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风约》 正文 第一章 夏雨冲尽了乡民满脸的愁云 第一章夏雨冲尽了乡民满脸的愁云 黎明时分,上党壶关城对面东五龙山山梁上又下来一列人,赤着脚光着背,前面的头领头上带着龙角,脸上画着彩,手里拎着一面铜锣,甩着锣槌对着锣“咣哐…咣哐”地响,后面排的整整齐齐的一列人也是赤着脚光着背,有的手里拿着盆有的拿着瓢……踮着步,摇摇摆摆地走,嘴里呢喃着……刚刚升起的太阳透过山上的林隙照过来一束束刺眼的光。 这是一队求雨的队伍,传说那盘踞在五龙山上的五条龙对天旱之年人们虔诚的求雨是百呼百应的,而今年不知道是怎么了,千求万呼是不灵验了。从去年秋季无雨到冬季无雪,生活在这里的乡民就心乱了,老百姓向来都是靠地种粮靠天吃饭的。 眼看着春季抓一把就会冒烟的土地下不了种,一拨一拨的求雨队伍纷纷往五龙山上跑,他们**着的脚上都跑起了泡,还是不见天老爷有下雨的迹象。 城北通润乡大户刘福禄看着无法下种的几块好地,立夏后的日头烤的地头还忽闪着波浪。快小满了,老天还是一滴雨未下,从去年秋前就开始旱了,秋后的收成还不足五成,心急火燎的刘福禄每日吊着个旱烟锅就盯着这些田地发呆。 刘福禄天生就不是块种地的料,从小就生活在一个祖祖辈辈做长工的家里,排行老三,家里没有地,掼蛋(无所事事)惯了,也不知道种地是个什么活路。因为自己爱唱戏,发迹后只知道置办戏班子。 去年春上乡里的一位老庄户的子弟刘巴图说是要到京城做生意,祖上留下的几十亩上好地舍不得卖给别人,就差长工山来跟刘福禄从中说和,有意把所有地卖给刘福禄。其原因是长工山来跟刘福禄是从小一块长大的近邻,刘福禄又是在一夜之间发迹的富豪,没有什么奸诈和诡计,使刘巴图放心。 其实这刘巴图什么是要到北京做生意,而是要出外躲债,自从老庄户去世后,这刘巴图就抽上金丹(大烟)了,除了把家里的积蓄花了个精光外还欠下了一屁股债,放金丹的主户王老别要巴图将他的几块上好地抵押给他种罂粟,巴图舍不得败光老祖宗的地,就让长工山来帮他出主意。 王老别是庄上最大的大户,家里开着鸦片买卖,近几年还种植罂粟做鸦片。看到刘巴图将那些地给了刘福禄,心里就有气,他刘福禄算啥?一个没有跟土地亲过嘴的毛孩子,没见到日头还朝西出了。 山来跟刘福禄说罢这事,起初他不肯要,他说:“我从小就没有种过地,也不知道这地该怎种,弄到手就是个累赘。” 山来道:“老弟这话说那了?天地天地是怎么说的,有天就得有地,天是造物主,地是命根子,年年播种年年收,取之不尽啊。咱两从小露屁股长大,我还会害你吗?” 刘福禄也知道大部分有钱有势的都是依土地做靠山的,他有了钱虽然不是靠地,那也是靠天,不是上天成全他,他哪来的财富。 “东家说了,他去京城做生意还会回来的,这地也是暂时置你手里,以后他回来地还归还他,东家是觉得你仗义才把这些命根子托付给你。”山来解释道。 “那我还得雇长工。” “我不就是吗,地来我来,我又不去北京做生意。” “奥,你要来我就不发愁怎种了。” 没过几日,刘巴图就通过山来将几十亩地卖给刘福禄,立下字据,其中有一条就是:此为活契。 又过几日,听说外乡的几个人来刘巴图家盘地,刘福禄才知道了刘巴图的底细。其实那是王老别出的主意,他是想以此逼这个刘巴图一下,好让他把地从刘福禄手里要回来,没想到这刘巴图干脆一走了事,跑了。 长工山来知道掩盖不住了,就一五一十地把细节告诉了他。 可是,置到手的地还没有认得地块子就一连闹灾荒,去年收了个五成,眼看今年连籽都播不下去。 山来也觉得这新东家真的不是个种地的命,这地好像就不认他。 “你说这刘庄户是不是算了算要遇这年头才把地给我,要这可是吃亏了。”刘福禄对着山来自言自语。 “哪里的话,他要能算出来这天不下雨,他还到京城干什么,到家坐着当神仙就是了。再说,种地遇天灾不是正常的吗,俗话说十年庄稼一般收,有旱就有涝,有灾就有福啊。” “再说了,这旱也不是咱一家,听说整个山西、河南、山东都在旱,还说是老佛爷为杨乃武小白菜的冤案平反昭雪了,连老天爷都不哭了。” 提起老佛爷,倒是他刘福禄一时来了劲。那还是前年腊月光绪皇帝登基时,他的戏班被选拔上京城唱戏庆贺,还受到了老佛爷的赏识。去年腊月又请戏班赴京,至今未归,也不知是福是祸。 刘福禄唱了十来年戏,什么剧本到他这里没有一本不精通的,随意哼哼几句也能让那些戏迷听个够。可现在看着这被太阳烤的就要冒烟的土地,连一句都哼哼不起来。 山来看着新主人那个愁眉不展的脸,也觉得自己有愧,要不是他的说和给了他这么多土地,现在也没有这样让他很尴尬的了。 “要不就秋后种罂粟吧,那可是一本万利。”山来出主意道,他深怕这个新东家埋怨他给了他这么多起码在眼前是一文不值土地。 “罂粟?别给我提那东西,你那个跑了的东家还不是败在这上头?那可是害人的东西。” “你说它害人,上头可是不再强管了,说是老百姓自己种植罂粟是为了防止白银外流。” “嗨!看你一个长工被我这个东家还懂。” “这些都是听乡里那些秀才、绅士们说的,不少庄户在前年就有种的了,也没见有人来管制。山来提示新东家种罂粟,也是想从中某点利益。” “不考虑那么多了,还是点籽种大秋吧,真正出不来苗再说,不能等老天爷下雨,天等人了,栽进籽去,人等天吧。” “也是也是。”山来一个目的就是让新东家不要整天看着晴朗朗的老天愣神就行。他是个种地行家,只要东家一发话,活不够他干的。 其实刘福禄可不是担心这些地出来苗出不来,不用说他自小就跟土地没感情,根本不懂得土地遇到天旱是个什么征兆,也不懂得其间的酸甜苦辣。他是担心去京城杳无音信的戏班子。前几年他的戏班子第一次赴京才是“八驮”(骡马驮戏箱,每头骡马驮二个叫一驮),而去年赴京的为“十六驮”,服饰幕具演员,应有尽有,这可是他的脊梁骨主抬啊。 要在平常时候这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从去年他就听传,河南、河北闹灾荒,灾民四起,强盗出没。这“十六驮”戏班的排场可不是一个两个人的行脚,遇到强盗那还有个好吗?可眼时下又是播种季节,担心也只是担心,毫无办法。 刘福禄的父亲刘喜仁见儿子置备了几块上好的地,这可是他最稀罕的,比上往返京城的戏班都上心,可是这儿子置地时连吱都没给他吱一声,去年独自播种也只收了半个秋,这也太瞧不起他这个当家人了,他可是一辈子就踩在地龙上没有离开过一步的庄稼汉。 看到长工山来今年又张罗着下种,就想亲自过去说服儿子不要把自己上好的地交给别人去种,再说他的意见也是,不要白白去糟践种子,真正不下雨了还能种些罂粟,现在许多东家那些上好地都改种罂粟了,原来上面是禁止的,现在好像不管了,种一季罂粟那可比种几年庄稼强。 要对面跟儿子说这些话刘喜仁又感觉不粗气,毕竟这刘家产业不是他刘喜仁给老三儿子置备的,是人家老三被上天赠与的,这也是他刘家的祖坟给冒青烟显灵了,偏偏对老三不薄。 刘喜仁膝下有三个儿子,老大老二比较实诚,早早他就给他们置备了家什成了家,各自顾各自去了,唯其老三像个纨绔子弟,世事不说,可偏偏是老天爷对他厚道,眨眼间就啥也有了。 刘喜仁虽然也是一辈子没有耕种过多少土地,可给人打长工也置备了一些薄田,起码自家的吃喝还凑合够大,不用背着布袋子春借秋还,用苦力顶债。 眼下看着老三置备了庄户刘巴图的这些上好地块就打心眼发馋,他还曾经给他家扛过长工呢。一个靠种地为生的,对地不稀罕那才怪呢。本想这往后就依着老三买回来的这些好地享清福了,可是老三硬是没叫他,就连让他出个主意的份儿都没轮上。 刘喜仁由此就私下对着山来问询了一些细节,也没见这里面老三有对长辈不恭的地方,无非是他把这地也跟戏班一样看待。即是这样,刘喜仁还是觉得老三对他有偏见,好像他刘喜仁就是一个不中用的。 山来看出来刘喜仁的心思,就转着圈告诉了福禄,没想他却说不就是几块地吗,给他也就是了,还考什么真。山来想,这地要给了你父亲还有我的份吗?后悔可真不该给他通这个气来,好歹在写契约的时候刘巴图有意把山来写在里面。 “那契约里面可是有规定的,给了你爸合适吗?”山来道。 “奥,我却忘记了,你可是这些地块的半个主人呢。” “啥半个主人,长工就是长工吧,就跟着你爸也一样。” “算了算了,我抽空就给父亲说开了吧,他是一见地就眼红了。” 就在红干干的日头下,山来按照福禄的意思领着人把几块地全播了种,单等老天爷下雨。 快到芒种了,各地向龙王求雨的队伍仍是络绎不绝,憨实虔诚的乡民不敢怨怒龙王,更不敢怨怒上天,只有跪地呼天唤地的祈求。再过几天就连小秋的籽也不能下种了,今年眼看又完了,又完了。 刘喜仁看着儿子播种下的种子只等老天下雨,望着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心急如焚,他带着乡民求雨已经不是一次二次了,拜过的龙王庙也不是一座二座,可是他还想着能感动苍天。可他不是地主,现在的儿子刘福禄才是,那么多上等好地,要求雨的应该是他,可他还是个满不在乎,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地位。 刘喜仁跟儿子向来就是一说话就顶杆,这次他想说服儿子也去摆个神坛求雨,怕说不通更加惹怒老天爷,就叫来长工山来给他说明了自己的意思。 山来觉得老父亲说的很在理,就原原本本告诉了福禄,岂不知这福禄也着急了,整个乡里就是他的那些好地下了种,人家好多老庄户就等着秋后种罂粟。也许求求龙王能顶用,他的发迹不是上天的恩赐吗? 福禄跟别人求雨可不一样,他是在他的那些地块上搭了一个大大的神坛,还把家里的戏班也叫来,在红干干的日头下给龙王整整唱了三本戏,四邻八乡的乡民听说也纷纷来跪求烧香,福禄站在高台上,置起香案,向苍天许愿,若是赐福降雨,我福禄将搭五花彩台给唱三天三夜大戏。 不料,三天后,忽然天空乌云密布,一阵雷电,盼望了一秋一春的甘霖终于来了,这场夏雨,滋润了破土而出又被枯死了的芳草,冲尽了乡民满脸的愁云,击穿了乡民日日夜夜的忧虑,雨中,分不清乡民的脸上是雨还是泪。 这场降雨,刘福禄的名声大震,一传十十传百,都说是刘福禄的戏班感动了天龙。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章 问乡民都说不认得便被捉拿 第二章问乡民都说不认得便被捉拿 刘福禄的小名叫狗剩,其名字就是意味着是条贱命,自幼赤脚裸体,在自家门口边滚着灰土长大。到了十六七岁也不说挣钱糊口,四乡逛荡,听说东山“游风约”有耍拳习武的,就跑到那里学武拜师去了。父亲刘喜仁嫌他不务正业,也不在强管。 同治元年(1862),平顺新安小十里闹粮,传的挺神,说是“游风”显灵了,闹到县衙,百姓不再纳粮。 先传明朝中叶,潞泽一带,连年灾荒,致使民不聊生,骨肉相食,久而久之,酿成“民穷盗起,天下之乱”!当地陈琦兄弟在潞城县青羊山起义,失败后被捕。陈琦的儿子陈卿继续领导农民坚持斗争。起义军每到一处就像一场风暴,席卷大地,乡民纷纷响应,揭竿而起。起义的迅猛发展吓得明王朝魂惊魄散。明嘉靖七年,明世宗动员山西、河南等省军队分四路围攻青羊山,由于叛徒乡绅告密才把起义军镇压下去。为了加强对这一地区的控制,明嘉靖八年,划潞城16里、黎城10里和壶关10里设为“平顺”县,意即平息了暴乱,让百姓依顺朝廷。此后当地的乡民就凡在这一带掀起一些针对官府苛捐杂税的闹粮运动都称之为“游风约”一带。 “游风”乃游动的旋风,卷到哪里哪里就有风暴,百姓在哪里就有粮吃,哪里就是世外桃源。这是流传在这一带百姓心中的神话。 先传该地区有个叫“柔风”的贤人,奉官命在乡里管事,带头制定乡约,劝乡民遵守,做到德业相劝,过失相规,礼俗相交,患难相恤。其意为:善作善事,有错必究。修身齐家,尊敬家长,严教子弟,约束仆人,服侍长辈,和睦亲友慎交往来,廉洁自律,乐善好施,担当重任,相互相作,规劝过失,为人谋划,为民请命,化解纷争,决断是非,兴利除害。 定时讲约演习,在家乡率乡人推广,教化民众,以正乡俗。遂使当地风俗为之大变,民风淳朴,并设立《记善》、《记恶》、《记和》、《记改》四簿。后柔风去世,乡民为纪念他的乡约制度,就把此乡约改称“柔风约”,得以继承。再往后叫的人多了,就把“柔风约”叫成了“游风约”,演变成了一个正义的象征。 刘福禄听说东山游风一带百姓揭竿起义,还传出顺口溜:衙门县官发了疯,苛捐杂税数不清,新安十里齐出动,百姓聚兵消军岭。七里有个王抓钩(西七里人),自命自己是“游风”,神机妙算李三太(东七里人),飞檐走壁龙关根(龙镇村人),千斤余力牛满圈(不兰岩村人),个个超能是英雄。 别看刘福禄是个浪荡“公子”,却对打打杀杀为百姓抱不平的事情上心,早年就是在新安里拜师学的艺,听到这些顺口溜里还有他师父龙关根、牛满圈的名字。就想去见识见识,遂独自一个人朝距家50里外的新安里而去。 新安里这地方,早年刘福禄就有切身体会,这里可正如传说中的那样,名副其实的世外桃源,乡里乡外都被层层山峦包围,野花旺盛,树木成荫,百鸟争鸣。 到了新安里,刘福禄就是没见什么打打杀杀举旗造反的场景,就连师父等英雄一个人也不见。 问及乡里百姓,一说:官府已免去苛税、田赋,不再盘剥,民已安乐;一说:众英雄被官府捉拿,开刀问斩。 刘福禄不信,就再往深处打听。一日,到了双井老虎山下的一个村落,忽遇官兵在清查户口,发现刘福禄,遂查,却没当地户籍,问乡民都说不认得,便将他捉拿。 捉拿后便回县衙,途中刘福禄忽然想到乡民的另一说“众英雄被官府捉拿,开刀问斩。”遂心中害怕,至半路便瞅空而逃,他在前面跑,官兵在后面追,刘福禄自小在家赤脚奔跑贯了,磨炼了飞脚奔跑的本领,再说学的那个“飞檐走壁”功夫也没有白学,在这“世外桃源”的山里,一忽闪就钻了山沟不见了,顺利躲过了追兵。 刘福禄躲进山里,待到天黑就朝原路返回,不知不觉中迷失了方向,天明才发现自己已经跑到了平顺县城。 这白天抓他的官兵一定就是平顺县衙的,现在躲过了狼追又到了狼窝,难道是我狗剩子命该到了。 正犹豫间,忽然发现一位头戴斗笠,手牵一头灰色毛驴的长者站在他面前,刘福禄吓了一跳,抬头看那头毛驴背上还坐着一位严严实实捂着头巾的女人。只听那长者说话了:“庄客别见怪,驴背上是我女儿,一大早来城里看大夫,因走一路,急于大解,还劳烦庄客牵一会儿缰绳,老奴去去就来。”说着就把手里的缰绳提给他。 刘福禄正在担心自己的处境,没加思索接过那长者手里的缰绳,忽而清醒,并要欲走的长者把头上的斗笠给他。那长者“对对对”地说着,从头上摘下斗笠给他,就匆匆离开。 其实刘福禄是在考虑自己的处境,天亮了,他身在这是非之地,万一有那个将他认出,岂不坏事,这头上戴着斗笠,手里牵着牲口,不是正好是个掩盖。 刘福禄戴好斗笠,牵着缰绳,就像是小两口回娘家刚刚进城的样子,那长者回来,再随他们混出城就安全了。 刘福禄牵着毛驴不敢死死站在原地不动,生怕有人问及招出是非,遂慢慢行走,不时朝后面看。好大一会,估计这大解的长者该完事了,就扭头往回走,走到原地还是不见那人露头。 他忽然想是不是刚刚我牵着毛驴离开原地让那长者慌了手脚以为我牵着驴跑了,自己没看清又绕道上哪里找去了?要是这样的话,我可帮了人家倒忙了,于是就把毛驴拴在一棵树上,正拴间忽然想到这长者为什么不把毛驴拴到树上而偏偏交给他牵着呢? 顺着老者过去的地方找了半天也没有发现那长者的影子,返回来解开毛驴又一阵往西北赶也没见什么人影,因刚刚他是牵着驴往东走了一段路,刘福禄这下才想自己是不是被那老者戏耍了。 找到一处歇下,抬头就想问一下骑在驴背上的女子,见她还是捂着脸,只露出来活灵灵的两双眼睛。 刘福禄长这么大了还是第一次跟一个女子说话,还不知道称呼什么,先说什么,只是“喂喂”地叫。 只见那女子伸出手来扔给他个小包,也没吱声。 刘福禄打开一看,发现包里有一张字条和一锭金子。拿出字条看,他也不大识字,问女子,那女子也不答话,还就是让他没办法。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牵着那毛驴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已经出了县城。 出来县城比在城里是安全了,既然出来也不能再往回返了。只好就牵着驴头再往前走,希望遇到个识字先生问问这字条上到底写着什么。 走一段路,发现驴背上的女子很吃力地往地下爬。刘福禄急忙过去扶了她一把,他还怕这女子万一是寻短见从驴背上闪下来交不了差。 “喂,妹子,你,你干什么?”。 那女子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朝他看了一眼,他顿觉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涌上心头。心想,难道那长者是故意不要他的女儿了? 那女子没顾及他有什么感觉,只是爬下驴背,匆匆地朝离他们几尺外的地岸边走去,然后再沿着一条僻静的小沟。刘福禄一时弄不清她要干什么,只是往那坏处想,认定这女子就是去寻短见。 “哎,大姐,别——别想不开,哎,——。”刘福禄也没想那么多,他不能眼瞅着这件事发生。嘴里一边叫着,一边扔下缰绳,脚下如生风。 “别——别来,你来干什么,我——我是——”那女子见他赶来,一下子慌了,一伸手一说话头巾开了,披着的外套也脱落下来。好俊的一个女子。 刘福禄这下又马上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让他这个大男人尴尬的无地自容。他急忙返回,抬头一看没有拴着的毛驴正“哒、哒、哒”逍遥自在地低头往前走,缰绳在驴头前拖拉着。 “吁!吁吁!”刘福禄便喊便快步跑到路上朝走了已经将近半里地的驴追去,前面走着的驴见后面有人追来,知道他不是自己的主人,也加快脚步甚至于跑将起来。 刘福禄也加快脚步在后面跑起来,虽然他跑得快,可跟驴的距离已经差了一大截。距离越拉越远。正在这时,忽见迎面走过来一个人,那人头戴礼帽,身穿长衫,带着副眼镜,肩背褡裢,见对面过来一头驴,先是吓得躲在一边,又见后面有人追,知道是这驴跑了,主人在后面追,于是就想帮个忙,取下肩上的褡裢在奔跑的驴头前迎了一下,那驴受了阻,将头扭回来依旧是跑。 刘福禄迎着跑回来的驴,将它擒住,然后过去朝那帮忙的道谢,见那人比他大就称呼:“大哥,谢了谢了。” “谢什么,举手之劳而已。”那人道,一幅文质彬彬的样子。 刘福禄见状,又看他戴着副眼镜,知道这是个文人,忽然想起来,便朝已经走开的那人喊道:“大哥稍停,有一事相求。” 那人站住,见他从兜里掏出来一张字条递给他,那人接过字条看,又听刘福禄道:“帮兄弟认认。” 那人看罢信,左右瞅瞅,问:“人呢?” “啥人?” “那孕妇啊”。 “孕妇?” “哦,你不是让我认字吗,这上面说‘小女英子身怀六甲,不幸亡夫,为使小女不苦守一生忘灵,遂沿道寻主,凡幸遇者,则为其主,做妻做妾无妨。特增黄金一锭,权做安家费……’” 刘福禄虽然翘耳听,却越听越糊涂,难解其意。那人见他发怔,知道这是个大老粗,只是命好,走了桃花运,老婆儿子一块儿就到手了。 “那个小娘子呢?”那人似乎也想沾沾喜气,故意不跟他解说信的内容,只是想见见那个小女子究竟长什么模样。 刘福禄这下可听明白了,原来刚才他说的孕妇就是驴背上那个女子,忙指指前面:“在——在那——,驴惊了她丢后边了。” 那人边走边解释信的内容,说的刘福禄脸红脖子粗,烧挠的从头顶到了脚跟,心里不知是美滋滋的还是忧忡忡的,“咚咚”的跳。 二人到了原地,只见那孕妇已经端坐在道边,直勾勾地盯着他们。那人忽然跟刘福禄道:“兄弟,桃花运呀,日后必是富贵之人”。 刘福禄这时候说不清是高兴还是担忧,这事情来的如此突然,关于男女之事他可是从来没有想过,就连父亲也没有跟他提及过。忽见那人要走,忙行个礼节道:“兄长别走,你说说我该怎样?” “该怎样,难道兄弟是嫌人家妹子不成?” “不不不!只是——” “只是什么,拾上的便宜知足吧,有人有钱还有驴儿。”那人边说就走,似乎还对他有气。 “兄长尊姓大名,在哪高就?”刘福禄喊。 “鄙人姓师名尚,字夫子,城里学堂教学。” “走吧?”告别了那先生,刘福禄便朝那英子道。 那英子也不含糊,起身朝他过来。 “外行呀外行呀,那小女已是你的人了,还身怀六甲,怎忍心让她徒步走来,能上去驴背吗?”忽然听到有人说话,原来那师先生就没走,正扭着头好奇地看着他们这一对邂逅夫妻,见这小伙子不懂礼数,不由得喊道。 刘福禄好像还是没有听懂师先生的话,只见师先生一跺脚:“过去抱,抱她,抱呀!抱上驴背。”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章 父母亲私下给她找接盘人嫁出 第三章父母亲私下给她找接盘人嫁出 这小女英子是潞府一家赵氏家族的女儿,从小就在书房读书,学一些女诫、女训,知书识礼,十五岁的这年元宵节众姐妹随家丁到城楼观灯,忽遇东山响马入城,见英子美色将其掳走,不知下落,后多方找寻才知道是被东边游风约那地方的响马掳走,便凑足银子将其救回。 数月后,家中父母发现女儿生活异常,才知道已有身孕,便让女儿以生病为由坐卧家中,怀孕之事断不敢张扬。这是严重违背礼教族规的,轻者坠胎接受家法,重者乱棍打死或赶出族们,即是赶出族们也要父母担保永远不再回来并交大量罚金。 母亲赵氏眼看女儿已有六月身孕,已经无法坠胎,如是再等怕让全族人知道了就得接受家规,便暗中差家丁找人“接盘”,到方圆寻找,看有人能不能接收已经怀孕的女儿做他的妻妾。莫管这接盘的是岁大的还是残人。 英子知道了父母亲私下想给她找接盘人嫁出,读过书的英子知道自己是违反了书中所教的女诫、女训,要受家法的惩治,即使这样她也不愿意随意嫁给一个让自己不中意的接盘丈夫,如是这样倒不如接受家规死了的好,这就是她的命。 父母见女儿这般任性,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知道英子处境的家丁或者亲人也费尽心思帮英子想办法出主意,最后还是这唯一的办法,就是送英子出赵家,不能在家里等死,出门就会有希望。于是就派一位诚实可靠的老家丁赵福随女儿出家。 临走时,母亲告诉赵福:“出门后带小姐随意走动,待离赵家50里开外方可认亲。”走时将家里的老灰驴给了赵福。 出了门赵福就对着骑在驴背上的英子说道:“闺女呀,此番出门不是随意而是随缘,不是靠父母而是靠天意,遇到好人是你的福气,遇到歹人是你的命运啊。” 英子点点头,她知道这是自己最好的归属了,也是父母亲人对她的恩典,莫管是遇到什么就听天由命吧。赵福又道:“闺女呀,如遇到中意的你即用脚踹一下老奴,老奴便想法子脱身,等你圆满顺利找到主人后,老奴即回去交差”。 赵福跟英子出门后一路往东,天明方到了平顺管区,一路上没碰到一个中意的,按赵福的要求,就是要遇到的这个人,看上去必须是面善的,年龄还得是跟英子不相上下的,还得使英子中意的。反正东家给了他足够的银子,转的久了,不会遇不到一个中意的。 进了平顺城,赵福准备将驴找个地方拴好,跟英子吃点东西,然后再找个马号、店铺,歇息一下。只觉得骑在驴背上的英子正在用脚踹他,仔细看便发现了前面站在大街上迟疑不走的刘福禄。只见此人体魄健壮,魁梧英俊,看来英子是相中他了。 赵福将驴交给刘福禄就远远地躲在一边,看着他们前后发生的一切,最终是亲眼目睹刘福禄将英子抱上驴背,这才安下心来。摸摸东家给他的银子分文未动,便又返回城里,决意好好花费花费慰劳一下自己。 牵着驴头一直往西走的刘福禄总觉得哪里不得劲儿,虽然自己没有读过书,不懂得什么礼数规矩,可这要是牵着一头驴,驴上坐着一个孕妇,回到家可怎么跟父母乡亲交代?说什么?说这女子叫英子,是自己的媳妇,已经有孩子了?这才走了几天呀。 骑在驴背上的英子可是跟他想的不一样,她是对这个刘福禄中意的,她认定了她没有看错人,也许就是天意,是老天爷厚待她赵英子和她的孩子。 “喂,喂,那——那字条上到底写了什么?你该知道呀。”刘福禄找不到跟赵英子搭腔的话茬。 赵英子没答应,只是嗤嗤地笑。她知道他是故意的,刚刚哪位先生一定都念给他听了。 “我是说,我这样带你回家,却该如何交代?要不,我还是送你回家吧。”刘福禄道。说最后这一句他却不是心里话。 “送俺回家?美的你,你牵了俺的驴头,俺就是你的媳妇了,除非你把俺扔到沟里喂狼吃。”英子终于开口了。 刘福禄没想到这小女的小嘴这样呛,让他接不上话茬。 “你把我看做啥人了。” “看做啥人了,看做你是不是杀人犯了。” “要我是个杀人犯,就不会牵你骑着的驴了。” “还说还说,那俺是怎么上的驴背的?俺可没有自己上去呀。” 我的妈呀,这小女嘴可泼呀,我狗剩子日后可说不过她。大半天吭不上声来,只低头前行,其实他是在想如何能回家有个圆满的交代。 “诶诶,你往那走?” “走哪算哪吧,总不能回壶关吧,再说走哪也走不到了,天已快黑了。”刘福禄道。他决意是暂且不能回家,要回也得有个一年二年的,那个时候回去也好有个说法。 “看你走的方向,不是往家里送俺吗?” “嗯?你是哪里的?潞城的?” “可不,你是成心要把俺送回?” “不不!我可不知道你到底是哪里人,心里也没个底儿。要不你说句真话。” “俺只是要对俺的男人说真话。” “男人?我不就是吗。” “你答应俺了?” “我狗剩子堂堂七尺男子,刀山火海都敢闯,何况是这,怎不敢答应。” “那你说,你要俺吗?” “要。” “还有俺肚子里的孩子。要吗?” 正说间,英子忽然喊肚子疼。刘福禄一下慌了手脚,不知道如何是好,急忙把她抱了下来,找一块石头坐下。 英子知道恐怕是自己快要临盆生产了,也不好意思跟刘福禄说,只催他快走,说傍黑前找个店住下就好了。 刘福禄不敢多想,往前走是她家的方向,更不能回壶关呀,索性掉转驴头改道往东北走,那是黎城方向,这一带方圆他是知道的,跟大人们不断赶过集串过乡。不管是往哪里走吧,四海为家吧,反正手里还有那一定金子,哪里也不怕找不到落脚处,有钱便是胆。 大约又走了一个半时辰,眼看太阳也快落山了,突然英子又喊疼,满额头的汗珠子。难道真的要生了?刘福禄这时才往坐月子这方面上想,在家里虽然没有经过这事但也看过听说过。 救人要紧啊,可不能把孩子生到驴背上吧。于是找准灰驴的后座就是一两锤,还“驾!驾!走!”地吆喝,一会儿就发现前面有个庄子,满对着英子说:“再忍一下,到了到了,只要到了有人家处就有办法了”。 到了一个庄里,发现街道两旁商铺挤挤,商客摩肩接踵,看似是个小镇,既然是镇就要有客栈,便上前打听,找到客栈,店主人发现是个临盆孕妇,哪敢接下,见他们危及,就主动领他们上庄社,找到保长(里长),说明了情况,保长见状也一时为难,见人家孕妇却是紧急,还是外乡人。问保甲,保甲先是摇头,尔后突然在里长耳根捣鼓了一阵,保长似是恍然大悟,即差保甲领着他们去了一个四合院,保长也满着急张罗接生婆。 这四合院还是新置盖的,四厢都是楼房,将个小院围的严严实实的,只是风楼处房子较低,才能感觉到外面的世界。满院感觉到是阴森森的。 刘福禄抱着英子进了一间屋里让她躺下,见保长领着一个婆子就进来了,她就是接生婆,都叫她王婆。王婆见到英子搂着肚子在炕上疼的打滚,忙吆喝屋子里的人帮忙,男人们也不知道该干什么,乱的直转圈,王婆忙喊:“水盆水盆,椅子,水水!”。 乱了一阵,保长和保甲就赶快出去了,害怕粘上不利,只有接生婆跟刘福禄。不一会“哇!”的一声,孩子降临了,英子也不喊了,弄得刘福禄这么个壮后生愣是出了一身汗,浑身热的粘糊糊的。 王婆在水盆里洗孩儿,嘴里念叨:“男娃男娃吃打受骂,顶天立地走遍天下。”念叨的那孩儿“哇”的一声,王婆又自言自语:“看看,还就是灵巧”。洗罢,王婆要布抱孩子,刘福禄禁不住叫声“哪有布啊”。 王婆道:“置办去。” 刘福禄从身上掏出那锭金子交给王婆:“晚辈不懂,就劳烦婆婆该弄什就弄什吧。” 王婆见到金条哪敢取,但也是壮胆了,忙答应:“你们小两口子就别管了,全由老婆婆给你们张罗吧,花销就下来再算吧。”说罢就快步出去了。不大一会就回来,先把孩儿抱好,放到英子被窝里,又去张罗米粮、锅碗,直伺候的他们悦悦贴贴的。 临走时,王婆交代福禄,怎样怎样给媳妇熬米汤,怎样怎样抱娃,怎样也不能让媳妇生气,否则娃儿就会断奶。还叮咛英子遇愁事千万不敢哭,月子里哭对眼睛不好。 福禄看王婆要走,想是开初没有跟人家把话说透,不好意思留下,就劝说:“要不您老就别走了,我们都年轻,啥也不懂,万一他们遇到个啥事,也能请教,反正是雇您老的,不会亏待您。” 王婆道:“晚上家里离不开,明早我就过来,至低也得帮你们七日,脐带还在娃身上呢。”说罢就匆匆出门,刚迈出门槛一条腿又忽然退进来跟福禄道:“你送送我吧,顺便插上门,也即省的出来了,刚坐月不要离开他们娘儿俩,紧得随伴。” 刘福禄“奥奥”答应着送王婆出了大门,返回的时候才左右看这深宅,那个牌气,一定是是有钱人置的,宽裕没人住,慷慨给我住了,事后可得好好答谢答谢。 回到正堂见英子又盯着他看,也不说话。刘福禄道:“看什哩,认不得了?” 英子道:“看你呗,让你给俺讲讲俺是怎样来到这里的?这会儿又怎躺这被窝里了,还多了个孩儿。”说着依旧嗤嗤地笑。 福禄知道英子是高兴的,不过自己也很高兴。 “你说哩,只知道喊叫,闹得连俺都搂不住,浑身冒汗。” “俺知道,俺疼归疼,也记得事,俺是故意问你,看你实诚不。” “实诚不?” “实诚,实诚,待后俺得好好谢你。” “怎谢呢?” “你想怎就怎。反正俺已经是你的人了。” “你说的呀。”刘福禄冲动着就去掀英子的被窝。 英子轻轻拍他一下。娇声道:“不是现在,赶明儿再——。” “我是看看孩儿。”福禄急忙掩饰。他还觉得羞气。 英子又朝福禄靠靠,让他抱着她:“你刚才抱着俺让俺快上不来气了,这回你可别那样了。” “刚才你是乱叫乱踢,现在稳稳当当的,凭什抱你上不来气。” “还想听俺的事不?” “啥事?” “俺的事。” “听。” “那你听俺话不?” “听!” “那你就答应俺先把自己叫狗剩子的名字改了,才算是听俺了。” “怎?这还得改名字?” “你这个名字不好听,做个小名吧,俺识字,俺给你起个大名吧。” “啥?起个大名?” “嗯,俺不是你的人吗?你也就是俺的人了,俺不想听你狗剩这个名字,背气。” “你给俺起名?” “嗯,俺识字。” “嗯,你起吧,俺狗剩这名也不是谁起的,是叫顺口的。” “叫福禄吧。吉利。”英子说,似乎她是早已想好了的。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章 宅子闹脉气需用红事冲喜 第四章宅子闹脉气需用红事冲喜 刘福禄跟赵英子住着的这个村名叫遥镇。 一大早保长和保甲还有王婆就过来了,保长叫栗永禄,保甲叫黄新。栗永禄是遥镇的大户,祖上辈辈是在西府(汾阳)做生意的,栗永禄的父亲有了钱就在家里置了几十亩上好地,近几年种罂粟又发了,添置了房产,忽然在去年好好的跌倒就再没起来,整个家业就归了唯一的儿子栗永禄。栗永禄年轻气盛又有丰厚的家业,乡里就选他担当村上的差事,算得上有钱有势。 刘福禄和赵英子住着的就是他栗永禄的新宅。说起这新宅还是栗永禄的一件头疼事,父亲去世后栗永禄就带全家搬进新宅,没住几天宅子里就常常闹鬼,早上醒来,在屋子里睡觉的人就好好躺在了院子里。请来邻村法师,法师为了显示他的本领,先让栗永禄找来两个小板凳,然后施法,两个小板凳就噼里啪啦打起架来,还让随栗永禄一起来的保甲黄新跪倒板凳上,法师施法,黄新就在板凳上转起了圈圈,神的邪乎。据法师说新宅闹鬼不是鬼,而是堂神老爷没有按到位置上,冲撞了堂神,然后置香堂舞刀舞枪,画符执香,花了不少钱,后来该闹还闹,有多少睡觉的人到第二天就有多少人睡在了院子里。 法师不灵就找村里师爷,师爷是阴阳五行什么都干,而且他还是个落榜秀才。师爷一执香说这是阴气太盛了,宅里闹“脉气”,意思是龙脉衰败,需要用红事冲喜,增添阳气。师爷说的神神兮兮又使栗永禄花了不少钱,不管信不信,这要找个红事也是不容易,有哪家办好事愿意来你这闹鬼的宅子? 还就是巧了,没几天就遇到了这个外乡来的刘福禄小两口急着坐月子,这却是添人进口的大红事呀,那日不是保甲提醒,他栗永禄还就想不起来。于是就忙忙碌碌开宅门找王婆接生救人,其一了却了他心里的这桩事,行与不行总的听从师爷的话做了再说。其二他作为一庄之主,尽道义做善举是分内事。 昨晚这王婆被刘福禄求她住下,她愣是要走,原来奥妙在这里,害怕半夜她也被小鬼抬出院子里。 大半晌宅子里的小两口还没有开门,听听里面什么动静也没有,保甲说:“是不是也抬出来了”。 保长说:“就抬出来也要有动静不是,娃儿不得哭闹啊。” 王婆好像着急了,昨晚可是他接生的,出了差错她能利索了,便上前拍打门环,不一会儿刘福禄开门出来了,见三个人在门口站着,便道:“夜来熬夜了,睡得迟,不好意思啊,还没顾上向你们道声谢谢,这好宅好院,严严实实,安安全全。” 仨人都没有话说,执着地看着这后生,听他说的宅子是:好宅,严严实实,安安全全。到没有一句被抬出来的话。 “夜黑还好吧,娃好没哭吧,你们两口子没事吧?”保长栗永禄说话很温和。 “好啊好好,多亏呀,我们外乡人遇到好人了。”刘福禄喋喋不休。 刘福禄连住了三天,保长栗永禄就来看了三天,还疑怪人家小两口怎就一点事情也没有呢,难道这宅气真被这大喜冲好了? 师爷也是天天在关注这栗宅,虽然没来栗宅门口转悠,可每天要到王婆家串门,目的就是想听听还闹不闹了。这可是给保长测算的,要是能灵验他师爷在这一带就名声大振了。 又过了两天,栗永禄亲自去拜见师爷,激动的把宅子里的实情说了,其实师爷比他还清楚,五天过去了,这师爷也敢显摆显摆了,这足以说明他的测算是有效果了。栗永禄问师爷下一步该怎么办? 师爷说:“再等些日子吧,最好是让人家出来月子吧,看看还有动静不。”其实师爷也没有个准,这万一不定那日再把人给抬出来,他要把话说早了,自己就被动了。不过师爷也想好了,若是日后有人又被抬出来了,他师爷还能说是“阳气没敌过这阴气”。 听了师爷的话,栗永禄就不再提这宅子的事了,任凭这小两口怎样住吧,住的时间越长,他越觉得踏实,只要这宅子不再是闹鬼就行。 在外面坐月子也得办个三日香的,刘福禄问王婆,王婆知道这小两口有钱,再加上保长应许他们安心住着养娃最低也让出来月子,就更是献殷勤,啥也主动,说在前面做在前面,该办啥事就办啥事,让福禄也落得个轻松,外面置办东西赊下的账都记在王婆手上。 三日后,王婆悄悄告诉福禄:“娃儿那胰子最好是埋在后脚地或者放在正梁上,这对娃儿有好处,日后将是栋梁之才,扛得住靠得住啊。那胰也是守宅护家的精灵。别嫌是住着别人家,埋也即是埋了,不说谁也不知道,切切不能给扔外面了。”刘福禄知道这王婆真的没把他们当外人,就神仙也讲究个吉利。 刘福禄还在惦记着那夜英子应允他进她的被窝,血液洪水般涌上头了,刘福禄联系到宅子前后发生的事情,他似乎是理清了这个脉络。 刘福禄从小浪荡惯了,对那些神神鬼鬼阴阴阳阳的事情从不在意,也没那个概念,听王婆说的什么宅里闹鬼半夜抬出人的事就疑疑惑惑不大相信, 半个月后的一个晚上,在宅子里的风楼一角出现一个高大的黑影,那黑影从西楼角爬上来,弓着身慢慢踩着瓦楞似是往院子里来。忽然这时从堂屋里传出叫声,那黑影吓了一跳,脚下没踩稳,“叭吱”一声踩碎了房顶上的瓦。 跟英子正在屋里戏闹的福禄本来就对王婆说宅子里闹鬼的事多了一份警惕,听到外面的动静立马就开门出来,见那黑影一纵身就消失了。 刘福禄警觉起来,这里有金子,这是不是跟他发现的那个秘密有关。 那个黑影是保长栗永禄的堂叔栗四。栗四跟堂哥(永禄的父亲)早年一同在西府做生意,都知道各自的底细,永禄的父亲挣了钱晚年回来家就置办了不少土地,又随大流在一些上好地上栽种罂粟,眼看着就大发了。 栗四却不比堂哥,他染上了吸大烟的恶习,把做生意挣的钱都买了烟土,最终是吸的场光地净一贫如洗。 堂哥闹急病突然去世,没有来得及处理自己的后事,他了解堂哥是个很仔细的人,财白不外露,低落的很,他挣的那么多银子能去哪里?最终栗四就猜测是堂哥一定把钱银藏在了新宅里,要不然他也不会在发迹后急于置盖新宅。 堂哥去世后,栗永禄就搬进了新宅,本来想潜入新宅查探堂哥是否藏在新宅里钱银的栗四没有机会了。 想要查探新宅的秘密就得让栗永禄搬出新宅,否则他栗四是不会有机会的。 栗四是个老江湖,这个办法他是有的,那就是让新宅闹“脉气”闹“鬼”,这新宅闹脉气的事也是有的,好好地睡着半夜就会把你抬到院子里,阴阳先生就把这个现象说成是“脉紧”。也没有谁能把这个脉紧的事说明白,时间长了就说成是“闹鬼”。 栗永禄住上新宅并不是父亲生前有过什么叮嘱,盖成的新宅父亲没有机会住,父亲的去世来的太突然了,这新宅的“土神”也谢过了,宅里的“神位”都敬起了,就只等主人入宅了,父亲去世了,他栗永禄就是主人。 安葬了父亲,栗永禄就找师爷卜算,问是不是新宅那点不利了,要不这新宅成了怎么父亲就突然去世了。 师爷置起香案,摆上贡品,双手合十,默念几声,然后用朱砂跟水合成赤墨,再用赤笔蘸搅,在已经叠好的黄纸上一笔一笔画下来几道符帖交于永禄:“遇到这事情,也许就是天命注定,你只要将此符帖寄放到各个门里,该住即住吧。”父亲的去世原由师爷是一字未提。 择吉日入新宅这天,栗永禄想图个吉利,就请来本地秧歌班,连唱三天堂会,每日安锅开灶,请四邻乡老入席,新宅挂红添绿,贴对联,挂灯笼,院中央置一炭火盆,连着三日,红红火火。 第二日突然堂叔栗四就过来挑理了,骂永禄不孝,说父亲刚刚过世还不过百天,就贴红挂绿,张灯结彩,还设什么堂会,又伤风俗又败脉气。其实四叔是故意给永禄制造恐慌,他的目的就是不想让他入住新宅。 栗永禄听了堂叔的话,疑疑惑惑,又找师爷,师爷说:“这风俗各兴地片,咱这里没这一说,就拿你四叔说吧,他跟你父亲同是出外做生意,你父亲做成这样而他却是那样,他又伤哪家风败哪家俗了?”师爷的几句话又说的永禄安心了。 栗永禄进新宅没几天,正临乡里选举,他被当选遥镇里长(保长)。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五章 那些文武人才生怕错入响马之道 第五章那些文武人才生怕错入响马之道 新安乡小十里消军岭上的冯光道正值年少,十五岁就随乡里的一些乡民响应从天坛山来到潞安的太平军,并跟随出入太行山到西南面的王屋山闹“天国”,从咸丰六年到咸丰九年回来,增长了不少见识,就在十里山一带竖起了一杆旗:上写“游风”二字,招兵买马,为这一带的乡民抱不平,实行“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衣同穿,有钱同使”的天朝制度,号称小“天国”。也学太平天国不剃发、不结辫,披头散发的样子,显示出跟常人不一样的形象。 竖起招兵旗就有吃粮人,当时正是太平天国革命的兴盛时期,方圆几十里的乡民纷纷上山聚落,游说冯光道是“游风”显灵,是上帝天囯、天父、天兄、天王,刀枪不入。 小天国里有个李三太,神机妙算,跟冯光道一块走南闯北,来到十里岭,冯光道把他当做军师,为了使队伍发展壮大,李三太给冯光道出主意说:“如今上山的百姓都是一些无地种无饭吃的无业游民,那些能文能武有号召力的侠义之士如不入伙便难举大事,不如我们这般这般。” 冯光道听后大悦,便让李三太去办。 李三太是当地人,从小就知道这里有不少有名的侠士,爱抱打不平为百姓分忧,是那些贪官污吏的对手。只是不清楚他们举旗的目的,在这大山里百姓对太平天国还有多数不理解的,因为地方士绅和那些官吏每天宣传太平天国的队伍是响马是吃人肉喝人血的长毛贼,弄得家里的孩子们不敢出门,令青年壮汉不能出乡,违令者抓到官府坐牢。 冯光道就是效仿太平天国竖起来的大旗,虽然“游风”在人们的心里是神,但官府的宣传比起任何人的说法都是这些刁民参加了十里岭上的反贼响马。 县衙接到报告,哪敢怠慢,这小小地方岂能出现朝廷追剿的太平天国反贼,那是除了官帽保不住性命也不保啊。速派官兵前往捉拿。乡里这些众英雄还在纳闷颂扬他们的顺口溜是怎样编成小调四乡传开的,方听说有官兵来抓,躲是躲不及,只待等死。 危急中山上的“反贼响马”举着“游风”大旗下山救援,一个个把他们救到山上。后来才知道这神机妙算的李三太学的是吴用请卢俊义上梁山之计把各个英雄侠士请到了山上。 众侠士到了山上,才了解到这冯光道打的是太平天国之旗帜,实行的是“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衣同穿,有钱同使”的天朝制度。总之不是欺压百姓的响马盗贼,也就默认了。 县衙看到这个情况,那还敢轻起妄动,速将这一情况报告了潞安府衙,府衙知道太平军长毛贼在咸丰三年来到这里的厉害,烧庙宇开粮台杀官兵虏百姓强民女,比占山强盗威猛无比。虽然毛贼已走,却有众多响应者留在山上为王,不敢怠慢,遂派府台官带兵到县衙平息毛贼,少行动武,以招安甚好。 府衙一出兵,这十里岭上的“小天国”那是官兵的对手,刚刚上山投奔到“游风”旗下的百姓,还都是一群乌合之众,听到官府来抓,还没见到官兵的踪影有的就望风而逃了。 可是方圆上山的众侠士这个面子哪能轻易丢掉,即是要斩首示众也得落个好名声,不能让乡中父老将他们也当作响马反贼来唾弃。 于是在官兵未来之前,众侠士就商讨对策,战是战不过,投降也得有个理由。大家生在这里长在这里,都知道地方官贪婪成性,借给朝廷征收军费,巧立名目,地税倍增,逼得百姓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并肆意捆绑无力缴纳赋税的百姓。 冯光道跟李三太听了这个建议拍手叫好,他们树旗的目的就是要给百姓讨个公道,没想到这官府来的太快,知道是他们打着“小天国”这个牌子惊怒了官府,还把乡里的众侠士给连累了。 李三太是游风约七里人,连累众侠士也是他的计谋,现在刚刚聚拢就遭官兵围剿,他们曾亲眼目睹官兵跟太平军交战的那个血腥场面,真是血流成河惨不忍睹,他们就是从死人堆里跑回来的。 接到官府派来的使者通报说:悉闻十里岭众义士聚集举事,打“天国”之旗号,乃朝廷反贼无疑,必围清剿,念是初犯,起因乃受刁民挑唆,遂网开一面,如众英雄接受官府招安,诸事具免。限三日内选头领来县衙议和。 使者走后,李三太召集大家先是一番谦言:“想我李三太跟从冯头领在这十里岭上举旗招兵议事,实为模仿太平军之举为当地百姓抱不平,还将远近闻名的众义士敬上山来,没想到这官府来的如此之快,害的众义士有家不能回,有苦无处言啊,我李三太是西七里人也,跟众义士同为乡亲,今此举已出,难以收回,还望众乡亲海量,望同舟共济渡过难关。” 这时东七里的王抓钩道:“今我等来的山来并不是李军师之错,而是受官兵捉拿才被义士先救,不然现在也已经被官府加个反贼之罪脑袋搬家。官府因为一段顺口溜就把我等断为反贼,岂有此理。” “就是就是。”众人齐声响应。 王抓钩是当地的教书秀才,懂得事理,说出话来那是一套一套的,其他好汉只是一介武夫,适才听了李三太之言已是激动,对他们请他们上山的那个“请”法也不再记心,接着听了王抓钩的一番话更是疑云飞散,怨恨大消。其实他们都知道,现在是说什么也迟了,唯有共同想办法渡过难关。 王抓钩又道:“如今太平军已经跟朝廷反了十年,目的也是为我们百姓抱个不平,虽然结果无望,那是因为外国洋毛子的插手。像我们这游风之地百姓常年赋税累累,地方官吏编造名词,欺压百姓屡屡皆是,我们即是反也反的有理有据。” “就是就是。我们就给那些贪官污吏罗列一些罪状,跟县衙对质,即是被抓也能落个好名声。”众百姓一时兴奋,刚刚还在惊惊胆颤,听了王秀才的一席话反而觉得自己没有什么罪孽可言。 于是挑一些能人义士,由王抓钩执笔,罗列了当地收刮民财的官吏们的一些罪状:一、巧取名堂欺诈百姓。二、缺斤少两克扣粮饷。三、地税倍增,巧取豪夺,逼得百姓家破人亡。四、拳打脚踢,私设公堂。 至那日,县衙接报“反贼”无人来议和,便领兵前来镇压。冯光道等义士、及“喽啰”聚集消军岭等待官兵前来。次日,各地乡亲奔走相告,宣传“小天国”义士在消军岭跟官府大闹乡民赋税之事,便一路纷纷聚集消军岭。 这一切原是李三太、王抓钩及众义士的计策,他们没有选派代表到县衙议和是因为怕官府欺少,弄不好当场将代表捉拿后再举兵来剿,连百姓都弄不清他们是犯的何罪而被剿灭,最后再扣顶“反贼响马”的帽子,就永世也说不清了。最终在祖宗先人面前连个牌位都没有。 消军岭是官兵到十里岭的必经之路,当年青羊山陈琦兄弟起义就是在这里跟官兵大战,只要占据消军岭的险要之地,官兵是无可奈何的。他们要在这里跟官府论个高低,即是死也死得其所。 “反贼”聚集消军岭的消息已经在早上就传到县衙,县衙官兵知道这反贼是要跟官府决战到底了,便快马报告府衙,府衙怕事情闹大,差同知官带兵前去监督。目的还是以招安议和为主,减少流血伤亡。 官兵到了消军岭,将岭上的“反贼”围的水泄不通,兵临城下。前来看热闹的百姓纷纷散聚在各个山洼崖壁,唯恐伤及自己。许多前来“围观”的百姓其目的是为自己的家人助威,希望有个好结局。 有府衙官在上,县衙官也落个清净,有事没事有府衙官担着,他们即是听从命令。 府衙同知肩负着一枪不发招安议和的使命,那个当官的也不愿意刀枪先交,害民害己。看着聚集在岭上的“反贼”没有拼命的意思,就大声宣道:“岭上的义士听着,我乃潞安府同知,跟大家同为粮农,少小无依无靠,受尽饥寒,今受命前来跟众义士议和,不动武力,以避免流血伤亡,请义士选派代表面谈如何?”宣罢行个礼节。 站在岭上虎视眈眈的众义士一听这个府衙大人的言辞,看不出来有专门带兵前来灭他们之意,遂派事先议好的王抓钩出场,听从招安议和。 “府台大人,我乃游风一带的一名普通教书先生,也是被官府追剿的反贼强盗,刚刚听父母大人言辞悦意,便斗胆站出来为我等所谓的反贼讨个说法。”说罢也行个大礼。 “教书先生做反贼?我不相信。”府衙大人道。 “我就是被官兵捉拿逼上梁山的,众乡亲可以作证,还有远近有名的众义士。”说着就原原本本将官府听得顺口溜就当反贼来抓他们的前前后后讲了。 “真有其事?”府衙大人问县衙官。 县衙官也一时答不上来,只说:“没具体查明原因。” 又问十里岭上的“小天国”一事。 王抓钩道:“我们被逼上山来,并没有见什么‘小天国’之名,许是多舌之人谣传而已,倒是竖杆旗帜,那旗帜上写有‘游风’二字,这‘游风’乃我们当地百姓心中的神灵,敬畏已久,毫无谋反之意”。 “那举旗是何意图?” 王抓钩道:“大人有所不知,这游风乃指我们当地一直流传的‘游风乡约’,先传‘游风’是位贤人,奉官命在乡里管事,带头制定乡约,劝乡民遵守,做到德业相劝,过失相规,礼俗相交,患难相恤。定时讲约演习,在家乡率乡人推广,教化民众,以正乡俗,遂使当地风俗为之大变,民风淳朴。只乃当今地方官吏横行,巧立名目给百姓增加赋税,弄得民不聊生。” 府衙同知一听这伶牙俐齿的王抓钩一席话,知道这所谓的反贼并没多大能耐,即是前有居心,经过官府这一番惊动,现在也锋芒不露了。倒不如来个顺水推舟,平息这场风波吧。 “地方官吏横征暴敛之事可有凭证?” “有,百姓均可见证。” “交来我看?” 遂派人将罗列的那一系列罪状交到同知手里。 同知接过状纸,还冲岭上道:“既然众侠士是有因被迫举事,念也是初犯,给当地百姓没有造成损害,我谨代表府衙免去大家一切罪状,令自行散去,回到乡里在自己的管辖登记造册,写出保证,日后安分守己,不再滋事。待查明百姓所列地方官欺压百姓之罪证,必严惩不贷,还百姓一个公道。”说罢令官兵收兵回府。 所有在场百姓举臂欢呼。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六章 想不通这贼来新宅干什么 第六章想不通这贼来新宅干什么 消军岭事件平息后,地方官的那些欺民之举被查的水落石出,连县衙的一些官吏也受到了惩罚。 虽然事件平息了,府衙同知说过的免除举事者的一切罪名却也成了一句空话。县官不如现管,那个县衙大人掌管着全县杀生之权还能任其自己的管辖内几个闹事者除罢了他手下的官堵了他县太爷的财路还丢了人败了兴而他们却逍遥法外? 事搁没多久,县太爷派出县衙秘密捕快捉拿这些带头起事的人。 幸好这里面的军师李三太和王抓钩为了安全起见暂时出了家乡离开官府的视线才免于一劫。因为他们知道这地方官吏跟县太爷是串通一气的,老百姓把他们给招惹急了,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些捕快领命找寻了多日,也没有见到一个举事的头领,这回去知道是交不了差的,恰遇这刘福禄竟敢光明大胆地来找龙关根他们,以为他一定知道龙关根的下落,便将他抓起来,画像,羁押,回县衙交差审问。也是他们运气差,这刘福禄竟然半路上给跑了。 刘福禄在这里跟龙关根学艺也有好几载,当地乡民有认识他的,知道他是五龙山西面神山一带的,一看画像更是确认无疑。 众捕快马不停蹄前往壶关神山一带,终于打听到刘福禄的住处,见到刘喜仁,他说:“孬子出门就没有回来。” 遥镇栗永禄住进新宅没几天,就被推选为村上保长,这也是沾了父亲的光,父亲从西府经商回来就选为乡里的乡副兼任村上保长,负责为上面支应差事,收取赋税。虽然也只是一个小小的里长,其实权还是很大的,对所管辖的乡民就有制定自己的管理章程,就像消军岭事件各乡民给那些小官小吏罗列的各条罪状一样。 对百姓负责的小吏,不会胡编乱造额外收取百姓的粮饷,对百姓不负责的小吏就会勾结上司除收取上面必须的粮饷外还会巧设名目多收以饱私囊。还有的就是步步设卡,将百姓交来的粮食随便找个理由进行克扣,比如交来满满的一石粮食让验收的官员一摇或者用风车一吹就会少去几斗,或者以湿、皮、瘪为由肆意克扣斤两。 栗永禄当选里长是堂叔栗四没想到的,想要了解新宅里的秘密,他作为一个堂叔长辈只凭嘴上吓唬吓唬是使不上了,还得想个法子让他们自自觉觉搬出新宅。 他是个出门惯了的**湖,知道什么东西用到这上面管用,那就是“迷魂香”,于是就出门买了点“魂香”,遇一些风天雨天潜进新宅,待永禄和家人熟睡后顺门缝吹进烟雾,不一会所有睡觉的就会“睡死”过去,任凭你如何摆弄。 栗四的几次行动终于使栗永禄上钩了,以为新宅真的是在闹鬼,再加上阴阳先生的几句措词,就搬出新宅再不敢进了,正要准备实施自己的行动计划,没想到又急急匆匆来了个刘福禄。 本来这小两口应了急坐了月子就会走,却让栗永禄允许他们长时间的住,自己的那几次动作恰恰给这小两口腾了个空儿。也怪那些阴阳怪气的阴阳先生又不知生出了那些措词,把个栗永禄吓的。哪有鬼?鬼不是他栗四吗? 既然都信有鬼也都怕鬼,那他栗四还得在这小两口身上来个旧戏从演,不能让前几次的努力白费,如果这小两口能够平平稳稳地在新宅住上一段时间,就会说明这新宅闹鬼是有原因的,过一段时间他们还会听阴阳先生的一些措词从新搬进来住,他蓄谋已久的计划就无法实现了。 他要让这小两口也因为宅里弄鬼尽快搬出去,没想到这第一次被那个刘福禄发现了。 其实刘福禄那晚并没有发现了从房是飞檐走壁,倒不如说是飞钩走壁,整个过程全凭这抓钩出力。 刘福禄屏住呼吸,他要看看这贼到底要干什么,只见他轻轻下来房顶来到正堂,从怀里取出一物,然后在门窗来回走动一阵,弓着身,手拿那物,一头似含在嘴里,另一头对准窗户,像是往屋里吹。 这个动作刘福禄也知道,那是盗贼惯用的手段,他跟师傅们也学过,那是用迷香迷人,想迷倒屋内的人。 至半个时辰,又见那贼悄悄隐去,不见走人,也不见盗窃东西。刘福禄忽然想起王妈说过,住新宅的人在晚上睡觉时,睡得死死的就被抬出院来了。 原来就是这贼使用的迷魂香,将人迷倒了再将他抬出院来,目的就是想让睡觉的人再不敢来这里住,好给他腾开空儿做他自己的事情。 刘福禄悄悄上来阁楼越过窗户到了正房,再从正房楼上来到屋子里,他想等待这贼进屋来个瓮中捉鳖。 就在这时忽然东偏房传出来小宝宝的哭声,在院内一角藏着窥探动静的那贼一听到娃儿的啼哭就着慌了,这说明他的迷香投错房间了。便瞄着腰准备离开,那贼还朝着原路蹑手蹑脚地走,刘福禄透过窗户看的仔细,就在那贼经过他眼前的一瞬间,刘福禄认得了这贼面孔,原来就是栗永禄的堂叔栗四。 刘福禄庆幸自己没有惊动这贼,也多亏是小宝宝的哭声,不然这贼要是一进正堂被他抓住,这事情就要闹大了。 从这一次栗四的举动,刘福禄认定栗四一定是冲着那金子来的,他不能让他再找到这东西了。 栗四并不确定新宅一定就藏着金子,他只是猜测。 又过几天栗四又一次潜进新宅,堂房偏房都使了迷香,结果刘福禄故意出门在院子里撒了一泼尿。还在院子里打了一会拳,故意做给躲在一边的李四看,让他知道他不是好惹的。 过了好多天,栗四没来新宅。 刘福禄在遥镇没多长时间就混的熟了,镇上没有一个不认识他的,因为他在镇上成了一个传奇人物,就是本来闹鬼的新宅他刘福禄进去就不闹了。后来干脆把这个传奇转在出生的娃儿身上,说那娃儿是哪咤转世。 一个月后,王婆这个干娘要给娃儿做满月,福禄和英子说他们年轻不懂就全托给王婆管,其实做满月不是王婆主动提出来的,是保长栗永禄听了师爷的话让这娃儿在新宅做个满月的,按师爷的说法,每办一次红事就要多冲一次喜,喜事多了自然脉气就好了,王婆也乐意,做满月不但师爷能得到香钱,她王婆也能。 满月这天,王婆用各色各样的纸做成成套衣裤鞋帽,蒸百十个小面馍,一个大花馍,十二个小花馍叫羊馍,午时在天地前置香案,案前放一个铁铛,然后,由刘福禄用一条红布将英子连在一起,英子用一小被褥怀抱着娃儿,被刘福禄从屋里牵着来到香案旁,王婆把将剪成的衣裤鞋帽放铁铛焚烧,再将小馍扔进被烧着的铁铛里,把大花馍圈在娃儿的脖子上,烧香磕头,每个香炉都放有香钱。 这厢师爷在天地旁也置有香案,口念咒语,手舞大刀在香头上划来划去,香炉里插一朱砂符,放有香钱。 罢后,那些烧熏成黑色的小馍馍由看热闹的小娃儿抢吃,剩下的就扬天空扔去,任凭有人拾取。 这天出生的娃儿能取名字了。由师爷取名叫刘保金。 这往后栗四就再没有机会潜进新宅里。 栗四吸金丹吸的倾家荡产,在镇子里没有人能看得起他,每天无所事事就围在镇子里几家卖金丹的周围打转转,只希望能讨来一口舒服舒服。那日巧碰乡里赵巳胡,在乡里任乡保,也在此处转悠。 栗四开初还以为这乡保是来查金丹的,遂躲一边看,一会儿从一家卖金丹铺子里出来,手里拿一东西,栗四想这乡保也好这一口?因跟他惯熟,就上前诈唬,本想顺手牵羊讨个便宜,不料被他训斥一番,然后张开那纸让他看。 栗四不看还好,一看那纸上画有头像,那像特熟,遂问:“这头像?为啥?”。 “反贼。”乡保道。 “抓?” “嗯。” “抓了坐牢?” “嗯,也许咔嚓,杀!怎了,你认得,你见过?”。 “岂止认得。”栗四知道这机会来了,心想原来这小子也是个贼,还是反贼。 “他叫什么?” “刘福禄。” “对头,他在哪?” “我领你去。” 于是,栗四就领乡保去新宅抓人,他想,若这刘福禄被抓,看我栗四还进去进不去新宅。 到了门口,忽然乡保道:“这样不妥,我得先去报告,万一这贼从我手跑了,不受奖恐还得治罪。” 栗四充好道:“就是,他有功夫,我亲眼见过。” 乡保拍拍李四的肩膀,给他掏出一些碎银,并再三叮咛:“我去报,你给盯好了,跑了朝你说话。”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七章 班主决定收他为弟子 第七章班主决定收他为弟子 也该这刘福禄造化,这乡保给栗四银子,却被王婆发现了,她正好也来这里,其实王婆并没在意什么,只是进得新宅跟刘福禄捎带说了句闲话:“这栗四又在外面跟人要钱吹那个金丹,媳妇孩子都吹跑了,我看他自个儿也快完了。” 说着无疑听着有心,刘福禄一听栗四,汗毛都竖起来了,就问:“跟谁?“” 王婆说:“乡保。” 刘福禄一下想起来县衙捕快刚刚抓他的时候是又登记又画像,他虽然是逃了出来,可心里也时常有个防备,这一个栗四一个乡保在他门口转悠?乡保还给栗四银子?是不是栗四把他汇报了才得了银子,乡保找官兵来抓他? 事不宜迟,不管是真是假,躲避一时,即是没这回事也是不吃亏的,希望是一场虚惊。想了又想方跟王婆道:“干娘,我有一事先求,不知干娘可帮否?” 王婆一听也没加思索说道:“啥事不能帮,都是自家人了,还见外则甚。” 刘福禄道:“刚刚你说是乡保在门外转悠?这恐怕是来抓我的。 “为啥?”王婆问。 “只因我跟英子私下相好有了娃儿,被村里族长知道,就要按家法处死英子,我为了英子还有肚子里的娃儿,就带她出门逃生,没想到被干娘等大好人救了。如今看来是那族长报官寻到此来,将英子抓去处死,干娘费尽气力救了我们,我们还没有来得及报答干娘的大恩大德。”刘福禄不想说出自己是反贼,那样就连干娘也不会帮他。 王婆一听明白了,早猜想这小两口子似是有什么难处,现在说了,更显得他们对自己没有当做外人,这事世上有的,也不见丑,多是有情有义的,帮他们自没亏吃。 “你要我婆婆帮什么尽管说,何必见外,只要能帮上的。” “帮上的帮上的,我出去将那栗四引走,干娘即领英子跟娃儿先到干娘家躲一躲,等我把事情办妥当了,回干娘处来领英子走,我不会连累干娘的,也不会亏待干娘。” “快去快去,别耽搁,老说亏待不亏待,把干娘当做啥人了。” 刘福禄出来新宅,见那栗四果然在门外转悠,估计自己猜测的没错,便故意跟他打一声招呼,匆匆往一个方向而去。 栗四没想到这是刘福禄在故意引他,还以为他是听到什么风声在逃,刚才可是给乡保保证了的,可不能让他跑掉,失了信誉,弄不好还会把他当做是故意放走了的,便尾随跟踪下去。 宅子里的英子已经按王婆的吩咐准备停当,她藏在门里瞅见栗四走远了,即领着她们母子朝她家而去。 不到半个时辰,刘福禄就回到了王婆这里,将一些银子给了王婆道:“这是些碎银,干娘除给人家栗保长房钱外剩下的就留给你用,今日多亏干娘先帮,现在我得带英子离开,防生枝节,日后再回来道谢大恩。”说着就领英子出门。 王婆见小两口真的要走,忍不得老泪纵横,依依不舍。 刘福禄带着全家坐在雇佣的马车上当天出来遥镇,灾难是躲过了,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想他自己从小到大,虽然没有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也没有做过任何恶事,可偏偏因为去了一趟游风约,遭到官府追捕,我刘福禄一没偷二没抢,何罪之有。 坐在车上的赵英子不知道刘福禄究竟是在搞啥名堂,听王婆跟她说的那些都是他编的瞎话,又可气又好笑,气的是他没有跟她说实话,笑的是他编造的那瞎话她就爱听,他还不知道她赵英子对他的那颗心,即是他刘福禄杀过人,她赵英子都不会反悔,生跟他一块生,死跟他一块死。 “这要去哪?”她问。语气很平和。 “你说,反正不能回老家。”刘福禄道。 “为什么?” “你怎不问我为什么突然要走?”刘福禄改了话题,他现在觉得应该告诉他他的事情。 “问什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唱,他就喉咙痒痒,比比试试,他的唱腔虽没有经过一番苦练,却有八分天才。 元宵节比武打擂那天,新意班的《卷席筒》夺了魁,扮演曹宝山的“王寿禄”也从此出了名。班主决定收“王寿禄”为弟子。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八章 保长让他们在这里常住 第八章保长让他们在这里常住 刘福禄虽然身在潞府,还越来越是个当红的配角,可是他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心里就一直惦记着遥镇那个新宅子,那里可是有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不管哪些东西是不是属于他的,他起码想知道这些东西到底是属于谁的,要是属于保长栗永禄的那是理所当然,要是被那个栗四给拿了,那他就觉得太亏了,他可是离那东西近在咫尺垂手可得的,他没有做就是因为保长是他的恩人,否则的话他也许早已鲸吞蚕食了。 在潞府的消息比较灵通,听说平顺县令给撤换了,有说是因为他跟地方官欺压百姓的事,有说是没有抓住那些反贼的事。不管怎么说,这对刘福禄可是一个好消息,这县令下台了,抓他的那些公差也该松一松了。 杏花和桃花在春天正在争风吃醋的时候,刘福禄跟英子抱着保金回到了遥镇,他们首先是要去看看他们的房主栗保长和王婆,他们要答谢他们的大恩大德,还有就是刘福禄心里惦记着的新宅和那个秘密。 王婆见到他们第一句话就是:“你们小两口可算回来了,保长还埋怨我老婆婆没有把你们的事告诉他一声,急匆匆就搬走了。” “干娘,我们不走是怕吃官司,外乡人哪敢无事生事,给栗保长带来麻烦。” “没那事没那事,那官差抓的是反贼,哪有抓你们这些拖娘带娃的,他们是抓错了,我老婆婆不够证明这保长保甲总能证明吧。当场就证明了,你们却已走的无影无踪。” 刘福禄听了这话心里总算是落地了,他就纳闷自己究竟犯了哪条王法还让官府这样大动干戈。 刘福禄小两口回来的消息传开,保甲也来迎接他们了,跟他们问长问短。问刘福禄在外干什么,刘福禄道:“拖家带小在外做短工。” “有落脚处了吗?” “没有,四海为家。”刘福禄故意说道。 “没找到落脚地就还到这住吧,新宅里保长也住不着,你们走时的被褥也没人动哩,现成。”保甲道。 “还是保长的恩典。” 当日他们就搬进了新宅。 赵英子虽然不知道新宅里的秘密,当她理解丈夫这样做都是为了她们母子。 保长栗永禄亲自来看看他们,还说你们安心住吧,住多久都不妨事,不想回老家就在这吧,户口就落在遥镇。 刘福禄当然愿意在这里落户了,他也在这里住习惯了。 晚上英子刚睡熟,他就悄悄去看看那个秘密,还是他动过的痕迹,搬开方砖下面的罐子还在,里面的宝贝满满的。 刘福禄认定这保长是不知道这里的秘密的,宅子是他父亲亲手置建的,去世的突然,来不及交代他的后事。那个堂叔栗四呢?也许他也是猜测的。他走了也半年多了,栗四就没有来过宅子里?还是来过没有找到这个秘密? 天明王婆回来就告诉刘福禄他们走后这半年多来宅子里发生的事。栗四在他们走后就出事死了。 他们走后,师爷就说服保长要住新宅就趁热住进去,趁脉气回升,阳气罩着阴气,大吉,再隔日就冷了。 保长也相信师爷的话,说是用红事冲冲就恰遇个刘福禄小两口坐月子添丁,也即不闹鬼了,相信就是红事冲好的,也该这新宅轮到他栗永禄住了。 住没几天,忽然半夜又被抬院子里了。 又隔几天栗四就死在新宅的院墙外面。怎么死的谁也说不清,反正这栗四抽金丹抽的没人待见,家里也没有个亲近的,死了也即是金丹害的,也没有人追查他的死因。 栗永禄是保长也是栗四的堂侄儿,人死在地上就该他管这个丧事了,于是就为这个堂叔搭棚守灵三日后草草安葬了。 后来栗永禄又搬出新宅不敢住了,除闹鬼还出凶事,把栗四的死也说成是这新宅的脉气太紧了。师爷说这一定是保长的红运低,压不住宅子的阴气,怕是不能再住了。 师爷的话就是怎说怎有理,是谁也驳不倒的。保长不能住了,还有谁敢住?这么好的宅子生生就耸在这里,越发是阴森森的,即是路过的人也显得恐怖不敢从这里经过了。 刘福禄又好奇地到院外看看栗四死的地方,除挨着院墙一尺有一棵树外,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按他的分析这栗四在他们走后见保长又住进新宅,还用那个手段闹了一次“鬼”,然后没进去就死了?毒瘾犯了死的?还是上房摔死的?爬树摔死的? 刘福禄在戏班演了几次判官断案,对这些还感觉到挺在乎的,可是栗四究竟是怎样死的已经没有多大关系了,他心里的那个秘密才是他最在乎的,这又是上天在暗示他?那个秘密就是他刘福禄的?还是英子生下那个小保金的?刘福禄不信鬼神可信运气,人的命天注定。 刘福禄又到新意班了,连班主都开始亲自叫他,说是让他跟堂哥靳义堂好好练练就能任角儿了,天生的料,甚至身上的功夫还很不错,当武生更拿得稳拿的准了。 刘福禄心安稳了踏实了,主要是因为心里的那个秘密守住了,这意味着他是日夜守着将来的那一大笔财富了。只要有合适的机会他就能把这些财富变为己有。 自那元宵节新意班在潞府打擂夺魁后,还真是远近驰名了,这可是府衙做的擂主,在府衙夺魁可是不得了的。也就在这个时候刘福禄在班主眼里成了将来培养的台柱子。刘福禄也爱戏,也是个两情相悦的事。 自游风约闹粮,小天王冯光道及众侠士因时任县令命捕快以反贼捉拿出逃避难,后听说该县令受到府台同知的责罚而摘取顶戴,便又回到游风约,又因跟官府闹了十年的太平天国也被朝廷陆续镇压,起义失败,这号称“小天王”的冯光道即“改邪归正”,不再称其小天王,但游风约那杆大旗却没有倒,成为众侠士举旗闹粮胜利以致惩治地方贪官污吏的光荣。 为了庆贺小十里闹粮的胜利和众侠士安全归家的荣耀,由军师李三太和秀才王抓钩提议在游风约新安里搭台唱戏七天,以示公允。 当时的新意班在潞府打擂一举夺魁名声大振,也传到了离府几十里外的游风约,于是就差人到潞府请新意班来游风约唱戏。不讲价钱,不打折扣。 游风约是闻名遐迩的世外桃源,也是传说中文明礼教之风很浓的地方。班主和新意班的全体成员都乐意到这个世外桃源的地方游游美景听听鸟叫。班主遂跟靳义堂精心挑选演员择日启程。 刘福禄正好是几本大本戏的配角,现在又在练习旦角儿的出演。即是还不成什么气候,看待表兄的面子他也不会落下。 到游风约即要路过遥镇,刘福禄跟表哥求情顺道悄悄捎上英子,她也是个挺爱看戏的。 表哥想了想说:“可以是可以,此次出门不比在府里,得让英子女扮男装,省的落个风言风语,说我怂恿女子看戏败坏风俗。” 刘福禄答应。启程那日,刘福禄提前赶到遥镇给英子说明来意,英子欢喜,问保金如何,福禄说交给干娘就是,慌说回趟潞府表哥那里,十日方回。 刘福禄没想到这次去游风约不是自己一个人,而是跟戏班同去,还要做个角儿给师父等长辈们献戏,他在潞府已经证实了游风约那些事,他那次去找师父龙关根听说官府杀头的事是假,现在师父们已经安全回家,并凑钱邀请他们新意班去唱戏贺喜。 要给师父们唱戏,我刘福禄义不容辞,只是他们还不知道我是如何去找他们又是如何逃走又是如何在半路遇到英子成为自己媳妇的。他叫英子去的目的就是想在师父们面前显摆显摆,他的媳妇赵英子是怎样怎样的俊俏又是怎样怎样的知书达理。 新意班到了新安里,刘福禄小两口也随后到了。 戏台就搭在新安里乡一个大开阔地上,戏台搭的很精致,当地叫“状元台”,正上方写有“潞府新意班上党梆子”,两厢有一副对联:上联是:举大旗聚义假戏成真百姓减负齐欢乐。下联是:消军岭对峙清官明举壮士归乡唱大戏。 特别是举目看到那“潞府新意班上党梆子”的牌子,就是乡人们觉得头魁来牌好大,难的一瞧。 戏开后,在空荡的夜空传出那娓娓动听,悠扬婉转,轻声细语的水灵灵的唱腔,把乡头乡尾乡外的乡民束成了紧紧的一团。那摆在戏台一角的音乐,看到翘着二郎腿的胡琴师父将琴往腿上一架,头低埋着歪歪咧咧,一拨一滑一揉一弹,从那胡琴的魂膛里流出的水调,把人溶得一时忘却了自我,毫无意识地步入了如痴如醉的境界…… 几日来,整个乡里沐浴在热烈的气氛中,这是一场盛大的演出。演员们激情迸发,是乡人酣畅淋漓地如入了戏中人一般的生活。台上台下交相辉映,戏中戏外水**融。是乡里有滋有味,有声有色,活力永恒,生机盎然。人们的心情就像是润汇成一件珍稀的古董,反反复复回味无穷。 挨到第六天是新意班新排演的《杨排风》,靳义堂扮演佘太君,刘福禄扮演杨排风,演到第二场:孟良(笑):哈哈哈!我道何人,原来是一个黄毛丫头。杨排风(白):简直是目中无人。孟良(白):啊?说此大话,你敢随我去见太君?杨排风(白):请!孟良(白):有请太君。(佘太君上。)佘太君(白):啊,孟良,适才将台叫将,何人应声?孟良(白):就是她应了一声。杨排风(白):太君,正是我应声。佘太君(白):原来是排风丫鬟。你应声便怎样啊?杨排风(白):我要到两军阵前,擒那韩昌!佘太君(白):想那韩昌乃番邦有名的上将,你小小年纪休要说此大话。杨排风(白):太君哪!唱:太君把我俺小量,我自幼练就武艺强;听得二爷来调将,去到三关擒韩昌;为救少爷把阵上,排风愿去战辽邦。佘太君唱:你说此话我不信,空言怎能作证凭。杨排风唱:辞别太君后房进。孟良(白):哪里去?杨排风唱:去取宝棍见太君。(下场。) 刘福禄刚刚开戏第一场就觉得肚子不舒服,切切地疼痛,以为是怯场害怕。待第二场开幕还是如此,眼看自己要出场了就强忍着勉强演到下场。到后台赵英子见状问:“怎了?演得好呀,没听下面的鼓掌声?” 刘福禄道:“肚子疼的要命,哪能顾得听掌声。”说着扒到换装台“呦呦”地叫。 赵英子道:“就快上场了,疼怎?” “我也没办法,直不起腰来。”刘福禄又是用拳戳肚子又是跺脚。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九章 台下顿时一场惊呼! 第九章台下顿时一场惊呼! 杨排风烧火棍打孟良这场戏是观众最迫切的一场戏,剧中的杨排风自幼在杨家长大,性格泼辣,善使一条烧火棍,武器奇特,杀法迥异。她在戏台上的表演有着冬菊傲霜斗雪、坚韧的性格和矫然出众的风采,她虽聪明却不世故,柔情中胜出豪迈,热情中藏匿娇羞,娇羞中夹含调皮。 刚刚下场的杨排风唱着出场:杨排风(唱):威风凛凛显奇能,阵前定要把贼擒。孟良(白):排风,与你二爷花园比武。(孟良拉杨排风同下。) 杨洪(白):哎呀太君!那孟二爷与排风花园比武去了。佘太君(白):快快搀扶老身前去,看看他们的胜负如何?(佘太君、杨洪同下。) (孟良、杨排风同上。) 孟良(白):来到花园,要怎样的比武?杨排风(白):二爷腰带何物?孟良(白):一对板斧。杨排风(白):你有板斧,我这儿有棍。孟良(白):好,看斧。杨排风(白):二爷,顷刻分上下。孟良(白):立时见高低。杨排风(白):二爷请! (孟良、杨排风同比武,杨排风打掉孟良板斧。) (杨排风打孟良,孟良摔倒,杨排风暗笑。) 台下顿时一场惊呼!坐着的观众“轰!”一下站起身来。叫好声声如洪钟。 当场,李三太亲自登台给扮演杨排风的演员发赏钱,全场有一阵欢呼。 在台上扮演佘太君的靳义堂忽然发现刚刚上台的不是刘福禄,是他最熟悉的表妹赵英子,早年他在新意班学艺时,表妹曾到过他那里,在他的住处逗留过一段时间,也学过他所扮演角色的戏,没想到她演的如此精彩。因为女子不能唱戏在当时还很讲究,表妹也只是学学而已,怎么今日没有跟他通个气就私自上场了,这要让班主知道了会将他们驱出新意班的。 虽然第二场戏妹夫刘福禄只是演了个开始,可是在他看来演的很到位,还听到台下观众的阵阵喝彩,这么一下子就换成表妹了? 杀戏后,靳义堂还没卸妆就去问赵英子,赵英子如实跟表哥说了。再去看看妹夫还真是被后台叫来的大夫用针扎指放血,疑是得了痧症。看到班主也在场,他才稍微放下心来。 事后班主跟靳义堂郑重地说:“此事虽然你表妹救了戏场,情有可原,却不得外传,杨排风还是王寿禄主演。”尔后又道:“不过那场救场戏你表妹演的还真叫绝,要不是上面有规定,这又是一个新意班的台柱子。” 王寿禄?王寿禄?演出完毕,刘福禄曾想,我刘福禄七天在台上就上了六场,师傅们在台下吆五喝六地乱叫就像掷骰子的吆喝声,难道就连我这个徒弟也不增认得?在台上就说我刘福禄是穿着戏服画着妆的,这戏报上不也写有我刘福禄的大名吗? 刘福禄走到戏报前再看,哪有刘福禄的名字,分明是王寿禄。啊呀!这时的刘福禄才豁然大悟,难怪师傅们一个也没有关注过他,他在这里的名字一不是王寿禄,二不是刘福禄,而是狗剩子。 新意班就要赴潞府了,刘福禄跟班主说明原委,班主因他们小两口这次灵机救场分外高兴,就准许他们在这里逗留数日。 待新意班打箱装车,骡马入驮后,冯光道、李三太、王抓钩及众侠士亲自前来送客,忽然牛满圈在后面高声大叫一声:“狗剩子,是不是狗剩子?” 其实刘福禄早就认出了他们,只是班主跟他们忙于道别没有他的份儿。 “真是狗剩子?你入班唱戏了?”这回大家都认出了刘福禄。 “一言难尽呀,就是唱戏也是托各位师傅的福呀。”刘福禄道。 班主见他们都认识,就跟刘福禄道个别上路了。留下刘福禄跟赵英子随众人一同进了村里。 冯光道跟李三太不认识刘福禄,可是他们两个一直盯着赵英子看,把个赵英子看的羞嗒嗒的。 刘福禄见状正准备给大家介绍介绍自己的媳妇赵英子,却被她制止住了,她两指狠狠地捏了他的肘窝一下,悄声跟他说:“我肚子疼。” 刘福禄知道英子是要上茅厕,便招呼大家等他一下,便领英子去了茅厕,到了茅厕赵英子问:“你要把俺卖了?” “怎要卖了,你不是我媳妇,我不要跟人家介绍介绍谁知道你是我媳妇。” “你傻了,俺是女扮男装出来的,你要俺在这里丢丑?俺可还是大脚。” “女扮男装怕啥,我见了师傅们不能显摆显摆我有媳妇了?” “你显摆你的,不要说俺就是,要不俺就走。” “那好那好,就由你吧,迟早还不是让大家看?” “那就以后让看吧,今次你要守口如瓶,你答应俺不?不答应俺就走。” “答应答应。” 赵英子不是不愿意让刘福禄给别人介绍自己就是他的媳妇。原因是她认出了冯光道和李三太,她知道他们没有认出她来,顶多是猜测她像那个赵英子,她是女扮男装的,只能让他们猜测,不能让他们认出她来。 其实他也知道,认不认出来已经无关紧要了,她现在已经是有了主的人了。 赵英子早在十年前就认识了冯光道,冯光道的父亲冯弘儒是省官都转盐运使,负责全省盐务,赵英子的父亲赵祥荣是潞城盐商,两家的关系就是从业务往来上建立的。因为业务往来,冯光道就随父亲经常到潞府查私盐,到了潞府就受到赵祥荣的殷勤招待。 久而久之,性格开朗,调皮任性的赵英子就跟冯光道熟了,他们经常在一起逛街游花园,情投意合,到了如胶似漆的地步。 后来,冯弘儒调至京城任职,冯光道就跟母亲在家里读私塾。当时正是太平天国运动的鼎盛时期,喜好抱打不平的冯光道就丢弃学业跟好友李三太到南面王屋一带找太平军去了。 后来王屋一带的太平军辗转四川,冯光道就跟李三太带着一部分本地人来游风约一带树大旗举大事。最终选好了十里岭。他们自称是为百姓打天下的太平军,其实当地老百姓称他们就是占山为王的强盗。 冯光道到了十里岭驻扎下来,就想起了潞城赵员外的千斤赵英子。决意带上李三太去找她。 找到赵英子,二人相见难舍难分,背着父母出外到府城逛街游景。开始还是早出晚归,时间一长,胆子就大了。一日正逢英子的家乡节日庙会,冯光道求赵英子到他的山寨看看,赵英子没加思索就去了。 哪知到了十里岭天就黑了,那还能当天返回家去。 