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马秋风烈》 作品相关 第一部的设定 第一部是双主线的结构设定,一条主线是赵构岳飞等在两宋风云激荡中的抉择遭遇,一条主线是主人公的成长。两条主线交织并进,在命运的洪流下逐渐汇合,凸显出历史架空的渐进过程,而非一时爽文,请书友们给予耐心和支持,十里西湖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 请书友们支持,您的推荐收藏是对新人的最好鼓励,谢谢!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章 穿越就是这么任性 尽管阿威极力地睁大着眼睛,但眼前的光亮和景物还是像指间的流沙一样迅速消失,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浓的化不开的黑暗中。 耳边的哭泣声和呼喊声越来越轻、越来越轻……。 “我这是要走了么?” 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想要发出声音来,却有一双无情的巨手死死地扼住了他的喉咙,越掐越紧、越掐越紧……。 就在灵魂将要窒息的那一刹那,那双巨手却是突然一松,霎时间,感觉整个人飘了起来,像一缕轻烟,越飘越远、越飘越远……。 突然,天空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更准确地说是一个令人心悸的黑洞,正毫不费力地撕扯着一切,无论阿威如何挣扎,如何抗拒,最终还是被一点点吞噬……。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是几年,一辈子,几个世纪,甚至更久更长。化不开的黑暗才像是掉进了太平洋,慢慢变淡…… 渐渐地,感觉哭泣声、呼喊声又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娒,你醒醒,快醒醒啊,呜……。” “娒,快醒醒啊,我是阿姥,你快睁开眼睛看看,呜……。” 阿威感觉自己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一只母亲般的手不停地抚摸着他的脸庞,时不时有暖暖的水珠滴在脸上。 “啊……” 阿威终于艰难地发出了一声呻吟,他拼命地撬开沉重的眼皮,就像破壳的一瞬,光明刹那间洒满了整片天地。 “咳…咳……” 阿威贪婪地呼吸着空气,他第一次觉得空气是如此香甜,贪婪的呼吸使甜的发腻的空气经过气管冲进肺里,引起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啊!娒,你醒啦,太好了,太好了,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刻满了岁月沧桑又充满慈爱的脸,阿威发现自己正躺在老妪的怀里,鼻息间传来了既熟悉又陌生的味道,这股味道经由鼻腔进入胃间,引起了一阵阵剧烈的涌动。 “哗……”阿威几乎把整个胃都吐了出来。 “吐出来就好,吐出来就好”,老妪一边轻轻地拍打着阿威的后背,一边安慰道。 “我这是在哪里?” 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陌生人,阿威非常困惑,他努力地想记起一切,想找到这个答案,可就像溺水的人越想抓住救命的绳索,却越抓不住一样无能为力。 “娒,你说什么?”老妪的声音和腔调让阿威更加困惑。 阿威清楚地记得前下子自己还躺在医院里,这一转眼就躺在了一个老妪的怀里,这是什么情况? “啊……” 阿威痛苦地捂住了脑袋,突然间,好像有一根无比尖利的针狠狠地在他的脑子里扎了一下,痛的几乎昏厥过去。 “咔嚓!” 耳边传来了一声蛋壳的碎裂声,“轰”,两股记忆的洪流刹那间从灵台深处喷涌而来,然后猛烈地撞在一起,浩浩荡荡地汇流成河,澎湃向前,瞬间冲破了所有的阻滞,一切都慢慢地清晰起来。 难道? 真是活久见。 “娒,你怎么样,不要吓阿姥啊。”见到阿威的异样,老妪急得落泪。 阿威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斑驳白发,鼻子一酸,伸手擦了擦老妪脸上的泪痕,努力地控制着声音回答道:“阿姥,我没事,你别哭了,我没事。” “谢天谢地,没事就好,谢天谢地,没事就好。”老妪不停地念叨着,“你要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向你死去的爹娘交代啊…。” 说到伤心处,老妪又悲伤地哭了起来。 “阿婶,别哭了,阿治没事就好,赶紧回家,给他换身衣裳,要不然会冻出病来了。” 此时,阿威才注意到身边还蹲着一位朴实的中年庄稼汉,身上也湿漉漉的。 经汉子一提醒,老妪如梦初醒,“对对,阿栋,今天多亏有你在,要不然小治就…,你也赶紧回家换身衣裳,别冻着了,快,快。” “阿婶,阿治没事就好,走,咱们赶紧回吧。”庄稼汉打了个哆嗦,扶起了老妪和阿威,问道:“阿治,你能走吗,要不要阿叔背你。” “阿叔,不用。我没事,我自己能走。” 阿威细细地打量着这个稚嫩的身体,活动活动了手脚,感觉有点怪怪的,或者说不真实,一切来得太快太突然,阿威不敢确定这到底是不是一场梦。 阿威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狠狠地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把。 “嘶……”阿威倒抽了一口凉气,又不敢喊出声来,痛!太特么痛了。 “看来是真的了”,经过简单粗暴而又十分有效的验证后,阿威终于确定了目前的状况。 真的穿了,还特么的软穿! 真是夜路走多了要遇鬼,看多了会穿越。 阿威在心里自嘲着,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老子是穿谁身上去了?富二代?官二代? 旋即,有些诡异的小脸蛋上露出了自我嘲讽的笑容,麻蛋,老子今天是出来打猪草的,有打猪草的富二代官二代吗! 唉,看来穿越和投胎一样,也是个技术活。 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阿姥屁股后头走着,阿威默默把“自己”的身世和今天发生的事情捋了一个大概。 宋朝某年间,永嘉县的一个可怜的小朋友,自幼父母双亡,和爷爷奶奶相依为命,家里一穷二白。今天他和奶奶出来打猪草,小朋友看到江里有许多浮萍,就拿树枝去扒拉,结果一不小心滑入江中,瞬间被江水给吞没了。幸好在旁边不远田里干活的,同村本家堂叔阿栋“及时”发现,跳入江中,把小朋友救了上来。 不过谁也想不到,阿栋从江中救起的小朋友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小朋友,千年后的阿威莫名奇妙地成了千年前的某个小朋友。 “小朋友(也可能是小祖宗),对不住啊,我不是故意的。”阿威在心里默念:“从今往后我会替你好好照顾自己和爷爷奶奶的,你走好,走好。” 从今以后,阿威也不再是以前那个阿威了。 不! 应该说从今以后,阿威已不再是后世的那个阿威,而是从前那个苦哈哈的小朋友。 这个小朋友叫叶治,树叶的叶,治国的治。 “记住,我、叫、叶、治!”小朋友狠狠地挥舞着拳头,心中呐喊道:“这一世我一定要过上荒淫无道的生活!” 对于阿威来说,尽管保留了后世今生的记忆,但他后世的灵魂和意志却主宰了这个躯体,他永远地离开了后世赖以生存的根,如情感、家庭、文化、环境、习惯等等,这也意味着他要和后世的自己彻底割裂。 这样的割裂是血淋淋的,但也只有经历了这个痛苦的过程,才能真正实现新生。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章 幸好我拼命护住了脸 叶治的家就在江边不远的叶家村,村子在温州城外郭公山西北,村子不大,聚居着叶氏几十户人家。 温州,古为瓯地,东晋明帝太宁元年(公元323年)置永嘉郡。鹿城建城之初,著名学者和文学家,同时也是风水大师的郭璞刚好游历温州,他登临西廓山观风看水,建议跨山筑城,即筑城墙将西郭山、海坛山、华盖山等七个山头相连形成北斗七星状,形成温州城,并在城内挖了二十八口井,对应天上二十八星宿。 温州百姓视郭璞为开城鼻祖,并将西廓山改为郭公山,在山下建郭公祠,郭公山西麓金沙岭脚直达瓯江边沿,依靠着滚滚的瓯江,对岸就是温州著名的江心屿。 叶治家就在村东头,一座和古装剧里差不多的农家小院。朝南是三间正房,中间一间是堂屋,摆着一张四方桌和几张条凳,左边间是阿爷和阿姥的睡房,右边间是叶治的。 小院的右厢是厨房兼柴房,左厢则是谷仓及放农具的杂物间,院子西侧土墙外还搭着牛栏猪圈。 “老头子、老头子!”阿姥还未迈进院子就急急地喊了起来。 “哎,老婆子,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阿爷看见两人迈进院子,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却看见叶治整人一个落汤鸡,便问道:“阿娒这是怎么啦,怎么全身都湿透了?” “先别问了,赶紧去煮碗姜汤来,给娒祛祛身上的湿气,快些!” “好,你赶紧进屋,给娒换身衣裳,我这就去煮姜汤。”老头子不敢怠慢,赶忙到灶间而去煮姜汤。 不多时,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就端了进来。 阿姥接过碗,使劲的吹了吹,小心翼翼地递到叶治嘴边,“娒,来,赶紧把姜汤喝了,小心烫。” 叶治有些羞赧地从阿姥手里接过汤碗,吹了吹,试了试温度,然后“咕咕咕”三两口就喝了个底朝天。 “娒,喝完了,赶紧回屋里躺一会儿,盖上被子发发汗。” 阿姥拽着叶治回了里屋,小心翼翼地让叶治躺下,掖好了被子。 …… “老婆子,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快说啊。” “唉,”阿姥叹了口气,跟老头儿讲了事情的经过。 说完惊险遭遇,阿姥抹着眼泪道:“要是阿娒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可怎么向阿根他俩交待啊。” “菩萨保佑,阿根在天之灵保佑。”老头子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不禁眼睛一红,也落下泪来,叶治是这个家的独苗和命根子,不能有半点闪失。 “对了,老婆子,明天你把家里那只老鸭捉了,给阿栋送去,今天多亏有他在。” 感谢救命恩人,老头子想来想去,家里也只有那只老鸭能拿得出手。 “嗯,要不明天杀好,洗剥干净再送过去?” “行,就这么办。” 叶治听着阿爷和阿姥的交谈,压根儿没有一丝睡意,脑子里被今生的记忆和后世的胡思乱想所充斥着,对于这个陌生的世界充满了好奇、不安和紧张。 终于躺不住,叶治起了身,就往屋外走。 “哎,娒,你怎么起来了,赶紧回屋躺下。”看到叶治,阿姥连忙起身拦住了他。 “阿姥,我没事,你放心吧,我睡不着,就随便转转、看看。” “家里有什么好看的,你这孩子,听话,赶紧回屋躺着。” “你们就放心吧,我当真没事了。” 话没说完,叶治就蹿到了院子里,每一物每一处都细细地看了过去,东动动,西摸摸,时不时脸上露出满足的微笑,两个老人看到叶治“怪异”的举动,都有点懵圈,傻傻地呆在了那里。 叶治好像又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飞快地朝厨房跑了过去。 厨房里有一只大水缸,叶治揭开盖子,既紧张又期待地朝水缸里看去,大半缸子水里映出了一张略带稚嫩的脸,剑眉星目,英气萌发。 “哇塞,真的有这么帅吗。” 叶治也被自己惊到了,他对着水镜照了又照,比了又比,看了又看。 他爱惜地抚摸着自己英俊的小脸庞,不禁哈哈地笑了起来,极为自恋的叹道:“幸好拼命护住了脸,英俊的相貌才得以保存。美滴很呐,美滴很!” 能不美吗,老子这辈子既可以靠实力吃饭,也可以靠颜值吃饭,美滴很呐! “老头子,阿娒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中邪了。”听到厨房里发出的笑声,阿姥担心的很。 “这个…这个,我也不晓得,娒确实有点怪。” “那可怎么办啊,老头子,你赶紧想想办法。” “嘘,你小声点,别吓到孩子。”老头子一把拽住了老妪,小声叮嘱道:“可千万别吓到阿娒,我听人说万一吓到,可会得失心疯的。” 一听到失心疯这三个字,老妪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忍不住又“呜呜”哭了起来,“我苦命的孙儿啊。” “快别哭了,阿娒出来了。”老头子连忙止住老妪,勉强地堆起了笑脸,对叶治说道:“阿娒,你在干嘛呢,东奔西蹿的,没事吧。” “呵呵,没事,就随便看看,阿爷,你放心,我当真没事。” 叶治带着巨大的好奇,希望能早些将脑中干瘪的记忆,通过各种感官化为鲜活的体验。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老婆子你说是吧。”老头子朝老妪挤了挤眼睛。 “嗯,嗯,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老妪连忙收起泪水,堆起了一个笑脸。 “阿娒,你肚子饿了吧,你自己先嬉会儿,我和你阿姥这就去烧火做饭。” “嗯,阿爷,我还真有点饿了。” “好,那你等等。走,老婆子,赶紧做饭去。” 说着,老头子拉着老妪进了灶间。 老头子悄悄地看了眼在院子里逗狗的叶治,小心翼翼地掩上了灶间的门,小声地问道:“老婆子,你看阿治是不是受了惊吓,中了邪气?” “我看有点像,这可怎样是好啊。”老妪急得又要掉泪。 “要不我明天去观里请道长来做个法事,驱驱邪?” “可做法事得要多少钱钞啊,我听说上次村西头二哥家做了一场,花了整整三贯。” “老婆子,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些银钱,娒重要还是钱钞重要?” 其实老头子心里也是一阵肉痛,好不容易攒了点孙子的老婆本,一下就全搭进去了。 “行,老头子,你明天就去观里请师傅。”老妪无奈地点了点头。 “吱”,虚掩的门突然被推开,叶治站在了门口。 “咳,呃,…娒,饭,饭还没做好呢,你再去玩会,这里烟大。”老头子支支吾吾,表情十分不自然。 “阿爷,刚才你和阿姥说的我都听着了。” 小孩子就这样,啥实话都往外嘞,一点都不顾大人的尴尬。 两老一听,见事迹败露,脸立马僵住了,窘迫地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好。 叶治认真地看着两老,很严肃的问道:“阿爷,你和阿姥相信我吗?” 两老心里咯噔一下,完了,乖孙子从来没这样子说过话,完了完了,肯定出毛病了。 老头子看着眼前的孙子,看着他那张稚嫩而又认真的脸,乌黑而又清澈的眼睛,心头突然冒起一股悸动,他重重点了点头,道:“娒,阿爷和阿姥相信你!” 叶治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阿爷、阿姥,我没抽风也没中邪,我真的没事,你们放心,千万别糟践银钱,我还指望着积攒银钱娶媳妇呢。你们要相信我,我好着呢,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孝敬你们的。” 两老可从没听过叶治如此的“深情告白”,两人彻底被感动了,阿姥偷偷用衣袖抹了抹眼角,老头子也眼含热泪,“娒长大了,懂事啦,阿爷听你的。” “阿爷,明天我想去城里一趟。” “去城里干嘛?” “买点东西。” “买什么?” “买几把刷牙子,买两块肥皂团子。” 叶治搜索了今生的数据库,让他最难接受的是家里居然连最起码的个人洗漱用品都没有。 “什么!刷牙子?肥皂团子?” 画风转得太快,老头子有点难以适应,刚才还说不要糟践银钱,转眼间又要买这些没用的劳什子败家,不由板起脸教训道:“庄稼人哪来那么多讲究,以前没这些东西不也好好的吗?为这些东西费银钱不值当。” “是啊,娒,咱可不能糟践银钱,你刚才不也说了不能糟践银钱吗,你阿爷一分一厘攒下银钱不容易,都是将来给你娶媳妇用的。”老妪苦口婆心的劝道。 “阿爷、阿姥,我这可不是糟践银钱,和你们说的不一样,这是为了健康!” “健康?” “对,健康就是身体好,不生病的意思。” “刷牙子、肥皂团子能让人不生病?”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两老十万个不相信。 “刷牙子、肥皂团子,是为了个人卫生,个人卫生是健康的基础。再说了,钱花了还能挣。” “说的轻巧,拿根灯草。小孩子家家,你以为挣钱那么容易。”老头子气得真想给他来几巴掌。 “阿爷,你刚才不是都说听我的吗,怎么,一转眼就反悔了?你就放心吧,孙儿一定会让你和阿姥过上好日子的。” “唉,好吧,娒长大了,有自己主意了,阿爷听你的。” 老头子最吃不消感情攻势,被叶治一句话就感动的要泪目,“老婆子,咱们明天一起去趟城里,多带点银钱,顺便去妙果寺上个香,拜拜菩萨。” “好,咱们都听娒的。” 宋代已普遍使用牙刷,当时叫刷牙子,通常用木头制成,一头钻上若干小孔,插入马尾毛。宋人周守中《养生类纂》里记载:盖刷牙子皆是马尾为之。宋人另一书《梦梁录》也记载了挑担卖(货郎)叫卖常见的小商品:镜子、木梳、篦子、刷子、刷牙子等。宋人还使用揩齿药方(相当于牙膏),牙粉。当然,宋人也有用手指洁齿的,视家庭条件而异。