所谓。 天底下招惹安公子的人多了去呢。如今大江南北,状元郎此前积累的无数好名声,都早已因为他积极向燕京输送岁币一事,败坏的一干二净。 仕林中不少学子都在鼓噪要去汴京兴师问罪。数落安公子和宇文虚中二贼,更甚何栗、沈晦之不堪也!甚至太学生陈东,还曾在某个公开场合,一口浓痰就啐在安公子的脸上! 武松都拔刀了!结果安公子还不是慢条斯理掏出手帕擦擦脸,唾面自干? 陈东用他的一口浓痰赚来了天大的功名,据说大宋今年的状元郎,非他陈东莫属。这背后,自然都有官家和他的那群近臣在背书。 安公子,给他们的压力太大了。由不得人家不要抱团反击。所谓台面上的陈东等等,不过是被人操纵利用的提线木偶。哪怕陈东被武松一刀斩了,他们也不会流出半滴眼泪。 贺太平觉得爱谁谁,只要安公子拿定了主张,自己执行就好。但是明日女真人就要攻城了!此时再去刺杀守城的宋将?这也是通敌的大罪呢。 便是贺太平不在乎这些罪名,他也要努力理清楚安公子的本意。难道杀赵诩就是为了让女真人更容易地攻城吗?显然不是!那样的话,安公子还不如直接那啥吃早饭得了。 贺太平琢磨好久,才算闹明白安公子要杀赵诩的背后逻辑。没错,安公子这些年,一直都在强调大伙要学会逻辑推理,要有主见,不要一根筋地盲从。 因为哪怕世界上最聪明的人,嗯嗯,比如他安某人这样,也不能自诩一切事情都是对的。 如今贺太平的理解是,河东义胜军的节操并不不可靠!赵诩也有降敌的嫌疑。安公子是怕朔州陷落,才要提前刺杀赵诩。 但是安公子显然漏算了一件事:女真人提前 南下了。 对于义胜军的了解,还是来自那个老商贾喝酒后给他透漏的口风。 “咱们现在城里呆着,哪儿都不能&#xe863;的,搞不好今晚就要出乱子。”老商贾和义胜军打过多年交道,甚至他还知道赵诩的一些底细。 “他们只认钱办事的。小官人却要仔细,莫要招惹他们白丢了性命。嗯嗯,最好能跟他们搭上线,提前买通关系。不会浪费的,以后大家都有生意做呢!” 自从贺太平送他一串裹着草虫的“琥珀”手链后,老商贾甚至把亲爹和亲妈在外面都有人的陈年破事也抖落出来。 在他的故事里,他的弟弟与他同母异父共享一个爷爷。他的堂叔,与他同父异母共享一个妹妹。他的眼珠子本来是淡黄色的,这说明他家久居西北之地,被严重混血过。 但他如今看向那串“琥珀”手链时,眼珠子却变成了猩红色!便是偶尔移开看向贺太平的脸色,也多了许多奇怪的光泽。 “也许是烧酒喝多了?还是在盘算手链的价值连城?”总之这个老商贾一定与义胜军的牵连很深,他甚至还在打贺某人的行囊主意? 贺太平暗自盘算。这串“琥珀”手链只是小屁孩何叔乙去年的玻璃杰作。原本是拿来哄陈颙家的小子陈凡开心的。结果陈凡却把手链咬断,又把珠子吞入了腹中。 辛亏发现早,蓝细禾也刚好回到海州,陈凡才算没出大事。 但是何叔乙就被陈颙狠狠修理了一通,这串珠子也被他贺太平捡漏盗走,他本来打算带来朔州拆散了发卖,赚些外快啥的。 “咣,咣,咣!”客栈外响起了铜锣声音,根本不介意此时已经傍晚。“赵知州有令,今有女真犯境,残杀无辜。我朔州知州乃招募青壮,守我家园,,,” “嗨,嗨,老丈,知州招募青壮守城,咱们一起去应募阿好。保家卫国,效忠大宋呢!”贺太平摇了摇老商贾,一脸纯真地催促他。 “应募?大宋?效忠?哈哈哈哈!”那老商贾呆滞良久,忽然狂笑起来。似乎还未醒酒。“这却是要作死的事情呢!今夜北门就会,,,呃,呃,呃!” 贺太平扶着老商贾一起来到街上,看到不少人纷纷前去应募,他们也一起蹒 跚走了过去。 “小官人的口音却不是俺朔州人,你是何处过来,为何要应募?”负责招募青壮的官吏非常好奇,忍不住出口盘问起来。 朔州地处北地,民风彪悍,日子却过的极为辛苦、艰难。他们会踊跃应募守城,所贪的,除了一日三餐可以放开肚子吃饱外,杀敌、伤敌、甚至射一箭,都会有不菲的赏钱。 若是几个人结成团,还能捞到一个小小的官职。战后叙功,一家子就能飞黄腾达起来。至于说守护家园?那也是有的,但却要先活命了再说。 像贺太平这样一个外来商贾,他不缺钱,也没有家园需要保护,身边更没人来照应他?别说守城时就要第一轮送死的节奏,便是平时,恐怕连饭都没的机会吃饱。 “小子是河内人,此前就和我家舅舅一起南北走货。舅舅却是朔州人,家中尚有舅母、表妹,嗯嗯,也就是内人,都要生计。所以小子就想应募守城,赚些财货补贴家用。” “嗯?却原来是个吃软饭的赘婿?!”那小吏的脸色,顿时阴暗下来。胡乱给贺太平填写了一张单子,却要他去北城的义胜军那里报名,出门左拐后右转再左行三百步就到! “咱们这里,只招募守城门的良家子!”小吏把单子丢到贺太平手上,并不屑与他肌肤相亲,末了还重重撂下一句话,顿时周围响起一片奚落的笑声。 是夜四更左右,完颜活女亲率精锐摸到朔州北城下,学着野狼的叫声“嗷嗷”嚎叫了几嗓子。城上就有人影晃&#xe863;,几声夸张的蛙叫声音,终于引起了值守的西军注意! “什么人?!”一声断喝之下,一群原本还在悄悄潜行的人顿时加快了脚步:“杀!”更有人开始用火把四处纵火,嘴里还要乱七八糟地喊着:“东城破啦,快逃命啊!” 随同西军守城门的青壮,今儿下午傍晚才上岗!场面顿时慌乱起来。贺太平一脚踹开那个奄奄一息的老商贾,背着随身包袱就出了营帐。 那个老商贾不但醉酒,下午又被他刑讯逼供,早已不省人事。只不过因为此人的确有不少人认得,加上一身酒气,这才顺风顺水地被义胜军收入营寨,其实离死一步之遥而已。 北城那里, 今晚最少有三百义胜军要参与叛乱!这是老商贾最后提供的消息,但是赵诩不在这个名单,这也是贺太平没有尽快&#xe863;手杀人的原因。 在人家没有叛乱之前就去砍人家的脑袋?那可是千古奇冤呢!何况真要在那个环境下实行斩杀计划,首先是城内的几千义胜军肯定大乱!那岂不是在帮它女真人玩助攻? 三百人?应该不足以&#xe863;摇北城门的防御。甚至要是操作的好,还能钓到城外的大鱼。贺太平在当天夜半,除了向知府衙门射出一箭外,几乎就没敢再做什么。 因为那一箭,差点把正在花园里焦灼躁&#xe863;的赵公直、赵知州,射死!一声惨叫传来时,贺太平就知道不妙了。赶紧藏身吧,被知州衙门差役找到的话,会活活打死他的! 要说老赵一介文士,能在大军围城时没有吓尿裤子,缩在案牍下求神拜佛已经很有胆气了。哪怕肩上莫名中了一箭,他也是硬挺到孙翊过来后,才算安心地昏厥过去。 该他赵某人做的事情,他都已经做过。此后朔州城的得失,他也真的只能听天由命。那么还要继续清醒作甚?再挨别人善意的一箭吗?! 北城大乱,城外的完颜活女精神大振,“给我冲!”昏黑的城门阻隔着内外两重天地,城内在杀虐,城外在冲锋。三百义胜军想要突袭夺取北门,在平时不是一件难事。 但是今日,北城门附近的许多青壮,却是货真价实的西军骁勇之士。孙翊无论如何都不会错过这样清理内贼的机会,哪怕这封书信有些来历蹊跷。 但是,哪怕错了,也没什么损失啊?孙诩只需在得失之间稍稍计算,就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七百西军反杀三百义胜军?那就跟砍瓜切菜一样顺利。 完颜活女听着城内的厮杀声音,心急如焚。赶紧冲上去支援啊!然后北门果然如约大开。完颜活女兴奋大笑。冲啊!南下的第一功,老子赚定了! 他的身前,却忽然探出两道身影。 “小心!”亲卫的话音未落,他们的身形就被交叉定在地上不能&#xe863;弹。一支长枪凶猛地贯透二人的身体,继续向着完颜活女袭来。 “啊~!”完颜活女一声凄厉的惨呼,手中大盾举起,然后就被长枪的惯性扎透大盾,继续带着一股大力冲来。 完颜活女口吐鲜血,努力一刀斩在长枪上,生生改变了长枪的方向。 “噗!”完颜活女倒仰扑倒,肩上被那枚长枪穿透,钉在地上痛苦地挣扎。 那是一张巨大床弩正面短距离地射出的一支长枪! 完颜活女还能活着,真的很幸运。 <p/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第8章 攻城 第8章攻城 围攻朔州城的,是盖天大王完颜赛里的五千轻骑,和娄宿孛堇统领的五千西北各族部落军。此外还有大量的汉人工匠及当地百姓被迫忙着砍伐树木,制造云梯、撞车。 朔州城备战的时间太短,完颜娄室的进军速度也太快。七里河到朔州城之间的百姓并没有来得及撤光,树木粮草更加没能焚毁、破坏。 