赵员外的千金可不止赵英子一个,他有四个女儿,都是知书达理遵从家规家教的,唯独这小女儿是个自由惯了不听使唤的。第二天早上才发现赵英子一晚上都没有回来,便差人去找。 有家丁说是东山游风约响马弄走的,他们经常来府上***。 赵员外一听头都要炸了,不用说是响马弄走的,就是私下跟上人走他赵家也顶不住这个帽子。于是就吩咐家院悄悄派人到东山打听,回来后才知道是冯弘儒的儿子冯光道弄走的。当天赵府的家院去了十里岭就把小姐给要回来了,然后通知府上的所有人封闭消息不得外传。 不想外传也不是一件好事,赵家族们里的知道了,都猜英子是被东山响马掳走了,被赎回来的。 从此这冯光道就再也不敢去找英子了。 假如这赵英子从“响马”哪里“赎回来”再不发生意外的话,兴许她跟冯光道还能成为一对。 不料数月后谁也没想到赵英子肚子大了。这可是再也俺不住了,赵家有家规也有族规,犯上这事按家规族规都是个死无全尸。 为了女儿的活命,母亲背着父亲差家院再到十里山去找冯光道,回来报说冯光道等响马被官府按反贼捉拿犯事了。 事实上她赵英子就是跟冯光道有缘没分啊。 说起冯光道被县衙捕头抓捕又安全回来后,还是在京城的父亲冯弘儒给他们平反的。冯光道是迫不得已才到京城找到父亲的,因为他一个人连累了游风约众多侠义志士,他想尽一切办法也得把众乡亲给平反了,的确他们没有办什么出格的事情,也即是年轻气盛想为百姓谋点事,没有任何恶意,更没有犯上之举动。 冯弘儒在家乡任官时就知道王抓钩、龙关根这些人不是地痞流氓犯上作乱的恶人,在听了他们的全部经历后,就跟潞安府同知沟通,本来同知大人是带着知府大人的意思和平解决游风约一带事件的,结果由乡民罗列了当地那些贪官污吏的一些罪状。 因此乡民闹事就是有原因的,即是没理也有理了,便决定不再深究,就敷衍敷衍抓几个重犯给乡民一个交代了事算了。没想到这县官除了护己还护犊子,非要跟这些“刁民”过不去,弄得事情搁也搁不下了。 下了台的县令大人就是游风约人,名叫岳琅逢,还正在发愁自己以后在这乡道上怎样混,如离开这里就算是背井离乡,还会遭到乡民的耻笑。 听说冯光道请来戏班,还是唱七本戏庆贺自己,气的岳琅逢半个月没有出门,骂冯光道借他父亲是京官狗仗人势。 就在这半个月里,岳琅逢这场闷气没白生,他豁然开巧了,现在已到同治二年了,改朝换代了,听说宫里的老佛爷最爱听戏,特别是京剧和上党戏,老佛爷还经常请戏班到她的寝宫唱,如你让老佛爷听得高兴了还能够得到一笔丰厚的赏钱,兴许也能被她赐给个官当。 岳琅逢早年本来就是个爱唱几句爱抡个戏班的,因家业丰厚买了个乡官,后又一步一步升为县令,碍于当官就把这个爱好给舍了。 当官这些年积攒下不少银子,如能置个戏班,用高薪酬把上党那些有名的台柱子都请到他的旗下,再托人到京城给老佛爷唱去,这不就是捷径一条。 听说冯光道请的戏班子是在潞府夺了魁的新意班,那戏唱的是字正腔圆,余妙绕梁,响遏行云,经久不息。如要高价钱把他们买到自己的门下,再网罗名角,不愁成不了气候。 心意已决就不再犹豫,便招自己原来的几个心腹,置备戏箱:大衣箱、二衣箱、盔头箱、鞋靴箱、旗包箱、把子箱、化裝箱、灯具箱、道具箱、场面箱、铜器箱、幕布箱,应有尽有。那行头、布幕、乐器、化妆用品、道具等都是形形**,琳琅满目。就连牲口骡马都是膘肥体壮,油光发亮。 置备齐全后,先敬奉祖师爷,然后找先生起名叫“心意班”,故意跟新意班的“新”字谐音。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章 难道公子是走错庙门了? 第十章难道公子是走错庙门了? 新意班回到潞府,程班主还在为那场《杨排风》叫绝,虽然是刘福禄的女人偶尔出的替场,可台下观众的掌声却如潮水一般。没想到这女人的戏场要比男人更有人气。 虽然在咸丰年间对女人不准演戏不准到戏场看戏有规定,到了这同治年间明显是这个规定取消了,听说京城里还出现了专业女子戏班,即是不能登大雅之堂,也是女子当戏角的风气出头了。 班主是个见利就图的利益派,只要对他的新意班有利益,即是女的唱戏又怎样,从古至今女扮男装有的是,花木兰还是女扮男装披甲上阵杀敌的呢,何况就一个戏角,本来戏角在台上就是化了妆的,谁也认不出来。 班主不好意思跟刘福禄说,就差靳义堂,让他问问刘福禄能否让他女人来新意班挂个角儿,遇到一些女角儿的大戏也可以道:“明天打发戏班走后我们就到赵府打探打探英子。” 自从赵英子出了那事后,赵员外看着两个女儿紧紧的,一共四个女儿,大女儿二女儿出嫁了,小女儿被逐出家门。眼前还有个三女儿尚未出嫁,已是赵员外的一块心病。 冯光道跟李三太到了赵府,也不敢轻易进府,问李三太怎办为妥,李三太道:“若公子不想进去,就让我打扮一番进去摸摸情况。” 冯光道道:“这个办法好,只要不让员外发现,其他都无关紧要。” 于是李三太就穿一身灰布长衫,头戴一正经的吧,别挖苦我了。” 这时从大门口又出来一位小姐,李三太急忙将眼镜戴上,悄声对管家道:“你别吱声,先不要让她认出我来。” 出来的是赵府三小姐赵秀芝,她见管家跟一位占卜先生在一起,就都跑了过来。 “小姐跑来怎什,还想占占吉喜?” “不是不是,看刘管家在此,来凑个热闹,不知管家测算什么?” “老夫已近黄昏,还算什么,算个啥时入土?” “呸呸呸,晦气晦气。”三小姐赵秀芝道:“要不我们就测个字吧。” 于是,三小姐就在地上用手指写了个“光”字。 李三太先前跟冯光道来赵府知道三小姐对他也是情有独钟,只是四小姐赵英子比三小姐性格外向抢了先机,三小姐只得将此心思藏在肚里。现在这小姐写了个“光”字,一定心里还在想着公子。 李三太假意思索了一会,指着那个“光”字道:“从这个字意看,小姐现在是有心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晚了,感觉头脑纷乱,拿不定主义,字里有个“兀”字,说明只要小姐实诚(务实),就会扫除儿时的羞涩,使心事变成光芒四射的希望”。 其实,李三太是按照小姐先前心思来胡乱破解这“光”字的,知道小姐识字,也不敢离字意太远。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一章 一只家雀落在窗外的树枝上 第十一章一只家雀落在窗外的树枝上 李三太来到冯光道等他的地方,把三小姐走后刘管家跟他说的赵英子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冯光道似乎就有这个预感,他听后没有肯声,知道这是自己犯下大错,苦苦害了英子,还让她给他怀有十个月的身孕,受到家法的惩治,不知去处。 李三**慰冯光道:“事已至此也无法挽回。”说着把一块白色手帕递给他。 冯光道接过手帕,见上面画有一对鸳鸯鸟,雌的在下面,雄的在上面。中间有一首诗:“望君眼欲穿,君高难回勘,满目相思泪,难润心上霜”。后面没有落款。 这明明白白就是一首求爱诗,这显然不是英子的。问三太,他才跟冯光道说出原委。之后笑道:“如今是,花落已有主,不可随波流,满水泼地上,一去难求回呀。” 冯光道苦笑一声,他明白这个意思,却是满腹惆怅一时难平。 自岳琅逢在西安里义演,一场《杨排风》暴的全场掌声雷动,才知道这新意班真的是有角儿。却在无意中被掌班听到扮演杨排风的角儿钱贵生看着心意班的牌子说了这么一句话:“原本我是冲着心意班投奔的却错投在了新意班,感情像一个班一样,即是缘分。” 掌班把这一消息告诉了岳琅逢,岳琅逢亲自落实,谢台时岳琅逢手捧一牌匾上写:“风华倾城”赠与钱贵生,还有一大笔赏钱。钱贵生不敢收受这样大的谢礼,就请求师父靳义堂。 靳义堂道:“既然是人家的心意,收就收了,不收反显得外待人家了,收了后再亲自登门回礼,也不见粗俗。” 钱贵生听了师父的话就寻时机找到掌班,掌班领他到班主哪里,钱贵生给班主谢礼,班主问道:“听说公子先是投我们心意班的却错投了新意班,这次为我们心意班出演杨排风,确是为我们长了脸了。” 钱贵生没在意岳琅逢话中的意思,而是觉得这班主大度,除给了那些赏钱还一直感谢自己,便道:“先是听闻心意班在招戏角儿,于是慕名而去,不想就投错了门,到了新意班。” “既是错投,能否还到我心意班,我们会高待于公子,何意?”掌班道。 “错是错了,却遇对了师傅,俺之所以有此演技还是多亏师父靳义堂所教。”钱贵生道。 “跟师父一块来也可。我们的待遇行头可是一流的。”掌班道。 “那我们就从长计议吧。” 从此以后,这心意班的牌子一下就竖正了,在方圆甚至潞府都有响当当的声誉。不了解详情的就把新意班跟心意班混为了一谈,因为两个戏班都是一个角儿演的杨排风。随后就有远近乡社,遇集市、开光,贺喜等来请心意班的,但是《杨排风》那场戏才是来请心意班的理由,没有那场戏就达不成意向。 唱好一台戏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想按本(顾客挑选的戏本)接台就得请心意班的台柱子,不敢按本接台就说明你这个戏班没有名角儿,声誉就会一落千丈,甚至还会在无意中给新意班扬名。 既然接了台就得给人家演,不按选好的剧目演,就会在后面谢台后扣戏款。 扣钱倒是无所谓,关键是声誉。 每接一个台,只要有《杨排风》这场戏,岳琅逢就差掌班携带他的书信到新意班拜见程班主,让他慷慨帮助,派角儿前往心意班。 头几场还可以,后来程班主发现自己原来的老顾户都去了心意班那里才感到事情的严重,再后来就不同意借角儿给心意班了。 即是岳琅逢亲自去,酬劳再高,程班主也不开那个口了。这下就造成了心意班很大的损失,就连组班子进来的几个角儿也开始动摇了。 钱贵生作为心意班新意班两个戏班的台柱子一下就成了程班主的囊中宝贝,一直叮咛靳义堂要在吃住起居上照顾好钱贵生,生怕他在一夜之间展翅飞走。 而钱贵生也是感到自己有了点飘然的感觉,自己也没想到短短的时间里就在舞台上走红了,成了观众备受青睐的人物。 开始钱贵生对自己的生活起居还是很检点,不喝酒不娱乐不逛街不出门,即是师父靳义堂邀他去,他都执意推掉,让大家觉得这钱贵生性格孤僻,不爱结交朋友,还有点眼高看不起人,如不是角儿当得好,是不会得到大家待见的。 就连钱贵生的师父靳义堂也感觉到了,弄不清这个徒弟到底是个什么人,穿衣服都是老厚老厚的从不见裸露一点肌肤,即便是膀臂也是掩的严严实实的。练起功来躲着不让你轻易碰到他,即是手把手的教他也是跟你扯有距离。 不过这钱贵生也有他好的一面,待人大方厚道,舍得花钱请客,从不计较个人得失,在学艺中更是有戏曲天赋,领悟性很强,能举一反三。 原来程班主让靳义堂说服表妹赵英子即是女扮男装也要保住这个《杨排风》的头牌剧目,他还以为这表妹有了身孕就只有表妹夫刘福禄来演了,虽然他演的要比表妹赵英子差,却也能引起台下的一片掌声。 没想到就阴差阳错地意外得到了个钱贵生,轻而易举替代了表妹的空缺。使新意班这本压轴戏继续发挥它的鳖头作用。 程班主怕这个钱贵生被那个心意班挖走,就让他靳义堂多花点银子也要保住这个当红名角儿,他靳义堂哪能不遵守,就每日给钱贵生提高伙食营养,让他也逐步粘上酒来。 其实钱贵生来到新意班时间也长了,人也都熟了,特别是成了大红大紫的名角,大家坐在饭桌上就少不了敬他吃酒,这次一盅再次一两,渐渐地喝的多起来,跟大家还学会了猜拳。 五月端午节,潞府的同知老母做七十大寿,特邀靳义堂、刘福禄和钱贵生到他府上唱戏,专点“辕门斩子”让老母看,演员也有挑拣,专挑钱贵生扮演穆桂英。 这场戏在排练的时候他钱贵生扮演的是杨延昭,也在潞府唱过,这回偏偏是同治大人点他演穆桂英,这明明是在考他们能不能在互换角色的情况下把戏唱好,是不是个真正的名角儿。因为是同治大人的私人堂会戏,即是出错也有个担待。结果下来钱贵生演的穆桂英是淋漓尽致。 从同治大人那里得到赏钱回来后,三个人高高兴兴地就在一家小酒馆喝大发了,因在外面,钱贵生也没居次,直喝的摇摇晃晃晕晕乎乎的。到了戏班宿舍一骨碌就栽倒床上睡着了。 靳义堂的酒量大,没有喝到他那个程度,见他倒在床上语无伦次尽说胡话,便过去想给他脱掉衣服。大夏天衣裤单薄,不用费力,只是解开扣儿。 不料他的手指挨到钱贵生的胸部间,忽然感觉异常,再看还有一层内衣,心想,一个大老爷们穿的如此,又费事又闷热,啥个习惯。 打开内衣,靳义堂傻眼了,刚才摸着软绵绵的原来就是——于是浑身一股暖流窜动,又那般冲动、燥热,却猛然像触及到蛇一般,猛一收手,遂起身离开。 忽然身下的钱贵生伸一只手抓住靳义堂,扭转脸仰视着他,红扑扑的腮还溢着汗津。 靳义堂已经明白了这一切,感觉被钱贵生抓的紧紧的。 “你这走了算啥?”钱贵生突然小声说道。 “算啥?啥也不算,我啥也没看见。”靳义堂长这么大还没有碰到过这事,这却是活生生的一个女孩。先前是跟程班主学徒,戏班不招女子,他连女人的影子都看不见,戏子本来身份低下,那有女人主动来找一个戏子? 成了角儿就一门心思演戏,以至成了师傅,至今也没有那个谈论女人的心思。 钱贵生看到靳义堂那个傻呆劲儿,噗嗤笑道:“你都看见啥了?” “啥也没有,我不是说了?” “啥也没有你躲啥,把俺看成毒蛇了?” “啥毒蛇,不是,没有啊。” “啥也没有躲俺什么,你说你说。” 靳义堂心想这怎么还赖上我了。“是你喝多了,好意帮你解衣,好睡得踏实。” “那怎又不解了?” 靳义堂不吱声了,他现在才觉得这个徒弟口齿伶俐怪厉害的。 “解呀。” “解呀。” 靳义堂心里那个突如其来的障碍被这个忽然变成女人的一席挑逗之言击的粉碎,情欲突起,不料她的手忽然又搂住了他的脖子。 “你?真是——?” “真是什么?。” “女人?。” “你怎知道了俺是女人了?分明刚才是讨俺的便宜了。”他们的呼吸紧促,一种对流的刺激。 “没有啊,真的。” “说没有就行了,你让俺天明怎样见人?” “是你喝那么多酒来。” …… 原来这钱贵生长的是那样美,那白皙柔软的皮肤,明目皓齿的嘴唇,那楚楚动人的眸子。 听名字是看不出来,也不及细看细品味。 靳义堂稀里糊涂跟钱贵生做了那事,他忽然后悔了,他是做师父的。 他先前怎么就一丁点也没有看出她来呢,他跟她在一间房间里度过了整个春秋冬夏,他只是觉得她是个风度翩翩的公子。 他再回想一下她的过去那个一举一动,那个令人讨厌的习惯,那个不入群的孤傲劲儿,原来她竟是一个美丽多情、姿态轻柔的女子。 他从小就生长在一个清贫的家里,在无可奈何中做了戏子,从来没有想到过跟女人厮守一生。现在躺在他身旁的不就是一个属于他的女人吗。看着睡着又香又甜的这个钱贵生,他是多么想知道她的真名叫什么,一定是一个又好听又响亮的名字。 天明,天明怎么办?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马上就要成为一个亭亭玉立的小姐了,这跟人怎么说,跟班主怎么说?跟自己在一个屋子里睡了那么长时间,能解释的清吗? 窗户已经发亮了,夏季的黎明贪早。 她醒了,很认真地看着他,似乎要看穿他什么,似乎是在嘲笑他怎么克制不住自己的冲动把她给占了。 她那软绵绵的小手又一次触动他,他感到奇怪的是,他先前也是经常会摸她的手的,那个时候怎么就感觉不出来软绵绵的那个冲动呢。 他的神经再一次绷紧了,欲罢不能的感觉…… 一只家雀落在了窗外的树枝上,叽叽喳喳地叫……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二章 师爷的话说的有理有据 第十二章师爷的话说的有理有据 钱贵生真名不叫钱贵生,她是潞府赵员外的二女儿叫赵秀苹。小女儿赵英子犯错被逐出家门后,怕姑娘们大了再生出是非,也碍于自己的生意有个靠山,就把二女儿给了潞府的府营把总扈万坤做了偏室。 这扈万坤在府里不算什么一霸,虽然拥有兵权也算仗义,从不欺负百姓,就是嗜好妻妾成群。可悲的是他接连续弦总留不住个正室。 赵员外膝下有四个女儿,个个生的美貌出众,这在潞府是出了名的,扈万坤早已看准了二女儿赵秀苹。 赵员外作为一个盐商贩子,这在扈万坤手里可是老虎捏小鸡,想找你个茬儿是轻易而举的,轻之罚银子,重之可以让你坐牢。 扈万坤第一房正室死于白喉,浑身发热、乏力、恶心呕吐直至痴呆瘫痪而死。那时他就差人找赵员外说媒娶二女儿为妻,赵员外找借口推脱说女儿还小,再等二年。目的就是想推脱过去让这个把总爷能慢慢放弃二女儿。 扈万坤第二房死于肺痨。接着又续进第三房,不到一年不知得的什么病又去了。 这下在方圆却就传开了,说是把总爷克妻,找那个女人说续弦的事都是躲得远远的,生怕在一个就会轮到自己了,要不就是只做妾不做妻。 这该轮第四任妻子了,赵员外对这个扈万坤每走一位妻子就冒一身冷汗,深怕他再提到二女儿。这第三任又走了,恐怕又要续弦了,赵员外不知道该怎么办,当时正在发愁小女儿赵英子的事情。 这次扈万坤是差自己的副将来找赵员外的,明显是在给他施加压力。赵员外知道这门亲事二女儿是不愿意的,最早扈万坤来提亲的时候,二女儿就是死活不愿意。 不同意这门亲事就是跟把总爷过不去,自己的生意就再无法做下去了。二女儿理解父亲的心事,妹妹英子已经给父母造成了那么多的麻烦,若自己再那样,这个赵家不就完了? 赵员外没想到二女儿答应了这门亲事。迎亲当日扈万坤敲敲打打备轿来迎娶,二女儿死活不上轿,说是自己只做小妾不做正妻。别看把总爷骄横跋扈的样子,却在这上面没多大讲究。“不愿做就不做,就图个小女子乐意,强撇的瓜不甜。” 其实扈万坤也是信奉祥瑞的,连那些有名头的阴阳先生都不敢给他起卦了,续一房正妻就出一回凶事,谁家也不愿意三年二头地出凶事,大不吉利。却也想续个正房,也就按照那些先生说的,再要续弦就顺其自然,投其所好吧,不要因为勉强续妻出了事再落个命中克妻的话柄。克妻不怕,只要不克妾就行,时间长了到众妾中间选一个正房。 当日晚扈万坤就迫不及待地到赵秀苹房里就寝,还没有解开衣裤,就不听使唤,就感觉自己啥也不是了。第二晚,勉强是进了被窝,最终还是以失败而告终。跟其她妾都不这样,偏偏这小女怪了。 又过数日扈万坤再去找赵秀苹,本来就是战战兢兢的,一碰她那软绵绵的小手就不由自己了。以后只要往这方面去想就崩溃了。找医生开些秘方煎熬了多日也不济事。 此后,扈万坤就再也没来她的房间。 赵秀苹之所以痛痛快快要嫁给扈万坤,是她就是要做了小妾后瞅机会伺机逃跑的,这样既能安慰了父亲,也能满足了扈万坤。 这逃跑的主意还是亲眼目睹了妹妹英子的前前后后而产生的。英子能被响马掳走,我赵秀苹就不能也被响马掳走吗。 也许是这扈万坤的那些无能之功才给赵秀苹提供了个逃跑的机会。 扈万坤纳妾也有十几房了,妾多了,他就不在乎谁在那天谁不在,即是扈万坤不出扈府,也能找个机会溜出门。 不过要想从扈府出走还得想方设法利用扈府的管家,没有他们给你打掩护,就出去也得给找回来。 赵秀苹进来扈府跟府里的大小杂役都混的很好,这也是为了她逃出扈府做准备的。时间长了她就跟那些管事的说出自己的妹妹被父母赶出家门的不幸以望得到大家对她的同情。待时机成熟了,她就跟他们说自己要出门见见妹妹,看看她现在的处境。 姐姐要见见妹妹那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于是管家就在有一天放她出了扈府。 出的扈府虽然是自由了,可是到那里落脚呢,要是妹妹那个情况还能让管家用驴驮上慢慢遇上个好人家,而自己却是单枪匹马的。 忽然她发现有一则心意班招角儿的广告,一下子提醒了她,她们姐妹都爱听戏唱戏,从小就在书房扮演花木兰女扮男装,只恨是个女子。 假如自己女扮男装呢,到了戏班即是做个跑龙套的也暂时有个落脚处。 于是她就打听这个心意班,却戏剧性地来到了新意班。 一年多过去了,她却露馅了。 自进了戏班拜了师父,她就悄悄爱上了靳义堂。 赵秀苹从扈府逃走后,管家就再没有看见二小姐回来,其实管家早已懂得这个二小姐的心思,第一次给把总爷提亲就是他去的,那个时候他就知道这个二小姐是不愿意的,究竟这第二次怎就乐意了,到她找借口出去不再回来了他才懂得了这二小姐的一番苦心。 把总爷的脾气管家是知道的,一般不会对一个妾儿有多大的在意,也就是说就是他们这些奴仆的错把二小姐给放走了也不会受到总爷多大的惩罚的,大不过再续一房就是了。 但是生生从扈府走了一个大活人,好歹也得有个着落,要不是被响马抢走了,要不是被人拐跑了,要不就是见了阎王了。几个奴仆在一起碰了碰头,最后一致口径说是赵二小姐扬言要去找寻赵四小姐,在某月某日出去就再没回来,派人找寻也没有个着落。只等待老爷惩罚。 换换其她妾儿走了或许总爷还要问个端底,这赵四小姐走了总爷还就是没追究什么,他把赵四小姐总看作是他那方面的克星,是人们常说的狐狸精转世,走了也好就不想她了。 此后赵二小姐从扈府出走的事就不再提了。 按说赵英子在游风约为了救急替丈夫刘福禄扮演杨排风那一回戏时,身上就该怀有身孕了,这是在临盆分娩的时候王婆扳着指头数天气咂出来的,说是按娃儿落地再返到他们夫妻到游风约时算起才八个月光景,八个月那不就是早产了,还是一对凤胎儿。 放到秤上一秤两个娃儿都足有六斤重。要是早产儿不会有这么个斤两。王婆就埋怨英子:“一个心儿去看戏连有了身孕还不知道,这那像是第二胎的女人了。” 赵英子笑道:“有是有个印象,就是没在意也不相信这么快”。本想说肚子里的娃还跟俺英子一块演杨排风来,怕王婆笑话她没出息没礼教才没敢说出来。 小保金坐在炕上,两只小手上下闹腾着,小屁股一撅一撅的,就像是在欢迎两个妹妹一齐就从娘肚子里出来似的。 第二天遥镇就又炸锅了,说是这保长的新宅又添喜了,还是一对双胞胎。至于保长新宅闹鬼的事村上人都知道了,还传那个大烟鬼栗四带乡保来抓刘福禄被宅子里的鬼收走了魂魄,村上人知道了就疯传到乡里,就像一阵瘟疫。 还有人把刘福禄小两口到游风约的事也传开了,说是刘福禄小两口到了游风约,那些被官府抓捕的强盗反贼就都给释放了,还把县太爷的官也给罢了。 刘福禄是神仙?还是那个娃是哪咤下凡?现在又诞生了一对双胞胎,是嫦娥身边的玉兔?传的是神神秘秘玄玄乎乎。 师爷为了显示自己的本事就主动到保长那里显摆,想让他们主动张嘴请教他把这宅子里的事再往深处给说说。他已经想好了这往后的事要往哪个方向去发展了。 做买月那天保长就差人叫师爷过来,问这事情该怎办?他已把刘福禄的事当做是自己的事了,因为宅子里敬仰的神牌还都是他栗荣禄家的,不管宅子里发生什么,坐月子添喜总是一件喜事,甚至还是双胞胎,他以为就是自己宅子里敬仰的神灵显灵了。 师爷一执香,说是这宅子虽凶却也有它的灵气之兆,这宅子是不归凡人所用的,说到刘福禄夫妻,不是他们所能够镇住这宅子的,而是进宅之前就带着灵气进来了,那灵气就是腹中的胎儿。 栗荣禄将信将疑,也听得师爷说的话在理,就给他添置香钱,意思是让他往下分解。 师爷接着说:“自老父亲置成这新宅没多久就仙去了,家人进新宅安住却被阎罗差鬼神抬出来,且不必说,就连本家堂叔也未能幸免,只有这刘福禄家庭在此居住,新宅才变得安安稳稳。这种种迹象表明,宅子里阴气较浓,鬼神出没,恰遇仙气笼罩,禁住鬼神,才是宅子安稳。” “依师爷所见?” “宅子里被仙气笼罩甚是好事,若没了仙气就像庙里没了菩萨,那些无常小鬼就会出来害人。” 师爷的话说的合情合理有理有据,本来一个没用的宅子,让他这么一说却就像变成了一座庙宇。 “依师爷所见?” “依我说,要把宅子归于刘福禄所用,这样他住着也踏实了,也不会临时起意而搬出新宅。保长也能得到些银子。” 于是保长就差师爷借刘福禄的两个双胞胎女儿做买月之机把这件事情促成,必有重谢。 刘福禄头胎给儿子做买月,村上人就有不少送贺礼的,这次得了两位千金,早已是传的沸沸扬扬,都以为是神仙下凡,纷纷来送贺礼。就连新意班也早提过话来,要给他们唱三本大戏。 保长听说潞府新意班要来唱戏,这巴不得的好事上哪找去,这新意班可是请也不好请的,既然要给刘福禄唱三本戏,不如我栗永禄再添四本凑够七本大戏为个整台。一来是贺礼一来也给新宅置添喜气,即是这宅子就要归于刘福禄也是一件喜事。 于是保长出钱请村人张罗戏台,忙忙碌碌。方圆乡人听说潞府新意班要来遥镇唱戏,都纷纷前来观看。戏台搭在新宅外的开阔地带,前来看戏的戏迷连七日住下不走。 《杨排风》是保长跟众社首的必点之戏,扮演杨排风的就轮上了刘福禄,为自己的女儿庆贺也是当之无愧。 看了《杨排风》,遥镇人才知道这刘福禄做长工就是一位响当当的戏子,还发愁新意班难请,有了刘福禄新意班不是跟自家的一样?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三章 靳义堂庆幸没有让表妹去营守 第十三章靳义堂庆幸没有让表妹去营守 岳琅逢这回要亲自登门拜见扈万坤了,他是冲着新意班来的。 岳琅逢跟扈万坤是拜过把子的,只是现在他被贬下来了。他来拜见扈万坤的意思就是要以他的面子说服新意班的程班主,让他戏班里的几个角儿给他撑撑场面,每回他都是付的高酬劳不白用的。 岳琅逢跟扈万坤早年都是秀才落魄子弟,以跟戏班唱小曲为生。后来还是岳琅逢给出的主意,二人给乡首送些银子,做了个乡保,慢慢提升,到后来一个做了县官一个做了府营把总。如今岳琅逢时运不佳,糟了个丢官为民,也甚可怜。 一个府营把总说服一个戏班给他撑个门面应该是轻易而举的事,于是就派副将万奇携带他一封书信去新意班找到程班主,程班主一看,竟是怒火中烧,大骂:“好个岳鬼子,犯了我的班名还想侵占我的名角儿,又拿把总欺负人,不行不行。” 这万奇也是个听不了难听话的,没等程班主落下那个火气扭头就走,到了扈府,如实汇报了。 “什么?除不给个面子还他妈骂人”扈万坤一拍桌子叫道:“以后他还能在府里称王称霸吗。” 这万奇也是,岳琅逢还在府上,就当面在他面前丢总爷的脸,让总爷下不来台,那程班主就是一时忿起,出出气也就罢了,事情肯定还是要照办的。 岳琅逢也趁机挑衅,借端生事:“罢了罢了,总爷不要为我这点小事生气,不然这潞府离了人家新意班就黄汤了。” “什么他妈离不开他们,明天就差人撂了他的场子。” “那是总爷一时气话,未必动那干戈,其实新意班有一位新招的名角钱贵生开初就是投奔我心意班的,因看了我们的告示错投了新意班,他们不讲江湖道义就把那啥也不懂的钱贵生抢在他们门下了。” “岳兄的意思?” “就是能把该投我名下错投了新意班的钱贵生还我就是了,大可不必操戈动粗,伤了同行和气,让人笑话。” “那就把那个钱贵生叫来问问,若真是如此,归了岳兄不就罢了。” “是的是的,我可以跟他对证,是他亲口说的。”岳琅逢想,就是这个钱贵生把新意班送上了高峰,只要他能归到我的名下,还怕不夺头魁,即是夺不上头魁也追个平手。 “总爷,以小的意思还不如找个茬口,彻底把这个新意班给散了,扶正岳班主的心意班照样是头魁。”万奇道。 这万奇是岳琅逢事先买通好的,就是要让他帮他说话。 程班主骂岳琅逢是岳鬼子一点没骂错。来的时候他就给副将万奇备了一份厚礼,苦说了他的难处,他知道为好这副将万奇比扈万坤都强十倍,那个当家的办事是亲自办的,都使唤的是心腹手下,他做了多年县太爷还不懂这个。 万奇收了人家的红包,哪有不为人家操心办事的道理,去的时候才动脑子想如何才能达到岳琅逢的心愿,没想这程班主一口就回绝了,这不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吗,哪能再给他留下回旋的余地。 “先叫来这个钱贵生问问在说吧,若他跟了岳班主也是两全其美的。”然后又跟万奇说道:“这事就交给你办吧。” “是,总爷,小的一定照办。” 岳琅逢走后,万奇就差一手下曹小乙到新意班传那个钱贵生到营守问话。 曹小乙到了新意班,那个粗粗楞楞的劲儿一口一个钱贵生的叫,赵秀苹听到后急忙迎出来。 这曹小乙一见钱贵生一个愣神,玄乎叫出名来,却马上改口问:“你就是钱贵生?” “是,官差找小的何事?” “奉上命,明天到营守问话。”说罢办过手续便走。 这差官走后,赵秀苹即问靳义堂:“差官来叫去营守问话。” “营守?扈万坤?” “对呀,扈万坤?”赵秀苹一下才醒悟。刚才那差官提到营守她就没在意,难道她来新意班的事被扈万坤知道了? 靳义堂也是怎么想,他已经知道了赵秀苹的身世,原来就是赵府二小姐,他的远方表妹,他先前没有跟她见过面,只是见过赵英子,没想到这两位表妹都有如此的表演天赋,动作和唱腔如出一辙。 遇到这事哪能让表妹为难,何况她已经把自己的终身大事委身于他,他一个戏子也不论讲究什么规矩,只要扈万坤抓不到他们,他就会一辈子对表妹好。 “表妹莫慌,待我明日去一趟营守看看是什么事情,咱们从长计议。” 第二日,靳义堂按时到了营守,见到曹小乙,曹小乙又引他见了万奇。万奇问:“你就是钱贵生?” “回大人,在下是靳义堂,新意班头牌,钱贵生是在下徒弟,因有病缠身,故在下替他前来,听候吩咐。” “听说这钱贵生原来投的是心意班,并不是你的新意班,却为何是你新意班接纳了,还成为你的徒弟?是你故意破坏了江湖的规矩?照实说来。” 靳义堂还以为这就是扈万坤,一听他们的问话,他觉得这一定不是扈万坤,也不是冲赵秀苹来的。只要不是赵秀苹的身份暴露了,就什么事情也好说了。 本来他就知道赵秀苹是真的投错地方了,既然他们问就顺着他们的口气说吧:“回大人,新意班,心意班音同字不同,即是投错也是自然。” “既是错了,就让那钱贵生限三日归于心意班,别伤了和气,免得吃官司,对谁也不利。” “遵命,在下一定依照办妥。” 靳义堂回到新意班跟程班主说了此事,程班主也知道这是岳琅逢在捣鬼,上次差官来,他就给了他们个下马威,这次恐是报复来的,其实那差官走后他也就后悔了,也就是还跟前几次那样给他们撑撑场面的事情,虽然对新意班有弊但也有利,也没给他们白唱,时间长了,都知道角儿是新意班的,那心意班也起不来大浪。 靳义堂见班主没有极力反对,知道事情有了转机,为了赵秀苹的安全,只要不把事情闹大就行。“那营守是说钱贵生投错了门,要让他归了心意班。”靳义堂道。 程班主也知道钱贵生投错门的事,当然他现在一定是舍不得钱贵生,要知道那公差来就该同意给他们心意班撑撑场面来,这下反而失去一个名角儿。 跟把总怄气真是怄不起,人家不给你撑场面你就亏了,不用说还要找你个茬儿。 “你看着办吧,只要钱贵生愿意。不过你这师父可是名副其实的。”班主道。 靳义堂连连嗯“是”,心想,我还能不把表妹当徒弟,还要以这个为幌子跟表妹厮守呢。他以为就这一倒腾,二表妹应该是安全了,等熬到时间长了,扈万坤也渐渐老了,一个小妾也没多大过错的。人家那小妾多得是,舍一个二个也不可能记挂在心上。 靳义堂庆幸多亏自己做主没有让表妹去营守,万一去了被人认出来那可就遭了,没想到他也是高估了自己,这表妹早已让那个曹小乙认出来了,只不过是当场没有指认罢了。 曹小乙对赵秀苹怎一眼就认准了,因他是总爷的得力跑差,深受总爷爱戴,经常在赵府出入,又正直二八年龄,见赵秀苹水灵剔透哪有不上心之理,只要看见就会多瞅二眼,难的对她的相貌记忆犹新,所以那天一进新意班就认准了她。 对这件事曹小乙心里也是十分纠结,从扈府跑走的赵四小姐一定就是不愿意给总爷当妾,要不能糊涂了,您不听戏只看俺作甚?” “你知道俺是谁不?” “看你好生面熟。” “俺是扈府的丫鬟,俺是女扮男装来的。” 赵秀苹心里一紧,知道坏了,担心的事情果然来了。“怎个扈府?” “就别装了赵四小姐,俺不是来害你的,是来保护你的。”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四章 乡里提倡崇文尚武精神 第十四章乡里提倡崇文尚武精神 钱贵生要到扈府唱《花木兰》了,这是岳琅逢给扈万坤献出的一个堂会,好歹人家给自己把钱贵生要到心意班了。开始岳琅逢是献《杨排风》的,因为这《杨排风》是钱贵生的拿手戏,不料这把总爷偏偏要看《花木兰》。 这个消息是曹小乙先知道的,因为两厢都是他跑的腿。曹小乙就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赵秀苹。 那晚曹小乙谎称自己是扈府的丫鬟,到让赵秀苹给相信了,因为她到了扈府待人宽厚,对丫鬟侍女更是仁慈,也许她们知道了俺的底细来报个信也很自然。再说这女扮男装来到戏班更是正常,哪有一个女子敢私自来戏班的。 这第二次又是他来报信的,说是扈府要让她去唱堂会。到了扈府她还有好戏唱吗,这不是将自己又送回扈府了? 赵秀苹也不管他曹小乙是男还是女,现在遇到这样的紧急情况总的让靳义堂知道,也只有他来想办法看看如何能度过这次难关。便给曹小乙写个字条让他交给师父靳义堂。 曹小乙拿着赵秀苹的书信交给靳义堂,靳义堂也不知道官差送这信是吉还是凶,也不敢搭话,曹小乙知道他不信任他,便低声说道:“我就是赵四小姐差来给你送信的,有事可让我帮忙。” 这一波未平又起一波,又出来个差官送信的,这把靳义堂给闹糊涂了,看来不见见赵秀苹还真是解不开这个疙瘩。 靳义堂立马起身到了心意班说是来看看徒弟,靳义堂来到心意班那可是娘家人来了不得不招待,岳班主更是亲自迎接:“这师傅来此,也不提早通知,好给您准备准备,那可慢待。” “啥师父,都是戏子一个,我只是回乡路过顺便来看看贵生,看适应了没有。” “怎不是师父,既是钱贵生的师父就是我岳琅逢的师父,师父来了怎敢慢待。”于是领他去见赵秀苹。 二人见了,知道是为何事,瞅机会将事情说透了,赵秀苹拜托表哥想想办法如何躲过此劫。 “妹的事情就是我靳义堂的事情,义不容辞,妹就安心在此等候佳音吧。”靳义堂道。 其实这靳义堂心里到已经有个底儿了,这次来见赵秀苹主要就是落实一下那个小差官的真假。 到了新意班见到刘福禄,靳义堂就把赵秀苹女扮男装从扈府逃出来的事情前前后后都说了个透彻,原来他还是想瞒着这个表妹夫的,生怕知道的人多了反而对赵秀苹不好,可现在迫在眉睫,不说办不了事情。 刘福禄只知道有个赵府,赵员外是他的老丈人,也知道她英子有三个姐姐,还有母亲,还有哥哥,虽然没见过,总听英子念叨。这又冒出来个扈府扈把总,还有赵四小姐逃出扈府的事,他知道那是哪,他可是一概不知,就连英子也不知道。 听靳义堂这么一说还挺新奇,虽然他跟英子是赵府不待见的一家子,也是不能回去认亲的一家子,可亲的毕竟是亲的,打断骨头也连着筋呢。 刘福禄忽然问道:“你可是跟赵秀苹在一块住了一年多了,还不老实交代?” 靳义堂只好跟他说了。 刘福禄不再追问,只问靳义堂怎办? 靳义堂道:“这四小姐是绝对不能再到扈府唱堂会的,可是不去又不行。要是——”话到嘴边便停住了。 “要是什么?有话尽管说,我们已是连襟亲戚了,还绕啥圈。” “让英子去替场。” “英子?又是替场?” “也就这个办法行,不然四小姐就又落虎穴了。” 冯光道从李三太手里接了赵府三小姐赵秀芝的手帕就再也没提这件事,只是每天差人打听赵英子的下落,始终没有个信息。 因乡里提倡崇文尚武精神,就差李三太忙乱筹款修缮乡里文庙,带庙里主持每日下乡发帖化缘,传乡首号召:“凡乡民全体行动,扬吾游风乡约之精神,兹定于六月二十五日开工修缮文庙,捐米黍五谷者,捐银票铜钱者,捐劳辛务工者,量力而为之。” 不几日,文钱筹齐,乡民奋勇劳务,正式于六月二十五日开工至十一月二十五日告竣。竣工后,乡首们特邀县里秀才举人来文庙轮流讲学。其中就有县学秀才师尚先生。 当时李三太正摧问冯光道给三小姐赵秀芝回信之事:“人家身为深闺才女还主动给你写信,即是无那意思也因给人家有个答复,你不在乎我却在乎,是我亲手从人家手里接住的。” 冯光道笑道:“你帮我写吗?我可是没人家那文采。” 李三太道:“这又不是考秀才,写好写不好即是个态度。” 正说间见师尚进来,李三太忍不住道:“这不是个现成秀才,让师先生给你指点一二。” 师先生道:“二位乡首需要我这穷秀才指点什么?” 弄得冯光道面红耳赤。李三太不管冯光道同不同意,从抽屉里翻出赵三小姐那信提给师先生。 师先生看罢书信,复又看看那信封,问道:“这信跟我曾经看过的一封信同是一人笔体,信封也出自一家,这是为何?” “您曾经看过什么信?”冯光道问。 于是师先生就把遇到刘福禄跟赵英子的事情讲述一遍。尔后又看着李三太给他的那封信道:“这是一封相思信,要老夫何为?” “让先生化解化解。”李三太马上改口道,开始他们让师先生看主要是想让他代写几句现成词语,现在情况变了,还不知道冯光道是何态度。刚才师先生讲述的那段故事让他们二个静默无语,无需在深究就已全然明了,那一定就是赵英子无疑,却是没见师先生说出来他们的去向。 “刚才您说骑着驴那写信的女子,也不知他们去了哪里?”冯光道问师尚。 “只是往北去了。难道老夫讲的那小女跟这封信有关?”师尚道。 “没关没关,只是问问而已。”冯光道道。 “噢,这封信一看就是个才女手笔,是一封思君信,信中那两只鸳鸯,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在下的雌鸟望着头上的雄鸟,意思是高高在上,无奈至极也。”师尚说着,似乎是看出了他们那点心思,又用强调的语气道:“二位乡首正直年华盛茂,可别因为一时犹豫彷徨耽误了美好之事,最终落下遗憾。”说罢就告辞而去。 师尚刚走,李三太就埋怨冯光道:“听见了没有,刚才先生那话可是句句在理,这四小姐不管去了哪里,总之是有主之人了,如再使三小姐的那点希望也落空,违背了人家的一番好意,伤了人家那份赤城之心,那还是人吗。” 冯光道道:“那你说再找人家师先生指点指点?” “还是我们自己写吧,人家怎懂你的心情,即是写不好,能写出你的心意来就行,只要赵小姐诚意至深,还能挑你这方面的毛病不成。 于是冯光道就连夜写好一封回信,让李三太尽早送去。 李三太到了赵府,径直进得府里,见了管家刘六,就直言要见三小姐,因他跟管家都知道三小姐的那点心思,也就不用细说详情。 管家埋怨李三太怎一走不见踪影,好歹也给小姐来个书信,害得小姐坐不是站不是,每日神魂颠倒。 李三太就把冯光道寻找四小姐英子的事情说了:“他不死了这条心,显得冯公子也太不近情义了”。 管家也理解冯公子的心思,只是这时间间隔也太长了:“依我说还是把东西放下吧,我随后交给小姐。” “好吧,就烦劳管家了。”李三太放下书信就走了,这下他也觉得轻松多了,要说人家的事你怎老是搁不下,这人都有个信誉,他收了人家三小姐的信怎能收了就没个回音,有头无尾的。 李三太走后,管家就把那封信给三小姐送去,他每天在府里跟他们已经惯了,谁是个什么性格他都清楚,最没有性格的就是大小姐,在府上是听之任之,也不出门也不多言,到谈婚论嫁之时,由父母指定婚约嫁给了一个盐商。二小姐虽然调皮任性但是能够合理的掌握尺度,可是偏偏又让扈把总相中了小妾,为了不使父亲为难,毅然而去。三小姐稳重多情,心里事从不言表。最不放心的就是四小姐,从小娇生惯养,任性活泼,最终酿成大祸,几乎被家法处死。 这三小姐因为迟迟收不到回信,已是害羞闭门不出了,倘若遇到那三太还怕小姐不见,事与愿违。 管家见到小姐,先是把李三太来的意思说了,其中还诌扯了几句,说是冯光道因修缮文庙重任在身,李三太取着小姐的信迟迟没有交给冯光道,待庙竣工后才将信交给他。说罢将回信交给小姐。 三小姐虽然还在生气,经过管家一番解释,又见了书信,早已喜形于色,待管家走后,忙拆开信看,禁不住哑然失笑。 “望君在你身边站,君高这就低处来,仰望赵府檐下雀,安知雀儿啥时飞。”两只鸳鸯鸟画在一起。 赵秀芝激动不已,当即回敬一封:“檐下雀儿已离巢,只等黄鹂啼鸣声。” 乡里文庙告竣后,又要请戏班子来贺庙开光,乡首们自然要请新意班了,因上次首演七本戏,每本都是精彩别致,很受乡人崇待。再加上刘福禄是游风约拳房的弟子,臭水不流外人田。 于是就差人上潞府找揽头写戏,不料被心意班的揽头知道了,就告知岳琅逢,岳琅逢非当没生气还差揽头找到乡首,意思是该乡文庙落成,心意班乃家乡戏班,理应义演贺庙开光。 这下就是两个戏班唱对台,这也是岳琅逢的意图,如今他的戏班已经有了钱贵生这个台柱子,不怕压不过新意班,而且还要以此将新意班的气势压倒,使他们日后不要再来游风约一带唱戏。 两个戏班就得搭两个台子,一般为东西台,灶台也要宽绰,灶房师父也是二倍人手。 开戏前东、西台以抓阄定台,东台先唱,西台后停。如西台先唱完则加演一场,以待东台煞戏,西台也是如此。 对台不分高低,即演即兴。 开戏前,各班掌班先将戏折交于社首,每场戏开演前,由社家将所点剧目写于虎头牌上,挂置台柱之上,戏班照演就是。 新意班和心意班所点剧目各不一样,最醒目的是新意班没有《杨排风》,心意班却有《杨排风》。 这两班对台戏的消息就像一股旋风瞬间刮遍全乡各社,开戏前一天那些个戏迷就纷纷前来站坐,小商小贩,饭庄小吃各摊主也是提前三天就来搭棚打灶,划界占地儿。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五章 二人谁敢说出真相遭人唾弃 第十五章二人谁敢说出真相遭人唾弃 离到扈府唱堂会的时日已经越来越近了,赵秀苹跟岳琅逢道:“要是上扈府唱《花木兰》,还需师父靳义堂和王寿禄扮演男木兰和将军还有皇上可汗,才能给扈总爷唱好,否则我一个人也是单手拍不响啊。” 岳琅逢道:“那好啊,我还巴不得请他们再帮我捧捧场呢,就是不知道人家给这个面子不?”这还就是岳琅逢的真话,他的目的不但是要了钱贵生,还想把这个新意班给吞并了。 “应该没问题,这往后我们两家也是需要相互帮衬的,那样才能立于不败之地。”赵秀苹道。这也是靳义堂给安排的,要在扈府来个偷梁换柱,单凭她们姐妹两个是不行的。 事情准备就绪后,刘福禄就专门回了一趟遥镇,把这里的情况告诉给了赵英子。赵英子虽然跟赵秀苹不是太像,起码个头胖瘦一样,最主要的是赵英子会唱《花木兰》。 这下是去救三姐,即是再难也得去,想不到三姐比她还糟糕,竟做了别人的小妾。于是就把才只有几个月的双胞胎宝贝和老大刘保金交于王婆照料,自己跟刘福禄马上起身往潞府赶去。 到了潞府新意班,悄悄见了三姐赵秀苹,因赵秀苹在心意班说要来新意班跟师父们对对剧本,她就提前来到新意班。姐妹相见眼泪汪汪,相互倾诉分别之情。靳义堂知道时间紧迫,还得跟小姐赵英子搭配练练剧本,免得上了扈府露出破绽。 第二日晚上心意班的人马就按时到了新意班,还有班主岳琅逢,因新意班程班主不想见这个岳琅逢,称有事离开了。其实岳琅逢也不想见他,跟上一个“钱贵生”二人弄得心照不宣。不是碍于扈万坤的施压,他程班主是不会把“钱贵生”给岳琅逢的。 程班主不在,反而给他们创造了条件,起码不怕程班主看出他们正在施行的一场阴谋。在心意班的戏箱未来之前,赵英子已经穿上赵秀苹的衣服了,赵秀苹上外暂避一时,等过了晚上堂会这一关再回来。 扈府是经常唱堂会的,那个戏班子只要想在潞府唱戏,就得先拜扈总爷,不然你是不会在这里立住脚的,只要是总爷给你撑杆子叫好,就会在府里夺个头魁二魁的。 岳琅逢的意图就是想在潞府立住脚,仗凭他跟扈总爷的关系,是粗气腾腾的,这是给总爷来献戏就得搞得热热闹闹的,音乐队在前面开路,三驮戏箱就跟在后面,戏箱后面是主演靳义堂、“钱贵生”还有刘福禄各骑一头驴,最后面就是跑龙套打杂的坐在一辆马车上。显得威风凛凛。 扈府专门有唱堂会的地方,夏季在外面搭一个小戏台,冬季就在厢房里,扈爷的小妾们就围在扈爷身边,嗑着瓜子,吃着糖果,扈爷喝着小酒,两厢还有两个跟班。 《花木兰》的剧本比较短,扈总爷就要求唱完全本,赵英子扮演花木兰,靳义堂扮演男木兰和木兰爹,刘福禄扮演木兰娘和可汗,其余演员由心意班扮演。 《花木兰》全本戏从上至下就是演花木兰的赵英子是主角,台下观众也主要是看演花木兰的演员怎么样,没想到这赵英子穿上凤冠霞衣,显露出她那风格和特色,让人赏心悦目,把情节演的催人泪下,振奋人心,她的动作多姿多彩,出神入化,让经常听戏看戏的总爷是不住地叫好。 这中间突然就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赵英子,他就是曹小乙,因为曹小乙知道扈爷的小妾赵秀苹是女扮男装的,他只是十分嫉妒这样一位绝色女子给了扈爷做小妾,这真是把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了,赵秀苹从扈府跑走他就高兴的不得了,结果还让他给遇上了。 曹小乙觉得他跟赵秀苹的邂逅相遇是上天赐给他们的缘分,他虽然是个跟班,可是赵秀苹已经是一个做过小妾的人了,他即是跟她走近一些也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他对她已经起了恻隐之心,不愿意让赵秀苹被扈爷发现,再被抓进府里,他是有意在保护她。这次来扈府唱堂会就是他告诉赵秀苹的。 曹小乙看着扮演花木兰的“赵秀苹”,他对她的敬意油然而生,没想到她还会唱戏,她将眉目掩去,大红的幔布一会拉开一会闭上,浓妆重彩的背后清晰地看到她那柳腰软绵的身子。 曹小乙凭着他是扈爷的跟班,在戏台上下自由进出,台前台后随便转悠,只要花木兰一进后台他就过去想跟她搭讪。假如,不是赵英子替代了赵秀苹,而是赵秀苹扮演的花木兰,她来到后台只要见到曹小乙就会认出他的,她是很感激他的,可惜这不是赵秀苹而是赵英子。 赵英子认不得曹小乙,她还以为这就是个探子,专门来揭开她的真面目的,也不跟他搭话,更不敢露出她的真面目。 曹小乙觉得受了委屈,心想,我曹小乙明明是一直在暗中帮你的,你却连正眼都不看我一眼,也太不把我当人看了,今天我非要偷偷地看你一眼不可。趁赵英子不注意就过去撩开她的戏装,赵英子下意识重重刮了他一巴掌。 这一下乱套了,前台的杂役听见动静即跑到后台,见曹小乙跟“花木兰”在一块厮打,只听曹小乙喊:“她是赵秀苹,老爷的妾儿。” 杂役们哪敢怠慢,急忙将这个情况汇报给了扈爷。扈爷一听却没有发火,就像是他知道似的,只是笑着说道:“咋啊,我的妾儿还会玩这个?那可是给我扈某人壮了面子了。” 其实曹小乙是一时气愤说漏了嘴,不料泼出去的水是再也收不回来了,就只好错上加错了,还埋怨赵秀苹跟他还没过河就拆桥,把我曹小乙的好心当做驴肝肺。 “唱唱唱,接着唱,别给我杀戏啊,唱完再说啊。”扈万坤仍旧笑道。 在台上演戏的靳义堂他们知道大事不好,既然扈万坤让唱完也只好硬着头皮给接着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唱完戏,扈万坤让这个“花木兰”当着他的面卸了妆,看看还很像是跑走的赵秀苹。 “你是谁?真格是个女的?要真是女的我还要重重加赏,我扈某人还没有看过真正的女人演戏。” 赵英子只是看着扈万坤没答话。 “去去去,给我验一下看看是男还是女。”扈万坤叫道。 赵英子知道是躲不过去了,还不如说了,省的这些人来讨我的便宜:“俺就是女的,扈老爷认不得俺了,俺可认得你呀。” “你是谁?” “小女是赵府的赵英子。” “你是那个怀了别人的孩子的赵府二小姐?” “嗯。” “哈哈,好胆量啊,有准啊,不愧为巾帼英雄花木兰啊。拿赏来。”扈万坤也是酒兴的。 靳义堂跟刘福禄见扈万坤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暂时松了一口气,可心里更是害怕。 “曹小乙?”扈万坤叫道。 “小的在,总爷。”曹小乙知道这次的事全让他给办砸了,原来这赵秀苹是听了他的话的,要不她是不会让这个赵英子来替场的,这下既惹来了麻烦也得罪了赵秀苹。 “你刚才说啥了,再说一遍。”扈万坤道。 “小的是看错人了总爷,她们长得可挺像的。”曹小乙想从这个是非之地走出来。 “无风不起浪啊。哈哈哈!”扈万坤笑道,那笑声令人生畏。 众人回去后,扈万坤怀疑曹小乙的话,既然他说了,是真是假总不会空穴来风,一定有名堂,就秘密差曹小乙跟踪赵英子,看看是不是个真“钱贵生”。 曹小乙能不知道?扈总爷让他跟踪就是信任他在堂会上没有说谎,这回他见了赵秀苹一定要给她道个不是,还要设法保护她。 扈万坤的那句“无风不起浪”的话,也让靳义堂他们起了疑心,小心无大差吧,还是把赵秀苹送到遥镇新宅暂时躲避一下,再说还有三个孩子要照料。赵英子现在只有将错就错在心意班落脚,好歹才到了那里,岳琅逢弄不清她到底是赵英子还是赵秀苹,就一个“钱贵生”在就行。等些日子找个借口辞了也就没大碍了,现在女子唱戏还是有伤风俗不冠冕的。 曹小乙为了显示是帮助他们的自己人,在新意班对着靳义堂和刘福禄就说:“千万不能让程班主知道,他是认得真假钱贵生的”。 不料他说这话却被一个杂役听到了,就如实汇报给了程班主。 程班主也是才听说这钱贵生在扈府竟然变成了个女子,惊奇不已,怨不得这钱贵生演的旦角儿戏是如此讨观众喜爱,原来是原装女角儿,生的就是女儿身。 还有一个枝节他更是想不到,在新意班的“钱贵生”就是扈总爷的小妾,还是逃出来的,到了心意班又变成赵府的四小姐赵英子了。 这“钱贵生”反正横竖也不是他的了,如将此事告了扈总爷,他就会把他的小妾要走,心意班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也解了他的心头之恨,还能在扈总爷面前讨个忠心。 于是程班主就写信一封差人给扈万坤送去。 扈总爷接到信当即就将曹小乙传了回去,先杖四十军棍,从他嘴里问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来。 又差人将赵府两位小姐和靳义堂、刘福禄押至府营,由扈万坤亲自审讯。最后对面问赵秀苹:“爱妾跟靳义堂同住一屋已有二载,男女同房可有情事发生?如实招来。” 二人谁敢说出真相遭人唾弃?弄不好还得被这位扈总爷报私仇治罪。 他们不吭声就用刑。 扈万坤道:“只要说出你们有过私情就免其罪赦其自由。” 这不是在诱供吗,世上哪还有这个好事,自己的小妾跑了还要求跟别人有私情?。两人死咬住不招。动刑动了三天,终于受不住招了。 扈万坤让他们签字画押后,扔给他们一张纸条,上写:“既爱妾赵秀苹承认跟别人有染,现已受罚,不再追加原罪,特赠靳义堂,日后多来府上给老夫唱几次堂会吧。” 这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结局。特别是靳义堂跟赵秀苹,他们是真真切切从心里感谢这个看上去气势汹汹专横跋扈的总爷的。 这下可是苦了心意班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个台柱子搞到手,又被识破真相抓到了府营,还都没事了,两对小鸳鸯还双双起舞起来,堂堂的扈总爷不怕受辱还成全了他们。 后来心意班差人去找赵秀苹,说是不在新意班。新意班的程班主也因为报告了人家“钱贵生”,落了个鸡飞蛋打一场空,人惹了角儿也没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六章 见这小女像是个风尘女子 第十六章见这小女像是个风尘女子 扈万坤处理赵秀苹这事在整个潞府都出了名了,谁也不会想到一个逃跑走了小妾会是这个结局。 扈爷还是无愧于他这个总爷,那豁达的心胸比天还大。 其实他心里也是叫苦不迭,也只有他知道,是怨他,人家给你做妾了,是你八抬大轿将人家抬进扈府了,可是你一见人家就……终归是怨他,他首先这样想。 与其那样将赵秀苹打个半死,还不如随她所愿成全了他们。 若是想治她,开初她就跑不了,东山响马他都能逮住,何况是她赵秀苹。他知道,即是将她掳回来,他在她面前也是个废人。他知道。 那晚也怪,他扈万坤就是没有犯浑,他庆幸克制住了自己,那个赵英子是自己的小姨子,她跟自己的爱妾伙同他人来到他府上明目张胆地欺骗他,还是对着他的那么多营兵。 开始他就看着扮演花木兰的那个赵英子就像是赵秀苹,他还在想,若是赵秀苹敢女扮男装来给他演戏,他扈万坤不但不会惩罚她,一定还会原谅她。 他自己都怀疑自己,今天到底是怎了? 在府营给他们动刑的时候,他们都是喊天哭地的,他扈万坤的心里也不好受,他也不愿意这样做,但是他不得不这样做,他们也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一些代价了,否则他还能带兵吗? 那个小姨子赵英子他没有对她怎么样,他觉得人家没啥错而且做得对,是位女中豪杰,真正的花木兰。人家当妹妹的来舍身救姐姐,有错吗?让人敬佩。 最使他动心的是这个小姨子演的那花木兰,那唱腔那动作,他还是第一次领受到那种痴迷的感觉。虽然他没有看过赵秀苹的戏,想来他们姐妹一定不相上下了。 靳义堂是不愿意再进新意班了,他跟这个程班主在心里突然间有了隔阂了,若不是人家扈万坤心胸豁达,他们这次可是要遭难了,不但是他跟赵秀苹,连刘福禄赵英子都害了。 可是不去又能怎么样,事情已经发生了,也已经过去了,一个戏子,就是靠戏班唱戏生存的,要饭能扔掉棍子吗。 刘福禄可不一样,自他进了戏班,早就想自己置一个戏班了,原因是他有资本,就是他的那个秘密,得出来见见光了,为他做点事了,时间也这么久了,再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了,那个栗四也死了,他没有害他,是老天爷。 他心中已有了安排,只是还不知道靳义堂的心思,好歹他也是靳义堂的徒弟,就是他再置办个戏班也离不开师傅。 他曾经也在扪心自问,动那个秘密的主意是不是显得自己有点太自私了,太见钱眼开了,他迟迟没有个动作也就是这个理由。 那他还能给了栗永禄?他本来就不知情。是上天给他的?也许是!这个秘密在他的心里矛盾着,可是他知道这是神不知鬼不觉,只有天知道。 他是个讲究理道的,他不会白白吞吃了属于别人的东西,他就是想做点大事,这也许就是老天爷赐给他的,是老天爷让他成大事的,哪怕日后再还回去,这样他就能心安理得。 这是他酝酿已久的计划了。 再说,现在他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角儿他不发愁,他们都是台柱子。 “你打算怎么样表哥?”刘福禄要趁这个机会来实施自己的计划了。他也看出来靳义堂是不满意那个新意班了。 “能怎么样,说只归说,还得做呀。咱们又没本事自立门户。” “怎不能,我就计划成立一个戏班。” “你?凭你啥?” “我在游风约有朋友啊。我能想到办法。”刘福禄道。 “要是我们能自己有个戏班,那还不是我们的天下。” 刘福禄到了一趟新安里,在那里足足住了十多天,跟师父门在拳房还有乡约书房学习到了不少东西,这里自从文庙建成后,乡民都是精神抖擞,谈吐、举止温文儒雅,感觉都是文绉绉的。 还跟冯光道、李三太混了个透熟,他们可是游风约的乡首。 提起他要组织戏班的事,大家都支持,纷纷表示要帮助他。其实,刘福禄就是来走个形式,做做样子。 回到遥镇见到靳义堂便告诉他:“钱是办妥了。能置一个八驮大戏班了。” 他打这个个幌子,也是做给靳义堂看的,不用说八驮大戏班,就是十六驮、二十四驮他都不成问题。 八驮是什么个概念,当时新意班和心意班的戏班才只有三驮,一驮为一骡驮两只戏箱,三驮就是六只戏箱,八驮就是十六只戏箱了。服饰幕具音乐杂役齐备,应有尽有。 靳义堂想不到这刘福禄竟有这么大的本事,一下就能置八驮大戏箱,这要唱起来才叫过瘾。 当然,置办这么大的事情得跟遥镇保长栗永禄说透,还需要人家的支持,特别是这新宅子,就是他们的落脚之处,虽然也给人家出得租金,但人家栗永禄可还是主家呀。 栗永禄是巴不得刘福禄常住的,甚至他到有想法将新宅给了刘福禄了。 栗永禄知道刘福禄要置办戏班的事情,他现在已经是他们遥镇的人了,这遥镇如是出了这么一个大戏班也是他遥镇的荣耀。于是栗永禄也动员乡民捐资筹款帮助他们凑集戏班资金。刘福禄对栗永禄感恩不尽。 提到新宅,栗永禄很慷慨地说:“这宅子我家也暂时住不得,若你有意就将这宅子归于你的名下可否?” “那不太好了,现在我的家口也大了,还有我连襟一家。再说兄弟自来到遥镇,乡民对我们施恩施爱,体贴入微,我们都记在心里。”刘福禄早盼着他的这句话。 “应该应该,我是保长,看兄弟这一大家,红红火火,子女满堂的,是多大的兴事。” “那就依保长了,还请保长给兄弟说个价钱,日后便凑齐了给你。” “不急不急,兄弟现在正直花销,创业事大,等发达了再谈不迟。” 刘福禄谢过。 冯光道准备到北京面见父母亲了,这几年又当小天王又做匪的,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耽搁了,这回可不能再把人家三小姐赵秀芝给耽误了,本来父亲大人对他的一贯行为就看不在眼里,这次不是他老人家,他冯光道还在外面躲官府的缉拿。 他将乡里的事宜交给李三太,临走乡约书院和拳房的众弟兄来给他送行,李三太提议让小拳王赤岗陪公子去,路上也有个照应。 赤岗领命,跟车把式老马赶一辆马车从游风约出发,一路朝东北而去。三日内到达邯郸永年县,便找一客栈将马饲喂。这里是他最熟悉的地方,当年他跟着太平军还在这里跟清军开过战。 因天气尚早,就跟赤岗出客栈到临洺关溜逛,一路上冯光道给他讲述当年北伐军统帅林凤祥、李开芳在这一带跟清军开战,每战一处都会缴获无数金银财宝,因撤离时无法带走,便藏于此处,他就是在那一年跟一些乡民来参加太平军的。 “时隔多年,也不知这些金银财宝落于谁手。”冯光道自言自语。 傍黑他们到了客栈,一位女店家正在迎接他们,她穿着轻飞的丝衫,一双凤眼妩媚动人,黛眉轻描,略施唇红。冯光道抑不住“嘘”的一声,好一个风尘女子。 刚才是一位老者给他们拴马喂草料,本没有见这位小美女,若是刚才见了他们还不会出去溜达。 冯光道故意让赤岗付足店钱。 赤岗说:“碎银花完了。” 随即掏出一锭银子来,女子忙摆摆手道:“找不开,找不开,客官急啥,打明儿再出不迟。” 冯光道故意说道:“找不开就别找了,温壶好酒喝吧。” “喝酒也喝不完啊,看这位公子定是有钱人。”小女笑道。 说着话就见给他们拴马的老者进来:“找的开找的开,给客官温酒,好酒,挑上好的酒。” 小女也知道找的开,也是故意找话茬说的。 别看这客栈不大,上下二层都是客房,下层是一小院,院的一角有一凉棚是马号喂牲口的,还有就是接待客商的这一间,整个客房都住满了,吵吵嚷嚷的。 冯光道好长时间没有自自在在地轻松轻松了,今天出了门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心里没事了,就有心思喝酒,还把赶车的老马从马棚吆喝上来。主仆三人无所事事都喝个烂醉。快三更天了,才各自回客房歇息。 约莫四更时分,忽然客栈门外一阵敲门声。 那老者店家就在门房睡,听到后即起床答应:“客官客官,别敲了,客人都睡了,到什么时辰了还叫门,满了满了,到别处去吧。” 敲门声非当没停,反而敲得更紧了,还听到骂骂咧咧地喊:“快开门快开门,不然撞门了!” 店家开店久了,一听这骂骂咧咧的,知道又是官府在找人,就连声说:“好好,我开我开,知道是官爷来了。” 跟冯光道住在楼上的赤岗因自己的使命不一样,一听见有敲门声就支耳细听起来,听到店家接了那话还不走,还是继续敲门,赤岗感觉不对,以为是响马强盗。 于是便叫醒冯光道:“公子,有人敲门,我到外看看。” “看什么,敲他敲,爱我等何事。” 这时听到大门开了,拥进来不少人,这些人先是在下面一间房一间房地叫门,还听到他们挨个登记客人的姓名,有人还问店家有个姓的冯什么什么。 赤岗一听这个“冯”字便警惕起来,是不是与公子有关?他就是保护公子的,还是小心无大错。 赤岗出了门一纵身爬到房顶,顺房顶摸到前面想探听正在屋内查房的人说话,果然听见有人说,找一个冯光道的反贼。 他仔细朝客房里看,里面还有外国洋毛子,拿着长枪。 赤岗不敢怠慢,速返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将情况告诉了公子。 冯光道还在睡迷中,刚才听赤岗说有人,他就没有当回事,说起“反贼”,他便也警惕起来,他是做过“反贼”,不是已经被官府平反了?怎还说我是“反贼”? 既然是来找他这个“反贼”的,那敢小视,听说现在官府还在清剿太平军的残余,一旦发现格杀勿论,难道是被谁发现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七章 尤小姐庆幸自己落花有主了 第十七章尤小姐庆幸自己落花有主了 进来的官兵就是来查冯光道的,因他跟赤岗在临洺关溜逛时被当年那些认识他的地方乡勇发现了,这里在当年有不少参加太平军的,后来都以误入反贼归顺招安了。太平军失败了,上面下令追剿那些余孽以断其根,发现那些余孽报官者有重赏。 冯光道以为自己是给平反了,那是在他的那个游风约小天地里,来到这里谁知道他被平反了,他就是当年参加太平军的余孽,只要有认得他的就会报官领赏。开始他们是起义英雄,现在就是反贼。 冯光道来不及多想,总不能在这里不明不白地就把命送了,问赤岗怎办,赤岗说:“听我的,见机行事。” 既然来抓他,那些官兵里面就是有认识他的,并跟踪他们,知道了他们的落脚地才去报官的,然后乘四更他们熟睡后带着官兵来抓他的。 赤岗不是冯光道也不是反贼,他不怕抓,即是抓住他,只要不是反贼,迟早能放出来。他想等官兵来收查这里,他就把官兵引开,万一他能跑出去,还能设法来救公子。 他让冯光道藏在屋里不要轻举妄动,等那些人来敲他们的门时,赤岗去开门,忽然他一下推开叫门的人就往楼下跑,下了楼径直出了院门。 听到后面有人喊:“反贼跑了”,便都朝他追来,他跑远了,还听得后面有枪声。 冯光道趁机出来房间混到人堆里,在楼道上挤。他被挤到一个墙角,已是走投无路了,忽然墙角一间房门开了,从里面闪出一个人,将正在那里的冯光道拉了进去。 冯光道还以为被官兵抓住了,正要挣扎,听是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我,房东。”原来是店里那个小女子。 追出门外的官兵有两个返进来,继续查房,待查到冯光道进去的那个小角房时,一直跟在后面的老店主说话了:“这间就别查了,那是小女住的。” “查查,一间也不能放过。”其中一个说。 这时门开了,那小女子出来问:“我也成了反贼了尤捕头?” 铺头就是临洺关的,名叫尤刚,他们认识,还是族们老一家,平时收受他们客栈的好处也不少,既然反贼已经跑了,再往后查也就是个过场,便捏捏小女子的小手,探进头去看了看,悄声在她耳边说道:“今晚温一壶酒喝”,然后就走了。 这小女子名叫尤二,跟父亲尤太开这间客栈已有多年,尤二的母亲早年去世,还有个姐姐尤大做了当地县衙主薄的小老婆。现在就是父女二人在此开店谋生。 四更天听到敲门声,尤二小姐就放了疑惑,觉得来着不善,一定又是官府查店的,后来她细听是查那个冯光道的,冯光道这个名字她在昨晚就记牢了,因为冯光道喝多了,啥事也跟她讲,就连他来过这里参加太平军的事都说了。 一直以来她这个小店就经常有官府来查反贼,这里在当初参加太平军的乡民多。所以她知道反贼就是冯光道这种人。昨晚这冯光道还跟她吹牛,她还以为是他吹牛的时候被别人听到了报了官。 官兵走后,尤二小姐进得屋里走到自己的床边掀开罗帐,叫冯光道二声没人答应,再掀开她的被子看,这人正在呼呼大睡。 尤二没有叫他,她在那里坐一会儿,然后掀开被子把冯光道的外衣脱了,她就在他的对面和衣躺在床上。 天明了,冯光道醒了,看看这床有帷帐就生疑,猛然坐起身来,发现自己的 脚头睡着那位客栈小姐。 这时他定了定神,想起来昨晚的事情,那小姐拉他到了她的屋子,又推他到她的床上帷帐里躲避。 他想叫醒尤二,又觉得不妥,他发现自己的衣服还在小姐的头下枕着,他记得自己根本没有脱衣服。本想穿好衣服悄悄溜出这个是非之地。 他弯腰轻轻去拽自己的衣服,怎么也拽不动,再用劲结果将尤二拖醒了,其实尤二早醒了,是诚心跟他在闹劲儿。尤二小姐忽然喊一声,吓得他急忙去捂她的嘴:“小声点”。 “你怎么在我的床上,还盖着我的被子。”尤二突然小声问道。 “不是你拉我进来躲避的,怎好问我?我是昨晚喝多了,忍不住困便睡着了。” “我也是喝多了,迷迷糊糊的,可你怎把衣服脱了,还给我铺上?” 冯光道问的张口结舌:“我没有脱衣服,你是好心救我的,还是你把我领到这里的,我何能脱衣服。” “对呀,我是好心救你的,可你却把衣服脱了,究竟你跟我干了啥,我也记不得了。” “我没有干啥。” “凭你说没有干啥就没有干啥。” “那你要干啥?” “我要喊人了。” “别,别喊人,我给你钱。” “哦,你想用钱买我。我可是个黄花闺女,从来不做那事呀。要不我就去报官。” “你怎?救了我再害我?” “嗯,是你先害我的,让我怎样见人?除非你——” “除非什么?” “除非那个。” 忽然外面有人敲门,是店家,只听喊:“二呀,怎还不起床?” 尤二小姐急忙扔给冯光道衣服说道:“你可别忘了啊。好好想想,男女授受不亲,你说除非什么。” “你……” “我还是个黄花闺女。”小姐盈盈一笑。 冯光道也能猜小姐的心思,他想起他跟她在一起喝酒的时候将自己的身世都告诉她了。现在还赶不上说这,也不知道赤岗怎么样了,赶车的老马在哪。 自己囚在这屋里真是度日如年,一不敢喊二不敢出门,别说还背着个“反贼”的罪名,即是当从小姐房间里走出去让人发现,也会抓你报官,治你个欺负良家妇女的罪名。 赶车的老马以为他跟赤岗都跑了,自己都不知道是该走还是等。 尤二小姐出门后就去了临洺关昨晚查她的房的那个捕快尤刚那里打听那个跑了的赤岗的下落,尤刚道:“那小子脚底下就像生了翅膀似的,一下就跑到无影无踪了,连子弹都没撵着。” 这是说明那赤岗没事了,这可是个好消息,她得回去告诉给冯公子,让他高兴高兴,她还想等那跑了的赤岗回来给他做个见证,这个冯公子是怎样跑在她的帷帐里的。 凭赤岗的本事,甩掉几个追兵是不在话下的,就是担心公子在客栈会不会出事,早上他打听昨晚客栈里没有抓走什么反贼,就是跑走一个反贼被洋毛子的乱枪给打死了。 那是尤刚他们谎报的,谎报反贼被乱枪打死了是他们为了领到赏钱。 尤小姐心里就像十八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在她的客栈门口进来出去来回转悠,她是盼着这个赤岗不要有事,回来能见到公子。公子可是还在她的房间藏着,她只要不去开门,他永远都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从那里走出来。 她忽然发现一个小孩朝她跑过来,这小孩她认得,是对门那个客栈的,她迎过去见那小孩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字条递给她,上写:“平安无事,我就在对面客栈。”信是让给马房里的赶车的看的。 尤小姐随那个孩子到了对面客栈见了赤岗,告诉他公子没事。然后给他讲述了昨晚发生的事。 “为了安全还是等晚上再到客栈找冯光道吧。”赤岗道。 尤小姐巴不得他们多住几天。 她回到客栈将赤岗没事,在对面客栈住着的事告诉了冯光道。他听到自然高兴,忍不住拉住尤二的手。 “多亏你呀。”冯光道不知该说什么。“你叫什么名字?” “尤二。” “排行老二?” “嗯” “昨晚是我对不住你呀。” “你不是要给钱弥补我?” “啥话,那我是着急,怕你告我。” “告你什么?” “不知道。” 晚上赤岗回来了,尤小姐把他领到她的房间,见了冯光道,赤岗故意问:“公子怎在这里?” “人家让我进来的。” “让你进来,你就进来?”尤二道。 “不进这里,我就被抓到官府了。” “不是吧,小姐说是你赖在人家这里不走。”其实尤二已将昨晚的事情告诉了赤岗。他是故意这样说。 冯光道看了尤二一眼,尤二笑道:“看什么?白天一整天你怎么不舍得出去?我又没把你关着。” 冯光道哑口无言。 “你说呀,不能丢掉一个细节。” “你不是都知道了,还要我说一遍啥意思。” “就让你说,我一个女孩子,怎好意思。” 于是冯光道就一五一十地给赤岗讲了昨晚的事,赤岗听了跟尤小姐讲的是一模一样。 “小姐说了,你的这条命是人家的。”赤岗笑道。 “他没有说实话,让他重说。”尤二赌气道。 “跟你说的一模一样的,还重说什么?”赤岗道。 “我是有的细节不能说也说不出口,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他是个男人,他做的事就得让他说”小姐道。 “是不是你……把人家小姐怎了?还不敢说。”赤岗道。他也知道这个尤小姐的心思了,就索性将他们弄到一块,做个好事。 冯光道想,若就是不说,还让赤岗想着他就是把人家怎么了,他可是个正人君子。便将一些细节说了。 “你承认我什么了?”小姐道。 “承认你做我媳妇了,行了吧?”冯光道道。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想你们做了一次露水夫妻呢。”赤岗笑道。 “除拣了一命还讨个媳妇。”冯光道也笑道。 “我给你们温酒去。”尤小姐高高兴兴出去了。 尤小姐是庆幸自己落花有主了,她不愿意跟姐姐尤大那样去当临洺关永年县主薄仇辛的小老婆,他都快六十的人了,除了占有她姐姐还要占有她。他前几天又差人来提亲来了,她躲出去了没见那媒婆子。 昨天遇到冯光道来她这里住店,她一眼就看上这个风度翩翩的公子了,还从他的嘴里知道了他有一个在京城当官的父亲,她想这官比永年县主薄一定大,跟了他不怕主薄找她跟她父亲的麻烦。 她要想方设法做他的妻子,就是个偏房小妾也行,总比跟了快六十岁的主薄强。没想到就遇上了,真是苍天有眼啊,即是这公子就是真正的反贼她也乐意。 这一晚他们比前晚更开心,外面还有店主尤太给他们望风。尤太也是很高兴小女儿有个好的归宿,要不他就得将女儿给了县衙的女婿做小了,虽然大女儿已经跟了人家了,那也是不得已的。 冯光道他们就要动身了,经历了这一场有惊无险的事情,使他对自己这个曾经参加过太平军的反贼也开始有了戒备,一路上从不敢在再外随意转悠了。 尤二小姐害怕他走了,那个媒婆又来催她,便执意要跟他们走,还把她担心的事情告诉了他们。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八章 同知大人一两银子也没要 第十八章同知大人一两银子也没要 冯光道也是时运不济,此行来京正赶上捻军经山西、河南进入河北,进抵天津,京师宣布戒严!调动洋枪队来助战镇压反贼。恰又是他在邯郸被人认出被追剿,此事报于上面,就直接连累了父亲盐运使大人冯弘儒。 这件事情还得从冯弘儒的副职盐运副说起,这个人叫秦思已,是江南一带人,早对这个盐运使的肥差眼红,只是这冯弘儒是一个清官,难以将他拖入泥潭,就只好等待时机。 这次有报,他儿子在邯郸被捉拿,一说是逃跑一说是乱枪打死,总之儿子是反贼,父亲自然要受连累。便跟一些同僚将冯弘儒参至衙门受审。 冯光道五日内方进得京城,小心谨慎的赤岗这次不再让公子冒险了。便找个客栈住下,他一个人前往冯弘儒家,打探情况。 赤岗按照地址找到了冯府,府里有冯光道的母亲冯夫人及众妾,她们说老爷被抓进衙门问事。她们问冯光道,赤岗说在客栈暂住。 冯夫人道:“千万不要让冯光道露头,就让他在客栈住着,待事情平息了好来冯府。” 赤岗问:“冯大人可有事?” 夫人道:“老爷做事一贯谨慎,这回认定是遭小人陷害,但愿无事。” 冯弘儒在京城是一个受人尊重的好官,儿子冯光道的事早年由于自己管束不严造成他误入太平军,还好没有参加什么大的运动,后太平军平息自己又在家乡举旗造反,多亏潞府知事帮忙,给他们平反。 如今,前事又发,将他连累,也在情理之中。冯光道的事情不少同僚都清楚,已经被官府平反,按理是不会再追究的。只要由当地官府将平反之事奏明就会没事。 不过这也是件很棘手的事情,前前后后上上下下都得有银子打点,现在捻军正在京城造反,朝里的亲王、大臣、总督、巡抚、侍郎、将军都亲自参加了平息叛乱的战斗,这个时候,稍微不慎就会跟捻军卷在一起。 冯弘儒要说做盐运使这个肥差该是个有钱的,可冯夫人知道冯弘儒没有交给她多少钱,有也即是自己的那点薪水。要打这个官司不用说上下打点,就是来回跑路也需要很多银子。 赤岗听了冯夫人的话,就回客栈告诉了冯光道,思量片刻就是弄钱也得回去想办法,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上哪里打点钱去。 冯光道因为他让父亲受到牵连很惭愧,决定回家给父亲凑钱。 赤岗跟在临洺关不一样,登记有一间客房,这回是登记有两间客房,赶车老马还在马房里,他也没问尤二小姐住那间房,自己就单独住了一间房。 因心里都有事,简单吃点便饭就各自回房了。尤二小姐就一直跟着冯光道,给他铺被子放帷帐,伺候的阅贴。在外面也不像家里那样居次,还怕别人看见,说是媳妇还没有过门,让人笑话。 冯光道哪好意思,不知道该怎样安置,便埋怨赤岗诚心捉弄他们。也不好意思找他再登记一间客房,那晚在客栈不是就在人家床上睡得?还讲究什么。 尤二见状,就主动过去给他解扣子脱衣服,冯光道便没再推脱。嘴里只是喃喃:“这个赤岗,看天明怎收拾你。” 尤二不知道他有心事,睡不着便找话题:“听赤岗说你还没有过门?这次是来见父母谈论你的婚事的?” “嗯。” “那我是赶巧了,一齐跟夫人进门?” “嗯。” 她说话,冯光道只是嗯,尤二还以为他是生她的气,头扭一边就再不吭声了。 第二日一大早,四人就坐马车回去了,三日后经过永年县到了尤二小姐客栈住下。 晚上尤二跟父亲尤太说了冯光道父亲的事,尤太就把自己积攒的全部家当给了小姐:“如今你已是冯家的人了,就给老公公救急用吧,我一个老光棍就是讨吃要饭也饿不死。” 天明冯光道接过尤太的银子,热泪盈眶,想不到老人家还是如此的仗义,便给尤太下跪磕头道:“父亲大人慷慨,孩儿带父亲谢谢您的大恩,如不嫌弃就到我家乡游风约去吧,那里虽然不比这里宽敞可到是花红柳绿,风景独好,悠闲自在,在外称世外桃源,可享受老年快乐。” “好好好,待我不开店了,就把店铺卖了,跟上二闺女到你府上当个家院看家护院去。” 又三日到了游风约。众弟兄听说冯大人有难,纷纷捐助,李三太还将此事告诉给了赵府赵秀芝,赵秀芝又告诉给父亲,赵员外已经知道了三小姐的心思,也很乐意跟冯家攀亲,当年四小姐英子阴差阳错已经把此事给错过了。 膝下四个闺女,都让他费心,老大自不必说,老二给扈总爷做了小妾又跑了,虽然扈爷没有对他赵家怎么样,可一直是提心吊胆的怕扈爷给他找茬。这回就一个三闺女了,任凭她怎么样吧,好歹冯家是个京官,又是明媒正娶。 如今冯大人有难了,不用说闺女还是人家未过门的媳妇,就是单凭冯老爷一直对他生意上的照顾也理应帮助。于是到柜上拿些银子差家院刘六送去。 