宋人也爱洗澡,城市里有很多公共浴室、澡堂,当时出现了用于个人卫生的香皂,主要是由皂角、香料、药材制成,叫肥皂团。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章 半首桃花拜名师 妙果寺位于温州城西南角,背靠松台山,襟带九山湖,松林叠翠,挹山川之秀丽,钟灵气之所美,为唐代神龙年间一代宗师宿觉大师所建,两宋大胜,为东南名刹。 因为香火鼎盛,善男信女络绎不绝,寺院又处交通衢冲,因此寺院周围也是温州城一热闹去处,不仅有许多铺席,而且还有许多小摊小贩沿街叫卖。 有卖吃喝糕点、日用百货、花鸟器玩、胭脂水粉、珠玉钏钗、书籍笔墨等等,还有卖卦、探博、剔剪之类,热闹非凡。 饶是叶治这个经历了后世都市繁华的人,也被眼前的热闹给深深吸引住了,让他对上所说的发达的两宋封建经济有了一个直观的认识。 “阿娒,先别看了,咱们先拜菩萨。” 叶治本来对求神拜佛这一套没大所谓,但经历了重生之后,他的世界观遭到了颠覆,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信仰,特别是对业报轮回的神秘主义,产生了全新的认知。 妙果寺里香烟缭绕,信众如织,拜过佛祖,礼过观音,叶治被一阵古朴悠扬的钟声吸引了。 叶治循着钟声望去,只见大雄宝殿西侧挂着一口大钟,腹宽三尺,高四尺有余,叶治细细打量,总觉得此钟与以往所见皆有不同。 “师傅,我能敲敲钟吗?” “阿弥陀佛,”旁边的知客僧唱了个佛号,合什道:“敲钟祈福、随缘乐助,小施主请自便。” “阿爷,给我十钱。” “十钱?!” 阿爷刚想好好教育下小朋友的大手大脚,可一看这地方,又觉不好发作,只好数了十个铜钱,肉痛地塞到了叶治的手里。 见叶治往功德箱里塞了十个铜钱,知客僧点了点头,叶治扶着撞木,使足了劲,朝大钟撞去。 “咚…咚…咚……” 古朴悠扬的钟声在天地间回响,叶治感觉心里一片宁静,灵台空明。 “师傅,这钟不知有何来历,总感觉与别的钟有所不同。” “小施主好眼力,此钟确有来历,至于何处不同,请小施主再仔细看看。”知客僧打起了哑谜。 “咦,这钟钟钮怎么是两个猪头?” “小施主好眼力!” 知客僧微微一笑,侃侃而道:“三十余年前,鄙寺来了一客僧挂单,其貌若愚,但深通佛法。白日入市化缘,每日布施所得,悉购猪头回寺酣酌,当时,本寺住持继忠方丈亦不怪之,任之所为。有一日,此客僧在寺旁山麓掘了一口土井,将所剩猪头骨悉数埋入井内,上压一大石,用泥土封涂,并对本寺僧众说,其历年化缘所募铸得一钟,七七四十九日后将成于此井内,此后就不知所踪。过了月余,寺内僧人掘开土石,果然见一钟,仍十分炽热,非铜非铁,酷似青石,声音铿锵清明,不出的潇洒飘逸。 又装,怎么不甩刘海?我可不是大叔控,不吃你那一套。 “小哥儿,你是哪里人,多大年纪?” 看见中年大叔问话,不等叶治回答,阿爷一把拉住叶治,往前一步,作了个揖,恭敬地回答道:“相公有礼,这是小老儿的孙子,叫叶治,今年八岁,小老儿家住城外叶家村,敢问相公尊姓大名?” “老哥哥有礼,在下姓薛,单名一个弼字。” “啊,您就是薛弼薛大相公!” 老头子一惊,肃然起敬,连忙又作了一个深揖,瞥见叶治还木头一样杵在那里,便毫不客气地在他脑瓜子上拍了一掌,训道:“还不快给薛相公行礼!” “老哥哥,不敢不敢。”薛弼连忙扶住老头子,不过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小子叶治,给相公行礼了。” 叶治也有模有样地作了个揖,这年头还是入乡随俗吧,大家都这么尊重知识,情感又这么真挚朴素,还是有点让人感动滴。 “哎,相公您是大忠臣,担得起,担得起!” 老头子狠狠地盯了一眼叶治,喝道“臭小子,还不快给相公行礼,相公可是大名鼎鼎的大忠臣,去年和李大相公一起在东京抗击金兵,立下大功呢。唉,可惜被奸臣……。” 唉,怎么每个忠臣背后都有一个成功的奸臣呢。 这薛弼,字直老,也算是温州城内的名人了,政和二年(1112年)进士。靖康初年,与李纲议守东京,计画甚切,可皆不能用,于是乞罢归乡,以主管明道宫奉祠回温州。 薛弼回到家乡,闲不住,就搞了个书院,要为国家培养人才。 “好,好,免礼。”薛弼像是发现了宝贝疙瘩一般,和颜悦色地问道:“你现在在哪里进学啊?” “在族里上蒙学呢。” “什么,蒙学?!暴殄天物啊。” 薛弼痛心疾首地说道:“老哥哥,令孙如此美玉,若善加教导,必成大器,在蒙学进读不是耽误了孩子吗。” 老头儿被薛弼吓得一愣,突然觉得自己犯下了弥天大错,连连顿首道:“相公说的是,相公说的是,小老儿明日就带他去县小学求学。” “什么?小学?!” 薛弼瞪大了眼睛,表示十分痛惜,“老哥哥,你糊涂啊,小学的课业无非也是启蒙、读经,令孙去小学无异于浪费光阴,绝不可,绝不可!” 老头儿被薛弼吓得不轻,冷汗直冒,大气不敢出,苦着脸陪着笑,小心问道:“相公,小老儿是粗人,不识文化,但凭相公吩咐,但凭相公吩咐。” 薛弼捋了捋胡子,沉吟片刻问道:“老哥哥,你看令孙到我书院里读书可好?” “蒙相公看中,相公肯收叶治,是他的福分,只是……。” 老头儿欲言又止,有些窘迫。 薛弼微微一错愕,似有所明,笑道:“老哥哥放心,令孙来我书院读书,我求之不得,其他不论。叶家村到书院路途不近,老哥哥如果愿意,也可让他住在书院,一日三餐薛某也不会饿了他,只不过是添双筷子而已。” 哎呀妈呀,太感人了! 读书不用钱,还管吃管住,最关键的还是私立名校,这才是真正的灵魂工程师啊。 老头儿激动地几乎说不出话来,连连谢恩道:“相公恩德,小老头可怎么报答啊。” “老哥无需如此,薛某虽已不在朝廷为官,但为国家育才,也是义不容辞,老哥哥不用客气。” “叶治,你可愿意到我书院来进学。” “愿意!” 傻子才不愿意呢,管吃管和还不用交学费,老师又好像挺牛掰的样子,有免费私立名校读,傻子才去公办呢。 “好,那明日就正式来上学。”薛弼捡了个宝,心情大好。 “傻小子,还不快给先生磕头啊。”老头子又往叶治后脑勺上来了一掌。 跪啊? 这个、这个心理上有点难接受啊,哎哟,怎么突然觉得感觉膝盖有点痛呢。 薛弼笑眯眯地看着叶治,满心欢喜地等待着那美妙的一刻。 罢罢罢,男儿膝下有黄金,为了黄金,跪一跪又何妨。 “先生在上,请受学生一拜。”叶治双膝一软,“心悦诚服”地叩了个头。 薛弼见终于套住了“小狼崽”,脸上笑的像花儿一样,忙道:“好,好,免礼,免礼,我们就不讲这个虚礼了。” 说罢,做了个扶起的动作,呵呵,确实够虚的。 我倒,叶治满头黑线,老子跪也跪了,拜也拜了,你才说不讲虚礼,看我人小好欺负是不,等着,以后不在你后背贴纸条,我是小狗。 “好了,为师还要去州衙议事,今日你早回,明日早来,切莫迟到。” “是,先生。”叶治恭敬地施了一礼。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四章 老狐狸与小狐狸 温州州衙。 “直老兄,今日何来之迟。” “行之兄见谅,今日偶得一佳徒,故姗姗来迟,见谅见谅。” “哦?我说直老兄今日怎么春风满面呢,原来是觅得佳徒。”温州知州卢知原笑道:“哪里的佳徒,说来听听。” 薛弼喜滋滋地将偶遇叶治赋诗、院门拜师的事讲了一遍。 “看来直老兄得一璞玉,可喜可贺。直老兄可要好生教导,以期早日成材,好为国家社稷分忧啊。” 不知不觉话题扯到国家社稷,两人的脸上阴沉了下来。 “直老兄,这是新来的消息,你看看。” 卢知原将书桌上的邸报递给了薛弼,深深地叹了口气,痛心疾首地说道:“直老兄,社稷倾颓,国家危亡啊。陛下前已被金人扣留兵营,至今未归,今太上皇又被金人凌迫,可叹我大宋两百年基业,难道要一朝断送。奸臣误国,奸臣误国啊!” 薛弼细细地将手中邸报看了又看,半晌不语,原来早已热泪盈眶,他紧紧地攥着邸报,痛呼道:“陛下蒙尘,君辱臣死啊!” …… 书院里的学生并不多,算上叶治拢共八个人。 叶治年龄最小,其他的都是十五六、十七八的毛头小伙子,最年长的一个已经二十出头了,这个学院倒更像是后世的高考冲刺班,大家都是奔着科举去的。 薛弼的道德文章、学术水平自不必说,毕竟是硬码的进士出身。 薛弼的日常课业主要是给学生讲授经义,薛弼宦海沉浮,见多识广,所以每讲经义,总以自己所见所识,结合朝政时务,发人所未发,其事功之说与当时主流的性命义理之学颇有不同。 事功之说乃永嘉学派的最重要主张,又称功利学派,是两宋时期在浙东地区形成,提倡事功之学的儒家学派,其代表人物多为永嘉人,故名永嘉学派。 永嘉学派提倡功利之学,反对虚谈性命空谈义理,与程朱理学、张氏心学鼎立。永嘉学派事功之学开创者为薛季宣,继之者为陈傅亮,集大成者为叶适。 薛季宣是薛弼的侄子,少孤,被伯父薛弼收养,随薛弼宦游四方,因此其思想学说也深受薛弼影响,说薛弼是永嘉学派事功之说的发源滥觞也毫不为过,永嘉学派的事功思想也奠定了温州人务实、实干的地域群体特征。 叶治对薛弼敬佩得很,薛弼对叶治也是越看越喜欢。 他觉得这个孩子不仅有异于常人的敏捷思维,还有一点就通的绝佳悟性,而且对自己所讲的经义,也常有惊人之语,让人绝不敢相信如此的见解和主张,是出于一个黄发小童之口,甚至有时候薛弼觉得叶治的某些看法和观点,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启发。 不过操蛋的是叶治默背功夫实在是太烂,要知道从古至今,文科生的学习都是以死记硬背为基础,不是说读书百遍其义自见吗,尤其是科举,填空题是必考的,这就要求对几部经典要滚瓜烂熟,倒背如流。 不过,令薛弼欣慰的是叶治绝对够勤奋,只要一有空,就会捧着书籍“之乎者也”摇头晃脑。 勤能补拙,薛弼相信叶治绝不会让他失望。 …… “谁能说说维民所止出自何处?” “先生,我知道。” 何大猷一直是积极分子,每次都第一个抢答,“维民所止出自《诗经》,《诗经-玄鸟》云:邦畿千里,维民所止。意思是都邑周边千里,都是商民居住之地。” 薛弼微微颔首,道:“子诚说的没错,玄鸟出自《诗经-商颂》,乃宋国君王祭祀殷商武丁时所唱乐歌,歌颂武丁中兴之功,那维民所止有何深意呢?” “先生,学生以为,维民所止有爱民之意,武丁爱惜民力,施以仁政,方能中兴,故仁者爱人,为君要如父母爱子女般爱惜百姓。” “不错,”薛弼面露赞许,继续侃侃而谈道:“己立立人,己达达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谓之仁,故仁者爱人,推己及人。为君者,只有推仁爱于民,施仁政,方能天下久安。况乎此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非一人一姓之天下,故孟子云,民贵君轻。唐太宗以舟喻君,以水喻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故其轻徭薄赋、爱惜民力,终能成贞观之治。” “我朝王禹偁言,夫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得其道则民辅,失其道则民去之,民既去,又孰与同其天下乎。《尚书》云,民为邦本,本固邦宁。为君不行仁政而能社稷长久者,古未之闻也。尧舜禹三代之治,要而概之,维在天下为公,选贤与能。故我辈继先圣之学,实是任重道远。” “尔等当立下大志,如范文正公所言者,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如今国事艰难,正是尔等奋发努力,为国分忧之际,切不可玩物丧志,蹉跎光***不能利泽生民,非大丈夫平生之志,尔等切需谨记。” “谨记先生教诲。” 大家十分自觉地起身,恭敬而庄重地向薛弼施了一礼,古人的套路也是有板有眼的。 薛弼看着眼前这些浙南莘莘学子的杰出代表,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好,今日的课业就以维民所止为题,作策论一道。” “薛相公,薛相公!” 薛弼的话音还未落,门外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喊声,薛弼眉间一皱,只见一小吏急冲冲地进了门,对薛弼匆匆一礼,道:“薛相公,我家大人请相公过府议事,十万火急!” “何事如此急促?” “小的不知,方才大人刚收到朝廷新来的塘报,就遣小人来请相公了。” 一听到塘报和十万火急,薛弼的心头涌起了不祥的预感,匆匆交代了学生几句,就随着小吏往州衙赶去。 …… 五马坊街口有株老榕树,叶治放学后都会到这棵老榕树下卖香皂。 自从前些日子买了肥皂团子,叶治就有点失望,泡沫不丰富,触感不丝滑,清洁效果也不大理想,所以他决定自己做。 后世理工男的他,曾多次捣鼓过这玩意儿,简直是小菜一碟。 天然油脂和草木碱就地取材,而且原材料的品质比后世不知好了多少,加入山野间采的各色花精(将花瓣洗净,捣成汁液),经过充分反应和阴干,真正的香皂横空出世。 叶治还别出心裁地刻了个两片树叶形状的印模子,往每块香皂上一戳,商标也有了,每块香皂再用油纸细细包好,卖相也有了。 叶治第一次在老榕树下卖香皂时非常忐忑,觉得定价一百文一块是不是有点贵了。 可没想到香皂一面世,那个香味就引起了这个时代臭美娘们的欢喜,第一次带的十块香皂不大会儿工夫就变成怀里的一贯铜钱,没买到的还围着叶治不肯散。 第二天,那场面可火爆了,简直是红旗招展,锣鼓喧天。 来买香皂的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只因第一天买回家洗过的娘们说,那一个香哦那一个滑哦那一个嫩哦,名声就这样一夜之间传遍了,以至于第二天场面几乎失控,叶治的衣服都差点让人给扒了,不排除有故意揩油的。 不过叶治也贼精贼精,每天就只带十块,玩起了饥渴营销,定价还是一百文,以示童叟无欺。 他又特意在榕树下画了一条线,想买的排队,每天就限量十块,一人只能买一块,先到先得,发售时间为叶治放学后,以至于都出现了专门替人排队的黄牛党,一大早就来老榕树下候着。 “啊,来了来了,治哥儿来了!” 不知道谁眼尖嗷了一嗓子,立刻引起了人群的一阵骚动。 “治哥儿,今天放学怎么早了。” “今天先生有事,就早些放学了。” “我说治哥儿,别这么小气,你多拿些香皂来,省的我们每天大早排着队,婶子给你介绍漂亮媳妇。” 叶治对宋朝妇女大胆泼辣的作风还真有点吃不消,应道:“大婶,你以为香皂是地里的大白菜,整这个东西别提多费时费力了,哪里有这么多啊。” “得,谁让你捣鼓出来这稀罕玩意儿,赶紧的,我今天可排第一个呢。” 一眨眼,十块香皂又变成了一贯钱。 买到的,喜滋滋地捧着宝贝疙瘩走了,没抢到货的人也悻悻地散了。 “陈掌柜,你又来啦。” 人群散去,五马坊上陈二郎胭脂水粉铺掌柜陈有贵又迎了上来。 “治哥儿,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我可是诚心诚意想跟你合做生意。你放心,我陈二郎家在温州城里也是信誉响当当的铺子,绝不敢欺你。” 自从叶治的香皂名声远扬后,这个陈掌柜就盯上了这块肥肉,每天都来这里等叶治,提出要和叶治合作经营,叶治出秘方,程有贵负责生产销售,利润分成。 叶治对陈有贵的提议也颇为意动,但他对商人的信誉还是不大放心,这可是垄断经营,其中的利润有多大,只有叶治自己清楚。 合作经营,不仅要与人分利,而且更关键的是,技术专利这个核心资产要与人分享,万一商家不讲信誉,学会了技术,一脚把他蹬了可怎么办。 但是靠自己小打小闹也赚不了几个钱,自己专门去做生意吧,学业就废了,叶治还是想读书的,知识改变命运在哪个时代都不过时。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思来想去,想赚大钱,自己又不用出力,也只能搞合作经营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嘛。 陈有贵见叶治有点意动,赶紧加大了游说力度,“治哥儿,你将来肯定是要考举做大事的,这买卖的粗鄙营生(我呸,做生意赚大钱还粗鄙营生,骗鬼啊)真不适合你来做。你放心,你把方子交给我,无论赚多少钱,陈某都不会短了你一分一厘。何况你是薛相公的高徒,你就是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有任何欺瞒啊(原来古代知识分子的威慑力这么好使)。你如果不放心,咱们请保人立下约书,你也可以随时来查阅账目,我陈二郎的铺子好歹也是做了几代人的生意,几代人上百年的招牌,就是一个信字。” 其实,叶治也是多虑了,宋代人的商誉和契约精神是很强的,做生意普遍都很讲信用,法律对商业信用的规范也很全面。 “那陈掌柜,假如你我合作,这利你打算怎么分呢?” 陈有贵一听,不由大喜,他略一沉吟,伸出了四根手指,道:“治哥儿,你看四六分如何,我六你四。” 说实话,陈掌柜给出的价已不算低,你就出个专利授权,其他的毛都不拔一根,就能拿四成利润,已经对得起业界良心了。 “呵呵,陈掌柜,你可知道这肥皂有多大的利吗?”叶治不动声色地问道。 “请治哥儿赐教。” “赐教谈不上,光看这肥皂,确实是小玩意儿,可是人人都要用,又要经常买,最重要的是独门生意,这其中的门道,想必也不用我细说了吧。况且,这个东西以后可不仅是在温州城里卖,可以说只要有人洗澡,都得用它。” 咕嘟,陈掌柜贪婪地咽了口水,眼睛里冒出了热切的光芒,“独门生意”、“不单是温州城里卖”、“有人洗澡就得买”,这几句话一直在脑子里盘旋,天呐,要发大财的节奏啊。 这小狐狸脑子还真不是盖的,怎么小小年纪就这么鬼精鬼精的。 陈有贵咬了咬牙,道:“那就请治哥儿立个章程。” 叶治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慢条斯理地说:“那要看陈掌柜有没有诚意了,说实在话,这生意我也不是非得要交给别人做。” 