自六日清晨开始,盖天大王完颜赛里就对朔州城发&#xe863;一波一波的猛攻。要说女真人从白山黑水中走出,他们最初是不会攻城的。 但是现在,得益于完颜吴乞买这几年的悉心治理、融合、汉化,大量北地汉人、契丹人纷纷投靠。如今攻城的手段纵然还有所不足,但他们,却有着汉人无法想象的悍勇。 那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悍勇,而是一群群、一队队的悍勇!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当每个人都不再临阵退缩时,这支队伍就能所向披靡。 赵公直平日治民,素怀恩信,如今城池危在旦夕,老赵也不能继续昏厥下去。匆匆让人扶他,裹着肩上的伤口登上城墙指挥守城。说是指挥,无非就是振奋士气的意思。 赵公直单手执锤,一声声擂在战鼓上,于是城墙上的杀声更加激昂震耳。临时招募守城的民壮也忘记害怕,纷纷向前助战。哪怕义胜军,也不再如平时那样的苟且偷生。 孙翊所部第二指挥死守女真人主攻的东城,半日内就阵亡过半,指挥使、副指挥使、虞侯纷纷殉国,孙翊只能咬牙派出自己最后的亲卫填补空缺。 浑身是血的赵诩一刀斩杀了此前混入义胜军前来劝降的金国奸细,又将引导奸细登城的的幼弟一脚踹下城墙摔死,以示自己守城必死之意。 兵力不足,赵公直就强征城内十六岁以上男女,全部上城墙守城。朔州城墙内外,死尸横积。但女真人上万大军,猛攻了整整一天,伤亡上千人马,朔州城依然屹立不倒。 六日晚上,孙翊又募集五百死士,在夜色掩护下,从城南一处水道潜游出城,沿着桑干河顺流而下,直达女真前锋军的阵后。 更加幸运的是,他们的对 手不是盖天大王完颜赛里那五千轻骑,而是娄宿孛堇统领的阿鹘懒、萨谋鲁、索里、沙古质等杂胡部落骑兵。 他们本来就是一些部落兵,白天跟在女真人身后打打顺风仗还算十分骁勇,这等夜半遇袭的仗,却从来不知道如何应对。顿时军中大乱,溃退十余里才算稳住阵脚。 盖天大王完颜赛里所部见友军大乱,也不敢出营接应,只是一昧对外用弓箭攒射,结果倒是射死了许多本来想要过来投靠的部落游骑。 完颜赛里见自己孤军悬外,恐怕城中再出兵冲杀,果断丢弃辎重,一步步也是退营到七里河畔,这才算稳住阵脚。 要说这五百奇兵当真战果辉煌。他们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夜袭女真营,将他们白天辛苦造好的云梯、撞车,烧个精光。此外,又有十余人分道奔出,前往各处求援。 然而,到了这时候,已经再无人再来救援朔州了。武州、代州都有长城和关隘险阻,原则上说,这两地万万不会丢失,特别是朔州还在掌握的情况下。 但是历史就是这样喜欢开玩笑,谁都没想到,武州和代州会一日尽失。 得知前军攻击朔州不利,完颜娄室勃然大怒。昨夜儿子中伏差点搭了一条命,今夜居然又被偷袭?他朔州就这么难啃吗? 完颜娄室当即使完颜浑黜领三千重骑踏着天明前的一丝晨曦,碾压过去。那五百朔州奇兵已经奋战半夜,如何挡得这等天下精锐的攻击?纷纷跳入桑干河里逃生。 只是来时,他们是顺流而下。如今却要逆水上游?沿岸那些杂胡骑兵缓过神来,催马沿着河岸不断攒射,生生把这五百奇兵葬送在桑干河里。 完颜浑黜的三千重骑并不理会这些,继续往南城而来。既然他们的奇兵能够出城,为什么咱们的大金勇士不能入城?完颜娄室的想法很简单,就从你出城的地方,踏进去。 此外,他也并不敢这样一昧僵持,早早向粘罕请求援兵,这日过来支援的,却是招讨都监耶律马五帅耶律怀义、移剌斡里朵、耶律锋率领的五千契丹大军。 他们这些人,与城中的义胜军居然还有很多互相认识的人?哈哈?完颜娄室一拍脑门,自己何必这样辛苦攻城 呢?派人过去聊聊天,再拿些钱财出来买城得了。 他大宋不是经常这样玩?咱们嘛,那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朔州也就这样了,但是武州、代州却大有可为也。 朔州城内,赵公直眼看五百壮士一去不复还,不禁老泪纵横。 