银钱凑的不少,就先到潞府找同知大人出具个证明,同知大人跟冯大人在省里就关系很好,又知道他是清官,他们又是本乡本土的,当年冯光道的事,他就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使大事变小,小事化了。现在冯大人有事了,有多大力就出多大力吧,保住一个乡里京官,日后到京城办事也有个照应。 同知大人一两银子也没有要,怎样拿上去还怎样拿回来,冯光道跟众弟兄甚是感激,即日便赴京城。到达京城衙门在冯弘儒众同僚的帮助下,经过上下打点,将潞府的文帖递上去,冯弘儒即相安无事。 经过一番挫折,冯弘儒也感觉筋疲力尽了,就想回乡一趟给儿子完完婚事,答谢答谢那些慷慨解囊帮助他冯家的人。 刘福禄的戏班组织起来了,取名“如意班”,在遥镇义演了整整七天,由于演员阵容强大,服装道具灯光幕布等一切都是新的,看戏的慕名而来,惊动了潞府整个县域百姓,本来新意班就在潞府名列前茅,又听说新意班的名角都到了如意班。 最主要的是赵英子和赵秀苹姐妹打头牌,这在当前是最稀罕的事,虽然她们还是女扮男装,但是扮演青衣、花旦时那种优美自然,活泼开朗,温柔泼辣的表情真是演的淋漓尽致,让观众更加青睐,回忆绵绵,经久不息。 接到请帖,游风约冯光道要举行大婚了,他这个深得游风约各位师父义士帮助的新成立的如意班,让他刘福禄耿耿于怀,他要带领如意班全体奔赴游风约为冯光道义演助兴,祝贺冯光道大婚。 冯光道迎娶的是潞府赵员外的三小姐,以当时的风俗禁忌,被逐出家门的赵英子和给人当了小妾的赵秀苹是不能邀请为自己的姐妹大婚来祝贺了,这些消息还是她们听刘福禄说的。 既然面都不能露了,这去游风约当主角唱戏还能去吗? 刘福禄当然知道这举行大婚的就是他的三大姨子,这次要去演出就是他的媳妇和二大姨子还有他们两个。一家人都不能相认。 可是还得去,不能不去,真相大白也是迟早的事,大家等待看的就是英子和秀苹这两个主角,这主角不去了,冯光道和众师父们那啃? “不是都有艺名吗?在舞台上谁知道我们这些抹眉画脸长衣短褂的戏角的本来面目?”靳义堂道:“我们如意班还想在那一带开开市场呢。” 赵英子是更不想去了,这去了不单是要面见父母,最主要的是要面见冯光道,上次就几乎被他认出来。 刘福禄的艺名王寿禄,靳义堂的艺名靳堂衣,赵秀苹的艺名赵青青,赵英子的艺名刘福儿。他们在开始登台的时候就都是以艺名出演的。 如意班浩浩荡荡地开到了游风约新安里,将戏折交于社首李三太,让社家点剧目写于虎头牌上,挂置台柱上,戏班主演都以艺名公告。 冯光道为新安里乡首大婚,本来就是热热闹闹前来祝贺的络绎不绝,现在是刚刚从京师衙门出来的冯鸿儒,更是让潞安府大大小小官员皆知,纷纷前来贺喜。 刘福禄新成立的如意班就在冯府出来的广场上搭台,各地官员都要在贺喜期间观看一场戏,把个如意班吹捧的如易中天般的蹿红。 赵英子和赵秀苹以自己的艺名出场,还是女扮男装,就连冯光道忙里忙外的都没有认得赵英子,倒是赵员外看出来了,养活了十几年的两个女儿那个一举一动他赵员外能会认错吗。 从小两个女儿就喜爱吹拉弹唱,只是不兴女子出头露面,败坏风俗,如今两个女儿一个是私自怀孕被逐出家门,一个是做了人家的小妾逃了出来,现在还能留得一命就是万幸。 今日见她们都风风光光地站在了舞台上,随是隐姓埋名,他赵员外的内心还是挺满意的,大难临头各自飞吧,只要她们都会平安无事活的幸福就行。 潞府扈把总也来贺礼了,他来的主要目的就是要看看赵秀苹跟赵英子的演出,也要让大家看看,他扈万坤不是个看不开的人,他可是让她们都如愿了,不是他扈爷的开恩,她们现在早已是他的阶下囚了。为了表达他的诚意,还特意给她们各人送了赏钱。 送赏钱的是扈把总的跟差曹小乙,他是代表扈爷来的,还替扈爷说话:“两位姐姐尽管开心演出,记住扈爷的好就行,扈爷也不会说穿你们的。我曹小乙更是佩服两位姐姐,如日后有用得着小的,尽管吩咐,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赵秀苹当然要感激这位扈爷的,她还是没到时候,人的心也是肉长的,她懂得这次扈爷对她的大恩大德,要不,不但她们姐妹会遭到不幸,就连她们的父亲也要遭到连累。 于是赵秀苹悄声跟曹小乙道:“小弟放心,请转告扈爷,我赵秀苹姐妹是不会忘记他老人家的恩德的,日后必当谢恩,就连你兄弟我们也是很感激的,不会忘记你对我们的帮助的,日后如意班还多有麻烦兄弟的时候,还请兄弟帮忙。”说罢抱着他的头吻他一下。 曹小乙就像是被蜂蛰了一下,手捂着腮帮子跑下台去。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九章 仇辛把尤大卖到了青楼 第十九章仇辛把尤大卖到了青楼 冯弘儒从京师衙门出来相安无事官复原职,让秦思已一帮人恨之入骨,据永年县衙主薄仇辛密报,那晚已将冯鸿儒的公子乱枪打死,结果这冯光道还活着,并且还要准备举行大婚。假如冯光道真的被乱枪打死,就是死无对证,还能从潞府拿来官文证明无事? 便传仇辛来京问话,结果一问三不知,他也是听那些捕快说的,就信以为真。“这不是你主薄为了讨取奖励而谎报的军情,这罪你能担当得起吗?”京师一位张总督呵斥丑辛。 丑辛回来后,就亲自询问捕快,才知道事情真相,原来就没有看到反贼的人影,哪有乱枪打死的结果?只是匆匆了事罢了。 因这事有洋人参与,追究下来也没多大收获,只有按照在京城领到的密令,想方设法找到冯光道勾结反贼的证据,否则他就会按谎报军情问罪。 提起冯光道当晚就住在尤太的客栈,那个客栈他主薄是知道的,他是经常去哪里讨酒吃的,因为尤太的大女儿尤大被他纳为偏妾,还有个小女儿尤二也让他垂涎三尺,早有再纳她为妾之意,因此经常到那里撩逗尤二。 凭丑辛的感觉,这尤二小姐对他很是反感,他到了客栈每次都是躲得他远远的,他于是就差媒婆提前来给尤太提亲,说是早点让尤二过去,然后给他一些银子养老,关了店门。 提这话的媒婆才来过一二次还没有落实就在客栈出了这事。仇辛想,这要是给尤太扣个帽子,尤二小姐就成了他的囊中之物了。 于是仇辛就亲自到客栈查实详情,发现尤二不在客栈里,问尤太,尤太支支吾吾也说不上个所以来。 仇辛一生在县衙任职,可不是个一般人物,什么事情没有经过,这尤二忽然不在了,就考虑是不是跟这个冯光道有关,再说他最近差媒婆紧紧来说过纳妾之事。她若不肯做他小妾,跟了这个冯光道也是自然。 回到县衙,仇辛差捕快到客栈捉拿尤太到县衙问话,到了县衙丑辛没有露面,由捕快私自设立大堂。 尤太那知道这县衙之事,到了那里就被那些刑具吓得心惊胆寒,捕快问那晚反贼逃跑是不是跟客栈有关。尤太吞吞吐吐还是说不上来,不过他确实也是说不上来,冯光道在小姐房里他也不知道,只知道官府抓的人是从大门跑走的。 再问他尤二小姐是不是跟那个被抓的人跑了,尤太仍然是吞吞吐吐,捕快就准备使用刑具,尤太知道这东西的厉害,再说小姐跟了那个冯公子已经是生米煮成熟饭了,听说他父亲也没事出来了,还怕他们则甚,即是告诉他们小姐已经嫁人了,让那个仇辛死了这条心也行,他也不能把两个女儿都给了他吧。 这冯大人官复原职了,他尤太也不怕他们对他一个光棍老人能怎样,光棍不吃眼前亏,说就说了吧。 捕快把得到的消息回报给仇辛,把个仇辛气的牛气冲天,一个小客栈女子就敢明目张胆地不依从他,还跟上反贼跑了,这不是在掴我仇辛的老脸吗。你这个反贼我仇辛捉定了。 仇辛命令把尤太放走,秘密差捕快尤刚带几个人到潞府找到原来的县长岳琅逢告诉他如此如此,又在他的耳边密语一番。 仇辛回到家就把尤大卖到了青楼。 这捕快尤刚就是当地人,因家穷没地没粮才当了捕快这个辛苦差事,仇辛看他实诚就在生活上照顾着点,慢慢他就成了仇辛的心腹。 尤刚跟尤太还是远方本家,从小就惦记上了尤大尤二两位小姐,他们年龄相仿,小时候还经常在一块玩家家,这大了,姑娘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眼看着尤大就被仇辛给买走坐上他的轿子做了他的偏妾。 后来听说仇辛又想要二小姐,春火欲动的尤刚开始对仇辛有了反感,世上这美女都让你们这些官僚财主给占完了,穷汉子就该干看着你们。 听说尤二跑了,尤刚觉得心里挺舒坦,甭管人家随了谁吧,总比跟了这个仇辛强,眼不见少惆怅。 现在又见仇辛为了解恨把二小姐也卖给了青楼,这不是到了千人骑(欺)的魔窑了? 尤刚哪能忍得住,便把这事告诉了尤太,尤太也没了主意,问尤刚,他说:“除非拿钱把小姐给赎出来。” “那就赎出来,你去办,我想办法弄银子。” 尤刚当晚就到了买尤大的青楼,鸨母见了,就说:“今晚有新主,原包的。” 尤刚说:“我包了,别给了别人。” “你小官来得早,哪敢给了别人,就等你开包那。”鸨母道。 尤刚暗骂这鸨母尽说谎言,遂给了她钱被领进了尤大的房间。 尤大对自己来到这个地方并不感到忧伤,相反感觉是飞出了一个被囚禁的笼子。她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她准备好等待她第一个陪伴的客人。 进来的是尤刚,她想不到会是他,她在未上仇辛家的轿子的时候,尤刚还在跟她形影不离的。 仇辛让尤刚带人抓紧时间到潞安府游风约那里找岳琅逢办公差,他在尤大未被赎出去的时候他是不会走的,他不会眼看着尤大去接待客人。 就在尤二小姐走了的时候,尤大就决定卖了客栈找二小姐去,听说冯大人没事了,他是太高兴了,卖了客栈还能给自己积攒一笔养老钱。 现在尤大被仇辛卖到了妓院,他知道这是仇辛来报复他的,要不是尤刚这个远方侄儿告诉他,他还蒙在鼓里,他卖了客栈走了,却不知道尤大被卖到那里。 三天后,尤大将客栈卖了,将钱交于尤刚,尤刚将尤大赎出来交给尤太就领着几个捕快上路了。 三日后到了潞府平顺县岳府见到了岳琅逢,将一封书信给了他,告诉他这是京城一位大人的亲笔书信。 岳琅逢接过书信,将他们几个安排好住处。信的内容只有他能看,意思是说现在捻军经山西、河南进入河北,进抵天津、京师。正是官府清剿反贼的关键时期,让他想方设法抓到冯光道跟反贼的一些把柄交到京城,便能让他官复原职。 这岳琅逢正在生着闷气,眼看新意班的名角儿就要给他心意班登台演出了,却偏偏被这程班主给搅了,结果来了个两败俱伤,却让人家自己成立了个如意班,眼看着自己几个不起眼的台柱子也都走了,听说要投奔如意班,真是时运不佳呀。 现在接到了这封书信,说能让他官复原职,还说这是京城某大人的亲笔书信,京城某大人能给他来信,想要给他官复原职那可是易如反掌的一件事,这某大人不称名道姓,一定是需要保密,他岳琅逢在官场滚打了这么多年,是会领悟到的。 冯鸿儒的公子冯光道大婚的那天,他岳琅逢想去也觉得没脸去,若是他的心意班兴旺的话,还许他会去道个大喜,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去了只会讨个没趣。 听说冯鸿儒这次被官复原职,还是潞府出的那张官文给救了。 看来这冯弘儒在京城是招惹上什么大官了,那他的官帽就该是保不住了。 岳琅逢像是在黑暗中又看到一丝亮光,心里是一阵阵高兴,也许他官复原职的机会快来了,是不是这心意班散了,就是表明他的官运要来了呢。 尤刚不知道仇辛跟这个岳琅逢要合谋办什么事,只是让他听从岳琅逢的指挥,让他们干什么就干什么。他领着几个捕快每天无所事事地就在县城里游逛。 街上摆着一张方桌,几个外国人好像是在那里宣传什么,比比划划的,周边围着不少观众。 一个身穿黑色长褂子衣服,领口处有一个白色的小方块,头上稀稀疏疏的头发盖不住头皮,眼睛上戴一幅金丝边眼镜的外国人正在那里讲着什么。 尤刚见过,这就是教堂里的神父,他们那里也有,他们是在传播天主教,在街上宣传,发展教徒,集资盖教堂。 中国人不敢招惹这些人,招惹了就会带来灾祸,就连官府都是躲得远远的,他们的手里有洋枪洋炮,就像太平军那样,就是被外国的洋枪洋炮给消灭了。 县衙的官员都不招惹他们,容许他们宣传,谁愿意跟他们就跟他们,谁愿意给他们捐资盖教堂就捐资盖教堂,找到县衙也是一样,量力而为,一个目的就是尽量不招惹他们,免得给自己带来麻烦。 那些听教主宣传的人大多数都是平民老百姓,当官的、财主和有钱的东家是不会来听这些的,他们还怕把他们的钱给宣传没了。 “天主是独一无二、无所不能、创造有形和无形万物的神。是天父,是至高无上,主宰一切的力量神。宇宙万物都是天主创造的,人类也是天主创造的。” “世上的人有善有恶,将来基督从天降临,审判地上的活人和死人,善人将进入天国获得永生,恶人将被抛入地狱永远受罪。教会就是天堂,就是一个极乐世界。” “在天堂和地狱之间,天堂是不能随便进入的,生前有罪的人,要经过炼狱这一关,他们在死亡前需要进入炼狱来净化自己的灵魂,为生前所犯下的罪做补赎,而后才可以进入天堂。” “天主教号召人们做到对自己所受的苦难忍耐、顺从,要多祈祷,依靠天主三圣的帮助积极面对自己的生活。因为正义的权是天主给的,因此,抗拒正义就是抗拒天主的命令,抗拒的必自取刑罚。” 神父一字一句讲,还有中国人做翻译,有的人就慢慢听进去了,就连几个县衙的捕快也听着不走了。 忽然有一个自称是岳琅逢的手下来找尤刚他们,说是岳琅逢让他们迅速到游风约一带新安里集合。 那个来找他们领路的是心意班的掌班岳群,当初他是岳琅逢当县令时期的捕快,还是他的堂侄儿。他下来台,这些人也跟着下来了。 尤刚在盘算,这次这个岳琅逢紧急着找他们干什么?不过他们就是领命来听候他的指挥的。 听说他可是当过县令的,被贬家为民了,这是不是跟那个冯光道有关,他得留个心眼了,他已经赎出了尤大,还要计划回去跟她过门入洞房,这样那个仇辛就会跟他结上仇气了,他在那里也许就干不成了。 尤二跟上那个冯光道跑了,其实那晚在客栈他就觉得二小姐的屋里藏有人,他当时是想讨好尤二小姐故意离开了,不然的话这个冯光道就当做反贼给抓走了。 后来听说冯光道和他的父亲都没事了。联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事,这里的岳琅逢一定跟冯弘儒有关。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十章 后面的兵勇一拥而上 第二十章后面的兵勇一拥而上 冯光道没有跟尤二小姐以纳妾的形式行事。 她是他的救命恩人,在未跟赵秀芝提婚之前,冯光道就把他这次赴京的遭遇告诉了她。赵秀芝是个知书达理的女子,根本不在乎这些理理道道的事情,冯光道觉得怎样好就怎样。 李三太理解公子的心思,就给他出主意说:“就以侧室的形式给尤二小姐一个位子吧。” 侧室比纳妾要高一等级。侧室不走偏门,也走正门,纳妾却是走偏门,不能走正门。 冯光道同意,便禀告父母。就在婚礼那天,赵秀芝跟尤二一前一后分别坐大红花轿和红墙蓝道:“还不去追。”就带人往院外走,李三太喊道:“别追了,他们人多,追上怕再把事情闹大了。” 尤太刚刚来到冯府,也不知道个深浅,看到有这么多人来帮公子,说明都是公子的贴心朋友。 他看那个李三太像个管事的,就自我介绍,李三太道:“老人家有事尽管说,我们可都是冯公子的至交。” 于是尤太就把尤刚告诉他的如实说了。李三太听后马上跟几个密语一番,便差赤岗带一个人尾随那队官兵追去,确保冯公子的安危,还告诉他们尤刚是自己人。 赤岗速带一人往下追去。 接下来李三太召集大家到一块商议道:“这次冯大人和冯公子确定是遭到小人暗算了,他们竟敢冒充反贼来进行诬陷,这里面一定有名堂。” 乡约房教师爷王抓钩道:“是不是他们勾结当地原来的那些被革职的乡绅捕头来冒充反贼以嫁祸冯公子的。” “一定是,不过这里面还有个问题,这冒充反贼的,他们就没有想想自己横竖都是个死?还愿意充当反贼?”李三太道。 “对呀,真假反贼都是个杀头,除非他们上面有人作保,横竖都不会死,只要达到诬陷冯大人的目的就行了。”王抓钩道。 “公子的反贼罪名坐实,这冯大人就会受牵连,丢官进监狱。上一次的目的他们没有达成,又来第二次。”李三太终于明白了。 “事不宜迟,刚刚差赤岗设法追上那帮土匪,主要是悄悄摸清他们的真正底细,然后见机行事,至少要让抓公子的公差在路上多耽搁些时日,给我们争取时间。”李三太道。 “现在我们得马上派人抄近路赶往京城,将这里发生的情况告诉冯大人。” “一切听从乡首吩咐,甘愿为冯公子效犬马之劳。”大家一致说道。 李三太道:“去京城得是个得力人选,能文能武,要不就由教师爷跟拳房爷赴京如何,真正的是一文一武,我们大家也好放心。” “万死不辞”。教师爷王抓钩,拳房爷龙关根齐声说道。 “接下来就是家里的安全,就由我跟大家一块来保卫,总之今次这是上面跟下面一些官贼合计的一个大阴谋,他们的目的就是想置冯家人于死地,我们必须考虑周全。” 往京城走的人预备妥当当晚即刻动身,尤太自告奋勇要赶着府里的马车同去,他说他能认得那个捕快尤刚,遇事也好商量。李三太应允。 当晚,剩余人等彻夜未眠,赵秀芝跟尤二更是忧心忡忡,刚刚跟公子过门就遇到此等大事。也不知是吉还是凶。 赤岗跟那个追公子的小伙名叫李金瓶,同是拳房的的弟子,他两个在拳房是腿脚最快的。因那伙兵勇刚走也没有多大时辰,还是推推搡搡带着“反贼”。 天明,赤岗二人在后面看清了他们的人数,大约有十几个人,除了前面的五个是捕快,其余都是乡勇打扮,捆绑着的有五个人,其中就有冯光道。 当日晚住在磁州。 赤岗想,今晚必须要做一件事,要嘛跟那个报信的捕快通个消息,知道他们尾随跟着,并设法将行程至少耽搁三二个时日,好让京城的冯大人接到消息有个时间上下打点准备。要嘛找到冯公子,告诉他这是有人专门陷害于他,让他知道大家都在救他,不要惊慌失措。 二人追随着兵勇共同住了一家客栈,随时观察动静,只见所属犯人冯光道独自住一房,其余几个住一房。为了摸清那几个冒充反贼的歹人的底细,赤岗便差李金瓶专门盯紧着。他的任务是找尤刚。 李金瓶第一次跟赤岗出门,赤岗安排他的任务他是一心想着要做好,这样能在大家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能耐。 那几个“反贼”住一起,李金瓶知道他们的待遇不会是跟冯公子一样的,要不就是真正的反贼了。果然一个时辰后,他们都松了绑大吃二喝起来,他在房檐底门脑上看的是一清二楚。 李金瓶很耐心,趴在房檐上一动不动,他就是要等待个机会彻底把他们的底细弄清。 在一厢寻找尤刚的赤岗,见尤刚一直就呆在冯公子的屋里,外面还有两个兵勇把守着。知道今晚是插不上手了。找李金瓶却发现他扒在房檐上,也不知道他是想干什么。 赤岗怕惊动店里的兵勇,本想阻止李金瓶不要再误那个事了,等明晚有机会了再说。忽然门开了,从屋里出来一个两手提着裤子的“反贼”,知道这“反贼”要解手。 赤岗急忙隐藏起来,不料房檐上趴着的李金瓶跃下房来,紧紧尾随着那“反贼”,一直跟到茅房。 赤岗暗叫不好,万一要是让这贼发觉,弄出声响,惊动了兵勇,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赤岗见说啥也赶不上趟了,也尾随过去。 李金瓶也装着一个上茅房的,还装出是喝上酒的模样,东倒西歪的。 两个人谁也没搭理谁,只听“哗哗”的尿尿声。 赤岗心里笑,这小子还有个脑袋,还会装醉。弄得他也不知道进还是退,要不进怕让人发现会起疑心,又害怕李金瓶一个人弄出事来。索性就大大咧咧进了茅房,在门口就把裤子给扒了,显出尿急的样子,正好将那贼堵在门口。 李金瓶发现进来的是赤岗,胆子更壮了,过去将还没有穿好裤子的那贼只一下,就听他“哼”一声便不能说话了。 在茅房多呆是会有危险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得把这贼弄到一个安全的地方,那就是他们开的房间。 赤岗给李金瓶冲他们的房间示意一下,李金瓶马上明白了,小声跟那贼说:“别吱声,要不你的小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那贼点点头,喉咙眼里哼唧哼唧出着粗气,其实让他喊他也喊不出来。 二人夹着那贼到了他们的客房,赤岗道:“问你你答,点头摇头就行,不能撒谎。” 那贼使劲频频点头。 “你们是捻军反贼还是太平军反贼?” 那贼摇摇头。 “你们不是反贼?” 那贼点点头。 “不是反贼为什么称反贼?” 那贼又哼唧起来,意思是得让他说话。 赤岗量他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喊叫,就让李金瓶把手松开。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岳琅逢就像当头挨了一棒 第二十一章岳琅逢就像当头挨了一棒 第三日又到了永年县临洺关,主薄仇辛悄悄把他们安排在一家客栈,打发尤刚领众捕快回自己的临洺关岗位。 赤岗安排李金瓶盯紧他们,不得麻痹大意。自己便跟踪尤刚到了临洺关,见了他悄悄跟他说明来意。 尤刚没想到这就是那日在客栈跑走引开他们的那个赤岗,听了他被他跟李金瓶抓住的那个冒充反贼的供述,大吃一惊。他还打算明日说服仇辛允许他押送反贼进京,伺机保护公子,这日后跟公子都是一家人了,他安能袖手旁观? 原来赤岗就是那晚逃跑的“反贼”,知道他有些能耐,若是有了他们,他尤刚就有了帮手。 问赤岗有什么办法,赤岗便将昨晚那个冒充反贼的小喽啰的话详细告诉了尤刚,让他想办法拖延他们仨两日行程,好给京城的冯大人留开个时间。 尤刚一时也想不出个好办法来,问赤岗,他说:“咱们共同想办法吧,车到山前必有路。你是这里的地头,还得靠你。” “最好的办法就是劫走冯公子。”尤刚道。 “劫走冯公子,恐怕不妥吧,这不给京城冯大人添了麻烦了?冯公子都不在了,无人对证了,还要弄得无罪也有罪了,要是能劫冯公子还能会来到这里,我们游风约的弟兄早动手了,那晚在冯府也不会让你们轻轻易易走掉的。”赤岗道。 “我是说今晚差人把冯公子劫走,二日后再把他救回来。除非这样,那仇辛不见冯公子了,他一定会着急的,还会派人找,他不会没有冯公子还往京城走。这样,就能给京城冯大人拖延时间。”尤刚道。 赤岗想想觉得这个办法还是不错,也只有这样,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即是他怀疑劫走冯公子的就是我们游风约的,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于是问:“你有把握把冯公子弄走?”赤岗问。 “你不是说我是地头吗,找几个人还成问题?我尤刚在这里也不是混了一天二日了,没有个朋友还怎么混。”尤刚道,胸有成竹的样子。 “那就这样办,不过冯公子的安全可是主要的。”赤岗道。 “那是,你放心。”尤刚说完就去找人了。 仇辛怕去抓冯光道的捕快走漏风声,就在把冯光道押到他这里的时候就把那些捕快全部给换了。他也不相信尤刚这些人。 当晚,众兵勇押着冯光道在客栈安歇,至五更天都在熟睡之际,把守冯光道客房的捕快被摸了哨,有赤岗跟李金瓶的配合,劫持个冯光道那就是小菜一碟。 第二日,仇辛接到报告,说是冯光道被劫走了,一下子就慌了手脚,这冯公子要是给劫走了,他可怎样交代上面,还没有过河船就翻了。 一定是冯光道他们那里的人给劫走的,于是立即派人去找尤刚,找回尤刚还吓唬他说:“好好的一个人怎就被劫走了?一定是你们办事不力引来了他们的人。” 尤刚道:“仇大人放心,我尤刚一定把那反贼找回来。”那肯定他能找回来。 冯光道就藏在临洺关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每天由赤岗、李金瓶陪着。 三天后,尤刚才报告说:“发现冯光道的踪迹了。” 就在前一天,王抓钩和龙关根还有尤太就到了京城,将事情的原委回报给了冯鸿儒。 冯弘儒马上上下打点,只等他们抓来“反贼”证实此事的真假。 在另一边,盐运副秦思已也已经禀告他的上司,只要事实确凿,冯弘儒一定难逃法网。 这关键的一点就在于那几个“反贼”身上了,他们说公子是反贼公子无法证明他不是反贼,那公子就会遭殃,他们说不是,公子就会平安无事。 王抓钩把李三**排赤岗他们跟着公子并设法找到问题的根源,还要尽量耽误他们的行程,告诉了冯大人。看来耽误行程这一点是做到了,要按照他们的速度,冯光道要比他们至少前一天就会到的,可是至今还没到,说明一定是赤岗他们想到办法啦。 在冯光道接下来的行程中,赤岗跟李金瓶就一直尾随跟着。他们觉得在茅房抓的那个小喽啰没有将他们供出来,要是他们暴露了,他们就不会这样轻轻松松地跟着。 这也说明,那个小喽啰还是把他们的话记在了心里,他就是游风约本地人,名叫周小孩,是被花钱雇来的,说是只要咬死冯光道是捻党,他们就能得到一笔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到了京城你们说公子是捻党该杀,那你们也是捻党啊,难道不该杀?”当时赤岗这样问他。 那个周小孩道:“他们说会偷偷把我们给放了。” “你好好动动脑子,他们会因为你们给他们办了事了放了你们?还得给你们一辈子都花不了的银子?万一你们把他们暴露了怎么办?所以他们一定会咔嚓杀了你们以绝后患,最终命也没了还要什么银子呢?” “那我们能怎办?”周小孩也想通这个理了。 “你们只有说出真相,让官府把那些害人的给抓了,你们才真正是安全了。” 那个周小孩一定是揣摩透这个理了,当时就是频频点头。 到了京城,赤岗还是安排李金瓶跟着公子,他径直跑到冯大人那里回报。见到王抓钩,他们已经到了二天了。 冯弘儒听了赤岗的回报,即时把这个情况报给上面张总督。 心意班岳琅逢正翘着二郎腿闭着眼想着他即将就要官复原职的事,这也许是他第二次好运来临的征兆吧。辛辛苦苦组织起来的戏班眼瞅着就要垮了,那些在他眼里的心意班的台柱子都扬言要到如意班,因为听说如意班由于演员多又要准备置办八驮戏箱。 看来这戏班跟他岳琅逢是无缘了,散就散了吧,他还是操心走他的官道吧。 多少时日了尽是想着在如何算计人,就连妻妾们都跟他疏远了。这跟在县衙的时候可是不能比了,每天都跟妻妾在一起享受着天伦之乐。 新纳的小妾还在等着他圆房,刚纳进来就因为这个冯光道的事情弄得他心慌意乱的,刚入了洞房,就听得有人敲门。那是岳群慌慌张张回来了,家院知道事情不好,就马上通知老爷,不敢耽搁。 岳琅逢听到汇报,来不及穿好衣服,拖拉着鞋,就出来小妾房间,只见岳群结结巴巴地回报:“不好了老爷,找的那几个冒充反贼的吃不住刑都把咱卖了,其余的当场就抓了,我幸亏听老爷的话没跟紧,要不也回不来了。” 岳琅逢就像当头挨了一棒,嗡的一下,趔趄起来,几乎摔倒。要是这样,他岳琅逢连个小草民也做不得了,还得逃命了,弄不好官府的人随时会来抓他。 “不是说了是万无一失的吗?” “听说是冯鸿儒早有准备了。” “哎,该我岳某人走背时了。” 岳琅逢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戏班没有办成,家当花了一大半,现在又摊上了这事,早知道斗不过人家何必做这美梦。 “这里也没有人说冒充捻党的人是老爷找的,也只有小的知道。山高皇帝远,只要上面追不下来,老爷就没事了。” “不能掉以轻心啊,我们还是赶快避一避为好。”岳琅逢道。 “小的一路上就是兵勇打扮,他们也没人认出小的来。有许多事小的不懂,就听从老爷吩咐。”岳群道。 “如今,咱这心意班也不景气了,加上这次给闹得,我也没有精力再搞心意班了,要不,你去找到王寿禄,把三驮戏箱、布景道具等全套卖给他如意班吧,其余戏班那些角儿还有杂役等,愿意跟他如意班的就跟了吧,就说我岳某人身体上支不动了,没精力干了。” 岳琅逢忽然间对自己有了一个新的打算,他以为这是保护自己的一个好办法,惟其如此,他才能安安全全地度过眼前这一关,眼前这一关对他来说就是最难的一关。 他要找一个能保护他的地方,他不愿意去山里当响马,那也是会受到官府抓捕的,他也是一位曾经的县太爷,有那个县太爷当响马的,他这个县太爷只是时运不济,也没有真正害过什么人。 岳琅逢想到的就是最近在县城出现的天主教。听说在游风约安口一带已经置盖教堂了,那可是洋人的地方,他要是到了那里,不是就会受到洋人的保护了吗? 岳琅逢差岳群给他把心意班卖给如意班,把卖了心意班的银子计划捐献给教堂。 岳琅逢想对了,那些洋人的确会收他的,即是他杀了人也会收他的,因为洋人们在县城辛辛苦苦宣讲了多少教会的圣典都没有人能够接受,在百姓的眼里,都认为洋人是传说中的鬼变成的,会吃人,连碰都不能碰他们,他们所盖的教堂就是为了装尸体用的,专供洋人来吸血的。 他们这些传教士无法继续传教,可还得继续传,即是那些地痞流氓,懒惰闲散人等参加也是他们的成功。 他们要以时间来解答百姓心中的疑问:洋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为何会来中国,到底有什么动机,难道真是上天派来吃人的吗? 岳群很顺利地就把心意班卖了,还卖了个好价钱,他说如意班班主说了,还欢迎岳班主加入他们如意班。 岳琅逢苦笑一声:“我岳琅逢就不是一个成功的人,这辈子就怎么一回事了,走到哪算哪吧。”于是就把他要参加洋人天主教的想法说了。 岳群道:“老爷参加天主教了,小的该去哪呀?” “你就给我看家护院吧,现在家里还算殷实,再多置些田地,日子是会过得去的。再说,我到教堂暂避一阵子,等风声没了,我还能返回家里,咱们共同经营一些土地,做个庄户也好啊。” 岳琅逢把“咱们”两个字说的语气重些,就是要给岳群一颗定心丸,要他脚踏实地为他服务,其实他也相中他是个勤快中厚的人,要不当初他也不会选他担任心意班掌班。 岳群想到岳府也好。他觉得这次自己自始至终就是一个兵勇,伪装的谁也没有认出他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十二章 你说老爷怎地上外国了? 第二十二章你说老爷怎地上外国了? 岳琅逢新纳的小妾叫尚风丫,那晚老爷刚刚迫不及待地钻进她的被窝就被一阵敲门声吓得一骨碌起来下床走了,弄得她一晚上也没有睡着。到后来就再也没见老爷的面。倒是那个掌班岳群一直来她这里晃悠,说是老爷要高升了,升到外国去了。 岳群的年龄跟尚风丫差不多,他们都是同乡,曾经有媒婆跟他说过尚风丫,尚风丫父母看病花了钱,要将女儿嫁出去还债,岳群家里没有那么多钱做彩礼,尚风丫就给岳琅逢做了妾。 尚风丫自进来岳府他们也打过照面,就是见了相互都不敢搭腔。生怕老爷知道了他们以前的事情。 现在老爷不在府里,就不在乎什么怕不怕了。 “你说老爷怎地上外国了?”一次尚风丫在窗户里正在描眉,看到岳群就找话茬问他。 “就是到洋人那个教堂当和尚去了。”岳群走近了故意这样说。 “当和尚?那我们怎办,老爷要是当了和尚,我们不就要跟守寡一样了?”尚风丫也是故意说,她不相信岳群说的是真的,她想岳群是故意这样说让她听的,他兴许有他的目的。 “那你是想老爷了吧?”岳群道。 “不想老爷想你呀?” “那怎,我不行吗?我这身子骨还不如老爷?” “你可是童子金身啊,我可配不上。” “是我穷配不上你吧。” “活该!谁叫你穷来。” “你也是,天天守活寡吧,那个和尚还会碰女人?” 尚风丫在窗户里扔出块化妆粉笔头正准他的头。 岳群看看四下没人,就要进屋,被出来站在门口的尚风丫给堵上了,她悄声说:“你胆子可不小啊,也不分个时节。” 岳群听懂了尚风丫的话意,就“奥奥”两声兴奋地走开了。 岳群知道岳琅逢这段时间是不会回来的,去教堂还是他陪伴他去的,去了第一天就是入门圣事,然后参加三个月的慕道班,学习正统的教理知识,学习天主教的一些礼仪。 这三个月府里的一切事务就交给他岳群了。难怪岳群敢在府里任何一个地方转悠,原来是老爷授了权的。 岳群没有忘记尚风丫那句话,还没到一更天,岳群就来尚风丫这里转悠了,手里拿一把扫帚,深秋的树叶已经零零星星在飘落。 尚风丫早已从窗户里看到了岳群,见他那徘徊蹒跚心神不定的样子,看看天色已经暗下来,就故意开门往外倒了半盆水。 这也是双方心意相通,彼此的意蕴都心领神会。 岳群也许就是在等待这一刻的反应,他要等待尚风丫对他的那个暗示,这样他才觉得自己不是一个“趁人之危”的小人,而是尚风丫耐不住寂寞故意撩逗他的。 岳群将手里的扫帚竖到一颗树下,看看四周没人,就蹑手蹑脚地朝尚风丫的屋子走去,到了门前轻轻一推,门是虚掩的。 屋子里没有亮着灯,窗户的门也插上了,伸手不见五指。 只听里面尚风丫小声喃喃:“插好门。” 岳群这时感觉心跳的厉害,就像要从脖子经过喉咙眼蹦出来。顺着刚刚那低声细语的声音摸去,有一阵微弱的粗粗的喘气声,一股让他难耐贯穿心肺的气息扑过来…… 岳群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感受,他忘记自己是怎样扒掉的衣裤,也不知道是怎样穿上衣服跑出来的。 尚风丫是早已做好了这个准备,她不在乎跟岳群有什么羞丑,她已经是有主的人了,不是个黄花闺女了。她已经跟老爷圆房了,不管怎么说,老爷总是上过她的床了。 岳群还回味着那个稍纵即逝的时刻,这个时刻太短了,那一念的感觉就这样匆匆过去了。他想在这一瞬间跟尚风丫说点啥,可是又能说点啥呢,你当说老爷真的是当了和尚了吗? 他得马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刚才那种舍了命的胆量一下子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他怕万一那个人从这里听到点什么或者看到点什么就不好了。 他的确是这样想,他还想着以后再也不来这里了,这事太折磨人了,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感觉。 他将要离开她的时候,她忽然爬下床来一下子将他抱住了,抱的紧紧的。她不想让他走,她将纷乱的头滚到了他的怀里,柔软光滑的小手从的胸脯上下来回抚摸着。 “我得走呀,这可不是我家。” 她没有吱声。 他感觉她哭了。 “我不行?。”。 “不知道,他还没有碰过我,我这是第一次。” 他用手抚摸着她的头,心里一阵酸楚。 “他要真当了和尚才好。” “那好啥?他也不会把你卖了。” “卖了就卖给你,你有钱?” “当初没有,不等于以后没有啊,卖啥,这样也好。” 她故意站在窗户前照着镜子化妆,擦粉抹胭脂,本来就墨黑的眉毛让她又涂了层淡淡的眼圈。 她要抹的一直等到岳群从她的眼前走过来。 不到一更天,岳群不自觉地又来到她的门前,门还是虚掩着。 他们不像开初的那样,就像一股旋风,完全不再顾忌周围的一切。 “,别叫,外面有人听见。” “听就听见吧,我才不怕哩。 夜静的出奇,只有夜风在徐徐地吹。 …… 岳琅逢真是后悔不该来这种地方来,还不如去当土匪占山为王。 这里面的规矩他真的是接受不了,什么“独生制”“婚姻禁忌”,什么“限令斋期”禁吃这禁吃那。 还要承认在神的眼中你是个罪人,你犯了罪得罪了神,承认你以往在言语、思想和行为上的过错,为你曾多次忽视神的爱,任意妄为,我行我素,要真诚地向他认错,并要真心放弃所有错误的思想、言语、行为和习惯。 当你凭着信心接受天主的时候,你的生命已经发生改变,天主已经渗入了你的生命,你的罪已经得到了赦免,你已经成为神的儿女,你已经开始了神为你计划的新生命了。 “我有妻妾五个,神会惩罚我吗。”岳琅逢问。 神父说:“你可以拥有一切。你给我们做了那么多贡献,神会宽容你的。” 也许正如神父说的,神真的是宽容他了。 他回到家才知道就没有什么官兵来抓他。 在教堂几十天的心的洗礼,也许他真的相信了这一切是神在保佑他。 在冯光道大婚那天刘福禄接到众师父给他送来的帖子,让他去游风约参加冯光道的大婚,去了才知道冯光道娶得是他的大姨子赵府三小姐赵秀芝。 回到遥镇,高高兴兴地告诉了赵英子和赵秀苹,姐妹俩个自然高兴,现在她们姐妹三个终于都有了自己的一个满意的归宿了。 刘福禄提议,要在遥镇也给靳义堂跟赵秀苹举行一个简单的婚礼仪式,就算是一家子了。 二小姐当然乐意,想不到她这个逃跑出来的小妾还能重新跟心上的人办个婚礼。 王婆是媒婆也是娘家人,刘福禄跟赵英子算是婆家,在婚礼前让靳义堂在新宅拜个天地,再请来法师按照双方的生辰八字定日子定婚房。还给王婆以娘家人送上聘礼。 择日迎亲,找车队轿子,燃放烟花爆竹,一样也没有少。 栗永禄保长为证婚人,就在保长家做一桌饭,王婆跟新娘到保长家跟村上一些“娘家人”吃过“离娘饭”。 等新郎婚车婚轿过来,一位男童迎候新郎下车,手里端一盘,新郎下车后给男童端着的盘里放些碎银,然后才能进女家。 进得女家,先给长辈行礼,再到新娘家送花,新娘的姐妹伴娘阻止新郎进屋,新郎就在外面苦苦哀求,并送上九百九十九文铜钱才让你进门,叫天长地久。 然后给新娘盖头纱,放下头纱盖头挽出大厅,上香祭祖,新娘叩拜父母道别,新郎行鞠躬礼。新娘由一福份高之女性长辈持一把黑伞护着新娘进入礼车。 新娘上车后,王婆将一碗清水、稻谷撒向新娘。待礼车启动后,迎娶队伍以竹筛为先,青竹连根带叶,竹端系猪肉一片,防邪神白虎。 一路燃放礼炮,车抵新宅时,新宅的家人燃炮竹迎接。 新娘下礼车时,由男方一福气长辈持竹筛顶在新娘头上扶持新娘跨过火盆踩碎瓦片入厅。 新人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相拜,送入洞房。以竹筛覆床,桌上置铜镜压惊,新人共同坐在预先垫有新郎长裤的长椅上,谓两人同心,并求日后生男。然后新郎掀开新娘面纱,合饮交杯酒、吃甜汤,象征早生贵子。 当天,宴请客人,因刘福禄已在遥镇成为了名人,贺礼的就连当地乡首也来了,本乡百姓自不必说。 晚上就是闹洞房了,大家心知肚明,做个形式就是了。 婚礼过后十二天,新郎新娘就能出门了,刘福禄跟靳义堂当然是要到游风约去见三姐三姐夫三妹三妹夫了。 就在前几天,也就是靳义堂大婚后三天,如意班接收了心意班的戏班子,这样如意班又能成立一个八驮班了。真是好事连连,喜气盈门。 要去游风约西安里去见连襟亲戚,空手去可是不行的,最起码要带上八驮戏箱子,到了那里,一化妆,全家人等就能唱它个七本大戏。 到了西安里,才知道冯光道也是才从京城回来,逢凶化吉。跟心意班散伙归了如意班也有关系。心意班班主岳琅逢陷害冯公子没得逞,自知有愧,到了天主教当了教徒了。 最让人想不到的是冯光道意外地找到了赵英子,刘福禄没想到当年抢走赵英子的“响马”就是冯光道。 原来冯光道还在游风约给扮演杨排风的赵英子拍过手给过赏钱呢。 在临洺关当捕快的尤刚也辞职来到了新安里,他是来找尤大小姐的。他从青楼将她救出来,就是要跟她成亲的。 按照刘福禄的提议,尤刚跟尤大的婚礼还跟靳义堂和赵秀苹的婚礼一样,举办的热热闹闹的。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冯弘儒不想欺骗张总督 第二十三章冯弘儒不想欺骗张总督 新意班程班主自从靳义堂走后,就再也没有出过门,想不到就因为一个跑了的小妾还让他的戏班散了,他本来是想让心意班出这个丑的,可扈万坤却法外开恩,成全了他们几个。 靳义堂他们从游风约来到遥镇,就见新意班他的几个出师弟子来投奔他,说是程班主恩准的。 提起程班主,靳义堂虽然当时对他挺不满的,现在那个心情没有了,人逢喜事精神爽,他跟赵秀苹的事情还多亏有程班主这个新意班。 看来程班主是要垜箱不干了,靳义堂觉得还有愧于他。虽然他入戏班真正的师父不是他,可也是他的班主、长辈,他初进新意班的时候就称他为师父。 靳义堂跟刘福禄商议,是不是请程班主过来跟他们一块打点戏班,他也是有经验的,学会要饭扔不掉棍子,他还是觉得那件事有愧,自己不好意思过来。 靳义堂了解程班主,他也是个忠厚实诚的人。 刘福禄哪有不答应的道理,现在戏班子正是用人的时候,他还计划在组织一个八驮班,弄个三八二十四驮大戏班,让他谁也无法超过他。 于是,靳义堂就给程班主写封书信,差一个弟子送去,把个程班主感动的五体投地,其实,他差弟子们过去投奔靳义堂就是想告诉他,他知道自己错啦,自己也无法干了,就看你靳义堂收留我这个也称得上半个老戏骨不收。 程班主去到如意班,刘福禄就将一个八驮班交给他当掌班,他也很慷慨,把新意班的全部家当交给了如意班。 就这样,两个八驮班成立起来了。不但在整个潞安府,在方圆广平府、大名府、彰德府、太原府也有了立足之地。 第二个八驮班成立后,在京城的冯弘儒就介绍给帮他平反昭雪的张总督大人,首先在他的府里唱了三天堂会,在这之前冯弘儒不想欺骗张总督,就把赵英子、赵秀苹两大名角儿是女的告诉了他,问他是不是可以进府。 张总督听后没有说什么,但也一时拿不定主意,他知道从同治元年开始老佛爷就允许女子入戏班唱戏了,还亲自指派组织了一班女子戏班到她宫中演出,虽然当时都是一些有才华会唱戏的青楼女子。 大臣们都理解老佛爷的心思,因为她就是一个女子,她最反对瞧不起她们女人了。 后来张总督允许她们进府演出,但还是女扮男装,让他们不要伸张,他知道就行,虽然没什么大碍,毕竟这是京城,更不能从他的手里开这个先例,免得让人说他招摇过市的闲话。 看了他们的戏,张总督很兴奋,还是真正的女子扮演的旦角好看,就推荐给其他府,没过一个月整个京城就传开了,还把两位赵小姐女扮男装的事给捅破了,一个劲地传到宫里。 老佛爷听说上党的梆子戏来到了京城,整日里听京戏也想改改眼福,就传他们来宫里演出,到了宫里不敢让两位赵小姐上演,恐怕冲撞了老佛爷再给她们赐个死罪。 进宫演出的就是靳义堂、刘福禄和程班主他们。老佛爷看了,说这上党戏唱的还挺好,别具一番风味,就是没见传到她耳朵的女子名角出场。 挨近的大臣们禀告说:谁敢在没有老佛爷的恩准下胡乱让女子进宫。老佛爷笑道:“今儿个就要看看这女子来给我唱戏。” 进宫给老佛爷唱戏,这恐怕得吃上豹子胆才行,可是老佛爷恩准了,就不用吃豹子胆了,那还得好好地给老佛爷亮出自己的本事。 果然两位小姐不负众望,进宫后演了一场杨排风,演了一场花木兰,老佛爷一高兴,就给了她们很多的赏钱。 有了老佛爷的恩典,如意班更加火了,从上党潞安府一直到京城沿途都留下来如意班的足迹,每到一处,刘福禄就在那里开客栈做生意,逗留一些时日。 同治九年,如意班来到天津,为了让刘保金和两位小千金刘保童、刘保禅从小见见世面,练习功夫,刘福禄就随他们在戏班里,前台唱戏,他们就在在后台练功。 一天晚上,刘保金正在练习翻筋斗,有一位化了妆穿着戏服的人来到后台,说要让两位小姐到化妆室去。刘保金听后没有在意,便练便随意答应一声,两个小千金就被那人领走了。 待刘保金练完后,就来化妆室找两个妹妹,化妆室哪有人,于是他就四处找,还是没找到,就告诉给了父母亲。 两位千金没了,全戏班就乱套了,全体人马纷纷出门找寻,同时到衙门报案。衙门里的小衙役告诉他们说:“最近听说皇宫里要三百男女儿童心肝做药引子,报案失踪拐骗儿童的有不少。” 这一下,大家更加乱了,这还了得,万一要被挖了心肝,这如意班还能开成吗,接了戏帖的也暂且停下来不演了,就在全城找开了两位千金小姐。 在找的中间,听说教堂里的育婴堂,是那些修女专门收养孤儿的地方,程班主跟靳义堂就在晚上潜入教堂打探消息。为了安全,他们带着面具,遇到劫匪就这面具也会把他们吓得魂不附体。 第一晚没有发现动静,但是找到了育婴堂的位置,是不是这育婴堂里面有问题?两位小千金在不在里面?总之这个地方是不能轻易放过。 第二晚他们又来,果然发现了动静,只见有两个黑影从育婴堂出来,怀里像是抱着孩子,二人急忙跟踪在后面,发现抱孩子的那个将孩子交给另一个人,这个人就回去了。 二人看明白了,这一定就是来偷小孩的,并且是里应外合。既然这里的小孩也被偷出去了,说明这里面不是窝藏孩子的地方,便悄悄尾随跟踪下去。 到了一个胡同又拐一道胡同,这个抱孩子的进了一个四合大院,大院门前有两个红漆柱子,柱子两面各有一只石狮子。大门是专门有人在那里候着开的。 那人进去大门,就听吱扭一声关闭了。二人在戏里一直就练过这些爬爬滚滚的本领,扒墙入户是他们的拿手活儿。 到了院里,发现这院里还有一个院落,一道门似乎有人把守。 靳义堂在程班主耳朵根喃喃了一句什么,只见他低声学猫叫了一下,守门口的那人就站起身朝声音的地方走过来。程班主从他身后悄悄尾随,这面靳义堂见那人东张西望地走到他跟前,一下子将他的脖子卡住,程班主在后面重重给了他一下。 二人把那人拖到一个暗处,就迅速朝那小院而去。进得小院,里面有五间正堂房,两面还有偏房,好像是一座庙宇。 仔细听听,也没有什么动静,明明发现刚才那人就是抱着小孩进得这院的,不可能看错。就进人堂房,发现一尊佛像,证明了这就是一处寺庙,再返出正堂,查看还有一个小角门,过来小角门还有一个院落。 这个院落却大,还是庙宇,有正殿有偏殿。二人摸着往前走便听到了叽叽的哭叫声。他们认定这就是藏孩子的地方,两个小千金一定在这里无疑。 在庙宇里却给他们提供了方便,他们将脸谱戴好,将来时准备的行头穿上,就走着仙步朝正殿摸去。 开了殿门,正好有一个人迎面出来,见到他两个的样子,吓得魂都没了,尖叫一声:“妈呀!”就闯出门去。 二人见状知道他们的穿戴打扮起到了作用,就故意变起脸来,一下子一个模样,吓得里面的人也都闯出门来。剩下的小孩子还是有的叽叽地哭。 靳义堂就朝那些小孩子里面叫:“刘保童——刘保禅,你们在不在里面,我是你姨父。”里面没有人答应。二人点上灯细看,总共要有十来个小孩,里面确实没有刘保童、刘保禅姐妹俩。 原来照看这些小孩的一共有三个人,他们都是偷孩子赚钱的,还没有出手,见到他们的变脸以为真的是神仙下凡了,吓得都跑得无影无踪了, 二人知道看门的那个不可能跑掉,他两个已经把他的嘴堵上,用绳子绑在一棵柱子上。 他们将这些小孩子送到府衙,府衙即时就审问那个看门的,他为了活命就如实报告了那个等着接收孩子的地方,他们才准备天明交给那些接受孩子的人,就被吓跑了。 官府立即派捕快前去捉拿那些贼人,刘保童、刘保禅姐妹俩最终在那里找到。 六月,正是暑天来临,天气炎热,疫病流行,特别是孩子们闹天花,使育婴堂里的三四十名儿童患天花而死,百姓联系到育婴堂里应外合偷孩子的事,就把这次患病而死的儿童当做是育婴堂害死的,便将那个偷孩子的抓起来交到官府。 经官府审问那贼,他道出教堂里还有教民参与。民愤遂起,城里士绅聚集,书院停课,反洋教情绪日益高涨,数千群众包围了教堂,双方互相殴打。 知县带着那贼到教堂对质,结果没有找到他说的教民。于是法国驻天津领事有了借口,要求总督派兵镇压,没有得到满意的结果,便跟知县伦理并开枪杀人。 激起的民愤将领事及其随从杀死,随即又杀死了神父、法国俄国侨民和一些中国信徒,焚毁了法国领事馆、望海楼天主堂、仁慈堂以及当地英美传教士开办的基督教堂。 事情过后,外国军舰来到天津,七国公使向总理衙门抗议,法国要求处死那些闹事的中国人。官府衙门听到这个消息后,马上派人通知如意班,让他们暂时转移,以免遭到连累。于是戏班就离开天津。 天津教堂事件后,各地教堂都受到了震惊,深怕当地百姓也跟他们过不去。身在游风约安口教堂里的岳琅逢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早想回家不干了,外面对抓他的风声也松了,他后来才知道是游风约的冯光道没有再举报他,让他躲过了此劫。 这一劫躲过去了,他不知道是天主赐给他的幸运呢还是人家冯光道不计前嫌故意放他一马。 那日他在教堂三个月的修课回到家,他是念念不忘新纳的小妾尚风丫的,因为他还没有跟她圆房。 第一次是要忙着去诬陷人家冯光道,那个心情乱糟糟的。第二次是他们的阴谋败露,刚刚钻进小妾的房间就给惊散了。 从教堂回到岳府,刚刚迈进大门就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他。 晚上,在正房才听说他安排的那个新管家岳群跟他的小妾尚风丫的事。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十四章 重打五十大板拖出府去 第二十四章重打五十大板拖出府去 岳群跟尚风丫觉得岳琅逢不在府里,就一发不可收拾了,什么也不忌讳了,到后来每晚都是那样,他们就不知道窗子底下早有人贴着窗户在听了。 最终他们这事被传到了妻妾耳朵里了,岳氏还领着几个妾儿来听,意思是要让她们做个证明。 岳琅逢是当过县令的,这要是将他们交到县衙,他们就得“杖九十,男女同罪”。打得他们皮开肉绽。 可是一个被贬下来的县令,他若是去报官,还不让人笑掉大牙,家丑不可外扬,在游风约才败了一场,现在又出了这事。 不送他们去见官,也绝对不会饶过他们,他最痛恨这个尚风丫,他可是还没有给她圆房,还有这个岳群,他白信任他了,他真想将他乱棍打死。 他们还都沉浸在甜蜜蜜的幸福中,没想到大祸已经临头了。 岳琅逢又去了教堂,他没有再进尚风丫的房里,若不是岳氏进门就告诉了她跟岳群的事,他肯定要惦记着跟她圆房的。 他要亲自将他们逮个正着,让他们不能狡辩不能求饶。 正晌午,在岳府的祠堂门口,所有妻妾、丫鬟、长工都挺在那里把两手插在袖口里,跺着脚缩着身被冻的浑身发抖的样子,临近大年了,数九天的寒风刺骨的冷。 祠堂门前摆着一张桌椅,岳琅逢就像县令升堂那样端坐在椅子上。 岳群是被老爷亲眼看着从尚风丫屋子里走出来的,他那晚就住在了尚风丫屋子里,他不知道是老爷故意给他们下套了,被老爷逮了个正着。 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就等着老爷发话了,是死是活他认了。 尚风丫已经吓得像僵尸那样,从屋里将她抬出来抬到祠堂门口,对着众人将她的衣服都扒了,**裸的,然后把准备好的木杖提给站在那里的岳群。 岳群没想到岳琅逢会将木杖给他,这下他的手却是开始发抖了,心在剧烈跳动着。 趴在一只长形凳子上的尚风丫,微微睁开眼看了看岳群,她想最后再看他一眼,她知道自己的死期到了,她也认了,她看着岳群拿着木杖在发抖,她有点感激他了,她知道岳群舍不得对她下手。 岳琅逢看了看岳群,手握一块长形木块在他坐着的前方一张木桌上狠狠一拍:“重打五十大板,拖出府去。”说罢将那“惊堂木”往地上一扔。 五十大板?妻妾、丫鬟、长工们由不得“咦”的一声,他们听说家法也最高才三十大板,这要五十大板还不把这尚风丫打死? 岳群握着木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忽然跑到岳琅逢面前跪下,头着地频频磕头,叫道:“老爷,还是惩罚小的吧,怎么样惩罚都行,是小的错了,不怪尚风丫。小的愿意承受这五十大板,就多打几下也行。” 岳琅逢没吭声。 “是小的一时糊涂老爷。” “那你就分她三十吧。”岳琅逢忽然想起了在教堂一次次的对灵魂的洗礼,恻隐之心升起。 他双手合十低声念道:“不憎恶恶人,宽恕他们的无知吧,不怨恨仇人,祈祷他们去自生自灭吧。阿门。” …… 如意班自打天津出来,一路顺德州、邢台、邯郸,每到一个地方都要逗留一段时间,由揽头出外写戏,签订合同,从正月出来至麦熟,又从麦收至中秋,整整二季一直就没有出来直隶河北。眼看中秋到了,再逗留就入冬了。 刘福禄在河北因演出得胜又置了八驮戏箱,成了三八二十四驮的大戏班,分为上八驮、中八驮、下八驮,上八驮和中八驮出外地演出,下八驮在当地演出,每到一处都开有自己的客栈,专为揽头写戏联系业务,为如意班全体人员落脚夜宿,排练习武。 大寒已过,忙碌了一年的戏班准备休假过年,这年刘福禄决计要好好地在遥镇过个大年了,是遥镇这块宝地,是保长栗永禄的新宅子给了他现在的一切,他要报答这里的乡民对他及全家人的恩情。 从腊月二十三开始,他就拜请保长派人搭松门,搭秋千,挂龙灯,搭戏台,每天给镇子里的乡民开两场义演戏,四乡乡民从下午到晚上来遥镇看戏,晚上有的还住到遥镇。 过大年那天,刘福禄给所有遥镇上的孩子发压岁钱,给老年人送年糕。过罢初五又搭戏台,整天开两台戏对台唱。 因为过罢初十日,他得带领戏班到潞府去义演,还要到把总扈万坤家里唱堂会,这可是把总亲自点名的,特别得让赵家二位小姐到场唱主角。他刘福禄是个不忘本的人,不是把总爷高抬贵手,他跟靳义堂也没有今天。 就在腊月二十四日,原心意班的掌班岳群去投奔如意班,说是离开戏班啥也不会干了,就连嘴都糊不上了。恳求刘班主收留他,他愿意为如意班效犬马之劳,即是打杂跑龙套他也乐意。 如意班现在正在用人的时候,再说他刘福禄也正是顺风顺水之时,哪有不应的道理。 岳群是听说遥镇闹红火才想起刘福禄的,因为给如意班送心意班的三驮戏箱就是他亲自来的,当时他是受命于岳琅逢。 现在他跟尚风丫被撵出岳府的大门了,有幸捡了一条命,若不是岳琅逢念在自己是天主教徒,他们不会躲过去。 岳群挨了三十大板,在家养了一个月才能下地行走,他很感激岳琅逢对他们的开恩,也许是岳琅逢看在他这个远方侄子的面子放过他的,他还没有体会到岳琅逢是在天主面前代他们恕了罪。 尚风丫挨了二十杖,她知道老爷是故意给她活生的,要打她三十杖,对她来说不死也会残废。 岳琅逢最后临走时还将尚风丫给了岳群做妻子。 岳群带着尚风丫出来岳府,临走时,岳府老家院使了个眼色,老家院冯四也很同情他们,他跟岳群的关系也处得不错,他最早知道他跟尚风丫的事,他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们这样出去没有个安生的地方也会被冻死饿死。便把他们领到自己那个没人住的老宅家里,给他们一些钱和吃的。 大年临近了,岳群也不想回家,回到家让家里人看着尚风丫是岳府被逐出门去的贱妾,他也会受到族人的鄙视的,弄不好他们还会触犯家法,把他们撵出门来,索性就不回家了。 是他害得人家尚风丫,是岳老爷给他们开了大恩,他要跟尚风丫珍惜这段感情。老家院冯四在岳府住,也没有撵他们。 听说如意班要在遥镇搭台唱戏,三驮戏箱一块上。岳群忽然想起来去投奔如意班,他知道那个刘福禄是个很慷慨的人,他不会因为他是岳琅逢的人而拒绝他。他当时来送心意班的戏箱时,心意班的几个演员跟戏箱一块当场就留下来不走了。 岳群被刘福禄答应进了戏班,就完全放心了,好歹有个事情做了,也能养活尚风丫了,他给尚风丫在离遥镇不远的地方找了个住处,现在他还不想把这件事给捅出去,毕竟不是一件光明正大的事。 就在遥镇如意班搭对台唱戏的时候,刘福禄的父亲刘喜仁找上门来了,儿子可是从家里出来十来年了,当时听说他在游风约被官府抓了,差人找了几次也没有找到,这也难怪找不到他,他在戏班的艺名是王寿禄,在遥镇又是刘福禄,从家出走的时候却是叫狗剩子。 这下如意班的名声大了,还上京城给老佛爷唱戏,再到游风约打听,有的说如意班的班主小名就叫狗剩子,戏班就扎在黎城的遥镇。于是,刘喜仁就一直找到了遥镇,到了遥镇一眼就认出来自己的儿子狗剩子,虽然有十年没见了,却是样子没变,反而比十年前更显得富态威武了。 刘福禄见到父亲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说实话他虽然早想到过回家看看,可是他的事情是一个接着一个的落不到实处,他还想回家让乡人和族人对他来个另眼相看。已经出来十多年了,回去没有个成绩他的脸上也挂不上光彩。 假如父亲不找上门来的话,他回家的愿望也已经有了,这三八二十四驮戏班子成了,往下的事情就不用他亲自去操心了,闲下来就能到家里看看,再置点房产,他得光宗耀祖了,不能背上一个不孝的名誉,虽然遥镇是他发迹的地方,可是五龙山那边才是他叶落归根的家乡。 父亲见了他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想不到一个纨绔子弟不但自己成了家还办起了三八二十四驮戏班子,还进京城给老佛爷唱戏,他给刘家装脸面了。 刚刚过罢正月十五,如意班接到京城消息,要他们在五日内赶赴京城庆贺光绪帝登基大典。 皇上登基要他们戏班去,那是多么大的一个面子啊,他刘福禄不得不亲自带戏班赴京。回家祭祖拜父母的事情又拖了下来,托人给父亲捎回一封信便匆匆带着戏班赴京了。 至麦熟时期,刘福禄才回来,他是跟赵英子和儿女们一块回来的,其余戏班成员还在沿途驻扎接戏演出。因为他们是给光绪帝演戏的,一路上请他们唱戏的络绎不绝。 他主要是先回来去看看父母的,假如他不专门回来一趟,恐怕又要耽搁在中秋时节了,到那时父亲还不知道还会对他说出什么话来。 刘班主全家要回乡,这可不能悄然无声地进村,在家乡内地演出的下八驮戏班由程班主带领,专门雇辆三匹马拉轿车载着刘福禄全家五口,前面由八驮戏班带领,雄纠纠气昂昂从黎城出发,一天时间到达壶关城北家乡河口庄。 庄里的父老乡亲早就听说当年的狗剩子在外面发迹了,还到京城给老佛爷、光绪皇帝献戏。 刘喜仁早在河口庄逢人就说:“儿子狗剩子的上八驮、中八驮戏班又上京城给光绪帝登基贺喜去了,只有下八驮在潞府内地演出。” 就是下八驮在潞府一带都是响当当的。忙的程班主是应接不暇的。 河口庄离潞府也只有二十来里路程,乡民常常上潞府逛市看戏,都知道有个新意班在潞府是头魁,根本不知道如意班还有个上八驮、中八驮、下八驮戏班。刘喜仁就解释给乡民说:“那个新意班就是我儿子狗剩在的戏班子。” 刘福禄来的第二日,就合着庄上搭台子唱戏,给别人一场一场的义演,这是来到了自己家,更得出把劲儿。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十五章 那里的青苗已经开始打蔫 第二十五章那里的青苗已经开始打蔫 刘福禄来到家乡还没有定下心来,父亲刘喜仁就念叨他该置办些田产,没有一亩田产的庄稼人还叫个庄稼人吗?趁现在有些能耐先置办田产要紧。 父亲跟庄稼搭档一辈子了,他跟庄稼当然是有深厚的感情的,在他的手里因为穷没有能力置办田产,就靠祖上留下的几亩薄田度日。 刘福禄跟土地可没有什么感情,可以说他连地里的基本农活都不会,再不用说是农耕播种的季节了。 眼下以他的能力置办些田地是不成问题的,就是不知道如何着手,他把这个事告诉给了跟他从小就在一起的山来,山来听后说:“这才是往正道上走。” 没隔多久山来就找他说:“地有了,上好地块,东岸上刘老庄户的。跟他一个姓,上五辈的老本家。” 买到手的地,第一年因秋旱只收了半个秋。这第二年又是春旱,眼看着下种都难。庄稼户都在向老天爷求雨,虽然他刘福禄不讲究那些,可是不能坏了风俗规矩。家里有戏班也现成,给老天爷好好唱上三本戏,乡民们跪在苍天下面不看戏就是祷告再祷告,让老天爷开恩。 三天后,果然老天爷开恩了,呼啦啦下了一场大雨。乡民们**着身子站在大雨中尽情地欢呼,哪怕这场大雨会把他们冲到河神那里去受罪去罚跪。 雨后,乡民们就把刘福禄的家给围了起来,乡首代表乡里给他送来一块大匾:“功臣义士”。 弄得刘福禄就像一位神仙那样,大家就稀罕他亲自带着戏班给龙王爷唱戏感动了上天。这个荣誉比在京城给老佛爷、光绪皇帝献戏都感到舒贴。 在开戏前他就给上天许下,只要老天爷赐福降雨,我刘福禄将搭五花彩台给唱三天三夜大戏。 既是“功臣义士”,他的承诺就得兑现。 搭彩台的时候,刘福禄没有动手,都是乡首领着乡民搭起来的,他只管唱三天三夜大戏。 地里有墒了,乡民们有地的抢着下种,下罢种就等着看刘福禄这下八驮的戏了,为了答谢上天的恩赐和乡民对他的抬爱,刘福禄亲自演主角登台亮相,让父老乡亲大开眼界。 种籽播进去了,苗子露头了,**裸的褐色的地皮返青了。有的大户赶着翻了麦田抢种上了秋田,眼看着绿苗一片。 端午节前后,听说从河南逃荒上来不少饥民,那里从去年秋至今没有下一滴雨了,整个麦收连种子都没有收够。有逃荒的只要来到了家门口,乡民就得帮助救急,没多有少,村外的土地庙,村内的关公庙、奶奶庙都挤满了无家可归的灾民。 刘福禄既然在这里他是个家喻户晓发了迹的人,看到灾民走家串户讨吃讨喝的,他哪能坐视不管,就差山来帮他买来一些粮食,专供给灾民救急。还在家门外的一个开阔地垒砌灶台,安一口大锅,用来给灾民充饥打渴。 没想到这一个举动招来方圆许多逃荒的聚集在这里来接受刘福禄对他们的施舍,灾民们看着这里的青苗长势旺盛的样子,他们的心情也是格外的高兴。 乡首们看到这种情况,觉得总不能老这样下去吧,一个刘福禄能有多大的能耐,便找刘福禄商议,如何才能把这些灾民安置下来。 刘福禄觉得乡首们说的不无道理,自己也不能长时间管他们吃喝的,再说迟早也有个吃完的时候。 刘福禄知道游风约那里那是个开明的地方,那里也一定是有逃荒的难民的,要不就亲自去一趟游风约看看他的姐夫冯光道这个乡首是怎样安排的。 刘福禄毕竟是一介百姓,靠的是哪点热情,终究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就跟这里的乡首到游风约一趟,看看那里的灾民是如何安置的。 到了游风约,看着那里的青苗已经开始打蔫,这说明那一场雨在这里是没有起到作用的。 见了冯光道,刘福禄给他说明了来意,冯光道告诉他们:“逃荒上来的灾民是不会一时间走了的,要给他们有个长远的打算”。 “什么长远打算?” “就是说要他们做好长期安置下来的准备,当然地是没有的,除非允许他们开垦些荒地,可是天灾在即,这里的青苗也快干死了,看来今年旱灾是在所难免了。”冯光道解释:“地没有,念想就没有,房子住处也难找啊。” “我们这里的安排是,凡灾民能婚嫁的就婚嫁,能过继的就过继,能做童养媳的就做童养媳。这样一来,什么都解决了。剩下那些孤苦伶仃的就是少数了。” 刘福禄他们明白了,这样一参合,就都连成亲戚了,相互照应,同甘共苦的家庭式的生活就自然形成了。 老天爷好像是故意在惩罚庄稼人似的,自从下了那一场雨就再没有下雨了,就连个阴天都看不到,毒辣辣的日头使人害怕,使人恐惧。眼看着小青苗跟在游风约看到的那样都打蔫了,叶子也开始发黄发干了。 刘福禄在家里按着的大锅,虽然是来吃的灾民少了,可是乡民向他借粮的多了起来,也许都看到了今年的收成也没有希望了,开始借粮备荒了。 刘福禄又差山来到外面买些粮食来,山来走了几天回来说:“粮食是贵贱买不到了,也没有人舍得卖了。” 父亲见他这样就骂他是败家子,有多少逃荒的你能解救过来。刘福禄心想,就是想解救也没有粮食了,就凭吃铜钱打饥吧。 到了六月炎夏火红的天气,大地被连日烈日暴烤,眼看着庄稼被日头就这样活活地吞没了。 山里的人也开始逃荒了,人们四处奔走,不知道哪里才是落脚栖身之处,山上的灾民往山下逃,山下的灾民往山上逃,平原的灾民往山地逃,灾民遇到灾民,大家都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都感到绝望了。 刘福禄现在到不惦记那些灾民了,从春到夏,也只不过是过了一个夏天,人们就慌了,树上的树皮被剥光了,能吃的野菜也找尽了。 刘福禄把家里的田产交于父亲和山来就要准备动身去京城找寻他的如意班了,这也走了半年多了,连个音信也没有,在这人心惶惶的时期,什么事情都会发生,他是不能坐在家里等待了,就现在这个光景,乡下的乡民那还有心思听戏,都在为生存奔波跑路了。 住在潞府的下八驮由程班主领着,刘福禄对他放心,他交代下话,就是顺其自然,能把戏班子保住保全就行,收入多少不要计较。 程班主嫌刘福禄一个人到京城不放心,就差跟着他的岳群做个伴,万一有个啥事也有个照应。 岳群领到这样的任务,心里是七上八下的,跟班主去京城找寻戏班他是理所应当的,就看在刘班主慷慨收留他的份上也不能不答应找理由不去。 可是谁也不知道岳群放不下的还是尚风丫,他要一走孤苦伶仃的尚风丫会不会受人欺负呢,生活有没有保障呢,她跟那些没缠脚的女人不一样,她可是三寸金莲的小脚儿。 岳群不敢说他还有个尚风丫,只是说他家里还有个老母去安置安置,刘福禄就让山来给他弄些粮食带给他母亲度荒,这个时候那些银子铜钱都不好了,一路上万一遇到灾民能舍银子不能暴露粮食,给饥民银子让他们去买点粮食,他们车上的粮食是为了他们找人的急需。 他们怕累赘多了麻烦,出门时他们的马车就没有带车夫,他是跟岳群替换着赶车的,他赶车他睡觉,晚上不住店只是喂喂马,他们自己做点饭吃,客栈里贵贱没有饭。 五日方到了京城,找到冯大人问如意班的情况,冯大人说麦收前就已经走了,听说遍地都在闹旱灾,就没敢再留。 冯大人是他们如意班的联系点,也就是凭借他的关系,他们才在京城落的脚,才能到了老佛爷的皇宫里。现在他们如意班跟冯大人都结上亲了,成了自家人,从潞府来京城,真是来去自如。 麦收前戏班就离开了,又一季了,要回早该回去了,这戏班不是出了差错就是演出忙碌,再没有其他原因了。 他们二人不敢耽搁,拿出些银子在京城添置了点粮食就草草上路,逃荒的难民在京城大街小巷也聚满了,也有大户在义捐灾民,还有教堂在门外设立大锅施粥,说是粥,比上他们在路上看到的不相上下。 出来京城他们也不知道该去哪个方向,天津也是他们熟悉的地方,难道他们改道上了天津? 岳群接腔道:“就看我们的缘分吧,没个定向就随意找吧。我只管赶好车就是。”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十六章 镇门口可贴有府衙告示 第二十六章镇门口可贴有府衙告示 刘福禄跟岳群出来京城往天津出发,一路上灾民遍地,穿着破衣烂衫,搀老携幼,蹒跚着步子,跌跌撞撞,又逢天气炎热,有的坐在地上喘气,干咧着嘴,那嘴唇就像那一望无际褐色的崩裂开的土地。 刘福禄下意识地摸摸屁股下面坐着的粮食,这个时候是不能暴露这些的,一旦暴露他知道是个什么结局,看到那些拖家带口的逃难百姓,一旦发现他们车上有粮食,他们找戏班的计划就会化为乌有。 刘福禄看看他们车上拉着的那一罐子水,那是怕他们半道上断了水,那可是被饿了还难受,他狠狠心让岳群停下车来。 “吁”的一声,岳群把马车停下来了。 刘福禄道:“看看那些逃难的百姓,他们不只是饥饿,最主要的还是没水喝,要不把咱车上的水给他们分些喝吧。” 岳群支着耳朵往下听,想着班主还会提到车里掩盖着的粮食,心里咚咚直跳,等了大半天没听他说,他终于松了口气。 岳群故意问:“班主是说给那些逃难的送口水喝?” “对的,我们还有点水。”刘福禄道。 岳群从车辕上摘下那只饮马的水桶,在车厢的罐子里满满舀了一桶水,给路上那些人送去。 行动还利索的灾民见了水,没等岳群到了地方就朝他围了上来,扒着桶伸进嘴去就咕咚咕咚喝起来,霎时间一桶水就完了。 喝了水的灾民明显就生力了,有的继续往前走,有的继续在歇着,大都是走不动了的样子。 水还有点,再说他们坐着马车也不怎渴。岳群又舀了半桶,继续送给那些不能行动的喝,帮人帮到底吧。 一位老者被一个小女孩陪伴着,那女孩大约十二三岁了,蓬松着头,虽然穿着破旧点,还算整洁。 那老者已经躺在那里不动了,女孩告诉他这是她爷爷,她的父母都饿死了,她跟爷爷出来也有四天没吃一点东西了,讨上一点点也让她吃了。 岳群见他们这样,就偷偷地从身上摸出一个黄米馍来给小女孩,让她给爷爷吃,小女孩接过馍就塞到爷爷嘴边,爷爷就是不张嘴,将馍推给孙女,让她吃,她不吃,爷爷看上去就着急了。 女孩就吃一口再提给爷爷,爷爷推开她的手,摇摇头、张张嘴,很微弱的样子,意思是他不吃了,嘴也张不动了。岳群就给老者喂口水喝,老者也只是抿了抿,湿湿嘴唇。 老者抬眼看看岳群,吃力地伸出手拉住孙女的手,然后另一只手又要拉岳群的手,岳群看出来了就把手伸过去。 老者把孙女的手交到岳群的手里,意思是孙女就交给他了,他能放心地走了。 岳群也理解老者的意思,就是自己不当家,见班主过来了,就故意问班主:“老人这是为的啥?”。 刘福禄看看老者已经奄奄一息了,眼睛也睁不动了,就是还有口气。再看他的两只手紧紧地握着岳群跟那个女孩的手。 刘福禄明白了,就跟老者说:“大爷,不怕,你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她的。” 老者听了微微点点头,嘴角动了一下就咽气了。 问女孩,她说他们是从河南来的。 他们草草找了个地方埋了老者,就带上那个女孩上路了。 是日晚上到了一个叫霸镇的地方。他们一眼就看到在镇口贴着这样一张告示:“巡抚令,任何人等不得在饥荒时行凶抢劫,胆敢者被各村镇抓后就地正法。” 刘福禄看后大声念起来,似乎是念给岳群听。岳群也识字,知道班主是为车底的粮食庆幸。 岳群找一家客栈将车停靠在喂马处,将马从车辕里卸下来,牵到马槽,喂上马。然后就向店家报做三人的饭。 店家一听说商客要吃饭,就抱拳揖礼:“客官住店可款待,只是近期闹饥荒,饭菜暂不提供,还望客官谅解。” “哪里可有饭吃?”岳群问道。 “村街上有一家,只是贵了点,一般人吃不起。” “怎么个贵法?” “五百文一个白面馒头。” “五百文?宰人啊,我们吃自己的吧。”刘福禄从后面跟过来。本来是想走一地买吃一地,车上的粮食是为了度荒。 白天带着些现成的熟食已经没有了,要不想饿肚子就得生火自己做饭。他们两个还能将就,现在多了个女孩,不做也得做。 店家提供锅碗瓢勺,劈两根柴立马就是饭。 车上的女孩坐在车里一直就没有下车,刘福禄过去问她:“叫啥名字?” 她答:“桃杏。” 刘福禄没问姓什么。跟桃杏道:“日后你就是那个小伙子的人了,一切就听从他的,他叫岳群。” 那桃杏点点头。 刘福禄离开又到灶房跟岳群道:“去照顾那女孩吃饭,她叫桃杏,就是你的人了,你就好好照顾她吧。” “我?” “怎?不愿意?这可是那死去的老者生前的话,你要不辜负人家一片心意,那可是人家临死前交代的。” 岳群没吭声,这是班主嫌他还没有媳妇就给他撮合成了,他可知道家里还有个尚风丫,现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既然班主说了,他那有推辞之理,有钱人娶妻纳妾,没想到他岳群也有这造化。 当晚岳群就跟桃杏住在喂马房。 五更天收拾停当,准备好早饭,只等班主赶早上路。没想到这桃杏利利索索,四更天就把早饭做好了。 他们来天津的目得就是要找到戏班,每到一处都要打听戏班的下落,在天津这地方,他领着戏班前年就在这里落脚,一提到他的如意班,大部分戏迷都知道。 天津开有他的客栈,他们只有到了天津才能知道戏班究竟到过那里没有。 五更初出门,天气还是看不清人。出去客栈二里多路程,就见有的灾民在路上卷缩着,看来这些灾民也是朝天津方向去的,他们也不知道那里是个安生之处。 忽然,前面有几个汉子拦住了去路,其中一个说:“客官开恩,兄弟们已经断粮几天了,今天暂借客官车里的粮食保保命吧。” 车里的粮食?刘福禄想,是不是昨晚他们做饭时,藏在车里的粮食被他们发觉了。 “镇门口可贴有府衙告示啊,任何人等不得在饥荒时行凶抢劫,胆敢者被各村镇抓后就地正法。”岳群突然说道。 “哈哈,在这年头命都要没了,还怕他妈什么官府,官府也得吃饭不是。官府也没有支起大锅施舍施舍这逃难的灾民。再说,这已经到了镇外,那个官府管这闲事。” “识相的放下粮食,不识相的连马一块收拾,没看看遍地都是讨饭的,把马杀了才能让大家饱餐一顿。”其中一个说。 刘福禄猜到可能是遇到响马了,千万不要再把随身带着的银钱也劫了去。 刘福禄问道:“好汉如是要粮食,在下一定给,只是这车马可是赶脚的命根子呀。” “客官放心,我们只要粮食,女人金钱马车一律不要,再说要上女人得养活,要上银子也买不到粮食。” 刘福禄下车差岳群将马拴好,就把车底仓里的粮食给了他们。 刘福禄倒还感恩这些劫贼,只要有银子有马车还在,他就不相信买不到粮食。 那些人把刘福禄的粮食搬下车后,除他们在场的每人分些外,还剩下一小袋分给了附近的那些灾民,那些灾民分到一点点粮食后,还给他们磕头谢恩。 “这是一伙什么人啊。”岳群叫道:“拿我们的粮食显什么好。” 是呀,这是一伙什么人啊,说响马不像响马,不抢银钱只抢粮食,还给别人分,这不是明明给我刘福禄穿小鞋吗? 岳群跟刘福禄道:“要不我们就去镇上报官吧?” 刘福禄道:“那也不济事,人已经走了,报了官反而我们要耽搁行程,赶快上路吧,到路上再想办法买点粮食。” 第二天天黑到了天津。客栈里的人员见班主来了,都是着急忙慌的张罗着给班主接风。 刘福禄哪有心思吃喝,劈头就问:“如意班没来?” 他们答:“没来。” 看来就没到这个方向,一定是往家里走了,他们走成两岔了。 一晚上刘福禄睡不着,急待天明上路寻找戏班。想到来时他们发生的事情,这如意班那么长的队伍还有不遇事的? “这里灾情是不是比我们那里强一点?”刘福禄问,他们来的时候只是看到外地来这里逃荒的,没见本地的难民。 “强是强一点,秋后收到半成秋,听说我们那里颗粒未收?” 刘福禄点点头。 晚上睡不着,刘福禄就出来客房,望着西南方向禁不住想起了妻子赵英子,儿子刘保金还有两个双胞胎女儿。 悔不该让戏班把他们带走,其实那个时候就有了要闹天灾的迹象,没想到是连年旱灾没有过头。 忽然他发现马车的周围有人影在晃动,他还以为是岳群起来了,就往那走,只见那人一晃就不见了。 刘福禄问一声:“谁?” 那人没答应。 这时,店小二开门出来,随即岳群也出来了,看到班主就问:“怎了班主?” “有贼?” “啥贼?” “在车旁鬼鬼祟祟,一晃就不见了。” “是不是救急队的?”店小二道。 “什么救急队?”刘福禄问。 “就是打劫上富人的粮食救济逃荒的人的组织。其实就是本地组织的囤积居奇盲抬粮价的响马。” “各地不是贴有府衙告示?”岳群道。 “哪能算啥,那只是贴给那些逃荒来的难民看的,即是他们有那个胆也没有那个气力。”店小二道。 “前天我们可能就是遇到这些人了。”岳群看着班主道。 刘福禄点点头。 “原来他们就是在店里寻找客源的。我去找来他们问问。”岳群道。 “不必了,我们已经被抢了,再说这些地头蛇谁能惹得起,这里可是我们如意班的客栈,我们痛快了走了,他们怎么在这里再呆下去?” 第二天一早,他们上路了,出来天津闸口一带,有难民在一个地方领粥吃,听说是教堂里的洋人在赈灾施粥。 在另一个地方也是天主教在收留难民儿童。许多逃难来的家长就把自己的孩子交于洋人,让他们收留,给饭吃给衣穿还教学文化。 不一会见几个士绅模样的先生过来劝说灾民,让他们不要上了洋人的圈套,他们是以赈灾为幌子来腐蚀拉拢我们,这是他们的阴谋,如有子女者更应该谨慎而为之,不要让孩子被教主诱骗了去,是民心流失,道教横行。 我们饿死尚是小事,被洋人把心肝摘去才是大患。特别是儿童,他们智识未开,情窦未通,容易被异族蛊惑。若被洋人驱入“陷阱”之中,再也不能重新做人,我们要做有血气的人,要有民族之气节。 “是啊,那年天津教案,不是无数儿童被洋人挖去心肝了吗?”还有的人这样添油加醋。 