好一招欲擒故纵。 陈有贵狠下心来,伸出一个巴掌,道:“既然治哥儿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陈某要是不拿出点诚意来,倒也让人小瞧了,那就二一添作五,你我各五成,治哥儿只要出秘方,其他由陈某负责。” “好!我就喜欢爽快人,既然陈掌柜这么有诚意,这生意我就和陈掌柜合作了。” 嘿嘿,任你这老狐狸奸猾似鬼,也要喝我洗脚水,还不得乖乖入我彀中,你要是再坚持一下,说不定我还真答应了四六开呢,嘿嘿……。 “好!一言为定!” 陈有贵大喜过望,忙道:“既然治哥儿这么爽快,陈某人也绝不食言反悔,请治哥儿移步舍下,咱们这就立下约书,请里正作保,再到官府备案。” 嘿嘿,任你这小狐狸奸似鬼,也要喝我陈某人洗脚水,谁还不知道独门生意的利头,陈某人已作好你六我四的准备了,没想到,嘿嘿……,五五开,这么容易就多赚了一成利,哈哈哈哈……。 尼玛,你这老狐狸,太奸诈了,呜呜……。 “不好啦!出大事啦!!” 正当老狐狸和小狐狸自以为得计,暗自欣喜时,一阵惊慌失措的喊声打破了宁静。 “怎么啦,出了什么事?”陈有贵一把拽住了“大喇叭”。 “大喇叭”带着哭腔,哀嚎一声,叫道:“老官家和皇上被金贼掳走啦!”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五章 燕山无归路 “朝云横度,辘辘车声如水去。白草黄沙,月照孤村三两家。飞鸿过也,万结愁肠无昼夜。渐近燕山,回首乡关归路难。” 木坐在牛车上的赵桓,感觉这一切就是一场梦,一场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的噩梦。 去年,他老爹硬把皇位塞给了他,自己到处去求仙问道,当了甩手掌柜。 和很多初登大宝的年轻皇帝一样,赵桓接过烫手山芋时也有一腔热血,满怀期冀,希望自己能带着倾危的国家走出困境,重振宋室。 所以,一上台,赵桓就贬蔡京,杀蔡攸、王黼、朱勔、梁师成、童贯等祸国殃民的奸臣,以示革故鼎新之意。 但命运却是如此的冷酷无情,又是这样的不正经。 赵恒立志要成为中兴之主,却不料转眼间就成了亡国之君。 最是仓皇辞庙日。 他终于真切地感受到了当年李煜的痛苦和绝望,甚至,他比李煜更不堪,至少李煜还有一首别离歌,而等待他的,却是夷狄胡种无尽的羞辱。 此去燕山无归路! 一路上,遍野的尸骨、涂炭的家园、破碎的山河,这一幕幕就像一把把尖刀剜在了赵桓的心口。 赵桓好恨,恨金寇的残暴,恨自己的软弱无能,更恨臣子的无情背叛。 他最为倚重的宰相范琼,竟两度逼迫自己赴金营当人质;开封府尹徐秉哲竟持《玉牒簿》帮着金贼将皇室宗亲一网打尽;吏部侍郎张邦昌竟沐猴而冠,悖逆僭越,北面称王,……。 赵桓终于意识到,朝政的败坏并非蔡京之流为恶,而是整个士风堕落了,士大夫没有了廉耻、气节,只知道争名逐利,唯利是图。 加官进爵时,信誓旦旦,拍着胸脯保证肝脑涂地死而后已。真要大难临头,却毫不犹豫的改换门庭,并在背后狠狠地捅你一刀。 赵桓感觉自己的恨意即便倾尽三江四海之水,也难以熄灭。 赵桓又好悔,悔不该迷信道法,轻信什么六甲神兵,悔不该罢免李纲,遣散勤王之师,悔不该自金营逃得生天后不听劝阻,再入虎口,悔不该生于帝王之家。 可后悔又有什么用!世上没有后悔药。 “啊!……” 一阵惊恐的叫声打断了赵桓飘荡的思绪,一路上这样的声音几乎不绝于耳,赵桓紧紧地攥住了拳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阿鲁图是女真族的谋克,到现在他还是觉得眼前的一切像做梦一样。 他们随粘没喝大帅一路从燕山杀到了汴京,没想到竟这样的顺利,汉人是这样的软弱,连最温顺的绵羊也比他们勇敢。 战斗,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战斗,几乎就没遇上真正的战斗。 双方刚一接触,汉人的士兵就成片成片地逃跑,刀子还没有架到脖子上,汉人就一批一批地跪倒投降。 令人恼火的是,这样软弱的民族居然拥有这么多的财富,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数也数不清。 阿鲁图可从没有见过,也无法想象堆的像山一样的财宝。 长生天哟,感谢您的慷慨,只有像我们这样的女真勇士,才配得上这么多的财富和这么美丽的女人。 一想到女人,阿鲁图的心头就一阵燥热。 汉人的女子怎么能这么美丽,皮肤是那样的白嫩,身姿是那么的美妙,身上还有一股勾人魂魄的香味,和她们一比,部族里的那些女人简直就像母猪一样。 就像刚才被自己捉上马的这个女人,美的就像圣山脚下绽放的映山花。 这是行军这些天来被阿鲁图捉上马的第七个汉人女子,他觉得自己回到部族里,可以骄傲地吹上整整三年。 阿鲁图认为在马背上没有花掉的气力,就必须在马背上耗掉。 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是个天才,怎么突然就领悟了真谛。 怀中女子的尖叫更刺激了阿鲁图,他长满钢针般胡渣子的臭脸就往女子身上拱。 女真士兵看到了阿鲁图又开始了表演,爆发出一阵阵哄笑和狼嚎。 突然,阿鲁图怀中拼命挣扎的女子,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狠狠地咬住了阿鲁图的耳尖。 “啊!” 阿鲁图发出了阉割般的惨叫,一把将女子推下马。 他一摸左耳,发现已然被咬缺了一块,鲜血沿着手指间滴落下来。 居然敢反抗! 阿鲁图愤怒地咆哮着,不由杀心大起,他拔出弯刀,恶狠狠地盯着了女子。 跌倒在地上的女子挣扎着爬了起来,惊惶失措地朝路边的田野跑去。 阿鲁图冷冷地盯着女子蹒跚的身影,弯刀归鞘,继而从马背上摘下桦木弓,从箭壶里抽出了一支雕翎箭,娴熟地弯弓搭箭,瞄准了女子的后背心。 “云娥,快,快跑啊!” 人群里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叫声,很多人都已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阿鲁图冷笑不已,戏谑地看着那只惊惶奔逃的猎物。 “阿鲁图,可别射偏了。”士兵中不知谁“好心”地提醒了一句,又引起了一阵更大的哄笑。 阿鲁图重重地哼了一声,眼光一扫,深吸一口气,两指一放,弓弦一松,“嗖”的一声,雕翎箭如闪电般朝女子后心飞去。 “噗”,一箭正中后心。 云娥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心口冒出的鲜血和箭尖,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两眼一黑,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女真士兵爆发出一阵阵叫好声,阿鲁图一夹马腹,朝云娥尸身奔去。 他盯着仆倒在地上已经气绝的女子,又摸了摸自己的耳尖,突然一勒缰绳,马蹄高高扬起,朝云娥尸身狠狠踏去。 “咔嚓” 云娥的尸身被重重的马蹄踩的骨断筋折,阿鲁图朝尸身重重地啐了一口,弯腰拔出了雕翎箭。 “阿鲁图,你在干什么!” 从队伍后头奔来了一快匹马,马上一名女真头领面色不虞的质问道。 “勃思特,你少管我的闲事。” “左元帅有严令,要加强戒备,行军途中不得生事,难道你不知道吗!” “勃思特,勇猛的战士打了胜仗,连享受战利品都不行吗?”阿鲁图反问道:“不过就是个奴隶罢了。” “阿鲁图,打了胜仗,大王、元帅自会赏赐。回到燕山,你自己的战利品随你怎么样,可现在不行!既然元帅有令,我们就该遵从。现在宋人的军队都盯着咱们,一路上要小心戒备。” “哈哈哈哈……”, 阿鲁图发出一阵不屑地讥笑,反问道:“勃思特,难道你也认为汉人的军队会来偷袭我们吗,哪次战斗不是被我们打的落荒而逃啊。勃思特,你见过绵羊向狼群发起进攻的吗,这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周围的士兵也发出了一阵阵哄笑。 “阿鲁图,既然元帅下了军令,就必须遵从。”勃思特被问得有些词穷,喝道:“别说我没提醒你,如果让元帅知道,小心军法,元帅的刀可不认人。” 阿鲁图脑子里浮现出粘没喝那阴狠的样子,不禁打了一个冷颤,悻悻地哼了一声,就招呼手下士兵给自己包扎耳朵去了。 …… “元帅,我们为什么要撤兵,不继续打下去,汉人这么不堪一击。” “噢,”粘没喝看着手下这员猛将,饶有兴致地问道:“谷神,那你说说,我们该怎么办?” “元帅,按这个攻势,只要再有半年,咱们就可以打到最南边。” “哦?那你觉得我们能保持这样的攻势吗?” “这……”谷神迟疑了一下。 “呵呵,” 看到谷神的迟疑,粘没喝笑了起来,说道:“谷神,你要记住,即使再强壮的猛虎也不可能一口吞下一整只肥羊,要不然不是被撑死,就是被噎死。我们女真战士虽然勇猛,但也不是铁打的,从前年十月起兵,至今已一年半有余,士马皆疲,再硬打下去,结果可能会是另一番光景喽。况且,汉人的数量何止我女真百倍,一百只羊被逼上绝境,掉转羊头时,再凶猛的狼也只有逃跑的份。” “可是元帅,南朝如此富庶,单单一个开封城就搜到了千百万的金银和数不清的绫罗绸缎,要是整个南朝都抢过来,那金银珠宝不是要堆得像圣山一样高了。” 此番南下,金人可谓是赚的盆满钵满。 单单从赵恒身上赚到的赎金,就能堆成一座山。 为了赎回赵恒,开封府大括金银,得金近百万两,白银近千万两,绫罗一百万匹。 金银财宝搜刮干净,金人就绑着宋徽宗和宋钦宗,还有众多宗姬妃嫔、宫女贵妇,高高兴兴地踏上了回家的路。 “谷神,难道你还怕这些金银珠宝会被吃掉不成。”粘没喝洒然一笑,道:“汉人有句话叫为他人做嫁衣裳,这些钱财只不过是暂时放在汉人手里罢了。” 粘没喝扬起了手中的马鞭朝远方一指,道:“谷神,记住,脚下的这片土地迟早是我们女真的,到时候,这土地上的一切也都会是我们的!” 纵观历史,女真族的发迹史就是汉族的苦难史、血泪史,每读至此,不禁都掩卷太息。 靖康之难最悲惨的莫过于众多被金人掳掠的妇女同胞。 宋徽宗、宋钦宗凑不齐金人索要的金一百万锭、银五百万锭犒军钱,就拿妇女抵债,帝姬、王妃一人准金一千锭,宗姬一人准金五百锭,族姬一人准金二百锭,宗妇一人准银五百锭,族妇一人准银二百锭,贵戚女一人准银一百锭,明码标价。根据《开封府状》记载,北宋妃嫔83人,王妃24人,帝姬、公主22人,嫔御98人,王妾28人,宗姬52人,御女78人,近支宗姬195人,族姬1241人,宫女479人,采女604人,宗妇2,091人,族妇2,007人,歌女1,314人,贵戚、官民女3,319人,共记11,635人被以不同的价格抵押折价。 落入金兵之手的北宋女性无论什么等级,都沦为了女真人的奴隶,身心都受尽摧残凌辱。为了满足金军将领们的兽欲,金帅斡离不甚至下达了“元有孕者,听医官下胎”的命令。 被掳走的妇女大半被虐待和折磨死在了途中,被掳到上京的,不是遣送到洗衣院供皇族淫乐、就是分给金军将领,有的甚至沦落为娼。 赵构的两个女儿赵神佑、赵佛佑被掳时才4岁,后被送到洗衣院。宋钦宗的朱皇后不堪受辱,自缢未成后又投水而死,皇后尚且如此,何论他人。 《靖康稗史》中有这么一段记载:天会时(金太宗年号),掠至宋国男、妇不下二十万,能执工艺自食力者颇足自存。富戚子弟,降为奴隶,执炊牧马,皆非所长,无日不撄鞭挞,不及五年,十不存一。妇女分入大家,不顾名节,犹有生理,分给谋克以下,十人九娼,名节既丧,身命亦亡。邻居铁工,以八金买娼妇,实为亲王女孙,相国侄妇,进士夫人。甫出乐户,既登鬼录,余都相若。 靖康之耻难以言状,羞于落笔。 (求推荐、求收藏,多谢支持!)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六章 容我喝碗“孟婆汤” 宗泽伫立在黄河边,久久地凝视着北方,尽管已年近古稀,但岁月的风霜没能打垮这位倔强的老人,他的身姿还是如标枪般挺立。 两万多士兵默默地伫立在老将的身后,也凝视着北方。 在那个方向,两个主宰过这个国家,世间地位最尊崇的男人,正一步步地坠落深渊,而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身边的战马似乎感觉到了这肃杀的气氛,静静地低着脑袋,只有旌旗的猎猎作响和滚滚黄河的咆哮,诉说着悲怆和愤怒。 当得知金兵胁迫徽、钦二帝北去,宗泽立即领兵直驱大名,以兵马大元帅府副元帅的名义召集勤王之师,会兵大名府,打算北渡黄河,控扼金人的退路,截回被掳走的徽、钦二帝。 数日内,宗泽书札数下,可北道总管赵野、河东北路宣抚使范讷、知兴仁府曾懋、甚至另外一副元帅汪伯彦等勤王之兵却无一到达。 大名府内,只有他一支孤军。 宗泽明白,不是这些人赶不及,而是他们怕了! 面对滚滚奔腾的河水,宗泽终于按捺下了孤军深入的冲动。 让身后的两万士兵去面对数倍于自己的虎狼之师,结果可想而知。他知道自己肩上担的不仅仅是忠君的道义,更有数万家庭托付和期盼。 “大帅,”都统陈淬的声音将宗泽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恳切地劝道:“大帅,河边风烈,您已站了大半个时辰了,大帅多保重。” 尽管数月前陈淬因进言差点被宗泽斩首,但他对这位年近七十,仍在为国事奔命的老人,一直充满了钦佩和敬畏。 看着宗泽满面的风霜和忧虑,同时他也感到悲凉,大厦将倾,独木难支,一年多来的奔波和操劳,让暮年的宗泽不可避免地走向衰亡。 陈淬字君锐,是莆田人,本是一书生,后因应试不第,投笔从戎,以战功为左班殿直、鄜延路兵马都监、真定府路马步副总管。建炎元年,陈淬归宗泽麾下,陈淬坚毅果敢,有勇有谋,宗泽视为心腹爱将。 “大帅,大军行止,请大帅早作决断。”陈淬见宗泽像是出神,半天没有反应,于是又提醒了一句。 宗泽回过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心腹猛将,不知从何处升起一股秋暮般的愁绪,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国是艰难,君锐努力啊!” 君锐努力! 这四个字就像利箭,射进了陈淬的心里。 面对宗泽,他感觉到羞愧,他突然想起了屈原的那句话: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此刻眼前的这位老人,在他的眼里,就是一座只能仰止的高山。 陈淬双目一红,对宗泽重重行了一礼,慷慨道:“大帅,陈淬定当竭力报国,虽死无悔!” 宗泽点了点了头,欣慰地拍了拍陈淬的肩膀,道:“传我军令,回师东京。张邦昌跳梁小丑,悖逆僭越,不杀此贼,誓不甘休。! “得令!”陈淬一拱手,“元帅有令,大军回师东京!” …… 自从被金人架着当了什么劳什子的大楚皇帝后,张邦昌就没有睡过一天的安稳觉,每天都如履薄冰地生活在不安中。 金人来向他宣读册文,要他做这个傀儡皇帝时,张邦昌就想过一死了之,以全名节。 可当长绢挂在横梁上,张邦昌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最终还是退缩了,脖子往上一挂得有多疼啊,他怕疼,他不想死。 既然不想死,那就从了吧。 三月初五,张邦昌在金人的操纵下,正式登基称帝,国号大楚。 不过他心里也清楚,在人心不厌宋的情况下,当了这个傀儡皇帝,他可就是彻彻底底的乱臣贼子、过街老鼠了。 现在别看自己站在云端最高处,怕是到时候一不小心就要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张邦昌觉得自己真是太可怜了,在金人的刀锋和国人的痛恨不齿中求活。 为了求活,一面要屈从于金人胁迫,为虎作伥,一面又要夹着尾巴做人,时时小心,处处谦恭。 张邦昌也是奸猾鬼,为了给自己留后路,登基之日升文德殿,张邦昌不敢坐到近在咫尺的那张所有男人都梦想的宝座上,只在御床西侧设位受贺,并让百官勿拜。 他称自己不称“朕”,见百官时仍然自称为“予”;传谕不称“宣旨”、手诏称“手书”;手下的执政、侍从可以坐议国事,言可直呼其名;平时都不穿龙袍,只要遇金人召唤时,才把那身明黄衣袍穿上,他甚至连饮食起居都不用天子礼。 这一切的惺惺作态都只为给自己留条后路,以好活命。 不过,权力真的是毒药,不知不觉就会让人上瘾。 三月初五登基之日,文德殿上百官山呼万岁的那一刻,他真的有点迷醉了,那种快感,也只有真正品尝过的人才懂。 那一刻,他是多么希望自己能端端正正的坐在那个位置上,永远地坐下去……。 一想到文德殿登基,张邦昌的心头又涌起了挥之不去的阴霾。 那一天,天色十分惨淡,就像一张死人脸,乌云蔽日,阴风四起,文武百官脸拉的像是奔丧一样。 哪像是参加登基庆典,分明就是——,张邦昌硬生生地忍住不在心里想到那个不吉利的词。 “王时雍这个混账,居然率百官下拜,幸好我机警躲开了,他们这是故意要害死我啊。” 张邦昌看着眼前这个“从龙第一功臣”、权知枢密院事领尚书省,气就不打一处来,此时又不免佩服起自己的机警来。 “如今金人北去,我等何去何从,大家都议一议吧。” 张邦昌叹了一口气,他心里明白,给自己撑腰的人一走,他这个位置也就坐到头了。 “陛…” 王时雍刚想启奏,就瞥见了张邦昌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便硬生生的将下面的字咽回了肚子里,连忙改口道:“大相公,而今已是骑虎难下,您应深思熟虑、方作定择,以免来日后悔莫及。” 王时雍不想把话说的太透,他相信张邦昌绝对不是蠢人,其中厉害能够看清楚。 最是无情帝王家。 你触了人家的逆鳞,还能存什么幻想呢,幻想人家大度地原谅你、接纳你? 说白了,你已经犯了十恶不赦的谋逆大罪,诛你三族都算轻了。 