这就白白牺牲啊?虽说退敌十里,烧毁不少撞车、云梯,但也不过迟缓女真人三两天的攻城而已。可自己的朔州城,又有几个五百勇士能拿的出来? 再到城下的契丹人与城上义胜军之间互相问答说话,赵公直更加忧心如焚。他一个体弱老人,此前一日也没有合眼,此前肩上还被人射了一箭?这时候,他是再也不能支持了! “赵大人?!”赵诩见状赶紧向前想要扶他。可是赵公直身边的侍卫,却纷纷拔刀相向,不远处的西军,也把箭弩瞄了上来! 赵诩浑身上下顿时凉透!昨日守城,自己是那样卖命。昨夜出城的五百勇士,义胜军就出了三百有余。可是这样也换不来他大宋的信任吗?! 匆匆赶来了孙翊一叠声喝止那些侍卫的不智行为,这种时候,怎么还要内耗?真的会死人的!他近前翻翻赵公直的眼帘,再把一把脉搏,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赵大人怕是时日无多了。可这朔州城,眼看就要内乱。城南的三千重甲敌骑,与期说是攻城,不如说是震慑!眼看着赵诩带着冷笑转身离去,孙翊慨然长叹,朔州完了。 完颜娄室不打算继续在朔州纠缠下去。反正前面的武州、代州都是山势险阻,自己这三千重甲骑兵并不能发挥作用,那就放在朔州城下好了。 他又留下移剌斡里朵领一千契丹骑兵护翼完颜浑黜,自己亲率一万五千大军南下武州。此外传书粘罕,具言义胜军与契丹人、燕云汉人交往事,请完颜银术可领兵出代州。 如果说郭药师是三姓家奴的话,那么赵诩就是燕云汉儿的流寇代表。他原名董庞儿,易州涞水人,出身贫民。大宋政和七年,董庞儿聚众万余人起义反辽,改名董才。 因为董才极善于虚张声势,难免要把自己的举义声势造大,结果却过犹不及,引起大辽朝廷关注,被辽西京留守萧乙薛军战败。旋再度聚众 ,再败于奉圣州。 董才于是率众越飞狐、灵丘,南下云州、应州、武州、朔州等地流窜,或者依险拒守,所以他“益知宋之地理”。河东北边这一块地方,几乎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为免被宋辽联合剿他,董才一度积极挂靠大宋,自称“扶宋破虏大将军董才”。只是此前宋辽交好,边臣不愿生事招惹大辽,所以也一直无人理睬他。 等到宣和五年大宋北伐时,董才看到了机会,于是更加活跃。结果就被谭稹招抚,甚至赵佶还给他赐名赵诩。 要说他这人流窜这些年,居无定所的日子过得腻腻的,他还真想要好好安定下来。他对大宋的忠诚很难说有多高,但也不至于像许多义胜军的同僚那样朝秦暮楚。 董才起家靠的就是一张嘴会忽悠,许多大道理、人生观一套套讲出来,由不得身边的人不去信他。所以,义胜军里的同伴们,一般也不敢找他做什么太出格的龌龊事情。 另一方面说,若是一个人骗人久了,大道理讲多了,那他自己终究也会慢慢相信的。所以改名赵诩的董才守卫朔州时候,其实一直在用心做事。 赵公直的心中不太相信赵诩,但他却是个很有城府的读书人。老官僚做实事或者不行,玩手腕、耍弄人心的本事一流。所以赵诩这两年的日子,还算快活。 哪怕后来孙翊来了,他虽然号称西军名将,但他此前却因为任上贪腐被朝廷免职过,直到征方腊是才再被起复。不但身上有污点,而且打内心里也真的明白了更多人心叵测。 要不是金国入侵,这三个人一台戏,就这样唱下来,和和气气收场不算什么。然而如今生死之际,赵公直的忽然倒下,却成了朔州这座大厦倾覆时,歪倒的第一根柱子。 无论怎么做,都不会被宋人信任!赵诩多年倾心编织的多少大道理都在瞬间轰然倒塌。赵诩恨恨走下城墙。 赵诩接下来会做什么,孙翊用屁股都能猜的得出来,但他却无能为力。城墙上更多的,却是义胜军的士卒,他们对方才的一幕都看在眼里,他们的眼神,都很不友善。 孙翊郁闷地看着军中郎中徒劳的按压赵公直的人中,但是老赵已经没有了反应。他只能命人背起赵公直走下城墙,回去府衙再说吧。 朔州城能不能守住,已经不是他说了算了。赵诩说了才算! 但是赵诩说了也不算,因为还有人对此表示不同意。 这个人,当然是贺太平。 <p/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