有的人听了他们这些话就把刚刚送进去的孩子要回来了,还有的将粥倒掉,毅然饿着肚子上路而去。 刘福禄摸摸从客栈补满的车仓,心里不知是一种什么滋味。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十七章 明知道是鸦片也得买点回去 第二十七章明知道是鸦片也得买点回去 靳义堂带着戏班收麦后就从京城出来了,那时京城里逃荒的难民就多了起来,一些富户就设立大锅给逃荒者施粥。 眼看着今年的麦收已经是颗粒不归了,翻下麦地赶种上秋田也是旱,连青苗都没有见着。京城的粮食价格在疯涨,一天一个样。 靳义堂决定哪也不去了,赶快回家吧,他们还带着保金他们,万一再出个差错如何向班主交代,再说各地都是人心惶惶的,谁还有那份闲心思看他们唱戏呢。 出来京城到了定州一带,逃荒的人已经多了,有山西来的,有河南来的,有山东来的,还有赴山东逃荒的直隶河北人返回来的,本以为那里能谋生,没想到比他们家乡还旱。 人们都不知道究竟那里是他们的立身之地了,转着圈地乱跑,越跑越饿,跑不动了就趴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于是饥饿的野狗就成群地扑过来了,还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被野狗给扒了。 逃难的人们谁也顾不上谁了,孩子饿死了,父母亲就是送葬人,他们生怕孩子遭到野狗扒了,就吃力地把他们扛在肩上,就近找个地方埋了,有的父母埋了孩子的尸体就再也爬不起来了,扒在孩子的坟头上一动不动,一直到死去。 靳义堂看着这一切,再看看他们带着的孩子们,浑身一阵阵打着寒颤。他们戏班一行排有半里长的队伍,看上去是威风凛凛的,其实是经不起一点点风浪的,路上的灾民都是各顾各,各自逃难的,再说饥饿给他们带来了无力、无奈、无助,即是再弱小的人,他们做父母的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 他得快马加鞭赶到下一个客栈,那是他们如意班的驿站。到了那里才算是比较安全了,总比在这漫天野地强,假如逃难的人还是在不断增加,他们就计划暂且住下不走了,等到官府有了救济或者对难民有个安排,他们再走会比较安全。 终于看到城门了,进得城就是他们的驿站了,就像是到了自己的家一样,大家悬着的心一下都落实下来了。 走近城门口,眼前的一幕令他们毛骨悚然。 城门的两边各有一堆尸体,看来是从城里运出来的,像屠宰场的猪一样被浑在一起。一边是男裸尸,另一边是女裸尸,女人们的衣服被逃荒的扒走了,他们拿着衣服到处换吃的去了。 从城里出来的马车把尸体运到城外荒野的大坑旁,人们把男尸扔到一个坑里,把女尸扔到一个坑里。看来这些死去的人是举家绝了,没有一个前来跟着送葬的。 城门口仍然贴着一张告示:“巡抚令:任何人等不得在饥荒时行凶抢劫,胆敢者被抓后就地正法。” 还有一张不成文的告示:“担心!洋人利用赈灾收买人心”。这则告示上的字写的歪歪扭扭的,像是那些士绅文化人随意写的。 还有一则是:“宁可食夷肉,不可食夷粟”。意思是:宁可吃洋人的肉也不吃洋人给予的粮食。 官府没有人出来赈灾,那些教堂里的洋人来赈灾,绅士们倡导的是:俱情愿饿死,不受洋人之赈。 眼睁睁就要饿死了,还不能接受洋人的赈灾,还不能抢劫富户,这明明是要灾民去死吧。 灾民们不仅对天长嘶:“上天啊!我们的骡子吃光了,驴吃光了,最后连牛都吃光了,壮劳力开始饿死了,即是天老爷睁开眼,下来一场透雨,地不旱了,可是地还有人种吗?我们造了什么孽,招致上天这样的惩罚老天爷呀!我们造了什么孽了。” 看着这一切,靳义堂真的是害怕了,他们的戏班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行走,八驮就是八头牲口,加之演员杂耍,总共三十多头牲口,这要让饥民起来,这牲口还能活吗? 谢天谢地啊,总算是到了他们的客栈了,到了这里就像到了自己的家里一样了。把戏箱卸下来,喂上牲口,再好好让大家吃点饭,睡他个三天三夜吧。 靳义堂知道此番的责任很大,班主不在,全班的担子就落在了他的肩上。特别是刘保金、刘保童、刘保禅三个孩子,不但要保住他们的安全还要不让他们挨饿,回去后也好给班主一个交代。 店小二没想到戏班全体人马一下子就来到了客栈,虽然店里是有一些粮食,可是总有个吃了的时候,听说粮食的价格一天比一天高,有的储粮户已经不再露粮食了,他们就是要准备涨价,发国难财。 贵也得买,粮食现在已成了最最让人恐慌的东西了,金银财宝大家都不稀罕了,就是稀罕粮食。 听说那些饥民开始吃大户了,一群家族式的男女老少进了一家富户,他们不抢钱不抢东西,就是在你这里生火做饭,直到吃饱才肯离去。 其他的家族也跟着效仿,走了一拨又一拨。穷疯饿急了的灾民谁也不害怕,只要不抢不砸就是吃,报官也无济于事,因为官府也没有粮食拿出来给饥民充饥度荒。 家族式的吃大户渐渐变成了几十个乃至上百人的群体,他们是一个庄一个村组织成大的独立群体,开始了挨家挨村抢夺粮食,抢夺财物。 官府怕上面追查下来,就开始抓人了,可是一群一群的太多了,即是抓也是抓不完的,再说抓了就得管饭,谁也愿意让抓了去。 没想到戏班也没有逃脱这场厄运,就像遭了蝗灾一样,饥民们就像那些蝗虫挨着个地吃,眼看着那些吃大户的就过来了,防不胜防啊,他走了他来了。最终上百个人进了客栈,除了粮食把牲口都牵走了。 吃富户的不是来一次就不来了,除非你把门给关了。 靳义堂后悔一进来客栈就该把门给关了,想着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没有这样胆大妄为的劫贼。 也幸亏他把一部分粮食给藏到地窖了,不然他跟戏班眼下这关都难度过了。 眼下是不敢出门了,除非你是一个肩膀扛着一张嘴跟灾民一样,只要一带上粮食,那些灾民就会把你给抢了。 从麦收后到秋后,从秋后到冬天,再从冬天熬到过年,再有多少粮食也会坐吃山空的。 越到冬季灾民就越多,不关是饿死的,而是连冻带饿。听说路上逃难的死人无数。 靳义堂眼看在这里是不能再等了,再等就是等死,有银子买不到粮食了,庙里的泥像都给灾民捣碎吃光了,有的还吃石头面,吃下去还没有挪动地方就给活活干憋死了,死后的尸体一霎那又被活着的人围过来。 真是人间地狱啊。 靳义堂托人在一些高价粮店勉强买了点粮食,小米三千文一斗。基本上把一路上带着的银子花完了,真怕呀,他真不知道回去如何给班主交代。 勉强过了个年,熬到了七九,出了门总不至于再被冻死了。他们不能再等了,死也得往家里走,他得把全班人马带到家乡了,即是死也不能死在异地。 出了门因为他们戏班人多,没有人再敢欺负他们,也就没人欺负了,就是抢劫他们的那些灾民现在也可能早饿死了,抢也抢不上了。 他们随身带的那些粮食就是再节省也吃不上十天,出了邯郸就没有粮食了,大家是一路徒步而行的,每天在消耗着自己的体力。 大家都自觉地不再吃随身带着的粮食了,剩下的一点点要保证孩子们不饿肚子。要保证大家都能顺利回家。 逃难路的边沿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身上一丝不挂,一只狗正轻松地拖拽着一个尸体移动,这时从另一个方向跑过来几只狼,把狗吓跑了,狼把几个尸体就拖走了。 一群乌鸦和喜鹊正落在一个尸体上悠然自在的啄着,狼来了它们也没有飞走,狼一边拖动尸体,乌鸦一边啄着吃肉。 靳义堂看不下去这悲惨的景象,把孩子们的眼俺的严严实实的,他们不愿意让孩子们看到这一幕。然后他们几个壮劳力拿着手里的棍子赶着这些狼群,他们遇见了,死者为大啊,活着的人最起码要给死者一个尊严。 狼群根本不在乎他们那一套,仰天长吼一声,眼睛里冒出绿光。 一位瘦骨伶仃的老年人怀里抱着个十来岁的孩子,踉踉跄跄就像喝醉酒似的,东倒西歪地走了一段路,倒下就起不来了。 怀里的孩子已经是不行了,耸拉着脑袋。 忽然这老年人扒着死去的孩子就吃开了,一边吃一边哭,眼里已经没有泪水了。 大家都不敢看这眼前的一幕。 只听那老者喃喃道:“孩子啊,我不吃你狼也会吃你的。我连埋你的力气都没有了呀,让我吃你几口生生力气再埋了你吧。” “老天爷啊,你怎么就不睁睁眼睛啊!” 大家过去细看,那是什么老头,他还是个小伙子,是瘦到皮包骨了。死去的是他的孩子,媳妇在半路上已经饿死了,是他们把她给埋的。 小伙子吃了几口儿子身上的肉,好像生力了,就吃力地拖着儿子的尸体。大家知道他是要去埋儿子的尸体了,深怕被野狼拖走被乌鸦啄烂。 大家帮他把儿子找一个地方埋掉,又拿出东西来让他吃,他朝他们磕了一个头,就再也没起来。他饿死了,他们又把他跟他儿子埋在一起。 突然靳义堂听到孩子们哭喊:“妈妈,妈妈。”。发现赵英子摔倒在那里,赵秀苹正在扶着她。 赵英子喘着粗气,看到靳义堂微微动动嘴唇,再看看孩子们。她连话也说不动了,只有那目光在告诉他,她不行了,让他照顾好孩子,她一路上就在犯病。 赵英子死后,也没弄清她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他们不吃东西也有四天了,每天就是一把玉米捣成粉添几口。再这样下去都会死在半路上的。 再贵的粮食也得去买点。大家把身上所有的银钱集中在一起交给靳义堂,他进了一个小镇,这个小镇离山西老家应该是不远了。 听说山西旱的更厉害,粮食早就没有了,多少钱也买不到了。这个镇子已经饿死一千多口人了,几乎全部饿死了。 最近几年大部分种地大户都改种罂粟了,即是有钱也买不到粮食了。现在就是“***”有,***就是鸦片。 听卖***的人说,这是西洋土药,这东西吃了三天不用吃饭,还能蹦跶。这个镇子里就是吃这些东西的人还活得好好的。 靳义堂也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他们在戏词里都唱过这个东西。当年林则徐虎门销烟不就是烧掉这东西的吗。 明知道是鸦片也得买点回去,要不都要饿死了,赵英子的死让靳义堂害怕了,带回去多少钱都不顶用,主要是得带回人去。 要是坚持一下,三五日就该会到了家乡。就这三五日,大家就会饿死在这里。想起那个吃自己孩子的父亲,靳义堂浑身就一阵抽蓄,没有听说过的更没有经历过的让他亲眼目睹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十八章 想起那人肉包子来一阵惊悸 第二十八章想起那人肉包子来一阵惊悸 刘福禄跟岳群赶着马车急急忙忙离开天津地界,一路顺着回家的方向扬鞭催马,一路上跟他们一样赶着马车赶路的也不在少数,大都是看这里不能活了要往家乡赶,以为到了家乡即是饿死也有个归宿。 有的善人富户在半路上施粥,为逃难的人创造了一线生机,一位壮年饥民远远看到有粥喝,就跌跌撞撞往施粥的地方赶,终于赶到了,用勺子舀粥的人刚刚舀满一勺子粥,就在提给这壮年汉子的时候,突然他在接粥的当儿倾然倒地,再也没有起来。 施粥的人抬起这个汉子送到了对面的一条深沟里,然后行个赞礼就算又告别了一个灵魂。 这一段路上是逃难的人最多的一条路,这里是河南、山西、山东的灾民都有可能经过的地方,有的是从河北逃亡到山东的,有的是河南人逃亡河北的,还有的是山西逃亡河北、山东、河南的。 民众早已是惊慌不安,毫无来去的方向,莫大的一个乾坤世界却找不到一个安身之处,就像跌到了一个万丈深渊,望着高高的天空,饥饿、恐惧、绝望。 他们赶着马车当然要比那些行走的饥民要快,再说他们现在还不是饥民,车仓下面藏着的粮食足够给他们提供回到家这一段路程的吃喝。但是他们是不敢在这里取粮做饭,那样的话他们会被围攻的。他们得找个无人的地方。 他刘福禄也不是个绝情的人,要在家乡遇到这么多的灾民他也会施粥给他们喝的,这下是在半路上,他们即是带着银子也是买不到粮食的,再说他们也是着急赶路的,他们是来找亲人的,现在连个亲人的影子还没有见着。 到了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前面是一座大山,大山下面是一段路程,路旁的山坳里看上去有人家,山的远处也有人家,零零星星的。 岳群看这是一个能歇息的地方,再说他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噜噜叫了,找个山坳拿出点粮食做点饭吃,牲口也该歇息一下了。 刘福禄给岳群点点头,他也是饿得连话也说不动了,意思是就在这里吃点饭休息一下吧。 忽然听到前方有人说话,岳群便不敢开仓取粮了,就将马车拴好,徒步往前走几步看看究竟。 原来前面是个卖吃的地方,一间茅草房,上面写着:“救人急,山间兽肉,无银子不卖。” 岳群一看是个包子店,还是肉包子,自打出来门还没有看见过肉包子,别说是吃一口了,本来饿,见到热腾腾的肉包子口水早淌了下来。 他身上就踹有银子,也不用征求班主的意见,班主也是自出门也没有粘过肉醒了,他要见了一定也是馋涎欲滴了。 “一千文一个包子。”岳群喃喃道。他没敢多买,就花三千文买了三个包子,他们三个人每人吃一个压压饥尝尝鲜。 岳群饿慌了,买到手还没等离地方两口就吞咽了,也没有品尝出来个滋味。 过去给刘福禄,他张嘴就吃,还说:“香香香。”等咬第三口时,感觉有异物,吐出来一看是个人指甲。 刘福禄“哇!”的一口吐了。 桃杏还没吃,见到刘福禄那样子把手里拿着的包子慌忙扔到地上。 岳群也感觉肚子里翻开了肠子,只是吐不出来,就将指头伸到喉咙里,“哇哇”的干呕一阵。 岳群就要找买包子的算账,这下他觉得在班主面前丢人败兴了,刘福禄一下将他拉住道:“还找事?你知道他们是伙什么人,既然能卖人肉包子,定不住就会杀人。” 他们的胃口全部倒胃了,肚子虽是饿得咕咕叫,总不想张嘴,一张嘴就怄。 这段山路很长,一溜往西南,山下一直是深涧,山上一望无际。 黄昏时分,只听前面有人喊:“我们是砍刀会的,识相的留下买路粮,你有我有他有——。”砍刀会就是在这一带专门抢粮食的饥民。 这真是狭路相逢,前不至村后不至店。遇到砍刀会,这车马还能留下吗? 二人正犹豫间,忽然马掉转头朝左侧的山坡而去,那里有几株干枯的谷草,马是看到草而去的。 马这一去还给一时拿不定主意的他们指明了方向,马去的地方就是山,干脆就在山里暂避一时吧。 马车上了一段山坡,眼前一片开阔,过去这片开阔地就是森林了。他们继续往森林里走,想离开砍刀会越远越好。 只要他们一进来森林,他们就不会找到他们了。 黄昏终于暗淡了,山下路上还是听得吵吵嚷嚷的,似乎就有过路的难民给砍刀会劫了,凡是赶路的不都是灾民,也有不少是往家赶路的,随身带着粮食,就像他们一样。 他们这里似乎也听得有人上来了,后面还有嚷嚷声。 岳群牵着马继续往山上走,继而进入山林,开始马车还能走,再走就没有路了。 那些劫匪是无缝不钻的,现在关键是粮食,他们不是要人的命,而是要吃粮食。还是把粮食给藏好吧,即是他们来了也不怕粮食被他们抢去了。 岳群吧牲口拴的远远的,把粮食都驮载到牲口身上,然后藏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进来山林就黑的啥也看不见了,还听见外面有嘈杂声。 他们庆幸躲进了山里,要不,现在也许他们的粮食跟牲口已经落入劫匪之手了,说他们是劫匪也是冤枉他们了,要不是老天爷这样对待这些庄稼人,又有谁来做劫匪呢。 这一个晚上他们过的很滋润,自自在在地在这寂静的地方,享受着白天享受不到的平静。 现在也不知道靳义堂他们在什么地方。 “但愿他们不要像他们这样,孩子们在这深山老林里可是吃不消的。”刘福禄忽然想起了他们喃喃道。 “他们人多,能摆一里长的队伍,威风凛凛的”。他还在喃喃着,惨笑一声。 忽然刘福禄感觉头“嗡”的一下,他想,他们威风凛凛的,要是他们也遇到像砍刀会这样的劫匪呢,还能威风吗? 刘福禄又想起那个人肉包子来,一阵惊悸。卖那个人肉包子的一定就是跟砍刀会是一伙的,只要能买得起包子吃的,就一定是有钱的商客,也是他们抢劫的对象。幸亏他们到了山上。 林子里隐隐约约传来狼嚎声,在这年景,就是山上的野兽也没得吃喝,何况是人。 除了林子里的动静外,山下面是听不到什么动静了,他们要在五更天上路了,尽快越过这个危险的山坳,这里是恶人出没的地方。只要出了这个地方,他想离家乡就不远了。 “动身前先由一人到前面探探情况,寻寻路径,真的是安全了再走”。他跟岳群道。 岳群道:“我去吧,等我回来再走。” 刘福禄道:“过去五更在动身吧,我先到前面看看,只要咱身无分文谁也不会对咱怎么样,你就到后面吧,赶车你比我强,再说你还有一个累赘。”说罢笑笑。 五更一晃就到了,刘福禄正准备动身。 忽然岳群回来说:“牲口不见了,昨晚拴的好好的。” “怎能不见呢,既然拴的好好的?” 岳群记得是拴的好好的,可是粮食还都在马背上。总不能说是有谁连马带粮食弄走了吧,他藏的地方就他还得强找,谁能找见呢。 总之马是不见了。 “不是你藏的地方连你也找不到了吧,黑咕隆咚的。”刘福禄道。说着就跟着岳群找起马来,怕桃杏一个人害怕就让她也跟上。 到了岳群拴马的地方,因天黑也看不清个所以,仔细看看下面,是有被马蹄子踏过的痕迹,证明不是岳群找不到拴马的地方了。 转着转着就转到天明了,不管怎么说,马是得找到,不然他们就会断粮。 马丢了反而浑身都有劲了,一个目的就是找到马。他们不相信这么大一个东西就会不见了。 转到太阳当头还是没有马的下落,难道这马已经跑出林子了? 桃杏是小脚,岳群扶着她也累的够呛,一天又过去了,又要天黑了。 刘福禄道:“咱们走吧,别找了,找也恐怕找不到了,要不天黑还是找不到就摸不清出去的方向了,又会白白地在林子里挨一夜。” 岳群觉得是自己不小心弄丢了牲口,很自责的样子。 刘福禄道:“走吧,也许这就是我们该人家砍刀会的,就该让人家给抢了,还不如拱手给了人家砍刀会。” 岳群没吭声,班主说出去就出去吧,兴许出去牲口就在外面等着。 没想到仨人转了半天还是原路返回来了,林子里都是一模一样的,就是找不到回来的路了,他们是从南面进到北面的,看看日头也是在南面,怎么就是转不出去。 眼看天已经黑了,又一天过去了。 这一个晚上三个人偎依在一起,恐惧和绝望连同饥饿一起袭来。 勉强熬到第三天天明,他们不敢瞎转了,还得冲着日头的方向。早晨的太阳从东方升起来了,他们不敢往东走,怕东面有悬崖有沟壕。就是往南,一直往南,南面是路。 饥饿让他们少气无力,要不是力争走出去的心情,他们早已瘫痪在林子里不走了。可是任凭你怎样冲着日头的方向走,走到下午还是觉得在原地没动,其实他们已经动了,早已不在原地了,虽然他们感觉是走的直线,其实又是转了个大圈,而且越转越远。 忽然看见他们的马了,正在一个地方吃草,“妈呀”这太好了。岳群叫道。 走近马发现,马背上的粮食不见了,唯一的希望破灭了。 “那一定是掉在林子里了”刘福禄道。他看看林子里的树,心想这里还真是个饿不死人的地方,比山外还强,山外的树皮已经脱落皮了,再没有能吃的树皮了。这里有的是能吃的树皮。 刘福禄先拔下一颗榆皮树上的软皮塞进嘴里,这里的树皮尽让他们挑着吃。 岳群也跟着吃起来,给桃杏也拨一些,还给她示范一下,再不吃点东西,今晚就熬不过去了。 有马在,虽然饿点,最起码壮胆子了,晚上挨着马睡觉还能避寒取暖。 “假如要是还在山下的路上,假如前天那粮食被砍刀会的人抢走了,我们至今也许不是这个样子,也许已经饿得爬不起来了。 刘福禄给岳群、桃杏讲的这些“假如”,是让他们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最起码现在还是活的好好的。 “假如,我不把牲口弄丢了,也许我们现在已经快到家了。”岳群道。 “在山上下起功夫来还能找到点吃的,为什么那些灾民不往山上来呢。”桃杏道。她这是第一次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让大家开心的话。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十九章 “老天爷呀!你终于睁开眼了” 第二十九章“老天爷呀!你终于睁开眼了” 靳义堂终于带着如意班人马到了河口庄,唯一的遗憾就是赵英子没有回来。 刘福禄的老宅里空无一人,大门已上锁,原来是他父亲在老宅里住的,他母亲死后父亲刘喜仁没有续弦。 刘福禄前往京城找靳义堂他们走后,那些吃大户的灾民选准了刘福禄老宅,把粮食一粒不剩地全部抢完了,刘喜仁一气之下口吐鲜血而死。家里的两个孩子将他安葬后就举家到岳阳山逃难去了。 刘福禄置下的那些地连草都没有,干巴巴的一裂一裂的地缝就像张着嘴要吃人似的。 山来听说刘福禄的少爷少奶奶回来了,就来接应他们,给他们讲述家里发生的事情。 眼下刘家是没人了,刘福禄还没有回来。听说有些村、庄的整个家的人都死绝了,侥幸能活下来的都成了奇迹。 就像山来这样,他是一个长工,单身一人,昔日有点存粮没敢露出来,自己没有被饿死。 刘福禄没回来,赵英子是永远也回不来了,孩子们没有依靠了。靳义堂也交不了差了,他跟赵秀苹是他们的大姨、姨父,数他们近了。 靳义堂在河口庄也是人生地不熟的,要走也得回到遥镇新宅去,因为他们在那里成的家,家就落在那里,那里也有刘福禄的家,带孩子们上那里落脚比较合适。 如意班啥也没有了,只有演员杂役跑龙套的,二八十六驮戏箱一驮也没有带回来,老天爷就是这样的残酷,把他们辛辛苦苦经营下来的大戏班生生地拆散了。 靳义堂把回来的人员劝散了,让大家各自去逃命吧,等老天爷下来一场透雨,有活干了,再召集大家重起炉灶。 靳义堂还是挺感激在半路上买的那些“***”的,这个东西吃了还就是吧。 保长纳妾是为了拯救灾民之女子。这股风一下子就传遍了遥镇,许多有一点资本的家庭也纷纷效仿,毕竟纳来的妾不要钱,养活吃饱肚子就行。 自己的女儿给那些富人做妾,不但女儿有吃有喝,父母即是不攀亲也不会饿肚子。何而不为? 就是在这一念之间,栗永禄暴富了,他也记不清是那个保甲提醒了他这库存的罂粟能吃。 父亲活着的时候不让他将罂粟果卖给乡人,收获回来的罂粟果是要卖给那些洋人的,中国人也能挣洋人的钱,这是他父亲的经商之道。 现在关键是这库存的罂粟自己制成***转手出去卖给那些富人就是成倍的利益,而且是紧俏货,抢手生意。然后还能买些粮食给百姓施粥,以此得到官府的表彰。还在全乡掀起倡导他栗永禄的善举之热潮,想尽一切办法拯救灾区的黎民百姓。 官府总结说:灾荒始末,没有一家抢大户的灾民组织进驻遥镇,原因是栗保长领导有方,他积极施行善举,百姓团结,出外逃荒者甚少。 靳义堂领着刘保金、刘保童、刘保禅姊妹仨到了遥镇住进了新宅,似乎是享受着多少年来没有享受过的生活,不是这灾荒,他们还是每日奔波在戏台上,风餐露宿。 赵秀苹怀孕了,有王婆伺候。 靳义堂也学着保长施行仁义,接纳了两个逃荒者的女儿做了自己的两房小妾,整日躺在炕上由两个小妾陪着抽大烟,晚上跟小妾销魂落魄,似神仙一般。 王婆住在新宅就一直给他们看护家院,这新宅主人刘福禄、赵英子没回来让王婆啼哭了好几天,他们两口子就像她的亲生儿女。现在只有姊妹仨安安全全回来了,赵英子已经走了,即是刘福禄还活着,他也照顾不了这姊妹仨。 姊妹仨都是王婆亲自接生的,一手看大的,他们有着深厚的感情。家里只要有粮食不挨饿,王婆一个人就能把他们照料的悦悦贴贴的。 戊年冬季人们就这样挺过来了,整家饿死的大都是出外逃荒的,出去就没再回来,因为灾荒面积太大,出外逃荒的灾民找不到一个自己的归宿,那里都是成群结队的灾民。 有的灾民不是死在了饥饿上,而是死在了疲劳累积的行程中。在这个过程里,人们有饥饿,有劳累,有绝望。只要出去了,回来的就寥寥无几。有信心出去,无气力再回来,成为漫无天际中的孤魂野鬼。 遥镇的乡民之所以活着甚多,就是因为他们没有出外逃荒,就是栗永禄保长那一个小小的“善举”,召集富户给灾民施粥,虽然粥里只有能数清的几粒黍米,还能在粥里看到自己的影子。 没有出门的乡民就不会消耗自己的体力,也不会饥饿加露宿耗尽自己的体力,使自己到终于爬不起来的时候,眼睁睁地闭上自己的眼睛,成为野狗饿狼的一顿美餐。 人们没有一个谴责栗保长将自己祖上库存的罂粟果制成***出售给那些富人而牟取暴利。更没有一个灾民说栗保长禁止他们吃食***,因为他们就是喝稀粥的命。 方圆数十里,就数遥镇的乡民活着的多,其余各村有的整个村几乎绝迹,全家饿死的十有八九。 听说朝廷命官也在感叹:“日事祷祈,靡神不举,而片云不起。若清明前后仍不获甘霖,数省生灵,靡有孑遗,我辈同归于尽,亦命也夫!” 朝廷都要准备跟万民共赴黄泉了,何乃贫民。 戊年数九天,一场大雪铺天盖地下了三天三夜,乡民们并没有在大雪中看到一粒粮食,但各自的魂魄却随着这场大雪飘落共舞起来。这就是来自人们心里升腾起来的希望的种子在发芽。 下雪这天正是乡首在遥镇对着各村保长和乡民褒扬栗永禄,还赠予匾额一块:“心系灾民”。 这匾块是县令亲自授予的,荣耀极致。 就在乡首宣读完毕对保长的褒扬词时,天上就开始飘飘落落地下来雪花了,随即雪花越飘越大越飘越大。 “下了!下了!下雪了!” “老天爷呀!你终于醒了。” 所有乡首原地跪下向苍天磕头。 那诚意,那兴奋,那委屈,一齐扑来。老天爷哭了,老百姓哭了,哭的热泪盈眶,哭的地动山摇。 这哭声不像逃荒出门时的哭声,那是无奈而悲戚的。不像面对饿死亲人时的哭声,那是默然无泪的。这哭声,嚎啕起来,震动了整个山林,震动了整个苍茫大地。 正在土炕上抽着***的乡民扔掉烟枪出来了,他们就像要飞到天空抓住那上天飘下来的第一朵雪花,他们想象着自己就是玉皇大帝,那种晕眩的漂浮感又开始荡漾了,他们不由自主的倚靠着大地躺下,尽情地伴着洁白无瑕的雪花享受着***那种神仙一般的感觉。 对栗永禄保长的褒扬大会还没有结束,所有乡首们就追着飘着的大雪跑呀跑呀,不知道想要跑到那里,似乎是想看看这场雪到那里才是个头,才是个边缘。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十章 吾乡人愿意接受西教之赈 第三十章吾乡人愿意接受西教之赈 大雪铺盖了厚厚的一层,给整个大地带来了一片洁净而清纯,把尘封的污垢掩埋了,把人们的绝望吞噬了。 有了这场雪,有粮食的大户开始卖粮了,不再出现五百大洋连一个馒头也买不到的那个现象了。 这场雪不但在遥镇下了个铺天盖地,就在刘福禄进去出不来的那个大山上也是下了个铺天盖地。他看着已经有七八百个日日夜夜还没有见过的这场大雪不知道是哭还是笑,泪水溢满了眼眶。 也就在下雪的前一天,他们找到了被马丢掉的那些粮食,这是老天爷不灭他刘福禄,前一天找到粮食,第二天就铺了两砖厚的雪,要不是找到了粮食,他们就只有找吃狼肉或者兔子肉了,而且下了这场雪就连什么也找不到了,那就得眼看着雪活活给饿死了。 提起吃狼肉他刘福禄就浑身起着鸡皮疙瘩,他跟狼已经结下了刻骨的仇恨,面对一个个穷凶恶极的野狼,刘福禄已经把自己的这条命豁出去了,你不怕它,它就会怕你。 不是来到这错综复杂的林子里,他刘福禄还不知道自己在游风约学到的本领有多大。最起码一条凶狠的大白狼在他手里是吃了败仗,夹着尾巴逃跑了。 可惜岳群把自己的一条命葬送在这条大白狼的嘴里了。 岳群一直对粮食是被他弄丢的感到自责,其实刘福禄一点都没有埋怨他的意思。他不该一个人在半夜里去找从马背上丢掉的粮食。 他是被一群狼围上的,他手里拿着根树枝在跟狼群拼命,一边跟狼搏斗一边朝他们呼救。 等他跟桃杏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了,他的脖子被狼咬了个口子,血已经凝结了不再流了。 那些狼瞪着凶残的绿眼睛还在那里围着已经奄奄一息的岳群。刘福禄把紧紧握在岳群手里的树枝夺过来朝狼群奔过去,那些狼似乎是看出来刘福禄是来拼命的,纷纷逃窜了。 那条大白狼可能是一只头狼,它还在跟刘福禄周旋,那双绿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他一个箭步过去,使出在游风约学到的本领跟大白狼搏斗起来,他知道岳群一定是这个畜生咬伤的,他要将这个畜生杀了为岳群报仇。 刘福禄在游风约学过龙关根的飞檐走壁,牛满圈的气功,手里握着粗粗的树枝,一步飞跃,大喝一声,双手举着树枝朝狼的腰上打去,那狼躲不及被刘福禄正中腰心。 刘福禄知道狼是铜头铁骨豆腐腰,他现在还有这个清醒的头脑,在游风约他们师徒经常遇到狼,他在那里就学会了跟狼搏斗的本领。 那头白狼的腰一下子被刘福禄打断了,拖着腿,嗷嗷地叫着。 刘福禄顾不上那头狼了,回头抱起岳群走到拴马的地方,岳群已经不行了。 他学着桃杏的父亲,把桃杏的手交到他的手里,嘴里说了一个“尚风丫”的名字就咽气了。 刘福禄将岳群葬在这个大山上,他跟桃杏牵着那匹马在大山里漫无目的地转悠,饥饿给他们带来了困扰,即是能走出林子也没有那个精力了。 要是岳群在的话他起码不用为桃杏操心。 白天为饥饿奔波,晚上怕野狼包围。为了养精蓄锐,刘福禄干脆在山上搭起木帐来。他们的先生存下来。 雪还在下,白皑皑的一片山林,看上去一望无际,清晰透明。 这场雪告诉庄稼人,大旱应该过去了,老天爷不是不会下雨了,也不是忘记下雨了,虽然刘福禄不懂得老天爷为什么要来惩罚庄稼人,他老人家是想告诉人们什么?是在暗示人们什么? 桃杏坐在刘福禄的身旁,目不转睛地欣赏着皑皑白雪带来的美景,她跟刘福禄已经习惯了,从岳群把她的手搭在刘福禄的大手掌里的那一刻起,她就把自己当做是刘福禄的人了。 她有着一双标准的三寸小金莲,不是这场饥荒,这桃杏姑娘很可能早已经成为不知哪个达官贵人的妻妾了。 刘福禄这才有心思来欣赏这位美若天仙的小女子,想起他跟赵英子的结合,他在男男女女这条道上怎嘛都是坎坷不平的,还是迫不得已的。 赵英子是被父母踢出家门的,他在逃避官府捉拿的路上跟她邂逅相遇最终成了一家子。这桃杏姑娘虽然也是在这种逃难的环境下邂逅相遇的,可他压根儿就没有考虑跟自己有什么姻缘,他是岳群的。 可是岳群就没有那个福分,匆匆离开他们走了,他临终的交代他跟桃杏都清楚。 至今,在饥饿难耐的时时刻刻,刘福禄无心思去想那些男男女女卿卿我我的事情。现在老天爷开眼了,他们的粮食也找到了,他看到桃杏也是喜形于色的。活着的就是福分啊。 肚子里有了粮食,心中有了希望,他们就能有勇气有力量走出这片林子,回到妻子儿女们的身旁,他还要给英子带去一房妾儿。 他的老家还等待他去下种那几十亩上好地,这场大雪滋润了天地万物,为春季下种的大秋作物给与了足够的墒情。 经过这场灾难,刘福禄才看准了土地的重要来,想起父亲一生中对土地的青睐和执着,深深地庆幸自己在有钱的时候买到了那些上好地,也给父亲添置了晚年生活中的希望。 踏着皑皑的白雪是不怕再来回转着山林迷路了,已经走过去的路留下了他们深深地脚印。大约沿着直线走了三天的路程,他们终于走出来了,找到了开初上山的路口。 他扭转头深深地给岳群鞠了一躬,也给救了他们一命的马鞠了一躬,不是杀了马,他们也许就饿死在山上了。 路上已经很少有逃荒者的影子了,不知道那些逃荒者是全部给饿死了还是都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也难怪他见不到那些影子了,他进山林也有几个月了,即是那些逃荒者没有死也不会再重复出现在这条路上,因为这条路上看不到让你能够生存的希望,要么是饿死了,要么是过去了不再回来了。 他们是走近路朝西上来的,其实就是在太行山上转悠,没有车了,桃杏还得让他背着,凭她那三寸金莲在这山路上走是不行的。 这条小路他没有走过,只知道一路往西就是自己的家乡。上了一道岭再越过一条沟,看到了他熟悉的山路。 一块木牌上面写着:“世外桃源”四个字。 这明明是消军岭到了,这就是游风约的地方,他经常来的地方。 “到了到了,桃杏,杏儿。”他真的是情不自禁了。 “那里来的?”两个手里拿着兵器似兵勇模样的人朝他们喝道。 “逃荒的”刘福禄说。 他们见他背上背着一个女人,也即信了。 “从哪来的?” “山下。”刘福禄道。 “哪个山下,河南还是河北还是山东?” “都算。”刘福禄道。 “什么都算?” “她是河南的,我是山西的,从河北上来的。”刘福禄指着桃杏道。 “好好说话,别拐弯抹角。” “认得这里的龙关根不?认识这里的冯光道不?”刘福禄反问他们。他来到游风约了,他还怕啥。 这“世外桃源”可是名副其实的,这里从灾荒开始就没有一个人出外逃荒,而是从外地逃荒进来的不少。 刚才那两个盘问他们的兵勇不是不让他们进,只要是逃荒进来的都允许进,但是那些心怀不轨的不能进。 乡里各村都按有施粥的大锅,都在新安里乡统一领导下。有钱的借钱,有粮的借粮,凡借钱借粮的都记在乡里账上,等灾荒过去,如数还之,外加一成利息。 凡不出钱不出粮的大户,乡里不再确保他们的平安。当时听说盗匪出没,吃富户的甚多,若不跟乡里站在一线,也许把你当作富户给吃了,还不如参与乡里的活动。 开始有不少灾民还结队出外逃荒,走不多久就折回来了。 这都是冯光道领导有方,父亲冯鸿儒将家里的家产全部变卖,还从京城买些粮食回来交给儿子,再三嘱咐不要让乡民乱跑,能带领乡民共同度过这一次饥荒才是乡民的领导。 中途粮食吃没了,遍地买不到粮食,正赶上安口教堂洋人来乡里施粥,这也是教堂弟子岳琅逢将洋人的赈灾救济带来的,首先安口就在游风约一带,再者这岳琅逢是想利用赈灾这事来为自己赎罪,让游风约乡民原谅他。 县上听说游风约正在接受洋人的赈灾,就派人来横加干扰,说是:“西人来赈灾,目的何在,不要是打着救灾恤邻的幌子,暗地里干的是收拾人心的阴谋,要采取措施,避免民心流失,让异教横行,终为我中国之大患。” 冯光道招来众乡首商议,都说:“眼前我乡民正在死亡线上挣扎,有人给粮食吃就是好事,若是都通通饿死,还谈什么人心狗心之事?” 还有的说:“他官府库里没银子赈灾,还说官话一篇,岂有此理。” 李三太怕把事情闹大,惹了官府也不是一件好事,就用好言支吾县官,声称只有咱们自己是文明的,从野蛮的西方人那里学不到任何东西。还写下一张:“弗受洋赈”表明“俱情愿饿死,不受洋人之赈”的决心。 县官走后,冯光道即差人找到岳琅逢道:“吾乡人愿意接受西教之赈,则需暗中做事,不可张扬。” 岳琅逢领悟,他知道在好多地方一些官府士绅都反对西人赈灾,尽管如此,传教士仍然多次尝试派人进入灾区赈灾。但结果是,当地民众和**都不允许他们逗留,更不许他们以任何方式涉足当地赈务,并且声称如果他们不离开就会有生命危险。 甚至有的地方还有这样的事情,饥民遍地,且在遍地张贴有这样的告示:“宁可食夷肉,不可食夷粟”。还有的书院进行罢课宣称:“要利用饥荒与西人打仗”,长我民族志气。 李三太认为,宣布不让跟西人共舞的那些官员和士绅,他们个个都是吃的白胖白胖的,吃饱喝足了去肆意阻止灾民的意愿,要灾民做个民族英雄。这跟那些父子相食的“人伦之变”有什么区别? 不管怎么说,这岳琅逢是在游风约做了一件实实在在的大实事,其他地方由于灾荒饿死的灾民十有八九,而在游风约好好活着的灾民是十有八九。 按照事实而论,游风约在潞安府一带在山西饥民单的落实中是死亡最少的地方。这足够说明游风约乡首们对灾民的负责态度是有目共睹的。 游风约所谓的“世外桃源”从此在太行山一带名正言顺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十一章 里面横七竖八地躺着烟民 第三十一章里面横七竖八地躺着烟民 刘福禄在游风约没敢停留就回到了河口庄,自己家的大门上着锁,哥哥嫂嫂的家里都是被一把锁锁着,父亲跟他们都不在。 山来听说东家回来了,立马就从自己的家里出来来到刘福禄家,见除了东家就是一个美貌的小女子,猜想一定是东家听说刘氏英子去世了又续弦了。 刘福禄听山来说了父亲的死因和哥哥携带家庭成员出外逃荒的事情后,心里虽然很悲伤,但是他知道这年景跟亲人的离异是避免不掉的,他不是也几乎回不来家了吗。看来哥哥家里的成员出外逃荒至今没回来一定是凶多吉少了。 眼下他是想急于见见自己的孩子们,要是赵英子还活着他就不会这么着急。 刘福禄没有在家里停留,他要去找刘保金他们,临走前对山来道:“荒废了三年的那些上好地今年就交给你了,把家们开开就住在我家,我活着回来了就不能让刘府关门绝户,往后你山来就是我刘府的管家,任事你做主就是了。” 山来应允,也不自觉地为东家伤心。 刘福禄从囊中掏出一些银子交给山来就跟桃杏朝遥镇而去。 遥镇跟从前还那样,就是刚进村多了两家烟馆,从街上就能看到里面横七竖八地躺着烟民在吸大烟。 灾荒前没有烟馆,乡民对吸大烟的还是坚决反对的,都知道吸上这东西会倾家荡产,会把媳妇子女卖掉。就像保长的堂叔栗四,最终还是死在了大烟上面。可是现在有了,刘福禄还想不通为什么过了一个大灾荒有了烟馆。 再走不多远又是一家烟馆,他忽然发现靳义堂在里面躺着。一股无名火横穿丹田,他紧走几步进去,见他跟几个烟民侧身斜躺在一间土炕上,嘴里噙着烟嘴,一手捧着烟枪,一手拿着烟签子,还有在一旁的人给他捅。 看出来靳义堂极度兴奋,眼神迷离,嘴角还流着哈喇子,烟膏在火苗上烘焙,再用手揉搓,等冒出气泡来再使劲吸食,他根本不知道刘福禄进来。 刘福禄那股无名火瞬即点燃了,过去照准正在那里闭着眼享受着那种快感的靳义堂就是一脚。靳义堂吓了一跳。 睁开眼见是班主,一骨碌爬起来。那刚刚吸过大烟的幻觉正在脱壳而出,各种光怪陆离的灵感正在迸发。 “班主可算是回来了。大幸啊,班主回来了。”靳义堂就像是脚下生了风,云飘轻雾地跑到了新宅。也许是他在故意躲避刘福禄看到他吸大烟时的那个尴尬。 在戏班里,刘福禄可是不允许戏班任何人吸这个东西。他们在京城还排演过“虎门销烟”这段戏。 刘福禄跟着靳义堂到了新宅,三个孩子已经跟着靳义堂在大门口迎接他,一见到完好如初的孩子们,刘福禄刚刚那股无名火自觉消失了,再看到王婆,就像见到自己的母亲那样亲切。 赵秀苹挺着个大肚子也出来迎接他。刘福禄很高兴,这个新宅又要增添一个小生灵了,真是人丁兴旺啊。 虽然他知道赵英子是没有了,可还是不自觉地等她能够出来,大家见他这样,都知道他没有见到赵英子,靳义堂欲解释被他制止住了:“别说她了,我知道了,你们都尽心了。” 然后又给大家介绍后面跟着的桃杏:“她叫桃杏,河南的,逃荒路上碰到的,全家都饿死了,她爷爷临死前把她交给岳群,后来岳群被狼咬死了。”大家明白了刘福禄说的话了。 靳义堂见到桃杏,也兴奋地朝屋子里吆喝:“出来出来,见见班主。” 随即从两间偏房里走出来两个小脚女人,看出来年龄都是十几岁。 “这是来到遥镇强纳的妾儿,为了大家的活命。栗保长纳了八房,都是家人强送的。”靳义堂道。 刘福禄没把这些当回事,这样的确是件好事,他在河口庄还建议乡首动员乡民该纳妾纳妾,该认亲认亲,该接纳童养媳的就接纳童养媳,一个目的就是减少灾民。 再说那个男人不纳妾,从京城到乡下都兴这个,不纳妾你就是一个没本事的,就是废人一个。 再看赵秀苹,见她打了个哈欠,眼睛里溢着泪水。靳义堂马上从衣袖里取出一小包东西,赵秀苹近乎是把那东西抢到手就匆匆进屋了,也没给刘福禄打声招呼。 “她也吸上了,给她拿点。”靳义堂道,无奈地摇摇头。 “为什么都这样?”刘福禄不再生气了,坐下来问。 靳义堂就给他讲述了一路上逃荒的前前后后,为了三个孩子能保证吃到剩下不多的粮食,在一个镇子里买到了***,才使大家全部回到了乡里,。 “镇子上就是保长让大家吸食的这东西才使大多数乡民不被饿死,保长这举动还被县衙在遥镇开会褒奖了呢。”靳义堂进一步解释,他是千方百计想让刘福禄知道他们吸这些东西是冠冕堂皇的,官府不禁不抓的。 “天作孽啊。”刘福禄喃喃道。 “听说这些***都是我们当地种的,也叫金丹,不比外国进来的,吸了不会上瘾。要不,官府也不会让大家种。”靳义堂道。他是想让刘福禄知道这是中国的兴许是好东西,不像外国的那样是坏东西。 “不上瘾?我明明看到你们是上瘾了。”刘福禄道。他不再生靳义堂的气了,他是为了救孩子们。 “不会的,不会的。”靳义堂又说又摆手。 看看三个孩子都是好好的,他刘福禄还能说啥,即是大家吸上这些也是为了他的孩子,他还能说什么呢。 听说刘福禄回来的消息,在遥镇还是一件新鲜事,乡民纷纷到新宅看望。弄得刘福禄应接不暇。眼看灾年快过去了,人们又对刘福禄的戏班子感起了兴趣,都要求他再到遥镇唱三天大戏。 最当红的主角赵英子被这灾荒年夺去了生命,他刘福禄还有心思去登台唱戏吗? 大家都来新宅看望过刘福禄了,唯独保长栗永禄没来,听说他在灾年拯救了乡亲,得到了官府的褒奖,官职也从保长升到镇长了。卖“金丹”有钱了,现在正在建自己的新宅呢。 “建新宅?”刘福禄问靳义堂。 “新纳了八房媳妇,都上哪住啊。”靳义堂道。一副欣欣然的样子。 从保长升到镇长了,他刘福禄哪敢等人家来看望他,他的赶紧去拜望人家镇长大人了。 栗永禄也听说刘福禄回来了,不是他升官了不来看望他了,是他实在是没腾开手,八房小妾都等着分房子。 “要知道,当初镇长不该把那上好的新宅卖给我来,那可是十房小妾也能安排下的。”刘福禄不知是在挖苦镇长还是故意找话题。 “那是什么话,当初也没有闹灾荒不是,再说卖给你也是咱们有缘,有钱再置建一处就是。”栗永禄道。 栗永禄就是要赶在大年前把新宅弄好让妻妾都分到房子。按照乡里的规矩,每房小妾都得举行个仪式才算是纳妾成事了。 正在闹饥荒的时候,那些拖儿带女的灾民都将有姿色的自家女儿给他做了小妾,也就成了一门亲戚,不要纳妾资费吧,至少也得管口饭吃,做不了饿死鬼就行。 这还成了保长栗永禄的善举。 其他有点钱粮的乡民也纷纷效仿保长的善举,瞅机会捡着便宜纳妾。 在当时,纳妾就能救人一命,这不是善举是啥。 刘福禄还有一件事要落实,那就是岳群在山上林子里临死前说的“尚风丫。”他虽然没有说明白尚风丫是什么意思,但是尚风丫一定是一个人名。 要找这个尚风丫就得到岳琅逢府上去打听,毕竟岳群是他岳琅逢心意班戏班的掌班。 闹起灾荒,灾民开始东奔西跑的时候,岳琅逢就被教堂叫了去,让他代表教堂给灾民施粥。这个时候才能表现出天主教:“世界和宇宙中存在一种超自然和超社会的力量,这种力量就是天主。他是独一无二、无所不能、创造有形和无形万物的神。”的遵旨来。 “宇宙万物都是天主创造的,人类也是天主创造的。”人类有了灾难当然离不开天主的拯救。 西方传教士掀起赈灾运动就是有推动教会发展的意图,但是朝野内外对洋教的排斥也是空前的。反洋赈灾称为“民族主义”之精神。因此教堂委派本地的中国人为灾民赈灾,就是为了让灾民认可,把天主教的精神传下去,真真实实地表现为天主就是无所不能的上帝和救世主。 岳琅逢知道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美差,他当过县令,知道赈灾意味着什么,他是又能安民又能得利,名利双收。 岳琅逢毕竟是本地人,在离县城不远的乡镇其士绅秀才们就拦阻洋教士给灾民施粥,他们眼看着正在领取稀粥的灾民摇晃着身子连一碗稀粥都端不住,连人带粥倾倒在地上,再也没气力站起来。 他们“既无可食之肉,又无割人之力”,这些气息犹存的灾民,倒地之后即为饿犬拖走,争先残食。 可是那些士绅秀才还说:“西人赈灾是居心叵测,趁机收拾人心,以实现他们的阴谋。朝廷有令,见洋教赈灾,蛊惑饥民,必须劝阻。” 岳琅逢有他的招数,既是这样,饥民要吃饭,就让这些士绅秀才发粮赈灾吧,便发动灾民由洋人领着冲向他们的宅子里,开始轮流吃喝,直到吃饱了才肯离去。 官府眼看着这些饥民是在洋教士的领导下,不敢擅自招惹是非,就往上禀报,上面以为这些饥民也只是饿急了讨口饭吃,在灾荒之年,有粮的不捐即是罪过。 自己没粮赈灾还反对他人赈灾,饥民眼看就饿死了,还谈什么“民族精神”,不也是罪过吗,有罪之人就该去让他们受点惩罚,为灾民讨个公道。 一时间这些士绅走的走躲的躲,不再来宣扬“宁可饿死,不食西粮”的“民族精神”了。 官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库里没粮食赈灾就已经是抬不起头来了,还阻止民间赈灾?西人也算是民间自发吧。既有“民族精神”也得有“民族体魄”呀。 到了游风约,岳琅逢可是如鱼得水了,冯光道及那些士绅秀才没有一个拦阻的,冯光道不计前嫌也给岳琅逢赚足了面子,就一心一意在这里赈灾,拿着洋人的钱粮为灾民赈灾,继积德又行善。 刘福禄找到岳府,岳琅逢还在乡下忙着赈灾,打听有没有个“尚风丫”这个人,正好打听到老家院冯七这里,他就给刘福禄讲述了尚风丫跟岳群的事情。 “灾荒过来后,岳群给尚风丫放下的粮食被饥民抢走了,活活给饿死了。”老家院冯七道。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她让秋儿跟通房丫头到一边站着 第三十二章她让秋儿跟通房丫头到一边站着 过罢大年,正月十五又下了一场大雪,一开春,大地泛了绿色。憋足了一冬的老农开始下地农耕了,闹灾荒牲口都被吃没了,只要有地在就得有人拉犁靶,没牲口只有人拉,两个大汉才能拉动一具犁。 开春前,藏有粮食不卖的大户也开始断粮了,老百姓粥也糊不上了,好歹地里有的野菜长出来了,有的树叶也能糊口,算是饿不死了。 清明前后又下了一场透雨,这才意味着下种前有墒了,种子保准能够发芽了,灾荒吓破了乡民的胆,乡民已经在开始怀疑这世界到底还有没有春夏秋冬了。 一直到六月,青苗眼看着绿油油的,六月十五前后又下了一场头伏雨,这才让乡民彻底放心了。即是再旱,也不至于颗粒无收了。 从此刘福禄也开始忙乎开了,原来三八二十四驮大戏班现今连一个八驮也组织不起来了,就是在潞府没有出外的程班主的八驮戏箱还保存完好。 有戏箱,演员也不合套了,赵英子走了,赵秀苹快坐月子了,剩下靳义堂跟刘福禄也觉得不合套了。 乡民依旧要庆祝灾荒过去的第一年的丰收了,三年多了,苦日子熬到头了,没被饿死侥幸活着的人还得好好活着,该给龙王爷唱戏还得唱戏。 戏班不单是刘福禄的如意班撑不起来了,其它的戏班也是一样。 刘福禄找到程班主,将原来的如意班成员集中了一下,合成一个班子还是绰绰有余的,加上儿子刘保金已经大了,也是该出场的时候了。 头一台戏就是在遥镇公演的,戏幕虽然没有变,但是演员变了,特别是主演变了,刘保金成了当红的主演,青衣旦、花旦、武旦他都演了。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小保金头一台戏就叫红了。 公演是给龙王爷献戏的,足足唱了三天三夜大戏。四方乡亲都喜气洋洋地来看戏,看着今年的大秋是丰收在望了,老天爷昏昏沉沉睡了三载,可算睁开眼了。 乡民们还是把这个功劳归了龙王爷,没有记恨龙王爷在这三年给那些饿死的灵魂做的孽,这好年景还归功于是龙王的恩典,永不敢得罪了龙王,万一那一天惹怒了龙王,再天降大旱,颗粒无收,这饿殍遍野的滋味是太不好受了。 所以乡民要对龙王有一个由衷的敬奉。 从遥镇开始,方圆各庄要在每年六月十五龙流给龙王爷唱戏,还要把龙王从山上请到村里,今年在遥镇,明年就会轮到下一个庄,由下一个庄的组织机构来遥镇把龙王请到该村,同时搭台唱戏,还要组成赛事小组举行评比,看看那个村组织的好,让龙王爷时时刻刻享受着村民的敬奉。 各村成立的赛事组织机构,共同筹资举办。赛事的内容就是请工匠雕塑龙王神像,准备八抬大轿、衣服鞋帽以及乐器等用品。届时八抬大轿就是专门抬龙王塑像的。 大家组成迎送队伍,敲锣打鼓,喜气洋洋,唱歌跳舞,由四个壮汉用骄子抬着龙王塑像从山上请到遥镇大庙,期间,各村村民几乎全民上阵,人山人海,香厅台上摆满供品,神盘有一米之高,庙里庙外鞭炮声不断,香烟缭绕,从当日晚上献戏三天。 就从这年起,遥镇周边数十个村开始了每年一次的用八抬大轿抬着龙王的塑像从上一个村转到下一个村,最后叫顺口了,就叫做“转赛”,几个村轮流就叫“几转赛”。四个村轮流叫“四转赛”,八个村轮流叫“八转赛”,十个村轮流叫“十转赛”…… 从此以后,像丁戊年间这样奇异的灾荒没有了。后来这种敬奉龙王的大转赛也越来越火了。 这个规矩是刚刚成为遥镇的镇长栗永禄兴开的。 接下来,就是栗永禄集中精力安置八房小妾的事了,他也是先公后私的,若六月里头伏没有那场透雨的话,他栗永禄也没心思操办这些事情。 八房小妾虽然在遥镇是多了点,在外面还有的大户十几房的也有,都是在这特殊情况下,纳一房妾就等于拯救了一个家庭。当时他要不带头,其他大户也不会以此来效仿赈灾。 按照遥镇的风俗,娶妻纳妾都要办理婚事。娶妻是八抬大轿走正门,纳妾是四抬轿子走偏门。就算是纳妾,没有婚事即是纳进来也不光彩,也不是光明正大,不知道的还以为买的是奴婢侍女。 栗永禄是一镇之长,祖宗留下来的规矩他不能带头不遵从,甚至还得给乡民做一个榜样。 八房小妾自纳进来,在没有举行一个仪式前,他还没有“宠幸”她们的份儿。 现在,他的心情是最好的时候,乡民从灾难之中终于闯过来了,他的脸上也有光了,新宅子也告竣了,每个小妾都有了她们的安身之处。 “转赛”过后,就该栗永禄正式纳妾了,还是如意班的乐队。 每个小妾从旧宅迎到新宅,迎娶时按照规矩都走偏门,从旧宅偏门迎出来,到了新宅再从偏门迎进去。来回都是四抬大轿。 纳进房的小妾,到了晚上就能圆房,圆房也是有规矩的,妻子栗氏跟通房丫头布置好新房,等到晚上圆房前,还要在床上摆上白色的布料,为了检验小妾是否纯洁之身。如是,即可为正式之妾,如不是,或卖掉或赠与或沦为婢女,可由主人随意处之。 圆房第一晚那些女孩子就像是过堂一样,有的知道做妾意味着什么,怕自己通不过检验,那才是一生中的羞耻。 做妻通不过检验会被休掉,甚至连累家里的声誉,一辈子不能抬头,遭人唾弃。做妾通不过检验会被卖掉或者当牛做马沦为婢女。 做妾最怕的是那个亲自检验她的正室,若遇到一位贤惠的女主还好,若遇到一个尖酸泼辣的女主,弄不好你就会被冤枉,还有可能故意让你通不过。 栗永禄虽然是一镇之长,他也不全懂得这里面的规矩,有的小细节还都是家族里的长辈或村上的媒婆。 头一房是从外地逃荒来的一个女子,父亲把她交给栗永禄就走了,至今也不知道落脚到了那里,走的时候说是叫秋儿,栗府上下就管她叫秋儿,是姿色最好的一个。 栗永禄就是凭着这个姿色先选她入房的,进洞房的时候就是浑身直打哆嗦,栗氏跟通房丫头已经把炕铺好了,见她这般知道是害怕的。 刚入洞房的女子害怕也是很正常的,毕竟她们还不知道这到底要干什么,有的甚至连听说都没有听说过。也许这个外地女子见了栗氏和通房丫头眼生。 栗氏这个时候就是一家之主,一下子进了栗府八房丫头,这八房丫头都要经过她的手来亲子管教,栗永禄也开始听她的指挥了,毕竟这八房丫头都要轮流跟她圆房的,操办这事他还插不上嘴。 栗氏让秋儿跟通房丫头到一边站着,看她跟老爷做个示范,陪她在一边站着看的通房丫头是为了稳住秋儿的心。 栗永禄那晚吸足了金丹,没想到秋儿看见他那两双贪婪**的眼睛就两手紧紧捂着胸卷缩在炕的一角,浑身发抖。 看到这般,栗永禄对她的兴趣和痴想一下子就没了,栗氏训斥她两句让她下来炕站在一边,就主动爬炕上给她做示范。 第二晚秋儿就更加哆嗦了,其原因是栗氏在帷帐里哭天喊地的,连通房丫头都害怕了,还被主子吆喝着拿毛巾去给他们擦汗端水。 秋儿那里见过这种事,才刚满十五岁。 栗永禄担心秋儿是不是有啥病,就暂且让她回了自己的房里。 第二房刚刚过了三天就迎娶进来了。 再往后的几房都还顺利。 剩下还有三个当初是以童养媳收养的,年龄还小,现在就是走个形式迎娶进房也不能圆房。 其他纳过妾的大户也效仿镇长,纳妾续房在遥镇成了一种风气,开烟馆做金丹更是争先恐后,跃跃欲试。 灾荒前遥镇纳妾的并不多,毕竟富裕户少,即是有钱纳进来也没有钱养活。 灾荒时期主要都是不掏钱的妾,只是当眼下饿不死就行。许多家户不但纳妾,童养媳养的不少。 说起收养童养媳的家户,见到镇长对待小妾都是那样认真,自己家儿子的童养媳也该让她们见识见识,迟早是儿子未来的媳妇,不要再有非分之想了。甚至现在就要承担起这个媳妇的责任来。 收养的童养媳也都是那些眼看就要饿死的灾民,有外地逃荒过来的,有当地比较贫穷的,他们在当时巴不得将自己的女儿找个有人养活的地方。也只有认了人家做童养媳才能被人家慷慨接受。 从现在开始就把童养媳跟儿子拴在一起,晚上给儿子铺床叠被,帮儿子洗澡,还得睡在一起,早晨起来打扫,清洁卫生。 有的童养媳比儿子的年龄大好几岁,儿子还没有学会生活自理,就由童养媳贴身照顾,晚上睡熟了还尿床,主子就对童养媳破口大骂,还以不准吃饭为惩治手段,使童养媳整个晚上都不敢睡觉,生怕小丈夫再把床尿了。 不是这场灾荒,一般家庭是舍不得让自己的女儿去做了童养媳的。所以在遥镇的这一“善举”在乡民的心里是根深蒂固了。 靳义堂也效仿栗镇长的“守规矩”将纳了的两房小妾行了个迎亲礼,不过他是早已跟小妾圆房了,只是走走过场。 刘福禄跟桃杏没有办什么形式,他还在赵英子的守孝期间。桃杏没有做他的小妾,而是做了他续弦的正妻,这是在危难之中相遇的,其间还有好多感人的故事,只是她原来是跟了岳群的,这个话题再没有跟别人讲。 岳群惦记的尚风丫被岳府的家院冯七草草埋在离她住过的一间土窑子的后墙外。当初她的尸体已经被野狗拖出来了冯七才发现,这也是岳群跟刘福禄走的时候岳群悄悄告诉冯七的,让他照看着她点。 当时冯七没想到她能被灾民抢劫,后悔没有早来看看她,不然他是不会让她活活给饿死的。 冯七对这个可怜的孩子有着很大的亏欠。 刘福禄又找了一块荒地将尚风丫埋了,还跪在她的坟头上承认来年清明节将岳群的尸体迁到这里跟她一块安葬。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她又像一个羞涩的闺中佳人 第三十三章她又像一个羞涩的闺中佳人 春季下种前刘福禄回到河口庄,这是他于今才开始重视起那几十亩上好地来,要不是这场大灾荒,他只是以为就是金子银子才是最宝贵的东西,没想到还有金银财宝买不到的东西。 山来拿不定主意,不知道究竟东家要怎样分配这些地,有些大户都是闲置下来六成上好地准备秋季种罂粟,只是在这上好地上种一些地瓜、黍米等小秋。 罂粟是这几年最走时的东西,在大灾荒时候这些东西都当做救命稻草给高价卖了,现在这东西就像灾荒年的粮食一样少了,也许是有经济头脑的人囤积起来了,等待卖高价。 灾荒年前这罂粟有人大量种植,那是只往外销,内地人用的还少,虽然行情比秋粮见好,销路得自己找。 现在不同了,各家库存的罂粟果都制成“金丹”(鸦片)出手了,那些买过第一次的庄民就一定会来买第二次,第三次……没过多久就成了紧销货。 山来也是个有商业脑袋的,只是他是个长工,他跟刘福禄建议:“我在刘巴图手里种过几年罂粟,得心应手,就看东家选那些地块来种。” 刘福禄一看到那个靳义堂横七竖八地躺在那个土炕上嘴里叼着那烟枪心里就来气,别说这东西碰不得,即是碰得,每日里不务正业地躺倒炕上他就瞧不惯。 “既然这东西是好东西,那刘巴图是怎样被债主追得逃走了?”刘福禄道。 “那是他不该去碰,自己碰上了就没好。”山来道,说的还挺有理由。 “自己种的不去碰算什么,难道就专门让别人去碰,这不是害人?” 山来一听刘福禄这话,知道他是没意思种,也不强跟他争辩,心里有多少话都没有再往下说。 到了六月,刘福禄的那一片大秋庄稼黑绿黑绿,红缨盖帽的。土地也像是憋足了三冬三夏的劲儿,想让庄稼人欢喜一场,那长势就像要从地里溢出来。 不用说,今年的秋是保证有八九成的了。刘福禄拈着稀稀拉拉的几粒胡须看着庄稼地不肯往家走。这才是希望啊,幸亏山来在那个时候给他上了那一课:天是造物主,地是命根子,年年播种年年收,取之不尽啊。 刘福禄对取之不尽的这个词语是深有体会,也唯有这土地能经得起这取之不尽四个字的考验。 他本是拥有三八二十四驮的大戏班的大班主,从京城到家乡一路上都有自己戏班的客栈,而今一场灾荒什么也没有了,唯有家里的这些土地还是完好无损的。 土地就像个任劳任怨的家奴,你愿意让它干什么它就干什么,你愿意让它长什么就长什么。 就在他河口庄也有差不多一半土地还是白地皮,都是上好地,他们这些大户还都在等着七八月份下种罂粟。 总之他刘福禄不后悔,他要让这些肥饶的土地长庄稼,他尝到了没有粮食这个滋味,即是再有金银财宝,没有粮食也是会饿死人的,他要存上足够足够的粮食十年八年都吃不了,不怕灾荒突然来临。 对于罂粟,他从来就瞧不上那个东西,别看这东西就像一个奇艳绝伦的仙女,披着各色各样的轻纱,戴着各色各样颜色出奇的一致的花瓣,有淡淡的嫩绿,还散发着浓浓的异香。 的确,她又像一个羞涩的闺中佳人,沁人心脾的花香弥漫在空中,让你陶醉,让你不舍得离去。 就是这黏人的东西,只要你粘上她,就能让你魂不附体,倾家荡产。 “那就是个吃人的妖女。”刘福禄肯定地说。 靳义堂是受了这个“妖女”的诱惑了,还有他媳妇赵秀苹,幸亏赵秀苹怀有身孕,要不两个人相跟上躺倒街上烟馆里,成何体统。 靳义堂领着戏班到京城遇到大灾荒,除了赵英子都给平平安安地带回来了,刘福禄特别感激他让三个孩子都是平平安安的,他染上那东西就是因为保护孩子们才不得已的,听说戏班其他人也染上了,有的已经吸的东借西讨遍地拉饥荒了。 刘福禄没直明地反对靳义堂抽那个东西,可是他希望他们能把这东西给戒了,他从京城回来剩多剩少的银子他一概没追究,就是知道他们染上了这个吃钱不吐沫的东西。 可是他们还是再抽,抽上这个东西再养活上两房小妾,那个开销可是扛不住的,刘福禄担心他们这个家庭就要散了。 头伏雨下透了,种地的老农心里踏实了。游风约师傅们差人来找如意班到乡里去唱戏,一是安定民心,一是要求戏班排练一场新戏,专门让游风约的乡民看。 刘福禄不知道要他派一场新戏是啥意思,但是他也该到游风约去看看了。去的时候他特意带着儿子刘保金,自从儿子在遥镇初次登台演戏的时候,他就认定儿子是一块好料子,他的如意班后继有人了,他要让儿子去见见这个姨父,日后还要让他给如意班捧场。 听说冯光道因为这次救灾有功被调京城任职了,这一定是沾了他父亲冯鸿儒的光了,刘福禄想。 他也盼着冯光道到京城任职,最起码他的戏班子万一再到京城去演出,也有个落脚的地方,这和冯鸿儒不一样,他可是儿子的姨父。 到了游风约一带,这里的庄稼更是一片片绿油油的,没有一块等着种罂粟的小秋庄稼地。刘福禄很好奇,一路上看到那些上好地种着的小秋庄稼一块接一块的,唯独这一带没有。 也许这里的种粮大户也跟他一样不喜欢那个东西吧。 冯光道还没有赴京去上任,他要在上任前给乡民一个交代,就是不能有一户在游风约一带种植罂粟,上面虽然是提倡种植的,但是得因地制宜,游风约这一带土地比较紧张,种植了罂粟就会断粮。 官府的目的就是要在罂粟上纳税,我们游风约能够在其它方面完成上面给我们下派的税银。我们不种植罂粟。 县衙派下差役来道:“不种植罂粟就得按每亩地多交二成白地钱(闲置或撂荒土地税)” 冯光道道:“税钱该交就交。我们决不逃税。” 有他父亲冯弘儒罩着,县衙也是惹不起这位乡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上面也是提倡种植罂粟的,也没有强逼,不种就是不种,强管无非是多收一些税银而已。 从春上开始耕地时,乡里就不准那些大户留置罂粟地,有意留置的就给他再秋后把罂粟苗铲平了。 一些大户也不敢跟乡首们过不去,因为乡里定有“乡约”,其中就有关于罂粟这一条。再说乡里有“拳房”有“乡约”堂,要不给你上课讲道理,要不给你直接动起武来。 “乡约”里还有一条:“凡吸食罂粟果的有地的没收土地,没地的赶你出乡。” 也就是乡里定有“乡约”的约束,在这刚刚过去的“丁戊”大灾荒中,唯独游风约种粮大户有粮食存库,使乡民没有因为有钱买不到粮食而活活饿死或者背井离乡出去回不来的。 刘福禄领着儿子刘保金先是拜见了众师父,由众师父领着他们来乡里拜见冯光道,他还想借此机会让儿子认了这个姨父。当初是赵英子不愿意认,现在赵英子已经去世了,认不认是他说了算了。 一个头戴礼帽,身穿长衫,带着副眼镜的先生正在乡社里讲演,下面坐着一排士绅文人。 “丁戊大灾荒,粮尽柴绝,父子相食,析骸以爨,人伦之大变。皆因大户种植罂粟者十之三、四,造成五谷减少,无有盖藏,眼看着铜钱买不到粮食活活饿死,苟活之人无不悲咽。” 先生感慨万千,越说越悲戚,下面的文人同呼:“这乃上天惩罚我下届万民啊,弃田之半以种罂粟,罪过呀罪过。” 刘福禄一听恍然大悟,原来自己不满意种这东西的原由竟在这里,禁不住大叫:“膏腴水田遍种罂粟,罪过呀罪过。” 大家扭头看,刘福禄正叫的起劲:“罂粟盛行害人害己呀。” “诶?狗——” “师先生,师夫子?”刘福禄认出来了,这就是那个师尚师先生。 “狗剩子。”师尚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对对对,狗剩子。”刘福禄笑道。 二人十几年未见,而今却还认识,可见当初那个缘分。 “邂逅夫妻,邂逅夫妻,当初你这小伙子可是不懂礼数啊。那小娘子呢?”师尚问道。 “就是这大灾荒——”刘福禄懊恼地没有说下去。 师尚领悟了,见到刘保金忙改了话题:“难道这是——?”当初他知道那个驴背上的小娘子身怀六甲。 “是儿子,十六岁了。” 众人都不知所云,就连冯光道也是纳闷。 师尚将当年他帮助刘福禄读信,跟骑在驴背上的赵英子成为邂逅夫妻的事给大家讲述了一遍。 刘福禄指着冯光道道:“这就是儿子的姨父。当初我就是来游风约找众师父的,不想他们受到官府的通缉,还把我当做嫌犯捉拿,我是逃到哪里跟赵英子正巧相遇的。”尽管刘福禄知道刘保金是冯光道的亲生儿子,但他没有挑明。 一听赵英子,冯光道又一阵惊讶,虽然上次已经相认但没有见这个小子,难道这是?遂及时克制。只是说道:“奥?原来这是我的亲外甥侄儿?” “他母亲赵英子?”冯光道问。 刘福禄将赵英子到京城演戏来至半路被饥饿夺去了生命的事情告诉了冯光道,冯光道频频点头,眼睛湿润起来。没想到找了多日的赵英子就是在他面前饰演杨排风的那个名角。 冯光道撇开私事先谈起公事来,跟刘福禄道:“今儿请你来就是要你的戏班排演一场戏给乡民看,要真实的演出来,剧本师先生已经写好了,让他给你看一下。” “排演什么?”刘福禄一边问一边接过师尚递给他的戏词,展开看了一眼又笑着道:“我这不是白看,师先生记不得当年那信还是您给我念的。” “十几年了,刘老弟就是听也听会了不少,哪有不认得?。” “真的是不认得,要是背唱戏词一学就通,要是认字写字还差得远。” 其实刘福禄就连戏词的题目四个字他就是不认得,稀稀拉拉认得些也通念不下来。 师先生给他念起来,那动作就像当年给他念的那封信一样。 “丁戊大灾荒戏本:大意是,丁戊年间,一场大灾荒卷土而来,遍及数省百县,灾民不计其数到处逃荒,到处碰壁,安知何处栖身?山上之灾民往山下逃,山下之灾民往山上逃,平原之灾民往山地逃,赤地千里,饥民遍地。农田绝收,蝗灾四起。为苟廷一息之残喘,或取小石子磨粉和面为食,或掘食观音白泥充饥,不数日间,泥性发胀,腹破肠摧。是也,吃人肉、卖人肉者四起,人间之地狱!因肥沃之土地种罂粟之多,五谷减少,民间无有盖藏,至五百文钱不买一糠馍……” 刘福禄听罢感叹无比:“这些事情就是我亲生经历过的,真切真切呀。”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十四章 “乡约”即是“乡规民约” 第三十四章“乡约”即是“乡规民约” 在冯光道临上京城赴任走的那几天,他跟李三太、王抓钩、师先生一道把原来“乡约”的条文增加了内容,就是在“禁食罂粟”的前面加一条“禁种罂粟,犯者尽数铲之,戮于幼,罚其耕。”就是说,禁止种植罂粟,违反者可以在幼苗期间全部给他们毁掉,并没收其耕种之权。 “乡约”就是地方的土规定,就是“乡规民约”。是大家共同制定的,你不执行就等于坏了乡里的规矩,就像坏了自己家族的族规家规一样。 之所以请“如意班”来游风约一带排戏,就是要乡民真正懂得为什么要加这一条“禁种罂粟”的乡规。 在大灾荒之年,游风约一带的乡民很少有出走的,大都是从外地逃荒进来的。他们还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有多少人手里拿着银子买不到粮食活活地饿死在了逃荒的路上。 粮食哪去了?大家都种植罂粟了,仓库里没有粮食了,要有粮食的话,或许还会出现赈灾的善人,高价买粮的投机商。即是后者,也不至于手里揣着银子而活活饿死的。 刘福禄先是扮演着一个将泥胎像捣成面粉充饥的饥民,然后口渴的喝了几口水就被活活胀死了。 再之又扮演一位食子肉的父亲,儿子被饿死了。一边吃还一边对天喊,那声音嘶哑嘶哑的:“老天爷呀,你惩罚我吧,我儿子饿死了,就要暴尸荒野了,他会被那些狼虫虎豹,乌鸦野雀吃了的。啊——老天爷啊,我们做什么孽了呀——” 靳义堂扮演一位拿着银子到处买不到粮食的灾民,最终买了罂粟制成的“***”,命勉强是保住了,可现在成了一位烟民,离开这东西是不能活了,家里的东西已经变卖完了,倾家荡产了,就剩一个女儿,他还想卖给那个东家做妾来换取那点鸦片吃。 靳义堂这个角色是刘福禄故意安排他演的,还说他这才是亲身经历的,靳义堂知道班主的用意,可他不是故意要吸食这东西的,他也是为了孩子们啊。 刘福禄知道他不是故意的,可是刘福禄是想让他赶快戒掉这个东西,明里不好意思说,就让他来演戏。 靳义堂边演边想,我是不会走到倾家荡产卖妻卖儿那个地步的,这东西是有它的坏处,可也有它的好处,你刘福禄是体会不到的。 剩下的角色就是程班主来演了,他没有亲身经历,他领着一驮戏班在潞府,不亲自演还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是这样的恶劣。 刘保金尽演小一辈,男的女的都是他来演,在刘福禄眼里,刘保金真的是比他强,这功劳也该归靳义堂这个师傅,更主要的是儿子随他母亲赵英子的演技。 整个如意班就他们这些台柱子能够凑合到一块,戏班的其他成员还没有整合,大灾荒的那个余味还没有从大家的身上消散。 就在刘福禄他们给游风约乡民如约演出的时候,不知道是谁通到了县衙门里,县衙听说这演戏的目的主要是演给那些种植罂粟的大户看的,这还得了,这不是跟上面唱反调吗,上面可是提倡乡民种植罂粟的,再说方圆每县之田种罂粟者不下十之三、四。 县令知道游风约有个京官冯弘儒,上一任岳琅逢就是栽在了这位京官大人的手里,听说这次演出就是冯弘儒的儿子冯光道指使的,他也快要到京城去做官了,调令文书也下来了。 可是要不制止,这个新安里乡的种植大户如果都放弃种植罂粟,他县衙的税赋可从哪里来?要知道一斤鸦片可值七两白银。县衙不缺粮,体会不到乡下老农的担心,这次大灾荒饿死了几个县衙里的官。也难怪县令只是惦记着税赋。 县令不敢直接到新安里跟冯光道作对,就把这个情况上诉到潞府,同知大人一贯来就欣赏游风约这些官民,不是他跟冯鸿儒是官官相护,而是游风约一带的官民真真切切是好样的,他们那些自己制定的乡约值得推广。 说起这次大灾荒就是游风约一带的乡民只进不出,他们官民团结,把粮食都用在了赈灾上,使灾民没有多大伤亡。其内因就是没有大量种植罂粟而才能积草囤粮的。 虽然上面鼓励乡民自己种罂粟,只想着怎么让中国人少买洋人的鸦片,免得国家的钱流向外国,但是也没有强调非种不行,里面却有隐晦之意。 即是这样,种植罂粟的大户就像一阵瘟疫蔓延,一时间漫山遍野都长满了罂粟,从不在考虑粮食的囤积。 有些县官也只是为了税赋好收,自己还能在这上面沾光才随着上面的意思吹风打气。 同知大人早已看白了这些,但他是不提倡全民种植罂粟,看到遍地那些瘦骨伶仃的吸食者都已丧失了做人的本性,甚至是一点廉耻都不要了,他真是感到惭愧呀。 面对来府衙告状的县官,也不能说人家告的不对,也不能说罂粟不能种,还不能说让大家都种。 “乡有乡规,家有家规吧,只要他们乡首们能保证给你交上赋税,管他们种什么不种什么,上面只是提倡,又没有强逼让种那些东西。”同知大人成了和事佬。 县令大人觉得这同知大人还是跟游风约那些乡民合穿一条裤子,知道说多了也无用,不如回到县衙另想办法,他也掌握着一个尺寸,只要是上面提倡的,即是含含蓄蓄的,他照做了也犯不了什么大错。 轮流各村唱完如意班自编的戏后,也到了大秋金黄的时节,今年的庄稼就像是憋足了几年的牛气,狐假虎威地撑长着,就像要补足前几年欠下的收成似的。 冯光道赴京上任的时候到了,众乡民都是依依不舍的样子,就连知府大人也率领着众官员来惜别相送了。 刘福禄跟儿子刘保金自来到新安里就没有走,他有他的那个意思,他想让儿子多多见见这个京官老爷,日后总不吃亏,虽然没言明,他知道刘保金是冯光道的亲生儿子。 冯光道难道不知道这回事吗,他更是心知肚明了,刘福禄没有嫌弃他这个亲生儿子他就已是感激不尽了,他还敢来认这个儿子吗。 两个人心里都是清清楚楚的,现在赵英子不再回来了,唯一的连接他们关系的这根线表面上是断了,但实际上是连的更紧了,只有连的紧了,才会断不了对赵英子的念想。 冯光道走后,游风约一带有些早收了庄稼的大户就挑那些上好地悄悄种上了罂粟,半个月就出苗了,那苗子绿生生的,地里的墒情也好,苗子又肥又大。 这些敢种罂粟的大户就是县令在做的保护,意思是出了问题他负责,他会按照大清律例毁坏青苗罪来治他们。现在冯光道走了,县令就不再怕惹了这位京官了,他们弄他的“乡约”,他发他的号施他的令,互不侵犯。 这些大户巴不得让县大人给他们做主,这种粮食跟种罂粟可是天上搁到地底了,种一亩罂粟顶种十亩粮食,谁不会算账。 看到大户有种罂粟的了,那些小户也大胆种植了,几天后那些罂粟苗都出来了,跟麦子青苗一个样,可比麦子好看多了,活灵活现的,忍不住还直流哈喇子。 乡里的乡首知道这是县令大人做的保护,这些大户才敢种植,随之那些小户也跟上了。这明明是违背了乡约之规定的,若是真的按照乡约去毁苗,跟县令大人过不去也不是个办法,但是乡约就是乡约,不能将乡约当做儿戏。 李三太跟书房和拳房里的众乡首们商议,如何来维护乡里共同定制的乡约之规定,乡保龙关根给李三太出主意说:须得如此这般这般。 于是就在一个晚上,凡是那些大户小户种植的罂粟青苗一律铲除的一株不剩,这是拳房组织乡里的乡民给铲除的。这样就不怕县官来归罪惩治那个人了。 罂粟苗子毁坏了,是谁干的谁也不知道,你县令大人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啊,那些种植罂粟的大户就是知道是谁干的又怎么样,乡规就是乡规,跟家规族规不是一个样子吗,你违背了就得受到惩罚。 那些违背乡约种植罂粟的乡民自吃了这个哑巴亏就再也不敢种了,其实他们也懂得这个道理,也知道罂粟这个东西粘上了的乡民是吃不消的。就是世上兴种这个,也不犯法,那家不愿意多收一点利益。 刘福禄回到遥镇,就把在游风约这里的情况说给了镇长栗荣禄,栗荣禄如今可跟从前不一样了,大灾荒期间他将祖上留下来的***全部做成***变卖,既拯救了乡民,也发达了自己,还得到了县衙乡里之荣誉,他对这个种植罂粟还是挺赞成的。 刘福禄摇摇头,知道他的几句劝导是说不通这个镇长的,想当年他的堂叔栗四抽大烟从一个商人变成一个穷鬼,最终遍地乞讨要了命,当时他还活着的父亲就叮嘱他不能染上这个东西,他还曾经唾弃过堂叔。 如今,他也染上了这个东西,每天尽情地享受着这个东西带来的欢快,沉迷于酒色之间,把整个镇子都带着走上了这条道路,满大街都是烟馆,男的女的都在吸。个个都是面黄肌瘦,精神颓废,犹如病入膏肓一般。 最让他头疼的就是靳义堂夫妇,他给镇长提倡游风约的风气就是为了靳义堂能够改变这个习惯,当然他们是因为自己的孩子能够活着回来才染上这个东西的,自己也不好意思埋怨他们。 看着遥镇一带那些大户都在种植罂粟,刘福禄也是无能为力。 忽然他想起来家里的那几十亩上好地,这个山来不会背着他也种上这个东西吧,他可是没有强调他不能种这个东西,再说今年的秋成这么好,他也该去看看了,虽然他对山来是最放心的。 刘福禄心急火燎地往家赶,他觉得这山来一定是给他也种上了,看着一路上都是碧绿碧绿的罂粟苗,他的心里就像着了火一样。 到了河口庄一带,眼见的那些罂粟苗稀少了,他没有进庄,而是先到他的那几块上好地看看。 到了那里只见山来正在雇人翻地,大灾荒牲口都杀了救灾了,翻地也是个困难活。看来这个山来真的没有辜负了他,也许是这里的乡首们也跟游风约那样不提倡乡农种植罂粟的吧。 刘福禄这次是带着儿子刘保金来的,他是要让他看看属于自己的这几十亩上好地,他现在才懂得为什么父亲当初对土地是狠着命地保护,原来这才是乡农的长久依赖,他打算把儿女们都熬成人,自己就靠着这几十亩上好地安度晚年吧。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做了几年通房丫头变得芳容丽质了 第三十五章做了几年通房丫头变得芳容丽质了 镇长栗永禄的通房丫头叫慕容儿。她是栗氏随嫁过来的丫鬟,栗氏是当地一位大户人家的女儿,栗氏在娘家姓姜名绍棠。跟栗家门当户对,栗氏嫁给栗永禄就把丫鬟慕容儿随过来了。 随过来的时候,慕容儿还是伺候栗氏的丫鬟,栗氏怀孕后不能跟丈夫同房,就由慕容儿这个通房丫头伺候老爷。 栗氏一连给栗永禄怀了两次身孕都没能生成一个,慕容儿在此期间受到了栗永禄的宠爱。 没想到遇到了一个灾荒年,老爷就一次性纳了八房小妾。 老爷纳妾最不情愿的就是老爷恩宠的通房丫头慕容儿了,这对他简直是当头一棒,知道受宠这个事是轮不上她了,再说她的地位也比那些小妾的地位低。 慕容儿在栗府多年已经是老练成熟了,她看到栗氏夫人两次都没有给老爷生成一个孩子,内心早就计划能给老爷怀上一个孩子,那她的地位就会一步高升了。 她随夫人来到栗府的时候才十三岁,做了几年通房丫头,已经变得亭亭玉立,芳容丽质了,就现在比上那些小妾的年龄也不大多少,只是老爷有了新欢对她是冷了点,她相信她还是有机会的。 没想这个小妾秋儿就给她带来了机遇,秋儿也是老爷最喜欢的,偏偏又怕跟她做房事。她看到老爷那个心思对秋儿还是不死心,就一门心思想怎样才能找些借口跟老爷同房,给她多多带来给老爷怀孕的机会。 栗永禄虽然是纳了妾,那是他一时高兴,的的确确就是为了拯救那些饥饿的女子而施行的善举,当时也有人给他说这是纳妾之良机,便宜不花钱,但他还不想听这些趁人之危的话。 妾是多了,却有了房事的烦恼,每晚想着挑三拣四的,偏偏那个让他看上的秋儿老是不开窍。 慕容儿在栗永禄面前还不失当年的娇宠,主要是慕容儿甜言蜜语会说些让栗永禄开心的话,虽然眼下面对一个个新的小妾是顾不及她了,可是她还是能够沾上边。 