权力斗争从来都是你死我活的,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王相公说的极是,大相公您切要三思啊。”权领中书省徐秉哲附和道。 张邦昌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现在时势已不在我,纵然走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如果自己主动反正,摆出应有的姿态,拿出足够的诚意,还有可能死中求活,何况自己真的是被逼无奈。 眼下最好的办法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在他想来,赵宋官家还是比较仁慈的。 “舜徒,你怎么看。” 张邦昌点了权领门下省吕好问的名,他很想听听这个灵光脑子的意见。 吕好问看了一眼张邦昌,答道:“相公您对天下人说,自己是忍辱负重,屈节金人蹑位登基,实出无奈。而今金人既去,相公应徐图后举。过去大臣劝进,所谓人心所向,都是慑于金人的暴虐。现在金人都走光了,相公如何能威风依旧。” 吕好问看了一下张邦昌的脸色,继续说道:“康王是皇室后裔,领兵居外,众所归心,相公您为什么不拥戴康王?为今之计,应迎元佑皇后,并请康王正位,相公才能得到保全。如果犹豫不决,让天下误以为相公贪恋权位,那就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吕好问的一番话又深深地刺痛了张邦昌敏感的心,是啊,生死就在一念之间,于今之计,该是以最快的时间拿出最该有的态度来。 “现在全天下人都盯着相公的一举一动,您宜早作定夺,奉迎康王。”监察御史马伸附议道。 张邦昌深深地叹了口气,对王时雍说:“时雍,明日一早,不,即刻派人请元祐皇后入御延福宫。秉哲,立刻拟书,明日朝会,尊元祐皇后为宋太后,我退处资善堂。” 张邦昌想了想,又吩咐道:“舜徒,明日派人持我手书往济州面陈康王。我所以勉循金人推戴,只欲权宜一时以纾国难也,不敢有他。张邦昌一心戴宋,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张邦昌走投无路中,请出的元祐皇后是何许人也。 元祐皇后姓孟,出身世家大族,为宋哲宗赵煦的皇后,一生遭遇可谓离奇,拍上一百集宫斗戏都绰绰有余。 宗哲宗幼年登基为帝,其祖母高太皇太后替哲宗选了世家之女百余人入宫,孟氏是其中之一,当年孟氏才16岁。这百余人中,高太后最喜欢的就是孟氏。 元佑七年,高太皇太后正式下谕宰执,孟氏子能执妇礼,宜正位中宫,遂将孟氏立为皇后。 可哲宗并不喜欢奶奶给选的大老婆,他宠爱的是婕妤刘氏,这就埋下了孟氏悲剧的伏笔。 绍圣三年,孟氏之女福庆公主重病,药石罔效,太医束手无策。 孟氏的姐姐为了小公主能安然康复,便求助于道家符箓,她带着治病符水入宫给小公主医治。 可符箓图谶之类向来为宫中禁忌,孟氏得知,大惊失色,命人将符水藏了起来,又非常老实地将这个事情禀告了哲宗。 哲宗当时听了,认为是人之常情,并没有怪罪孟氏。 不料,福庆公主病逝后,孟氏养母燕夫人等人为孟氏及公主祈福,符箓的事情又重新被揭了出来,落人口实。 得到哲宗专宠的刘婕妤想趁此机会扳倒孟氏,自己好正中宫之位,于是乎,一场宫斗大戏便开锣了。 刘婕妤将前后两件事情联系起来,在哲宗面前搬弄是非,说孟皇后这是在诅咒皇帝。 结果,刘婕妤一吹枕边风,哲宗也开始怀疑起孟氏来,于是他命梁从政、苏珪调查此案。 当时的宰相章惇被刘婕妤收买,在宰相和刘婕妤的授意下,梁从政、苏珪逮捕了孟氏左右侍女及宦官数十人,并将这些人严刑逼供。 梁从政、苏珪本以为三木之下予取予求,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孟氏人品太好,她身边太监、宫女们知恩,宁死也不愿诬蔑孟氏。 最后,梁从政等人不得不伪造供词,才让哲宗相信孟皇后图谋不轨。 有了“确凿证据”,孟氏被废,宋哲宗将她安置在被废妃嫔出家所居的瑶华宫,号称“华阳教主”、“玉清妙静仙师”,法名“冲真”。 孟氏被废,其实也是北宋党政争之祸。 当时北宋新旧党争正烈,孟氏是支持旧党的高太皇太后与向太后所立。 高太皇太后去世后不久,哲宗亲政,欲极力摆脱这位祖母的阴影,改而支持新党,提拔新党的章惇做宰相,章惇也支持哲宗宠爱的刘婕妤,有废孟氏后位之图,遂酿成了这件冤狱。 元符三年,宋哲宗病逝,端王赵佶继位,是为徽宗。 旧党在向太后的支持下重新抬头,孟氏时来运转,被重新复位,因其封后于元佑年间,故被称为元佑皇后。 不料第二年,向太后病逝,后来不久又发生元佑党人事件,徽宗重新任用新党蔡京等人,贬谪旧党,孟氏再次受到牵连,二度被废,重回瑶华宫,加赐“希微元通知和妙静仙师”之号,就这样一直过了二十多年。 钦宗靖康初年,孟氏先因瑶华宫失火,移居延宁宫,后延宁宫又失火,出宫居住相国寺前的私宅,真是什么好事都让她给赶上了。 靖康二年,金人攻陷汴京,徽、钦二帝被掳,当时六宫有位号者都悉数随着徽、钦二帝被掳走,没想到孟氏竟因祸得福,因为被废,她的名字不在《玉牒簿》之上,而幸运地逃过一劫。 (求推荐、求收藏,谢谢支持!)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七章 赵构的野望 三十余年的起起伏伏,孟后不得不慨叹道家祸福相依之门实乃洞见之明。 赵宋国难、举族蒙祸之日,却成了她重见天日之时。 今年已五十五岁高龄的她,原以为将在青灯之下了此残生,但是今夜门外那阵急急的敲门声却打碎了她的“美梦”,重新将她推回到了政治舞台的中央。 对于那个地方,孟后从心底里感到害怕和厌恶,那里承载着她最痛苦、最不愿企及的回忆。 在外人眼里,那里是如何的富丽堂皇,令人心驰神往,可对她来说却是一座暗无天日的囚笼,好不容易逃脱了出来,没想到临到老,还是要回去。 尽管心里不愿意再回去,但理智却告诉她必须要回去。 如今天下大乱,人心急需安定,而现在,她是宋室仍在的精神象征,所以她没理由退缩。 “赵氏虽负我,但我不负赵氏。”孟后在心里感叹了一句,问道:“素梅,收拾停当了吗?” 素梅是当年她在宫中为后时仅剩的老人,几十年来一直陪在她的身边,服侍饮食起居。 “娘娘,东西都收拾停当了,刚才余都知说宫中已准备好一应物什,奴婢就收拾了一些贴身的东西。” “嗯,那你去告诉余都知一声。” 尽管余承本已经等了近个把时辰,他也不敢露出丝毫的不耐烦。 作为资深内侍,他心里清楚,院子内的这个女人,现在是这个国家的定盘星。 他不禁感叹起命运,对这个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的女人充满了敬畏。 “余都知,仙师说可以走了。” “好好,有劳姐姐了。” 余承本一挥手,带着身后几个小黄门,弓着身子进了院子。 本来伺候女主都是侍女,无奈金人见了年轻点的母的就抓,何况是宫中佳丽,没办法,现在只能是带着小黄门来接孟后。 余承本一进院门,就见孟后已站在院内,他急忙忙向前几步,“扑通”一声,硬桥硬马跪了下来,那动静,听着都觉肉痛,“娘娘,老奴接驾来迟,死罪死罪!” “余都知请起,老妇是戴罪之人,担不得如此大礼。” “娘娘这些年受苦了,呜呜……。” 余承本有模有样的抹起了眼泪,演技派的实力就是强,眼泪说来就来,走心! “都知,赶紧起来吧,天色已晚,还得赶路呢。”素梅见惯了这样的表演,好心在旁边提醒道。 “对对,老奴疏忽,太后快请上轿。” 大相国寺在宫城南面约莫二里多地,等孟后等人到了延福宫已经是二更中。 张邦昌等人早已等候在延福宫门口,轿子一落,孟后还未来得及好好打量久违的大内,张邦昌等人就已迎上前来。 “娘娘!” 张邦昌悲呼一声,拜倒在地,王时雍、徐秉哲等人也纷纷拜倒。 孟后见状,连忙趋前,扶起了张邦昌,道:“诸位相公,都是国之干城,快快请起,快快请起,老妇担不得诸位相公如此大礼。” 张邦昌边抹着眼泪边起身,道:“娘娘受苦了,臣等接驾来迟,娘娘恕罪。” “张大相公折煞老妇了,老妇只不过是戴罪之人,何须如此。诸位相公都是国家干城,中流砥柱。我宋氏不幸,遭此大难,二帝蒙尘,幸得诸位相公忠心,才保得这社稷。” 孟氏说到伤心处,也擦起了眼泪。 “娘娘,二帝蒙尘,臣等恨不能以身殉节,然势已至此,虽死不能使二帝回迁,邦昌只有从权金人,才可保全宗室社稷,以谋后留。臣若有异心,人神共弃,太后明鉴啊!” 张邦昌一副要剖开胸膛见红心的样子。 “相公忍辱负重,一心报国,大忠大勇,是社稷功臣,切莫自责。”孟后宽慰道:“我宋氏能得保全,相公乃是第一功臣。” “娘娘!” 张邦昌激动的高呼一声,几乎又要拜倒在地。 经孟后这么一劝,他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是大忠大勇、社稷功臣,不免生出千金易得知己难求之感。 “诸位相公,今日天色不早了,仙师车马劳顿……” 素梅也是见惯了风雨,对这些大相公也没太当回事,冷不丁提醒了一句。 “素梅,不得无礼!” 孟后瞪了素梅一眼,狠狠地呵斥一句,眼神中分明是“干得漂亮”的赞许,素梅投去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惶恐”地低下了头。 “是臣等疏忽了,请娘娘早些安寝。臣等明日再来参拜,臣等告退。” …… 济州,位于东京开封东三百里,因其地临汶、泗、沂、洸、济五水而得名,又是京杭运河所经之地。北宋以后,济水畅通,漕运大兴,济州就成了京东西路最发达的城市之一。 康王赵构的大元帅府就设在济州城内。 此时年仅二十岁的天下兵马大元帅赵构正端坐在太师椅上沉思,他的手里捏着刚刚由阁门宣赞舍人蒋师愈送来的张邦昌亲笔信。 “……邦昌勉循金人拥戴,欲权宜一时以救国难,绝无他图!……邦昌身为宇辅,世代承恩,主上蒙辱而不能死节,有何面目见天下黎民!然而念及复兴之计,实在不忍心一死而置家国不顾!……” 看着张邦昌的辩解,赵构心里发出一阵冷笑,暗暗骂了一声狗贼! 赵构也真不知道该痛恨金人还是感谢金人。 身为庶子藩王的他,本来注定与那个位置无缘,一辈子就是轻歌曼舞、声色犬马、浪荡逍遥。 金人入寇,虽然弄得他妻离子散;可同时,老爸、老哥和兄弟们被一窝端,却让他对藏在每个男人心里最深处的幻想,又重新激发起了无限的热望。 他现在离那个他曾经梦到过无数次的位置是那么的近,近的几乎触手可及。 “为什么只能是大哥当皇帝,就因为他第一个出娘胎?!” 赵构和所有庶子一样,对嫡长子继承制嗤之以鼻,“他到底哪里本事,最后不也是弄得江山社稷不保。要是我坐这个位置,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殿下。” 蒋师愈有点发虚的声音把赵构飘散的思绪拉了回来,他现在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毕竟在别人眼里,他们这帮子拥着张邦昌一起表演过登基大戏的人,都是乱臣贼子。 “殿下,臣尚有一事禀告。元祐皇后已被张相公迎进宫中,居于延福宫,初四日,张相公及诸大臣在文德殿参拜元祐皇后,上尊号为宋太后。” “元祐皇后?” 赵构稍稍一愣,好半天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从未谋过面的“便宜奶奶”。 “蒋宣赞,这信你给大家念一念。” 赵构将张邦昌的信还给了蒋师愈。 蒋师愈接过信,极力地控制着微微颤抖的双手,狠狠地咽了口唾沫,湿润了一下冒烟的嗓子,但此时从他嘴里吐出的声音没有了往日宣赞时的从容和韵律,倒像是被掐住脖颈的鸭子。 “……邦、邦昌勉、勉循金人拥戴,欲权宜…权宜一时以救救救…国难,绝绝无他图!” 蒋师愈的声音越来越颤,额头上的冷汗沿着两颊滴到了捧着的书信上,“邦昌……念及…复复兴…之计,实在不忍、忍一死而置家国不、不顾……” “哼!” 堂上的几个人听得张邦昌的狡辩,都忍不住发出了不屑的冷哼。 蒋师愈硬着头皮好不容易把信念完,冷汗已经湿透了整个衣背。 “众位爱卿怎么看?” “殿下,切不可轻信张邦昌之言。”副元帅黄潜善第一个站了出来,驳斥道:“张邦昌悖逆,天下皆知。于今金人北去,他自觉无人撑腰,就来摇尾乞怜,殿下切勿受其蒙蔽,此等贼子,罪不容诛。” “殿下,张邦昌今虽陈书自辩,但莫要轻信,臣以为其贼心不死。”元帅府另一元帅汪伯彦附和道。 “哦。”赵构深沉地应了一声。 汪伯彦继续说道:“殿下,张邦昌陈书自辩,姑且不论可不可信,但其尊元佑太后为宋太后,实乃贼心不死。” “噢?何以见得。” 汪伯彦这个论调倒是新鲜,赵构不由眼睛一亮。 “殿下恕罪。”汪伯彦告了个饶,继续道:“殿下是否还记得当年太祖顺应天命,代周自立,尊后周的符太后为周太后,并迎入西宫居住之故事。” “轰!” 汪伯彦的这句话瞬间就让蒋师愈的脑子炸了。 字字诛心,这才是真正的杀人不见血啊。 他偷偷瞥见赵构的脸色阴沉如水,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 就是这一声轻哼,像是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蒋师愈的胸口,他几乎都能闻到喉头的血腥味。 他感觉自己发颤的双脚已快要支撑不住身体,冷汗又不停地冒了出来。 “那孤王该当如何呢?” “殿下,臣愿领军讨逆,取邦昌首级以谢天下。”元帅府都统制杨惟忠喊道。 “噔”的一声,蒋师愈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脑子里全都是张邦昌血淋淋的脑袋在地上滚来滚去。 “蒋宣赞,蒋宣赞!” 汪伯彦的喊声让蒋师愈稍微回了魂。 “殿下…恕罪…”蒋师愈咕噜噜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好不容易吐出了半句话。 “蒋宣赞看来是车马劳顿了。”赵构看了蒋师愈一眼,对门外喊道:“来人,扶蒋宣赞下去歇息。” “臣、臣告退。” 全身无力的蒋师愈,被人架出了议事堂,真真像是捡回了一条命。 “殿下,发兵一事,要三思啊。” 原宋钦宗智囊,太子詹事、门下侍郎耿南仲劝道:“殿下,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张邦昌受伪命,行僭越,自当罪不容诛。然事有轻重缓急,为今之计,最要者莫过于殿下早正名位,团结四方,以图中兴。且不论张邦昌真悖逆抑或假从权,朝中诸大臣迫于贼势,暂时屈节者十有七八,非真愿认贼作父。如若进兵讨之,臣恐兵锋所向,殃及池鱼,不利于殿下正位。于今莫如按兵待之,听诸人之言,观诸人之行,然后忠奸自明。” 耿南仲的一番话倒真让赵构陷入了沉思。 耿南仲见赵构意动,又道:“再者,即使张邦昌真悖逆,殿下姑且容之,天下皆知殿下容人之量,必争相来赴,天下士卒归心,何愁大事不成。” 对啊,看来姜还是老的辣,要杀驴也得等卸了磨再杀啊,何况眼前最紧要的不是杀驴呢。 “报!”堂外旗牌官的喊声打断了赵构的思绪,“报!宗副元帅军报!” “快呈上来!” 一听是宗泽的军报,赵构的小心肝扑腾的厉害。 赵构细细地看了一遍军报,眉间微锁,心想:“这个宗泽,忠是忠,勇也勇,就是太拗。” 看到赵构皱着眉,耿南仲忍不住问道:“殿下,不知宗副元帅有何军情?” “宗副元帅已领兵由大名府直驱东京讨逆。” “啊!这,殿下,宗副元帅他……” 耿南仲欲言又止,言外之意大家都明白,就怕这个老刺头在这个节骨眼上坏事。 赵构思索了一会,对黄潜善吩咐道:“即刻下书札,各路勤王之兵原地驻守,不得进兵东京。已至东京者,只得城外驻扎,不得进城。各路大军行止,需听大元帅府军令!另外,派人将我亲笔书札快马送宗副元帅。” “那张邦昌处,殿下如何处置?” “让那蒋师愈回去复命。” “那殿下是否要回书?” 赵构摇了摇头,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道:“无需回书,就让蒋师愈早些回去复命,张邦昌如果真是聪明人,一定知道该怎么做。” (求推荐、求收藏,您的支持,是我最大的动力!)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八章 皇帝是你们逼我做的 蒋师愈赶回东京已是戌时,一日三百里快马,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他感觉自己不是赶路,而是在赶命。 回想起昨天的情景,心里还是慌兮兮一阵害怕。特别是今天一早,耿南仲让他两手空空回去复命,赵构半句话都没有,心里的恐惧就像头了,启程去应天,当皇帝去! 南京应天府,别名河南郡,为大宋四京城之一。后周显德六年(959年)六月,赵匡胤时任殿前都点检、兼宋州归德军节度使。后周显德七年(960年)正月,赵匡胤发动兵变,登基即位后,因发迹于“宋州”,遂改国号为“宋”。景德三年(1006年),宋真宗以帝业肇基之地,升宋州为应天府。大中祥符七年(1014年),宋真宗亲自驾临应天府,主持隆重的授命仪式,建应天府为南京,应天府成为宋朝的政治、经济和军事重镇之一。 靖康二年(1127年)四月,赵构于南京应天府南门外的幸山修筑中兴坛。 五月初一,赵构正式在此登基即皇帝位,为了延续宋朝皇统和法统,定国号仍为宋,改元建炎,史称南宋。 (求推荐、求收藏,谢谢支持!)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九章 精神要吃透 五月初一那天,武翼郎岳飞参加了登基大典。 生于农家的岳飞天生神力,从小习文练武,羁傲不逊、勇冠乡里。徽宗联金伐辽,岳飞受招募从军,任伐辽军敢死战士,伐辽失败后返回乡里。 金军南侵,目睹河山沦陷、百姓涂炭,岳飞再次投军。 