她这个通房丫头就是伺候老爷就寝和做房事的,白天没有她的什么活儿,到晚上她就得守在老爷跟前听任使唤。每个小妾跟老爷做房事她都在跟前守着,也不是老爷故意让她每晚守着的,而是她自己就乐意守在那里,这也是她的本分。 小妾都是新手,再说老爷也在每晚抽了那么多金丹,还是慕容儿给他伺候的。抽上那个东西行房事有时强有时弱,小妾一时也招架不住,也不会做些让老爷开心的动作。 慕容儿见状就大胆地接替上小妾来满足老爷的余兴,她伺候的多了,能让老爷很尽情很满足。 慕容儿知晓女人能怀孕的最佳时期,她心眼里存着这个念想就从那些懂这方面的老妈妈那里打听,然后记得牢牢的,等时机到了她就想方设法让老爷能黏上她。 最好的机会就是去秋儿那里,她在老爷面前就一直做保证,一定要让秋儿学会不害怕老爷房事宠幸,**她个服服帖帖。老爷是最喜欢秋儿的,她能看得出来。 这厢跟老爷这样说,那厢就跟秋儿那样说:“慢些来就适应了,每回轮上老爷来你房的时候我就会来给你做个模范,你在一边看着就是了。” 秋儿点点头。其实她才满十五,只是长的颇于成熟,明艳动人。 慕容儿终于能如愿以偿了,她感觉真的是给老爷怀上了,跟长辈婆婆说的是一环扣一环的,除了不来那个还恶心呕吐,喜欢吃酸。 这件事让栗永禄知道了,这比**好秋儿的事情还让他上心,三十多岁的人了,还没有得子,这在栗氏家族里就成了笑话,他纳妾也多是有这个本意。 栗氏自怀了两个一个也没有生成,第一个在三个月头上好好就掉下来了,孩子已经成了个人样。找师爷算说是小鬼缠身了。联系到新宅闹鬼的事,以为栗氏到过新宅被鬼缠上了。第二个是生下来夭折了,孩子还哭叫了两声,师爷说还是鬼附身造的孽。 生第二个的时候,新宅已经让刘福禄住上了,师爷说住上了不等于宅子过给了人家了,正堂上的祖宗还是栗家的。 再后来栗氏反而没动静了,连个肚子也看不见了,栗永禄就想方设法把宅子给了刘福禄。随即又来了几年灾荒。 慕容儿有了他的种,这也是把他的这桩心事又一次激活了,再不生个根子,恐怕族家长辈就要说他不孝了。 看着慕容儿的肚子越来越大,栗永禄虽然没再叫师爷切算,自己也能揣测几分,虽然将新宅给了刘福禄就闹起了饥荒,可他是这次饥荒中最大的赢家,一来父亲生前那些库存的罂粟值钱了,他的财富上升了,二来他还因为这些东西的出售带来的高额利益再花一些小钱来赈济灾民,他的“善举”得到了官府的认可,可谓是一箭双雕。 更是他没想到的是那八房小妾来的是那么的容易,要在平时想纳这八房小妾不知道要花费他多少银子,也许把他家的老底都拿出来也不会买来这八房小妾。 现在连一个通房丫头都给他挺起肚子来了,这说明师爷的话还是可信的。把新宅给了刘福禄也是明智的选择。他的喜事是接二连三来。 栗永禄高兴之余就把慕容儿的身价提高了,虽然她还是个通房丫头,但她不再是栗氏的丫鬟了,而且还让那个秋儿来照顾她,跟他的住房是紧挨着的。他不想让任何一个都比慕容儿地位高的妻妾来欺负她。 栗永禄让小妾秋儿去伺候一个通房丫头,也有他的用意,意思是你再不学会通房就会占了丫鬟这个位子。凭管你这个老爷是什么用意,反正她秋儿什么也不懂得,你让当丫鬟就当丫鬟,只要不做那事就行。 怀胎九月这个时间也来得太快了,慕容儿感觉是一眨眼功夫的事。临近分娩前几天,栗永禄就把王婆叫到府里,一刻不离地守着慕容儿,又请来师爷施着法子保护孕妇,生怕再走栗氏那路子。 已经失去了两个子女的栗永禄,这回老天爷不会再跟他计较了,到临盆时就跟刘福禄的赵英子那样,简简单单就从慕容儿肚子里生出来个大胖小子,直乐的栗永禄合不拢嘴。 儿子买月那日,请刘福禄的如意班在栗府唱了三天大戏,办的是热热闹闹的。 到第四天一大早,忽然三叔家的大儿子跑来报说在茅房里漂着一个人,像是嫂子。 大家都纷纷把那个漂着的尸体打捞上来,果然是栗氏。 西屋才降下大喜,东屋就传出噩耗,还是凶兆。这接二连三出的都是大事,到底又是那一个环节出了问题?栗永禄弄得疑疑惑惑神魂颠倒的,也不知道这往后还会出什么事情。 于是又请来师爷:“明明一直好好的,慕容儿从怀胎到临盆,她都是忙忙碌碌的,从没有人说过她什么,怎好生跳茅房寻死了?” 师爷一执香,一坐香台,就像事先切算好的:“鬼缠身脱胎换骨了,夫人本身阴气重,阴债未尽,她赶去还债了。慕容儿阳气旺盛,击败了阴气,往以后栗宅转运了。”然后手举一撮香,对着正堂作揖磕头又忙乎了一阵。 师爷一番话又让栗永禄心宽了许多。 其实,栗氏的死跟慕容儿生孩子有直接的关系。本来接连给栗家怀了两胎都没有怀成,心里就有亏欠,那个心疙瘩就像数九天的冰块一时融化不开,老爷纳了八房妾已是她感到无地自容了,没想到随她一块进府的通房丫头竟然给老爷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这可是个物是人非翻天覆地的变化,对她是一个晴天霹雳的打击。对于一个正房夫人来讲,哪能受得了。这意味着她活在栗家已经是多余的了。 这还是老爷没有对她怎么样,还是以夫人太太的身份对待她。若是对她一味地冷眼,栗氏早就了结自己了,等不到忙忙碌碌还帮栗家张罗生孩子的事。 凭管栗氏是因为什么要去死,但这个自寻短见的事情在遥镇还是起了一阵子风波,说什么的都有,有说是真的让栗宅的鬼缠住栗氏的身了,要不接二连三为栗家生不成一个孩子。这下走了是不由栗氏她自己,也就是阳寿到了。 还有说是被那个通房丫头给活活气死的,该生的不生,不该生的却生了,换成谁也顶不住这个打击。 大灾荒死了那么多人,栗氏的死在乡民心里已经不在话下了。 总之碍于栗永禄是一镇之长,乡民也只是私下议论议论,饭场上说说而已,死了死了,死了的就算是一张纸掀过去了。 对于栗氏的死,开始慕容儿还没当一回事,还想栗氏就是像师爷说的那样,是鬼缠身而死的。后来大家对栗氏的死一直在议论,多多少少冒到了她的耳朵里,她才猛然醒悟,原来栗氏的死跟她有直接的关系。 慕容儿从小就被姜家买去给栗氏做丫鬟,慕容儿这个名字还是到了姜家起的。她跟栗氏的感情可是从小到大培养起来的,他们的相处如同亲姐妹一般。 她随栗氏来到栗家还跟在姜家是一个样的,只是比先前多了一个通房丫头的名分,这个通房丫头还是姜小姐给她的,不然她是不会接近栗老爷的。 当初她是想如何走到老爷新纳的那些小妾们的前头,根本没想到这对伺候了十来年的小姐有什么影响,小姐的性格一向是很内秀的,她的心事一般不会轻易而举表示出来,要不然她是绝对不会做些让小姐心酸的事情的。 小姐离开她走了,这意味着她现在在老爷面前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丫头了,虽然她知道她的命运就是一个丫鬟,她也成不了老爷的正房,甚至连小妾的份儿也难轮上。 可是她给老爷生了孩子了,最起码成为老爷的小妾还是有可能的,只要她在老爷面前学乖一点。 夫人去世了,在老爷未续弦之前她还是占上分的,这几个小妾唯有秋儿招老爷喜欢,可是她现在在伺候自己,这也是老爷有意惩治她的,但是她什么也不懂,除非她再耐心地**她。 现在她有自己的主意了,她不想让秋儿讨老爷喜欢,哪怕将来有一天她是会讨老爷喜欢的。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几年灾荒世界就像睡了一场 第三十六章几年灾荒世界就像睡了一场 他现在越来越觉得土地的重要了。 刘福禄最烦心的就是靳义堂跟赵秀苹抽“金丹”的事,现在乡民都不叫那东西“***”了,全时兴叫金丹了,好像这金丹两个字字意深远。 从京城回来的两个八驮戏班的主要成员都是因为在回来的路上吃食了鸦片才上瘾的。有的都是没有任何积蓄的,染上了那个东西就没好,只要上了瘾,没有个决心是难戒掉的,他们都成了像他见过的栗永禄的堂叔栗四一样了,都顾不上来他的戏班了。 现在他的三个八驮也只剩下程班主带着的那一个八驮了,从京城回来的这两个八驮已经散伙了,赵英子走了,赵秀苹和靳义堂每天就是烟馆,没有那东西他们什么也搞不成。 刘福禄知道他们的那点积蓄也快吸完了。 靳义堂现在觉得危机正在一步步向他逼近,有一天他跟赵秀苹低声议论着要卖自己小妾的事,刘福禄无意中听到了。 计划卖小妾说明靳义堂他们的经济已经拮据了,已到了卖妾的时候了,卖了妾还有甚哩,总不会卖了他刘福禄的宅子吧。 刘福禄经过这个大灾荒思想上变了,他不想再经营这个如意班了,他感到经营戏班的疲惫了,他惦记着自己家里那些上好的土地,他现在越来越觉得土地的重要了。 本想儿子刘保金大了能带着两个双胞胎女儿给如意班撑起一片天地来,眼前他们师父师母也成了这个样子了,他们的母亲赵英子也走了。 他想让儿子到游风约乡学去读书。他很向往那个地方,他怎么看那个地方的乡民所做的事情都顺他的眼合他的心。他从小就在那里学艺,那里也有他的师父们。 在京城他就听说官府明码标价卖官的事,他那个时候就想给儿子刘保金买一个官职,戏子是三教九流里面最下等的行业,有能耐的不干这个行业,还是当官有名分,能转换门庭。但是那个时候他的八驮戏班还是很走红的,再说儿子的年龄还小。 现在一个大灾荒使戏班受到了巨大的损失,虽然他还有点积蓄,给儿子捐一个县丞还是足足有余的。但是没有一点本领即是捐上个官也做不长久。他一生就是一个睁眼瞎子,他不想再让儿子也跟他一样。 当然刘福禄知道在遥镇也有乡学,他不想让儿子在这里上学,因为这里他最看不惯的就是那些烟馆,他害怕儿子跟上这些烟馆再染上烟瘾,就像靳义堂那样,那就什么都完了。 游风约他是最放心的,那里还有跟他最熟悉的师先生。他一看那个师先生就是一个很沉稳有学问的先生。还有一点就是冯光道在这里是说一不二的,刘保金能得到先生们的照顾,也能得到他的那些师父师兄师弟们的照顾。 刘福禄决定把如意班交给程班主了,他开初就是跟着人家程班主入道的,现在还物归原主吧。他要到他的河口庄去当他的员外了,要是有条件的话再置买些土地,自己种不了就租给乡民。 刘福禄没有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全部告诉靳义堂跟赵秀苹,虽然他们是亲把亲的连襟。因为他们现在不比从前了,跟他们说了实话,他们会以为他是看不起他们了。 走的时候他把新宅堂房们一锁,雇了一辆牛车,简简单单地把家小全部带走了,儿子刘保金已经送到游风约学堂了。 他给靳义堂放下一些银子算是他对他们最后的感恩,他知道就是给他们放下多少银子,他们也会全部抽了大烟的。从他第一次见他们吸食那东西的时候还是间隔五六天吸一次,到后来就三天吸一次,现在是天天往烟馆跑。 也许就是基于这个原因使刘福禄不得不改换门庭了,他肯定是对靳义堂夫妇没有办法,也许换成程班主行。他也不想让他们就这样堕落下去,他将戏班交于程班主的时候还再三跟他强调了这一点,能让他们出场还是让他们出场,毕竟是戏班大红大紫的台柱子。 程班主做梦也没想到刘福禄对他有这样的大恩大德,他是此生只有唱戏不会再改换门庭了,他不像人家刘班主那样有几十亩上好地,还有外面的那些生意。他在老家是一分一厘地也没有的。 给了他这八驮戏班不用说他也要去请靳义堂夫妇的,即是他们都染上了烟瘾他也能供得起他们吸那些东西的,在潞府他程班主还是很吃得开的,即是京城他也敢去。 刘福禄最后交代他,至于戏班的名称让他随意吧,想改就还改成他的新意班。程班主当时就想通了这如意班可是在京城也是有名的,即随口说:“还是如意班吧,我不想改了,还想沾沾您这个如意班的光哩” 刘福禄道:“你随便吧,戏班都是你的了,名字不改就不改吧。” 程班主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作为这八驮班的价码,他不想跟刘福禄讨价还价,毕竟人家顺其自己的所好了,即是多出点钱他也顺心。 他跟刘福禄的想法是一样的,刘福禄是想快快有人能接手这个戏班子就行,至于价钱多少他不在乎,他就是想急于脱离这个戏班子。 就在当时也没有个像他这八驮戏班子的价码,也没有个标准,看到程班主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慷慨给了他,他都深受感动了,他慷慨他也慷慨,就只收取了他一半,二人说定就这样了事了。 程班主接收了如意班后即动身到了遥镇去请靳义堂,他在大灾荒过去后到过遥镇见过靳义堂,那时他已经买了两房小妾了,也知道他们夫妇是如何染上烟瘾的。 靳义堂见到程班主就像见到救星一样,他当然是得找个事情做了,他知道自己吸那东西把家底已经吸尽吸完了,就快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了,刘班主给他们送了些银子,他们两口子真是从心眼里感激。 提起如意班,他们两口子也有愧于程班主,他们带着的两个八驮班都被那些饿急了的“响马”抢去了,演员到现在也是走的走散的散,都是跟上在半路上吃食了那些***染上烟瘾的。 虽然刘班主从来没有责怪他们,还送钱给他们。 这样下来也不是一件长久的事情,没有钱就不能去烟馆,他们看得出来刘班主对他们吸食金丹有成见,只是表面上没有说出来,他们曾经试着能不能戒掉这个东西,可是那个比死还难受的滋味谁也代替不了。 眼前他们生了一个女儿,他们连照看孩子的丫鬟也没钱养活,只有让两个小妾来照看,现在有一个小妾也跟上他染上了烟瘾,他已经把她卖出去了,他是不忍心卖小妾的,毕竟他当初是挑拣上的,是他最喜欢的,不卖谁管她上烟馆啊,他是没那个能耐了,让那些有钱人帮她吧。 另一个小妾没染上那东西,就给他们整日看孩子,就算是买来个通房丫头吧。这个小妾叫彩芬,是他买进来给她们起的名字,另一个卖了的叫彩娇。 程班主给他们说明了刘班主给他的这八驮,他不想改名字了,还叫如意班吧,靳义堂当然没意见,他说那两个八驮在他手里没有了,他的这八驮不改名字就等于如意班还在,也能给班主一个脸面。 靳义堂表示他们到他的戏班里一定会好好干的,就是有个吸烟的习惯,要程班主担待着点。 程班主道:“只要戏班能在潞府一带有了名气,吸那东西的事就包在我身上。” 靳义堂道:“你还不知道我跟赵秀苹的本事,那是没问题的,我们还要像以前那样打到京城省城去。” “那样更好。”程班主笑道。 过了几年灾荒,这个世界就像是睡了一场大觉一样,什么事情也得从头开始,如意班也是,如果想要重新到潞府立足,就得有人捧你的场,否则一下子是站不稳脚跟的。 据程班主了解,如今扈万坤升任成了千总,原来手下的曹小乙也随之升成了了外委副将,万奇也升成了把总。 程班主知道曹小乙对赵秀苹是有好感的,他是有意跟他们透露出来这些,是想通过他们能搂上扈万坤这个千总的后腰,他的这八驮戏班就能立马在潞府立足了。 “这不是个问题,当年扈总爷不是很照顾我们的吗?”靳义堂道。 赵秀苹心里有底儿,虽然她对扈万坤有愧,可当时他明明是原谅了他们的。据她在扈府对总爷的了解,他是一个豁达大度的人,要是换成别人,她这样对他,能轻易放过他们吗。 赵秀苹一心想跟靳义堂找个事情,也是为了能吸上那个让她放不下的东西,她也说不清那个东西就那样让你不能离开它,一旦离开它真是比死还难受。 程班主当初的新意班就是靳义堂跟赵秀苹的台柱子,他跟他们说什么话也随意,在他们来之前他就给他们准备好了他们最在乎的那个东西,戏班原来是禁止吸鸦片的,而今也都是那么回事了,遍地都吸这,就连府里的官员也是每天不离烟枪,可是那些人人家有钱,一般人哪能比得起。 赵秀苹见到程班主给他们的金丹,兴奋的啥也敢承认,当即她就给程班主作保证,一定先去营守见见曹小乙,第一场戏就在潞府给他来个开门红。 这真是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当着班主的面承认下了,就得当回事情,不能头一次就在班主面前失信,那以后还怎么在人家手下做事。夫妇二人都是一个目的,只要程班主不给他们断了金丹。 当日夫妇二人即商议如何去找曹小乙。 靳义堂道:“这曹小乙跟你曾在过扈府,当初你还是他们眼里的红人,这次到营守见他,不知他还认你不认?” 赵秀苹道:“你尽管到营守将他唤出来,就说我要见他。”她心里有那个把握,在扈府她就看曹小乙对她那个魂牵梦萦的样子,她能猜到曹小乙见了她需要什么。 靳义堂按照赵秀苹的吩咐到了营守,门口有兵勇把守,问他干什么,他说是要见曹副。于是一个兵勇进到营里向曹小乙禀报,不一会出来允许靳义堂进去。 靳义堂进得营守见到曹小乙,说是原来新意班的那个钱贵生想见他,曹小乙一听这钱贵生三个字,一时还纳闷想不起是谁来。 靳义堂又提醒:“就是那个赵秀苹,曹副怎生忘记了?” “你直接说赵秀苹就是了,还转啥弯子。”其实曹小乙已经想起是谁了,他首先认得了靳义堂。如今他可不比从前了,当了个副将就能在潞府呼风唤雨,况且一个小小的戏班,他要是愿意给你出力,让你挣个钱当不在话下。 “让她直接来营守就是了。”曹小乙道。 “她不是不方便吗?”靳义堂道。 “有啥不方便,她不是叫钱贵生吗?” “这……”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十八章 扈万坤看到昔日最偏爱的小妾 第三十八章扈万坤看到昔日最偏爱的小妾 程班主打着“如意班”这个旗号终于在潞府又一次扬眉吐气了,本来如意班在灾荒前就是大名鼎鼎的,主要就是八驮班在京城进宫给老佛爷演过戏,能给当今老佛爷演戏的戏角儿,在观众面前还能没有名气吗。 如意班名声大是因为到过京城、天津,程班主原来的“新意班”却是在潞府就有名气,如意班班主刘福禄还是跟着他起家的,没想到眨眼功夫就又江山易主了。 两个戏班主角还是靳义堂跟钱贵生,换汤不换药。这说明靳义堂跟钱贵生才是最当红的。 钱贵生就是赵秀苹,在潞府就是钱贵生有名气,没有人知道有个赵秀苹,即是在京城,赵秀苹也是用的钱贵生这个名字。 在潞府也不是如意班这一个戏班子,至少大小戏班也有七、八家,大灾荒虽然戏班子都受了挫,可是好歹也是府城,怕饿死的都在逃荒谋生计,没有心思看戏,可那些有钱有粮的也有不少,家里办个大事小事还离不了唱堂会。所以戏班子还是能找到台口。 原来程班主的新意班在潞府是挂了号的,自从归了如意班,名气就渐渐没了,就给那些后起的戏班子腾开个空儿。 这下原来的新意班又复活了,甚至是改成了如意班的名号,都知道如意班在京城是响当当的,还进宫给老佛爷唱过堂会,受到了老佛爷的夸奖,其中的演员就是靳义堂和钱贵生。 这些都是营守曹副曹小乙给撑的场面。 那日曹小乙跟靳义堂说的那句“有啥不方便,她不是叫钱贵生吗?”的话,倒让靳义堂心里结了个疙瘩,才知道这位当初不起眼的那个小跟班现在是不一样了,说话都是麻酥酥的让你下不来台。 结果跟车夫赶着车送赵秀苹到了营守禀告:“戏班靳义堂钱贵生拜见曹副。” 门卫禀告后带出来的话是:“见钱贵生。”其余的人一概没让进去。 钱贵生在门外等了几个时辰没等来赵秀苹,只好跟车夫回去了。 至第二日赵秀苹才回来戏班。 问她:“怎还留宿?” 赵秀苹道:“唱了一场堂会。晚了。” 靳义堂没再追究,心里收的紧巴巴的,感到少有的惆怅。 没过几日,曹小乙就给如意班找上了台口,还是大台口,官府的。 开场前十日就在潞府的大街小巷张贴满了海报,海报上写:“昔日的新意班,当今的如意班。”还有:“誉满京城、宫廷献艺”等字样。虽然没写给老佛爷唱堂会,但所有爱看戏的都知道,灾荒前进京唱戏的唯有如意班,还有谁呀。 进宫给老佛爷唱堂会还有光明正大的女戏子,真正的女旦。据说是老佛爷亲自点名的,没有说女子唱戏会败坏风俗。 那个女戏子,真正的女旦就在如意班里。 这才是一条爆炸新闻,不是说进京城唱戏的有女戏子,真正的女旦,而是这个女旦就在潞府,马上就会跟观众见面了。 这才是破天荒的事情,听说京城已经有了女子唱戏的,还没有听说就这么快来到了潞府。 有了老佛爷这个传说,所有看戏的不再认为女子唱戏的败风,只是认为这是头一回,得看看,这女子做花旦角色是个什么味气。 到开戏那几日,看戏的几乎场场爆满,外面还有营守里的兵勇给如意班维持秩序撑场面。 台口戏下来又专给潞府的府台大人们唱了几天堂会。 焦点还都在钱贵生这个真正的女旦身上,她是青衣旦、花旦、武旦都演,而且演的是淋漓尽致。 她的性格活泼,唱腔婉转妩媚,形象娇俏艳丽,端**肃又天真烂漫,爽朗风趣,泼辣放荡。 她的出场宛如阳春白雪,柔滑的裙裾宛若白云披上了的彩霞,高耸的发髻如同轻挽着一段高山上的烟云,绰约的风姿柔美动人。 在潞府,赵秀苹比灾荒前的每一场戏都投入都叫劲儿,也许是她的演技随着时间的累积提高了,也许是自己心中的那个欲望在膨胀在激励着她。 在营守的那个晚上她不说靳义堂也能猜出几分,之前那个曹小乙就在心里惦记着赵秀苹,他们这些做戏子的是一文钱也不值。 可是靳义堂知道,一个戏子要想有个名堂,没有人捧是不行的,现在不比以前,想当年他还是光棍一条的时候,只要能糊住口积攒些碎银心里就满足。后来有了妻妾有了女儿还有了难以戒掉的烟瘾。 每天对着观众,说戏词,唱戏文,把那些卿卿我我的事情唱的是淋漓尽致,现在是轮到他的头上了。最要紧的是现在的扈万坤,他在潞府可是没有人敢惹的,他跟赵秀苹的事情扈万坤可是知道的,在当时到没有对他们怎么样,他们就像挣脱了笼子的小鸟,飞了,还是飞的远远的。 现在他们回来了,而且就在扈万坤的鼻子底下,虽然在城里是曹小乙给帮忙张罗的,可是毕竟曹小乙是扈万坤的手下,要是那一天招惹了扈万坤,曹小乙还能保的了他们吗。 于是靳义堂跟赵秀苹商量,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去拜见一下扈万坤,理由就是要感谢扈爷对他们的开恩,要不然私自从扈府逃跑了的赵秀苹又跟他靳义堂有私情,除家规外按大清律例也会被交到衙门以贱民通奸论处,打的你皮开肉绽。 其实他们在当时就计划到扈府去拜见扈爷,就是没有那个胆子,跑已经跑出来了,如再去又怕扈爷翻脸。 这回他们是不去不行了,程班主就是相中在潞府扎脚了,不像刘福禄把眼光放到京城。 开初他们还不愿意到潞府,就是怕遇见扈万坤。可是有苦难言,为了生计除了程班主他们也没谁依靠了,这程班主还是看了刘福禄的面子才收留的他们,甚至是以他们能在潞府为戏班子靠场子为条件的。 因为他们是一对“烟鬼”,虽然像他们这样的烟鬼遍地都是,屡见不鲜,可毕竟比正经人还是不光彩。 拜见扈万坤可不是赵秀苹一个人的事,赵秀苹也确实不敢去面见曾经是她主子的扈老爷,从她被花轿抬到扈府,她就没有正眼看过扈爷,不过她的这些举止对偏爱她的扈万坤来说并不是什么过错,他也许根本就没有感觉出来。 即是赵秀苹从扈府逃走,扈万坤都没有把她记恨在心上,也许是他的偏房太多或者本来他就是一个豁达大度的人,对一个背叛他的小妾并没有当做一件什么大事。 靳义堂跟赵秀苹战战兢兢去府营面见扈万坤,府营门外是一道道关卡,多亏曹小乙已经报告给了扈万坤,说是赵秀苹要求见他,要给千总爷亲自唱堂会,为了答谢千总爷对她的救命之恩。 扈万坤之所以升职,就是他的人品得到了大家的赏识,别看他是个大大咧咧的性格,却对一些小礼小节之事不往心里记挂,而且不计较别人的过错,就连赵秀苹这个背叛了他的小妾都放了一马,这在潞府也是人人皆知的。 既然赵秀苹要来见他,他这个千总老爷还是得以礼相待,谁不知道他成全了一对小鸳鸯,还是自己心爱的小妾。这几日他就尽听一些靳义堂和赵秀苹的事了,还是自己的心腹手下曹小乙给他们捧的场,甚至各家衙门都轮流唱过堂会了,就剩下他的衙门没进。 别看这赵秀苹已经跟扈万坤没有一丝瓜葛了,只要大家议论赵秀苹的戏是怎么样怎么样的好,他都感觉自己的脸上添满了光彩。 经曹小乙来报这小两口这回是专门来给他唱堂会来的,还是为了答谢他对他们的救命之恩,说明这个赵秀苹还算对他有礼有节,心里觉得很舒畅。 夫妇二人进了府营见到扈万坤,向他行了拜礼,扈万坤看到昔日自己最偏爱的小妾比迎娶她的那个时候都出落得楚楚动人,心里未免一阵发酸。尔后说道:“听说你们两个在府里还连连让观众叫好?” “不敢不敢,都是扈爷对小戏子的宽宏大量才有了这点出息。”靳义堂下跪说道。 这时赵秀苹也随即下跪道:“幸感老爷开恩,饶贱妾小命。” “起来吧起来吧!那都过去了,既然来了,今晚就好好在府里显露显露身手让我看看,连演三天。”扈万坤道。 没想到这扈千总这样痛快,这就意味着他们以后的舞台生涯就要在潞府大放异彩了。于是靳义堂即刻差人将这一情况通知程班主,让他速速带全班人马及音乐道具来府营演出。 程班主接到消息,立刻动身,将八驮戏班全体人马全部集中起来,浩浩荡荡开往府营,心里暗自高兴,多亏刘班主将靳义堂赵秀苹给他,这才是平地青云,芝麻开花节节高。 在府营这一场戏,可不是在扈府唱堂会,这三天大戏是扈千总献给全体府营里的营兵看的。这也意味着他的此举是想在府营告诉所有营兵,他扈万坤是一个多么豁达的人,连自己的小妾都是这样对待。 大戏演到第二天,戏本为《玉堂春》,靳义堂演王金龙,赵秀苹演苏三,到了第二场,苏三唱罢“不见三郎为哪般?犹豫不定出察院,只得暂住白衣庵。”苏三下场。 第三场王金龙随丫鬟出场,等苏三上,却迟迟不见苏三的影子。戏正演在兴头上,台下的观众正看的起劲,却不见苏三出场。 台下马上乱场了。 扈万坤就坐在前排,见状也很纳闷。没想到程班主已经在后台忙一阵了,原来是赵秀苹烟瘾犯了,正在后台脚地上打滚。她是在第二场就感觉不得劲,浑身抽搐的难受,勉强才唱完那几句而匆匆下台的。 程班主虽然知道是她的烟瘾犯了,可是来时并没有给他们带着那东西,也不会想到她在这个关键时刻犯了烟瘾。 扈万坤等不及了,就一边吆喝着:“怎回事吗。”一边往后台走,到了后台见到赵秀苹的样子,两手乱抓着胸部,见到扈万坤就朝他爬过来。 还没等扈万坤张嘴,程班主就说:“啊呀扈千总,赵秀苹忽然病了,病的厉害。” 扈万坤骂道:“这什么是病了,这就是大烟瘾犯了,还糊弄我!” 赵秀苹已经爬到扈万坤的脚下,还搂住他的腿,央求道:“老爷老爷,我顶不住了,让我抽一口。” 扈万坤一时没有说话,而是看着赵秀苹那个狼狈的样子。然后弯下腰问她:“你告诉我,什么时候吸上这东西了?” 赵秀苹还想扈万坤是会给她拿那东西让她吸一口的,就回答:“大灾荒那会就……就吸上了。” “大灾荒大灾荒,大家连饭都吃不上,你却吸上这东西了。” 赵秀苹频频点头,泪流满面的。 “你知道老子最恨什么?老子最恨的就是你们这些烟鬼!”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十七章 窗外隐去了最后那一抹晚霞 第三十七章窗外隐去了最后那一抹晚霞 靳义堂卖掉的那个小妾彩娇还没跟买主过够一年就被她的烟瘾把买主吸的精疲力尽倾家荡产了。 这个买主就是如意班的一位花旦小生,也是靳义堂的弟子,名叫花葵,他是跟着靳义堂一道从京城返乡的,当初在半道上他也吃食了“***”,只是他来到乡里就再没碰那个东西,也算是个小家人家,哪有钱吸那东西,更没有钱去买那个东西,只得作罢了。初染上那东西还没有上瘾,于是没像师父靳义堂那样成了现在一发不可收拾的瘾君子。 若是来到乡里师父靳义堂也跟他一样不再去碰那东西,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永远地离不开了,一来靳义堂还是有钱,二来就是镇子里栗永禄镇长那里大量卖这东西,还宣扬国内的这东西比国外的好,是地地道道不上瘾的好货,既是好货还犹豫干啥,有钱就买点吸。 镇子里街里街外都是烟馆,方便的很。尤其是那些闲散的乡民,拿一些小钱也能躺在烟馆吸上几口,开始都是怀着一颗好奇心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时间长了,不知不觉就上了瘾,对烟馆有了依靠,就一发离不开烟馆了。 在当时像“***”这东西还是灾荒之年救命的“宝贝”,又有何人敢对“它”指手画脚的呢。 而他花葵是个才入道的弟子,手里没有多少积蓄,也即是因为自己这个下九流还不够格来碰这东西,否则的话也不会不随大流在烟馆消遣风光那么一会儿。 提起师父新纳的两房小妾来在当时让花葵就很眼馋,一直觉得师父这一生活的够值,那么两个花骨朵一样的妹子硬是让师父抢到自己的手里,还是乐意去给他做妾,跟随伺候他一生。 要换在他们这些弟子身上就是做正房也是难得,可惜下九流之辈就没有那个权来考虑这些问题,若是往这方面考虑就给乡民添了一些笑柄,街坊四邻也不会容纳你,一个下九流的戏子,想找个媳妇就是不务正业,有那个能耐养活媳妇吗。师傅靳义堂虽然也是一介戏子,可人家是名角。 花葵从靳义堂手里买走他的小妾彩娇只是应了个买的名分,其实他是一文钱也没掏,彩娇是师父白白送给他的,那是他被师父叫到游风约编戏演戏的时候,师父问过他:“想女人不?” 他答:“怎不想。”他知道这就是师父对他开的一个冷不丁的玩笑。 “我看你对师父的那个彩娇挺上心的,就知道你想。”靳义堂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让花葵无地自容,忙道:“不敢不敢,弟子哪敢有那非分之想。” 其实花葵就是挺在意那个彩娇的,他到了师父那里,那双贼溜贼溜的眼神早被靳义堂看出来了,当初他纳妾的时候还跟花葵说,让他也领个回去。花葵说:“弟子哪敢,领个回去还不让大家笑话。” 靳义堂道:“我说的是实话,没有别的意思,是个男人要是不想女人还是个男人吗。” 花葵没再吱声,那个男人不想女人,特别是他看中了那个彩娇,不想还被师父看穿了。 “想就给你吧。”师父突然这样说。 原来师父就有计划给他彩娇的意图,先是拿这些话来逗引他。 明娶不敢吧,有人给还怕不敢要吗,这是师父对他的施舍。这也是常有的事,那些东家的长工有不少是得到东家老爷将自己的小妾施舍给他们做自己的媳妇的。这是东家对他们的最大恩惠。他们受了东家的恩施,在以后的长工生涯里他是会对东家尽心尽力的。 花魁在别处找了一处房子,只要能安身就行。由于灾荒饿死的或逃荒走了没回来的或者是已登记了绝户的那些乡民,他们剩下来的房子也没有人住了,花葵就在遥镇这地方选了一处已经登记绝户的空土窑住了下来,算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安身之处,也是待迎接师父给他送来的彩娇的栖身之地。 花葵没多想师父为什么舍得要把彩娇给他,难道就是觉得他喜欢彩娇才舍得给他的?总之他是得到了他喜欢的女人了,还深究什么原因哩。主人只要是不想要的小妾而将其送人也是不需要什么理由的。也就是把一件特殊的礼物赠与你,让你只有感谢的份儿。 花葵将彩娇领到自己拾掇的干干净净的那间窑洞里,他得离开家到外面跟彩娇过一段日子,这样省的家里族人对自己说三道四的,或者会有人骂你捡个别人不要的小妾,败坏家族门风。 名誉上是靳义堂卖给花葵这个小妾彩娇的,其实花葵就是没给师父一文钱,他也知道师父当时是收留的彩娇做小妾的,他也没掏一文钱。 要按现在纳房小妾的价格可不像闹灾荒的那个时候了,闹灾荒那个时候是你愿意领走养活,只要饿不死就行,不掏钱。 花葵掂量掂量自己,知道自己是贪了师父的便宜,换换别人你是不会白白捡来个媳妇过的,多多少少也得掏些钱的。 彩娇跟着花葵来到属于他们的那个小窑子里,并没有显出她对自己这样的改变而感到一丝的新奇,就像是她事先早料到的。倒是从来没有粘过女人的花葵感到了,那是一种初次无端的好奇和一种迫不及待的冲动,没等得日头完全西沉,天空的余晖还未尽散去…… 彩娇就是这样一个让男人痴迷的女子,也就是这样,在跟着靳义堂到了新宅的第二天她就沾染上鸦片那个东西。 在新宅她只是好奇地看着靳义堂玩弄着那把烟枪,她很殷勤地蹭到他跟前,尔后他就教会了她怎样为他点火为他装烟锅,还学会了吸几口。吸的次数多了,那种神奇的依赖的感觉,使彩娇即像登上天堂一般,神情恍惚的。 再往后她就离不开这个神奇的东西了。 开初她跟靳义堂一块抽这东西,那种放任自流的任性,自始至终也没有让她考虑过这样下去的后果。直到她跟着花葵离开靳义堂来到这个破窑洞里才使她猛醒过来,原来这个东西是会上瘾的,不像开初靳义堂说的那样,本地种植的是上好的罂粟不会上瘾。她弄不清是上了靳义堂的当了还是受到了他的恩宠。 最终害她被主人抛弃的就是这个本地种植的罂粟,其实害她粘上这个东西的还是主人靳义堂,是他为了娇宠她才让她碰的这个东西,后来她越发不可收拾了,后来主人是嫌她太花费钱财怕养不起她才把她卖掉的,他也是想让她找个为他肯花钱的男人。 现在她已经是花葵的女人了,看着花葵那个傻样,却让她找到了一个做女人的自尊来。 屋子里刚刚蒙上了一层灰暗,外面还能看到西去的落日折射过来的最后的那一道黄昏的光影。 花葵盼望着月色的黑暗,那样他一天的期待就会来临,憋足了一天的冲动,是那样迫不及待。 最终,他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滚扒在了炕里的墙角,似乎对自己还感到一阵莫须有的羞耻。 彩娇又是气又是笑,她是个从实际中过来的女人,她也没有经过任何的**,男女在一起就那回事。 窗外的土墙上隐去了最后那一抹晚霞,天空开始黑下来,漫天的星斗开始眨眼了,宁静的夜晚在夜幕中真正地降临了。 彩娇听着脸朝里躺着的花葵喘出来的阵阵粗气,知道他根本就是在假睡,他是真的不知道这男人女人的那些事还是他就是初期的那种羞涩。 “怎?晚上多是和衣而睡的吗?”。 他没答,现在他感到自己不再是那么愚蠢了,慌乱的心恢复了平静,一股异性的芬芳向他扑来。 彩娇是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来对待他的,就像开初专门学着伺候主人靳义堂那样,奉献出自己所有的体贴和爱抚,就是希望能得到主人对自己的娇宠。 花葵感受着这一切,把眼睛微微闭上,他感觉整个身子即刻被融化了…… 窑门前的树梢上几个雀儿叽叽喳喳的正在清唱,习惯起早的花葵却是第一次睡过了头,屋子里的阳光早已折射进来,迎来了新的一天的晨曦。 彩娇已经把粥给做好了,就挨着他坐在炕沿边上等待着他醒来,粥是她亲手给做的,这才是一个妻子应尽的责任,这才是真正的农夫生活。 他又重新闭上眼睛,回味着已经过去的昨天…… 他此生还没有享受过被人伺候的那种舒适,他们这些平民百姓一般体会不到这种幸福。就像不吃食鸦片的乡民永远也体会不到吃食鸦片的乡民那种真切的感受一样。 彩娇的烟枪就放在他们的炕头,刚刚吸了几口,烟枪还在丝丝冒着烟气。他现在对于彩娇吸食这个东西已经不感到奇怪了,因为师父靳义堂事先就跟他说好了彩娇是摊上烟枪了,这也是他要将她给他的原因,他不是跟她过腻了,而是真的顾不及她了。 假如开初他花葵要是不答应这个摊上鸦片的彩娇跟他过天气的话,师父靳义堂也不会勉强让他领走的,他会再找个人家或者直接把她卖到青楼去。 花葵知道贪食上鸦片的彩娇是不会让他消停的,养活一个吸食鸦片的女人就意味着你会倾家荡产的,当时花葵没有想那么多,男人需要女人的那种感觉,再说他看上这个彩娇也不是一天二天了,现在是天意应了他的所愿,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他的一片倾心也在彩娇的身上体现出来了,看出来她也是拿出一片真心来对他的,在他的心目中彩娇就像一位慈祥的大姐姐,是他灵魂的依靠。 他要当彩娇的保护神,他不讨厌她吸那个东西,他甚至保证能供养起她吸食那个东西的。假如当初他跟着师父吸食那个东西要是没有间断的话,他现在也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烟民了,就只当是他跟师父一样从来就没有间断过,也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烟民罢了。 靳义堂在打发彩娇的同时还给了她足以能支应一段时间的那个东西,就像是给她的嫁妆那样。 彩娇的烟瘾一上来,他看着她那个精神萎靡毫无气力的样子,他的心还有些发酸,他就上烟馆给她买回来让她吸,他甚至也像彩娇伺候靳义堂那样给他装烟点火。 过足了烟瘾的彩娇怀着那颗无奈的心情,她真的不知道这种日子会坚持多久,那种矛盾的心里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庄上大户都推选他当里保 第三十九章庄上大户都推选他当里保 在扈万坤管辖的府营没有一个吸鸦片的。 在扈万坤管辖的府营,只要一旦看到那些有吸鸦片恶习的营兵,不说二话就是重打三十大板扔出府营,永久不再使用。 本来想让赵秀苹他们在这三天的演出中给自己挣足面子,没想到是两个烟鬼瘾君子。 扈万坤清楚这些吸食鸦片的横躺在烟馆里的烟鬼,一个个飘飘欲仙的,根本不再理会凡尘俗世之事,人世间的一切都可以抛弃,甚至连妻妾孩子都会抛出家门。 这些烟鬼们只要吸鸦片到了一段时间后,整个人的智力就会下降,目光呆滞,生活在一个分不清现实的幻想中。 对这样的人,他扈万坤是不可原谅的,他一生最敬佩的就是林则徐的虎门销烟,他所能管辖的范围,一个瘾君子都不能从他的手里逃避。 犯了烟瘾的赵秀苹浑身抽搐着,早已失去了往日的风采。扈万坤一时间对这个偏爱的女人万分失望了,甚至对她有了一种怒愤和厌恶。 他要对着正在观看戏的营兵们惩治这个烟鬼瘾君子,还是个不可饶恕的贱女子,就像杖打吸食大烟的营兵那样,把个卷缩成一团的赵秀苹打的皮开肉绽。 甚至连靳义堂和程班主都是每人杖打二十大板,由营兵把他们扔出府营。 如意班戏班从此就在潞府销声匿迹了。 谁也知道这名扬京城不可一世的如意班因为有吸食鸦片的被府营扈千总惩治了,弄得他们臭名远扬。 没多久就传到了刘福禄的耳朵里。 又是一年的春耕了,刘福禄正在庄地打田埂,自去年他亲自下种耕播,整个良田给了他个好收成,这是他自长这么大头一次享受到自己的庄稼地收获的喜悦,比起他的戏班在京城赢得那么多掌声还痛快,因为那掌声即是一时之快,而守望着这溢满仓库的金黄金黄的粮食是永不消逝的。 而且他在来年还寄托着又一个金黄色的希望。他静下来想想父亲生前对土地的偏爱,看来那时是自己对父亲真的是太不理解了。 就在年前乡里要在庄上选里长,刘福禄知道这里长就像遥镇的保长一样,能为庄里的乡亲主持个公道,庄里的上一任里长忽然得了个偏瘫再也起不来了,每日躺在家里出不了门。 乡里下来了公差见前任里长出不了门了,就召集几家大户商议下任里长的人选,刘福禄虽然来到庄上才一年,可是他的那几十亩上好地在庄里是数一数二的,自然少不了他。 刘福禄没想到他到了乡里,几个大户都推选他当里长,他还以为是大家一致信任他的缘故,毫无推让,就这样简简单单担起了庄上的里正。 回到家山来才告诉他,原来年年庄里的里长就是这几个大户轮流着当的:“让谁当谁也是推搡,索性就龙流着当。这回老爷被人家一推就简简单单上去了,人家回到自个家里还笑话老爷是个糊涂蛋哩。” 刘福禄听了山来的话就觉得不怎么对劲儿,他可是在游风约那里领教过的,那里的里长、甲长、户保可都是在庄里响当当的,谁家有个歪门邪道的风气都会让庄里的这些带长们主持公道,他们可都是庄人的当家人,就像遥镇的那些管事的,人家也是。 “还主持什么公道,就是负责给上面收收税银,收不起来你可得自己贴上。”山来道。 刘福禄不相信山来的话就到乡公所想问个端底。到了乡里,他把山来的那番话学说了一遍,乡首们道:“选你担任里保就是要你确保一方平安,那有只是负责收缴上面派下来的税银之事,除了当差,凡庄民孝敬父母、尊敬长上、和睦乡里、教训子孙、各安生理和毋作非为之《六谕》教化都是你分内之事。” “那些大户可是人家都有族规家法。”刘福禄道。 “他们有他们的族规家法,你有你的庄规乡约,他们犯了事你理当管教啊。” 刘福禄识字少,朦朦胧胧听了乡首们教导他的那些话,他还是没听明白,既是被大家选上了,就得往好处去做,就像他在游风约见到的,那里的乡民的确是跟他们这里不一样,但也捋不出来到底是有什么不一样。 他干脆就到游风约走一趟,这次不是去唱戏也不是去习武,是专门找军师李三太问问他们到底是怎样治理庄户的。他是个事事都想往前走的人,他不想听别人笑话他是个糊涂蛋,他好歹是闯过京城见过老佛爷的,就凭这一点他就敢在庄上逞强。 他到了游风约不单是因为自己当了里长的那点事,更重要的是想看看儿子刘保金有了长进没有,他在游风约乡学已经快二年了,逢年过节也没有来家一趟,不是他不愿意来,是刘福禄不让他来,他给他定下的规矩,不学上个子丑寅卯就不要来家见老祖宗。 到了游风约见了李三太,说是自己被乡党们选为里保了,不知道该怎样干,专门来这里讨个理道。 李三太先是恭喜他一番,然后领他到了乡学,见了师尚和儿子刘保金。说道:“刘保长要是学点什么就让师先生跟儿子教你吧。” 师先生一听这刘保长三个字,知道了刘福禄是当上乡官了,就恭喜道:“金秋时节公子就要参加乡试了,看来你们父子一定是双喜临门啊。” 刘福禄笑道:“那还不是托师先生的教诲,要是儿子有那个出息,我真要好好感谢你的。” 刘福禄在那里逗留了几日,师先生陪伴他让他学了不少东西,最起码当乡官这活路他是摸到了边儿。 回到庄上,他就召集几个大户很谦虚地跟大家说:“既然大家信任我当这个差事,以后还得靠大家全力帮衬。” 几个大户都随口应付。其实这些大户都是轮流着当了几轮这个差事了,他们已经当的厌烦了,的确就是完成上面派下来的差事而已,说是为乡民主持公道,保家安民吧,强盗来了还不是对他们这些大户的风险大些,对那些乡民也够不上威胁。 提起给上面完成那个地丁税来,他们最烦的就是收取那些有地户的田亩税,不是他们抗税不交,而是他们本来就交不出来,收罢秋还没等粮食入仓讨账的就上门了,哪还有他们的份儿,弄不好他们就得先垫上给欠税的家户交了,自己再上门催要。 当然这些强迫轮流坐庄的大户们不会让刘福禄知道这当里保的难处,所以才一致推举他,主要是想看看他的笑话。 刘福禄当然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情,他小的时候也听说过父亲交地亩税,可从来没有过问过还有交起交不起的时候。 刘福禄给几个大户提议要在庄上成立一所乡学,还要给大家订立一些“乡约”,他特意强调那些穷户抽那个大烟的害处,他要跟大家一道给治治。 他说过这些话,大家都伸直眼睛朝他看,而后又显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好像他说的这些话在他们的脑子里就是一片空白,什么“乡学”,什么“乡约”还什么吸大烟。 “照你这样说,秋后你还要禁止大伙种植罂粟哩!”王大户王老别说,他还是一位老绅士,是上上一任的里保。 他们这些大户本以为是这一轮故意推选他一回,让他在他们面前出出那个丑,不要老是上了一趟京城给老佛爷献了一会戏就自以为是了,他刘家在庄上没算上是什么大户,只是这个刘福禄不知道哪来的时运,一个筋斗就蹦到天上去了。 刘福禄没听出来那个王老别是故意给他话听的,还以为他是在响应自己,就大大咧咧地回答:“就是就是,只要大伙支持,秋后就是不要在种植那个东西了,那东西实在害人。” “大伙选举你,是觉得你年轻,也在外面闯荡过一些世面,让你当你就当个一年半载的,可不能悠着你的性子瞎干,这种不种罂粟上面都不管,你还管上了?”这句话就像是大家一块喊叫出来的,把个刘福禄一下子就搞糊涂了。 刘福禄本想是从游风约那里带来的治理庄户的本事先讲给这些大户听,然后再议出个子丑寅卯来,没想到他的这个本事在这里是使不上,没有人跟他呼应。 他知道这些大户都种有罂粟地,就他没有。他也知道种罂粟跟种庄稼这个收益是天上搁到地下了,没个比法,这大户们不愿意听他那句不让种植罂粟的话是情有可原的。 刘福禄是个说到做到的人,这也是他的性格决定的,你们不愿意听罂粟这个词我就不再提了,等到了秋后再说。现在成立乡学他是决定了的,庄上那些大户就有私塾,就是专教他们那些子女们的,他成立的乡学是乡里的孩子都能上,就像游风约那里。 他请的先生就是师先生,只要他来,他就有信心把乡学办起来。 现在他要学的就是游风约那里的规矩,那里能让乡民遵守这些规矩,他也能让这里的乡民遵守。 他觉得遥镇就没有游风约那里的规矩好,特别是那些烟馆,里面躺着的都是那些平民百姓。这东西对那些富人来说还不为过,对普普通通的乡民来说就是犯忌了。 他要在他的庄上兴出个规矩来,他觉得这个规矩就是先人流传下来的“圣谕”好,是老百姓的根,是要牢记的古训。 他在游风约就学过“圣谕”,这也是那里乡约里面的规矩。他不知道那些大户人家的私塾里孩子们学的是什么,他要是成立了乡学,首先就要让乡民遵循这个“圣谕”。这也是治庄之本。 刘福禄走了一趟游风约,浑身充满了朝气,虽然他在这些大户里没有得到什么响应,但他胸有成竹,他有他的一套做法。 成立乡学总该是件大好事吧,他刘福禄还有这个能耐成立一所乡学,他就是缺先生,经费他还有。 刘福禄就把自己这个想法先是报告到乡里,乡里的乡首们当然是支持他办学堂了,这在乡里可是一件露脸的大事情。 于是乡首们就把他这个壮举报告给了县衙,县令接到禀报马上来到乡里,说是要亲自视察办学的情况。 乡上跟县上这一折腾,到把个刘福禄弄了个措手不及,虽然他是要办这所学校,可还只是个想法,即是办开了也没有这么快吧,师先生才是答应帮助他,还没有付诸行动,怎就把县太爷都惊动了。 乡首们告诉他说县太爷要亲自来看看他办学的地点,弄好了还能给他一笔经费。刘福禄听了受宠若惊,这办学的地方他倒是想过,自家河岸上老宅那是兄长们的,自灾荒走了后再无音信,现在也是荒着没人住。 果然不几天县令大人就来了,刘福禄也差人收拾了一下河岸上空着的老宅。乡首们随县令来到他收拾好的老宅子,一个四合院,干干净净的。 乡首们告诉县令说这是人家刘福禄的私宅。县令说:“这是刘绅士在办的一所义学吧,可敬可敬啊!”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十章 县太爷都说这是“义举” 第四十章县太爷都说这是“义举” 刘福禄不懂得什么是个“义学”,见了师先生才知道义学就是他自己的大义之举,花自己的钱为穷人办学。 这话到还对他的味气,他就是看不惯那些富人大户那个逞能,觉得自己啥也有,过了个灾荒年他们都还是丝毫未损的样子,反而连那些出外逃荒回不来的穷人家的地都占分了。 县令大人对着他说的那个“义学”还有“可敬可敬”的话,还称呼他一声“绅士”。现在他才懂得了其中的意思,那是对他的抬举啊。 这是他刘福禄自来到这个世上第一次听到的最让他露面子的话,这话还是出自县令大人的尊口。当初戏班做得那么大,也听到不少当官的有钱的对他的奉承,都没有县令大人这一次对他说的这句话听得舒心。 关键他是要实际行动了,不能在县令大人面前丢脸。乡首们也是想在县令那里讨个彩头,这年头成立一所乡学可是在当地算得上一件新鲜事,在上面也算是奇功一件。 通润乡乡首轮流着跟着刘福禄,他们都知道刘福禄手里有钱,不是灾荒年他还许来不到乡里,还在沿京城各地经营他的戏班。这回他回乡了,在乡里几个大户面前他还是很有威信的,要不他怎能被大户们一致推举为里保呢。 其实乡首们是看错这些大户们选刘福禄当里保的真正用意了,他们是想看看他的能耐,看看他是怎么给上面完成那些繁重的税银的,只要他们这些大户不给他配合,他干不上半年就撂挑了。他跟他的祖上在庄上从来就没有个名望,却在刘福禄这一辈凭借个戏子的能耐就置上了那么多上好地,成了大户。 本来刘福禄心目中有了成立一所乡学的念想是有长远计划的,他要在春播过后农闲时间置盖一处新房,再盖几间像那些大户家里那样的私塾。没想到县令大人立马就知道了,还亲自来查看他的书房。 刘福禄没有当过乡官,不知道这里面的规则,自己作为一个小小的乡官,在庄里要做的事一定也跟上面的乡里和县里有光联,不然的话他不会受到这么多大官小官的关注。 他要把这些天发生的事再去告诉给师先生,让他再给出个主意,他现在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几个大户见县令大人坐着四人抬的轿子亲自来庄里见他,不但没羡慕他,反而对他疏远了,就像是商议好了的。 去年秋后他跟山来在集市买来一头骡子,又杀了家里的一棵老槐树做了一辆车子,这骡子还没有拉上车往远处走走,这下就跟山来赶上骡子车去游风约一趟见师先生,也好遛遛这骡子的野性。 到了路上,山来跟刘福禄说道:“东家,你为啥要认承开学堂的事情,那可是出力不讨好啊。” “怎滴个出力不讨好。”刘福禄问。 “这些都是个花钱的事,那个衙门还会给你银子来办这事情,还不是你自己掏兜儿。不花钱请不来先生,花了钱请来了先生,又到哪里找钱去呢?”山来道。 “那些大户人家不是都开有私塾学堂吗?”刘福禄道。 “那是人家的私塾,是专门训教自己的子弟的。东家可不只是训教自己的子弟的,东家说是乡学,要是乡学,那乡里就要支助些银子,可听县太爷说东家开的是义学,这义学可是专门训教四乡子弟的,还不收学费。”别看山来也没有读过书,可自小就在刘巴图的家里做长工,跟这刘巴图学了不少东西。 刘福禄从山来的嘴里才逐步弄明白这乡学和义学的区别。他当初说办乡学是学上游风约那里的,他就觉得那里的乡民跟别的地方不一样,不一样的地方就是有了乡学,乡里的娃娃们都在学习怎样做人。 来到自己的庄上,也是被大家选了个里保,一时兴起才脱口而出办学的,没想还有这么多讲究。 县大人说是义学就是义学吧,本来刘福禄说出办乡学也是计划自己花钱的,他就没想着要上面给他银子,但是要花多少钱他也不知道。 到了游风约,刘福禄把现实的情况又跟师先生学说了一遍,师先生也跟县太爷那样对他是刮目相看的,还对着儿子刘保金给他伸出了大拇指,还说刘保金在二月已经通过了童试。 刘福禄道:“既然把犬子交给先生了,啥事都有先生做主吧。”他现在也管不了儿子的事情了,这义学在他的脑子里来回地转,昏昏沉沉的。 刘福禄又在游风约住了三天,这三天可是切切实实听了师先生教他怎样办学的一席话,还担保给他推荐教书先生。 回到庄上,刘福禄就安排山来找匠人好好把自家的那个小四合院收拾一下,把门扇窗户该修的就修,该重整的就拆了重整。 临开工的时候,刘福禄跪倒在自家祠堂前,执起香对着先辈和父亲的牌位,将点着的三炷香举过头刘福禄走南闯北,最不缺的就是这些阴阳先生,缺的是真正的教书先生,可是乡里香草的,臭水不留外人田,再说这些人也不能招惹他们,他们要是给你使起坏来比那些当官的都厉害。 刘福禄是个不信这些阴阴阳阳的人,只是碍于乡里的风俗,不讲究讲究怕万一有个好歹落别人的闲话。自他来到庄上就没有跟这些人来往过,见了面就像生人一般。于是,这些事情就差山来给他张罗。 山来说庄上这个王半仙贼眉鼠眼的,成天跟着那些有钱的大户跑,要是遇上贫寒人家求他给切算个啥,他还不乐意去。 刘福禄道:“我们这是小户人家?这乡学的事可不是一个小家子的事情。” 山来道:“我不是说我们是小户人家,就凭东家这个新上任的保长他们也不敢小看,我是说这个王半仙不是个地道实诚之人。” “那他能怎样,我们以礼相待,他还能怎样。去吧,就走走样子。” 山来按着东家的意思去请王半仙,找了半个庄都没有他的人影,最后还是在王大户王老别家里找到的,跟王大户在一起的还有几个大户。 山来知道这王半仙八成就是在议论东家办学的事情,他在庄上对这些大户们也太了解了,但就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推选东家担任这届保长,晚年他们虽然给上面追缴地税有垫补的时候,可是他们都没有放过一家欠账的家户,到年底都是连本带利一文不欠。 山来当然不清楚这些大户本是想看看刘福禄当上这届保长的笑话,却不想刘福禄一股脑儿地又是禁止种植罂粟又是订立什么乡约,还办起了乡学。这不是在他们身上狠狠抽了一鞭子吗! 山来把王半仙请到刘家,知道东家是故意躲出去了不想见他,自己按照王半仙的吩咐将置备好的东西放到香案上说道:“东家有事被县老爷叫了去,咱们就开始吧,东家吩咐过,一切就您做主吧,只是挑选个大吉大利的日子开业,到时县老爷也要来。” 山来故意将县老爷搬出来,就是想镇住王半仙这股邪气。 王半仙没说什么,也没有怪计刘福禄在场不在场,只是问刘福禄的生辰八字。山来详详细细报上来。 王半仙开始用手指切算了一下,又对照刘福禄的生辰八字在书上查考一番,然后到了修缮的焕然一新的四合院,左右徘徊一阵,又拿出罗盘在大门中心处搁搁方向,思索一会,摘下眼镜擦擦又带上,右手揪捋着一撮山羊胡子,终于跟山来开口道:“这宅子犯凶呀,不能办学用,这跟文庙大仙犯冲克。” “这些话来了告诉东家就是,我这个下人哪懂什。”山来道。 “这么大的事东家怎好走开来,按小仙看择吉日简单,就是你东家的命相跟办的这件事情不合。” “怎样的不合?” “这是相书上显的,我也不好说,等东家来了你就如实告诉他就是了,吉日也就不择了,我花了东家的钱总不能在这上面说句好听的话害东家吧。” “呸呸呸!”王半仙走后,山来就喊刘福禄,原来刘福禄就躲在堂楼上。 请王半仙来之前,山来就把王半仙跟几个大户在一起的事情告诉给了刘福禄。山来就说这王半仙是个不正道的人,这下刘福禄信了。 山来把王半仙的原话告诉给了刘福禄。 “这是那几个大户故意让他这样做的,看出来他们是不想让我办这个学堂的呀。”刘福禄道。 “是啊,连我也能看出几分来。” “不让办我偏要办,是县太爷大呀还是你们大,县太爷都说我这是义举,哪有不办的道理。” 刘福禄第二天就跟山来又上了一趟游风约去找师先生,他不再相信什么王半仙李半仙的了,他就相信师先生。 想当初他跟赵英子到了遥镇,在英子快要分娩的时候,他还找过什么半仙切算一下吗?他们不是栖身在谁也不敢住的那个新宅院子里,至今他们不都好好的吗? 刘福禄忽然想起赵英子,心里一阵酸楚,但是他明白,英子那是遇到了世人难逃的***,那是天灾啊。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十一章 这就是让人敬畏又贪婪的鸦片花吗 第四十一章这就是让人敬畏又贪婪的鸦片花吗 入了伏,知了爬在树上满庄叫,“喔音——知。一种欢快火热的气氛。” 乡学开业的日子就定在头伏第一天,这个日子是刘福禄自己定的,他再没有找什么阴阳先生,请那个王半仙也是为了顾及庄人的脸面。 他跟山来到游风约也不是为乡学开业的日子去的,是为找教书先生去的,没有先生教书,那来的学生。 他定的这个日子也不是像阴阳先生那样,切算着有个考究,他从来就不相信那一套,主要是入了伏麦子收了,秋粮地里的农活也少了,乡人农闲了,只等老天爷能风调雨顺多下几场透雨,给秋田要个好收成。 在离近开学的日子前十日,刘福禄就差几个甲保分户宣扬庄户子弟上学之事,转来转去却没能得到响应。 山来找几个要好的乡民问询情况,才知道是王半仙在庄上传谣,说是刘家四合院是凶宅,做学堂对娃儿不利。还说王大户跟那几家有私塾的大户也恳让乡民的娃儿念书,不收分文。 这王大户王老别是上上一任的里保,在他手里许多庄民还有不少欠下他的账未了,响应了新上任的里保刘福禄又怕惹了王大户,新上任的里保虽然也是本庄人,却从小就在外闯荡,不常在庄上,现在乡民对他还有点认生。 山来将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刘福禄,他也好生纳闷,就问山来:“你说这些大户既然选我当这个里保怎又是排挤又是造谣的,要不当初就不选我,也不会有这些事情了。” 山来道:“是你做的太出格了,没有达到他们的目的,要是东家不办这个乡学就是合了他们的意了。” “办乡学挨他们什么事了,钱是我花的,他们又没有给添一文。” “这可不是花钱的事,他们也不在乎钱啊,是你做的跟他们不一样了,还招来县太爷,这往后他们的脸面却是丢尽了。” “办乡学办乡学,以后还要立乡约。”刘福禄道。他就是想不通,给乡民办点事还有阻碍,还好上面是支持他的,要不是县长出面,他也许会放弃。“他们要面子,我刘福禄更在乎面子。” 庄上的那些娃儿不肯来报名,其他庄的娃儿可是纷纷而来,不过也都是一些中上等庄户家的娃儿,没钱请先生还想让娃儿学点东西。关键是乡里给宣传的也是娃儿念书不掏钱。 临近开业前二天,乡首们就纷纷来庄上照应,张罗着吉日开业的事情,目的都是想在县令大人面前露露脸面。 几个大户看见刘福禄是一心眼儿的要依着他的性子做事,后悔当初真是不该故意选他当这一任里保来,要是不选他,他就是有能耐也一下子惊动不来县大人。 这回县令大人要真的来庄上,几个大户哪敢慢待,即是跟刘福禄不谐和,这办乡学也是一件大好事,表面上还得积极应付。 光绪八年六月头伏到来的那天,河口庄通往县城方向的那条路口,几个庄里大户轮流当过保长的王老别等早早就支应在大路口,就连刘福禄都不知道。 刘福禄也是一大早就起来了,他没有功夫做其他事情,他得亲自到河岸上四合院照应游风约师先生和他的师父们,他们在前一天就来了,师先生带着两个先生,一个姓曹一个姓姜,大家都称呼他们曹先生姜先生,都是咸丰时期的举人。 一大早报名上学的娃儿也纷纷报到了,都有家里的大人随着,这穷孩子上学还是件破天荒的事情,一般的乡民想都没有想过。庄里那些娃儿的父亲见刘福禄真的是办起学堂来了,有的也不再看前任几个大户们的眼色了,他们毕竟不是这一任的保长了,于是就领着娃儿偷偷到山来那里报了名,一大早也都过来了。 山来忽然来到河岸上四合院在刘福禄耳朵根悄悄喃喃了几句,他说的就是王老别几个大户堆集在庄口的事情。 刘福禄这回可是猜透这些大户们的心思了,他们知道县令大人要来,自然会到庄口去迎接的。他已经差两个甲保到乡里迎接县令大人了,县令大人是要通过乡里来庄上的,乡里的乡首们会为他照应好县令大人的,他心中有数。现在他已经不在乎这几个大户对他的挤兑了,从乡人的行动中他看出来自己做的事情还是大有乡民响应的。 早饭后,庄上的乡民都陆陆续续地来到刘福禄的河岸上一个较宽敞的地方,这是秋天打场的场地,场边堆着才收了麦子的麦秸,一个带着木框的石磙上面还粘着打麦的麦壳,还有牲口拉下被碾到上面的粪渣。 就连一些不出门的婆婆都跺着小脚颤颤癫癫来到场上,坐在麦秸堆上等待今天这个热闹。她们是稀罕人们说的县令大人坐着四抬大轿要来庄上河岸上的,这四抬大轿究竟是什么样她们也不知道,这县令大人长的啥模样她们也不知道。 最忙的要算是刘福禄了,他对这个教育尽管是个外行,因为筹办这件事跑内跑外的又几次上游风约见那些文人,特别是通过师先生的不断教化,也使他对这个教育挨着点边边了。 县令大人要来给他的乡学挂牌,不能是只看到一个干干净净空空荡荡的四合院,主要是能让人家看到真真切切的学生还有先生。 先生们昨日就来了,学生一大早也先后报到了,看着那些规规矩矩的坐在他新做的桌凳上东看看西望望的娃娃们,给了他一阵阵舒心和扬眉吐气的高昂。 这天天气尤其好,晴空万里,就像刘福禄的心情那样,格外的透亮。听山来派人过来告诉刘福禄说,县令大人一大早就来到庄外了,被那些大户们堵着绕道观赏他们种植的罂粟花。 六月正是罂粟花大放异彩的时候,不几日就要凋谢开始结果了,庄上的几个大户种植的罂粟原来也是县令大人鼓励种植的,他们要在这个时候抢在刘福禄的前头,让县令大人看看他们种植的罂粟那个丰收在望的景象。 早晨的罂粟花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分外耀眼,那淡红的花瓣泛出迷人的光辉,绚丽中透着无限的诱惑,这真是罕见之美丽,记事的老农没有一个见过这样盛开的耀眼的花。 几个大户之所以要县令大人先观赏观赏他们种植的罂粟,本意就是让刘福禄看看他们种植的罂粟是县令大人应允的,不像他的那几十亩上好地,当初他们也劝他种植,他却断然拒绝,还破口大骂那些种植罂粟的农户,那分明就是在指桑骂槐地骂他们。 现在他当上里保了,听他的话音还想禁止他们在下年种植罂粟,这对他们推选他当任这次里保来说简直是跟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县令大人细细地端看着这一大片美丽的花朵,那红色、紫色、白色的花瓣在早晨阳光的折射下,就像雨后天边的一道道彩虹,还弥漫着浓郁郁的香气。 这就是让人敬畏又贪婪的鸦片花吗,这就是人们说的她溢出来的香气把空气都变的醇香醇香的那个鸦片花吗,这个气味把路过的人们都沉醉了,使人们一旦闻到便不能作罢的气味就是鸦片花吗。 “这就是给大家带来巨大收益的罂粟,罂粟就是鸦片,鸦片就是罂粟。”县令大人语重心长地说。 在乡首们陪同下的县大人在观赏罂粟田的行进中几乎忘记了为刘福禄乡学挂牌的事情了,跟着看热闹的人们看见那些县官乡官和大户们都沉迷着观赏罂粟田的风景。 当山来随着刘福禄急急匆匆来到县令大人轿前迎接的时候,他们才自觉摆起了队列朝庄里而来。 刘福禄一路上一直在想,难道是我没有像那几个大户那样提早站在庄口迎接而慢待了县令大人,还是那一片带着罪恶的罂粟田吸引了县令大人的目光?刘福禄对这个罂粟田就是一种敌视的心里,他敬佩游风约那里的乡官和乡民,那里才是他值得效仿的地方。 顷刻间刘福禄对这些围着罂粟田转悠而沉迷的官老爷产生了一种疏远的态度。他就是想不通这些种植罂粟的大户还有给这些大户撑腰做主的官爷们,怎么不看看那些躺在烟馆里的烟民那个既可怜又可恨的狼狈相。 不过在接下来刘福禄还是对县令大人心存感激的。 河岸上四合院的正堂内齐齐整整地排着几排桌凳,桌凳上齐齐整整地坐着听课的学生,师先生正在堂上给学生们讲解:“三字经”: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听到县令大人驾到,急忙带着学生出来四合院来迎接已经落在麦场上的轿子,学生们一大早就被师先生训练如何接待县令大人的礼节,等待县令大人下来轿子,只见娃娃们都齐齐整整地跪在地上给正在下轿子的县令大人行跪拜礼。 这一拜乐得县令大人比看了那些罂粟花还动心。 紧接着衙役们从轿子里抬出来一块由红色的绸缎裹着的三尺长一尺宽的长方形板块,大家知道那一定是县太爷给乡学提的字牌。 四合院大门前搁着整整齐齐的几张桌凳,乡里的乡首们和县里随县太爷来的随从自觉地坐在那几张桌凳旁,正中央闪开了二尺宽的空位,很明显,那是留给县太爷的座位。 县太爷下的轿来,跟师先生等游风约师傅们见过礼,然后到四合院内学堂转转。学生们在一位先生的引领下,自觉坐好位子,师先生上台给学生们讲学,首先讲的就是当时流行的《圣谕广训》: 敦孝弟以重人伦、笃宗族以昭雍睦、和乡党以息争讼、重农桑以足衣食、尚节俭以惜财用、隆学校以端士习、黜异端以崇正学、讲法律以儆愚顽、明礼让以厚风俗、务本业以定民志、训子弟以禁非为、息诬告以全善良、诫匿逃以免株连、完钱粮以省催科、联保甲以弭盗贼、解雠忿以重身命。 县太爷跟众乡官听的都很认真,临近午时,在一连串的鞭炮声中,县太爷被请到了正位。 “各位乡党: 今有绅士刘福禄为乡民兴办义学,是一代大举矣,刘君好善乐施,深得百姓之爱戴也,兴教育能端正士人习气,能驱逐异端邪说而提高正宗学术也,上可培国家富强之元气,下可兴百姓之修业,则是大大的忠臣和义士,可敬可贺矣……” 县令大人讲话完毕,即有随从将那牌匾抬到四合院大门口,并将其悬挂于正上方,然后由县令大人揭掉红绸,露出来“兴民义学”四个隶书体大字,字写的似行云流水,刚劲有力。下面落款:卢新陆光绪八年季夏 大家一阵鼓掌,鞭炮齐鸣。 接下来,又有衙役将县令大人的一点心意呈上,捐赠于“兴民义学铜钱五千文”。 随着县令大人这个举动,本乡乡首们及游风约乡首和众师父也纷纷进行捐赠。他们来时就有捐赠的准备。 几个大户没想到县令大人突然带了这么一个头,弄了个措手不及……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庄里几个大户也效仿捐赠 第四十二章庄里几个大户也效仿捐赠 县令大人为刘福禄的义学捐赠了,他们几个大户要是没有个举动,那不是在跟县令大人抗板子吗。他们那么多罂粟田可是县令大人支持的,秋后在田税上还不是县令大人一句话。 王老别跟几个大户窃窃一阵,不一会功夫各自就从家里拿来了数额不等的铜钱捐了上去。 记账的先生将每个捐钱户的名字一一记在账上,等没有人上台了,把账交于刘福禄。 刘福禄对着每个大户一一道谢,这也是他跟这些大户拉近距离的一个机会。 县令大人接过账本看看,尔后说道:“这是善意之举,利及生民,大有记载之处,以示效仿。” 刘福禄还没理解县令大人的意思,迟疑中只见师先生过来说道:“还是卢大人想的长远,这善举是得勒石以谨记,还望大人不吝赐文,让刘保长找人篆刻立在校门处,永久纪念。” “哦哦,是是,分内事分内事,卢大人既鼓励百姓办学还慷慨解囊相助,遂有乡民纷纷跟随,让小民诚惶诚恐,安有不记载之理。”刘福禄也学着文腔说道。他是唱戏的,许多咬文嚼字的话虽然学不上来,听还是听出来的,他知道师先生是故意来给他解围的,生怕他听不懂县太爷的话,让县太爷笑话。 这时山来过来跟刘福禄悄悄说道:“饭菜停当了。” 刘福禄遂请县太爷到四合院歇息。再差山来到那几个大户处请他们来一道陪陪县太爷。 山来还有点不乐意,他的理由是这些大户想着法子跟您东家作对,您还请他们来坐席吃喝,还不如趁此甩他们一边,下下他们的水分。 刘福禄看出来山来的心思催道:“快去快去,就凭人家给咱捐钱咱也得认份人情。” 中午时分,山来将东屋正堂上被一块红布盖得严严实实的孔夫子石刻像揭开,像前搁一张祭桌,桌上供奉着四盘献食:一盘苹果,一盘伏桃、一盘点心、一盘油炸锞子。 山来将门打开,跟着进来四合院的卢县令及随从们,一见孔夫子的塑像就很规矩地排成一排,卢县令在前,都跟在刘福禄、师先生的身后,后进来的几个大户也排成一排,王老别在前,屏声静气地跟着。 刘福禄将供桌上的三支红蜡点亮,点了三炷香,下跪磕头。随卢县令后面的一流整整齐齐队伍也跟着县令下跪磕头。 娃娃们也在大人后面跪伏下来,在外观看还没有离场的乡民,不管是小脚婆婆还是大脚婆姨,都自觉地冲大门跪伏下来。乍一看,特别的神圣。 刘福禄和师先生依次敬香跪拜后,就来到外面娃娃们的跟前,关照新入学的娃娃们一个接一个叩头。 师先生站在娃娃们前面,对着全院子的人说道:“我师尚跟两位举人到河口庄来,一句话就是尽心尽责教娃娃们读书,做个仁义乡民。” 师先生说罢,刘福禄高一声喊:“开餐拉!请卢大人上座。” 晌午特意给娃娃们做了一顿饭,县太爷跟随从还有乡首们坐了两桌,山来请来了几个大户坐一桌,游风约的师傅们坐一桌,整个四合院上空被原来如意班留下的幕布遮了个严严实实,伏天正午的日头照不着,格外凉快。 在外面看热闹的乡民和娃娃们的家长知道该在这里吃饭的就要吃饭了,于是都自觉地漫散回去了。 菜端上来了,刘福禄端起一杯酒对着坐好的大家简单说了几句:“卢大人,乡首们,乡党们还有先生们娃娃们,我刘福禄受大家抬爱,让大家特意来为我们的乡学开学典礼,为我和先生们娃娃们鼓舞捧场,今儿晌午略备薄酒一杯,愿大家欢聚一堂,吃好喝好。” “这第一杯酒我要先敬卢大人,是他鼓足了我的勇气,增添了我办乡学的力量,还带领大家给我们乡学捐钱。”说着朝卢县令过去,卢县令急忙举杯跟刘福禄对饮起来。 “这第二杯酒我要敬我们庄上的大户们,他们对我在庄上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上心都支持。”大户们受宠若惊,在这里他们即是心里有什么也不好发作,这地方是神圣的,他们都知道。 “这第三杯酒就是游风约师先生还有我的师傅师兄师弟们。”刘福禄一一相敬。 …… 刘福禄还是第一次这样对着众多人施展自己的本领,他还真是寸步不乱地把会场组织的头头是道。还没有走的乡人挤在门缝观看这新上任的里保果然是厉害,连县令大人都跟他把盏对饮。 大家正喝在兴致上,龙关根离开桌子站在中央抱拳说道:“承蒙卢大人及乡党们款待,在下给大家耍几招拳脚助兴如何。” 在座的齐呼一声“好!好!好!”,随即一阵鼓掌。 只见龙关根从腰间抽出一根绳鞭,来了个雄鹰展翅,单手起鞭,空中划出一道闪电,出手鞭画半圆,鞭响似炸雷,辫梢拂人面,只差发丝一点从鼻尖擦过,若接若离。前衿纽扣飞,脚前土花溅,鞭闪一瞬间。 接着小拳王赤岗跟李金瓶耍珑璁上场,赤岗耍双,李金瓶耍单,珑璁接铁链,单双结合相向而行,链为直径,珑璁画园,耍的快时,只见珑飞,不见链闪,看的人眼花缭乱。正吃酒的也停止了吃酒,他们耳边只听得嗡嗡作响,锤头本面,风扫发梢。 霎时间,场面打开。随即,拳房里李小本的飞脚,一招金鸡独立,一招白鹤亮翅,窜至空中,弯似一张弓,快似刮旋风,单掌拍脚尖如雄鹰扑兔,鹞子抓鸡,快速转腰背,如猿猴摘果,猎豹扑食。最引人注目的是“小飞脚”,双手交替拍打着脚尖先前奔跑,显得气功了的,内功扎实。只见他双手一伸,就势下蹲,要软如丝,身捷如猿,近看像鸽子受惊,远看似孙猴子拜佛。 之后,李金瓶将缠在脖子上的发辫解开,那辫子顺着他的肩膀溜到他的脚跟,差一韭菜叶没沾上地。又粗又长的发辫,大家啧声称赞。 忽然发现那辫梢微微撩起,就像蝎子撩尾,随即他的脑跟在触动,只见那辫梢随着发跟直立起来,瞬间找准赤岗手里的珑璁一个神龙摆尾将珑璁卷入空中…… 另一端,皇甫恩庆正在表扬铁扫帚。龙关根的飞檐走壁,四合院丈余高房,噌噌一个飞窜,手扒脚蹬肚贴墙,踩窗蹬门手勾椽,一个金钟倒挂,后脑顶墙,背向后弯,双脚搭房上,夹紧房上瓦,一个鲤鱼打挺,几步飞窜,屋脊从容跳上。 身材魁梧的牛满圈,善耍220斤铁铸大刀,碗口粗白蜡杆,按照拳令,挥耍自如,无花、背花、跳打。一瞬间他跃出大门外到麦场将在那里放着的石磙举起,在头顶打了个旋转。 四合院里的人纷纷出门围观,大叫:“好好!” “乡党们,乡党们,表扬结束,大家吃吃吃喝喝喝!”刘福禄招呼大家重新入座。他觉得这个“乡党”称呼虽然是从卢大人嘴里说出来的,可是叫着顺口。 县令大人入了座,刘福禄过去谦言:“耽误了卢大人了,接着喝酒,接着喝酒。” 县令笑道:“这耽误甚,想不到刘绅士还有这些绝活。” 刘福禄道:“娃们读书期间也能学学武艺。” 县令道:“好好!学些武艺,联保甲以弭盗贼矣。” 这句话刘福禄听懂了,这不是《圣谕广训》中的第十三条吗,他在游风约可是学到心里了,可以倒背如流。 午饭过后,刘福禄又接到山来送来不少商家捐赠的银钱,他们也是听说县大人带头捐赠乡学的,庄里几个大户也效仿了,谁也不想落到后面。 送走县令大人及游风约师父师兄师弟们第三日,刘福禄就差山来找石刻匠人锻造一块石碑,将县令走时拟写好的碑文刻于碑上,并为乡学开业捐赠的善举一一记在碑文后面。 办乡学在整个通润乡还是一件新鲜事,对报名上学的娃们来说更是感到荣光,每日穿着父母给花钱置的新长袍褂子,显得威风凛凛。 庄上开始没敢报名的那些娃们的父母,那天开业都去看了,不但县太爷给乡学捐了钱还跟刘福禄把盏对饮,就连庄上几个大户也捐了钱,这说明娃们上学不像庄上传的那样邪乎不吉利了。 再说,上学不掏钱是真事,就是给娃置一件长袍。有的家长就试探着上学校问问还收娃儿不收了,师先生说:“收,但是得给娃儿上好思想课,这可不是来享福来了,是来学本事的,学本事就得舍得受苦,不受苦中苦,难熬人上人。” 家长们当然懂得这个理儿,心想只要不要钱,啥都能跟娃儿说。 师先生说的那些话不是空穴来风,这几日有些娃儿就开始逃学了,那个新鲜劲儿过去了,那个感到荣光的兴致也淡了。每天就是“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又枯燥又乏味。背不会还要遭到先生搁在书桌上戒尺的惩罚。 有的娃儿干脆就跟上上学前自己的那几只羊跑到了山洼里。刘福禄亲自去叫都叫不回来。 师先生看到这个情况就给刘福禄想了个主意:“还是文学武学一起来吧。” 刘福禄理解师先生的意思,学堂才开始,乡民都不习惯,都以为自己这些穷孩子天生就是受罪的料,学文这东西误人误事。 乡学开业的石碑还没有立起来,不能让娃们就这样走散了让那些大户笑话,再说也对不住县令大人的支持,娃们上学也要有个适应的过程。 教文不行,教武刘福禄还是好师父。他在戏班的武艺是数一数二的。自小在游风约跟着师父们没有白学了那些本领。 交给山来凿刻石碑的事情完成了,那石碑就立在校门前一侧。 碑正面刻有: 兴民义学碑记 先者,贤也,义也。吾邑文者相继不绝,前志可考。开先例兴义学者唯刘公矣。学宫,固士人之山泽也,可不为振兴乎?况聖天子尊崇文教,嘉惠学宫。綉衣使者,檄文屡至,曷其勉之!余捐俸白金,乡绅士子,咸乐输勷事。今为之事,大旗舞鼓也。 卢新陆撰文 碑后面刻有: 记开 卢新陆捐钱五千文李三太捐钱三千文秦中信捐钱三千文义和当铺捐钱三千文远胜号捐钱三千文全盛店捐钱二千文义和堂捐钱二千文冯福仓捐钱二千文王老别捐钱二千文靳水程捐钱二千文李宝群捐钱一千文龙关根捐钱一千文牛满圈捐钱一千文师尚捐钱一千文赤岗捐钱五百文李金瓶捐钱五百文秦同维捐钱三百文刘思凡捐钱二百文崔万才施米壹石刘三和施米壹石…… 社首 秦中信冯福仓刘福禄 石工崔万才 光绪八年八月初一日乡社义学仝立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刘福禄怀揣着满腹的喜悦 第四十三章刘福禄怀揣着满腹的喜悦 刘福禄弄不懂县令大人到底是什么意思,既支持他的“乡学”也支持他在庄上定“乡约”,还支持那些大户种植罂粟,难道这种植罂粟是比他做的还体面的事?为什么游风约那里人家就不允许呢,他就是想学游风约那样禁止在庄上种植罂粟。可是县令大人亲自参观了那些大户的罂粟田,他还能管吗。 刘福禄忽然想起靳义堂他们来,自从听说他们夫妇因为吸食鸦片被扈千总惩治,每人杖打二十大板,由营兵把他们扔出府营,正赶上他被选任庄上的里保,至今他还没有见过他们夫妇,也不知道他们现在的处境。 可是扈千总只是反对吸食那东西不反对种植吗?地里都长上了,不用到外面托人花钱去买都能吸上了,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脚的,难道那东西没有害吗?多少壮壮实实的后生都被这东西毁了,甚至连父母媳妇孩子都不要了,这是自己祖上的位牌不值钱,要是能换钱的话,这些人连祖宗的位牌都不要了。 刘福禄真的是弄不清这种植罂粟到底是哪里对呀?他在戏班还学过林大人虎门销烟的本子,那才是长了我国人的志气。 庄里的“乡约堂”也建起来了,就在挨着河岸上东侧那座文庙里,里保所也在文庙,这就是孔老夫子的殿堂,对着孔老夫子就好像皇上的圣旨捏在自己的手里。 每到这里办公事的时候,刘福禄都要带头对着堂上孔老夫子的神像烧三炷香磕三个头,很神圣的样子,意思就是想告诉大家这不是他在办事而是遵循孔老夫子的旨意。他最不相信的就是烧香卜卦,但是他相信孔老夫子这位圣人。 学“乡约”的时候是挨家挨户轮的,那家也得来乡约堂学乡约,由师先生宣讲教化,学会了还得照乡约上面的内容来严格遵守,主要内容就是《圣谕广训》。那十六条的内容他已经明朗明朗的了,而且是倒背如流。 敦孝悌以重人伦:是说:子女孝道,兄弟和睦,家庭和气,做圣贤留芳名。 笃宗族以昭雍睦:是说:牢记祖训,同宗同族要和睦相处,不要以邻为壑。 和乡党以息争讼:是说:遵守伦常道德,调和乡邻关系,周旋礼貌存恭敬,彼此帮扶做善人,安定和睦少息讼。 重农桑以足衣食:是说:要勤以农事,多务桑蚕,男耕女织,勤劳持家,丰衣足食。 尚节俭以惜财用:是说:崇尚节俭,爱惜财物。 隆学校以端士习:是说:兴乡学,尊崇礼教,匡正世风,端正士子们之言行。 黜异端以崇正学:是说:废除那些巫道邪说,不走邪门歪道,尊崇正当学术。 讲法律以儆愚顽:是说:人人讲法,依礼待人,警醒那些愚昧而顽固的人。 明礼让以厚风俗:是说:慎独豁达,明礼谦让,养成良好风俗,自成仁厚。 务本业以定民意:是说:各安本业,务实取正,恪守准则,做事不能三心二意,见异思迁。 训子弟以禁非为:是说:严格训导后辈,告诫子弟,勿要其欲所欲为,耍奸使滑。 息诬告以全良善:是说:不能无中生有,凭空指造,诬告害人,做人要凭良心讲道义,做一个善良之人。 诫窝逃以免株连:是说:不包庇藏匿犯罪之人,以免自身获罪,株连九族。 完钱粮以省催科:是说:自觉交纳皇粮国税,免得差官上门催收,臣民义不容辞。 联保甲以弭盗贼:是说:乡民跟保甲联成一片,以防盗贼,保卫一方平安。 解仇愤以重身命:是说:应大度,不计小恶,不蓄私忿,冤冤不可相报。 轮到那几个大户的时候,他们却说自家都有“族约”“族规”,不需要学什么乡约,虽然对刘福禄也是客客气气的,但是不听他的号令就是对他最大的不尊重。 当了个里保,自然心思较重,刘福禄已经不再抽的土烟又抽起来了,见到山来的烟袋就想抽上二口。 他从上房里找出了那只铜烟袋,那还是他早年在游风约师父们给他的,现在那铜烟袋已经生了锈都变成了黑色,又从上房楼棚找到过去的老烟叶,揉碎后放到铁对子里捣烂,再用香油拌匀和,捏一撮塞在烟锅里,用火纸点着,吸一口,坐在客厅的雕花紫色椅子上,再吧嗒吧嗒吸几口还不失先前的老练。 看着那老烟叶就想起来父亲在自家河岸上麦场圈了一分地种植烟叶的事,那跟现在种植罂粟形式上好像是一回事,吸烟的常说那老烟叶在早上吸上几袋,肚子里的痰就能痛痛快快咳出来,意思是吸一口烟叶对身体有好处。有关罂粟这个东西也是烟,种植户和那些吸食的也在说,这罂粟是西方最上等的药材,啥都管治。 可是现实明明白白的是吸食老烟叶跟吸食***是两码事,前者吸一口又提神又舒适,没什么恶果,而后者不管吸食后有多舒适有多治病,却是有恶果发生,吸食的人都不像个人样了,比畜生强不了多少。 这吸食鸦片分明是违背了乡约里《圣谕广训》的“务本业以定民意和训子弟以禁非为”的训导,我刘福禄管不了你们富人,一定要惩治那些吸不起又强吸的穷人。 他现在是得上遥镇看看靳义堂他们了,新宅他也有一年半载没去了,他忽然想起栗永禄的那个堂叔栗四来,那年他就是死在这鸦片的手里,几次潜入新宅意图就是想算计栗永禄新宅里的钱财,最终还是死在了这念想上,罪魁祸首还是这罂粟造的孽。 靳义堂会不会也像栗四那样撬开他的宅子去找寻什么东西,戏班不要他们了,又是两个烟鬼,将家里的积蓄吸完了吸尽了不偷不抢还能干什么,难道能戒掉那可恶的东西吗? 要不是因为他刘家,靳义堂他们夫妇是不会吸上那东西的,其实他们就是他家人的救命恩人,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怪计他们误食上那东西,只是没办法让他们戒掉,他也不想见到他们那个样子,毕竟还是亲戚,所以才将戏班给了程班主,再让他们在戏班子里挣些钱来维持他们的生计。 没想到扈千总对吸食鸦片的人还是恨之入骨的,偏偏他们又犯在了他的手里。连人家程班主都连累了。 刘福禄取了些银子,他也没有个好办法去解救他们,也只有尽自己的一点心意了。他担心已经离开了一年多还没有去过的新宅,那里可是他发迹的地方,兴许这一生是不会离开这个宅子了。 他将家里的事情交给山来,离收秋还有个把月时间,这个时间也正是较闲的时候,眼瞅着今年的秋色还是墨绿墨绿的,伏天没有缺雨,秋分前如再有一场透雨,今年就又是一个好年景。 刘福禄揣着满腹的喜悦套上骡子车上了遥镇,今年才是他最得意的时候,当上了里保,还兴办了乡学,庄上有了乡约,他在游风约那里看到的学到的感悟到的东西都在自家实现了。 最兴奋的是他受到了县太爷的抬举,通润乡里的乡首们也学着他在其它村庄提倡制定乡约,开办学堂,按照县太爷的精神就是要求乡里学习刘福禄的治里治庄的办法。 临近遥镇周边,离镇里还有十几里路程的那些小庄子村外都连续开设了烟馆,都是那些有钱的大户们开设的,他们自己种植罂粟,然后跟本地的土烟叶制成“***”用低价卖给那些没钱的穷汉子吸。 再没钱,花几文也能在烟馆里吸上几口。烟馆门前还贴着他们说是文告的内容:吸食***,延年益寿,壮阳补肾,止疼安神,神药也。 并且堂而皇之的还摆在一些药店出售。有疼痛病的,只要在药店买上它吃上就能止疼,不少乡民就把这东西越传越神了。 庄外的烟馆虽然都是土培跟泥土垒成的小平房,里面就是简简单单地垒个土炕,上面铺着草垫,专供那些烟民吸烟的地方。 烟馆外面尽是穿着破破烂烂,蓬乱着头光着背赤着脚,无精打采的烟民,他们是在排队等着上烟馆里吸上几口。 从烟馆出来的烟民好像是焕发了青春,蹦蹦跳跳的还有点返老还童的样子。刘福禄没有吸过大烟,可从他吸自己种植的老烟叶来看,这烟倒是很提神,但也不像他们这个样子,不吸一个样,吸了一个样,真是判若两人。 刘福禄自开了乡学至今已经认识不少字了,他看了看在墙上张贴的像是布告上面的两行字,再看看这些烟民,不由得“嗨”了一声,他真的是被弄糊涂了。 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熟悉女人,穿着一身兰花格衣服,很是得体,不像那些男人们不伦不类的样子。她卷缩在一家烟馆的墙角,好像是烟瘾犯了的样子。 刘福禄将马拴在一棵小树上,从侧面过去想看看到底是不是他认识的,两个从烟馆里刚刚出来的烟民也朝那女子走过去。 只见那女子抬头看看那两个烟民,忽然搂住一个人的腿,像是哀求他给她点烟吸,那个烟民嬉笑着朝她点点头,就在她的身上乱摸起来,那女子也不反抗,只是一个劲地求,可怜兮兮的。 刘福禄看清了,是他认识的彩娇,靳义堂的小妾,在新宅住了那么多时,他是认不错的,甚至他也知道她跟着靳义堂吸上了鸦片。 刘福禄马上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一定是靳义堂他们把她给赶出来了,不要她了。这个败家子,终于开始卖妻卖女了。 刘福禄马上过去将两个正在戏弄她的汉子推开,那两个也是刚刚吸上了鸦片,浑身有劲了,还嚷嚷说:“老子有神药护身了,给你几招看看。” 说着就跟刘福禄比试起来,还说彩娇是他们的老婆,一个跟刘福禄比试,另一个过去抱起彩娇就要走。 刘福禄给激怒了,他们那是他的对手,三下五除二就把一个撂在了一边,另一个见状丢下彩娇就跑了。 这时彩娇也认出他来了,不但没有感到惊讶,反而爬过去喊叫着“大哥大妹夫的”救救她,给她买点***吃,受不了了,真的是受不了了。 刘福禄真想一脚踹到她一厢自顾走去,可是看着她那个可怜相又于心不忍,一个软弱女子染上这东西,真的是大不幸啊,这靳义堂一个大老爷们怎忍心把她给仍出家门来,也算是败到家了。 爬在他脚下的彩娇搂着他的腿大嚷大叫着,也不怕别人在一边看热闹,也不嫌羞丑,这个时候她还不比央求那两个穷鬼,这是遇到大东家了,又是亲戚,她知道能求上。 刘福禄感觉自己都害羞丑了,要是爬在自己脚下的是个男人,哪怕是靳义堂,他都会将他一脚踹在一边,甚至还会抽他几下子出出气儿。 他还想问问她靳义堂的事情,就上烟馆给她买了点,还带她到烟馆去吸,去过足瘾。他恨自己也学着害人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师爷对逝者的归期做了切算 第四十四章师爷对逝者的归期做了切算 吸足了鸦片的彩娇脸上有了红晕,那种害羞的样子显得格外迷人了,跟前一个时辰真是判若两人。 刚刚出来那间土屋子的彩娇见到刘福禄就是羞羞答答畏首藏脚的,先前为什么就是那样的呢,一点羞耻感都没有。 这鸦片真的是个神奇的东西,让刘福禄大开眼界了,他真的不能去试试,要是能的话他真想试试这东西到底会神在哪里。 彩娇对着刘福禄一句话也没有,在新宅她可是个话篓子。 刘福禄知道她是害羞了,刚才在他面前丢人现眼了。 “我到遥镇,我捎你回去吧。”刘福禄跟彩娇道。他现在还不想问靳义堂的事情,他怕万一是靳义堂真的把她赶出来了,会伤她的心。 “我不在遥镇了。”彩娇主动说。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平平常常的样子。 “怎不在遥镇了?” “主人把我给别人了。” “给别人了?给谁了?” “花葵。” 花葵他认得,还是个不错的花旦小生,靳义堂的徒弟。 “花葵呢,你怎一个人在那个地方。”刘福禄问。 “花葵去找活干了,他得养活我。”彩娇说道,态度还是冷冰冰的,都是说的很坦诚。 “就养活你吸这东西?”刘福禄也很直接,他知道,凭花葵那点本事不会养活起彩娇吸鸦片。 彩娇不吱声了,现在她还是个人,能说会道的,只要那烟瘾上来,她就不是个人了,她跟花葵过了还没一年,就把他那点积蓄给吸光了,他说他要找师父靳义堂去戏班给她挣钱,临走时还给她买到手里她要吸的东西。没想到遇到几个烟民给抢了,她烟瘾一上来就要到烟馆去乞讨。 “你帮我给戒掉吧,我真后悔染上这。”彩娇忽然跟刘福禄道,看出来她说这话是鼓足了勇气的,是在心里做了激烈的斗争的。 “怎能戒掉,能戒掉吗?”刘福禄问。无论戒掉戒不掉,就这一句话,他对这个彩娇很是另眼相看了,最起码她是后悔了,有戒掉烟瘾这个想法和勇气了。 “我不能再让花葵为了我东奔西跑了,我想戒掉,你得帮我。”彩娇道。 “怎帮,只要我能做到,花多少钱都行。”刘福禄道,他说的也很诚恳。 “不用花钱,你把我捆家里,啥时候戒掉了啥时候把我放开,不要饿死我就行。”彩娇道。 “那怎行,要捆你也得找上花葵来,让他帮助你。” “不行,找他来他不肯捆我,要行的话他就不出门了。” 刘福禄想想这彩娇说的很在理,他觉得这个办法也行,虽然他还没有见过真正戒掉烟瘾的人,可是他见过不少因为犯了烟瘾没钱买自己作践死自己的烟民。 要么那样还不如下决心戒掉。 他现在对这个彩娇真是另眼相看了,他特别敬佩她这个勇气,说啥他也要让她戒戒试试,假如她能戒掉这烟瘾的话,他就会在他的庄上帮助那些有烟瘾的乡民了。 彩娇就住在开这些烟馆的庄里边,也属于遥镇管。彩娇领着他到她家看了看,虽然是间土窑子,却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他想这彩娇是个过天气的女人,可惜她染上了这东西。 离遥镇也没有多远了,刘福禄想去遥镇看看再来帮助彩娇戒烟,他想既然花葵去找靳义堂了,就一定在遥镇跟靳义堂打听到他现在在那里,找到花葵,哪怕是他忍不得看彩娇戒烟,下不得手,他能,他倒要看看这烟瘾到底戒掉戒不掉。 彩娇不让刘福禄去遥镇打听花葵,她说她就是不想让花葵看到她戒烟的样子,她就想在花葵不在的时候戒掉烟瘾,她想给他个惊喜,她想好好跟花葵过一辈子,她不想每天在这样的痛苦中挣扎了,要这样,还不如死了的好。 刘福禄理解彩娇的心情,她上来烟瘾的那个样,那个男人能看起她呢。刘福禄见这些犯烟瘾的人见的多了,他瞅着那些犯烟瘾的那个样子就会感到厌恶,感到气愤。 彩娇就像跟刘福禄有了约定一样,帮她戒掉烟瘾这个事只能他知道,她不让他告诉任何人。她求他将她牢牢地捆绑在窑子里,任凭她再怎样哀求都不要心软,即是死了也心甘。 刘福禄还有什么话说呢,他愿意帮助她戒掉这个烟瘾,她的行为也让他感动了,他现在才体会到那些吸大烟的并不都是不务正业的,有的确实是误食的或者是在不经意间染上的,他不该恨那些染上烟瘾的人,应该恨那些种植鸦片出***的投机者。 彩娇住的地方离遥镇不远,赶上马车也就是一顿饭的功夫,他把彩娇捆绑在那间窑子里的一根木柱上,承认一天至少来看她一次,彩娇说:“饿不死就行,你该忙你的就忙你的,不用惦记我。” 刘福禄真服了,一个人只要下了决心是什么事情也做得出来的,这彩娇戒烟连死都不怕,还怕捆几天吗。 刘福禄到了遥镇,见新宅大门开着,估计靳义堂在,他将马车拴在大门口一侧的那棵柏树上,大门口一共栽有两课柏树,一厢一棵,柏树内侧两边有一对石狮子,中间就是大门的两根红漆木柱,支撑着上面的斗拱,大门是黑色的,上面有排钉,有铁门环,铁门环是兽面图案,齿牙咧嘴的,显示着新宅的威严。 十几年前他跟赵英子急急匆匆来到这个宅子的时候可没有好好端详端详宅子的模样,原来属于他的宅子竟是这般的威严。 去年刘福禄全家走的时候就把正堂房交给了王婆照看,虽然是托付给她了,钥匙还在他刘福禄身上,说白了王婆也就是有这个责任就是了。靳义堂夫妇也要出门,托付王婆是最好不过了。 忽然从东面慌慌张张过来几个人,刘福禄认得前面是靳义堂的小妾彩芬,后面跟着一个几岁的小女孩,再后面是几个乡邻。 他们一眼就认出了刘福禄,前面的彩芬叫了一声“东家”然后结结巴巴地指着大门说道:“王婆,王婆……” “王婆怎了?”刘福禄问。 “老——老,老了,走了。”彩芬道。又扭头指指后面跟着的乡邻道:“他们是我叫来来帮忙的。”。 刘福禄明白了,急忙推开闭着的大门。 彩芬说的是王婆老了,走了。老了就是去世了,她去叫来东面的乡邻来帮忙。 这说明靳义堂不在新宅。刘福禄想。 王婆就住在东面的一间配房里,自刘福禄进了宅子,王婆就住在里面。她一连给他看大了三个娃儿,他对王婆就像对待父母一样。 东厢房的门就开着,王婆静静地躺在炕上。 问彩芬,她才说:“王婆已经几天不好好吃饭了,也叫过大夫,大夫说没什么大病。早上王婆就没有开门,叫不答,推开们看,就这样了。” “靳义堂呢?” “已经走一个多月了,走了就没有回来过。” 现在是什么也赶不上考虑了,办理王婆的后事要紧。几个乡邻见刘福禄来了,就心轻了许多,要不,他们还得帮助料理王婆的后事,家里就彩芬跟小女娃,能办了什么。 按照乡里的风俗,王婆死后不能到新宅停殓,得把她抬到她自个的家里。这人死了又不利抬着过三道门坎,大家也没有个好的办法。 刘福禄已经差一个乡邻去通知镇长了,听到乡邻的话并没有在意,他是个不信邪的人,哪有这么多的规矩,人既然去世了再倒腾她一次是对老人的不敬。 “王婆已经在新宅住了十几年了,这里就是她的家了,再说她也没有个本家后辈的,就是我的娘了,大家尽管帮忙办理后事吧。”刘福禄道。 既然刘福禄把王婆当母亲认了,就得把老人抬到正堂。 刘福禄应允道:“老人家伺候了我们这么多年还不能让她占占正堂吗”。 等大家把老人抬到正堂,镇长栗永禄也回来了,后面就带着阴阳先生。 阴阳先生就是镇子里的师爷,他们进来门老人已经被抬至正堂了,师爷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跟镇长说:“这王老婆有福气了,摊上了刘班主这个好人,能安心归西了,也瞑目了。” 镇长也接腔:“是啊是啊,要不还得镇上将她安置,那样也不显得隆重,很凄惨。” 又抱拳跟刘福禄道:“刘班主这是善意之举呀,孝道孝道啊!” 刘福禄道:“应该的应该的,王婆伺候我的家人还有娃们十几年了,就是我的老娘了,要不认这个老娘,那才是大不孝大不敬了。” 师爷忙乎了一阵,对逝者的归期做了切算,然后用麻纸书写一个帖子贴在门上,以作丧事安排,刘福禄就去照着做了。 .镇子上就有卖现成棺木的,刘福禄没有吝啬,将最好最贵的棺木买下,老人对他家出大力了,他是应该给置备一些好棺木好穿戴的,也即是给镇子上的乡邻看的。 遥镇一带的习俗是过了七日逝者才要入土安葬,刘福禄就跟彩芬还有靳义堂的小女娃守孝,靳义堂也不知道去了那里,也没有告诉彩芬,大家都知道他们夫妇是被戏班撵出来了,丢人败兴了,在遥镇好像是无脸活了,赌气出门走了。 忙乱了几天,刘福禄才有功夫问彩芬这些事情,这时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就是要问一下花葵的下落。一提起花葵就想到了彩娇,他把彩娇捆绑到那个窑子里的柱子上已经超过七日了,这七日人要是不吃饭是会饿死的。 从开始到了新宅门口遇上王婆去世这件事就把彩娇的事情搁到脑门后面了,实实在在是忘记了。 刘福禄谁也没敢告诉,他就像是屏住呼吸赶上马车就往彩娇那里赶,他不敢想象彩娇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了,是戒毒成功了还是被饿死了?要是饿死了他才是犯下了天大的罪孽。 到了那里,窑门还是锁着的,他可是承认最低一天就要来看她一回,这下走了七天了,那门还是他锁上的,没有人动过。 他害怕急了,急忙将骡子拴好就开门进去了,发现彩娇还是被他绑着的样子,他绑她的时候她就再三告诉他,要把她绑紧,不要让她挣扎开。 他是按照她的吩咐将她绑的紧紧的,他在戏班经常绑戏箱,那个扣他结的死死的,就是个男人也不会挣脱开。 彩娇就像死了一样,闭着眼,口吐白沫,挺吓人的,柱子上血迹斑斑,已经干了。手上背上尽是血印和伤痕,这分明是她极度地挣扎过,拼命挣扎过。 刘福禄用手指在她的鼻子上试一下,还有气。这下他放心了,至少她没有饿死,只要还有气就行。 他将她的绳子松开,把她抱上炕上,叫了几声,她没答应,分明还有气,是晕过去了? 刘福禄没敢怠慢,开门就到庄上去找大夫。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十五章 他就是要做一个仁慈中的魔鬼 第四十五章他就是要做一个仁慈中的魔鬼 彩娇真的是把大烟给戒了。 这也是多亏刘福禄忙着办理王婆的丧事忘记了她,才顺利戒掉的。那大夫说了,要是有人在这七天去不断看她的话,兴许不会这么快就能戒掉这个烟瘾。因为一般人忍受不了戒烟者瘾犯了的那个痛苦。 彩娇当时是饿晕了,七天没吃东西那是会饿死的,大夫说他的庄里就有烟民这样戒烟的,大部分是中途退缩了,没有一个能戒掉的。 不说彩娇是个什么心情,只是刘福禄就高兴的不得了,就像是他的烟瘾被戒了一样。 王婆安葬那天,彩娇的身体基本上恢复了,她要跟刘福禄去祭拜王婆,其实她是想打听打听花葵在什么地方,她要在他面前炫耀一下自己,告诉他真正的彩娇降生了,这才是他真正的媳妇。自那日离家出走后再没有他的音讯,他说是去找师父靳义堂了。 那是彩娇烟瘾犯了的时候,她那痛苦的挣扎让花葵束手无策,他的家里已经没有任何能给彩娇买鸦片的资本了,只有看着她那个痛苦的表情,一个大男人连这点事情都做不了,还养什么媳妇。 当时彩娇主动提出来要他下决心帮她戒掉这个烟瘾,也是说将彩娇捆绑到窑子里的那棵柱子上。最终花葵没有下了那个决心,还是到外面想了不知道是什么办法给她买来鸦片让她吸了。最后又给她放下一些就离家出走了,说是要找师父上戏班给她挣钱。 刘福禄没有跟彩娇说靳义堂的事情,彩娇要到新宅去祭奠王婆刘福禄没有反对,相反他是乐意让她去的,他要让那些吸大烟的烟民看看彩娇是怎样被戒掉那个烟瘾的,归根结底还是他刘福禄的功劳。他要照搬他在彩娇身上的这个做法,他要将自己庄上的那些卖妻卖女的瘾君子给他们将烟瘾一律戒掉。 彩娇到了新宅并没有见到靳义堂,她也不好意思问刘福禄,刘福禄看出来了就告诉她靳义堂他们不知去向,也许是花葵跟他们在一起,出外谋生去了吧。 王婆安葬后,刘福禄决计要回庄上了,看到彩娇跟彩芬她们都是女人家就有点不放心,彩娇是才戒掉烟瘾,身体还很虚,彩芬跟靳义堂的女儿住在这个深宅里他更不放心。靳义堂不在,王婆去世了,他不能就这样丢下她们而去。 “跟我回河口庄吧,他们回来后再把你们送来。”刘福禄跟她们说道。 东家亲口说了,她们还有不愿意的吗,现在彩娇戒掉烟瘾了,心里那个轻松就别提了,她才不愿意一个女人住在那个土窑子里面让那些烟民或者闲散的野男人去招惹她,现在可不是花葵刚刚撇下她离家出走的时候了,提起那个时候她就浑身起着鸡皮疙瘩,她想把这些往事通通给忘掉,要忘掉就要离开那个地方。 彩芬也不愿意一个人留在这个深宅子里,这不是王婆还健在的时候,那是王婆给她们壮胆子。如今王婆走了,当家的又不知道去哪了,她跟小女儿能在这里生活吗。她早就听说这新宅闹鬼的事情,她能不害怕吗。 刘福禄赶着的骡子车也正好能坐下她们三个,走的时候跟栗永禄交代了一下说:“新宅就托付给你照看着点,等靳义堂回来她们就回来了。” 栗永禄道:“放心走吧,你是个大善人,谁还敢到你的宅子里捣乱,那是他不要命了。”其实栗永禄的画外之意就是说,那宅子里的脉气也只有你刘福禄能经得住,谁进去还不被活活地给抬出来。 栗永禄不像刘福禄不相信那些脉气鬼气的,栗永禄是最能讲究的一个人,因为王婆在新宅子里停殓没有过三道门抬出来,就在新宅里做了超度,师爷就在他面前说这宅子又要闹不净了,阴气都在宅子上空罩着,别说又要有什么事情发生。 这些话把个栗永禄给吓得几乎尿裤喽。其实这是师爷故意在栗永禄面前编造的,就是为了能显出他的能耐来,在镇子上能呼风唤雨,也只有镇长能把他的话给当成回事宣传出去。 离收秋渐渐近了,齐刷刷庄稼开始变干变黄了,随着秋风哗哗作响。 山来正在河岸上麦场牵着驴拉着滚子碾秋场,那驴是刘福禄父亲手里就留下来的,当初还是个驹子,现在正是年轻的时候,被山来喂得滚瓜溜圆的。 驴的眼上被一块黑布蒙着,转场的时候滚子“吱呀吱呀”地响,驴子前后蹄子也是一抖一抖的就像被惊了似的。 山来对这活是够老练的,他根本不在乎驴的那个蹦跳的样子,他闭着眼悠闲自得的还在哼着曲子。 春季里个相思艳阳那个天,东风摇曳垂杨柳,自是那个怜。 春风吹来桃花香,春光在眼前,玉人怎不见? …… 夏季里个相思暖日子个长,清水碧波戏鸳鸯,穷汉那个当。 岸上妹子嫩梳妆,泪如黄河水,点点湿衣裳。 …… 秋季里个相思秋风那个飘,梧桐叶落枯枝稍,心尖儿那个伤。 遥望银河渡鹊桥,孤雁声声怜,寒虫唧唧叫。 …… 冬季里个相思朔风子个吹,雪花飘飘措梅开,过不去的坎。 寒窑卷曲孤影悲,窗外寒风萧,候鸟不再归。 …… 刘福禄的马车已经到了河岸上,山来才从似梦中惊醒,见东家的车上下来两个年轻的女子,以为是东家又是像在逃荒的时候回来带着的妻妾。便将驴子拴在石磙的木框上,朝东家过来帮着卸车。 “就在东圪联腾两间上房,收拾干净,让她们仨住。”刘福禄跟山来道。 东圪联是刘福禄才买的一家上好的房子,前后两院子,前院是主房,五间堂楼,东西有配房,后院有碾磨房,牲口饲草房,仓库等。 现在只有山来一个人住在里面,两头牲口在后院的草料房,为了饲喂方便,山来就跟牲口住在后院。 东圪联跟他的四合院是近邻,房子的主人也是逃荒走后再没回来,同族的长老就先把房子卖给刘福禄,等日后房主人回来再说,一般情况下房主人是不会再回来了,要回来早就回来了,多是饿死在外面了。 傍黑的时候,山来把东圪联的两间屋子收拾妥当就到东家上房回报,见那两个女人正在跟刘氏(桃杏)唠家常,自赵英子去世后,刘福禄就续弦了,桃杏自然就占了刘氏这位子。 现在桃杏也快给刘家添人进口了,隆着个肚子每天端坐在炕上不出门,她跟赵英子不一样,她是个地地道道的三寸金莲小脚女人,赵英子从小就没裹足。 山来见东家不在问道:“东圪联上房收拾好了,东家呢?” “东家上庄社了,山来爸。” 山来扭头看,见保童、保禅姐妹俩,似是从学堂下学回来了,跟山来俏皮惯了,不分个大小。乡学正式开业后,刘福禄就将两个女儿送到了学堂,这在乡里还是稀罕事。 山来卸车的时候刘福禄就往庄社去了,他是社首,走了好多天了,怕乡民找。果然保甲回报,庄东头叫刘七刘三槐的两个烟民偷摘了张大户张先民的罂粟果,要送他到官府坐牢。 刘福禄问这两个龟孙子哪了,保甲说跑了,现不在庄上。 刘福禄正想找个烟民开刀,让他们尝尝他的厉害,要是像彩娇那样能帮他们戒掉那个烟瘾,那才是他担任这个里保的能耐。 “找到这两个龟孙,我要给他们戒烟。”刘福禄道。 “戒烟?”保甲还没有听说过戒烟这两个字,这保长才走了几天,就敢说给烟民戒烟。 “戒烟!”刘福禄重复道:“戒鸦片烟!” “都说是想戒烟都没有戒掉,保长哪来的戒烟药啊?”保甲问。 “不用什么药,就是要这个天气,七天!” “七天?要是七天就能戒掉烟的话,我的兄弟就是想戒烟的,他能不能算一个?” “能算!主要是那些为了吸烟连媳妇孩子都不要了的烟鬼,狠劲给他们戒掉!” “那可有的是。”保甲是随口答应保长的,他不相信保长说的。 “明儿清早通通把这些人找来,我要给他们戒烟!”刘福禄还是说,语气硬邦邦的。 刘福禄这个决定就像响了一颗炸雷,在全庄真是惊天动地的,连几个大户都想不通刘福禄说的是醉话还是疯话,他凭什么能戒掉那些烟民的烟瘾,他们想,假如人人都能戒掉烟瘾的话,上面还提倡种植罂粟干什么? 当天晚上,刘福禄到了乡学见到师尚先生,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了他,还将如何给彩娇戒掉烟瘾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 师先生也了解一些戒掉烟瘾的办法,但是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弄不好还会出人命。他知道刘福禄也是一番好意,想为乡民做一点实事,就像办乡学那样。 师先生给刘福禄出主意说:“开始先选些愿意戒烟的烟民,将你的办法告诉他们,还得签一份自愿书。” 刘福禄理解师先生的好意,当初他就为彩娇的戒烟担心过,怕是自己适得其反,帮她戒不掉烟反而再害了她的性命。 第二日,保甲将那些吸烟又买不起烟的烟民召集到一起,按照刘福禄的意思问他们是不是真心想戒烟。 他们说:“是!” 保甲又问:“为什么要戒烟?” 有的说“没钱!”,有的说“不能活!”,还有的说“想活!” 保甲再问:“戒烟的痛苦大家知不知道?敢不敢承受?” “知道!敢承受。” “戒不好会要命的,知不知道?” 有的人不吭声了,有的人说:“知道!” 然后,保甲挨个儿让他们在一张文书上签字。 一动真格的,就有烟民当场走掉的。刘福禄按照师先生的话嘱咐保甲说:“走了的不勉强。” 就在庄社出来的一个较大的空地上,栽了一溜木桩,木桩上下被木杆横连在一起,固定的死死的,就像要斩首死刑犯的刑场一样。 签字画押的烟民就要在这里举行“戒烟仪式”,刘福禄就是要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让那些吸鸦片的穷汉子,让那些种植罂粟的大户看看他刘福禄是不是认真的,是不是决心要和这些跟鸦片有关系的人作对了。 每根木桩上都系着麻绳,木桩上面就像是十字架,很明显烟民就是要在这个十字架上面,将他们的手脚绑的死死的。 签字画了押的烟民是下了决心的,刘福禄也为此满怀着信心,他现在就是要做一个仁慈中的魔鬼,但愿都像彩娇那样一切都是顺顺利利的,了却他这次对那些穷家庭的烟民戒烟的的心愿。 他不管那些有钱的烟民,也许人家都是上天安排的,注定是吸得起鸦片烟的,就像是大灾荒幸存下来的饥民一样,也是上天注定的。 他的这一次举动,但愿就像灾荒年中的那场大雪,给已经绝望的人们一个由衷的希望。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十六章 戒烟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难事 第四十六章戒烟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难事 庄子里通共五个保甲,这保甲也都是平常百姓,对保长的这次戒烟举动非常支持,因为他们中间大部分的本家亲戚里都有染上烟瘾的,把他们都搅得不得安生,烟瘾上来不是给他们借钱就是给他们说理儿。 其中有一个叫秦六顺的保甲,他兄弟秦小顺就是染上烟瘾吸的倾家荡产了,现在媳妇领着娃儿在外面讨饭,连他们母亲手上戴着的镯头也抢走了。 保甲们把绳子都准备好了,每根柱子上都系上了绳子,就像那些族长们惩罚族人那样**,签字画押的那些烟民都集中在场上。 刘福禄让庄上更夫拿上打更锣沿庄敲了一圈,还边敲边喊:“庄民注意了,社场上烟民戒烟了,凡愿意戒烟的要在文书上签字画押了,赶快到社场集中了。” 几个大户昨日就知道刘福禄这个举动了,现在又在光明大胆地敲锣施威了,这分明是在跟他们这些种植罂粟的大户抗板子,也是在跟县太爷抗板子,要是都把烟瘾戒掉了,那罂粟卖给谁,官税怎么交呢?上面还让种植罂粟干什么? 社场上已经围了不少乡民,都想知道这个新上任的保长是怎样给这些烟民戒烟的,大家都知道这鸦片真是个害人的东西,可是还都没有见过有那个戒掉不吸了的。 刘福禄在庄社门前摆上了一张桌子,就像他的乡学开业的时候一样,凡是庄上的那些有头有脸的绅士大户都能坐在这里监督烟民戒烟。他还让一个保甲亲自去邀请王老别和张先民那些大户们,可是他们一个也没有来。 刘福禄猜到他们也不会来,因为他们种植的罂粟地最多,而且他自担任保长以来,他所做的事情都是这些大户难以接受的。 庄社门前请来了几个大家族的族长,虽然这些族长也有那些大户里面的长辈,但是他们都是支持刘福禄戒烟的,他们也不想看到那些虎背熊腰的小伙子一个个被鸦片害得无精打采不问世事的,即是有钱吸起那东西,也将自己的灵魂吸没了。 刘福禄专门亲自请来六十多岁的王大户家的王家族长王存云来到台上,他是庄里前任的里长,也是第一个反对庄上种植罂粟的。 刘福禄站在台前,简单地给大家讲了一番话,说明了他的用意,然后请王存云老里长讲话。 王存云是个老秀才,当年他被选任庄上里长的时候就在庄上禁止过庄民吸鸦片,至今还是屡禁不止,甚至上面仅鼓励种粮户占用好地种植罂粟,王存云身为族长,只能依族规管些家长里短之事,至于族人种植罂粟,虽然他坚决反对可是管不着,因为是上面鼓励种植的,他们没有违背法令。 “道光十八年,皇帝革除吸食鸦片的庆亲王,召林则徐入京商谈禁烟诸事,指出鸦片的危害,发令全国禁止吸烟,道光十九年,林大人下令在虎门海滩当众销毁鸦片,大长了国人的志气……” 王存云讲了几句官话,使在场的听了虽然是朦朦胧胧的,却感觉老里长讲的很有力,乡民对刘福禄这突如其来的摸不清东南西北的戒烟运动增加了勇气,有了希望。要不是几个老族长,乡民对刘福禄还是不大敢相信的。 老里长讲吧,刘福禄接着讲:“现在我刘福禄对着几位长辈先给大家撂下一句狠话,这戒烟是一件好事,但也是一件难事,成功不成功还得靠大家支持,既然想戒烟的兄弟在文书上签字了,就要像个男人的样子,不要中途退坡,只要被强制给绑上柱子上的,一律不准求情。若犯了约定,按约定处之。” 然后请台上的另一个老族长宣读戒烟文书:“我愿意听从庄社的决定,自愿由庄社强制戒烟,如有不测,于任何人无关。” 老族长念毕,就见站在戒烟队里的秦小顺呼啦一下跑了,还边跑便喊:“我反悔,不想戒了,庄上我也不想来了,族们长辈就当我死在外面了。” 保甲秦六顺见兄弟这般,急忙追了下去,没跑几步就被刘福禄唬住了:“回来回来,别追了,今儿咱们是公开自愿参加戒烟的,真正反悔的我们不勉强,不过这龟孙子既然签字画押了,还反悔,那就是戒了也会再吸,那就不是男人了,就是个鬼孙王八蛋。” 说着指着队里的烟民叫到:“还有跑的吗?想跑就赶快跑,我刘福禄绝不再追,对着我们庄上的老前辈老族长,我们都做一回男人,不想做男人的就做龟孙子王八蛋。” 站在队里的还有六个烟民,听刘福禄这般骂就是想走也不好意思走了,不就是戒烟吗,又不是要命,戒了万事大吉,戒不了还可以再吸。 刘福禄见大家没人吭声,就马上命令保甲将他们绑上。生怕夜长梦多再出枝节,就不好收场了。 庄社门前专门有一张桌子上摆着贡品、香炉,刘福禄点着三炷香,朝天地拜了三拜,将香插在香炉里,跪下磕三个头,嘴里喃喃道:“天地神明,我刘福禄要触犯天条给那些烟民败家子施行重罚戒烟了,万万保佑小民们戒烟顺利,保佑我乡民平安万福。” 捆绑好了的六个烟民,大都烟瘾还没有上来,还是嘻嘻哈哈的那个样子,为了不受家庭嫡亲好友的阻碍,保甲将烟民的亲属一律赶走,不准他们再回来,等到七日后一定将人送到各家。 刘福禄有这个信心,彩娇一个软弱女子都能挺过这一关,他相信这些大老爷们也能挺住。 秦小顺已经跑到张大户家里了,他就是张大户家里的常客,平时没有钱的时候给张大户家打打短工,挣口烟抽,他们听说刘福禄要给他们戒烟,就泼冷水,说:“戒烟戒烟,白白受一遭罪,那里的大户都不敢种植罂粟,谁种,只要见你的苗子透出地皮来,就有人在一个晚上给你全扒了,连种子都搭进去了,到最后还找不到扒地的是谁。” “那是他奶的瞎干,全中国都有罂粟田,他们胡来个啥,闲扯闲扯,我们管好我们的吧。” 王大户听了张大户这话,虽然话里说的是闲扯,其实他的心里即刻就罩上了一块阴影,心想这刘福禄看来是有后盾的,总是游风约那里的“响马”在背后指使他干的,要不他那有那个能耐又办乡学又戒烟的。 说起游风约响马,还是刘福禄十几年前冯光道的那些事,刘福禄到游风约跟那些响马“闹事”在当时就在通润乡传遍了,都传他是被官府给抓走了,到后来刘福禄发迹了,也没有人再提“响马”这个事了。 后来闹灾荒那阵子又传游风约那里是世外桃源,大灾荒硬是没有饿死人,是因为有个叫游风的神仙在保佑着那里的饥民都能吃饱饭。 那天他也是见过游风约那些“响马”的本事了,在那个小四合院里对着县太爷硬是表演的上天入地的,那功夫个个了的,个个有特色,原来是这刘福禄就有预谋的,把他们都耍了。 从罂粟田回去,王老别就套上车自个儿悄悄到府里找儿子去了。 王老别的儿子名叫王天印,在潞府扈千总手下做事,万奇升任把总后,王天印就升为外围副将。那是因为王天印家里富,大灾荒过去后王天印就吸上了鸦片。 万奇也是吸鸦片的,他吸上鸦片也是因为王天印给支持的,烟枪跟鸦片都是他提供的。后来知道扈千总在查营守吸鸦片的兵士,万奇跟王天印才收了烟枪,烟瘾上来就悄悄吸,再不敢让人发现。 王老别见到儿子,就把庄里的事情给说了,原想在府营能得到儿子的一点支持,没想到儿子告诉他:“在他们府营上上下下都禁止吸鸦片,这东西你说他对有人禁止不让碰,你说他不对也有人光明正大地吸,就连紫禁城里的男男女女都在吸,吸这东西还成了现在的一种时尚。” “这是啥理论?”王老别就是搞蒙了。 “啥理论,有钱就吸,没钱就不吸呗,能吸起这东西的说明你比那些吸不起的高人一等,是上流社会的。吸不起的当然就是下九流的人了。吸也没有人强管制你,不吸也没有人强逼着你吸。就这个理论。”王天印毕竟在官府当差,说起来一套一套的。 “咱庄上刘福禄就是在强管。” “他强管啥,他不就是管那些吸不起的下等人吗,又没有管咱们。管他个啥,他能掀起什么大浪来。” “我是说咱那一大片罂粟,万一……” “万一啥,县太爷不是支持种植的吗?”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十七章 罂粟在一夜之间被全部抹头了 第四十七章罂粟在一夜之间被全部抹头了 王老别第二天才回到庄上。 到了庄上已经大中午了,他让家丁王怀庆赶马车专门从社场上经过,他要亲自看看那些被捆绑在戒烟柱子上的烟民是个什么表情,见了他是不是会央求他来救救他们,他可是不断救他们的,那是在他们犯烟瘾的时候,这些烟鬼就会来跪倒他面前央求他,只要求到他,他多会也舍得施舍他们一口。 这些忘恩负义的烟鬼到戒烟的时候就把他给忘了,也不来问问他这烟瘾能不能戒掉,是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害得苦苦挣扎几天。 前个晚上他在儿子那里,他是揣摩透儿子的那些话了,这个世道就是一个说不清的世道,就是银子能说的清,有钱能使鬼推磨的世道。粮食是钱买的,妻妾是钱买的,鸦片是钱买的,做官也是钱买的。你有钱你说对就对,不对也对,没有钱你说对就不对,对也不对。 “就是这个世道。”王老别喃喃道。 “没人了老爷。”王怀庆说。老爷没接答他,又说: “没人了老爷”。王老别还没有听到,他还在闭着眼回想儿子的那一套理论。 直到马车停下来,他才睁开眼。 社场上那些柱子上真的是没人了,静悄悄的。 “问问人哪去了?”王老别道,他不相信这就能戒烟回家了。 王怀庆去一会儿就回来了,说是他们都回家了,戒到没戒掉,也差不多了,各自回家继续去戒了。 “戒个屁,怕是戒不掉回去了吧。” 王老别让王怀庆赶车回家,说是别管他了,那都是下等人的事情,上等人就不跟下等人一般见识了。 到了家里,感觉不对,一个家丁也没有,唤妻妾,她们出来回报说:“都上罂粟田了,昨晚罂粟的头全被割了。” 王老别心里刷的一下,就像被一盆冷水浇在头上,一直冷到脚跟。 王怀庆没等老爷回话就“驾!”的一声,冲马背一鞭子,朝罂粟田而去。 老远就看见他那一片罂粟田齐轧轧都没头了,就是说整个随风摇摆在罂粟苗上的壳都没有了。真的就像一个人斩了头一样,那个凄惨。 再近前隐隐听到了有哭喊声,不是就他家的罂粟果没了,而是几个大户都没了。 在地里的大户们老远也看到王老别的车回来了,一窝蜂都朝他的车前涌来。他不但是前任里保,也是他们这些大户心中的依靠,种植罂粟也是他鼓动的,他的儿子在府营当差大家都知道。 刘福禄也来到了他们的罂粟田,他是现任的里保,他得来,还有保甲们都在。尽管罂粟是他刘福禄不情愿看到的,他是反对种植的,但是在一夜之间被全部抹头了,这也是冒犯了乡约里的一条:“联保甲以弭盗贼”。 出了这么大的事,刘福禄也管不了,差人报到乡里,乡里知道县大人很重视这一大片罂粟,就速速报到县里,县大人知道这么一大片罂粟果丢了,一定不是一般人干的,多是东山里的响马干的,本县出了响马还得上报府里。 县大人派典史官王怡景带几个听差到现场走了个过场,记录了一些口供,登记了失盗的数目等之类的材料便回县衙交差了。 若是一大片庄稼被盗了的话,不用说县令也会加以重视起来,下文书报给府衙,再由府衙追查根源,若是响马所为,便会派兵剿灭。 这罂粟不比粮食,虽上面鼓动种植但没强令,民间反对者甚多,只是县衙及地方税银好征缴而已。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亦真亦假,假假真真,含糊过关。 遇到这事县令也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该查的也要查,该报官的也要报官,该鼓励的还要鼓励,也许是民间那些反对种植罂粟的结伙而为?总之罂粟已经成熟,果实贵重,种植户没有防范,让盗贼钻了空子。 被盗抢罂粟果的大户们每日坐等官府的结果,迟迟没有音信。可倒是等来刘福禄戒烟成功的消息了,那几个强制戒烟的烟民在家里的配合下都扔掉烟枪了。 这个消息对王老别他们简直就是当头一棒,辛辛苦苦种植的罂粟被盗了,在他们这里买烟的烟民戒烟了,这事事都跟刘福禄有关。王老别忽然跟刘福禄较上劲了,不是固有的,而是在他们之间发生了这些水火不相容的事情引起的。 就在几个大户进退两难的时候,王老别的儿子王天印带着几个营兵来到庄里,他是接到县衙的报告奉命来查罂粟盗抢一案的。 王天印进到庄里,乡民看到他们穿着一样的制服,制服胸前印着一个“兵”字,头上带着圆锥形的斗笠式军帽,帽是去找庄东头的刘七刘三槐,可上哪找去,亏是张大户给了他一些“金丹”,他才挺过来。其实他就在附近几个庄里转悠了几天,听说那几个大户家的罂粟给响马抢了,在府里营守当差的王天印回来了,还升了官,专门来查罂粟案子的。 他跟王天印在庄上都是穿着开单裤露屁股长大的,人家王天印家里有钱,在营守买了个差事,他就在庄上没个正业。 他在外面这几日倒是拾到了一些消息,便悄悄回庄来见王天印,目得就是想在王大户家能讨点烟抽。 秦小顺见到王天印就把他在外面听到的消息告诉了他,说是那晚抢走罂粟果的就是游风约那里的“游风”干的。 提起“游风”,早年王老别跟大户们都听说过,那就是游风约的“响马”,后来被官府在消军岭捉拿,又听说是在京城为官的冯弘儒的儿子冯光道在十里岭大举“游风”旗跟官府作对,后来的事他们也不清楚了。 但是刘福禄在那时就是参加的这个“游风”响马的,他们几个大户都还轮流着在庄里当里正,谁不清楚。 “刘福禄!”他是真的参加了。 王天印这下肯定了,不再是猜测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十八章 刘保金沿盘山小路一溜狂奔 第四十八章刘保金沿盘山小路一溜狂奔 小拳王赤岗受师先生托付跟刘保金坐着山来套好的骡子车径直上东山游风约而去。赤岗在游风约西安里乡学拳房当教师爷,刘福禄庄上成立乡学后,李三太为了帮助刘福禄就让赤岗留在那里当任拳房教师爷。 自乡学开设了拳房,那些逃学的娃娃们才有兴趣留了下来,动脑子没有舞动手脚轻松,文武结合起来给娃娃们带来了有劳有逸的兴趣。 庄里几个大户家私塾里的娃们看见乡学里的拳房那个热闹劲儿,也都哭闹着要上乡学,弄得大户们就用自家的家法惩治孩子,不让他们跟乡学里的娃们搅在一起,说是有违常理,有失颜面,丢了他们的面子。 王天印回来说:“这不是丢不丢颜面的事,这分明是在起事谋反。” 王天印这句话让他们纷纷点头称是,还联想到了当年的太平军,游风约的“小天国”。这不是明明白白的事情吗,怎么他们就没看出来呢。 这不是要推行天朝那一套“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衣同穿,有钱同使”的制度吗? 提起游风约的“小天国”,王老别就想起当年官府捕快来庄上找刘福禄的事情,他就是被认定参加反贼后,官府才派人抓捕他的,那时他还是庄上的里正。没想到这个庄里的“反贼”刘福禄在外躲避时还成了家发了财。 于是王老别就跟几个大户商议,从每家抽出至少一个家丁暗中协助儿子王天印跟着刘福禄的儿子刘保金顺藤摸瓜找出他们辛辛苦苦种植的罂粟果来,再将这些“反贼”抓住交官府治罪,这样刘福禄在庄上就会威风扫地了。 几个大户听后积极响应,这不都是为了他们的利益吗,有谁不支持。再说上面也派下人来了,还是王大户的公子王天印。 急于奔赴省城乡试的刘保金哪能会想到他还会被卷到这一场罂粟案子里来。他跟赤岗到了西安里,打发山来回去后就换乘马车往省城出发。 因出门迟,到晚才进了平顺县城。只好寻一家客栈住店打歇。 安置好刘保金,赤岗将马拴在马号,因天气热就躺在车上歇息。其实他是按照师先生的吩咐在为刘保金操心,以防万一。 二更时分,客栈又住进了几位客官,一律农夫打扮,一没骑马二没乘车。赤岗虽闭着眼睛却没一丝睡意,客栈进进出出有什么动静他都记在心里,还不时地盯着刘保金的房间。 那几位农夫进来,虽然也登记了房间,但跟一般住店的旅客不大一样,几个人堆集在一间房里,既不洗涮也不进餐,还有的出出进进在四周转悠。 赤岗觉得可疑,就留心起来。刘公子此番进省城可不是游山玩水,而是赶考,可不能有半点疏忽,耽误了考点,还是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好。 赤岗溜到马号,看看马已经喂饱,便蹑手蹑脚到了刘公子的房间门口,轻轻敲打几下,没有回应。 原来刘保金因一路颠簸已经疲惫,加之心实饱满,正在酣然大睡。赤岗没再敲门,就往马号而去,心想既然公子睡得香甜,就让他再多睡一会儿,也许自己顾虑太多,疑心重重,本无什么事情。 从马号出来又到车上和衣躺下,却在暗中观察到底有没有什么动静,不料发现一团黑影鬼鬼祟祟从他刚才敲门的地方走过,径直到了那些农夫住进的房间。 赤岗不敢再犹豫,既然他已经到过公子的房间敲门,那些注意他们的人就应该早已掌握了他们的一切行踪,掩盖已是不再可能。若是没有啥事,即是他明目张胆去叫公子起床也很正常,二更将过,三更天启程,五更方明。 赤岗将马从马号牵出,套上马车,一副松松扯扯的样子,嘴里还吹着响哨,其眼睛却在那间农夫住着的房间打转,但愿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其实他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那些住店的农夫就是王老别要求在各家抽出的家丁,从庄上一路跟踪赤岗他们到了新安里再到平顺县城。 不过这些家丁从庄上出门跟踪赤岗,他们的目的并不是王老别的原意是为了找到那些丢掉的罂粟果,而是要让他们伺机将刘公子杀掉。这个本意是庄上王半仙的,因为这些人就是王老别让王半仙组织的,不想这王半仙为了报刘福禄没听他的切算“宅子犯凶,不能办学用,这跟文庙大仙犯冲克”之言,硬是将乡学办在那宅子里。他要用刘公子的性命来证明他的卦象。他了解王老别也是想让刘福禄家出点大事情,只是还不敢明说。 几个家丁一路跟踪赤岗他们住了客栈,便在外吃点饭也住进了这家客栈,生怕他们从眼皮子底下溜掉。这赤岗在乡学拳房他们认得,刘保金虽然见的少,就那个公子学生模样也不会逃脱他们的眼睛。 只要盯住赤岗,刘公子就不会跑掉。他们要在二人都熟睡的时候好伺机下手。没想到这赤岗就没有打算住房间,而是一直不离开他的马车,整个院子里的一切他都看的一清二楚。 家丁们已经知道了赤岗是早有防备的,在店里下不了手,就只好等他们凌晨出了客栈再动手。 赤岗套好马车,跟店家结了账,径直走到刘公子房间门口,再去敲门,他要将他唤醒交代一些事情,明知道有危险也不能躲躲闪闪,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将近三更天,赤岗从刘公子房间出来,到马号将套好的车赶至刘公子房间门口停下,再到店家那里跟店家打了声招呼便回到刘公子房间,不一会刘公子房间灯熄灭了,赤岗赶马车出得店门,一直朝北而去。 马车走出一里开外,赤岗发现后面有人跟踪,却不像是在店里看到的那些农夫打扮的店客。 跟踪他的人分明是营兵捕快打扮的模样,手里还拿着朴刀。 赤岗不敢停留,径直往前走,他要走的越快离客栈越远越好,因为马车里就是他一个人,刘公子还在店里没有跟他一块上车。他一个人赶马车出来就是怕有伏兵,果然不出他所料。 在客栈外面埋伏的不是别人就是王天印将刘福禄父子的强盗嫌疑汇报给府营的把总万奇,万奇当即派出营兵和平顺县衙的捕快一路跟踪至此,他们跟那几个家丁不是一回事,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将刘保金捉拿归案。 在客栈等待时机的家丁发现赤岗跟刘保金出了客栈,就尾随其后,等到半路上伺机动手,不料跟外面埋伏的营兵撞了个正着。营兵还以为这些家丁是跟刚刚出去的马车是一伙的,便将他们堵住,后才知道真相,便一起朝马车追去。 客栈的主人刚才收了赤岗的钱财,赤岗跟他说了事情的原委,拜托他在那些家丁出去后马上把刘保金的房间门打开并安全把他送出客栈。 店主人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并不想在自己的店里跟官府或者强人扯上麻烦,那样他的小店也是会遭牵连的,再说又收了人家的钱财,救人也是一件善事,做个顺水人情。 于是店主人就按照赤岗的吩咐将刘保金的房门打开,跟他简单解释一番便将他送出客栈,他知道那些追马车的是往北走的,他嘱咐刘保金说:“你一直往南跑,等天明你那位赶车的会去找你,切记”。 刘保金点点头,按照店主人的吩咐一直往南跑去。 天气才刚刚进入三更时分,大地还是一片漆黑,刘保金跌跌撞撞深一脚浅一脚往南奔跑,因为店主人告诉他说,是有人要杀他,让他快快逃命。可没听赤岗这样说,赤岗只是说:“我看此店有危险,我先出去探个究竟,你听从店家安排。” 既是有生命危险,哪敢耽搁。刘保金在戏班学过一些戏文,那些落难逃命被追赶的贵人往往都是在绝望之中生存的。 “话说刘秀兵败,王莽率兵穷追不舍。刘秀只身一路逃到了沟深林密之处,已是饥渴难耐,筋疲力竭,一种求生的欲望支撑着他。刘秀进了山口,一股异香扑面而来,一眼望去,只见遍地桃树,一望无尽,恍如仙境。一种难以忍受的饥渴袭上心头。 他看见漫山遍野的桃树就想吃个桃子充饥,桃花却是才刚刚开放,刘秀不由得长叹,忽然一阵旋风刮起。风到处,满树的桃花都随风凋谢,花瓣纷纷扬扬。只见一个鲜红的桃子出现在光秃秃的枝头上,格外醒目。刘秀又惊又喜,跑上去就想摘来充饥……” 刘保金想着戏文里的故事,不觉天已大亮,却感觉自己的喉咙里干瘪的难耐,浑身汗流浃背,气喘豫豫,再也跑不动了,抬头发现眼前是一座小山丘,虽有路却被两边的蒿草遮盖,路的一边就是山涧。 心想,这又不知道是个什么去处,说是朝南又是朝东,那赤岗师父也不知道现在何处。不如暂且在此歇息片刻,看看情况再说,也许是虚惊一场,他刘保金又没有结下什么仇家,也没有触犯什么律条,哪会有人杀他? 想至此,感觉腿已不听使唤,瘫软在地。 少刻,忽听西北方向传来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那正是他来的方向,不会是追兵吧,情况危急,不容犹豫彷徨,万一真跟店家说的那样,岂不是性命攸关。 我还是往前跑吧,总不能在这荒野等待捉拿。 刘保金起身照着那盘山小路一溜狂奔,幸亏赤岗已将他的全部行李放在马车上,身上没包袱,加之刚才又歇息一会儿,跑的飞快。 转过山丘,眼前忽然开朗,山下出现一村庄,刘保金没犹豫,径直往村庄跑去,到了村边,又听后面脚步声越来越近,还隐约听到有人说:“这分明是有人刚刚走过的,追追追,前面前面。” 刘保金松了一口气,心想多亏刚才没有犹豫,跑的紧,不然定会让他们追上,这进村了,选一个躲身处总比在山上的明处强。 已到早饭时节,庄里的农户已经在烧火做饭,家家屋顶冒起了炊烟。 刘保金也不敢往有人处跑,还生怕遇见生人问他端底,露了目标。再说农户都是破落坍塌院落,即是躲也没选在心上,总觉得到那里也不安全。 再往深处走,遇见一座深宅,高大雄厚,大黑门紧关着,大门两边立着二尺高的青石门墩,门墩上面雕刻着龙凤图案,就像他在遥镇住过的新宅一样。 正在犹豫间,忽然斜刺里跑出一只狗来,朝他“汪汪”乱叫,后蹄子还“哧哧噗噗”乱刨,土花四射,来势凶猛。 这难道是什么凶兆来临?眼看追兵就要进庄,这要在这里闹出事情来,他还有躲身之处吗? 摸摸身上,什么可以吃的东西都没有,要是能摸出块馍来,兴许这畜生就会认他。 刘保金想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对着面前的狗,他毫无办法,只好弯腰去捡石头。狗见状速退几步,掉头就跑,跑几步又扭头朝他追来乱咬。 刘保金不再搭理它了,扭头就走,那狗又朝他追过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十九章 丫鬟莲子急匆匆喊叫抓贼 第四十九章丫鬟莲子急匆匆喊叫抓贼 赤岗赶着马车一溜跑出十里开外,不时地看到后面的追兵不单是那些营兵了,而是在客栈的农夫也夹在里面一块追他。心里这才放下心来,知道住在店里的那些农夫打扮的人就是来加害公子的,跟外面的营兵是一伙的。现在他把他们引开了,最起码公子是有机会可以逃出客栈了。 他的马车再快也抵不住后面的追兵,官府的马队是专门训练出来的。 既然公子有机会逃脱了,他就不能再往前跑了,他也不能让他们白白抓住,否则公子到省城的乡试就会受到影响,他的任务不单是保护公子的安全,也要让公子顺顺利利去参加乡试。 赤岗快马加鞭跑到一个拐弯处,看着岸上越来越近的庄稼地,从车上跳下来,用劲照马屁股一拳打去,自己飞速跃到庄稼地里。 只见那马车飞也似地朝前狂奔,后面的追兵也拐过弯道朝马车追去。 赤岗从庄稼地出来,看看已经远去的追兵,他的马车还在狂奔,那是他在拳房经常赶的马车,眼看着就被追兵追上了,他的心还有点隐隐作痛。 现在主要是马上找到公子,不是留恋马车的时候,他要再返到客栈,看看公子是不是真的逃走了,逃到那个方向了,他心里好有个底。 就是这场遭遇,是赤岗没有想到的是,他跟刘保金的乡试从此就再没有缘分了。 也是那条狗把刘保金的命运彻底给改变了。 那日刘保金被狗追到一个矮墙处,吓得他爬上矮墙朝里跳下,他并不是怕这条追他的狗,而是他怕后面的追兵,万一那些追兵听到狗的叫声追过来,他就暴露了,就会束手就擒了。 那是道矮墙,可刘保金吓得还闭上眼睛,恍惚中他觉得身下软绵绵的,顿即传出一声尖叫。 他忽然睁开眼一看,身下竟然压着一位女子,白嫩的脸儿上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正在惊讶地看着他。 随即又听一旁有女子在尖叫一声跑了,还边跑便喊:“贼!贼!抓贼呀!” 顿时,府里的家丁跑过来。刘保金还没有明白过来是怎回事,自己就被家丁抓住了。 原来这是一家大户人家的后花园,家里的丫鬟小姐来后花园采摘金针花,正好赶上刘保金跳墙,想不到正巧跳在了小姐身上。 家丁将刘保金抓到前院问话,刘保金只是说被一条疯狗追到那条矮墙下,因害怕,不及已爬到墙上跳到下面,正好踩到小姐身上。 派家丁出去查看,回来说:“这贼没说实话,哪来的狗?分明是在说谎。” 正说间,忽然听外面有嘈杂声,刘保金不敢再隐瞒实情了,便把他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并恳求小姐对他开恩,将他藏起来,不要让追兵抓住,救他一命,日后必有重谢。 家丁们听了刘保金的话,不敢擅自做主,外面的嘈杂声越来越近,还能听清楚外面喊叫什么“响马”、“强盗”。刘保金显然不再求救了,正在等待官兵来抓。 这时小姐问丫鬟:“莲子,你看他像个响马不像?” 那个丫鬟摇摇头道:“看他那样?不像不像!” “像个强盗不像?”小姐又问。 丫鬟又摆摆手:“不像不像!” 小姐又跟家丁们说道:“你们上外面好好应付那些官兵吧,这里就交给我了,记住谁也不能说出家里来过什么人。” 家丁们哪能不听小姐的,一个个都到外面去了。 原来追刘保金的这些官兵就是那些跟着府营里的营兵来捉拿响马的县衙捕快,就在那些营兵们追赶赤岗马车的时候,县衙捕快没有去追赶,而是准备返回客栈做个调查,等待他们抓捕强盗归来再一同回去衙门交差。 忽然一个捕快发现客栈门口闪出来一个黑影,径直朝南而去,马上回报捕头,捕头听后并没有下令追赶,而是先进客栈问个究竟。 其实捕头只是跟着府营的那些营兵来应付一下场面,并没有想在县城抓走一个什么响马强盗,假如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现了响马强盗,对他们也不是一件好事,轻者说县城的治安不好,重者每天会有上面派人来追你出动去抓响马强盗,弄得小县人心惶惶,那响马藏在深山里,哪有轻易给抓的。 就像当年抓捕游风约的什么反贼响马,到头来没有抓住响马,也没有逮住反贼,却让岳琅逢县令丢了官帽。 因捕快不断来店里查房,店家跟捕快相互认得,问店家,店家慌说是一位客官要赶路,起早结账走了,并不是什么响马强盗。其实店家也是一时疏忽,没有出门先看看究竟,想不到他放走的刘保金被这些捕快发现了,既然收了人家的钱财,就得能保人家安全,也觉心安。 捕头听了店家的话,本想不再提这事,却又怕这些捕快里有那个说漏了嘴,让回来的营兵听到了,说他故意放跑了强盗等坏话,那就再有嘴也说不清了。 于是就派几个捕快朝刚才刘保金跑的方向追上去看个究竟,省的落下话柄。 就这样一耽搁,刘保金就已经逃出很远。 这些捕快都是新上来的,遇上这抓人之事甚感新鲜,又殷勤,也听令,把捕头的命令全当成了一回事,纷纷朝刘保金逃的方向追去,若是那些老捕快,也是会做做样子,只要不出大事情,谁还强去跟什么响马强盗作对,如今这世道,是个做响马强盗的,不是那些有本领的就是那些不能活的,有本事的他们惹不起,不能活的抓了他们那是在作孽。 也该这刘保金运气好又逢时,偏偏遇到个追他的疯狗,将他硬是追到了全庄唯一的一个大户的后花园。 这个大户不是别人,正是原来的平顺县令岳琅逢。 岳琅逢自到了洋人的教堂,开始还不习惯,后来通过接触学习,着实是进行了心的洗礼,再加上自己对冯光道等人的陷害和暗算没有得逞,人家不但没有跟他深究,甚至还得到了人家对他的宽恕,他的良心发现了。后来在灾荒之年他在游风约为百姓还是做了一件放粮“赈灾”的大实事。 至后来这岳琅逢就扎扎实实在洋人的教堂里扎根了,家里的百亩田地有人耕种,在教堂清净也有不少收获。 在后花园采摘金针花的小姐就是岳琅逢的小千金,名叫岳戴琳,年方十六,长的亭亭玉立,雍容华贵,在岳琅逢眼里自幼娇生惯养的,没受过一点委屈。 初被刘保金重重砸在她身上的时候还是十分的恼怒,正待发作,却发现刘保金姿容丽秀,面如冠玉,却是一个仪表堂堂的少年,真所谓“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 若不是丫鬟莲子急匆匆喊叫抓贼,她兴许还不知道如何来对待这位从天而降的翩翩公子。又听这翩翩公子将自己姓甚名谁和来龙去脉交代的一清二楚,是这位小姐更加对他的憨厚诚实偏爱有加,忽然就心生一计,决计要舍身保护公子。 谁知小姐刚刚说罢“这里就交给我了,记住那个也不能说出家里来过什么人”这句话,就见家院冯七也趁势将众家丁赶将出门,自己也随后跟出,生怕这些家丁应付不了那些捕快而暴露这位进省城赶考的公子。 家院冯七知道小姐的心思,自老爷岳琅逢入教以来,这娇生惯养的小姐就是经他一手看大的,别看只有十六岁,从小在私塾读书,早已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今年年初就有大户差人来给小姐提亲,没一个让她中意的,那些公子哥不是二流子货就是专干打打闹闹的纨绔少爷。 家院冯七知道小姐是喜文弄墨的,就连他也一眼看上了这位刘保金是一个稳稳当当知书达理的书香弟子。再说他的父亲就是当年横闯京城的如意班班主刘福禄,当年老爷的心意班就是被刘福禄收并了。 还有灾荒刚刚过去的那一年,刘福禄来岳府找寻被赶出岳老爷的小妾尚风丫,那时就是他给刘班主讲述了尚风丫的事情的。 他见过刘班主,那时他就觉得这刘班主是一位通情理的人,这跟老爷也该是门当户对。 冯七是岳府最忠厚的一个老家院,岳府里的什么大事小事他都知道,不但小姐丫鬟的事情他管,就连小妾家丁的事情他也管,他是比岳老爷还要知晓家中之事的管家。 那些捕快是挨家挨户查找逃过来的响马强盗的,破落院子要查,像岳府这样的深宅大院更要查。 冯七知道小姐把刘保金藏到那里了,他们是不会查到那里的。那是小姐的绣房,几个捕快还看着小姐在绣房阁楼上拿着镜子在梳妆,他们没有上去,他们也不敢上去,进院之前就知道,这可是当年县太爷的府邸。 捕快走后,冯小姐跟叫冯七:“冯老爹上来上来”。 冯七也听话,吩咐众家丁各干其事,捋捋胡须就上来阁楼。 见小姐还站在那里看着镜子朝绣房喊:“没事了,快出来,快出来。” 冯七发现,小姐手里拿着的镜子,从那里就能看见绣房里的一切。 这时刘保金从小姐绣房里的绣床下面滚将出来,很狼狈的样子。 只听岳小姐看着镜子故意叫道:“冯老爹冯老爹,你看他从哪里出来了,他哪能这样子呀。” 冯七也故意过去朝绣房里看,刘保金刚刚从绣床下滚将出来,看着冯七慌忙解释道:“是——是小姐让我藏这里的,我不是故意的。”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冯七问。 “小姐的闺房。”刘保金道。 “天意呀天意!”冯七长叹一声。 “什么天意冯老爹?”小姐问,其实她也是故意的,她让冯七上来绣房就是给刘保金看的,她要让他有口难辩,乖乖地听从她,她已经从心眼里喜欢他了,她决定此生就要委身于他。 “不说了不说了,先说刘公子的正事吧,别耽误了乡试,若耽搁了还得等三年,三年啊!”冯七道:“我得赶到教堂通知老爷,让他想办法送公子赶考呀。” “那老爹快去吧。”小姐道。 冯七点点头,然后吩咐厨上给刘公子做点吃的,好好招待贵人,压压晦气。 岳小姐是岳琅逢的第三房小妾生的,孩子生下来,母亲就大出血没救了。孩子就是从庄上雇来个奶妈给养活的,长到六、七岁的时候就交给了丫鬟。 岳小姐跟岳府其她女儿不一样,从小就是聪明伶俐的,家里的私塾她很喜欢,岳琅逢就把她送到私塾念书了。长到十三岁,莲子就成了小姐的贴身丫鬟。 冯七走后,莲子丫鬟就上来了,看到刘保金那个狼狈的样子,就给他端一盆水过来,要他洗涮洗涮。 刘保金害羞,推推搡搡的,意思是对着两位姑娘怎洗? 莲子笑道:“都钻到人家闺房绣床下面了,还嫌羞!呸呸呸!那才羞。” 岳小姐道:“别笑话人家了,让人家安静一会儿吧。”说着推莲子一下就下了楼朝花园而去。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五十章 要入伙就得先交上投名状 第五十章要入伙就得先交上投名状 那马被赤岗一拳捶的朝天长嘶一声,骐骥一跃、风驰电掣一般朝前狂奔,也不管道路坑洼不平,卵石满地,一时间就将后面的追兵甩出很远,越山坳,跑的无影无踪。 跑在前面的追兵勒住马缰等后面的领兵过来请示:“前面已是山坳,不摸路径,追也不追?” 领兵没加思索发令:“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几个追兵听令朝山坳追去,却没见领兵跟来。 追了一阵,只见山坳越来越深越来越远,又见前面漫漫无际的大山林子,峡谷盘旋,崖壁裂缝,奇峰叠影,峭壁跌宕,林涛光影。跑在后面的一位营兵喊道:“兄弟们,别再往前追了”。 跑在前面的听到喊声,马上就停下来了,扭头看看没有领兵,又听那营兵道: “这不是有名的玉峡关小西天吗?我们还要不要命了”。 众人听后正在纳闷,那营兵又道:“小西天小西天,响马野兽看不见,阎王来了也胆寒。” 刚才领兵虚晃一枪,差众兵士前往,他还不知道这是小西天? 众人好像豁然顿悟,却发现他们中间少了一个弟兄,就是跑在最前面的那一个,明明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没有了?想起刚刚那位营兵说的,都信以为真了,感觉害怕起来,一个个就要动身而走。 那营兵道:“我们走出山坳见到头儿怎么交代?” 大家面面相觑。 其实那个跑在最前面的营兵并没有听到后面的喊叫声,也许是立功心切,只想追到那马车立个头功。 山坳的小路越来越窄,弯子越来越多,忽然那营兵骑着的马迎面一个筋斗,就把他掀下马来。等他明白过来,两根长枪正指着他的脑袋。再朝来时的方向看,哪还有自己的人。 嗨—— 西天来了个孙猴精,丢了金箍棒,翻不起筋斗云—— 嗨—— 褐土地上长罂粟,王母娘娘仙桃果,吸一口呀上天庭—— …… 那营兵抬头看,只见齐亚亚的断崖上面有人在唱歌,那歌声在山谷中回荡……不一会他的眼睛被蒙上黑布,双手朝前绑着,再被人牵着,走了一会儿路程,到了不知道一个什么地方。 大热的天气却感觉这里是阴森森凉飕飕的。 他的眼睛还是被严严实实蒙着,只听有人开始问他话:“谁派你来的?” “府营。” “来干什么?” “抓响马。” “谁是响马?” “刘保金。” “为什么却是刘保金?他干了啥事?” “他砍了罂粟果。” “唔哈哈哈哈哈——好!”问话的大笑一阵,就像唱戏的那笑声。 “你们这官府,吃皇粮拿官饷,还不问青红皂白冤枉百姓。” “小的只是个听差的喽兵,好汉饶命好汉饶命。”那营兵知道遇到真正的响马了,立功的想算早抛在了九霄云外,只求一条生路。 “你还想活着回去?” “想想想,小的想。” “来呀,让这小子给那些当官的捎封书信回去。” “唔哈哈,本响马坐不更名行不改姓,小西天的游风是也。本响马一不做贼,二不为盗,不祸害百姓,不扰乱官府,只摘罂粟果是也。” 那营兵拿了书信,还从原路返回,到了有绊马索的地方,方给他摘掉黑布,还将马还给他。那营兵庆幸拣了一条小命,跃上马背一溜烟而去,连头都没敢回一下。 刚才问那营兵话让他捎书信的不是别人,正是靳义堂。他被逼得走投无路了,就在这小西天入了匪,听到山下传来马嘶的声音,山上头领派众喽啰就在山坳的弯道上等,用绊马索将那受了惊的马车拦下。 等到喽啰将马车赶到山上,却见里面空无一人,收出一些东西来,有银子有干粮还有一个考蓝,打开那考蓝看,里面有文房四宝,还有书籍,翻看那书籍,上面写着“刘保金”的名字。 这考蓝靳义堂懂得,就是学子赶考用的箱子,他在戏台上还掂着考蓝唱过公子赶考的戏目,这一定是公子要到省城去乡试被小人陷害,目的就是不让他去参加乡试吗? 联系到刘保金的庄上丢了罂粟果的事,靳义堂便想抓一个问个究竟,果然就送上来一个。 至于刘保金的下落,他会去找寻的,但是首先他得跟官府澄清那罂粟果不是刘保金偷摘的。虽然他们打着“游风”替天行道的旗号,最起码与刘保金无关。 刘保金无关了,那刘福禄就不会被扯上关系,靳义堂听说刘福禄当上庄上的保长了,庄上丢了罂粟果多多少少要和刘福禄这个保长有关系。 他不能连累刘福禄,因为他做了“强盗”偷偷到过遥镇一趟,王婆去世了,是刘福禄安葬的,小妾彩芬跟女儿也被刘福禄接走了,他也放心了,等他们在山上积攒些钱财就会回去见她们的,现在不行,现在还不能让他们知道他当匪了。 他被逼到小西天为了“匪”就是这戒不掉的烟瘾起的祸。 那日在府营被扈万坤杖打二十大板,由营兵把他们扔出府营,从此他就再也不想在这个人世间露面了。 他靳义堂也是个响当当的戏班台柱子,还到过紫禁城见过老佛爷,平时偷偷吸两口的时候他也知道那时就像个鬼,可是出了门他还是个堂堂正正的名角。 如今被扈万坤杖打了二十大板就是因为他是个烟鬼,这在潞府的舞台上可是不光彩的,受人唾弃的。 不单是他靳义堂,媳妇赵秀苹更是感觉自己无地自容了,碰个地缝也想钻下去。他们还在舞台上表演过虎门销烟的林则徐林大人。 夫妻二人就想一死了之。 可是烟瘾上来那个劲儿,真是说不出来的那种难受,就像无数只蚂蚁在啃食自己的灵魂,要是能吸上一口,那种感觉又比死想象的要快活,飘飘欲仙,有那东西吸谁还想去死呢。 他们看到处处都能进得去的烟馆就啥也不想了,啥洋相也能出了,啥也不害丑了,只是想躺在烟床上,点着烟枪,深深地吸一口,慢慢地吐出那浓浓的烟雾。一种臆想的天堂,那些凡尘俗世,人间烟火,一切都化为乌有。 他们守在烟馆门口,看到那些美滋滋的烟民,哪怕乞讨一点。 一位烟民似是吸足了,看到软绵绵瘫到在地上的赵秀苹,从烟馆里拿出烟枪装好,在她面前晃悠。 赵秀苹爬不起来,就抱住那烟民的腿。 那烟民将烟枪插到脖子上,将赵秀苹抱起来,再往后一撂,搁肩膀上就走。 在一旁也正犯着烟瘾的靳义堂,看到这一切,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力量,跑过去将那烟民打倒在地,抢上他的烟枪就吸。 过足了烟瘾的靳义堂将烟枪给了赵秀苹。 那烟民吃了亏,还想找靳义堂讨个公道,他那是靳义堂的对手。 不打不相识,都是烟民,都有共同的语言。 那烟民跟靳义堂渐渐地称兄道弟起来,还给赵秀苹赔礼道歉。当然,靳义堂跟赵秀苹本来就没想惹这个烟民,好歹刚才的烟瘾是他给解救的。 那烟民说他叫刘巴图,是壶关城北河口庄的,家里早年是老庄户,有几十亩上好地,因为染上了烟瘾,就在灾荒年前将几十亩上好地卖给别人了,等于倾家荡产了,把祖业也败了。 自己拿上卖地的钱上了京城,本想做些买卖,结果遇到了灾年啥也没有做成,还又欠下了一屁股债,让债主追债无处藏身了,又回来了。 “都是这东西害得,过来那个劲,想起这鸦片就上火,可真要那个劲又上来,这东西就像是一根救命稻草”。刘巴图也是咳声叹气的。 “河口庄?刘福禄不也是河口庄的吗,难道刘福禄的那些上好地就是买的你刘巴图的?”靳义堂问。 “怎不是我的,你认识刘福禄?” “嗯。”靳义堂还想说刘福禄就是他的连襟,又觉得一拉拉的太长了,就有说不完的话了,再说赵英子也不在人世了,提起来就伤情。 刘巴图到过庄上一次,那时刘福禄正好当上了里保。本想跟刘福禄要回几块地种罂粟,又怕遇到先前欠人家债的户口找上门来,把要回来的地也给顶了债。于是就啥也没做,家也没回,就在外面跟一些烟民混,混一天是一天。 刘巴图手里还有几个钱,就给靳义堂两口子供应着吸,便吸便想办法找活路。庄上有两个庄民一个叫刘七一个叫刘三槐的烟民跟刘巴图是近邻,他们承认给刘巴图供应着吸,价格便宜,货还好。 刘巴图买了他们几次,还真是货真价实,很划算。 直到有一天,刘巴图听说庄上几个大户丢了罂粟果,就是刘七和刘三槐偷摘的,他们已经跑的无影无踪了。 没过几天,他们偷偷来找刘巴图问他还要不要了,这次他们找到货源了,应有尽有。 刘巴图说:“你们还敢再来?庄上大户都报官了。” 他们说:“报官?小心一块地全给他们砍了。” “怎地全给砍了?”刘巴图问。 于是他们就把这几天到过的地方告诉了刘巴图,刘巴图又告诉给了靳义堂。 刘七和刘三槐是跟东山小西天的响马连着线的,偷摘罂粟果可不是河口庄的这几户,他们已经偷摘了好多个庄子了。 “偷摘罂粟果自己做鸦片?” “对对对,就是这,替天行道。” 刘巴图就把他们说的告诉给靳义堂,靳义堂是戏子出身,他知道这替天行道是什么个意思,如今这世道罂粟是真正害人的东西,他们夫妇就是这东西害的,还说是国内的比国外的好,能戒掉,戒个屁,谁有本事能戒掉? “想当初虎门销烟的林则徐大人不是在替天行道吗?这罂粟就是害人,特别是那些老百姓。我们也能替天行道。”靳义堂道。 “你怎个意思?”刘巴图听不明白靳义堂的话。 “怎个意思?问问他们小西天收不收我们?”其实靳义堂最主要的还是想解救他跟赵秀苹的烟瘾,至于替天行道这个词也是随口说出来的,觉得是冠冕堂皇的。 刘巴图明白了靳义堂的意思,也觉得这是个出路,就问他们收不收人,刘七说:“不用问,我们就能做主,收人,但是要入伙就得交上投名状。” “啥投名状?” “罂粟果,论功劳排座次。我们就是交了投名状的。”刘七道。 “还学起梁山好汉那一套?真正的是替天行道了。”靳义堂笑道:“参加参加,只要他们收我们,我们就参加。” 刘巴图知道靳义堂有点本事,要是到了小西天估计也吃不了什么亏,一个庄的还有刘七刘三槐。刘巴图从小读过书,考虑的多一点。 交投名状就是像刘七他们偷摘些罂粟果。那个还不容易,现在到处有种植罂粟的。 “就先到河口庄动手。”刘巴图道。他是眼馋这些大户,他曾经不也是一个大户吗,就是这罂粟害了他。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在那世外桃源享受这大自然之美 第五十一章在那世外桃源享受这大自然之美 河口庄的罂粟主要是那几个大户集合起来种在了一块,齐亚亚的罂粟果特招人显眼,难怪小西天的“响马”在一夜之间就将这一片罂粟给斩头了。 靳义堂跟刘巴图给山上的头领交的这份投名状也太大了,到了山上他就坐上了第二把交椅,其实他也是凭借了自己的实力,不单是自己的武艺高,而且他认识的兄弟也多。 刘巴图、花葵还有刘七刘三槐他们,都跟他是一块的。再说聚到山上的都是染上烟瘾买不起烟的大烟鬼,那个也是粗鲁野蛮一字不识的穷汉子,当年靳义堂在戏班走红的时候,这些人大部分都看过他的戏。 山上的头领叫韩德明,是个很重义气的汉子,就凭他是膀大腰粗的有一把力气才当上的头领。开始领着十几个烟民只知道打家劫舍抢个烟馆,罂粟果快成熟了的时候,里面有一个会做鸦片的烟民,他们才建议头领偷摘罂粟果来。 韩德明也很明智,靳义堂刚刚入伙就要将头领的大权交给他,靳义堂不是来当什么头领的,他是暂时寄居在这里解决眼前的困境的。因为他交了投名状,按规矩他得做头领。他无法推脱只说帮助韩德明做了第二,靳义堂没打算在山上长期住下来,他是走一时看一时,现在真的是穷途末路了才上来这条道。 来到山上还就是靳义堂跟刘巴图识字,其余的喽兵没有一个读过书,很自然刘巴图就在里面做了文书掌柜,记账保管分配都为他管,大家还称呼他为军师,三当家。 靳义堂跟头领韩德明定了个规矩:一不抢乡民之粮;二不劫商客之财;三不欺妇孺;四不惹官府。即是要抢摘那些种植罂粟的,盗取那些制造鸦片的大户。他们是替天行道。 他们替天行道的理由就是,不让那些罂粟大户将罂粟果造出来的鸦片卖给穷人。靳义堂还有更充足的理由是,好地都种植罂粟了,遇到灾荒有钱也买不到粮食了,活活地将人饿死了。他是灾荒后在游风约唱过戏的,戏里的意思就是这样的。 他跟赵秀苹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大家都觉得“替天行道”这个口号响亮,既有了烟抽又有了功名,是冠冕堂皇的大侠,不是劫财害民的强盗。 嗨—— 天灵灵地灵灵,东山游风显神通—— 嗨—— 西天来了个孙猴精,丢了金箍棒,翻不起筋斗云—— 嗨—— 褐土地上长罂粟,王母娘娘仙桃果,吸一口呀上天庭—— …… 靳义堂举起了当年传说的游风大旗,韩德明跟众弟兄都感到有了依靠。游风是传说中为百姓撑腰的大侠,不是偷鸡盗狗的强盗,他们都觉得这是冠冕堂皇的。 靳义堂给那营兵写的书信上面就是以“游风”的名义写的: “……本非响马,游风是也。本山寇不做贼,不为盗,不祸害百姓,不扰乱官府,只摘罂粟果是也。只因灾荒之年,种罂粟者犯了天条,只种罂粟不种禾苗,虽有银子而不能买到粮食,有的即是罂粟,饿死者甚多。今虽灾荒已过,且更有甚者还效仿种植,触犯天条,至贱民吸食,卖妻卖儿,家破人亡。不灭之天怒人怨也。” 那营兵拿了书信,回去交给领兵,领兵也是为了交差,不愿跟那些东山响马结下链子,遂将书信交给把总万奇,万奇也是千总派出去的,就把书信再交给扈万坤。 扈万坤看罢书信后紧锁眉头,心里暗自高兴,心想这跟东山游风约那里都是一个调子,反对种粮户大量种植罂粟,这是善举也,他扈万坤就是反对那些吸食鸦片的烟民,现在山上有了这些“响马”,他还是盼之不得,若种粮户都种植罂粟,百姓还能吃到粮食吗? 于是下令:“吩咐下去,养兵蓄锐,此事当深虑远议不可造次。” 