投军后,在大元帅府前军统制刘浩麾下效力,因作战勇敢又有谋略,因功迁修武郎、武翼郎。 赵构前往应天前,将大元帅府的所有军马进行整编,设御营司,分前后左右中五军,岳飞成了中军一名护卫。 从赵构登坛的那一刻起,岳飞就对眼前这个新皇帝寄满了厚望。 赵构父兄的昏庸无能、任用奸佞,导致国弱兵弛,外患连年,民不聊生。 最可笑的是这对文采风流的父子皇帝连最起码的形势强弱都看不清,唇亡齿寒的道理也不懂,一直沉浸在恢复幽云十六州的幻梦中,搞什么联金灭辽,与虎谋皮。 结果谋皮不成,反被虎噬,差点就亡国灭种。 岳飞希望赵构能有一番新气象、新作为,能带领国家一雪前耻,规复中原,和历史上那些中兴之主一样,让这个病入膏肓的国家重新走向强盛。 事实上,当时整个国家都对赵构寄予了厚望,孟太后在播告中外时就说:“繇康邸之旧藩,嗣宋朝之大统。汉家之厄十世,宜光武之中兴;献公之子九人,唯重耳之尚在。兹惟天意,夫岂人谋!”将赵构比作了刘秀和重耳。 岳飞觉得自己有理由相信,赵构和他的老子老哥不一样。 且不说赵构出生时,东京之大内赤光照室的异象,也不论他资性朗悟,博学强记,读书日诵千言,单单是赵构能挽弓至一石五斗,与那些手无缚鸡之力,只会吟风弄月的天潢贵胄就截然不同。 金人在攻陷开封之前,曾要求宋室派亲王前往军营为质,众王避之不及,唯独赵构慷慨请行;到了金营,计议使张邦昌为金人兵锋所慑,痛哭流涕,几乎吓尿,而赵构却意气闲暇、不为所动,以致金人以为他是冒牌货,要求调换,否则差评。 搞得宋钦宗只得换了弟弟肃王前往为质,赵构也才得以虎口脱险,逃过大难。 这样一个文武兼资、有胆有勇的皇帝,难道不值得寄予厚望吗,难道还用怀疑他能带领国家重新走向强盛? 反正岳飞是充满了信心。 国无明君,忠臣良将多白头。 如今,上天给了这个国家一个英明的皇帝,正是自己赤心报国的大好时机,能否建功立业不重要,能否名垂青史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实现母亲在自己背上刺下“精忠报国”四个字时,自己在心里刻下的庄严承诺: 守护! 用自己的生命去守护这片热土,用自己的生命去守护生活在这片热土上的善良百姓! 刚上台的赵构也确实没有让人失望,顺应舆论,任用著名的抗金派大臣李纲为相。 李纲字伯纪,祖籍福建邵武,徽宗政和二年进士,历官至太常少卿,钦宗授兵部侍郎、尚书右丞。 靖康元年金兵入侵汴京,李纲任京城四壁守御使,团结军民,击退金兵。但不久即被投降派所排斥,被贬白帝城。 李纲被贬不久,金兵再次南下围攻开封。宋钦宗在被俘前夕又想起用李纲,命他领开封府事,但已无济于事,当李纲在长沙得知此命时,北宋已经灭亡。 任命李纲为相,还有不少人反对。 叫的最凶的就属御史中丞颜岐,这个老货说什么“张邦昌为金人所喜,虽已封为三公郡王,宜更加同平章事,增重其礼。李纲为金人所恶,虽已命相,宜及其未至,罢之。” 还章疏五上,没完没了,搞得赵构一个头两个大,一点眼力价都没有。 “我当这个皇帝,恐怕也不是金人喜欢的!” 赵构一句话就给这个老货怼了回去,颜岐不敢再多放一个屁。 右谏议大夫范宗尹也反对用李纲,他说“李纲名浮于实,有震主之威,不可以为相。” 不听!不听!我不听!! 我就要李纲当宰相了,咋地。 在全天下都强烈要求报仇雪耻的时候,不用主战派李纲,你让哥用谁?哥刚当上皇帝,总得有所表示吧。 汪伯彦和黄潜善两个人就机灵的多。 他们原以为自己有从龙之功,这个宰相肯定要落到自己头上,没想到冒出个李纲截胡,所以也打算去跟赵构吹吹风,委婉地表达一下自己的不同意见。 可两人一看赵构这架势,是刚当了皇帝,头还热屁股也烫,总想烧上几把火,提振提振士气,归拢归拢人心,这个时候唱反调,就等于把自己放火上烤。 等赵构热度退了,冷静了,李纲也就到头了,而且以他们对赵构的了解,这个热度也就三分钟! 奸臣的眼睛真的好毒辣。 …… 六月初一,李纲赶到了应天。 见到赵构,李纲很激动,他很庆幸自己能遇到这样一个英主,如果宋钦宗能像他弟弟一样,国家何至于此呢。 “朕日盼夜盼,终于把爱卿你盼来了。” “陛下!” 李纲擦了擦老泪,说道:“金人残暴无道,专以奸谋取胜,而我却蒙蔽不清,以致于落入算计。幸天命未变,陛下受天下拥戴,继承大统,内修朝政外御强敌。若想一雪前耻,迎回二帝,责在陛下和宰辅。微臣力有不逮,不足以担此大任,请陛下收回成命,另选贤能。” 李纲顿了顿,继续禀告道:“况且微臣来应天时,颜岐差人将其章疏送予微臣,言臣不为金人所喜,不当为相。” 什么! 颜岐你这个老货,还敢在老子背后耍心眼搞小动作,我还治不了你了。 “爱卿。” 赵构勉慰道:“朕素知爱卿忠义,爱卿之智谋与胆略,朕亦钦佩,若要金人畏服,天下安宁,宰辅非爱卿担当不可,爱卿切勿再推辞了。” “陛下!” 李纲感动地拜倒在地,叩谢道:“谢陛下厚爱。昔日唐明皇欲任姚崇为相,姚崇奏陈十事。微臣亦有十事请陛下思度,若陛下觉可行,就请应允,微臣才敢受命。” 赵构微微一愣,纲哥看来有备而来啊。 “爱卿请讲!” “陛下,微臣所陈十事,一曰议国是,中国之御四夷,能守而后可战,能战而后可和,而靖康之末皆失之。今欲战而不足,欲和而不可,不如先自治,专以守为策。待吾政事修、士气振,然后可议大举。” “嗯,”赵构听得点头称是。 “二曰议巡幸,车架不可不早至京师,见宗庙,以慰都人之心。若京师不可居,则为巡幸之计。以天下形势而观,长安为上,襄阳次之,建康又次之,皆当诏有司预为之备。” 李纲继续陈述道:“三曰议赦令,祖宗登极,赦令皆有常式。前日赦书,乃以张邦昌伪赦为法,如赦恶逆,及罪废官,尽复官职,皆泛滥不可行,宜悉改正。四曰议僭逆,张邦昌为国之大臣,不能临难死节,而挟金人之势,易姓改号。宜正典刑,垂戒万世。五曰议伪命,国家之大变,鲜有仗节死义之士,而受伪官,以屈膝于其庭者不可胜数。昔肃宗平贼,污伪命者以六等定罪,宜仿效之,以励士风。六曰议战,军政久废,士气怯惰,宜一新纪律,信赏必罚,以作其气。七曰议守,敌情狡狯,势必复来,宜沿河、江、淮,措置控御,以扼其冲。八曰议本政,政出多门,纲纪紊乱,宜一归之中书,则朝廷尊。九曰议久任,靖康间,进退大臣太速,功效蔑著,宜慎择而久任之,以责成功。十曰议修德,陛下始膺天命,宜益修孝悌恭俭,以副四海之望而致中兴。微臣十议,请陛下察之。” “爱卿所言字字珠玑,朕得爱卿臂助,何愁前耻不雪,社稷不兴啊。”赵构由衷的感叹道:“爱卿所议,明日朝会班之。” 第二天的朝会,赵构果然班布了李纲所议。 可李纲却开心不起来,因为赵构给十议打了个八折,僭逆、伪命二议留中不发。 不是赵构不想发,而是时机未到。 这些软骨头,赵构其实早就想收拾他们了,留这些人在身边始终是个隐患,他们能把老爹和老哥给卖了,也就能把自己给卖了。 可为了这个好不容易到手的帝位,赵构还得先争取这些软骨头的支持,故而暂时隐忍,很大度的既往不咎。 等到强硬派、勤王派、铁杆粉丝越聚越多,腰板越来越硬,哼哼,再跟这些混账玩意儿算账。 赵构故意将僭越、伪命二议留中不发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觉得浪还不够大。 他料定李纲肯定要当场发炮,这正是赵构所期望的。 不怕你响,就怕不响,越响越好,有了舆论造势,处理这批人才显得名正言顺、理所当然。 李纲也没让赵构失望,打八折的十议刚宣布完,他就不干了。 “陛下,臣有事启奏。” “爱卿请讲!” 赵构很欣赏地看了一眼李纲,眼神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鼓励的神采。 “陛下,微臣所陈乃十议,今陛下所班为八议。十议中僭逆、伪命为何留中不发?” “爱卿,同安郡王(赵构登基三天后任命张邦昌为太保、奉国军节度使、同安郡王)勉循金人拥戴,是欲权宜一时以救国难,事急从权,情有可原。而且汴京诸臣工为保存社稷,暂时屈膝于敌,非真悖逆变节。” 赵构的辩解既是说给张邦昌这些人听的,同时也是要拿这话给李纲心头火上再浇一瓢热油。 你们看啊,我是想保你们的,是我纲哥太硬! “陛下!” 李纲情绪激昂,慷慨陈词道:“陛下!二事乃今日刑政之大者。邦昌当道君朝在政府者十年,渊圣即位,首擢为相。方国家祸难,金人为易姓之谋,邦昌如能以死守节,推明天下戴宋之义,以感动其心,虏人未必不悔祸而存赵氏。而邦昌方自以为得计,俨然正位号,处宫禁,擅降伪诏,以止四方勤王之师。及知天下之不与,乃不得已,请元佑太后垂帘听政而议奉迎。邦昌僭逆始末如此,而议者不同,臣请以春秋之法断之……邦昌以臣易君,罪莫大矣,不得已而自归,朝廷既不正其罪,又尊崇之,此何理也?陛下欲建中兴之业,而尊僭逆之臣以示四方,其谁不解体!又伪命臣僚,一切置之而不问,何以励天下士大夫之节!” 赵构一边听着李纲的慷慨陈辞,一边偷偷瞄了几眼张邦昌。 你们看看,李纲把孔圣人春秋大义都搬出来了,看来这回你真是凶多吉少啊。 张邦昌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白,不时面角抽动,欲哭未哭,非常的精彩,而东西班里一些大臣的身体明显在发抖。 听完李纲的陈辞,赵构显得很为难,继续好言劝道:“朕素知爱卿忠义,可同安郡王和诸大臣确是迫不得已。爱卿此二议让朕…这…。黄爱卿。” “臣在。” 听到赵构点了自己的名,中书侍郎黄潜善连忙出班。 “黄爱卿以为如何?” “陛下明鉴,臣以为同安郡王及诸臣工实乃迫不得己,为保社稷,只好委曲求全。” 黄潜善对李纲为相还是耿耿于怀,在这件事情上他是力挺张邦昌。 “唔。” 赵构不动声色的应了一声,让人捉摸不出其中的味道,接着他又发问:“吕爱卿,卿当日也被围开封,定知其中缘故,你以为如何?” 尚书右丞吕好问当日偷偷让人带了蜡丸书送给赵构劝进示好,左右逢源,果然是得到了赵构的回报,加官进爵。 他自己也是受伪命之人,在这个问题上,他和张邦昌等人是绑在了一起,所以他必须为张邦昌,也是为自己辩解。 “陛下圣明,微臣附黄营使之议,当日被围城中,确实是迫不得己,请陛下圣断。” 好你个两面三刀的吕好问,哼哼,赵构在心里冷笑了几声,你以为给朕送的是救命丸吗,到现在还不老实。 见黄潜善和吕好问力保张邦昌,李纲抗声道:“陛下,张邦昌僭越悖逆,实乃千古罪人,怎可留之于朝,使百姓言:此人亦天子!” 听到这句话,赵构眉头一紧,杀机一涌即逝。 而张邦昌身体突然一软,几乎瘫在了地上。 “陛下。” 李纲趁热打铁,拜倒在地,抗声道:“臣不能与张邦昌之流同列朝廷,否则当以手中笏板击之。若陛下定要用张邦昌,就请罢免微臣吧。” “爱卿快快请起!” 同知枢密院事汪伯彦偷偷瞥见了赵构的神色,不由心机一动,排班出列道:“李大人气节壮直,微臣等自愧不如啊。” 嗯,很好,你吃透了朕的精神。 赵构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同安郡王身体不适,今日所议之事再议,先退朝吧。”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十章 被双开的岳飞 六月初五,赵构见时机成熟,班李纲僭逆、伪命二议于中外,同时下旨: 张邦昌僭逆,责降昭化军节度副使,潭州安置。 而流传的另一种说辞是,有人告发张邦昌在皇宫玷污宫人,赵构迫于舆论压力,以占居宫禁,奸污宫人,大逆不道的理由严惩张邦昌。 我冤啊,比窦娥还冤啊! 皇宫里母的都被金人掳走了,就剩下太监,我污个鬼啊我,你们要扣屎盆子,也找个像样点的,我丢不起这个人,呜呜呜…。 接受伪命的大臣,卖国牙郎王时雍贬高州安置,绑票帮凶徐秉哲梅州安置,吴干永州安置,莫俦全州安置,李擢柳州安置,孙觌归州安置,颜博文、王绍以下,论罪有差。 一下子,就把那些两面三刀的软骨头全处理了个干净。 同时,为了激励士气、笼络人心,赵构还下旨褒扬靖康之难中为赵氏死节的忠臣义士。 吏部侍郎李若水追赠观文殿学士,谥忠愍。李若水,字清卿,广平曲周人,与宋钦宗一起被掳,因不肯从金人立异姓傀儡,被割舌断颈而死,年三十五。 怀州知州霍安国赠延康殿学士,金人南侵,霍安国死守怀州不肯降,城陷被俘。粘没喝劝降,霍安国不从,与通判州事直徽猷阁林渊、兵马铃辖济州防御使张彭年、都监赵士詝、张谌、于潜等十三人从容就义。 河东宣抚使刘韐赠资政殿大学士。刘韐字仲偃,福建崇安人。靖康之变后,京城陷落,刘韐被迫出使与金人议和。金人知道刘韐是良将,派仆射韩常出面劝降,还答应只要刘韐归顺,就任命他当仆射。刘韐昂然写下遗书:“国破圣迁,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便沐浴更衣,悬梁殉国,年六十一。 丞相欧阳珣,与钦宗被俘押送到燕京。次年四月,金诱欧阳珣叛国,充当新朝宰相,他视死如归,拒不接授。最后被金兵执送燕京而焚死,年四十六。 礼部侍郎龙图阁直学士张叔夜,靖康之难中率军守开封城,失败后随宋钦宗被金国掳走,途中张叔夜绝食抗议,渡河后自缢殉国,终年六十三岁。 飒飒风寒,草木不春,大河悲鸣。 忠节义士,舍身取义,气壮山河! …… “岳大哥,你听说了吗,听人说官家准备南巡哩。” “怎么会,阿正,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岳飞听郭正这么一说,不由吃了一惊。 “昨日,我和几个熟识的甲正、伍长吃酒,有一个原来是在黄元帅麾下的,他喝的半醉时说的。” “怎么可能,前日陛下刚下了旨意,命人扈从太后前往东南,让六宫及卫士家属从行,陛下要独留中原,与金人决战呢。” 岳飞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况且宗泽老将军已任东京留守,河北又设了招抚司、河东设了经制司,各路都在招兵买马,不日将与金兵决战,怎么可能会南巡,定然是假的。” “岳大哥,其实我也不大相信,可是咱们来应天都两三个月了,也不见有什么动静,倒是陛下最近催各路兵马赴行在入卫越来越急了。” 郭正这句话倒一下子点醒了岳飞。 赵构重用主战派,严惩投降派,又采纳了李纲的很多主张,设立了新军法。 这一番所作所为,看上去是抗金的决心非常彻底,一副卧薪尝胆、报仇雪耻的样子,可总让人觉着雷声大雨点小。 而且,在陕西、河北、河东招兵买马,缘何要入卫行在? 应天府现在就是个大军营,根本不缺兵马,如若真要北上抗金,新招的军马只需原地驻扎训练待命即可,为何要大费周章。 岳飞虽然有不好的预感,但也不敢多想,对郭正叮嘱道:“这些话你以后千万别乱说,动摇军心是要犯军法的。” “嗯,岳大哥,我知道了,我也就对你说说。” “唉,到底何日才能出征啊。” 世事有时候就是这样顽皮,怕什么来什么。 第二天,赵构下诏:京师未可往,当巡幸东南。 原来赵构得到了消息,金太宗吴乞买听说他当了皇帝,尽起燕山、云中、中京、上京、东京、平州、辽西诸路军马入寇。 瞧金人这意思,是要把赵构也请到上京去,和他老爹老哥一起放羊。 赵构一听到这个消息,吓得魂飞魄散心肝颤,什么收复中原,什么复兴社稷,什么李纲水缸的,通通一边去,先保住小命再说。 谁也别拦我,哥是铁了心南巡,谁都别给我找不自在。 …… “怎么会这样,怎么能这样……。” 尽管看到了白纸黑字盖着大红章的诏书,岳飞还是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岳大哥,听说是金人得知张邦昌等人被官家惩处,要出兵攻取两河州郡,所以官家下旨南巡,暂避金人锋芒。你也别多想了,军令如山,咱们也没办法。”看着岳飞心情很差,郭正劝慰道。 岳飞想不通。 昨天他和郭正刚说完事,投降派右谏议大夫宋齐愈就因金军谋立异姓为帝时推举了张邦昌,在辕门外被砍了脑袋。 岳飞以为这是拿汉奸卖国贼的脑袋来祭旗,大军不日就会北上,他可以重新驰骋疆场、为国杀敌。 可没想到,激动澎湃的心劲还没过,宋齐愈的血迹尚未干透,信誓旦旦地说要与金人决战的赵构,转眼就下诏南巡了。 剧情反转的也太快了吧,说好的决战呢。 这件事就像巨石一般堵在了岳飞的胸口,几乎让他难以喘气。 “阿正,你先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嗯,岳大哥,你别多想了,说不定过几日陛下又会下旨北上了呢。” “嗯。” 岳飞应了一声,看到郭正出去,起身取出了纸和笔。 …… 御书房,黄潜善、汪伯彦被赵构留下独对。 黄潜善和汪伯彦对赵构的心思摸得很透,李纲整顿军政,有助于刚建立的朝廷撑牢局面,取得舆论支持,巩固赵构刚接手的权力。 但重用李纲并不意味着赵构就是主战派,相反,这个新皇帝和他们一样,是个彻底的主和派。 不管是谁,只要妨碍到他求和的路,都会被无情地一脚踢开,你李纲声望再大也不行。 经过他俩的劝说,赵构昨天终于下诏南巡了,要说心腹,他们觉得自己才是赵构真正的心腹。 “二位爱卿,今日朕收到一封书札,特意请二位看看。” 黄潜善、汪伯彦对视了一眼,接过了书信,汪伯彦展信念了起来:“陛下已登大宝,社稷有主,已足伐敌之谋,而勤王之师日集。彼方谓吾素弱,宜乘其怠而击之。黄潜善、汪伯彦不能承圣意恢复,日谋南幸,恐不足系中原之望。愿陛下乘敌穴未固,亲率六军北渡,则将士作气,中原可复。……武翼郎岳飞?” 这,这是把我们给告了?! “陛下,这…” 赵构一摆手,打断了黄潜善,道:“二位爱卿乃朕肱股,朕心里自有分数。” “这岳飞何许人?” 黄潜善不屑说道:“此人我略知,原为河东宣抚使刘韐麾下,立过些微末功劳。” “此人朕在相州时也见过一面,倒也是有勇之人。这封信就交由二位爱卿处置吧。” 赵构让黄、汪二人处理岳飞上书之事,意思很明白,我定了向南,这个人却叫我往北,不听话要打屁股。 不过,赵构也点了一句,这个人见过一面,倒也勇猛。也就是说,尽管岳飞说了你们的不是,有不和谐的声音,也别把人往死里整。 把提意见的人弄死,有悖祖宗不杀上书言事者的祖训,特别是万一影响到我英明神武、高大威猛的光辉形象的话,就真的不好了。 黄、汪二人自然心领神会,处理的也很得当,理由也很充分:小臣越职,非所宜言。 