扈万坤虽是营千总,却知道如今这种植罂粟之风虽然上面没加强制甚至提倡,那些权贵阶层都有接触,成为了一种时尚,以吸食鸦片作为权贵身份的象征,还使百姓染上烟瘾,最可怕的则是士兵也都开始抽大烟,整日意志消沉,浑浑噩噩,失去了战斗力。 他们为了自己有充足的理由吸食鸦片,就把鸦片叫做“神药”,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那些权贵阶层吸食是因为他们有足够的金钱满足他们的欲望,但是穷人哪来的钱用于****的?到头来只得卖妾卖女,家破人亡。 县衙官府鼓励种植罂粟是为了好征收税银,还能从中得到利益,其是各有各的盘算,嘴里不说心里明白。 现在出现了这抢劫罂粟鸦片的,还是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即是响马,在他看来也是好样的,若是能遏制这些种植大户少种点罂粟,就会减少无辜烟民。 扈万坤虽对本次追剿抢劫罂粟果的“响马”很是消极,但据报营兵追剿的那辆马车却是到了响马窝里没有出来,这事总的有个了结,不然难以服众。便差心腹曹小乙到丢罂粟的河口庄暗中打探情况,看看那刘福禄的儿子刘保金到底是不是跟罂粟案子有关。 曹小乙领命,第二日便乔装到了河口庄见到刘福禄,二人一见似曾相识,方想起那年在扈府唱堂会的事,那个赵英子就是他的妻子。 既认识,便客套一番,不再分彼此公差平民。曹小乙说明来意就问公子刘保金的事。 刘福禄还不知道儿子跟赤岗发生的事情,见这位公差是专为此事而来,也不便多问,只道:“公子近日到省城参加乡试去了。” 曹小乙细问刘保金的情况,刘福禄便把儿子在游风约乡学读书的事一一告诉公差。 曹小乙一听游风约三个字,即以为这刘保金是不是背着刘福禄在干些“响马”之事。便调转话题:“该庄的罂粟被盗之事保长可知一二?” 刘福禄道:“一概不知,不过庄里失盗之事本保长本该当责,只是刚刚上任,庄里乡规民约才行定制。听说县衙已禀报上面正在彻查?” 曹小乙道:“你是保长却还不知?” “没人说起。”刘福禄道。 “庄上王大户家王天印带兵来此没到庄社见过保长?” “没有。” “这就是了。” “是什么?”刘福禄感觉莫名其妙。 “就等公子乡试回来再说,一切即可明了。”曹小乙道。 曹小乙走后,刘福禄心里就像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便到乡学将公差来的事情告诉了师先生。 师尚虽然听说上面派兵来庄上查罂粟盗抢之事,却没有想到跟刘保金扯上关系,听刘福禄说公差问他那话,分明是跟刘保金有关,而刘保金跟赤岗到了游风约至今没有什么消息,应该是安全到了省城,离考期只有三天了,若有差错,至少赤岗会来告知。 刘福禄是当局者迷,许多事情也许他就不知晓,没人肯告诉他。就师尚而言,他在庄上就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是罂粟失盗跟刘福禄父子有关,原因是,刘福禄自担任保长以来,兴乡学,戒大烟,定乡约,样样都跟那些大户做对抗,说他学的就是游风约那一套,听说罂粟被盗之事是游风约响马所为,所以就断定刘福禄父子一定是参与其中。 这还是师尚安排赤岗陪同刘保金走了以后听说的事情,现在上面派公差来见刘福禄,一定是跟公子有关。 难道刘公子真的出什么事了? 见刘福禄很着急的样子,师尚便差拳房弟子李金瓶到游风约打听公子跟赤岗的下落。 李金瓶走后不久,山来正在马房喂牲口,忽然一个露屁股娃儿来到他跟前将一封书信递给他,山来问送信的人哪了,娃儿指指大门外说:“走了。” 山来也拾识过几个字,展开书信看是给东家的,上面写着:“刘福禄大人亲启。” 山来不敢往下看,的确看也看不懂,即打发那娃儿走后,上乡学找到刘福禄,将书信递给他。 当时师先生正跟刘福禄在一起,刘福禄接过书信当即就给了师先生,师先生展开信看,上面写到: 字启 刘兄台万福,家中合堂金安。兄台大义远近闻名,日后方叙,今不提。 愚弟在东山为寇,实乃不得已,生活所迫。乃不抢乡民之粮;不劫商客之银两;不欺妇孺;不惹官府;是宗旨。即是要抢摘那些种植罂粟,盗取那些制造鸦片的大户。替天行道。乃游风显灵也。 上日,官兵追刘公子至山上,说是刘公子盗抢该庄大户之罂粟果,遂捉之。 愚弟没见公子之影子,估计以避至他处,官兵未捉之,故甚安。 愚弟已让官兵带给府衙书信一封,盗抢罂粟者乃东山游风是也,于刘公子无干。望兄台相安。 万望宽恩,余不尽言。 愚弟德明顿首具告 信是靳义堂亲笔写的,落款却是大当家德明,靳义堂明白,这个时候若刘福禄知道他做了响马,还不知要对他憎恨到什么程度。 “德明?保长可否认得?”师尚念罢书信问刘福禄。 “不认得。”刘福禄道。 “不认得为何来的书信?” “为给公子开脱?可是公子不是到省城去了,又为何到了东山?”山来道。 “看信上内容,说明我的学生保金并无危险,只是很蹊跷到了东山。”师尚道:“昨日已差李金瓶到游风约去打探究竟,看来还得派人到东山一趟?” 最着急的还是刘福禄,别看他一脸沉着,不慌不忙。 “我去吧。”山来道,语气很肯定。 刘福禄点点头,没说什么,他知道山来去也最可靠,他也最放心。看得出来心里自然有事了。 来送信的人就是靳义堂差下来的花葵。他不想见到刘家的人也是靳义堂交代的,说是要派刘七下山送信,花葵自报奋勇说他要下山。 靳义堂知道,花葵有他的目的,他是要回家看看彩娇。他走的时候给彩娇放下的钱估计也快花完了,他这才知道吸食那东西没有钱真的是不行的。 现在他给她挣到钱了,甚至她吸的那东西,不管是叫***还是芙蓉膏还是金丹还是鸦片,应有尽有,不都是一个东西吗,现在他懂得了,这个东西只要染上,还真的是戒不掉的,没有了却是生不如死。 他舍不得让彩娇难受,他虽然没染上那东西,对于彩娇上来的烟瘾就是跟他上来的一样,当然他是不会切身体会到这个烟瘾上来的那个罪受的。 这次他给彩娇又准备了不少,足足够她几个月甚至是半年用的,假如她也想跟他走的话,他可以带她上山,就像师娘赵秀苹那样,每天住在那世外桃源,享受这大自然之美,享受那神奇的东西给她带来的神仙之生活。 尽管这神奇的东西他感觉不到,神仙生活他也感觉不到,只要彩娇能感觉到就行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五十二章 亏你是秀才懂得男女授受不清 第五十二章亏你是秀才懂得男女授受不清 岳琅逢是真正信奉天主教了。他还是个很少参加天主教的中国人,不是游风约冯光道那件事,他还不会慢慢地接受天主教,也是天主教的教徒不断地向他邀请,才让他渐渐认识天主教,天主教的精神就是博爱温良,使信徒们积极阳光地生活,让你把冷漠变为爱。 就是他参加了天主教才对游风约冯光道他们对他的宽恕感到无地自容,他才在灾荒年时期对游风约的百姓进行良心上的忏悔,并且用赈灾施救的方式救济灾民。尽管他在那个时候也发了洋人一笔横财,那也是有原因的,那是中国人俱情愿饿死也不受洋人之赈。 除了岳琅逢,在很多百姓心中都认为那些教堂里的洋人是鬼变成的,会吃人,连碰都不能碰他们,都认为洋人建造的那些教堂里装的是尸体,专供洋人来吸中国人的血的。 冯七来到教堂,岳琅逢正在做礼拜,若不是事情紧迫他是不会来找老爷的,在冯七看来小姐遇到刘保金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也是小姐一生中的大事,也许就是天赐良缘。 冯七也太摸老爷的心思了,老爷也是对小姐的婚姻大事耿耿于怀,多少人给小姐说媒都没有个中意的,这次遇到的刘保金他看得出来是小姐最中意的,他要找到老爷设法给小姐完成这个心愿。 岳琅逢听了冯七的话只是问:“这刘保金为什么被官兵捉拿?” 冯七道:“也许是遭小人陷害,反正他是赴省城赶考的,万一金榜题名了,即是府营一些官兵追捉那又能怎样?他可是跟京城冯弘儒大人是沾亲的。” 提起冯弘儒岳琅逢即想起了冯光道,现在冯光道也是京官,官运亨通,若是跟冯光道连上亲戚,他昔日对他的那些过节也会消除一些,再说刘福禄也是一方有名的掌门大户。 岳琅逢知道冯七是偏爱小姐的,他的想法也是对他岳家好的,就他现在这个身份比不上当初当任县令那个时候了,现在即是跟人家刘福禄成个亲家也不是门当户对了。 于是岳琅逢跟冯七即行动身赶往家中想去亲眼见见这位刘保金。 到了府上,午时刚过,岳琅逢告诉冯七:“先别伸张,待我瞅他一眼。” 冯七便将岳琅逢领至膳房歇息用餐,待他看看这刘公子还在不在小姐的绣房。正准备出门,只听后窗传来丫鬟莲子的声音:“公子若不答应本丫鬟概不放你走。” 后窗外就是后花园的小凉亭,挨着窗户有道小门,方便通往后花园。 冯七跟岳琅逢听到声音同时屏住呼吸,摆手示意,二人便悄悄偷听起来,岳琅逢也失去了往日的自尊,可以看出这岳琅逢对小姐有如此的关爱来。 丫鬟说罢又听一个男的声音:“这事关系重大,总的告我父亲知晓,这样成何体统?再说现在我急需找到我的考蓝子,否则这届乡试就赶不上了。” “什么考蓝子,俺且不懂,只是你得答应小姐的话,再说不等老爷回来说个明白你也走不得,况且外面捉拿你的官兵还在到处找你,你能走掉吗?”丫鬟伶牙俐齿,一句也不饶公子。 “跟老爷说明白啥?我有啥走不得?” “怎说?你私自闯进小姐的绣床底下,是何用意?你说你说。” “那是——”刘保金想说那分明是小姐带我到他房间绣床下面的但没有说出口,他懂得,若是说出那样的话来,对好心帮他的小姐就太无情无义了。 岳琅逢听到此已然明白了一切,就示意冯七来到他身边对着他的耳朵悄声说了些啥,意思是让他到后花园帮助丫鬟说句话,拿定此事,他得赶紧备车亲自送公子进省城赶考,千万不能耽误了考期。 耽误了一个学子的考期,他这个曾经当过县令的岳琅逢就是一个罪人,不管小姐的婚事顺不顺利,只要将刘公子顺利送到省城参加考试,他日后不管在冯弘儒和冯光道面前还是在刘福禄面前就有有了他的脸面。他们相互间的关系也会冰释前嫌的。 他现在是一位天主教的教徒,他要把天主教的精神领会贯通,就是博爱温良,每天积极阳光地生活,让你的冷漠变为人间大爱。 岳琅逢在后来也参加过乡试,不过那也是他惦着考蓝走走过场,官帽还是花银子买上的,这考试还不能花银子买吗?他知道公子说的考蓝是什么,那就是个考试远途跋涉带着的小盒子式的小箱子,里面除了文房四宝等考试必用的工具外还放有一些生活用品,贫困一点的考生还要自带米、馍等吃的,以防路上有个伤风感冒,还要带些药品等。 岳琅逢府里可不比刚刚回到庄里的刘福禄,他可是一个县太爷府邸,家里的车、马、轿应有尽有。 岳琅逢要亲自陪同刘保金到省城,一来他路熟,对乡试的路数也精通,二来这刘保金不是别人,弄不好就是自己未来的女婿,即是金榜落地他也相中了这个年轻人是个知书达理之人,他很是喜欢,不像曾经来给小姐提亲的那几个,个个都是纨绔子弟,文武不通。 他也看不准那些武夫,特别是他入教以来,对打打杀杀很厌恶,他就看准像刘保金这样的文人。他在膳房偷瞅了刘保金那一眼,这后生长的魁梧俊秀的,像个当官的料。 按刘保金的考期计算,是不能再耽搁了,即日就得动身,算一算按照正常的行程到了省城离考期还有三天,可是万一路上遇到个三长两短就无法挽救了。 岳琅逢差家丁将马喂好,备足草料,再将当年他使用的考蓝找出来,装好必备的东西,到晚上亲自让刘保金看考蓝,看看还有什么要装。 晚上,刘保金就住在岳府,冯七告诉他明早五更天就送他赶赴省城,让他安心好好睡一觉。不一会,他又跟岳琅逢惦着个跟他差不多一样的考蓝去见他,冯七跟他解释说:“这就是东家老爷。” 刘保金急忙跪拜行礼,道声:“岳老爷在上,晚辈见礼了”。 岳琅逢慌不迭地以礼相迎:“刘公子免礼免礼,都是自家人。”岳琅逢故意将“自家人”这个口气说的重一点。又指着那考蓝道:“这是给你准备好的考蓝,我以前用过的,看看还缺少什么,现在当务之急是赶赴省城参加考试,别耽误了,诸事都可以搁后。” 刘保金点点头道:“晚辈谢过老爷。”又准备行礼,冯七急忙拦住:“还行什么礼,刚才老爷说我们不是自家人了吗,还客气啥。”冯七也故意将自家人说的重些。 送走他们,刘保金心想这岳家可真的要帮我刘保金赴省城赶考了,也没啥犹豫的了,就死心塌地让岳家帮忙吧。何况他还认承了人家岳小姐的婚事,这也许就是天意吧。 他跟着戏班的那些时候也看过男女私定终身的戏,既然戏里就有的事,他为何就不能有呢。 再说他对那冯小姐也很上心的,她弯弯的黑眉下面有双深黑色的眼睛,就像他的母亲那样,还有那凸出来的鼻子,把那双活灵活现的眼睛衬托的格外有灵气,那张胭红的小嘴……那盈盈的笑意。 开始他还不敢正眼看她,因为是他盲闯了人家的花园还几乎踩伤人家,人家不但没有怪罪他,还拼命救他,就凭这一点他都不会拒绝的。 那个小丫鬟更是灵巧的得理不饶人,她是在逼他答应小姐的婚事的,她跟他说的那些话一定都是小姐心里想说的,也许就是小姐教给她那样说的。 “亏你是个秀才,男女授受不清,你跳到花园来故意踩到小姐,你还躲到小姐的绣床下面,这要是传出去了要小姐怎么活?你说!你说!不答应就把你送给官兵,俺凭啥救你,非亲非故的。” 那丫鬟一边说,这边小姐还在叽叽地哭,像是在演戏。 我真的是故意的吗,分明是小姐对我刘保金有意,执意救我的。 他也故意问那丫鬟:“你到底要我说什么。” 丫鬟道:“你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俺不说你也知道。” 最后还是冯七把话给说白了。 刚刚四更就听到马房有动静了,刘保金左思右想一晚上没有睡着,整整一天一直就是在躲避官兵的追踪,他奇怪地想,我刘保金一介书生成天在乡学闭门苦读从不出门,我怎地会被官兵给追上呢。 是父亲大人得罪了官府?官兵这样做分明就是在拦阻我刘保金进省城赶考,如是那样,我刘保金不去赶考又有何妨,我才不想当官呢,当官有啥好,倒不如师先生那样,以自己的才学教出那么多学生,桃李满天下…还不如去当戏子呢,听到台下观众的那一阵阵喝彩,使自己每天都会感到充实满足和快乐。 他在戏里拿着关公的大刀:“……百万曹兵谁敢当,斜影跨下云中月……”。前面忽然出现一堵高墙,后面追着一条张牙舞爪的大黑犬,他飞也似地跳上高墙,忽然看到了小姐和丫鬟在墙下等他,小姐手里拿着一张弓箭正在对着他,他急忙拿刀阻拦,那关公刀忽然不见了,变成了一根木棍……眼前一黑,一群马蜂朝他头上飞过来,他急忙在头上乱抓乱打…… “刘公子——五更了,起床赶路了。”窗外有人叫。 刘保金听到叫声,猛然睁开眼,是冯七在窗外叫他起床,他感觉汗流浃背,摸摸头,已然是好好的,方想,原来刚刚是南柯一梦,亏是有人叫,要不然他在梦中可就惨了,他平身是最怕捅了马蜂窝的。 刘保金穿衣服打点好出来,马车已经被好了,那车厢跟他在游风约坐的那车厢是一模一样的,前面是门帘子后面还有一个小方孔窗户,车篷为半圆形,上面密密麻麻钉着大帽子铁钉,就像有钱人家的大铁门。 岳琅逢已经在车旁等候了,车里的一切用品也备足了。 这次他要跟冯七一块到省城,冯七在他的府里已是老车把式了,虽然他是年岁大了点,可岳琅逢感到放心。 厨子已经早已做好了点心,让刘保金到膳房吃点垫补垫补方好上车,刘保金拍拍肚子言说:“不饿不饿”。厨子即将点心抱好交给他,让他车上吃。 刘保金拿了点心,出来膳房门,正要上车,只听楼上丫鬟的声音:“公子慢走。”说着跑下楼来将一个小香袋塞到他手里就径直上楼了。 刘保金朝楼上看,只见小姐正在楼上目送他。难道刚才那梦是小姐跟丫鬟撩逗他的?可那些马蜂是怎回事,还有那堵高墙? 刘保金认得丫鬟给他的是小姐的香包,是桃形的,一股香味扑鼻而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五十三章 他们跟踪马车来到一个小镇 第五十三章他们跟踪马车来到一个小镇 马车出来岳府一溜往北,冯七坐在车厢外吆喝着,刘保金跟岳琅逢坐在车厢里,一个在前一个在后。 夏秋时节五更天即大明了,岳琅逢在前面微闭着眼似乎在睡觉,也许他昨晚也没有睡好。 刘保金从衣兜里摸出那香包来看,是用五色丝线绣成的,难道小姐也是一夜未睡给自己绣成的定情物了?香包里面装着应该是中草药之类的,又避邪又带有香气,虽然他是个男孩,可别忘了他曾经是个戏子,他知道这香包包含着的含义。 刘保金无所事事就想看看香包里面装的是何药物,却摸出一个小纸条来,打开看上面有四句诗: 通宵绣的小香囊,吉祥灵气驱秋寒。 送君孤飞心悠随,为君挂牵系心肠。 刘保金暗自欢喜,这真是岳小姐给他的定情信物了,虽然他还不知道这未来的岳父大人是在干什么,单看他那宅院就是一个大户人家,大户人家的女儿就是不一样,懂得事理,又文雅体贴还会作文写诗。 想到此刘保金禁不住“嗤”的一声,几乎笑出声来。 岳琅逢在前面似睡非睡,睁开眼一看,天已大明,离开岳府已走出几十里路程,已经出来平顺县城。照这样的速度,二日后一定会赶到省城。刚才听身后的刘公子在笑,似是心情愉快,一定是他跟冯七送他上省城,自然心中欢喜。 借公子高兴,岳琅逢问道:“刘公子在笑什么,在想什么高兴之事?” 刘保金还沉浸在美好的想象之中,听前面岳老爷似是跟他说话,他也没在意是在问他什么话,犹豫片刻,还是问道:“前辈是在跟我说话?” 岳琅逢道:“听公子再笑,想是遇到什么喜气事了?故问一句。” “啊——哦,晚辈受此坎坷,被前辈所救,还亲自送晚辈赴省城赶考,晚辈那有不喜之理。”刘保金道。心想,若是把小姐的喜气之事给你说了,你可高兴?你可是未来的老丈人啊。 “那些官兵为何追你?”岳琅逢掉转话题。 “不知道”。刘保金道。之后又说:“父亲在庄上被几个大户推选担任了里保,给庄上办起了乡学,还组织烟民戒烟,听说就在这当儿庄上几个大户的罂粟在一个晚上都给抢了,县令大人来了一趟,将案子汇报给了上面,上面便派官兵来庄上查案,其中领头的就是庄上王大户家的。” 岳琅逢一下听明白了刘保金的话,好歹担任了几年县令,断案办案也历经了不少。听刘保金的话音,刘福禄在庄上定是惹了那些大户了,然后找个原由给他栽赃连累了公子。 “是你怎样也逃不脱,不是你他们强给加也加不上,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定数啊。”想当初他岳琅逢为了能惩治冯光道,到后来不但人家啥事没有还升了官,自己却落个摘了官帽贬家为民的下场。 “公子跟冯大人啥称呼来?”岳琅逢问。 “那个冯大人?” “就是——就是冯光道吧。”岳琅逢本想问的是冯弘儒,方想他跟冯弘儒可能不怎么沾亲,要沾亲即是冯光道。 “他是我姨父。”刘保金道。 “这次进省城赶考你姨父可知道?” “他知道我在乡学读书。” 岳琅逢并不是漫无目的地问刘保金这些话的,他现在已经把这位赶考的秀才给当作女婿对待了。这也不是他看上了刘福禄这个大户,主要是他看出来女儿对公子那个满心的乐意。临走前还差丫鬟给公子送来信物,他猜女儿一定是整夜没有合眼。 别看岳琅逢妻妾多,可是就这么一个女儿,还是个生下来就没娘的孩子,这次如能满足了女儿的心愿,他也如愿了也放心了。这人啊,是没几天蹦跶的,眼看着自己就不中用了,家里虽然还殷实,妻妾不少,可是身子骨已经垮了,到了教堂才知道人就是怎么一回事,过眼云烟。 马车行至中午到了一个小镇,见是人来客串的,他们早上起五更吃了点点心,现在肚子也咕咕叫了,岳琅逢招呼冯七饲喂上牲口,在这小镇吃点东西再走。 冯七应诺,找一处宽敞地段将牲口拴在一棵榆树上,将草料袋给牲口戴在头上,便找家饭庄张罗饭菜。 岳琅逢冲刘保金道:“颠簸了一个上午了,下车风凉风凉吃点饭再走。” 刘保金“嗯”一声跟着岳琅逢下了车,看到一个后生正在那里拴马,便自言自语道:“这位兄台从太阳升起就跟着咱这马车,现在也是才到了这里,这骑马的还没有咱这赶马的走得快,只是消停。” 说者无意,听着有心,岳琅逢一下就警觉起来,抬头看那后生,阪大腰粗,活龙鲜健的,骑着的那匹马也是膘肥体壮的,怎能没有超过他们的马车呢? 于是便指着那个正在拴马的后生问刘保金:“你说那后生从日头升起就跟在我们后面?” “是呀。” “那他怎么没有超过我们呢?” “这有啥稀奇的,总是人家就那样快吧。” “你是怎知道的?” 我就在后窗一路的看,一直看他是老在我们身后跟着一样。 岳琅逢“奥”了一下就再没吭声了。 到了饭庄门口,冯七正好出来,见到老爷道:“有现成的焖面鸡蛋汤还有炒菜。” 岳琅逢道:“简单点,就现成的吧,晚上住了客栈再好好吃。” 冯七答应:“行呗。”就进店了。 不一会弄好饭,三人吃过,冯七将马的饲料袋摘下,卸下马鞍,手握马缰选了个地块,牵着马转一圈,让马匍匐地上打了个滚,然后套好车就上路了。 冯七走后,随即后面跟上了四个骑马的,都是山野村夫打扮,也不像响马也不像官兵。刚才刘保金说的那个骑马的后生也跟在了那四个骑马的后面。 冯七在前面赶着马车,扭头看看后面还真像老爷说的那样有人在一直跟着他们,冯七心想,这一定是来追刘公子的那些官兵,看来刘公子的仇人是非要跟他过不去了,多亏老爷有心机让他先走看看情况再说,果然是。 冯七此时已然打定了主意,他要将这些跟着他的马贼引的越远越好,他一个老头子横竖也不值几两几钱,就跟他们好好周旋周旋。于是他朝马背使劲拍了一下,嘴里打了一个响哨,那马是被冯七赶惯了的,只要听到主人这响哨就立马风驰电掣一般跑将起来。 在后面跟着的那四个骑马的就是王天印的几个手下,那日追赶刘保金的马车在小西天消失,随即追踪那车的第一个营兵被绊马索擒获,还被“响马”让其带着书信回来,那信写得夜郎自大,不可一世的,千总看了却下令:“养兵蓄锐,深虑远议,不可造次。”这分明是在袒护东山响马贼,那刘保金的马车分明是进了东山贼窝有人接应没有出来。 把总万奇跟王天印道:“本想将那响马贼的书信交于千总让他看后气愤不过,会得到他对我们追剿响马贼的支持,没想却是迎头浇了一盆冷水,真是晦气,这千总最是反对种植罂粟的,看来指望不上了,还得自己来啊。” 万奇是个大烟鬼,他在王天印手里是有短处的,这次本想在千总面前为王天印争口气,却没能如愿,还倒浇了他一盆冷水,丢了他的脸面,心里窝着火。又听说千总悄悄派曹小乙来刘福禄府上暗访此事,这万奇哪能不窝火。 “怎地自己来?”王天印问。他家的罂粟种植的最多,几个大户也是因为他在府里能说上话才都听上他父亲跟着种植,没想到罂粟花还没有落完就被响马盯上了果子。 “抓响马就是我等的职责,只要证明他就是响马或者跟响马有关,抓了就是抓了,即是给就地正法,谁敢怪罪。”万奇道。 万奇虽然是给王天印加了油,可是王天印也是不情愿去惹那些响马,主要是新来的这个刘福禄跟他们过不去,给了他个保长就摸不着南天门了,又是兴学又是戒大烟的,样样都跟他们抗板子。 偏偏又是刘福禄的公子刘保金跑到了响马窝里,还叫嚣着只抢罂粟不做盗贼,这不是明明跟他们过不去吗?这次要是利用官府抓了他,对惩治他们父子是一次多么好的机会,可是上面却不支持,以深虑远议为由,拖延时间。 王天印听懂了万奇的意思,这响马离他们太远,且都是亡命徒,着实惹不起,可刘保金就是庄上的,只要把刘保金给捉拿了或者“就地正法”,不但给他们出了这口气还给刘福禄一个下马威,日后看他还怎样当这个保长,还给谁立规矩,给谁戒烟。 万奇跟王天印虽没有明说该怎么办,那意思他是听懂了,有了万奇把总撑腰,他还是可以施展他的威力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于是王天印挑选自己的四个得力手下,暗中给他们交代了任务,上面不是说养兵蓄锐,当深虑远议吗,先不着急剿什么响马,先把跟响马有关的刘保金给查清了,办了,以切断了他跟响马的联系。 王天印的四个手下各骑一匹快马,来到离小西天不远的交通要道,希望能找到刘保金坐着的那辆马车的影子,正好看到冯七跟着马车过来,其车型一模一样,方以为这就是进了小西天的那辆马车。 四人远远跟踪这马车来到这个小镇,见从车里出来的就是刘保金。于是待他们套车上路的时候就在后面一路跟踪,计划到天黑或者选个僻静处将马车围截,捉拿刘保金。 没想到刘保金跟岳琅逢就没有上车,而是在冯七套车的时候就趁机躲了起来。 冯七赶着马车一路狂奔,有意想将后面的追兵引得远远的,没想到这追兵就是在选择围截他的时机,即是追上,只要不是动手的时机他们也不会将他追上,而是在后面跟的紧紧的。 冯七只顾赶马狂奔,一路颠簸,却没想车轱辘已经脱出车轴,恰遇一块石头,马车倾斜,一边车轱辘掉了下来,随即整个车厢倾倒,马似乎感觉异常,一时受惊,前蹄腾空,嘶叫一声,将冯七闪下马车,马拖着倾倒的车厢奔将起来。 在后面追着的四个追兵一时糊涂起来,这马拖着的车厢已经散了架子,车厢里面的包裹等东西也丢了一路,却没见车厢里有人出来。 分明是三个大活人在小镇上从车里出来进了饭庄,又在饭庄吃过饭从饭庄出来上了车朝前而去,怎么就剩这赶车的老头一个? 四个人从马上下来走到冯七身边将他围住,其中一个问道:“那两个人怎没有上车?” 冯七虽是从车上跌下来,并没大要紧,见他们问便随口答道:“那两个人是付给我钱雇我的脚力活的,人家到了地方还坐我车干啥。” “那你为什么跑呢?”那官兵又问。 “你们在后面追的紧,我还想遇到响马了,所以跑得快。” 忽然一个跑在前面的追兵在地上捡到了那考蓝。 “这是什么?” “这是我的。”冯七道。他才发现,老爷跟公子竟忘记了拿走考蓝。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五十四章 忽然斜刺里传来一声断喝 第五十四章忽然斜刺里传来一声断喝 赤岗窜进玉茭地里也没有及时走开,眼看着追兵疯狂朝那马车追去才朝南去找刘保金。 行至平顺县城天色已经大亮,心想这刘保金也不知道从客栈逃出来了没有,若是还在客栈,我岂不是白白走了那些冤枉路程,遂返回客栈想去看个究竟。 赤岗以为所有官兵都去追赶他了,并没有想到客栈里还有县衙捕快,便被一捕快发现,慌慌张张进客栈报告给了捕头。 捕头接到报告,对着下属哪敢怠慢,便吩咐众捕快严阵以待一并拿下响马贼。 众捕快接令,各拿武器蹲守在客栈大门里,并让店家去开门,以防响马贼起了疑心,单等赤岗进门。 赤岗走到客栈门外上去敲门,见店家开门迎了出来,见面就问:“公子走了没有?” 店家哪敢接话,若跟赤岗接了话,他不成了放走响马的罪人了。只是一个劲地说:“客官请进请进。” 赤岗还没有明白过来怎回事,刚刚跨进大门就被两把刀夹在了脖子上,动荡不得。 晚上赤岗被囚禁在县衙牢房。 在客栈抓走赤岗的捕头名叫靳淮山,他是最怕在自己的地盘查出什么响马来,这些响马藏在那东山里让你心惊肉跳的,每天得起早贪黑为防响马强盗保百姓一方平安。 跟响马结下链子,也不是一件好事,你既保不了百姓平安也抓不住那些响马,弄不好还将自己也撂在大山里了。 靳淮山知道,今天抓到的这个响马贼若是天明交到府里,他就等于跟响马开始结下链子了,到了府里衙门要审查还要斩头,日后这响马头领就要将这笔账算在他的头上,他们在暗处,他在明处,还有好日子过吗? 白天不是有捕快发现了赤岗,他才不往这风口上撞哩,是响马还是盗贼,只要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既是捕快们发现了,光天化日之下他身为捕头哪能眼看着放走响马呢,抓了交给上面才是他的职责。 靳淮山自做了捕头还没有跟响马打过交道,到底这响马是个什么样都干些什么他都想知道,这响马能不能不在他的地盘上糟践老百姓,他当他的捕头,他当他的响马,井水不犯河水呢。 他就是今天晚上这次机会了,明天这响马一定得送往府衙交办。 看守响马跟看守一般犯人不一样,外面一道岗里面一道岗。靳淮山是捕头,他进看守门是不用汇报的。 赤岗被五花大绑绑在一个柱子上,腰上胸上还有脖子上都被绳子缠的紧紧的,嘴上还塞上了东西。 靳淮山上去将他嘴上堵着的布絮拿下来,还给他递过一碗水,赤岗没有犹豫就咕咚咕咚地喝起来。 靳淮山问:“你就是东山上传说的响马?” 赤岗摇摇头答:“不是!” “我是县衙的捕头,我不想跟你们这些好汉结梁子,一般不是走投无路谁去落草呢。”靳淮山道。 “我真的不是什么响马,我是游风约新安里拳房的。” “游风约的?我就是那里人,好汉大名?” “赤岗。” “你是小拳王赤岗?” “嗯。” 靳淮山又仔细看看这位赤岗,他当年还到新安里拳房请过教师爷来县衙教武,虽然没有见过他,可是听说过,当年他请的教师爷是牛满圈。 “你认识牛满圈吗?” “那是我师父。” “那官府为什么追捕好汉呢?” “不清楚,我是送一位公子进省城赶考的。” “那公子是谁?” “刘保金,进宫给老佛爷献戏的如意班班主刘福禄的儿子。” “奥哩,原来是这样,那太好了。” “啥太好了?” “就是说,好汉不是响马就太好了。” “那刘公子呢,也给你们抓了?” “不清楚,府衙那些营兵都去追那马车了,现在还没有音讯。” “糟了,这刘公子要误事了。” “怎误事了?” “若是没有人送公子上省城必定会耽搁了考试,若被官兵抓了就更糟了。” “没事的,只要好汉真的不是响马,我可以放好汉走,早上是我的捕快们把你抓到这里的,我一概不知,现在还没有将你交到上面,神不知鬼不觉的。” “我赤岗拿人头担保,我决不是什么响马,很可能这里面刘家是受小人陷害的,刘公子更不是什么响马了,他在游风约乡学读书从没有出过门,那来的响马?” 靳淮山想,即是你就是响马,我靳淮山也不想跟你结梁子。 “好汉就是响马我今天也要放你一马,只要不在我的地盘惹事就是。”于是靳淮山就在赤岗耳根旁小声说了些什么就出了牢房。 第二天早上,靳淮山亲自来到牢房吩咐那些捕快备好车送响马到潞府。赤岗还是被五花大绑绑在柱子上。 几个捕快将赤岗从柱子上解下来,簇拥着送到囚车上,出来衙门径直到府城而去。 昨晚靳淮山已经跟赤岗商量好了,他在送他到囚车上的时候就把他的绳索扣给解开了,单等他走到半路上设法逃走。 二个押送赤岗的捕快哪能知道捆绑他的绳索已经给解开了,当囚车出来县城行至一僻静处,赤岗便将已经松开了的绳子全部解开,用劲破开囚车,从车上跳将下来。 二捕快见状,知道不是这响马的对手,纷纷喊:“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赤岗抱拳给他们行个大礼道:“我乃游风约新安里拳房赤岗是也,回去告诉你们捕头,我不是什么响马,是老百姓,别再冤枉好人。”说完就走了。 二捕快眼看着车上的响马扬长而去,还自称是游风约赤岗,不是响马,只得硬着头皮回去交差,任凭捕头惩治。 靳淮山知道他们要返回来的,听他们叙述后只埋怨一句:“囚犯上了囚车怎没有仔细检查一下绳索,眼看着把响马丢了,这却如何交差?” 一捕快道:“他说他不是什么响马,是游风约赤岗,要真是,我们再见面也会认得。” “也好,今儿这事如上面知道了,你们就按实情禀报,如上面不知道,就绕过你们,这事只当就没有发生。”靳淮山道。 二捕快谨记,连连称是。本想这放走响马是大罪,没想到捕头一点也没有怪罪他们。 赤岗从囚车上逃脱后又返回县城,想再到客栈去问问刘保金的去向又怕再遇到那些官兵,自找苦吃。便冲小路一直往南,他猜想刘保金不会寻大路走,一定是选些小路山路。 从县城出来东转西转也没有打听到刘保金的影子,看看天色已晚,又是一天过去了,若再找不到他,恐怕赴省城赶考就会误了考期,正踌躇间,忽听道边有声音传出。 “这是我的娃儿,这是我的娃儿,娃儿——”声音有气无力。 赤岗听着蹊跷,顺声音寻去,见一个人抱着一个小孩正朝东边方向跑。便快步追上去。 那人见有人追来,反而不跑了,只等赤岗朝他奔将过来。 赤岗来到那人跟前,看他也只是三十来岁,怀里抱着的小孩也只是五六岁,也不哭叫也不反抗,似是昏昏欲睡的样子。 赤岗问:“你抱着这娃儿跑什么?这谁的娃儿?” 那人示意他,赤岗朝他示意的方向看,只见一个女子坐在一地岸下,看着赤岗还是有气无力地喊着:“我的娃儿——” 赤岗扭头问:“这是她的娃儿?” “是,这娃儿已经快饿死了,她还不给我。”那人道。 “给你干什么?你是她什么?” “我跟她是一个庄的,她男人吸大烟将她们扔出家门不管了,我只是让娃儿讨个活生,我还给她舍点钱让她也去讨个活生。” “娃儿上哪?讨什么活生?” “送安口育婴堂。” “就是洋人教堂?” “嗯。” 赤岗心想,洋人教堂不是“迷拐幼孩取脑剜眼剖心,以作配药之用。”吗?他还是几年前听师兄刘福禄说过的,在天津他是亲身经历过的。百姓群情激奋,砸教堂杀洋人。如今这安口教堂也在做这害人的勾当? 赤岗朝那妇人过去问道:“这是你的娃?” 那妇人点点头。 “你决意要给他?” 那妇人摇摇头。 之后又点点头,一副无奈的表情。 赤岗明白了这妇人的意思了,她舍不得把娃儿给了别人,可是眼看娃儿要饿死了,还是想让刚才抱娃儿的那个同乡去给娃儿讨个活生。但她不知道抱到教堂的娃儿到底是个什么结果。 赤岗扭头发现抱娃儿的那个同乡已经不见了,他四周找遍了也没有那人的影子,一定是那人钻到青纱帐里面了。原来刚才那人是跟他耍了个金蝉蜕壳。 赤岗摸摸身上才知道分文没有,钱都在马车里了。他想给那个妇人点钱让她找个安生处讨点吃的,他有计划去教堂到底看看那里的育婴堂是不是跟传说的一个样,现在他的任务是找到刘保金,他的乡试才是最主要的。 忽然他发现了远处大路上跑着他的马车,但是他感到并不奇怪,一定是官兵将他的马车给擒获了。 跟着马车的还有一个骑着马的,这骑马的赤岗老远就认出来了,那是师弟李金瓶。他为何跟在他的马车后面呢?难道是刘保金有了下落? 总之不是来抓他的官兵。 赤岗朝那马车的方向跑去,老远骑在马背上的李金瓶已认出他来,朝他大叫:“师兄,师兄,在哪做甚?”一边喊一边朝他奔来。 那马车见状也跟将过来。 赤岗这才发现那马车不是他的。 马车是冯七赶着的。 .原来李金瓶从游风约出来也是看见冯七赶着的马车,当成是他们拳房的马车才一路跟踪到那个小镇的,却偏偏让刘保金发现,并在无意中的一句话让岳琅逢听出了破绽,决计跟冯七来了个调虎离山,他跟刘保金就没有上车,而是让冯七引开了在后面跟着他的李金瓶。 虽然是错把李金瓶当做了追他们的官兵,却也是歪打正着,正巧就是被王天印派出来的官兵早就盯上他们了。从小镇一路追,追到冯七人仰马翻,才将他围住,却发现车上空无一人。 明明在小镇看见那个被营兵追捕的刘保金是真真切切地从这辆马车上下车走进饭庄又从饭庄出来再上了这马车的,怎么现在却是空无一人? 被王天印派出来的四个手下这次的任务就是,若发现刘保金,不得已可以将他就地正法。现在车上空无一人,说明刘保金已经发觉了他们的阴谋,不然他们是不会调虎离山、金蝉蜕壳的。 既然是被他们发觉了,按照王天印的意思,他们就不能称作是官府派出来的人了,官府扈千总明明是没有下达剿匪命令的。即是将刘保金“就地正法”也得称名是响马干的。 他们在地上捡起那考蓝也不认得是考试用的,只是打开考蓝发现里面有银钱,便接着冯七的那句“你们在后面追的紧,我还想遇到响马了,所以跑得快。”道:“我们就是东山响马,你跑得再快也跑不出我们的手心。” 说完,就把那考蓝盖好,准备拿走,还说:“这次就饶了你这条老命,有这银子孝敬,算你有福气。” “响马小贼,那里走!”忽然斜刺里传来一声断喝。 四人抬头看,只见在他们面前立着一匹骏马,骑在马上的是一个年轻的后生,雄壮无比,手里拿着一根像是赶马用的鞭子。 乍一看,他们四个人还怕他一个,那个拿着考蓝的并没有在乎这个骑着马横在他们眼前的年轻人。 只见骑在马上的李金瓶一甩手中的鞭子,那考蓝就不听使唤地从那营兵的手中突飞而出,到了马上那年轻人手里。 其他三个见状,知道遇到了对手,若不马上走开,万一暴露出王天印的计谋,他们更是吃不了兜着走。 只见其中一个领头的忙抱拳朝李金瓶说道:“好汉借光了,兄弟有眼不识泰山,再会再会。”说罢就带头离去,到了各自的马处,上了马,逃也似地飞奔而去。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五十五章 悠扬的钟声在沉闷中响起 第五十五章悠扬的钟声在沉闷中响起 岳琅逢还是经常到过省城的县令,从冯七套好的马车上悄悄返下来领着刘保金顺路一溜小跑,跑出近二个时辰才知道方向偏了东北,跑的汗流浃背口干舌渴的,方想讨口水喝。 摸摸身上一文钱也没有,出门时全部银钱包裹都装在了考蓝里。 “这可咋办。”岳琅逢气喘吁吁地喃喃道。 刘保金也是气喘吁吁地,还没弄清楚这未来的岳父大人在喃喃什么。 岳琅逢明白,这身上无分文脚下无车行,即是再顺利也难以在规定时间到达省城。寻一人家打听才知道他们正在黎城县境,如往前走紧走满赶搭黑即能到达黎侯镇。 岳琅逢给刘保金讨来点水喝,歇息片刻后就领他朝黎侯镇赶去,因为他一时想起黎侯镇教堂来,他入了教还去那里做过礼拜。教堂的宗旨就是帮扶遇难人的,我岳琅逢就是信仰天主的教徒,平常人可帮,我这个信徒安可不帮? 想到此岳琅逢就给刘保金鼓气儿,让他走快点忍着点饿,到天黑前尽可能赶到黎侯镇,若到了那里他们就什么都有了。 刘保金还不比岳琅逢,自小跟着戏班出门都是坐着车的,从来没徒步而行过。现在遇到这等事情,他是又紧张又劳累,筋疲力尽的,莫管岳琅逢领他到那里,只求能好好吃点东西睡一觉就行。 傍晚时分,他们到了黎侯镇,就径直到了教堂,岳琅逢在教堂门口见到迎接他的神父,从胸中露出十字架,做了个拜礼,神父行礼后恭恭敬敬把他们领进教堂。 这是个庄重而神秘的地方,这里有白发苍苍的老者,还有稚气未脱的少年,他们跟着神父,大声诵读着圣经,大声唱着圣歌,专心听神父布道,接受着心灵的洗礼。 刘保金第一次身临其境,感受到这里的一切尤其新鲜,有一种纯洁、神圣、安逸的感觉。晚饭他是消消停停地吃饱了肚子,赶考的事早已抛在了九霄云外。他对“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金榜题名”这句话虽是深有体会,却并非挂记在心,一切顺其意顺其然。 岳琅逢告诉他明天他们就能动身赶赴省城,在这里他们得到了教堂的帮助,马车考蓝都会备办齐整。 晚上他跟着岳琅逢做了一次虔诚的教徒。一曲《仰止歌》在刘保金的睡梦中游荡—— 未画开天始问基 高悬判世指终期 一人血注五伤尽 万国心倾十字奇 阊阖有梯通淡荡 妖魔无术逞迷离 仔肩好附耶稣后 仰止山巅步步随 他在乡学里就背诵过这首《仰止歌》圣诗。在那**静谧的教堂里,那特定的情景就像是在一个充满温馨的宝盒里,等待你走进,然后平心静气地来倾诉你的心事,让神给你那种熨帖的宽慰。 是神唤醒了你内心深处那一缕柔弱的光,打动了你那个最最柔软的地方,让你的感动在顷刻间迸发。 那一声声祷告是伟大的神在给你赐予大爱的力量,台上有神父在领唱对神的赞美诗与圣歌,优美动听的旋律划破整个宇宙的空寂。台下是每个虔诚的教徒最忘情地投入,这是一个毫无芥蒂的大家庭,你与我之间没有那道陌生的鸿沟,就是互相依存的兄弟姊妹,你会为彼此的心意相通感动得热泪盈眶,你会情不自禁地忘却人世间那些烦恼与悲哀。 你会不自觉地敞开你那原本就封冻的心扉,对着仿佛真空里的你我他尽情倾诉、恸哭、领受。你没有一丝顾虑在你身边的是人还是魔鬼,你是完全卸下了所有的包袱,你轻松的淋漓尽致,如同找到了心灵的归依。 “当当当……”教堂的钟声响了,那铿锵、沉稳、厚重、悠远的声音,仿佛是穿越过浩浩的苍穹而来,带着母亲的安抚,直至走进你的神经,使你不自觉地定神凝听。 刘保金好像还在梦中,那一层深沉晦暗的幕布蒙住了外面的世界,遮住了他的眼睛,他无奈地站在原地不停地旋转,压抑了许久的心灵始终无法解脱…… 悠扬的钟声还在沉闷中响起…… “嘭嘭嘭!”外面传来砸门的声音,那声音一阵紧似一阵,还夹杂着一声声粗鲁的谩骂。 岳琅逢以为外面的声音是冲着他们来的,急忙将刘保金叫醒,让他藏好不要出门。 岳琅逢朝教堂的大门外跑去,现在天已微明。外面的砸门声越来越大,似乎外面的人越聚越多。他见神父急急忙忙将教堂的大门打开,呼啦一下就涌进来一伙手拿棍棒铁锹的乡民,来势汹汹的。 岳琅逢跑过去护住神父。他这次来到教堂就是神父承认要帮他的忙的,他还要用教堂的马车送他们到省城赶考,路上的盘缠及一切开销都有他给。 教堂里的教徒都从教堂里出来,他们正在祷告万能的上帝赐给他无尽的智慧和力量,他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又有谁竟敢在万能的主面前撒野呢。 冲进来的乡民其中一个像是领头的冲神父吼道:“我们是来找乡里娃儿的,听说你们的育婴堂把我们的娃儿都杀害了。” 神父举起双手朝天一挥,大声冲手举棍棒的乡民说道:“上帝的孩子们,收起你们的野蛮吧,仁慈的上帝会原谅你们的。育婴堂是拯救一切弱小的遭遇不幸的幼小生命的圣洁之地,愿神的恩惠,众圣灵的感动与你们同在。愿全能的天主圣父、圣子、圣神降福你们,保护你们,恩宠助佑你们,赐你们平安。阿门!” 尽管神父看上去是怀着一颗热衷的心肠来跟大家解释。看来那是徒劳的。 一位身穿长袍绅士模样的乡民从身边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黄纸来展开大声读道:“育婴堂是魔鬼存在的地方,明是收留残儿,实欲刺人心肝,盗人脑髓,取人眼目,破人膳子。迷拐幼孩取脑剜眼剖心,以作配药之用。乡间父老,岂有见死不救,何颜容见祖宗乎?” 话音刚落,那些乡民呼拥而上。 岳琅逢就是教堂里的教徒,他清楚安口教堂里的育婴堂是干什么的,那些修女们对收留的孩子是精心爱护的,根本没有什么挖心挖眼之事。他是中国人,他也不待见那些外国人,可是这育婴堂他是知道的,不能眼看着这些乡民把即将要帮助他的神父给惹怒了。 他当过县令,他也领教过那些外国人,惹不好就会引火烧身。 这时岳琅逢忽然发现刘保金也从里面出来了,越发来了劲,他要让未来的女婿看看他这个曾经做过县令的岳父大人有什么能耐。 “乡老们乡老们,听我说几句,我们现在都站在这块圣洁之地,我们不能用野蛮来玷污这个文明的圣地,这是拯救我们所有的乡民脱离苦海最神圣的地方。”岳琅逢也学着神父将双手举在空中,让那些乡民听他说,他在教堂学到了许多有关赞美天主圣父的语句。 “我就是一个真真实实的教徒,我敢拿生命来担保,教堂里的育婴堂没有像大家说的那样来糟践那些幼小的生命。”岳琅逢接着说。 “妖魔!吃人的妖魔。” “打他!打死他!” 人群中有人吆喝着。 岳琅逢没想到,他的几句话还会引来杀身之祸。 事情是这样的,黎侯镇有一位范性乡民膝下有一个五岁的儿子,从小体质不好,经常犯病,家里又穷,无钱医治,有人介绍说外国教堂里有一个育婴堂是专管收留和医治小孩子的疑难病症的,便托人将娃儿送到教堂。 没几天送到教堂的孩子突然间夭折了,教堂便差人通知范性家孩子夭折的事情,让他们来教堂领尸体,正好被镇上的一位落榜秀才撞见,便说这是教堂在搞鬼,他们是专门收留小孩后以抚养看病为名摘取孩子的心肝做药引子的。 范性家的将此事报告给镇上,镇上的小官们也早就听说这教堂里的洋人遭害孩子的事情,老百姓还砸了洋人的教堂杀了凶手,为乡民报了仇。这教堂虽然是在黎侯镇设立不长时间,却为何也搞起了这害人的勾当? 镇长便派人暗中调查此事,果然在离教堂不远的山洼里发现了不少孩子的尸骨,有的已被野狼恶狗扒吃的惨不忍睹,那个秀才还文绉绉地将他听到的“胸腹皆烂,腑肠外露”的词语照搬了过来,用在了这件事情上面,写好状纸报给镇上。 镇上当然得为民做主了,便将此事报给县衙,县衙接到状纸后发文:“事件重大,涉洋触外,待查实后交办。” 镇长也以此安抚乡民。 不料那秀才却聚众起事,宣扬称:“教堂后面满地残骸,胸腹皆烂,腑肠外露,还不足于证据确凿?明是衙门恐洋惧外,拖而不办。” 内有好事者问秀才如何是好,秀才道:“当年天津教堂就是这般,遭到乡民砸教堂杀洋人为民除害。当太平天国杀洋人保家国,何等光彩,何等威风。如今这洋人占的是我们的地,吃的是我们的粮,还挖我们孩童的心肝做药引子,为他们能长生不老,何来之理。” 这秀才虽是落榜却懂得一些历史,会咬文嚼字,几句话激发的一些青年壮汉就想做回英雄好汉了,便推选一人做头,从自家各拿铁叉棍棒一大早就拥入教堂。 这时从外面冲进来几个县衙里的捕快,不知道是教堂里的人报的官府还是县衙就知道乡民来教堂闹事,这些捕快就及时来了,教堂就在县衙附近。 天津教案发生后,县衙对乡民冲击教堂的事很上心,生怕处理不好乡民跟教堂的矛盾丢官坐牢。那些外国毛子也是招惹不起,他们不受中国法律的管制和约束,事件发生后,受害的还是老百姓。 县丞带着县令的旨意来到教堂,他吩咐捕头到了教堂首先要保证外国人的安全,别招惹那些外国人,还得弄清事实给乡民一个交代。 “乡老们,我是中国人,我只是个教徒,我是给大家来澄清事实的。”岳琅逢还是将双手举到空中,来阻止大家。 刚才捕头听了岳琅逢的话,还以为他也是个外国人,还替她捏着一把汗,生怕那些乡民对他无理,给他一棍子。 当听到他解释自己是中国人时,捕头忽然叫道:“给我将这个说话的魔鬼抓到县衙,让他给我们弄明白这里的一切。” 众捕快明白了捕头的意思,呼啦上去将岳琅逢抓了簇拥着出了教堂。 众乡亲见捕快将人犯带走,心里的火气一下消了一半。 捕头趁机会跟那些拿着棍棒的乡民道:“大家散了吧,若查明真相,一定严惩凶手,给大家一个交代。” 然后又道:“若有人再闹事,定将严惩。”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五十六章 这分明是来送礼的,何不收下 第五十六章这分明是来送礼的,何不收下 刘保金没想到做了一晚上的美梦,一觉醒来竟是亲眼见到未来的岳父大人被抓的情景。看见他在人群中那振振有词的演讲,心里很敬慕,觉得他还真的不是一般人。 他虽然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但是他清楚岳琅逢这个举动是执意在帮助教堂里的神父的。难道只是为了他去赴省城赶考? 他站在那里看着岳琅逢被捕快簇拥着抓走的背影,后面还跟着众多乡民,忽然感到一种莫名的委屈,从家里出来一路上都是坎坎坷坷的,大家都是为了他赴省城去赶考。 神父见了他,突然把他认了出来,急忙朝他走过来说道:“我的孩子,愿天主保佑你们,赐你们平安吧,愿真相水落石出吧,万能的主是会原谅那些魔鬼般的冲动的。阿门!” 然后神父又想起来答应他们的事,又跟刘保金道:“我的孩子,上帝会救你的长辈的,你该干啥就去干啥吧,上帝会帮你的,我的孩子。” 刘保金决意不再赶赴省城参加乡试了,他谢绝了神父对他的帮助,他要等岳琅逢平安无事地从县衙走出来,他不能不顾好心送他一块到省城参加乡试的岳琅逢的安危而自己离去。 有他在,他能利用自己跟在京城做官的冯弘儒和冯光道的关系,那样的话,兴许县太爷能看他们这点面子放岳琅逢出来,保他没事。 岳琅逢被抓到县衙,起码是平息了乡民聚众到教堂闹事的风波,虽然是暂时的,却给查清教堂****的真相提供了宽裕的时间,如不把岳琅逢抓起来,乡民们兴许会将事情闹大,或者惹火了外国人,挑起事端,他们县衙官府就更不好交代了。 抓走岳琅逢是县衙捕快最明智最有效的办法,因为岳琅逢不是外国人,是整是放由他们县衙说了算。 捕头这一招给县太爷挣回来个大面子,既给乡民了一个交代,也给教堂了一个交代,还给他们县衙了一个交代。没有一顿饭的时间就平息了一场风波,还是跟外国人闹起来的风波。 虽然风波是暂时平息了,但案子还得详查,总不能让那些真正杀生害命的罪魁祸首逍遥法外吧,即是县衙管不了的事情还可以将案子交给上面,愧对祖宗的事情不能干。 接下来县令就亲自问询被抓来的岳琅逢,让他说道说道教堂里育婴堂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县令姓王叫王福新。 岳琅逢没想到几句话就给抓到了县衙,他还想帮助教堂澄明白了事情的真相然后赶快离开教堂送刘保金动身。 看来他是一时不会离开这里的了,十几年前他也是县令,他知道一旦被抓进县衙,不管你是不是被冤枉的,都不会前脚抓进来后脚就放你走。 刘保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神父是不是派人和车送他启程了,他可是因为给教堂澄清事实才被抓的,他相信神父会帮助刘保金的。 面对现实,岳琅逢必须得想办法赶快出去,唯一的办法就是澄清育婴堂的事情,还教堂一个清净。 他把在安口育婴堂的事实原原本本地告诉给县令:“育婴堂是专门收留那些被贫穷人家遗弃了的或者是生病了没钱医治的还有就是生下来养不起的儿童的一个场所,那里有教会医院,是救济众生的一个慈善机构。一些教徒或乡民把在外面捡到的弃婴或者帮助一些家庭的生病儿童抱来交给教堂的育婴堂托其看病抚养,等抚养大再由乡民领回。 可是,有的被遗弃的儿童大部分都是肢体残缺不全的,这些儿童跟抱来的生病儿童都要经过教会医院进行治疗,结果就会发生治不好而被死亡的现象,死亡了的儿童只好将他们送到山上掩埋,有时候弄不好被野狗趴出,就会造成惨不忍睹的现象,被乡民发现了就会引起一些乡民的误会,误以为是育婴堂故意残害了儿童,实施给儿童下**挖眼剖心之暴行。” 王县令听着岳琅逢的讲述,禁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原来这教堂还在做着这种善举之事情? “风闻西人教堂,以其善言散布四方,曰广收婴孩,其养育是假,实是迷拐幼孩取其脑剜其眼剖其心,以作配药之用。这是为何?”王县令道。 “其为妖言惑众,只乃教堂为西人开办,乡人疑存顾虑,对西教其意一无所知,不能相信其救济众生之教义,认为其兴办公益事业必为图利,不为救人。”岳琅逢解释,他开初入教时只是为了凭洋人之力逃避祸端,不想这西教之意让他能痛改前非。 县令听了岳琅逢的一番话将信将疑,下令先委屈岳琅逢在县衙呆几天,等查明是非一切皆有公论。 岳琅逢真是哑巴吃黄连啊,他现在也顾不上刘保金了,他只有在心里祈祷,但愿天主能保佑刘保金乡考顺利,没让他白白耗费一番苦心。 他没想到刘保金压根儿就没走,他是要利用冯弘儒的关系去见王县令,证明他跟岳琅逢是从平顺县城来到这里的教堂借宿的,碰巧遇到了这事。他相信县令大人会看他们冯家亲戚的面子的,他知道京官在地方衙门里还是很吃香的。 刘保金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神父,神父很吃惊,没想到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懂得报恩,宁愿放弃三年才一次的乡试也要去救岳琅逢,即是岳琅逢是他未来的岳父大人也足以见得这孩子是胸怀大义的。 神父就慷慨地给了刘保金一些银子,说是给他救岳琅逢的费用,岳琅逢是为了证明教堂是清白的才被官府抓的,他们教堂理当帮忙,还会派人到县衙交涉将岳琅逢救出来。 县令大人的府邸就在黎侯镇,那也是一座深宅,高大雄厚,大黑门紧闭着,大门两边立着二尺高的青石门墩,门墩上面雕刻着龙凤图案,就像他逃到岳府时外面看到的一样。 刘保金忽然想起在岳府门外遇到的那只狗来,禁不住浑身打了一个寒颤,生怕这时再有一条狗斜刺里朝他扑过来。 他壮着胆儿上了黑漆大门的台阶,那台阶共五阶,他不是真正在数台阶的步数,是心里发怵发虚的原因。 到了大门跟前,他没加思索地举起手拍了三下。顷刻间大门开了一道缝,伸出一个人头来,见到刘保金问:“公子找谁?” “王县令王大人。”刘保金答。看那人年龄不大,他是王府的书童。 然后大门又闭上了,不一会那书童领着一个丫头开开大门出来,刘保金看出来这一定又是府里的那位千金小姐的丫鬟了,那个风风火火的样子,比那个小书童可是厉害多了。 那丫鬟见到他劈头就问:“你找王大人作甚?” “这……”刘保金一时也没有答上来,说是来给王大人送礼还是来求情呢,来的时候也没有想好这些细节。 那丫鬟又道:“找王大人不到县衙,为何来府上,莫不是来认亲戚的吧。” “亲戚?对对,是亲戚,我的老爷在京城做官,特让学生来拜见。”刘保金道,他不就是来认亲的吗,认不认那是人家的事情。 “什么亲戚,我怎就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亲戚呢?”丫鬟还是不依不饶。 刘保金想,亏是他在来的时候就拟好了一封书信,否则连这个小丫头的这一道关都迈不过去了。于是从身边掏出已经准备好的一个小包提给那丫鬟道:“若大人不在府上,就烦劳给大人捎进这个包裹如何?改日学生再来拜见。” 小丫鬟见这包裹见得多了,这分明是给老爷来送礼的,何不收下。她刚才说那认亲戚的话就是那些给老爷送礼的人的一句随口话,没想到刘保金无意中就接上茬了。 小丫鬟便接过包裹喃喃道:“这又是那个冤死鬼托人来说情了。” 刘保金正想问王县令啥时能回府,那门吱呀一声已经关闭,把刘保金关至门外,只好悻悻而去。 王县令家有两位庶出的千金,是三妾所生,都在书房读书,刚才开门的就是伺候他们的书童,接受刘保金包裹的就是二位小姐的丫鬟米雅。大小姐王淑芸,二小姐王淑贤,二人相差只一岁,长的伶俐俊俏的。 米雅将刘保金提给他的包裹打开,里面除有银子外还有一封书信,便将信提给大小姐看,大小姐展开书信见上面写道:“县大人尊上:学生刘保金,乃京城冯弘儒大人侄孙,前日跟随岳父岳琅逢赴省城赶考,误入教堂,不知犯下何罪乎?望大人查明真相是非,还岳父之清白也。” 大小姐看罢遂问丫鬟:“写信之人可在?” 丫鬟摇摇头道:“不知。” “快快请人家进府。” 丫鬟听令跑出府去开开大门看,门外那还有人。速回来报告大小姐,这时二小姐也在仔细读那封书信,脸上还不时地泛出红晕,看姐妹两个的表情已然明白,这送礼的公子虽然没有见过面,却是个赶考的秀才,二位小姐正当年岁,看信动情也在情理,可惜见信里提到的岳父大人一事,明显是已有妻室的人了。 即使如此,也不能慢待了人家,信里还说他爷在京城任官,这京官可是了不得的,起码在县大人父亲面前是惹不得的大官。平时遇到一些拿包裹送礼的都是大小姐差丫鬟给打发的,回来将礼银交给父亲,却很少见有书信的,也都是吃了官司想赢的,便提早来府上送礼。今天可是大官的子弟来给小官送礼,还带着一封书信,两位小姐还觉得很新鲜。 其实大小姐还有一层意思,就是想看看这个赶考的公子是个什么模样,这也是有钱人家的女孩子那个娇惯的任性。 刘保金在县太爷府门前吃了个闭门羹并不觉得委屈,好歹那封信是送进去了,县太爷来了一定会看到那封信的,他担心的是他提到姨父的父亲冯大人的名字能不能得到县太爷的重视,他也是想用这个来试一下,这个冯大人他只是在早些年见过那么一次,姨父冯光道虽然见的多一些,又怕他的官职小,起不来大作用,他在乡学读书可是从来就没有打过冯家亲戚的旗号。 刘保金还是回到了教堂,因为教堂神父对他很照顾,送礼的钱就是神父给打点的,那是用来让他到省城乡考的一切盘缠,他决意没去,就将这些钱送给县太爷了。 能将礼银跟那封信送进县太爷府里他就放心了,剩下的时间就是在教堂安心地等待结果了,离乡试的时间是越来越近了,即是再快他也是赶不上了,以他所想的,既然这次乡考遇到这么多的坎坷,一定就是天意啊,勉强是得不到好结果的,也是徒劳的。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五十七章 七尺汉子忽然间触动了儿女情怀 第五十七章七尺汉子忽然间触动了儿女情怀 赤岗见到师弟李金瓶后知道了刘公子已经安然无恙并赶赴省城参加乡考去了,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也终于落地。可是他们拳房的马车还被他赶在那个山口不知下落,是被官兵擒获还是跑至深山老林的响马窝里?不管怎么样,他都得去找到马车的下落。 问那老者冯七:“刘公子跟你的东家到省城,可有几成把握?” 冯七道:“可怎说哩,论学识老诚,东家可是县令出生,虽是落魄却满怀计谋,可靠可信。若论关系,现在的东家已是刘公子未来的岳父大人,你们说有几成把握?”这老者是带着一脸自信,因为是他亲自促成刘保金跟岳家小姐这门亲事的,最主要还是刘保金满心的乐意。 赤岗二人没听懂这老者冯七的话,遂追究端底,冯七便将刘保金这两天的遭遇给他们细说了一遍。 二人听后恍然大悟,当看这老者赶着的这辆马车就足以说明那东家老爷待刘公子是怎么个厚道了。 “刚刚你说,你的东家老爷姓岳,曾当过什么县令?”赤岗方想起刚才冯七的那句话来便问道。 冯七道:“是哩,虽现在不是了,却曾经是哩。” “他姓岳?” “嗯,姓岳名琅逢。” “你是说岳琅逢?” “是哩。” 这岳琅逢可是曾经跟冯光道有过过节的,想来刘保金跟他只是邂逅相逢又做了他女儿的未来女婿,不见得会害他前程,只是碍于前面之嫌疑,还是让李金瓶随后到省城去看看,以保公子乡考万无一失吧,即是中途有变也好跟刘福禄一个交代。 于是就跟李金瓶道:“要不这样?我去找寻马车,你速去追上刘公子他们,确保他们如期到达省城,如何?” “师兄尽管安排,今日受托出门本就是为了刘公子的乡试而来,现在只要刘公子用得着,师弟在所不辞。”李金瓶道。 忽然冯七从车里掂出考蓝来说道:“咱尽是说那些没用的,却忽视了老爷专门为公子准备好的考蓝,少了它可是不行,只是在危急中忘在了车上。” “那去追他们已是必然的了。就是专门送这考蓝也得设法追上他们。”赤岗道。 “是哩是哩!” 李金瓶欲走,赤岗又问:“身上有钱没有?我可是一文钱都没带着,都在那马车上了。” 冯七抢话道:“我有我有,一路上盘缠都是老奴花销,现在我就要回府了,也用不着了。”说着从身背的褡裢里掏出半贯铜钱来交于赤岗。 赤岗谢了。忙促李金瓶动身。 李金瓶走后,赤岗跟冯七也别过。二人各走各的。一个往东一个往北。 赤岗目送着冯七赶着马车没了身影,就掉头往南而去,因为他还惦记着刚才在那地岸边遇到的那个小妇人,抱走她娃儿的那个人忽然在他一转身就不见了,深感蹊跷,再说那小妇人看上去虽衣袖不整,蓬头垢面,却眼含秋水,芙蓉丽质,让他禁不住多看了一眼,不舍离去。 到了那妇人跟前,赤岗摸出钱来交给她道:“大嫂是饿的吧,拿钱快去买点吃的,我去找你的娃儿。” 那妇人挣扎了几下起不来,只是张嘴也不说话,眼睛里透出一股灵气。赤岗想,看来她是连说话的劲儿都没有了,还能拿钱去讨饭。 可是在这漫天野地他一个大男人跟一个陌生的妇人是什么话,抬头看前方有人家,便急步朝有人家的地方走去,只要有了人家就好办了,幸亏那老者冯七慷慨给了他不少铜钱,不然他就是想救这个妇人也有点困难了。 刚走出一里地,果然有人家出现了,原来还是一个小庄子,也有不少人家。 进了庄子,赤岗径直朝一户人家进去,见一妇人正在院内打扫,身材敦实,一看就知道是经常做农活的,不像是大户人家的或是有病在身的病妇,只是逗着两只三寸小脚连走路都是摇摇晃晃的。 赤岗没加思索上前道:“大嫂大嫂,村外有一个饿急了的小妇人,快去救她一救,这是给你的。”说着拿出几串钱来让她看看。 那妇人见赤岗手中的铜钱已是馋涎欲滴了,一边接过钱来一边答应帮忙还客客气气说道:“有遇难人怎何不救,小兄弟也太款待了。” 赤岗见这妇人是个痛快人,即放心了,就把手里的那些铜钱全部给她。 妇人接过钱,拍拍身上的灰尘说道:“人在哪,人在哪?” 赤岗急忙领她过去。 有了那妇人的帮助,赤岗即是帮把手也是无可非议的。 那妇人将那小妇人弄回家,先是做了点面糊糊,让那小妇人吃了,还跟赤岗说:“饿急了的人不敢多吃猛吃还不能吃硬饭。” 赤岗点点头表示明白。 小妇人吃过饭,精神随即就见好了,脸上的红晕显得更加的鲜艳,那羞涩的表情还将红晕蔓延到后颈,眼里更加充满了灵气,冲救她的赤岗显出一脸的腼腆,小脸涨得更加通红,低下头,再不敢看。 妇人好像看透了小妇人的心思,便对赤岗道:“兄弟也不看看小女子面带羞涩的,我家的姑娘还有点衣服,小兄弟就回避一下子,我给小妹子换身衣服再洗把脸你可回来。” 赤岗被这妇人说的是面红耳赤的,点点头道:“好好好,我去去就来。”临走又从身上摸出几块铜钱来交给妇人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办,要不就让她在大嫂这里住一两日,恢复恢复气力,回头我在过来。” 妇人见赤岗又舍得又大气,哪有不应的,看在这小伙给了她这么多铜钱的份上也得好好待看这小女子,兴许还有后报呢。 赤岗从那妇人家出来,还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六神无主的,本想回头再到妇人那里,想起刚刚跟那妇人说的话,要让那小妇人在她家休养一二日的,自己说下的话何能不算数呢。 要不就到小西天那边去找找马车吧,他估计官府的兵马也该收兵回城了,即是官兵已经将那马车给虏走了也得打听个着落,回去也好跟拳房有个交代。 这里离小西天并不是很远,走大路只是绕山转个大圈,也即是徒步二天的路程,若是从山上走直径小路,也即是一天的路程,道熟了更快,只是攀崖跳涧的较险。 赤岗不怕什么艰难险阻,现在是刘公子有着落了,心里轻松了,更是遇到了那个小妇人,心里是滚烫烫的,七尺大汉子忽然动了儿女情怀了。 想当初他是为了躲避家里的童养媳才出门拜师学艺的,那是父母亲在他七岁的时候就给他养的童养媳,名叫焦翠花,大他六岁,她来到他家的时候他刚好记事,翠花的父母亲早死了,是她的哥哥把她养在他家的,大灾荒的时候她的哥哥也被饿死了。 赤岗记得翠花进了他家门的时候就是一直伺候他的,给他铺炕叠被子还给他洗脸洗脚倒尿盆子,开初他不懂得什么是童养媳,把翠花以姐姐称呼,父母就让他跟翠花在一个被窝里睡觉。 他上面有两个姐姐还有一个哥哥,翠花来他家的时候,哥哥已经成家各自过了,两个姐姐见翠花来到他家也不很管他了,生活上就是翠花在照顾他,就像她母亲那样。 他长大后,两个姐姐先后出嫁了,就留他跟翠花在家里,十五岁的时候,父母亲要给他跟翠花圆房,他那个时候才懂得圆了房就是两口子了,可是他一直以来就是跟翠花以姐弟相处,从来就没有想着那方面的事情。 他为了逃婚就跑出了家门到了游风约拳房拜师学艺,至今仍没有回家。他要在外面讨上个老婆再回家,哪怕是养活他那个叫什么“童养媳”的姐姐焦翠花也心甘情愿。 多少年过去了,却在无意间遇到的这个小妇人,让他心慌意乱,神魂颠倒,坐立不安起来。 “咴儿咴儿……”远处突然传来马叫的声音,在整个山谷回荡。 赤岗听到这声音是从北面山洼传出来的,那里就是他的马车进去的方向,那马的叫声就像他拳房里的马叫声是一模一样的。那里一定就是他的马车被擒获的地方,不是响马就是那些官兵。 赤岗马上就否认了官兵,官兵将马车擒获后不会还让马呆在大山里嘶叫,他们要到府衙去邀功领赏,那可是他们奉命追捕的响马强盗的马车。 赤岗现在是不怕响马也不怕官府了,因为刘保金已经脱离险境了,他的安全是保住了,至于他能不能金榜题名那就是刘保金的事了。 赤岗顺着马叫声踏着齐身高的蒿草和荆棘,深一脚浅一脚地沿山路寻去,这里的山路是很少有人走的,也没有什么路,因为传说这里在很早很早以前就是强盗出没的地方,即是没有强盗,野狼山猪也是经常会伤人的。 赤岗不怕什么响马,也许是艺高人胆大,他也没有见过什么响马,早听说游风约那里的师傅们就是响马,他见到他们后那个亲热劲儿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再说响马是劫财的,又不是劫人的,他身无分文,害怕什么响马? 忽然他想起拳房里的马儿能识别他的哨声,在拳房驯马的时候,他就经常用自己的口哨声来唤马,那马一听他的哨声就会及时跑到他面前。 赤岗忍不住使劲吹了一声口哨,那哨声在山谷里回响起来。……再吹一声,再响一声…… 随即又听到有马的“咴儿咴儿……”的嘶叫声。那叫声好像越来越近。 赤岗终于看到一匹马从前面的山洼里跑上来了,马背上还有一个人,是爬在马背上的。那马是听到他的响哨声飞奔而来的。 赤岗虽然离得远,但是他看清楚了那的确是他们拳房里的枣红马。马背上的人好像是紧紧地抱着马背不放松,生怕从马背上掉下来似的。 他又看到了在奔跑的马的后面紧跟着一伙人,便喊便在后面疯跑。 那马真的是朝赤岗的方向跑来的,后面的声音他也听清楚了:“吁——吁——马惊了,二掌柜——小心马惊了——” 那马跑到赤岗的面前就停住了。 爬在马背上的人蓬头垢面的。他见马停住了,抬起头,二人顿时大吃一惊。 在马上趴着的是靳义堂,在戏班赤岗跟如意班的靳义堂在游风约是常来常往,他跟赤岗早已是熟人了。 赤岗不知道靳义堂的事情,更不知道靳义堂会在这大山里出现。 刚才那伙人在后面大喊“二当家,二当家的”。赤岗听了个清清楚楚,这二当家分明就是响马头领的称呼。 “你就是二当家的?”赤岗牵住马问。 “马是兄弟的?” 赤岗点点头,还是好奇地看着他。 “一言难尽啊!兄弟。”靳义堂一声叹息。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五十八章 签了典妻协约将妻典当出去 第五十八章签了典妻协约将妻典当出去 靳义堂原来是想将马车送回河口庄的。因在车上发现了刘保金的考蓝,知道这是刘保金乡试必用的东西,他是个唱戏的,清楚这考蓝的用途。 他想不通为什么官府会派兵追捕刘保金,还把他当做响马。偷摘罂粟果是他们的事情,又怎么能牵扯到刘保金身上呢。 尽管他没弄清官府抓刘保金的事,但他还是跟官府承认了偷摘罂粟果是他们干的,跟刘保金无关,还差花葵到河口庄给刘福禄送信,至今也没见个刘保金的影子。 面对山下的追兵他又不得不将马车暂时寄养在山上,待事情平息后再将马车送回去,做到万无一失。 靳义堂没有真正地骑过马,在戏班里只是手拿马鞭做戏,骑得是假马,看到那匹枣红马他就想学学,以为这骑马活不算什么,没想到一上马背那马就仰头嘶叫,前蹄腾起,几乎将他掀下马来。 忽然那马一翘耳朵,朝南飞奔起来,弄的他狼狈不堪。原来是赤岗在给马吹响哨。 在后面跟着马跑的几个喽啰见了赤岗还撑起架势想打架。靳义堂忙制止道:“兄弟们快快住手吧,你们那会是这位好汉的对手。” 这回他是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让赤岗逮了个正着,还都呼喊他二当家的。 不管怎样他靳义堂还是不想告诉任何人他真的是上山做起了响马,他是因为能抽上那口鸦片烟才铤而走险的。走到这股路上,他不怪扈千总,也不怪程班主,更不怪刘福禄,要怪只能怪他自己,是他陷进这个烟锅里出不来了,还将赵秀苹搭进去了。 但是他敢保证自己做了响马是绝对不会遭害老百姓的,他举起替天行道这杆大旗,就是要告诫那些种罂粟的,怕被响马贼偷盗罂粟果,就看管的好好的,或者干脆不要种。 他的这个想法还是想起在游风约的那个时候为了反对那些大户种植罂粟掀起全民铲除他们的罂粟苗而产生的,他还在戏里演过铲除罂粟苗的好汉。 但是他的目的还是为了能吸上那东西,他也代表了其他兄弟的心愿,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来满足自己的烟瘾。 赤岗听了靳义堂的解释,对他并没有产生什么反感,而是很同情他,还给他竖起大拇指。他在游风约也参加过铲除罂粟苗的活动,跟他不一样的是,他没有染上那个东西。他明白只要这东西在市场上流通,就不会没有不吸的,只有断了其货源才能减少乡民吸食。 大当家韩德明听到吆喝声也领着弟兄们赶了过来,还拿着刀枪棍棒,一副武斗的阵势。 靳义堂赶忙过来介绍道:“这是游风约小拳王赤岗。”又指着那枣红马道:“这就是赤小侠的马。” 然后跟赤岗介绍韩德明:“这是韩大当家。” 韩德明听后急忙抱拳行礼:“原来是小拳王赤大侠。多有冒犯,多有冒犯。” 赤岗也回礼道:“不敢当不敢当,大当家在上,受小弟一拜。” 韩德明自在山上为寇,还没有人这样跟他行此礼节,只觉得自己备受尊重,在众兄弟们面前挣足了面子,满脸热乎乎的,禁不住兴致大增,忙招呼手下道:“兄弟们,回去吩咐厨上准备酒菜,我要给赤大侠接风压惊。” 众喽啰齐声道:“遵令。”牵着马,唱着“西天来了个孙猴精,闭着眼睛上天庭,呀呼咿呀……”即下去了。 找到了马车,赤岗即无心再跟上他们到山上做客,吃吃喝喝,他还是惦记着那个小妇人,碍于大当家的面子也不好意思推辞,跟着就到了山上,看到那些拿着烟枪的喽啰,心想,还有这样的响马?躺在炕上拿着烟枪,享受着神仙一般的生活。难怪他们说不祸害百姓,那抢来的罂粟除了吸食外再倒腾来银子,有啥事解决不了呢。 赤岗回到那个庄子已经是第三天中午了,他真的是惦记着那个小妇人的,他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他跟那个逃走的男人究竟是什么关系,被那个男人抱走的娃儿又是怎么回事? 原来那个庄上的妇人叫祁氏,男人在灾荒年就饿死了,有个女儿去年嫁出去了,现在就一个人在家生活。那个快被饿死的小妇人住在她家让她满心的乐意,手里有了钱还多了个伴儿。 她也弄不清赤岗跟这个小妇人的关系,从他们的表情上看到像是有情有份的。可是就在赤岗走了的这两天,她问了小妇人的身世才觉得不是她想象的那么回事。 小妇人名叫施芝罘,是离此十里外的施家宴施家的女儿,十三岁那年嫁到了本庄的一家较富裕的家庭张家,丈夫叫张邱文。生活了几年这张邱文染上了烟瘾,把家里都吸干吸尽了,地也给卖了,父母亲生了气也先后去世了,剩下夫妻两个也过不下去了,为了买大烟,这张邱文就将施芝罘典当给了跟他很要好的张消气做媳妇,当期为六年,到期归还。 一般的男人典妻是为了尽孝给家庭生个后代,这张消气不是为了尽孝生孩子传宗接代,他是看上了施芝罘的美貌,每天跟张邱文在一起早就对施芝罘生了情,垂涎欲滴的。 张消气见张邱文败完了家产,知道这妻子也快保不住了,就等待机会想霸占施芝罘归己所有。就在他犯了烟瘾走投无路的时候,给了他一些银子买烟吸,跟他签了一纸典契协约,将妻子施芝罘典当给他。 张消气如愿得到了施芝罘,就领着她搬出了施家宴,离开了张邱文,还怕他反悔后来讨要妻子。第二年施芝罘就给他生下一个女娃。 三年后,由于张消气也染上了烟瘾,家里的积蓄也很快地败光了,走到了妻儿都养活不起了的程度。听说施家宴的张邱文不知道跟上鸦片怎就死了,方想起那张典契来,张邱文死了,那典契不就作废了,乘施芝罘有些姿色,也想找个下家将她典出去或者是卖了,换来钱买烟抽。 卖妻子容易,自己亲生的那个女儿却没人要,听说安口教堂收留娃儿,就想将女儿送到教堂,施芝罘不同意,相互发生了挣执,已经几天都没有吃东西的施芝罘追着女娃儿出来,眼看着张消气把女儿抱走。正好遇到了赤岗。 赤岗听了祁氏的讲述,对施芝罘的遭遇更加产生了同情,便亲自面见施芝罘,问她愿意如何? 施芝罘将那张典当拿给他看,上面写着: “张邱文因手头吃紧,分文已无,难以度日,进退两难,无奈无法,情愿将结发妻张氏施芝罘送于张消气同房生子尽孝尽忠,言明铜钱半串,当面交足,不可短少,定期六年为满。若到期,将妻领回。倘在六年期里,各方有天灾病祸,各由天命,若张氏逃走,双方同找,若找不着,彼此丢人失钱。此契双方约定,于施芝罘无干,恐后无凭,立契字人为证。光绪八年” 赤岗看罢当骂这张消气无情无义,连亲生女儿都不放过,送与教堂开膛挖心,残害弱小生命,还毁坏契约,卖妻卖女。 施芝罘听赤岗说的女儿到教堂是那般遭受摧残,便给赤岗跪下磕头道:“还望大侠救女儿性命,愿为大侠当牛做马舍命相报。” 赤岗急忙将她扶起来道:“在下也是道听途说,也许不是那样,不管如此,在下一定查出你的女儿下落。” 祁氏也很同情施芝罘,还为她的处境抱不平,看到他们两个倒是男才女貌天生一对,便故意扯开话题:“这典契上明明说着天灾病祸,各由天命,原来丈夫已死,这契不是废纸一张?还受他管束?” 赤岗在乡学经常跟师先生在一起,也懂得不少法理,一看那契约上的文字,虽然原来的丈夫已死,可当期六年还未到,即使理论起来,张消气也有他说话的份儿,在这当期六年内施芝罘就是他的,任凭他处置,除非将她赎出来。 问施芝罘对张消气怎个意思?施芝罘摇摇头道:“他跟那张邱文一个样,都是吸大烟上瘾了的,无法改过。” 施芝罘的意思他们也都听明白了,吸大烟上了瘾的都是迟早要卖妻卖女的败家子,无可挽回。 祁氏道:“依老妇看,不如让大侠花些银子再把小妇人从那烟鬼手里赎出来,撕了那契,小妇人就自由了。” 施芝罘道:“那张消气正是此意,他连亲生女儿都不放过,何况是小女子我,能奈何与他?” 赤岗道:“若是愿意,在下一定帮忙。” 施芝罘有何不愿意?那个女子愿意跟那些烟鬼在一起生活。于是道:“有劳大侠了。”她是不敢再有任何想法,她知道她已是做了两个男人的妻子了,即使她也感觉出来这个英俊的小伙子对自己有那个意思,她也不敢先越雷池一步。 这次到了小西天,来时还收到了大当家给他送的银子,他将一些银子交给祁氏道:“那张消气若来庄上,最多以当契上的数目作为赎金,那些烟鬼可是贪得无厌,若耍赖当将他告上衙门,让他一个铜钱也休想得到。” 祁氏得到了赤岗的银子,庆幸自己后半生是遇到了财神,她要跟他攀个亲,便是有了依靠,看这小伙儿慷慨大方,绝不是那些无情无义吝啬之人,他跟这个施芝罘虽是遐迩相遇,但却情投意合,她曾在方圆做过媒婆行当,她能看得出来。 祁氏道:“大侠就放下心来吧,俺把施芝罘已经当做了自己的亲生女儿,那个烟鬼是急于想推了妻女,凉他也不敢造次生事。” 赤岗道:“那就劳烦祁妈妈了。” 祁氏听了赤岗喊她妈妈,好甜好甜,那高兴的扭头就冲施芝罘道:“大侠都叫妈妈了,你闺女也该改口了。” 施芝罘随口叫道:“妈妈,女儿施芝罘的这条小命就是妈妈救的,要不女儿就饿死了。” 祁氏道:“好啊好啊,都是一家人了,就别见外了。”其实当初她祁氏也是待见赤岗给她的钱,只是跟施芝罘相处了几天,有了感情。 赤岗说是要到游风约办事,然后再去教堂找回施芝罘的女儿,施芝罘赎身的事就交给祁妈妈了,祁氏满口应承,方打发赤岗套马车上路,施芝罘遥遥相送。 赤岗走后,祁氏跟施芝罘道:“看那赤大侠对你很上心的,闺女可得把握着点,别把他看丢了。” 施芝罘道:“闺女哪敢勉强那事,现在还是别人的女人。” 祁氏道:“那还算个事哩,抱在妈妈身上,那个张消气连亲生女儿都不要了,还能留住你吗,给他钱他就乐意,闺女就脱身了。” 施芝罘红着脸,点点头,一脸的乐意。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五十九章 县衙主簿给了大人一个提醒 第五十九章县衙主簿给了大人一个提醒 山来赶着骡子车风风火火不分昼夜赶路,半路上只是稍作歇息,夜里不住客栈,白天不进饭庄,赶到省城离开考还有一天。 