岳飞被革掉官职,削除军籍,驱逐出营。 …… “岳大哥,”郭正的眼圈有点红,叮嘱道:“一路上小心呐。” 岳飞笑了笑,拍着郭正的肩膀,宽慰道:“阿正,男儿流血不流泪,你我兄弟以后还会相见的,你自己也多保重。这样也好,与其憋屈地窝着,不如自己去闯闯,大丈夫只要有报国之心,何愁无用武之地。我听说河北两路都在招兵,一定会有我的容身之处。兄弟,我走了,珍重!” “岳大哥,多保重!” 岳飞点点头,朝郭正一抱拳,掉转马头,扬鞭奋蹄,迎着朝阳疾驰而去……。 …… 北京大名府,四京之一,也是当时除东京开封外另一个抗金中心,新设的河北招抚司就在大名府内。 新任的招抚使张所是出了名的主战派。 去年,金兵围困汴京,身为监察御史的他,带着募兵蜡书,冒着生命危险突出重围,往河北招兵勤王,应募者达十七万之众,河北各地也传遍了张察院的大名。 赵构登基后,派张所去按视祖宗陵寝。张所回来后就上书,劝赵构还都汴京,收复河北、河东等地。他力陈还京有五利,说“国之安危在乎兵之强弱与将相之贤不肖,不在乎都之迁不迁。” 性格耿直的他,还在上书中指责黄潜善的奸邪害政。 结果,赵构在黄潜善的撺掇下,一纸诏书,将张所贬到了江州。 还是李纲有识人用人之明,力排众议,推荐张所担任了河北招抚司招抚使,对他寄予了厚望。 到了大名府,张所凭着自己在河北的声望和号召力,在半个来月的时间里就招募了数万人马。 (求推荐、求收藏,谢谢支持!)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十一章 大名府投军 岳飞赶到大名府已是八月初。 河北招抚司的募兵处就设在司衙,衙门正门两侧各搭了个棚子,左侧勘验,右侧给勘验合格的人进行登记。 前来投军的人还真不少,等了大半个时辰,终于轮到了岳飞。 “凭引。”勘验第一关是验身份。 岳飞将自己的凭引递给了小吏。 “姓名。” “岳飞。” “籍贯。” “相州汤阴。” “年龄。” “二十五。” “可曾投过军当过兵?” “…曾投过军。”岳飞犹豫了片刻回答道。 小吏听出了岳飞的片刻犹豫,追问道:“何时何地投过军?” 本来是例行公事走走过场,没想到岳飞的片刻犹豫,引起了小吏的职业敏感。 “宣和四年,于真定府投军伐辽,后家父去世,回家守孝。宣和六年,河东路平定军投军,金人南侵,平定军被打散后,回家奉养老母。去年冬,相州投军。” 岳飞如实的将自己从军的脚色经历报了一遍。 “既然去年已在相州投军,因何离营,如今又来招抚司投军。” “因言获罪,革官去籍。” “原来被削了军籍,那你走吧。兵部有明令,除刺配外,其他犯案获罪及削除军籍一干人等,一律不得从军。” “还请大人通融一二。” “不行,不行。”小吏有些不耐烦地叫道:“兵部明令,我要是让你过,那就是知法犯法。赶紧走,后面还有很多人哩。” 岳飞被搞得有点难堪,他继续恳请道:“那能否请大人禀告一声,岳某想拜见张招抚。” “什么?呵呵。” 小吏被岳飞逗乐了,讥道:“你以为你是谁,张相公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赶紧走,莫要再胡搅蛮缠,要不然军棍伺候。” “快走!快走!”小吏见岳飞没有动脚的意思,不由生气地喊了起来。 “何事喧哗。” 就在这时,招抚司衙门里走出一位长者。 小吏一看,连忙迎了上去,脸上堆着笑,指了指岳飞,恭敬地回答道:“启禀大人,这个人来投军,不合条件,赖着不走,在这胡搅蛮缠。” 赵九龄顺着小吏所指看了过去。 哇塞,好神采!剑眉星目、丰神俊朗、体态健硕、器宇轩昂,一看就不是凡俗之辈,好像比我年轻的时候还帅那么一丢丢。 “因何不合条件。” “大人,此人是罪官,被革了军籍,不得再从军。” “噢。” 赵九龄听了,不免细细地打量了一下岳飞。咦,此人怎么有几分眼熟,好似哪里见过。 “此人叫甚名字,哪里人。” “此人叫岳飞,相州汤阴人。” “岳飞!”赵九龄吃了一惊,撇开了小吏,朝岳飞走了过来。 “你是岳飞?汤阴县岳飞?” “正是在下,不知大人是?”。 “这是招抚司干办公事赵大人!”跟在屁股后面的小吏机灵的很,说话的声音柔和了很多。 “岳飞,你再好好看看我是谁,还记得我吗?” 赵九龄笑眯眯地看着岳飞,捋了捋三尺长须,好一派道骨仙风。 “您,您是…赵世伯!” 岳飞终于认出了赵九龄,赵九龄是岳飞义父周同的知交好友,当年岳飞在周同门下学文练武时,曾见过赵九龄几次,但从周同去世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一晃也快十年了。 (周同,字光祖,华州潼关人,人称“陕西大侠铁臂膀周同”。北宋末年的武术大师,以善于箭术闻名。少年习武,后拜少林派武师谭正芳为师,得少林武术真传。得到包拯赏识,进入军中任职,担任京师御拳馆教师。御拳馆有天地人三席,周同为“天”字教师,地位最尊。因为主张抗辽抗金,周同在政治上不得意,因此专心武学,确立了官派正规武术的若干套路,如五步十三枪戳脚,发展自少林的翻子拳,以及棍法等。他悉心传授武功,在御拳馆期间正式收徒二人,一个是玉麒麟卢俊义,一个是豹子头林冲。第三个徒弟是曾头市的史文恭,最后收的闭门徒弟就是岳飞。) “正是老朽。” 见岳飞认出了自己,赵九龄欣慰地笑了,忙道:“贤侄,走,到衙内再叙。” 一路上,投军心急的岳飞将自己被革官去籍的事,细细地和赵九龄说了一遍。 “贤侄宽心,英雄总有用武之地。张相公识英雄重英雄,你来投他,他定然欢喜。”赵九龄勉慰道:“你文武全才,在相公麾下一定大有作为。” “愚侄多谢世伯成全。” “哎,我与你义父情同手足,你也就是我自家子侄一般,用不得生分。” …… “唉,奸臣误国啊。” 张所认认真真地听完岳飞的经历后,想起自己的遭遇,不由生起了一种同病相邻之感,眼中看岳飞又亲切了几分。 “鹏举,你就安心留在我这,先委屈你在我帐前听唤,如何?” “多谢大帅成全,岳飞定当竭力报国!” 岳飞一听到张所肯收自己,而且直接将自己留在身边,不由感激万分,“嘭”一声,单膝跪了下来。 “快快起来!无需多礼。周老英雄素为张某所景仰,作为他的关门弟子又是义子,亲自栽培,定然也是英雄了得,你暂时先在我帐前使唤,待得发兵北伐,你定能建功立业。” “多谢大帅勉励,岳飞定当牢记。” 就这样,岳飞开始了自己第四次从军生涯,虽然前路坎坷,但报国之心,九死而不改。 …… 岳飞每天都起得很早,无论寒暑雨雪,五更鸡鸣就开始练枪,这是他练武以来就一直保持的习惯。 岳飞枪法了得,早年师从同乡陈广,练习技击之法。后来拜周同为师,尽得周同五步十三枪真传,周同五步十三枪源自少林寺十三枪,因在套路中有十三种枪法,故名为十三枪,擅长于刺,挑,劈,扎的反复运用。周同在少林十三枪的基础上,结合了自己步法身形,使得十三枪更加大开大合、变化莫测。 十几年一日不辍的练习,岳飞已是枪法上的一代宗师。 拦、拿、扎、劈、崩、挂、挑、穿、架、舞花、刺枪、云枪、绞枪、点枪……,一杆银枪在依稀晨光之下,枪影翻飞,一时如飞星似箭、一时如匹练在天,让人目眩神迷。 “好枪法!” 就在岳飞收枪那一刻,偷偷在一旁观看的张所再也按捺不住,发出了一声由衷的喝彩。 “大帅!”岳飞有点羞赧地朝张所一抱拳,谦逊道:“岳飞枪法粗鄙,哪当得大帅夸奖。” “鹏举太过谦了,我看你的枪法已直追周老英雄了。真期待看到鹏举手持银枪,驰骋沙场,杀的金贼人仰马翻、闻风丧胆,哈哈哈……。” “大帅放心,岳飞定不辜负大帅期许,当持此枪奋勇杀敌,收复河山。” “好,很好!” 对于眼前这个年轻人,张所越来越欣赏,他对岳飞招了招手,道:“鹏举,你来。” “鹏举,你的枪法和武艺我看是难逢敌手了,你觉得自己能敌几何?” “大帅,岳飞武艺就是再高强,也不可能万人敌,一人之力终有尽时,况且匹夫之勇不可恃。” 岳飞知道张所是在考校自己,当下便将自己的想法大胆地和盘托出,“大帅,用兵打战仅靠勇力不可行,用兵贵在谋略。晋国栾枝用曳柴之计败楚,楚国屈莫敖用采樵之谋而下绞国,这都是靠谋略取胜。” “鹏举所言丝毫不差,两军对垒不单要勇,更要有谋,看来把你留在我身边是屈才了。” “大帅,国家建都开封,即欲倚仗河北捍御河南。我军如能据河北各镇,严防固守,互为声援,金人岂敢再有南下之望?如此一来,开封安稳如磐。大帅若提大军渡河抗敌,岳飞愿作前驱。” “好!” 张所大喜,抚掌叹道:“鹏举不仅武艺高超,见识也如此非凡,定为当世良将,真是天助我也。鹏举,你留在我身边真是大大屈才,我想让你独领一支军马,你可愿意。” “大帅!” 岳飞得遇如此伯乐,感动地几乎落泪,急忙施礼道:“岳飞肝脑涂地,难报大帅知遇之恩。只是岳飞乃罪官,恐怕……。” 岳飞担心张所破格提拔自己这个被削了军籍的罪官,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鹏举莫要担心,你所言之罪,是功非罪,是奸佞强加之罪。你放心,招抚司空白告身千余道,将佐官属,自可辟置。你这样的人才弃之不用,老天都要怪罪。” “大帅…,岳飞叩谢大帅成全!” 第二天,招抚司下令,岳飞授武经郎,任前军统制,隶属招抚司都统制王彦麾下。 …… 经过两个多月的厉兵秣马,河北招抚司召开了第一次作战会议。 六、七月份,真定、怀州、卫州一带,金兵日益增兵,秘密建造攻城战具,意图再次进攻开封。尤其是怀州、卫州,与开封隔河相望,离开封仅数百里之遥,金人的铁骑一日间就可渡河兵临城下。 怀州、卫州就像两颗钉子,死死地钉在了开封的咽喉上,威胁巨大,不拔掉这两颗钉子,所有人都寝食难安。 为此,东京留守宗泽于八月间渡河约见各路将帅,商议收复两河重镇。 卫州属于河北西路,正是张所招抚司管辖范围。如今金兵日盛,张所怕再拖下去,就不是拔钉子,而是钉子钉到自己头上来了。 更重要的是,张所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自己恐怕是时日无多。 就在八月十八日,赵构采新任监察御史张浚之议,罢李纲左仆射职务。 同月二十五日,在黄潜善的撺掇下,赵构又下旨处死上书言事的太学生陈东及崇仁平民欧阳澈,破了太祖以来不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者的祖训,开了一个极其恶劣的先例。 陈东出生于一个儒学世家,很早就有声名,为人洒脱不拘,不肯居于人下,不惧贫寒低贱。蔡京、王黼用事专权,人莫敢言,只有陈东敢无所隐讳,犯颜直陈。后来,陈东以贡士入太学,曾多次带领太学生伏阙上书,力陈时弊。 赵构罢免李纲的消息传出后,陈东就上书请求留下李纲,又请求宋高宗亲征,以迎回二帝;并惩治不图进取的将领,来振作士气。而黄潜善等人极力怂恿宋高宗去金陵,陈东又上述请求罢免黄潜善等人。此时,又适逢欧阳澈上书建议改革弊政,抵抗金人,贬斥黄潜善等人。 黄潜善一看,都是冲自己来的,那还了得,看来不杀几只鸡,你们都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他拼命给赵构进言,说如果不赶快处死陈东等人,又会有伏阙上书的事发生,事情就会越发大条。宋高宗怕出乱子,便下旨将陈东与欧阳澈处斩。 赵构罢免李纲,处死陈东、欧阳澈后,又在九月二十五日,命令湖南抚谕官马伸,在潭州赐死张邦昌,并诛杀王时雍。 这一系列的举动,实际上是赵构在宣布自己的政治立场:他不是主战派,让他收复中原迎回二圣,对不起做不到,哥也不想做;他也不是投降派,让他这个九五之尊跪在金人面前忍辱求生,甘当傀儡,对不起做不到,面子上挂不住。 他要的只是偏安一隅,过我太平小日子。 随着李纲罢政,在李纲建议下搞起来的招抚司、经制司迟早要关张。 张所不想自己所有的努力付之东流,既然招抚司迟早要关张,那就赶紧趁关张之前和金贼好好的干上一仗,也不枉来此走一遭。 (求推荐、求收藏,谢谢支持!)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十二章 大不了单干 作战会议并没有张所设想的那么顺利,很多将领对此战严重缺乏信心,反对主动出击。 确实,宋朝军队之羸弱,在历朝历代都挂得上号的,什么人都打不过,什么仗都敢输,连英明神武的宋太宗赵光义都曾被打得屁滚尿流,何况后来承平日久的花架子禁军。 特别是金人的铁骑,一直从燕山驰骋到开封脚下,如入无人之境,打得宋军闻风丧胆、哭爹喊娘,最后连皇帝都给一窝端了,大家没有信心很正常。 况且招抚司成立刚两个来月,新募的士兵都没好好训练,能有多少战斗力,大家心里基本有个数。 士兵有多少战力,张所何尝不知。可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发制人。古来征战,以少胜多、以弱胜强者不在少数,只要谋略得当,未必就不能创造奇迹。 当日岳飞勇不可恃,贵在谋略的一番话,张所深以为然,所以他决定放手一搏。 “王彦、岳飞何在!”思虑再三的张所不顾众将的异议,下达了军令。 “末将在!” “王将军率本部军马及岳飞前军速往卫州,收复新乡,务必一战功成。” “得令!” 岳飞的应命声几乎要震破屋这些宋军想干嘛?”速离看着城下一千多号宋军,问道:“莫非这些软弱的羔羊想攻城?” “好像是。” 就在这时,只见宋军阵中钻出了几十号人,两人一组,一组一张神臂弓,居然开始对着城头上射箭。 稀稀拉拉的十几支箭还没飞上城头,就一头栽在了城墙脚下,引起了城墙上金兵的一阵哄笑。 看见距离太远,箭射不上城头,宋军里有个小头领命令弓箭手向前,没想到几十号宋兵迟迟疑疑、畏畏缩缩,就是不敢向前多迈几步,惹的小头领扬起鞭子抽打,几个宋军吃痛,哭爹喊娘地大叫大窜起来。 看着眼前耍猴般的闹剧,城头上的金兵笑的都直不起腰了。 又见宋军小头领三脚两脚把这几个没用的家伙踹回去,自己叉着腰开始对着城头破口大骂,骂些什么东西,金兵却听不明白。不过,不管宋人金人还是哪里人,骂人的话总是难听的。 小头领还不解气,从队伍里拉出了一批人开始一起骂,还脱下裤子朝金人嘘嘘,吐口水,……各种花样,宋军队伍里也传来了阵阵快意的嘲笑。 一开始还当闹剧来看的速离,这下有些生气,这些软弱的绵羊居然敢嘲笑侮辱高贵的勇士,是该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了。 “速离,这些宋狗打搅了我们喝酒的兴致,还敢嘲笑我们,我带些人马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没等速离开口,阔布吉早就忍不住了。 “阔布吉,我也是这个意思,这些宋军呆瓜真是可恶。兄弟们也好长时间没有活动筋骨了,这些软货居然送上门来,正好拿他们活动活动。第一小队留下守城,其他人跟我出城,今天看看谁砍的脑袋多。嘿嘿。” 速离舔了舔嘴唇,内心涌起了一股嗜血的欲望,除了酒和女人,敌人身上喷涌而出的鲜血和痛苦的惨叫,一样能满足勇士的心。 “哈哈,速离,今天我可不会比你少。” “要不我们打个赌,阔布吉。谁输了就罚两坛酒,如何?” “好,一言为定!” …… 远远地看着城头上两个首领模样的金兵在叽里咕噜,城头又发出了雀跃的欢呼声,岳飞知道此次诱敌出洞之计成功了。 “传令下去,全军准备!” 岳飞低喝了一声,死死地盯住了城门。 “吱呀”,只见城门缓缓地打了开来,两百多骑金兵排闼而出,在城门前一字排开。 金兵的战斗意识几乎是本能的,列好了阵,速离并没有急于发起进攻,而是提着马等了小半刻钟。 这小半刻钟实际上是在养势,一来将人和马的状态调整好,二来从气势上先压制敌人。 胯下的坐骑已经有点不耐烦了,打着响鼻,前蹄刨着地面,是啊,它们也好久没有痛痛快快地活动筋骨了。 “铿!” 速离拔出了弯刀,金兵纷纷弯弓搭箭。两百步的距离太短,战马全力冲击,几乎片刻就能跑完,容不得他们出击后再抽弓射箭,只能先搭箭,射出一箭后,马上还弓抽刀。 这一箭主要是打乱敌人阵型,敌人阵型一乱,骑兵才能淋漓尽致地发挥出碾压优势。 “出击!” 随着速离弯刀一指,金兵铁骑打着呼哨,争相朝着那群绵软的羔羊冲去。 (感谢6么么书友首赏!求推荐、求收藏,谢谢支持!)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十三章 克复新乡 “列阵!” 看到金兵出击,岳飞一声令下,步兵迅速前出,长盾两两相叠,一人紧身下蹲,一人半屈附后,形成了一人多高的盾墙,枪手、弓手躲在墙后,长枪前刺,活脱脱像个刺猬。 步兵刚搭好盾墙,就听见金兵的几百支箭“嗖嗖嗖”的钉在了盾牌上,有几个士兵慢了半步,就中了招。 金兵箭雨刚过,岳飞大喝一声,“放箭!” 躲在盾墙后面的弓箭手迅速起身,朝金兵还以颜色。 “王贵,这里就交给你了!”岳飞大叫道:“张宪,随我来!” 速离看到宋军几百骑兵,在一员白甲小将带领下,居然敢硬碰硬发起冲锋,刹那间也有点晃不过神来。特别是看到宋军骑兵手里都有一根丈许的长枪,速离的心里居然闪过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骑兵对战,一寸长一寸强。 最好用的兵器当数马槊,汉唐铁骑就曾用马槊让匈奴、突厥人闻风丧胆。 不过马槊好虽好,却是极为奢侈,据说制作一根马槊费时三年,工艺复杂、花费无数,根本没法普遍装备。 马槊的槊杆取上等韧木的主干,剖成粗细均匀的蔑,胶合而成。韧木以做弓用的柘木为最,次以桑、柞、藤,最差也得用竹子。然后要把剖好的细蔑用油反复浸泡,泡得不再变形了,不再开裂,方才完成了第一步,而这个过程耗时将近一年。 一年之后,将蔑条取出,荫凉处风干数月。再用上等的胶漆胶合为一把粗,丈八长,外层缠绕麻绳。待麻绳干透,涂以生漆,裹以葛布。干一层裹一层,直到用刀砍上去,槊杆发出金属之声,却不断不裂,如此才算合格。 槊杆完成后要去首尾,截短到丈六左右。前装精钢槊首,后安红铜槊纂。合格的标准是用一根麻绳吊在槊尾二尺处,整根马槊如秤杆般两端不落不坠。这样,马上持槊,才能保持槊尖向前而不费丝毫力气,可直握借马力冲锋,也可挥舞近战格斗。 