十年前山来就来过省城,那是陪同刘巴图来参加乡试,刘巴图没考准名落孙山,回了家后因心情不好,每天无所事事,便染上了烟瘾,后来就没有再考的打算,破罐子破摔,一直到负债累累,变卖田地,背井离乡,至今也下落不明。 乡试考场还是在省城府内专设,是一个连鸟都飞不进去的封闭式的大院子,就像关犯人的监狱。 两处高大的楼房,一条大道从楼院中间穿过,连接两处道:“刘保金怕是在路上遇到不测了,你带我写的这份亲笔书信回去,一路上如见了各县县令官员就将信交于他们看,他们会照料刘保金的,待乡试过后我会亲自去的。” 山来接过冯光道的书信,知道刘公子是遇到救星了,虽然没有见到刘公子,这回去也能给东家一个交代。 正欲动身,忽见李金瓶骑着马来到贡院,因李金瓶在庄上乡学拳房做教师爷,山来认得,刘保金出事后,他们从庄上是同时出来分道找寻刘公子的,李金瓶到游风约他来省城。 既然李金瓶也来到省城,说明刘公子没被他见到,忙将他领到冯考官那里,冯光道还没走。 二人相见无话不谈,一晃几年不见了,显得分外亲近。 寒暄过后,李金瓶问道:“冯兄不是在京城,怎在这里相遇?” 冯考官道:“冯兄已调来省城做州同官了,是家乡的父母官了。” 李金瓶道:“那就太好了,太好了。” 冯光道知道李金瓶一定也是来找刘公子的,于是问道:“师弟来此是否也是来找刘保金的?” 李金瓶道:“刘保金已经安全奔赴省城而来,怎没来到呢。”便将他遇到那个冯七的事情说了。 冯光道一听跟岳琅逢有关,就以为刘公子之所以没来到省城是不是岳琅逢在拿刘保金报复他们呢?问李金瓶。 李金瓶道:“这岳琅逢怕是不像冯兄说的那样。”遂将那冯七说过的话跟冯光道学说了一遍。 冯光道听后没再说啥,他不想再耽误时间了,万一刘保金已经快到了省城。离考试还有一天的时间,若打明儿能赶到还不误事。 便对他二人道:“事情的因果也只有见到刘保金才能真相大白,还请二位到半路上碰碰刘保金,若明日赶到方能赶上考试。” 二人听命后离去。 他们出来省城便分头找寻,李金瓶骑着马朝前方一路奔去,山来在后面赶着骡子车沿村庄打听。 其实在黎候镇的刘保金已经不再打算参加乡试了,他将礼和书信交到王府后便到教堂静静等待县衙的消息,望岳琅逢能早些出来。 王县令回到府里,见到书童交给他的银子,想着这一定是教堂派人送过来的,这个已经是很习以为常的事了,只要衙门里有犯人进来,就会有原告或者被告给送过礼来,不管谁对谁错,礼是一定得送的。这还不是县令大人要求的,而是那些原告和被告就主动办的第一件事。 外国教堂出了这事,王县令掌握着一个分寸就是尽量不要惹了那些洋人,引起不必要的外交纠纷,只要是中国人,什么案子也能接,无非是一方赢了一方输了,输赢对他们县令大人来说是一样的,只要不关乎人命关天大事。 不管这次教堂里发生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在杀人害命,那些乡民没有直接跟洋人发生冲突而是被这个中国人给顶包了,他不关是不追究那个人的责任而且他还会感激他的。 据派出去的捕快到教堂调查回来说,那个叫岳琅逢的中国人说的教堂里的那些关乎收养幼儿的事都是属实的,那个乡民的孩子的的确确是生病死的,不是教堂里的育婴堂给什么取脑剜眼剖心以作配药之用的,那都是谣传而已。 王县令巴不得能得到这个好消息,不然的话这厢是闹事的乡民,那厢是洋人的教堂,还得处理的公公道道的,他会进退两难的。 于是,王县令又派捕快带几个乡民代表到教堂落实这件事,只有那些闹事的乡民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这场风波才能平息。 王县令只管是拿了银子,却没有见那封书信。直到大女儿王淑芸将信交给他,他才大吃一惊,这冯鸿儒是京官,他儿子冯光道才调来省城任州官,他哪个能惹得起? 信上说这所犯之人跟刘保金是要到省城乡考,不料遇到了这事。现在眼看就要耽误了,这要是耽误了考试,他在冯光道面前可没法交代。 王县令先到教堂找到刘保金,给刘保金说明了原委,派人套好最好最快的马车,让他坐车先赴省城赶考,被抓的岳琅逢的事他会处理好的。 不料刘保金道:“学生已不再打算参加今次的乡考了,若去早二天就动身了,教堂里的神父早已给学生备好了马车。”其实刘保金清楚,现在即使动身,再快的马车也赶不上了。当然王县令也知道,即使赶不上他也得有个补救的行动,好在冯光道面前有个交代。 王县令已将刘保金送给他的那份厚礼放在了马车上,还另外给他多加了不少银子,见刘保金执意不去了,他反而作了难,这要让冯光道知道刘保金是因为他抓了岳琅逢而耽误的乡考,还不给他定个办事不力的罪名。 县衙主簿见县令大人犯了愁,就在他耳边喃喃了几句,县令听后大悦:“亏你提示,这个注意好。” 主簿名叫黄世荣,跟县令是至交,在办案中经常给县令出主意想办法,像今次乡民跟教堂的冲突就是依照他的主意先把岳琅逢抓到县衙才使乡民不再闹事,各回家听从案件的结论,给乡民一个交代。 若当时不抓走岳琅逢,那些乡民很可能会跟教堂里的洋人发生冲突,万一出个人命事件,他这个县令还能当好吗。 现在遇到了刘保金这事,虽然跟洋人的事比较并不是什么大事,可是要办的妥帖一点,如能跟冯光道拉上关系,那不是更好。 主簿黄世荣给他出的主意就是,若刘保金乡试落第,可聘他做县衙师爷,岂不是两全其美。 王县令曾跟主簿提过县衙想聘请个师爷之事,正赶巧遇到这件事,这的确是个好主意。既能弥补他因抓了岳琅逢而耽搁了刘保金乡试的过错,也能跟冯光道这个州官攀上关系,还真是两全其美的事。 再说刘保金即使赶上参加乡试也不一定就能够金榜题名,落第的考生大有人在。若做了他的师爷,再苦读三载,不误领俸禄还不误金榜题名,当是一件好事呢。 教堂里的事再由县丞亲自带着乡民去调查,结果是,被收养的那些幼孩大部分是好好的,的确是有的生了病的幼孩没法治愈而夭折了被埋在山沟里,经查,那些夭折后被埋了的也没有被取脑剜眼剖心的迹象。 真相查明了,乡民跟教堂的冲突也平息了,县衙便把岳琅逢给放了。 县令把刘保金给他的那封信交给岳琅逢看,还说是县衙也备好车了,就是刘保金执意不去了。毕竟刘保金还是个孩子,岳琅逢是他的岳父,跟岳父大人说明白了,日后若见到冯光道也少费不少口舌。 岳琅逢看了那信,对刘保金的做法深深感激。幸亏女儿跟他是邂逅相逢,要不上那找这样的女婿呢,知恩报恩又深明大义,也许这就是天意吧。 “遇到这事也是不得已啊,亏了岳东家更是亏了刘公子。”王县令解释道。 岳琅逢听明白了县大人的话里之意,对刘保金乡试的事很惋惜:“再等三年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化呢,只是耽误了。” 王县令道:“既然刘公子被耽误了,本县愿聘他为县衙师爷,边做事边攻读等来年再考。” 岳琅逢是当过县令的,他明白这王县令就是在给上面的冯光道献好,再说能有人请一个落榜秀才当师爷那就是一件好事,带着俸禄攻学,是落榜秀才盼之不得的,何况刘保金也不是落榜秀才。 “那可是刘保金的造化,高攀上县令大人了,小民一定向冯大人禀告县令大人的一番苦心。”岳琅逢道。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六十章 就是没见有侵害百姓的响马 第六十章就是没见有侵害百姓的响马 山来赶着骡子车从省城出发一连经过了几个县城,都没有打听到刘保金的下落,每到一处他都把冯光道给他的那封书信上交县令大人看,书信上面写到: “各位兄台,侄儿刘保金乃壶关人氏,金秋赴省城乡试,未知何故,如期未到,祈望各位兄台留意一二,查明是非,还其真相。太原州同冯光道。” 各县县令看罢书信都不敢怠慢,派出捕快速查,每到一处山来都被县令好生招待,沿途各县都去了,就是没有去黎城县。 最后到了平顺县衙,信交于县令,县令看罢书信,知道有其事,便换来县丞问,县丞道:“数日前确有吾捕快协助府营捉拿一个叫刘保金的响马,报说那响马已经逃到了小西天,如今未知详情。” 又换来捕头靳淮山问及,靳淮山不敢说自己私自放走了“响马”(游风约赤岗),他已经给下属下令不准将“抓住了‘响马’又被半路跑了”的这个消息放出,所以那些捕快也没人敢乱嚷嚷,生怕遭到连累,在当时,响马可是上面要求抓捕的重犯。 靳淮山只是回报说:“上面派下人来只是追到东山小西天那里便不知响马的去向。”又道:“是不是响马还未可知。”他是不愿意让上面定性在他管辖的地盘有响马,那样他这任捕头就会不安心了。 县令不敢怠慢,就拿着冯光道的书信到潞府汇报,先是到扈万坤千总那里,因为派出追剿响马的兵是他的营守派的。 扈万坤见到冯光道的书信,再经派出曹小乙暗访回来的情况证实,这刘保金的确不是盗抢那些大户罂粟的强盗,一定是府营里的那个副将王天印跟刘家有了什么过节才诬陷刘家而暗中派人去追剿刘保金的。 幸亏他看了号称“游风”替天行道的那封书信而及时制止了府营兵继续追逐这些替天行道的“响马”。 这些“响马”就是因为吸食了鸦片不能活了才举起“游风”替天行道的大旗,其根源还是在这些种植罂粟的大户上,你追剿了这伙东山里的响马,西山里那伙烟民就会仿效东山再揭竿而起。 “本非响马,游风是也。本山寇不做贼,不为盗,不祸害百姓,不扰乱官府,只摘罂粟果是也。只因灾荒之年,种罂粟者犯了天条,只种罂粟不种禾苗,虽有银子而不能买到粮食,有的即是罂粟,饿死者甚多。今虽灾荒已过,且更有甚者还效仿种植,触犯天条,至贱民吸食,卖妻卖儿,家破人亡。不灭之天怒人怨也。” 扈万坤将那封书信拿出来再给平顺县令看,之后问道:“贵县近期可有扰乱侵害百姓事例?” 县令看完那书信,已然明白了千总大人的意思,他是平顺县令,他也最了解平顺县境内的状况,像游风约那里,只要有大户种植罂粟就有乡民在幼苗时期就地铲除了,到县衙告状的也有,他作为县令接到这样的案子又能怎么样,总不能把那些染上烟瘾的乡民都抓来县衙坐牢吧,只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其行事。 谁也知道这罂粟是那些穷困潦倒家破人亡的烟民的原罪,可是种植罂粟不犯法,给那些投机商人创造了赚钱的时机,那些贫苦乡民一旦染上就会变成败家害己的厉鬼,一发不可收拾。 县令说道:“没有扰乱侵害百姓之事例,倒是有些烟馆被小盗贼惊扰。” 千总道:“烟馆被小盗贼惊扰那是自然,没钱买烟的烟民多了,戒不掉,吸不起,烟瘾上来了唯有做一回响马。”千总故意将“响马”两字的语气说的重些,就是要告诉县令,这些盗抢罂粟的“响马”不叫什么“响马”,只是些小贼而已。 既然冯光道都来信关心起刘保金的事了,看来刘保金一定没有参加盗抢罂粟果的事情,这其中必有蹊跷。 扈万坤早听说万奇跟王天印悄悄吸食鸦片的事,可是没有被当场抓住,二人立下了攻守同盟做的隐秘,不然,按照他在府营定下的规矩,他们早就被踢出府营了。 要澄清刘保金的清白还得找到刘保金本人,扈万坤也是想把这次的盗抢罂粟案滤清事实给上面有个交代,目的就是要将“响马”二字去掉,定成是烟民组织的一次盗抢罂粟行为,并不是什么“响马”。烟民因买不起鸦片急了还会卖了妻儿,这事屡见不鲜,问题还是出在了那些种植罂粟的大户身上。 于是跟平顺县令商议设法找到刘保金等,澄清是非,还他们一个清白。扈万坤又问县令:“平顺县境内究竟有没有响马?” 县令道:“哪有什么响马?最早是听说有,但是没见有侵害百姓的。”县令也不愿意让上面定为本县境内有响马,若是有,整个县衙就不安宁了,抓到抓不到你都得亲自抓,还说你县令治理无方。 “既然百姓安然,何来的响马?”千总道。 县令点头应是。到了县衙,速招来下属,吩咐迅速找到刘保金等人问话,既然他们是赴省城赶考,就不会沦为响马,查清事实应平反昭雪。 县衙捕头靳淮山也从县令嘴里听出来一些门道,意思是他们抓了又放走的赤岗不会是响马,幸亏他将赤岗放走,不然又落个出力不讨好的下场,除没抓住响马还惹了江湖弟兄。 县衙派靳淮山带捕快去找刘保金,知道除了黎城县没去其它沿路各县都没有刘保金的下落。便到了黎城县黎候镇,见到县令王福新才找到刘保金,他跟岳琅逢已是黎城县县衙的座上客。 岳琅逢在这次教堂的案件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避免了乡民跟西人的冲突,县令不但没怪罪他还敬为座上宾。不过没有刘保金的那封信,岳琅逢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给放出来。 靳淮山说明来意后,县令王福新随带公文套上马车亲自送他们进潞府。靳淮山又到游风约去找赤岗。最终在河口庄找到了他,从省城一路找刘保金回来的李金瓶也在那里。 刘福禄才知道刘保金是被小人陷害了,自李金瓶回来说刘保金没有到达省城参加乡考,却意外知道了冯光道调省城任州官的事。唯有他知道刘保金真正是冯光道的亲生儿子,冯光道当然也知道,只是他们没说穿而已。 直到捕头靳淮山来到,大家才得到了刘保金的消息,虽然没赶上乡试,人还是安全的,到让刘福禄整个悬着的心落地了。 靳淮山将他来的意图说了,刘福禄问师先生其中的意思,师先生道:“刘保金虽是受人陷害,头上却还扣着一顶响马盗贼的帽子,现在有证据能够证明刘保金的确是赴省城参加乡试,并没有参加盗抢大户罂粟的事实,到官府对证其事实,摘掉这顶响马的帽子当然是好啊。” 其实大家都清楚有省城冯光道的书信,潞府一定会秉公执法的。 师先生又道:“刘保金虽是受人陷害,其根本原因还是在刘保长身上,有人是冲着保长来的,若是官府能证明刘保金是无辜的,保长也不会再授人以柄了。” 师先生一番话让刘福禄看明白了自他担任这个保长以来那些大户对他的各种挑剔和反对,原来他的这些做法让大户们对他憎恨到这般程度,还连累到了儿子。若不是遇到了冯光道,儿子刘保金就会以响马罪关进大牢。 其实刘福禄没想到像扈千总他们也是痛恨那些种植罂粟的大户的,即使没遇到冯光道,刘保金也不会被当做响马抓进大牢。单凭刘保金的造化也事先躲过了这一劫,途中遇到了赤岗、岳小姐、岳琅逢等人的帮助。 到了潞府,开堂审理刘保金响马案的就在府营,给刘保金作证的有省城贡院来的证明,证明刘保金本届乡试赶考的秀才。 黎城县县令证明刘保金的岳父岳琅逢送刘保金赴省城赶考路遇黎候镇,正赶上乡民跟教堂里的育婴堂发生冲突,多亏岳琅逢对着乡民道明是非,避免了一场冲突。 刘保金的老师师尚证明刘保金一直在游风约乡学读书,从没有机会参加什么响马盗抢事件。还有赤岗的证词。 冤枉刘保金是响马的王天印把罪过都推到了下落不明的烟民刘七和刘三槐身上。 最后宣告刘保金无罪。判令王天印找到诬告刘保金的烟民刘七和刘三槐捉拿归案,找出真正盗抢罂粟果的凶手,戴罪立功。 刘保金响马盗抢罂粟案就这样结束了,王天印庆幸自己没有因冤枉刘保金被贬家为民,他也不清楚这是为什么,回到家跟家父王老别提起冯光道调省城担任州官的事,编造说他没有被治罪是刘福禄求冯光道给了他们王家的面子。 王老别听后一下子柺不过这个弯来,就纠结几个大户去找壶关县令卢新陆为他们做主,毕竟在开初种植罂粟是县令大人支持的。 卢县令非但没支持还训诫他们道:“种植罂粟也是上面有过提倡的,鼓励你们种植也没有让你们在罂粟成熟结果后放松警惕不好好看护让贼给盯上了,眼下那些染上烟瘾又没钱卖烟抽的烟民甚多,盗抢罂粟者遍地都是防不胜防。” 还说:“捉贼抓脏,捉奸逮双,没任何证据,只凭猜测就派兵抓人,岂有此理啊。” 几个大户被县令大人呛了一鼻子灰,知道这损失了的罂粟果是没有指望了。王老别开始相信儿子王天印的话来,兴许刘福禄真的是看在了同庄同乡人的份上给了他们王家一个面子。 大秋开镰了,山来从省城来到庄上就忙于碾开了秋场,在夏场的场基上泼上水,撒上麦糠,再套上骡子拉石磙碾压半晌。 刘福禄从潞府回来后,秋场已经碾好了,平展展光滑滑的。几十亩上好地的秋活都要在这里呈现,这是庄稼人一年之中最期待的季节。 刘保金来到庄上把黎城县县令让他到黎城县县衙担任师爷的事告诉了父亲,父亲又带他去见师先生,师先生听后啧啧赞叹:“这是好事啊,这是那县令大人看你姨父的面子给你某的差事,一般的落第秀才是没有这个造化的,有公事做有薪水领还不误攻读,这届乡试虽然是耽搁了,再等三年也快,一晃就过来了。” 刘福禄听了师先生的一番话也挺高兴:“这是坏事变成了好事啊,参加乡试也不等于就能金榜题名,有的连续乡考几次都不一定能考准呢。”其实他的本意还是给儿子的宽心话,还怕他一时想不开呢。 刘保金没好意思向父亲提及没几天就认了个岳父的事,毕竟在公堂上岳琅逢是自称刘保金的岳父的,具体细节谁也不知道。这可是昔日的冤家变成现在的亲家了。 马上就要秋忙了,就是儿子提出这个事情来也得等到秋后再说,乡学也要停课收秋了,秋味儿是来越浓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六十一章 见了总不能说我们落草的事 第六十一章见了总不能说我们落草的事 花奎找遍了四周都没有见到彩娇的影子。他们住过的那间土窑子是锁着的,打开锁子进去,屋子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不像是遭了贼匪抢劫过的样子。 一直放在炕头上的烟枪烟灯也不见了。到就近的几家烟馆问,有人说彩娇住的地方被几个烟民抢过,有人说是跟着一个后生走了,那后生还给她买了烟吸。 虽然这些都是道听途说,可把这花葵弄得是昏天黑地的,他后悔就不该丢下彩娇一个人在家,可是看着她烟瘾发作的时候那个样子,他又是干着急没有办法,眼看手里的积蓄是一天天在少,给她买不到那东西她眼看着不能活了,他离开她也是权宜之计呀,他不想看她死去活来的那个样子,他就想满足她的烟瘾。 现在有了她吸的那东西了,可她又不见了,他就像是疯了似的,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才能找到彩娇,难道是她到如意班找他去了,他跟靳义堂从如意班出来可没有告诉彩娇。 那个给他买烟吸的后生又是谁呢?是不是彩娇嫌她没钱供她吸烟而跟哪个后生跑了?若是那样他花葵才是为她白操那份心了,还冒着坐牢杀头的风险当上了响马。 他要上山去告诉师父他眼下不能再跟他到山上呆着了,他得去找到彩娇,哪怕她是跟人走了也得有个下落。再说山上所有人里就他不吸鸦片,就他没有烟灯烟枪,若无所事呆在山上他也会再染上这个烟瘾,那就不划算了,他可是吃尽这东西的苦头了,他是看着彩娇烟瘾发作的时候那个痛苦的样子的。 到了山上靳义堂问他:“信送到了?” “到了。” “见刘班主来没有?” “没见。” “见到彩娇了?” “没有。” “怎都没见?” “刘班主您不让见,我差一小孩将信送去了。彩娇没见着,怕是跟人跑了。” “是知道我们做了响马跑了?” “不清楚。” “咳,也不知道彩芬跟女儿现在怎么样了。”靳义堂喃喃道。 “要不我再下山去看看吧,顺便找找彩娇,就是跟人跑了也得有个着落。”花葵道。 靳义堂点点头:“就要收秋了,地里的活眼下是没有了,我也得到遥镇去看看女儿了,我们就一块下山吧。”前一天才还给了赤岗的马车,赤岗已经知道他在山上落草了,他曾恳求赤岗要为他们保密。 现在生活算是稳定了,他们得去看看女儿还有伺候他们的王婆了,然后给他们放下些银钱。出门时间太长了,家里人也会起疑心的。 靳义堂提起回家,花葵也忽然想起遥镇那个深宅来,兴许彩娇去了那里? 他跟靳义堂夫妻到了遥镇,新宅大门已经上了锁,到镇上问栗永禄才知道王婆已经去世了,刘福禄领着她们回河口老家了。 靳义堂夫妻听到王婆去世的消息觉得很悲痛,她辛辛苦苦伺候着他们,在她临终的时候却没有尽尽孝心,连面都没有见上一见。 花葵问跟刘班主走了的一共几个人,栗永禄说应该是三个。花葵想其中应该就有彩娇吧。 靳义堂夫妻找到王婆坟头上献了贡品上了香,痛哭了一场,祭拜后也没有再进新宅,知道这回是非得去面见刘福禄不可,丑媳妇迟早得见公婆,即使刘福禄知道了他们走的路子也得认了。 一路上靳义堂跟花葵道:“见了刘班主可怎个交代?” 花葵道:“凭管怎样交代总不能说我们落草的事。” 靳义堂道:“那是自然,等我们真的是替天行道了,他们即使知道了,我们也都成了好汉。” “那说什么?” “我们就说在外做生意如何?” “做啥生意?” 靳义堂想了想道:“就说在外走镖如何?” “走镖?”花葵觉得这个说法好,最起码彩娇听了对他会另眼相看。花葵在靳义堂手里也学过几路拳脚,到镖局走镖也得信。 到了河口庄,刘福禄正在地里收秋扳玉茭,见到靳义堂他们第一句话就问:“这么多天你们倒是去哪来,也没个音信。” “那里呀,从戏班出来也没个事做,串到河北找镖局走了几趟镖,前些时候给戏班跑台口认识的。”靳义堂是早有准备的,说的流利顺口。 刘福禄也不想知道靳义堂到底是在干什么,他倒是希望他们夫妻都把烟瘾给戒了,马上他们就要见到彩娇了,看看彩娇那个戒了大烟瘾的轻松,也不知道他们夫妻是个什么感觉。 “没想到到了遥镇才知道王婆已走了。”靳义堂很伤感。 “我也是正巧赶上的,安葬了王婆就带她们过来了。”刘福禄道。 正说间,刘保金从地里出来了,手里拿着镰刀,浑身汗渍渍的。 花葵见到刘保金脱口叫道:“这不是刘公子吗,没事了吧,那日亏是师父派我来。” 靳义堂只怕花葵说漏了嘴,急于过来抢话:“一来到遥镇就听说保金被人冤枉了,就想派花葵先来看看,索性就一块来了。” 众人到了庄里见到彩芬彩娇她们,一家人团聚一起,问寒问暖,一阵喧闹。 花葵见了彩娇,看她眉清目秀的样子,以为是才吸过大烟时候的那个精神,脸上还润起妆来。原来那烟馆里的人说有个后生给彩娇买了烟吸,一定就是刘班主了,只是不清楚他又为何遇到她的,又为何给她买烟吸呢。他跟彩娇的住处可是没有人知道的。 中午刘福禄就在乡学好待了他们,乡学里的师生也放假了,有空房住,刘福禄就挽留他们在这里住一段时日,他还想在这里能说服靳义堂夫妻把烟瘾戒了,让他们看看他是怎样给庄上的烟民戒烟的,还要让他们知道曾经跟他们是一家子的彩娇是怎样把烟瘾戒掉的。 靳义堂现在手里有钱了,也不担心烟瘾上来那个劲儿在刘福禄面前出丑,见到一家人心里一味的坦然,就借口说道:“正临收秋,要不就帮忙给连襟收收秋再走,闲着也是闲着的。” 又问花葵:“你看呢。” 花葵怎能不乐意,彩娇找见了,尤其是他给带来她最喜爱的那样东西了,不管叫***还是芙蓉膏还是金丹。 晚上花葵终于又跟彩娇到了一起,他问彩娇:“你怎地来这儿了,让我好找,都快急疯了。” 彩娇道:“你一走就杳无音信了,还问俺哩。” 花葵道:“我不是给你挣钱去了,你哪个劲儿上来让我好心疼哩。”说着从褡裢里给她拿出那好东西来在她面前晃悠。 彩娇笑道:“才这么点儿,能够俺吸多时哩。” 花葵道:“还有哩还有哩,准够你吸一年半载的了。” 彩娇道:“一年半载顶啥用哩,一辈子哩,你能一直给俺供备哩。” 花葵道:“能哩能哩,就怕你吸不完哩。” 彩娇再没说啥,喜滋滋地一下钻他怀里。 整个晚上小两口就没睡觉,还没到五更即听门外秋场上有了动静,花葵道:“我得起哩,给班主收秋去哩。” “去吧去吧,得好好报答班主哩。” 花葵没理解了彩娇这句话里的意思,但却很在意,在地里纳闷了一天也没有理出个头绪来,回来一进门便问:“早起走的急哩,也没听出你那句话的意思来,是啥意思哩。” 彩娇故意道:“俺说啥来,俺怎忘记了。” 花葵道:“就是报答班主这句话。” 彩娇道:“俺说来,你就猜猜呢。” 花葵猜不出就去撩逗她,逼她说。彩娇撑不住就说:“俺来瘾了,给俺装一锅抽。” “好哩好哩。”花葵巴不得给她装烟点火,在那土窑里她的烟瘾上来,他就给她装好烟,她现现成成躺在炕上一口接着一口吸,那个滋润劲儿似神仙一般。 她的烟枪就习惯放在炕头,花葵找遍了也没有,便在屋里找。彩娇扒在炕头吃吃地笑。 花葵真想不到彩娇为什么笑,还以为她将烟枪藏的牢牢的让他找,他就翻箱倒柜地找,终于彩娇说话了:“不用找了,俺不用烟枪了,生抽呢。” 花葵不找了,过来问:“怎个生抽哩。” “生吃哩,用烟枪不过瘾哩。” “怎个生吃哩,用烟枪还不过瘾了?” 彩娇终于忍不住了,一下抱住花葵的脖子 天明五更刚刚到地岸,花葵就忍不住跟靳义堂道:“彩娇戒烟了,稀罕哩。” “怎地戒烟了,不吸了?”靳义堂不相信。 “不吸了,是刘班主帮戒掉的,稀罕哩,稀罕哩。”花葵一边喃喃着说一边杀着玉茭杆。嚓!嚓!嚓!龙飞凤舞的。 正好刘福禄也进了地,听了花葵的话,忙接腔道:“啥稀罕哩?啥稀罕哩?”其实他也听明白了,就是想接上腔让靳义堂知道,能使他也上了心,重视起来。 “彩娇戒烟了,稀罕哩,还是班主帮戒掉的呢,怎戒掉的呢,稀罕呢。”花葵道。说罢还是嚓!嚓!嚓!地,觉得有使不完的劲儿。 刘福禄道:“那稀罕啥咧?庄上不少烟民都戒掉了咧,烟瘾都是老大老大的咧。”他说这话的时候还故意提高了嗓门,就是想让靳义堂听到。 “真个是哩?真个是哩?戒掉这东西可好了,彩娇就是哩,老轻松了,吃饭也香了,睡觉也踏实了。”花葵直起腰摸把汗笑道。 手里也拿着镰刀弯着腰在一侧杀玉米杆的靳义堂在花葵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他就听清了彩娇戒烟的事,他的心里就开始有了一种压抑的感觉,他跟赵秀苹何尝没有戒过烟呢,那种痛苦是凡人能经受的了的吗,他们真的是尝过啊。 靳义堂没接腔,他杀玉茭杆的动作加快了,嚓!嚓!嚓!直往前窜了很远。虽然他没有接腔,可心里却在纳闷,这彩娇又是怎样戒掉烟瘾的呢,她的烟瘾可不比他们小啊。 “收罢秋我还要整治那些买不起烟又有烟瘾的庄民,你看看我是怎样让那些烟民戒掉烟瘾的。”刘福禄依旧大声道。靳义堂仍旧没吭声,嚓!嚓!嚓!往前窜,到中午都没有扭扭头。 收工的时候,那个戒烟的话体也没有了,正好路过几个大户的那片罂粟地,他们正在找拾那些被盗抢后留下的罂粟残核,那核已是黑皱皱干巴巴的。 靳义堂跟花葵见状禁不住面面相觑,他们可是那晚来盗取这些罂粟果的主犯,就是被官府派兵追剿的真正的强盗啊,是打着替天行道“柔风”大旗的英雄豪杰。现在他们正走在这些种植大户们的面前,他们又如何能认出来呢。 想到此,靳义堂跟花葵低声道:“想不到我们在戏里每天演的那些替天行道的假英雄豪杰,还能在光天化日里真正做这么一回。” 花葵点点头,但是内心可跟他师父想得不一样了,彩娇已经是一个戒掉烟瘾的正常女人了,他恨不得马上带彩娇走,即使还到他们那个土窑子里过着安安稳稳的穷生活也不想再做什么替天行道担心受怕的行当了,他在小西天见到那些一个个手拿烟枪的瘾君子,现在想起来还有一种撕心裂肺的厌恶。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六十二章 祁氏见他真是个侠肝义胆之人 第六十二章祁氏见他真是个侠肝义胆之人 赤岗在潞府听到黎城县令说到岳琅逢为了乡民跟教堂里育婴堂的冲突挺身而出道明育婴堂真相的事,忽然想起来那个施芝罘女儿也是被她的亲生父亲张消气送往了教堂,他还承认到教堂把她女儿救回来,看来这教堂里的育婴堂并不像外面的乡民说的那样玄玄乎乎的,又是挖心又是摘眼的。 赤岗计划先到岳琅逢府里问问,他知道岳琅逢就在安口教堂做教徒,虽然这岳琅逢先前因庇护自己的手下横行乡里而被革职,可看他在灾荒之年救济乡民之举,在赤岗眼里却是个狭义之士。 岳琅逢虽然早已不是县令了,他的家产可是殷实丰厚,算得上方圆一个大庄户,府里有家丁家奴丫鬟侍女。 赤岗到了岳府,见门外有一秋场,场上四周用一捆捆谷子杆堆起一人高的围墙将场圈住,谷子杆上的谷穗还没有割下来,正在有人用刀割,割下来的谷穗扔到场中间,再用牲口拉石磙转场碾谷子,切了谷穗的谷杆再捆成一个小捆竖在场外,是给牲口准备的草料。 家院冯七赶着一牛拉着的铁轱辘车,车上装满了一捆捆的谷子,谷穗沉甸甸金黄金黄的,每捆的谷根谷穗交叉相搭,用麻绳前后紧紧拦着,车前两边镶插两根木棍用来固定拦绳。 冯七来到场里,见了赤岗就认出来了,忙接应回府。 到了府院,忽听楼上有女子喊:“小姐,来了来了。”那是岳琅逢唯一的女儿岳戴琳住的绣楼,丫鬟莲子是听到门外有声音朝小姐喊叫的。 她还以为是刘保金来府上了,赶考走的时候说好了的,她们每天盼每天盼,盼穿了双眼。岂不知刘保金遭受了那么大的挫折还落了个落第秀才之名。 赤岗朝楼上看,只见是二位俊俏的女子,一位打扮的像小姐模样,一位像丫鬟模样,一前一后扭着小碎步到了赤岗眼前,看不是她们要见的人,才羞答答返回绣房。 赤岗正在愣神,冯七过来道:“那是小姐,想是刘公子来了。” 赤岗瞬间即反应过来,笑道:“明白了明白了,刘公子刚受了挫折,稳稳情绪即会来的。” 冯七道:“不来也会差人去的,知道刘公子受了挫折,也得去安慰安慰,给小姐带个信儿。” 说着话赤岗被请入客房,冯七忙倒茶招待,赤岗上前制止随即说明来意:“老叔免了免了,我是来找岳东家的,问点事即走,收秋忙,不耽误您了。” 冯七也是客人来了做个样子,表表礼数,见赤岗执意要走便道:“老爷已去教堂做礼拜,也许天黑前回来。” 赤岗道:“那不妨事,我即去教堂找他。”于是告辞而去。 安口教堂离岳府不远,也即十五里路程,赤岗大步流星只两个时辰就到了。 教堂就设在安口庄里面,赤岗来到教堂门口,他注视着每一个拱门、拱壁和尖尖的教顶,那种神圣无不让他感到神奇和向往。神父客客气气地把他领进教堂,他第一次看到西方人做着礼拜,那些中国教徒跟着教堂里的神职人员,大声诵读着圣经,大声唱着圣歌,专心听着神父布道,接受着心灵的洗礼。 赤岗身临其境,突然感受到了一种清静崇尚的力量,此时此刻,有了一种纯洁的心灵激荡着灵魂的感觉。 这里哪像是传说中的魔鬼天堂啊。 愿神的恩惠,圣灵的感动与你同在。愿全能的天主降福你们,保护你们,赐你们平安,赐你们无限仁慈。愿主以圣神的恩宠助佑你,阿门!” 教堂的一侧就是他听说过的育婴堂。育婴堂里有不少收治的婴孩,教堂里的修女负责看护那些婴孩,一个个就像母亲护理自己的孩子那样尽心尽责的。 赤岗跟岳琅逢说明了原委,岳琅逢将赤岗来的意图又告诉了育婴堂的修女,说是有个叫张消气的乡民送来过一个二、三岁的女孩没有,修女说:“近期送过来几个幼儿,都是放下幼儿得了钱就走的,一般不登记名字。” 赤岗听不懂修女的话,岳琅逢解释道:“嬷嬷是说一般送到这里的婴孩大多是有些人在外捡到的弃婴,育婴堂对送来幼孩的人适当给些辛酬,他们只管得到辛酬放下幼孩就走,一般都不留名姓的。” 赤岗不解:“这里白白收治幼孩除不得钱还出钱?” 岳琅逢道:“这就是教堂跟民间不一样的地方,救济众生是万能的天主对天下苍生的无限仁慈,就连那些有残疾病弱的幼孩都会收治。” 赤岗进育婴堂看看,也认不出来到底哪个是施芝罘的女儿,也许那个张消气没有把女儿送到教堂? 他从教堂告辞出来,又回到那庄上,见到祁氏,施芝罘还在那里。 赤岗告诉她们他刚从教堂回来,育婴堂不知道一个叫张消气的送过一个小女孩,问见那张消气没有,祁氏把一纸递给他看。 “张消气因手头吃紧,分文已无,难以度日,无奈无法,情愿将典妻张氏施芝罘赎于邻庄祁氏为儿,言明铜钱半串,当面交足,不可短少。天灾病祸,顺由天命,若张氏逃走,于立契人无干。此契双方约定,恐后无凭,立契字人为证。立契人张消气祁氏中人吴球光绪十一年” 赤岗虽识字也完全看不懂其意,只看懂了“赎于邻庄祁氏为儿”之言。 祁氏道:“这是庄上老秀才吴球之意,老妇也不解。”其实这都是祁氏的主意,吴球只是写写做了个中人而已,她知道遇到了赤岗是个舍事的豪放人,也看出来他对施芝罘的意思,施芝罘已夫亡,是个无主之妇,若将她归在自己名下,认个女儿,日后还能有个靠山。 赤岗也不想考究其中的意思,只要施芝罘是被赎出就行,眼下还是要找到施芝罘的女儿,答应人家了就得有个结果。 赤岗问:“那张消气在哪?待小辈找他问个断底。” 祁氏道:“还在施家宴,是个烟鬼,这有钱了,要呆家吸个时候。” 赤岗道:“只要找到他,娃儿就会有个着落,待我去问来。”说着看看施芝罘,想等待她的回应。 施芝罘也觉得自己该说句话了,人家花钱费力,又赎她自己又帮她找女儿的,这对她是多么大的一个恩典啊。于是说道:“小妇人已是祁妈妈的女儿了,就由妈妈做主吧。” 赤岗看看祁氏随口附和道:“那妈妈就做主吧。” 祁氏听了很高兴,没想这后生也叫起妈妈了,这后半生没费任何周折就得来了两个儿女,这是老来的造化啊。便道:“那娃儿也是妈妈的一块心头肉啊,若找见方好,女儿也得心安了。” 赤岗随即就去了那个施家宴庄,打听到了张消气家,见到他直言说道:“我是施芝罘的表哥,是来找她女儿的,你是不要女儿了?送哪了还是卖哪了?我要去帮表妹找来。” 张消气眼看这后生好像在哪见过,也一时想不起来,若是她表哥,也许就是因此见过,方道:“娃是我的,我想怎就怎,还管送那卖那?” 赤岗道:“娃是你的也是她妈妈的,妈妈想娃了想看看,还错了不成?” 张消气见赤岗火了,看这后生英俊怕惹不起,就不再争辩:“娃我卖了,东头庄秦家。” 赤岗听后一阵兴奋,心想这娃儿总算有了着落了,便从身边掏出些铜钱给他说道:“带我去看看如何?” 张消气见钱眼开,甚是乐意,便带他去看,那东头庄离施家宴也只有七八里路程,就是赤岗那日见到他去的方向。 到了东头庄找到一户人家,张消气指指那户人家让赤岗自个去。赤岗道:“我又不认识人家,你不去人家肯让我见?” 张消气得了钱财,也不好推辞,便领赤岗进去,见了家主人说明来意。家主人道:“已经卖给我家的怎好反悔?” 赤岗忙道:“不是反悔,是娃儿母亲思儿心切。” 家主人道:“若反悔,赎金可谓倍二。” 赤岗道:“倍二可是多少?” 家主人拿出一纸契文: “因手头无分文,难以度日,无奈无法,情愿将女儿卖于秦家,以做其子之童养媳。铜钱二串,当面交足,不可短少。天灾病祸,顺由天命,若反悔,当年赎金双倍,逾后按岁增倍。此契双方约定,恐后无凭,立契字人为证。立契人张消气秦文里光绪十一年” 赤岗看罢契文,感觉跟看过的契文无多大差异,只是认得“铜钱二串”字样。便道:“在下愿付倍二铜钱赎回娃儿,送其母亲怀里。” 那秦文里不多时日就能得到二倍铜钱,何而不为,有钱还愁买来童养媳,若到教堂里育婴堂去买更是容易,只是前些日子去教堂挑选没个中意的。 遂将娃儿领出,交给赤岗,得了铜钱,笑颜送出。赤岗见那娃儿虽只有二岁光景,甚是喜爱。又见张消气舍不得走,怕他再去纠缠,便再从身边掏些铜钱给他说道:“今后可不能再纠缠娃儿母女,彼此相安甚好。” 张消气接过铜钱道:“不再纠缠,不再纠缠,兄弟慷慨,小民知足了。”说着快步离去。 赤岗满怀喜悦抱着娃儿去找她母亲,他要亲眼看到施芝罘见到女儿那个得意洋洋地样子。 祁氏见这个后生真是个侠肝义胆之人,施芝罘算是交了好运了,她也庆幸自己老年也算得到了依靠,按那文契上说施芝罘若是她的女儿,她何不就此促成他们这桩婚事呢,即使二人再是两相情愿,也得有人从中说和帮衬。 眼看天色已晚,祁氏趁借二人在一起娇宠那娃儿的当儿,便开灶做饭,按风俗新人在一起要吃当地的圆条拉面,鸡蛋卤儿,意思是一对新人将会像面条那样拉扯在一起,长长久久,生儿育女。 一会儿工夫卤儿已做好,面也合好,合好的面团用一块软布盖好闷在案板上,当等他们一块来吃。黄昏即将来临,祁氏即躲出门外,望着西去的落日,等待落日的黄昏。 不想这赤岗施芝罘二人也是鬼精,都想拖延时间,伺机找借口多呆一会,早已看到了祁氏在开灶做饭。赤岗扬言要走,施芝罘道:“没看祁妈妈在做饭呢,要走也是吃了饭再走哩。” 一个要走一个阻拦,直嚷的让祁氏听到进屋拦阻:“饭已做好了才嚷嚷走,诚心是吧,枉费了妈妈一番苦心。” 似是骂却让赤岗感到温馨,只好从命。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六十三章 庙里住持挨门化缘择吉日开工 第六十三章庙里住持挨门化缘择吉日开工 刘福禄看着满满一场的丰收,那个舒心的劲儿用语言是无法形容的,经过这回折腾虽然刘保金乡试落榜了,但他并不像大家说的那样是个落榜秀才,而是受到了小人的诬告才耽误了考试的。 这个陷害儿子的小人一定是那些丢了罂粟的几个大户,那个王天印凭仗自己在府营当个小头目就想一手遮天,幸亏是冯光道到了省城,不然儿子这次也不会有这么快平反昭雪。 收了场刘福禄跟山来又添置了一匹红马,经过这次山来赶着骡子到省城才知道马的用处,骡子耕地拉车送肥是有耐力的,拉车跑路还是马快。 秋刚收完,黎城县令就差人赶着车把刘保金接走了,刘福禄秋前就知道儿子要去黎城县当师爷的事,这也是一件好事,是他祖坟上冒青烟了,当个县衙师爷也等于是当了官,给他刘福禄长脸了。 诸事尽往一块凑,就在刘保金被接走,靳义堂跟花葵把各家人领走后,刘福禄的两个兄长全家都回来了,从灾荒开始他们带领各家离家出走至今杳无音信,怎么一下子就回来了? 开始离开家的时候大哥刘大旦带着妻子二个儿子,二哥刘二旦带着妻子一个儿子是同时一块出走的,他们一块往东河南漳德府方向逃荒,半路遇到那边来山西逃荒的难民是数不胜数,知道那里是不能去了,便往北走。 到了黎城县出了东阳关一直逃荒至一个山脚小庄落脚,那里人烟稀少,有些山草野果菜根,还有一些无人住的土窑洞,当时饿的也快走不动了,就暂时落脚在那里,灾荒过后开些荒地勉强度日,一住就是数年。 老大刘大旦去年得病离世,老二就有心想回老家,听说老家三弟狗剩当上了里保,觉得有了依靠,便在秋后携全家回来,却没事先通知。 这给刘福禄来了个突然袭击,他见到哥哥嫂嫂三个侄儿自然高兴,忙拾掇开四合院让他们安定下来,乡学还没开假,桌椅板凳暂时搬到庄上文庙,不耽误冬季开学。 刘福禄曾要再置盖一院房子供乡学使用的计划秋后也该实施了,乡学占用的四合院就是人家老大老二的,现在是物归原主了。 乡学搬到文庙后,看庙的住持就跟刘福禄说:“庙里住娃娃们怕要遭罪了,庙顶破陋了,雨季来了不能住,前任王老别保长在任时就计划募集修缮。” 刘福禄进去举头看看屋顶,果然是,日头的光柱从屋顶上面直射下来一道一道的。 “前任计划修怎没修呢?” “哪知道哩。” “这修缮也快呀,不是重盖。” “看怎个修哩,只是修修顶应该是快,开工容易收工难啊,从雍正时至今已经没再修缮了,已经一百多年了。再说刘保长今天在这里开始兴文兴武了,也已经一百多年了,今天是文庙显灵了保佑着呢。” 住持是想借次机会让刘福禄带头修修文庙,所以说的真切,前任王老别手他也是这么说过,虽是答应了却没有做,那是王老别没有兴学思想,现在刘福禄兴学了,有了这个思想,兴许他的话管用。 刘福禄虽然不讲究那些神神道道的,可听了住持说的“他开始兴文兴武了,是文庙显灵了保佑着呢。”这句却是舒心,再说庙顶的确是破陋了,修缮庙宇就是古人一代代传下来的善举啊。 借此修缮一下文庙也在礼数。刘福禄是个想做啥事就会立马做的性格,可是这等事又不知道怎样开始,在住持面前也不想漏了他是弱处,只跟住持说道:“修缮修缮,不然娃儿遭罪。” 第二日即跟山来套马车还是到了游风约见过师先生,师先生知道刘福禄的脾气,只是问道:“修缮期间学生是否停课些日?” 刘福禄道:“盖好顶即可开课,其余工程照做。” 师先生点点头,问问情况便写了一纸告示: “文庙也,雍正九年修缮于今百余年矣。今始崇文尚武,庙榱崩瓦解,待欲修葺,衆謀僉同。因资不足,需按地起钱,量力而为之,事后勒文谨记也。” 刘福禄拿上告示回去,便按照师先生的意思先由庄上保甲分头召集几个大户及一些族长商贾参加合意修庙之事。 庄社凡通知开会的那些族长商贾贤达之士对新上任的这个里保真是刮目相看,每做一件事都是独占鳌头,接到通知都纷纷到场。 唯独几个大户接到通知后撇开王老别私聚在一起商议,猜想刘福禄召集他们开会,一定是跟他们的丢了的罂粟有关。 是因为王大户的公子王天印把刘福禄父子当做盗抢他们的罂粟之强盗而派兵抓之,最终也没有个结果,还让府衙给人家父子平反昭雪,他们丢罂粟的事就这样不明不白草草了事,连县令大人也没有露面给他们说句公道话,试想这刘福禄的后台有多么硬气。 即使这事他们也不能缺席,若提及罂粟之事,还有个王老别支撑着,毕竟他是主谋。 到了庄社,看到乡首也在场,而且王老别也已经在那里泰然自若地坐着,还给他们点头示意,他们想,这家伙真是老奸巨猾,来也没有事先通个气儿,玄是将他们给耍了。 社议开始,先是由乡首讲了几句官话,提明庄社计划修缮文庙的事,称赞刘福禄办乡学修文庙都是善举,却只字未提罂粟的事。 乡首讲罢,刘福禄讲:“各位乡党,因乡学学堂借用我兄长房屋一事,兄长家属因灾荒年逃荒后未遭大劫,于今归来,乡学计划今秋开工置建,学生冬季读书暂搬文庙,又因文庙长久失修,坍塌不堪,急需修缮,庙长老言说前任王保长已计划修缮。” 讲到此刘福禄停顿一下,看看王老别,王老别忙答:“是是是。”觉得这下给足了自己的脸面。其实刘福禄是故意提出这个话题以得到这个王大户的支持。 刘福禄接着讲:“若各位乡党合意后决定修缮文庙,将跟乡学一块开工。” “我同意,我支持。”首先王老别第一个站起来表态。随即在场的各位一呼百应。 社议结束后,将告示张贴数处,以告乡民,然后由住持挨门化缘揍钱,庀材鳩工,自择吉日开工。 乡学选址时,刘福禄叫来师先生,先辈老里长王家族长王存云。在给庄民戒烟时,王存云就是第一个支持他,他在全庄是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只要他在,刘福禄就不怕被那些大户抓着把柄。 乡学地址就选在文庙西侧,为的是乡学跟文庙在一块,显示出圣仙跟乡学的默契,乡学时刻能得到圣仙的庇护和保佑。 地址选好了,在择日开工当天,刘福禄才差人将王半仙请来,让他挑选个吉日。 王半仙还在家里为自己设计陷害刘保金的事担忧,生怕有人把他举报出来。没想到刘福禄还会请他办事。顿时心里堆积的疑云烟消云散,后悔不该听任王老别跟刘福禄结怨,不想这刘福禄虚怀大度,不跟他计较,还将他如此厚待。 于是,王半仙便认真切算,虽自己是半仙却让刘福禄一味做主,一切是听之任之。 几个大户看到告示,都是怨言四起自不敢说,今年如此不顺当,除损失大片罂粟还一味捐款。 王大户王老别也是如此心情,哑巴吃黄连。不料儿子王天印听到后来到家里跟父亲道:“文庙开工募集该善捐就善捐吧,也给儿子记上一记,乡里兴学理当争先。” 王老别理解儿子的心情,这次跟刘福禄较劲儿真正是吃了大亏,除没找来丢掉罂粟的损失还贴补出去不少银子,反而更加澄清了人家的清白,展示了人家的威望。 不过儿子这次没有受到任何处分也是很大的造化,也不知道是沾上了那个老爷的光了,如今人家冯光道也调省城任州官了,刘保金虽是没参加乡考,也被聘请做了师爷,这个秀才迟早要鸡犬升天的。 于是王老别带头捐钱五百文,还给儿子王天印也捐钱三百文,其余几户也纷纷效仿,没有一户躲避的。 庙里住持去挨门化缘,除沿街商家纷纷施捐外,那些在乡学念书的学生家长也纷纷施钱或者施米或出力,就连那些被刘福禄戒掉烟瘾的户口也积极施捐。 在住持化缘募集期间,工程一概未停,学生没耽误上课,至封冻前,工程尚未告竣,预计募集之银钱有结余。刘福禄为图个清明,又拜托师先生写一纸告示: “文庙也,于光绪光绪十年募集资修缮,共聚金六百兩有竒,鳩工庀材,合村公議修葺,计重修大殿三间,左右殿東西廊房,前後二十四间,其餘未经傾圯者,塗黝堊,自九月與工,因封冻,待明春继接,至廟貌堂堂,屋宇辉煌,依然如翬如飛。毕缮若余资,再衆謀合意。” 庄人见了都为刘福禄的开明大义而奔走相告。 谁知就在刘福禄忙着张罗诸事的时候,却听山来说二哥刘二旦偷偷进烟馆吸金丹。这话不听只可,一听头就炸了。庄上乡民的烟瘾都让他给戒掉了,何能容纳你二哥在庄上吸大烟?你有吸那东西的资格吗? 问二嫂,她说是二哥去年在给一家庄户当长工,染上了烟瘾,就再也没戒掉,这是生活不起来了才来归家的。 刘福禄问:“他那来的钱吸那东西?” 二嫂道:“来时卖了一些家产和粮食。” 刘福禄道:“再下来就要卖妻儿了,这还反了,再到烟馆的时候悄悄告诉我。” 二嫂虽不知道三弟要做甚,但心里隐隐约约感到有了一种依靠。 没过三日,刘福新又去烟馆,二嫂即汇报给刘福禄。 刘福禄便叫二个保甲随同他到二哥去的烟馆。 烟馆就在离庄二里地的乡上,开初庄上也开设着一家烟馆,是庄上张大户张先民家开设的,罂粟被盗抢后,加上新任里保刘福禄对吸食鸦片的痛恨,便知趣地关了,只是在家偷偷地销卖。 刘福禄跟二个保甲到了那家烟馆,刚进门就见刘二旦躺在烟馆里的炕头上,嘴里噙着烟枪,一个年轻女子正在给他装着烟锅。 这些烟馆就是专门给那些没有一定的经济实力的烟民提供的场所,烟枪、鸦片、场地,应有尽有,还有专门伺候装烟的,钱多钱少都能吸食,有时候还能给一些乡民赊欠。 刘福禄一见到二哥这个姿势气就不打一处来,上前一步将二哥噙着的烟枪夺下扔到外面问道:“想不到你一个逃荒的还爱上了这个,你有这个条件吗?” 二哥自知理亏,爬起来央求道:“就这一次了兄弟,没有下次了。” 刘福禄道:“你们这些人的话鬼才相信。” 刘福禄朝两个保甲看一下,他们过去就把刘二旦拉起来架出烟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六十四章 一时间整个庄上就像换了个世界 第六十四章一时间整个庄上就像换了个世界 庄社外面的广场上那几根直立的柱子就像是斩杀犯人的刑场,潇潇的秋风吹来,显得格外凄然。 两位保甲架着犯了烟瘾的刘二旦径直往广场上走,一路上招出来许多乡民看,刘二旦拖拉着腿,满脸上又是鼻涕又是泪的,一看就知道这是大烟瘾犯了。 刘福禄在后面跟着,脸上的表情就像庙里的塑像,在街上的人谁都不敢跟他打招呼,只是默默地看,后面跟着几个露屁股娃儿。 刘二旦看来是一路上已经折腾的有气无力了,两位保甲跟刘福禄那样都是树高马壮的大后生,夹着的刘二旦就像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落汤鸡,有气无力的。 这是刘福禄给他们下了死令的,从烟馆把他拖出来那一刻起,就是他戒烟的开始,他的生死就跟戒烟挂上钩了。在刘福禄眼里,那些染上烟瘾的穷人,如果戒不掉烟瘾就不如死了的好,不然他会害得妻儿老小都不得安身。 刘二旦是他二哥,他更不会容纳他吸食这个害人的东西,他倒要看看给他戒掉戒不掉这个烟瘾,即使戒不掉也得强戒,否则他在庄里的那些戒烟的举止就白干了,那些还没有戒掉烟瘾的烟民就会跟他跃跃欲试。 还和当初一样,刘福禄把老里长王存云请来,在庄社门前摆设了会场,刘二旦就绑在广场的柱子上,怕他喊叫就用布絮堵住嘴,任凭他在那里挣扎。 老里长还是讲了那几句老话:“道光十八年,皇帝革除吸食鸦片的庆亲王,召林则徐入京商谈禁烟诸事,指出鸦片的危害,发令全国禁止吸烟,道光十九年,林大人下令在虎门海滩当众销毁鸦片,大长了国人的志气……” 而后刘福禄道:“各位乡老,绑在柱子上的那个烟鬼是我的二哥刘二旦,他在大灾荒年逃荒出去杳无音信,数年后回来了,却染上了烟瘾。人家富人吸烟是讲究排场,而穷人吸烟则是倾家荡产。既是要倾家荡产你还吸啥,吸不起又戒不掉你还活啥,还不如死了的好。” 刘福禄越讲越来气越有劲儿,在场围过来的乡民越来越多,听他讲到此,下面传出一阵鼓掌,这话是说到乡民心坎上了。 十日后,刘福新的烟瘾总算是戒了,每天是鬼哭狼嚎的,由于挣扎被绳子拉了一道道血口子。戒掉烟瘾后大病了一场,现在总算从鬼门关逃出来了。 刘福禄借此就开始在庄里大动干戈了,他要先从戒烟开始,把庄里那些吸不起大烟又不想戒烟的乡民好好惩治一下,然后就像游风约那里的乡民一样,办个文社,让先生们给乡民也教化教化礼仪道德,让他们走出门来都是有礼有节懂得规矩的。 入了冬季,乡学能正常开课了,刘福禄就征求师先生的意见在文庙后院择一陪房办起了文社,免费给乡民教化礼仪道德,聘请老秀才老里长王存云讲课。除了上年纪的,从少年至青壮年所有男女都能参加听学。 一时间整个庄上就像换了个世界,男女老少出门相见都是彬彬有礼之乎者也的,就连在家里也是相互谦让互尊互敬的,平常浪荡惯了的乡民开始穿起了长袍,显得文质彬彬的,还不太习惯的乡民忽然感到一味的酸气。 刘福禄也习惯了这个文化现象,觉得有了这个文化办一件事就能很省心,不用费多少口舌,比如像张贴告示那种,挺有用处的,虽然一些人感觉他们是不闻不问的,其实心里早已领会了他这个里保管理执政的意思。 就像近期张贴出去的一纸告示,这次不是师先生写的,而是老里长写的,内容是: “凡垂暮老人有具状告及贪食鸦片之子或妇家子女告及贪食鸦片之夫,庄社帮其戒之瘾毒也”。 就这么短短两句话的告示,庄里的老人妇女就纷纷前来告状,没想到除戒掉的还有不少偷偷吸食的,有的是才染上的,第一次见刘福禄那个戒烟场所就偷偷给自己戒掉了,有的是根深蒂固了,见了告示怕刘福禄再找到他就偷偷溜出庄了。 经查实,针对那些偷偷溜出庄了的烟民,街上又贴出: “凡躲避戒烟逃出庄的此生就不要回来了,若来到庄上一经发现按庄规加倍论处。” 保甲秦六顺的兄弟秦小顺看到告示,知道这刘保长是不会罢休的,连他的二哥都亲自绑在了柱子上,硬是给戒了。 第一次他跑了主要是那些大户护着他,说是戒那东西要人命,生不如死,并供备给他烟抽,想是刘福禄新官上任三把火,以后也不会再强管了,看来是躲不过了,就连几个大户也不再吭声了,开始给他断货了。 庄里还有一条规矩,凡染上烟瘾的一律不准参加庄上的文社。秦小顺最想上文社学学武艺,现在家里人不理他了,庄社人也不理他了,他还不想出庄。 秦小顺硬着头皮到庄社报了名要戒烟,还签了生死状。 冬季地里的农活少了,山来也报名到文社听课,其它的之乎者也他虽然没领会多少,却记住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句话,也理解了其中的意思,他从小家里就没有父母了,是隔壁邻居刘巴图的父亲收留他给他家放牛,长大后成了他家的长工。 他在尽孝这方面是没有切身地体会,父母亲早死了,没有轮到他尽孝的份儿,可是他每到祠堂给父母上香和上坟烧纸他可是风雨无阻的,他想他做到了尽孝的责任。 没想到在文社才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句话,原来自己还有没有尽到的孝心,还是最大的孝心“无后为大”。 他想跟东家刘福禄提起这个事,也是想让他帮忙给他张罗个女人,成个家留个后,他不想当不孝子孙。原来他没有考虑过这件事,是习惯了长工没这个讨女人的资格。现在听了文社的课了,他才明白了这个道理。 他见到刘福禄就故意问他:“东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句话怎说。” 刘福禄没加思索:“怎说,就是让你娶媳妇生娃吧。”他没想到这个山来是在故意套他。 “那就是说要不这样做就为大不孝?” “那是,祖宗的话,错不了。” “那我现在这个样子就是大不孝了?” “你?对呀,你也得说房女人留个根尽尽孝心了。”刘福禄一下明白了:“奥,原来你也是听了课才看明白了这个理儿了?” “还是东家催我去听的哩。” “那就对哩,说明这文社办的还是对的哩。” “你说我娶房媳妇好?咱这下人可从来不敢有这个心念啊,原来不娶媳妇还是违背祖宗规矩的。”山来这个劲儿真的是上来了,在文社自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心里的那个想女人的感觉躁动的把脸都逼红了,撩烧撩烧的。 “哦,这我才明白了,原来你是说话给我听哩。”刘福禄笑道。 山来也笑道:“是哩,我没爹没娘的,要是这样的话,不是得你给我做主哩,不是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 “讲究那个球规矩干啥,找个媒婆让给介绍个女人行个礼过了门就完事了。”刘福禄说道。忽然想起来在安口教堂就养育着那些孤儿孤女的事,出钱一登记领回来做媳妇就行。 “要不去安口洋人教堂花钱认领个女人过来吧,也省事也省心。”刘福禄道。 “那洋媳妇怎领?”山来也听说过,只是不碍自己的事情也没挂念过这些。 “什么洋媳妇,都是中国人,是那些没爹没娘被教堂收养在那里的闺女。”刘福禄道。 山来听后一阵兴奋,要这样怎不比找媒婆强,不是这不对就是那不妥的,于是说道:“就让东家给做个主吧。” 刘福禄道:“那就改日到安口去看看,合适的话就领个过来,趁冬季清闲,再给你办办。” 山来提起这论婚论嫁的事,刘福禄就想起儿子提的那个岳琅逢来,还没走几天儿子就认了个岳父大人。这岳父大人还是当初陷害冯光道的那个下台县令大人,虽然他们是恩恩怨怨你争我斗的,其结果是一个丢了官一个升了职,他还玄乎被卷进去,却意外碰到了赵英子,完全改变了他日后的生活,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刘福禄虽然不相信什么卜相鬼神,却越来越对人的命运感到了兴趣,儿子刘保金又是这么一个命运,神追鬼撵的又到了岳琅逢那里,好像是绕了一大圈又转了回来。 人家既然对他有恩,就得知恩必报,何况还是人家要执意跟他们成亲家,这在礼数上是多么大的恩惠啊。 到了乡学,刘福禄便把刘保金跟岳琅逢的女儿这件事给师先生他们说了,赤岗说,他已到过了岳府,也见过在绣楼上的岳小姐了。 “那日岳小姐还把我当做是去提亲的刘保金呢。”赤岗道。 刘福禄道:“那就请个媒婆到岳府下些聘礼,给保金提及婚事,先做个小定。”问师先生还有那些规矩。 师先生道:“各地是各地的风俗,大同小异,一般都要给测字合婚的,也即是个过场,只要是花了银子,你说是就是。” 提起媒婆,赤岗忽然想起祁氏来,就从她给他跟施芝罘促和的那赃事就知道祁氏做这媒事的老道来,便推荐,赤岗的目的也是想找借口多见见施芝罘。 刘福禄不讲究谁做媒婆,只要能办了事就行,便同意赤岗去找来祁氏当媒婆。 赤岗盼之不得做这个差事,他已经多日没去见施芝罘了。自那个晚上祁氏故意留他跟施芝罘在一起,至今离开她那个念想每日折磨着他神魂颠倒的。 祁氏说找个吉日给他们办了他跟施芝罘的这赃婚事,赤岗却推脱等他跟家里商议商议,其实他该跟谁商议都决定不了,父母已经离世,有哥哥嫂嫂也不待管他,任凭他干什么。 家里的童养媳焦翠花,他愿意当他做姐姐,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称呼她姐姐,焦翠花也从小就习惯当姐姐了,就像母亲那样伺候赤岗,他离家出走后,焦翠花就一个人生活,赤岗过段时间就给她送些钱来,家人和外人都当做他们是两口子,只差个圆房的仪式。 对于他跟施芝罘的婚事只要是施芝罘同意就成了。 赤岗没敢告诉祁氏他还养着个童养媳,祁氏开初问他家里还有什么人,他只说有哥哥姐姐,父母双亡。祁氏说就让他拜她做干娘,赤岗就拜了,连施芝罘也拜了。 拜了干娘,祁氏就敢光明正大地给他们办理他跟施芝罘的婚事了,他们就是她的儿子儿媳了,她的后半生就有依靠了。 赤岗到了庄上见到祁氏却没见施芝罘,祁氏连说带哭地告诉他,在他走后没几天,施芝罘就被施家宴的张家带走了,他们来的人多,说是施芝罘被那个典当她做媳妇的张消气在当期未到就转手卖了,典妾文书自然作废了,虽然她的丈夫张邱文去世了,施芝罘作为她的妻子理当守孝守节。 出卖她的那些铜钱也如数给她了。祁氏还拿出钱来给赤岗看:“他们给我的,我又不敢不接。”说着把钱还给赤岗。 赤岗就像突然遇到了一个晴天霹雳,感觉是天旋地转头昏目眩的,抬手将祁氏手里的铜钱击落满地,吓得祁氏倒退了三步,也不敢去捡散落了一地的铜钱。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六十五章 判令她守孝三载可以改嫁 第六十五章判令她守孝三载可以改嫁 从这一年起,河口庄的老少爷们儿都理解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句话的意思。那些无地无房无家业的穷汉子都纷纷效仿着山来计划到教堂领养一房媳妇的事。 山来就是在教堂三天就领回家一房媳妇,虽然还没圆房,是因为领过来的那女子年龄还小,按庄上的规矩,女子超十五岁以后才要圆房。 这在庄上的乡约里就是有规定的,刘福禄是一个很讲究规矩也很严格的保长,只要定下的规矩就不能不遵守。 山来领回来的女子名叫秦舒若,是在教堂起好的名字,年方十一,这在教堂育婴堂还是年龄最大的,因她从小体弱多病,来领养的乡民嫌她,就延迟到现在。那些健壮的小女孩四五岁就被男方领去做了童养媳了。 现在秦舒若的病好了,长得清秀靓目了,山来一到育婴堂就选准她了。 有了女人就是有了家,山来收拾好了自己的老房子就搬过去住了,不在刘福禄马房住了,晚上给牲口添足草料就回家了。 秦舒若也在育婴堂学会了做饭,山来回到家还能喝口热水吃口热乎乎的饭菜,那个滋润润的新生活他还是头一次,从中领悟到了那一种改天换地的感觉。 办了山来的事,刘福禄就开始办理儿子的婚事,其中间来回穿梭的媒婆就是祁氏,干惯这事的祁氏是什么规矩也懂,得心应手的。 开始是小定下彩,换帖。换帖也就是将男女双方家长交换新郎新娘的生辰八字,还有“三代贴”,即新人父母、祖父母、曾祖父母这三代人的生辰八字。 换帖也是合婚,先生请的还是庄上的王半仙,先生都是往好了说,多使点银子没有不合适的,说白了就是走个过场,刘福禄懂得就这么个事,既然庄上有讲究也得兴兴乡俗,这也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男方交了订婚礼,一柄玉如意,一对荷包,由媒人和证婚人交到女方父母手中,婚就算是定了下来。 定了婚,岳琅逢就会通知自家闺女,打这天开始,闺阁女子就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什么庙会灯会凡是人多的地方都不能随便去了,剩下的时间女孩子要到家多学些规矩和礼仪,为婚后生活做准备。 山来和刘福禄都在忙乱自家的事情,赤岗却对施芝罘被施家抢走而耿耿于怀,他现在还不能应名自己是看上了施芝罘,只能以认做祁氏女儿的名义来帮助施芝罘能尽快跳出那个家庭。 施芝罘的丈夫去世后,家里就剩下她的公公张引发和张邱文的哥哥她的大伯子张邱义。 本来张邱文将施芝罘典当给张消气,张引发他们父子就对这个张邱文装着一肚子气,张邱文去世后,被典当出六年的施芝罘按契约还有四年,没想这张消气私自又将施芝罘卖给了祁氏。 张家族长张西图知道了这件事,觉得这张消气简直不把他们张家看在眼里,竟敢私自将张家的媳妇卖给别人,便找到本家长辈商议,将张家的媳妇抢回来,一来为死去的丈夫张邱文守孝,一来给张家争回一些脸面。 施芝罘公公张引发也觉得族长是为他们好,如能要回施芝罘,这日后也能有个做饭洗碗的。 张家强抢走施芝罘嚷嚷也是在遵循大清之礼教,守节守孝是大清律例所提倡的,许多守节守孝的女子满了十五年,地方就可以禀告朝廷申请旌表,给她建立贞节牌坊,从此光耀门楣,享誉乡里。 祁氏以为这施芝罘被张家抢走了,她跟赤岗也无法交代了,也不敢奢望再做赤岗的干娘了,就把张家给她的那笔从张消气手里买回施芝罘的赎金还给赤岗。 赤岗那会做这事,拜干娘的礼仪都做了,不管发生什么事,这认祁氏干娘就是认了,哪有反悔的道理。 赤岗安慰祁氏:“既然认了您这个干娘就不能更改了,我赤岗就是您的儿子,施芝罘就是您的女儿了,现在您的女儿被张家抢走了,我们就设法把他解救出来,毕竟施芝罘的男人已死,他们强是抢走施芝罘有违情理。” 赤岗虽然这么说,可他也弄不清这大清律例到底是个什么标准,他总觉得这强人所难是不对的。 赤岗跟祁氏这么说,是因为眼前就有个师先生能为他们出主意想办法。 等给刘保金定了婚事,赤岗就把施芝罘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师先生,其中却隐藏了他跟施芝罘相遇的那些细节,只说是为祁氏跟施芝罘母女抱不平,说是施芝罘不愿意在张家守一辈子寡。 师先生听了赤岗的叙述,知道这事情不好办,不愿意守寡就是想改嫁,按照大清礼教,改嫁就意味着失节,鼓励女子守节是遵从理教的根本。改嫁的寡妇就等于净身出户。 师先生道:“大清律例有:妇人夫亡,其妇改嫁者,夫家所有财产以及原有妆奁,归前夫之家,其妇将失去所有的财产处置权。” “亡夫之妇提倡从一而终,虽饿死也不能失节。若再嫁者,出入不能走正门,街上不能走大路,走小巷还得蒙着头,顽童见之还会尾随其后辱骂嘲笑并拾瓦片而掷之。” 师先生一席话直说的赤岗蒙头转向便问:“那就是说没救了?” 师先生道:“那就得先到县衙状告张家无辜抢夺张氏施芝罘之事,看衙门怎个说法。” 论告状,赤岗更是外行:“怎个告法,听说有屈死不告状之说。” 师先生笑道:“要都那样说,天下还开衙门干啥。” 赤岗也笑道:“晚辈不懂,还请先生帮忙指点。” 师先生道:“我给你写一状书,让祁氏去告,看看结果如何。” 赤岗道:“就依您,该怎办怎办,只是到县衙,人生地不熟的。” “那不妨事,县衙曹主簿跟我是至交,去了找他便可,我可写信给他。”师先生道。 赤岗庆幸自己遇到了救星,拿着师先生写的状纸和信,回去便告诉祁氏。 祁氏做媒婆做的久了,大场合小场合都上过,大人小人都见过,大事小事都做过,还怕到衙门去见县太爷。 赤岗随祁氏到了县衙将师先生的信交于曹主簿,曹主簿看罢信又看了状纸,便指导他们递状到衙门击鼓告状。 平顺县衙曾县令接到状纸看: 民妇祁氏,祁家庄人氏。光绪十年因施家宴张消气吸大烟,将其妻张氏施芝罘卖与民妇做女儿,写有契约一份。光绪十一年,有施家宴庄民张引发领人到她家将施芝罘抢走。今状告张引发将女儿施芝罘还给民妇。 曾县令看罢状,又有曹主簿引见,便差衙役将庄民张引发传来问堂。 张引发到了大堂也交一份辩状,大意是: “张氏施芝罘乃为乡民之儿媳,因光绪八年将妻施芝罘典当与庄民张消气为妻,当期六年,儿子张邱文于光绪九年病故,张消气便将施芝罘转卖给祁氏。施芝罘本为张家媳妇,儿子虽过世,张氏施芝罘应该为其夫守孝守寡守节。” 县令见此状说的也合情合理,当下无法定夺,便宣布退堂待查明真相是非,再行开堂。 从县衙回来,赤岗又找师先生,师先生看罢对方之状纸,再问及张家的详细情况后,便又写一状纸: “民妇祁氏,是在张消气手中买赎的张氏施芝罘为女儿,当时民妇只知道施芝罘即为张消气之妻,并不知晓还有其亡夫张邱文之典妻之说。张引发领人将女儿施芝罘抢走,已犯抢劫之罪。再之,即使施芝罘是张邱文之妻,该为其守孝守寡守节。其张家只有施芝罘公公,大叔伯二人为生,均无妻妾,年尚轻。若小女施芝罘守节,安可守得住?唯有离开张家或改嫁才能保节也。” 县令又看了状纸又升堂,最终判令: 施芝罘可改嫁,按礼教需在张家为其夫守孝三载。 判令下达后,赤岗虽感觉等待施芝罘这三载甚远,却也无奈,好在三载也有个盼头,总不是一生一世为其夫守寡。 至此后,施芝罘就独在张家守寡守孝。 张邱文的哥哥施芝罘的大伯子张邱义,在兄弟张邱文犯烟瘾的时候就对施芝罘垂涎三尺,没想到他为了吸食大烟将施芝罘典当给了别人。 这次多亏族长带人将她抢回张家,却又被县衙判令在张家为张邱文守孝三载,而后可以改嫁。 三载一晃就过去了,他跟父亲孤孤单单的,往后也得有个根给张家续起香火不是。 漫长的冬天过去了,施芝罘每个晚上都是卷缩着身子在战战兢兢中过来的,那个独守空房的滋味真是难熬,从腊月进来这个张家门,这才是过来第一个冬天了,春天到了,这是希望的季节。 她虽然出不去张家这扇大门,但她希望赤岗能来看看她,快过年的时候,干妈和赤岗来看过她,自以后就再没有人来了。 天暖和了,那个卷缩着身子的冬天过去了,在严寒的冬季连一个惬意的梦都没有,恐惧和寒冷每晚伴随着她。 她最怕大伯子张邱义那双贪婪淫亵的目光,她还没有跟从张消气的时候,这双目光就不断在她的眼前出现。 进来这个家门,这双眼睛又出现了,她开始惧怕起来。每到夜色来临的时候,她发现她的窗户外就出现过这双眼睛,像一个幽灵,使她整个晚上不敢入睡。 终于有一天晚上,她听到有拨门的声音,她知道是谁要进来了,她知道这是迟早的事,她没有喊叫,她知道无济于事,她一个懦弱的女人,面对着两个如饥似渴的男人,她即使喊叫又有谁会听到,即使听到又有谁会管她呢。 她看到张家所有的男人都像是一个个吃人的狼,从没将她放在眼里。 她任命了。 在极度的惊悸和恐惧中,她似乎觉得不是张邱义一个人,还有一个人,那一定就是他父亲。 后来,在每个黑暗中,她都不在乎是谁会拨门进来,相反,她的恐惧消失了,似乎是习惯了,她好像灵魂出窍了,自己变成了一个行尸走肉,没有灵魂的躯壳。 她不在想念祁氏妈妈跟赤岗会来看她了。 又到了冬季,她给张家生下来一个男孩。 这一下可是在张家轰动了,就连整个乡也轰动了,哪有给亡夫守孝期间坐月子的媳妇?这守节也太守的过分了,这不是故意在给张家的祖宗丢脸? 这是犯了张家的族规了,是要被乱棍打死的。族长张西图召集族人商量如何处置这个孽畜。 大家先是问张引发,他把责任全推给儿子张邱义。张邱义说施芝罘耐不住寂寞故意勾引他。 将施芝罘拖到祠堂门外,发现她披头散发已经疯了。 念在衙门判令她守孝三载后可以改嫁,如今得了疯病,这也是上天给了她惩治了。遂将她推出张家去,自生自灭吧。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六十六章 婚礼当天闹房事三夜不分大小 第六十六章婚礼当天闹房事三夜不分大小 光绪十四年,临近大年,刘福禄要给儿子办婚事了。由王半仙选定个吉日,提前进行大定。男方准备彩礼。由亲戚本家选“全换人儿”,即是已婚的,丈夫在世的,有儿女的,能说会道的这些人,准备到女方家送彩。 迎亲下彩的男人骑着马,女人坐着马车,领队的“主家”执事在前面,后面跟着证婚人和媒人。证婚人就选了老里长王存云,媒人还是祁氏。 依次排成一连串的队伍,抬着红色彩礼箱子,箱子里装有衣服首饰、衣料被单还有酒、喜字馒头、点心之类,牲畜由猪、羊、鸡、鸭等等。 来到女方家,证婚人和媒人到正厅贺喜,递上“贴子”,就是大红纸纸贴,上面写着“何月何日迎娶,何时发轿,禁忌什么,像属相、黄毛丫头等;回避什么,像碾子、井,办白事的等;上轿、坐帐的方向”,这都不是新娘家操心的事儿,有专人指引。 新娘要坐在自己屋里炕上不能下地乱跑。由“全换人儿”带下人捧着金彩盒子来到新娘面前,说一些“好美的闺女啊,白雪儿的脸儿啊”等好听的言语。然后从盒子里拿出一些珠饰品,为新娘戴上,边戴边说着“百年好合,白头到老”的吉祥话。 罢后,就算是大订了,剩下以后的事就双方通知亲友,女方备嫁妆,准备男方来迎娶新娘,办理婚礼了。 婚礼当天,女方开始配送嫁妆,岳琅逢好歹担任过县长,他给女儿的嫁妆很富裕,大到家具小至针线、日用品应有尽有。 过嫁妆的队伍也和男方“大定”的队伍一样,还是媒人和证婚人,抬箱子的执事,女方家里的“全换人儿”。队伍排了一长流。 一切妥当,只等婚礼到来。 婚礼前一天男方要祭拜天地祖先,告知拜天地祖先本家族有婚事要举行。 结婚当天,男方出门迎娶前,先行祭祖仪式。媒人提前来嘱咐新娘当天啥都不敢吃,也不要太多运动消耗体力,因为大婚这天新娘的规矩太多,备受折磨的地方也多,得养足精神来迎接。 吃过早饭,男方家娶亲队伍就要准备敲锣打鼓出发到女方家。 跟“大定”送彩礼的时候一样,队伍前边还是证婚人和媒人,分别骑马和坐马车前行。之后是骑着马的“压马男童”。再之后是喜轿前后的执事人,打伞的,打旗的,提着圆形的“金灯”十二个,还有执香的,放响炮的等,队伍人数比大定的时候多。 队伍中间就是新娘的大红花轿。迎亲队伍的后面还有两辆大马车压尾,上面坐的是两位花枝招展的妇人,即“娶妇”,也是全换人儿。 到了女家,两位花枝招展的“娶妇”直接进府来到新娘的闺房为其梳妆打扮。打扮好了,穿上大红色棉袄,整个新娘全身都是红色,鞋也是红鞋,上面还绣着双喜字,盖上盖头,盖头也是红的。 等一切就绪了,就可以上轿了。 就在“娶妇”进府来到新娘的闺房为新娘梳妆打扮时,新娘家的大门早有女方家准备着,娶妇刚一进门,马上就关上了大门,将所有的迎亲队伍堵在门外。 被堵在门外的娶亲老爷们就会开始“求门”,还往门里塞些铜钱。其实这是在为新娘梳妆打扮留开充足的时间。 等到新娘准备妥当,大门便会打开,然后燃响爆竹,随即门外的上空忽然有铜钱花花落下,迎亲队伍里的大人小孩都弯腰抢钱。在门外等待的媒人、证婚人、伴郎等便进入院子,向新娘父母道喜,送上“离娘礼”。 新娘父母也会递上红包,厨子上一碗汤,让主要的人喝过,新娘出发前要与家人一起吃过别离饭,相互说些吉祥话。便准备起轿。 新娘由娘家哥哥抱上花轿,新郎刘保金急忙进屋里给岳父岳母行“谢亲”礼,感谢岳父岳母给他生了个漂漂亮亮的媳妇。 新娘上轿后,女方家长将一碗清水、稻谷撒向新娘,代表女儿已是泼出去的水,并祝女儿事事有成、有吃有穿。 迎亲回去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前面有开路的执事负责应该禁忌和回避的一些事情,见碾子盖碾子,见井盖井。见到迎面过来的红白喜事队伍或者黄毛丫头,要提醒队伍抢先回避或绕道而行。 忽然一个疯疯癫癫的女子跑在了队伍中间,穿着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手里拿着一枝已经干枯了的野花枝,一边嘻嘻笑着,一边将那野花枝往头上插。 执事见了急忙将她拉到一边,怕她再跟来,便拉的远远的,女子没有反抗还是嘻嘻地笑,手里的花握的紧紧的。 跟在队伍后面的赤岗见状,急忙跑过来跟执事喃喃几句,便拉着那女子朝一边走去。 这个疯疯癫癫的女子就是施芝罘。 她被张家扔出门外后,被祁氏知道了,便将她接回她家,给她做饭洗衣,把她收拾的干干净净的,虽吃饱喝足就跑外面了,每天是遍地找些野花往头上插,那是幻想着要把自己变作一个新娘,坐上花轿,把自己再嫁出去。 施芝罘也是张家的童养媳,虽做了两房媳妇却从来没坐过花轿。她的疯病还是季节性的,有时就好了有时候孬了,好了的时候,一语不发,帮祁氏做这做那。犯了病的时候就这样,嘻嘻的笑,捡野花往头上插。 他们的生活就全是赤岗在供备,隔段日子他就会过来看看,然后放下一些钱。 施芝罘见到赤岗似乎是顺从了点,仍旧是嘻嘻地笑。今天祁氏怕是给刘保金办婚事出门急,忘记关门了,所以施芝罘跑出来了。 赤岗将施芝罘领到家里,给她往头上插了一支假花,跟她摆摆手,关上门,走了,一个七尺汉子,忍不住眼睛的泪水,一阵阵酸楚。 花轿回到新郎家,已经下午四点种了,新娘也要“求门”,开门后依旧是放鞭炮、散铜钱。 新娘领了下娇礼准备下娇前,抬轿的要迈过门口放着的火盆,象征日子红红火火的意思,迈过火盆一直到新房外停下来。接着新郎要对着轿子的门帘射三箭,称“射煞”。罢后新娘就能下轿了。 接下来拜天地、揭盖头、吃子孙饽饽。然后坐等天明,此间新娘不能下地,不能用厕。东方刚刚发亮,新郎家的姑姐本家妈妈便来给新娘“开脸”,即用丝线去掉脸上的绒毛,再梳头戴钿子,换上服装,一番已婚妇人打扮,这时候新娘方可自由。 新娘下地后,要先拜佛,后拜神,一跪三叩礼。然后,拜祖先、拜长辈。晚上再给父母点烟敬茶以后,接下来入洞房。揭盖头、喝交杯酒、往床上撒个栗子、枣、花生等,预示早生贵子。 闹房事三夜不分大小,除黄毛丫头、寡妇、孕妇不能进洞房外,其余老少均不居次。 房事内容也不居次,说些淫秽言语不堪入耳,成年人主要是针对新娘,淫词秽语信口而出,任意调笑,洞房越闹得越欢越受男家欢迎。 闹房闹到热闹处,有过来的年长者和媒人会撩逗新郎新娘往房事方面进行。说白了就是教化一对新人怎样进行房事,怎样才能生儿育女。 在闹房中还要请一两位容貌出众的女子,以“伴娘”、“喜娘”的关系来到洞房,吸引闹房人的注意,任来客随意调笑,甚至发生一些交欢,除保护好其贞洁外,无所不至。 洞房过后,在新人入睡前要开箱取些必需品,就在箱底放着一些有关房事的图画或雕刻、实物来对新婚夫妇的男女性事作出说明,还有一副“春宫画”,这是担任过县令的岳琅逢所珍藏的东西,特意在配嫁中压在了箱底。 新郎新娘各自生的郎艳独绝,女貌无双,且有一肚子文墨,安有解不懂的那些压箱底的东西。 翌日清晨,应该是族里的妈妈,即大妈小妈,专门来给新娘梳头,因刘家近期逃荒归来的两个大妈正好赶上侄儿婚期,这事自然就轮上她们操持,大大妈是个寡妇不全换人,便只能有二大妈做这些事。 给新娘梳头的用意就是以清理昨晚闹房及新婚夫妇情事欢闹之芜杂。同时第一件事还是要看新娘的“喜帕”,这是大事,多少要来贺礼的亲朋就是等待着这个消息。 “喜帕”就是在闹罢洞房那些迟迟不想走又不得不走的闹房人走后,由大妈交给新郎的一块白手帕,放在盘子里,用红布盖着,就是要在新婚夫妇当夜行房事时用那块白手帕检验上面有没有新娘保留下来的“落红”。 如果那白手帕上当夜留有新娘的落红,则整个刘家便合族大喜。在三天回门时,男方方要向女方送去喜帖,喜帖上的内容都准备好了,就是“家门有教,淑女可敬”夸耀女方的词句。 除送去喜帖,还要送些大礼以谢女方父母给他们刘家养育了一个玉洁冰清知书达理的窈窕淑女。 这时的岳家也是在家里等候男方能够按时送来喜帖,多是心有余悸惴惴不安,惟恐喜帖不至,使岳家人对坐相望满腹惆怅,并以此视为奇耻大辱。 偏偏这刘保金交给大妈的“喜帕”上却没有落红。大妈将此事偷偷告诉老爷刘福禄,他听后虽然对这事漫不经心,并没有当回事,因为他说了两房媳妇却从来没有过这个讲究。 如今是儿子大婚,自己又是庄上的保长,身份不是先前一个戏子一个老百姓的身份了。有些规矩不得不讲究,否则就会落下乡人的话柄,使自己以后在乡里无法施展。 “不是三日后才回门送贴吗,再看看后二日如何?”刘福禄道。 第二日晚洞房后至第三日晨,“喜帕”上仍旧没有落红。到第三日晚洞房后至第四日晨,还是没有。 这三日,盯着这个“喜帕”的人,不单是大妈一个人,而是除证婚人媒人在内的还有刘家族人长辈、娶妇等。 在岳府如坐针毡的岳琅逢三日后不见刘家来人送喜帖,动静杳然,知道事情不妙,便独自为之丧气。虽然女儿没有被送回来,还在刘家,也不等于女儿已为刘家所接受,他作为女家不敢争,只有悉听夫家处置。若女儿已非完璧,就有被男方所休的可能,使他岳琅逢从此颜面尽失。 这“喜帕”事情刘保金却是蒙在鼓里,虽是一县之师爷,对这些男女房事却一概不懂。刘福禄怕此事连累儿子的前程,九日后方催促儿子按时赴任,至于跟岳家这门亲事,日后再说。 刘保金走后,新娘岳戴琳自在婚房闲坐,无所事事。除随嫁过来的丫鬟莲子一日三餐伺候她外,其余刘府上下所有人等一概没人理她,弄的她恍恍惚惚,不知何故。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