马槊造价高得惊人,所以汉唐以来,马槊一直是世家出身将领的标志,唐代以后,马槊就逐渐地退出了战争舞台,代之而起的就是长枪。 宋军手中的长枪都是上好的白蜡杆长枪,通体洁白如玉、坚而不硬、柔而不折,在骑兵高速冲击对抗中不易折断损坏。 看着清一水的长枪毫不畏惧地朝自己冲来,阔布吉却被激起了凶性,他大喝道:“速离,那个领头的白甲小将是我的,你别跟我抢!” 速离听见阔布吉的喊声,正中下怀,顺势非常隐蔽地落下了半个身位,心道:“就让你这个傻瓜先去探探路。” 两百步的距离对于骑兵对冲来说,眨眼即到。 阔布吉手中的弯刀高高举行,嘴角间露出了狞笑,等待着收割白甲小将的头颅,他感觉自己在砍下白甲小将的头颅那一刻,一定会达到兴奋的是大获全胜。 …… 虽然见识过的金兵残暴,岳飞也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惊了。 这座黄河边原本十分热闹富庶的县城,到处是被纵火焚掠后的残垣断壁,十室九空,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影,空气中涤荡着腐烂的味道,完全就是一座死城。 在新乡县衙里,解救出几十名被金兵掳掠yin辱的妇女,个个神情呆滞,空洞洞的眼睛里找不到任何的灵魂亮光。 县衙正堂上一片狼藉,到处是酒坛和啃剩的肉骨。一名衣不蔽体的女子正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旁边还有一名赤身的女子倒在血泊中,血迹未干,显然是刚被金兵虐杀的。 岳飞默默地解下身上的白袍,遮在了被虐杀女子的身上。 将士们都沉默了,他们的眼睛里除了怒火,还是无边的怒火! “将军。” 负责清理战场的王贵赶到了县衙,他看到眼前的惨状,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寒气。 王贵定了定心神,禀告道:“将军,一共获战马二百三十一匹,其中一百六十三匹无损。俘获伤兵一百一十九人,杀敌一百一十七人。如何处置,请将军示下。” “杀!”恨意滔天地岳飞毫不犹豫地吐出了冰冷的字眼。 “这,”王贵有些迟疑,劝道:“将军,杀俘不祥,而且军法……。” “杀俘不祥!哼。” 岳飞怒极反笑,厉声道:“金贼残暴,毁我家园,杀我父老,辱我姊妹,万死难赎其罪,我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你看到城内的景象了吗,看到堂上冰冷的尸体了吗!” “…你们都记住,以恶制恶、以杀止杀,少一个金贼,父老乡亲就少受一份罪。对这样的畜生,不把他们千刀万剐都算仁慈了!传我军令,俘虏就地斩首,以慰死难百姓在天之灵!” “弟兄们,我岳飞此生惟愿驱除鞑虏,保家卫国,复我河山,虽九死而不悔。大丈夫当精忠报国,战死沙场,你们可愿随我长枪所指,奋勇杀敌!” “杀敌!杀敌!!杀敌!!!”将士们的怒吼响彻了云霄。 “王贵。” “末将在!” “你领中军、后军一千军马驻守新乡,不得有失,并即刻派人请王将军入城。” “末将遵令!” “张宪。” “末将在!” “迅速整顿前、左、右三军人马,休息半个时辰后,随我出击。” “得令!” …… 速离带着五十多残兵一直路狼奔鼠突,逃到了新乡西北六十里外的共城。 共城里驻守了六百金兵,由谋克林哥和搵克统领,而新乡城外被岳飞一枪刺死的阔布吉正是搵克的弟弟。 “速离,发生了什么事?”看到满身创伤筋疲力竭,宛如丧家之犬的速离,林哥大惊失色地叫了起来。 “新、新乡城失守了。” “什么?你说宋军攻下了新乡城?!” 林哥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绵羊还能从老虎中夺食? “阔布吉呢?”搵克在残兵中没有看到自己的弟弟,急忙揪住速离问道。 “阔布吉……”一想到阔布吉被穿在铁枪上的样子,整个人忍不住地发抖。 “快说,阔布吉怎么啦!” “阔布吉战死了。” “啊……!” 搵克如暴怒的黑熊,大叫了起来,“是谁,是谁杀了阔布吉,我要吃了他!!” “是宋军的一个白甲将,用的是一根长铁枪。”速离的脑中又闪出那个像是来自地狱的杀神。 “白甲将,很好!哈哈哈……”搵克怒极反笑,咬牙切齿道:“我要将他剥皮拆骨,碎尸万段!” “速离,你有没有派人去卫州报告。” “去卫州的路被宋军堵死了,我只好先到你这里来。” “宋军有多少人马?” 速离伸出了一个手掌,迟疑了一下,又伸出一个手掌,叫道:“一万,宋军至少有一万人。” “一万人就能攻下新乡城,你们都是在睡觉吗?” 搵克觉得不可思议,即使在战场上正面交锋,几百女真铁骑就能撵着几万宋军跑,千余铁骑就能攻城掠地。而现在,三百女真勇士驻守的城池,就这么轻易地被区区一万宋军给攻克了?! 速离当然不敢说自己轻敌出战,也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太相信大宋的治安,出了城居然不关门,更不能让他们知道攻城的宋军也就小两千。 因轻敌闯下大祸,所以,速离不敢直接回卫州向猛安補里台报告,要不然他很可能就被暴怒的補里台直接砍了脑袋。 “林哥,我们速速整顿军马,去把新乡城夺回来。”搵克恨不得马上把杀弟仇人给吞了。 “对对,林哥,我的人马虽然损失大,不过宋军伤亡起码有数千,我们趁他立足未稳,赶紧把新乡夺回来。” 林哥对这两人的心思哪能看不明白,一个是报仇心切,一个是擦屎心切。 林哥沉思了一会,还是同意发兵。 因为卫州得到报告后,肯定会下令大军集结夺回新乡,他们先发兵,等于是打个前站、抓个提前量,到了新乡也不一定要马上攻城。 “搵克、速离,我们先派人去卫州报告,明日留下两个蒲辇守城,其他人出兵新乡。” (男主还小,先好好地养一养,等养大了养肥了再宰,男主会给大家带来惊喜的,请给他点时间。求推荐、求收藏。)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十四章 好大一条鱼 在新乡稍事休息后,岳飞就带着一千五百军马向共城进发。 岳飞是想在半路上打个伏击战,他料定共城的金兵一定会向新乡集结,在半路上杀他个措手不及,说不定还能趁势收复共城。 共城,因西周共伯和所居而得名。周厉王时爆发了“国人暴动”,国人攻入王宫,厉王吓得跑出了国都,逃到彘躲了起来。国人暴动平息后,周厉王已死在了彘。太子还十分年幼,大家就公推共伯和代行天子事,并将这一年定为共和元年,即公元前841年,这一年也是我国历史上有确切纪年的开始。 共城背靠太行山,面朝侯兆川,侯兆川的川口是个狭长的山坳,非常适合打伏击。 岳飞率领军马偷偷摸到川口时已是初更时分,岳飞将弓箭手和枪步兵埋伏在了川口,自己和张宪各带三百骑兵埋伏在川口两侧的密林。 第二天一早,吃过饭食,马儿喂了一遍精粮清水,准备停当,岳飞人马就静静地埋伏着,蓄力以待。 直到辰时,共城的城门才慢悠悠地打了开来,林哥、搵克和速离带着五百余骑兵向新乡进发。 侯兆川长约两三里,金兵的马速虽然不快,但到川口也就片刻。 左军统领徐庆带着三百弓箭手,早已埋伏在川口两侧的山脊上,路上堵着几根巨木,巨木后隐伏着六百枪步兵,死死地扼住了要道。 林哥显然比速离和搵克要谨慎很多,派了一蒲辇的士兵前面探路。 结果,刚过川口,就见在前面探路的士兵跑了回来。 “怎么啦?” “前面的路被巨木堵住了!” “堵住了?不好!” 就在林哥意识到什么,大叫不妙的时候,两侧山脊上已经是乱箭齐发,眨眼之间就有十几金兵中箭落马。 “有埋伏,快退!” 林哥当机立断,所有金兵掉转马头,准备逃出川口。 “呜呜呜……”,就在此时,号角声划破了侯兆川,紧接着,无数的马蹄声传来,只见两侧的山林里突然冒出数百骑兵,迅速冲杀而来。 林哥拔出战刀,焦急地大叫:“迎战!迎战!” 话音刚落,就见一白甲小将手持丈二铁枪,一马当先,就要杀到眼前。 “搵克,就是他!”速离指着岳飞冲搵克大喊。 不用速离提醒,搵克一看就知道此人就是杀弟仇人,搵克提起半丈长的大刀,“咿咿呀呀”大叫一声向岳飞冲去。 岳飞见一铁塔般的巨汉手提长刀向自己杀来,沥泉枪一指,迎了上去。 “哐当!” 交锋就在电光火石之间,搵克一刀格开了岳飞刺来的铁枪,顿时感觉手臂发颤、虎口一麻,长刀险些脱手。 有两下子! “咿呀呀呀!” 岳飞这一枪激起了搵克的凶性,两人刚错身而过,他就急停刹马,掉转马头,挥刀向岳飞后背砍来。 此时岳飞还没转身,搵克的长刀已挟着一股寒风急劈而下。 就在搵克自以为要得手之际,只见岳飞稍一侧身,竟看也不看,就来了一记回马枪。 铁枪就如灵蛇出洞,闪电般向搵克面门扎来。 搵克心中大叫不好,慌忙坐力沉腰,长刀改劈为挡,试图隔开铁枪。 “哐当!” 长刀狠狠地斩在铁枪上,搵克刚要叫好险,却突然发觉闪着幽光的铁枪已把自己扎了通透。 岳飞一枪得手,毫不迟疑,双手稍稍往后一扯,将铁枪从搵克身上拔了出来。 “啊!” 搵克发出一声惨叫,胸膛前后两股血箭喷涌而出,就直直地栽下马来。 要不是亲眼所见搵克仅仅两个照面就被扎下马来,林哥打死也不相信宋军中还有如此人物。 “和我一起杀了他!” 林哥大叫一声,领着数十骑将岳飞团团围住,吼道:“速离,一定要杀了他!” 而此时,宋军骑兵经过第一次冲杀,也失去了速度,和金兵艰苦地缠斗在一起。 毕竟宋军的弓马比不上女真,只是凭借着手中的长枪,暂时未落在下风。 “呜呜呜……”牛角号再次响起,川口里的枪步兵和弓箭兵已列好了阵型,迅速向金兵逼来。 林哥暗叫不好,要是让长枪阵围住,原地杵在那里的骑兵就是他们的一盘好菜。 尽管岳飞被林哥、速离带着几十人团团围攻,身上创伤十余处,但他没有一丝慌乱,铁枪时如灵蛇飞舞、时如蛟龙出海,不断有金兵被岳飞挑下马来。 “撤退!撤退!” 见宋军的枪步兵已开始蚕食最外围的金兵,林哥不敢有丝毫恋战,当机立断舍弃对岳飞的围杀,在宋军完成包围前选择撤退。 见金兵突围逃跑,岳飞、张宪带着骑兵紧追不舍,只可惜共城内的金兵在城头上接应,一阵箭雨硬生生地止住了岳飞的追杀,林哥带着半数残兵总算捡回了一条命。 望着从容退去的宋军,望着白甲铁枪宛如战神一样的男人逐渐远去的身影,林哥久久无法平复颤抖的内心,叹道:“此人终为我女真大患。” …… 驻守卫州的是猛安補里台,因为全国十六个钱监之一的黎阳监就在卫州,所以卫州驻扎了一千五百金兵。 昨日接到共城林哥战报后,補里台就打算今日发兵夺回新乡。 结果没等出城,共城又来了加急军报:今晨,林哥领兵向新乡增援时,被两万多宋军伏击,损失近三百人,不得不退回共城。 補里台暗暗用手指头比划着算了算,袭击新乡有万把人,伏击林哥两万多,这就大三万了。这很可能只是宋军的一部分,而且还是小部分,这样算来,保守估计宋军起码有六、七万,说不定有十万大军。 呀呀呀,看来这次有大鱼,这么大的一条鱼,那就不是補里台一个猛安能对付得了的。 補里台不敢怠慢,急忙分别向驻孟州的都统茶喝马和驻相州的副都统蒙哥报告。 茶喝马接到紧急军报也是吃了一惊,没想到宋军的主力居然无声无息地溜到了自己的眼皮底下,还拿下了新乡。 如果把这股宋军主力吃掉,到时大军再次南下,不就省了很多事情吗。 这次可不能让这条大鱼跑了。 茶喝马不敢耽误,连忙下书给副都统蒙哥、万户温敦,尽起孟州、怀州、泽州、隆德府、相州、安利军等地精锐,准备将新乡宋军主力一网打尽,到了嘴边的肥肉不吃掉,那就对不起长生天了。 …… 岳飞率领人马回到新乡已是日落时分,一进城,他也顾不得身上的创伤,立马去见王彦。 岳飞料得没错,王彦是打算向岳飞兴师问罪的,不遵军令这一条放哪里都是砍头的份,今天不把你岳飞这个刺头捋顺了,他这个都统制还怎么干。 可当王彦看到岳飞染血的征袍,身上十余处的创伤,这个耿直的汉子气也消了一半。 所以不遵军令按律当斩的大罪也就重拿轻放,说了一通姑念岳飞一心赤诚报国,情有可原,又克复新乡取得大胜,且将功抵过,若下次再违军令,莫怪我军法无情等云云。 其实,王彦打心底里还是挺佩服岳飞的,有勇有谋,就是有点拗,不听话。 这一夜风平浪静,新乡城沉浸在初战大捷的喜悦中。 到了第二天近午,斥候来报,一队千余人金兵在离城十里扎下营来,并不断有金兵探马在城外逡巡窥探。 王彦和岳飞站在城头上,望着远处依稀可见的金兵巡骑,眉头紧锁。 一千多的骑兵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即使攻城不足,总也不至于这么小心谨慎,这不是金兵的一贯风格。 麻蛋,你城里至少有六万大军,老子一千来号人能不小心吗。 “岳将军,你怎么看?” “将军,末将以为事若反常必有妖,我看城外金兵的样子,似乎有牵制我军的意思,末将担心金人会调集大军前来围攻。我军虽克复新乡,但新乡城孤立无援,前有大河阻隔,旁边的汲县、获嘉、共城,皆为金人所占,新乡实乃孤城。孤城无援,势必难守,将军宜早作打算,不可坐困于此。” “唔,”王彦含糊地应了一声,问道:“那岳将军以为该当如何?” “末将愚见,于今之计,无非有二:一是即刻北还大名,二是南下开封向东京留守司求援,无论我北上还是南下,都应趁敌势未固,速做决断。” 听完岳飞的话,王彦沉思了一会儿,旋即摆了摆手道:“岳将军多虑了,依我看,城外的金兵只是在虚张声势,是怕我军趁势进攻其他城池,故布疑阵罢了。我军虚实,金人必知,金人怎会为我区区七千人马调集大军,兴师动众呢?” 王彦看了一眼岳飞,继续说道:“我等受命收复新乡,如今功成,倘若擅自弃城而去,恐军法无情。昨日,我已遣人往大名府向张帅告捷,我军下一步行止,还是等张帅军令吧。少则三四日、多则五六日,招抚司军令必到。而且我军占地利,粮草具足,以逸待劳、以守待攻,金人纵有万骑,无驰骋之地,能奈我何,一动不如一静,于今最上者莫若固守不出,静观其变。” “将军,新乡城现今于我如同鸡肋,不可坐困啊。”岳飞隐隐感觉情况不会太乐观,苦口婆心地劝王彦。 “哼。” 王彦有点不哈皮了,我没追究你违抗军令就很给面子了,现在居然还和我唱反调,他面色不虞地说道:“岳将军无需多言,吾意已决。” 岳飞刚想争辩,话没出口,王彦就投来了一个严厉的眼神,意思表达地十分清楚明白。 你岳飞现在最好给我老老实实的,昨天违抗军令的事,我大人大量已经既往不咎了,别不识相,要不然别怪我发飙,拿你开刀。 秒懂! 岳飞长叹一声,默默地看着城外,不再说话。 有句话说的没错,怕什么来什么。 第三日,城外来了一支约五千人的金兵队伍,这五千金兵与原来盯梢的一千多金兵合兵一处,进逼到离城五里,分成了四军,分别扼住了新乡城四门去路,对新乡城成围困之势。 接下来的几日,每日都有人马汇集城下,到了第七日,城外金军已有数万铁骑,将新乡城围成了铁桶一般。 将士们看着城外厉兵秣马的大军,个个面如土色,不少人在寒风下打起了摆子。 王彦的脸那个绿啊,估计是肠子都悔青了。 原来瓮中之鳖是这样式的,上辈子烧了哪门子高香,七千弱旅居然勾来了数万铁骑?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王彦的错误判断,让七千兵马陷入了死地。 这几日来,金兵一直在赶制攻城器具,可以想见,一场惨烈的厮杀即将上演,不知城里的七千人马,又有几人能看到明天的太阳。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十五章 有种单挑 傍晚时分,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更觉阴冷。 到了戌亥时分,到大名府报捷的士兵居然躲过了金人的铁桶围困,回到了城内! 不过这个幸运儿并没有给王彦带来什么好消息,相反,带来的消息彻底掐死了城内宋军的希望。 河北招抚司被撤,张所被贬广南安置。 这也就意味着王彦、岳飞他们成了没人管的野孩子,眼看着要自生自灭。 这个坏消息的打击对王彦来说是最大的,他悔啊,悔不该不听岳飞的,真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可有啥用?现在就是那个瓮里的甲鱼了。 王彦、岳飞冒着雨,看着城外金军营帐里的星星点点,半晌没有说话。 “岳将军,”最终还是王彦先打破了沉默,他脸上有些发烫,带着深深的歉意,“岳将军,是王某人无能,连累全军将士。如今情势危急,我军该当如何?” 王彦也是条汉子,是非分明,敢于承认错误。 “王将军切莫自责。”岳飞宽慰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于今之计,我军只有南下投奔宗元帅一途。” “可现在我军已陷于绝地,如何脱困?” “将军可曾注意城外金军布阵?金军虽将新乡围成铁桶,但并非无机可趁。” “哦。”王彦听岳飞这么一说,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忙催促道:“岳将军有何高见,快说。” “我看城外金军布阵主要在东、南、北三门,扼北门,是阻我北还大名;扼东门,防我渡河而去;扼南门,阻我南下东京。而西门所去乃太行山,金军料定我军突围必出东南,故西门金军势弱。末将以为不如来个声东击西,出其不意,从西门突围,西面之外乃山林,不利骑兵行动,我军只要进入山林,就可逃出生天。” “嗯。” 岳飞的分析有理有据、切实可行,王彦不由信心大增,追问道:“那我军何时突围为宜?” “就在今夜!” 岳飞斩钉截铁地说道:“一来夜黑,敌明我暗,可出其不意;二来天雨路泥,车马难行,此乃天助,天时地利皆在我,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好,就按你说的办!” …… 茶喝马和蒙哥、温敦站在中军帐外,望着新乡城头上的星星点点,露出了猎人般的笑意。 “蒙哥、温敦,城内的宋军已是陷阱里的猎物,这次我们可逮到一只大肥羊喽。” “哈哈……”蒙哥、温敦等人都得意地笑了起来。 蒙哥说道:“这次宋军插翅难飞,只要他们敢突围,我数万铁骑就可将他们踏成烂泥;不突围,那就只能在城里等死或者投降,哈哈……。” 真是大功一件,怎一个爽自了得! “不知城内宋军统兵的是谁,真是无能。”温敦接过了话茬,鄙夷道:“要是他们早些弃城,我们可要费劲了,如今嘛,只有待宰的份。” “切莫大意,不可掉以轻心,此战务必将宋军一网打尽。”茶喝马提醒道:“将这股宋军吃掉,到时元帅领兵南下,可以少费很多事。传令下去,密切监视宋军动向,尤其是东门和南门,切莫让宋军渡河南下与开封连成一气。” “遵令!” …… 临近子时,雨还未停歇。 大多数金兵不堪阴冷,早早的钻进了营帐,进入了梦乡。 “咚咚咚……!”突然,新乡城内战鼓声大作,惊碎了金军的美梦。 “呜呜呜……!”负责监视的金兵发现了城内的动静,急忙吹响了示警的号角。 “宋军要突围了,快,上马迎战!” 等金军刚反应过来,就见新乡城东门“吱吱呀呀”地打开了,紧接着,阵阵蹄疾声伴着影影绰绰的星火直冲金兵而来。 “准备迎战!”茶喝马抽出宝刀喝道:“蒙哥,传令,准备合围!” “杀!杀!杀!” 就在金军的注意力都被东门的动静吸引时,暗夜中的西门悄悄地打了开来,王彦、岳飞带领着七千人马在黑暗和雨幕的掩护下,悄悄地向西边山林摸去。 东门外,宋军的骑兵已近在咫尺,“嘭嘭嘭……”,眨眼间宋军的骑兵撞上了正面的据马,马儿发出了受伤倒地的痛苦嘶鸣。 人呢? 近到眼前,金军才发现冲锋的宋军只有战马,却不见一个人影。 茶喝马大惊失色,刚想大叫不好,就听得西门外传来一阵紧急的号声。 “不好,中计了。宋军要从西门突围。上马,追击!” 等茶喝马率军赶到西门,王彦和岳飞已率领军马突破了西门金军的拦截,茶喝马怎能忍受宋军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溜走,这要传出去,非让其他都统笑掉大牙不可。 宋军太狡猾了。哟呵,前面还有断后的宋军,茶喝马精神一振,娘的,那么想留下,就别走了! “给我杀!别让前面的宋军给跑了!” “快!”看见金兵大部队赶到,岳飞焦急万分,他挥舞着铁枪,阻挡着追击的金兵,喝道:“快退入山林!” 幸好下了半夜的雨,道路泥泞湿滑,骑兵的速度起不来,这给岳飞断后的队伍争取到了宝贵的突围时间。 “王贵,你带步兵先退入右侧山林。” 王贵一看岳飞所指方向,略一迟疑,岳飞眼睛一瞪,喝道:“还不快走!” 山林就在眼前,王贵带着一千多步兵迅速地向山林隐去,而此时,金军的主力部队已开始和岳飞断后的人马厮杀在了一起。 见步兵已安然入山,岳飞将将在金兵要把他重重围困之前,带着张宪和数百骑兵杀破阻挠,朝山林突围而去。 真是好险! …… 岳飞领着千余军马在山林间奔突了大半个时辰,确认已摆脱追兵后,才下令原地休整。 幸好岳飞出奇计,老天爷又赏脸,这才使得宋军逃出生天,人马折损也不是很大。 众将士打心里服气岳飞,不仅文韬武略、智谋过人,关键还讲义气,哪一次不是冲锋带头,断后居尾,总之就是吃苦在前、享受在后的劳动模范,谁不服气? “将军。” 岳飞摆了摆手,打断了王贵,说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不让你随王将军一起撤退吧。” 王贵脸上露出了尴尬,将军的眼睛怎么这么毒。 岳飞叹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要不是天不绝人,我等早为鱼肉。王都统虽勇,但策划谋略非所长,我等若不自为一军,始终听命于人,成败难料。我等皆有以身许国之志,若要克服中原,非此路不可。” 经过这么一遭,岳飞深刻地明白受制于人,自己的能力根本得不到施展,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独立成军,自己单干。 听完岳飞这番话,王贵心悦诚服地朝岳飞施了一礼,再不多言。 …… 茶喝马、蒙哥等人憋了一肚子的火,前脚刚打好如意算盘,要将宋军全歼于新乡,后脚人家就从自己眼皮底下全身而退,赤条条地打脸啊。 茶喝马得知宋军已分成几股,分别从不同方向遁入山林,当即下令将大军分成十部,不断在新乡、共城一带寻找宋军踪迹。 金军十部人马找了两三天,可宋军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连影子都没摸到,最后茶喝马没了耐性,只好放弃。 茶喝马、蒙哥、温敦各自率本部人马回驻地,同时在卫州留下万余人以备不虞。 而岳飞在太行山南麓的山林好好地休整了几日后,决定南下投奔宗泽。从太行山南麓到东京开封有两百多里,中间要过共城、新乡,再南渡黄河,沿黄河岔流到封丘。 岳飞一路上要小心提防金人突袭,又有不少伤兵,所以行军速度并不快。 尽管岳飞小心翼翼,可还是没有躲过金人的追踪。 不得不说女真有着天生的猎人直觉,岳飞人马刚出山林半日,斥候就来报,发现有金人侦骑尾随跟踪。 此时的岳飞陷入了两难:重回山林,还是继续南下。 重回山林,怕半路上就杀出个程咬金,被金军围追堵截,而且这小两千人的粮草也是个严峻的问题,总不能靠着打鸟兽、挖野菜养活这一大帮子人吧。 继续南下,又不知前路会有多少追兵、会有多少恶战。 犹豫只在片刻之间,开弓没有回头箭,岳飞权衡利弊,决定继续南下,险中求存。 岳飞将数百骑兵分成两队,守住首尾,枪步兵护卫两侧,随时可进入战斗阵型,两条腿没法子跑过四条腿,既然避无可避,那就战吧。 在发现金人侦骑大半个时辰后,西北面就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金人的追兵终于到了。 …… “列阵!”岳飞一声断喝:“骑兵居中会合,千万不要被冲散!” 拓跋耶乌得侦骑报告,说共城外四十里外有一支约两千人的宋军队伍在悄悄南下,便领着一千余骑心急火燎地追了过来。 拓跋耶乌是驻守共城的猛安,副都统蒙哥手下的悍将,蒙哥给了他两千多人马,就是要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 离宋军两里地时,拓跋耶乌止军歇了会儿马力,一想到要以秋风扫叶之势吃掉这股宋军,拓跋耶乌心里就忍不住地雀跃起来。 岳飞望着对面的千余骑金兵,心中一沉,看来今日除了血战到底,别无他途。 “狭路相逢勇者胜!血战到底!” “战!战!战!” 拓跋耶乌在养势,没想到宋军士气没有被压制,反而斗志大盛。 胯下的战马受气氛的熏染,蹄子已不耐烦地刨着地面,哼着粗气,咋还不冲锋呢,别怂啊主人。 拓跋耶乌将手中狼牙棒一指,大喝一声,领着千余骑兵发起了冲锋! 岳飞将手中铁枪一攥,枪头冒着寒光,似乎也在等待着饱饮胡虏之血! 眼看两军就要接战,却见拓跋耶乌突然扬起了左手,一声尖利的呼哨,千余铁骑硬生生地在半里之遥停了下来。 几个意思?岳飞和众将士都有点懵头了。 只见拓跋耶乌一人提马上前,手中狼牙大棒朝前一指,“叽里呱啦”地冲宋军喊了起来,其他金兵则以刀背击着胸甲“吼吼”地叫了起来。 这是要作妖吗? 岳飞远远一看,哟呵,这个敌酋还真有点怪异,人长得黢黑精瘦,手中却提着一根极大的狼牙棒,极不相称地有些诡异,让人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要被狼牙棒压断腰,或者让人怀疑这狼牙棒压根就是木头的。 原来拓跋耶乌在冲锋时看到了岳飞的白甲铁枪,认出了岳飞就是前阵子让金兵闻风丧胆的“白甲神将”,拓跋耶乌自诩也是勇冠三军,所以不服气,想跟岳飞单练,一较高下。 “拖把夜舞”见岳飞没动静,又提马上前,指着岳飞“叽里呱啦”地嚷了起来,并不断比划着。 “将军,这金贼是要干嘛?”身边的王贵不解地问道。 岳飞冷笑着,“他这是在叫阵,要跟我单打独斗呢。” 哈哈,原来是要单挑啊,谁怕谁。 王贵细细打量了“拖把夜舞”几眼,打心眼里瞧不上他,这黑不溜秋的小瘦猴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叫阵,欺我大宋无人吗。 “将军,杀鸡焉用牛刀。” 王贵一提手中宣花斧,请命道:“待末将将这厮擒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十六章 “拖把”与黑风 见王贵请战,岳飞也不好冷了他的心,关照了一句“小心”,王贵就急不可耐地冲了出去。 “拖把夜舞”以为岳飞会出战,没想到来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大个,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不由怒叫一声“伊呀呀哇哈哈”,提起狼牙棒就冲了过来。 “吃爷爷一斧!” 王贵扬起手中宣花斧,劈头盖脸地就朝“拖把夜舞”砍了过去。 “哇哈哈!” “拖把夜舞”见王贵敢主动叫板,凶性大发,不知哪来的神力,巨大的狼牙棒被他轻轻松松地挥舞起来,朝王贵砸去。 “咣当!”狼牙棒、宣花斧狠狠地砸在一起。 我去! 刚一接招,王贵心中就大叫不好,手中宣花斧差点被砸得脱手而飞,虎口发麻。 “这瘦猴怎生的如此神力。” 王贵心里起了悔意,刚才自己见这瘦猴人小,本想捏个软柿子,在岳飞面前讨个头彩,没想到一脚踢到了铁板上。 王贵正在叫悔,“拖把夜舞”第二棒就已朝头上砸来,王贵不得不咬紧牙关硬着头皮,架起宣花斧格挡。 “咣当!” 王贵胯下的战马都被砸得有些腿软,王贵感觉自己的手都快断了,一阵钻心的剧痛,眼光一瞟,原来虎口已被震裂,血流不止。 王贵心中暗暗叫苦,跑也不是、打也不是,只能苦苦支撑,也不知自己能捱得了几棒。 “拖把夜舞”一口气连砸了五六棒,王贵被砸得脱力。 见王贵硬抗了自己五六棒,“拖把夜舞”更加凶厉,“哇哈哈”怪叫一声,将手中的狼牙棒高高擎起,力劈山岳般地朝王贵脑袋砸去,势要将王贵的脑瓜子砸个稀巴烂。 王贵双臂根本举不起宣花斧,心中暗叹一声“吾命休矣”,索性将眼睛一闭,等着自己被大棒槌砸死。 就在王贵脑子里闪现大西瓜爆碎的画面时,乍听见耳边响起一声惊雷,“休得伤人!”。 啊!岳将军来了!我有救了! 王贵急忙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岳飞的丈二沥泉枪如灵蛇一般直取“拖把夜舞”的咽喉。 而“拖把夜舞”自以为就要得手,脸上露出了嗜血的狞笑,却不曾想白甲小将眨眼就杀到了跟前,手中铁枪如闪电般直刺自己的面门而来。 “拖把夜舞”心中大惊,估摸着狼牙棒砸烂王贵脑瓜时,自己的咽喉也要被铁枪洞穿。 他不敢有丝毫大意,慌忙侧身,手中狼牙棒改砸为格,“咣当”一声,将将在铁枪刺中自己之前将之格开。 “快走!” 岳飞暴喝一声,王贵这才如梦初醒,耷拉着双臂,拔马朝本阵逃去。 见煮熟的鸭子飞了,“拖把夜舞”暴跳如雷,“咿呀呀哇哈哈”的又一通乱叫,然后举起狼牙棒,暴风骤雨般地朝岳飞砸去。 “这黑猴倒有一身蛮力,”岳飞暗忖,“哼,想以力压人,没那么简单。” “拖把夜舞”的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岳飞全然看在眼里。 俗话说一力降十会,刚才王贵就是被他一阵子重棒乱锤,打得毫无招架之力,差点就命丧当场。 千破万破,唯快不破。 “看枪!”岳飞大喝一声,丈二铁枪如黑龙出涧,挽点枪花,极速朝“拖把夜舞”身上扎去。 快!太快了! 真的就像闪电一般,只见枪影翻飞,曜的旁人目不暇接,而“拖把夜舞”双手持棒,左挡右格,被扎得冷汗直冒,险象环生。 “拖把夜舞”心中暗叫不妙,这厮还是人吗?这是什么枪法,这是什么速度,老子快要撑不住了,再这样下去非要被扎个透心凉不可。 “咿呀呀哇哈哈!” “拖把夜舞”被搞得火起,戾性大发,使出搏命一招,既然躲不过,就来个玉石俱焚,以命换命! 只见他险险躲过一枪后,沉腰坐马,双手将狼牙大棒高高擎起,使出了洪荒之力,觑准岳飞的大好头颅,死命砸了下来。 岳飞一凝眉,看破了“拖把夜舞”的居心,枪势不改,再刺面门而去。 “拖把夜舞”一咬牙,硬忍住格挡的念头,狼牙棒去势更急,非要拉岳飞垫背不可。 没想到岳飞铁枪一晃,枪头一偏,改刺为扎,铁枪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狠狠地扎穿了“拖把夜舞”的右腕,随后顺势一撩。 “啊!” “拖把”惨叫一声,差点被扎断的右手再也抓不住狼牙大棒,“咣当”一声,狼牙棒被岳飞一带,脱手而飞。 挑飞狼牙棒,岳飞手不停抢,以枪为棍,狠狠地在“拖把夜舞”的胸口敲了一记,“拖把”又是一声惨叫,口吐鲜血,斜飞了出去,滚落在两丈开外。 “哇-哈-哈……”,还没哈完,“拖把夜舞”一逆气,就昏了过去。 众将士见岳飞三两下就将这黑猴子收拾了,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 而金兵见平日战神般的“拖把夜舞”,三两下就被“白甲神将”给拾掇了,不由满头黑线,气势立马短了三分。 “拖把”被废,金军的副统领把心一横,举起马刀,“咿呀咿呀”地大喝一声,就带头冲杀了过来。 岳飞见金军发起了冲锋,将手中铁枪一指,大喝:“列阵!骑兵随我来!” 话音尚未落下,领头的张宪早已按捺不住,一提缰绳,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烟尘滚滚,地动山摇,杀声震天。 岳飞手持沥泉枪,如饿虎扑羊,几乎无一合之将,眨眼间就挑翻了四五人。 金兵见岳飞勇不可敌,纷纷识趣地避开了长枪。 “不要被冲散!随我所向!” 宋军虽只有几百骑兵,但经岳飞一提醒,阵型保持地不错,岳飞和张宪等人成了最锋利的尖刀,在金兵队伍里左突右冲,如入无人之境,一千多枪步兵也开始慢慢围拢而来。 副统领见势不妙,不敢托大,打了一声呼哨,也不顾昏倒在地上的“拖把夜舞”,带着金兵逃之夭夭了。 …… 击退了共城来犯之敌,岳飞不敢耽搁,带着军马继续赶路,行军二十里,挑了一座小山林安营扎寨。 别以为击退了共城之敌,活捉了“拖把夜舞”就万事大吉了,难关还在后头。 说到“拖把夜舞”,这黑猴子生命力还真是顽强,吐了那么多血,肋骨断了几根,只昏了两个时辰居然就醒了,一醒来就在那里“哇哈哈”、“咿呀呀哟”地叫个不停。 休整一夜,岳飞押着“拖把夜舞”继续南下,再走三十余里就是新乡地界,新乡城紧靠大河,要渡河南下,新乡是绕不过去的。 刚行了十余里,就有金兵侦骑像吊脚鬼一样远远地跟着。 又行了两三里,眼前出现了一道缓坡,岳飞心神一动,抬手一指缓坡,果断下令道:“全速前进,占领缓坡,即刻列阵。” 事实证明岳飞这一决定是何等英明,在缓坡上刚列好阵型,就见远处烟尘滚滚、地动山摇,一片肃杀扑面而来。 滚滚烟尘中,金军来了约两千骑,为首的是一个壮的像黑熊一样的大汉,披着一件黑色大披风,马背上挂着两把巨大的弯刀。 大汉排众而出,冲岳飞大喊道:“白甲小将,出来答话!” 哈,这歪果仁还会讲汉话? 听见大汉的声音,最激动的莫过于“拖把夜舞”,只听见他在人群中“咿呀呀哇哈哈”地大叫了起来。 听见“拖把夜舞”的喊声,大汉也“叽里呱啦”地喊了几句,也不知道两人嘀咕个啥。 岳飞见大汉喊话,也驱马向前,大声问道:“来者何人?” “我乃黑风大王!” 黑风大王?呵,名字倒挺像那么回事,看你这打扮,也还担得起这唬人的名字。 “你是何人?” “我乃你爷爷岳飞是也。” “大胆!”黑风怒道:“岳飞,你赶紧把拓跋耶乌给放了,下马投降,我可饶你不死。” “投降?哈哈……你爷爷我要是不投降呢?” “那我就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你想让爷爷我投降,你还不够格!有什么本事就放马过来吧,什么拖把扫把就在小爷这,有本事就自己来救吧。” 黑风让岳飞噎的够呛,暴怒之下拔出双刀,“咿呀呀”喊了几句,接着双刀一挥,金军开始了全速冲锋。 “御!” 岳飞刚下令,全力冲杀而来的金军突然间一分为三,黑风率部居中,直冲岳飞而来,左右两部分别向宋军左右翼掩杀而来。 岳飞心中一凛,大喝道:“枪步兵换左右环形阵,骑兵随我来!” 枪步兵的一字长蛇阵当即从中一分为二,迅速结成环阵,半里之地只是一箭之遥,环形阵还未完全摆好,金人的骑兵已攻上缓坡。 所幸金人骑兵是上坡仰攻,战马速度不济,冲击力不强,如若不然,军阵被金人冲散,那就是一场屠杀。 经过血战厮杀淬炼的将士最终没有让岳飞失望,成功地顶住了金人的冲击,结成了阵型,立住了阵脚。 而岳飞率领的骑兵和黑风大王的中军早已展开了厮杀,一时间两军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黑风大王也确实有两把刷子,和岳飞你来我往,酣战不休,两把弯刀上下翻飞,刀光曜目,宛若剁菜切瓜。 “这黑熊倒有两下子。” “这小将怎会如此难缠,难怪拓跋吃亏。我可要小心应付。” 两人斗了十几回合,岳飞枪势突然一转,改刺、扎为点、绞。 枪法一变,黑风大王立时被弄得手忙脚乱,好几次手中弯刀都险些让岳飞诡异的长枪给带到沟里去,搞得黑风叫苦不迭。 一来二去,黑风被岳飞杀得方寸大乱,中门大开,岳飞觑准时机,又挽出一阵枪花,连点黑风胸前几处要害。 黑风气急败坏,大喝一声,双刀上下劈斩,护住胸前,却不料岳飞又改点为挑,觑准黑风左肋空档,狠狠地一枪扎了进去。 “啊!” 黑风刚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岳飞又收枪再刺,夺命追魂枪眨眼间就刺穿了黑风的前胸。 黑风的惨叫声传遍了整个战场,他壮硕的身体在金兵惊惧的眼神中跌落在地,再也没有半点声息。 见主将被杀,金兵大怯,斗志全无,而宋军将士则士气高涨。 终于,外围有金兵开始退却,恐惧就像瘟疫一样传染开来,有第一个逃兵,那溃败就无法避免。 丧失斗志的金兵全面溃败,狼奔鼠突地逃命,岳飞趁势率军追击掩杀了十余里。 “拖把夜舞”听到了黑风大王临死前的惨叫声,大叫了一声“哇哈哈”后也昏了过去。 黑风大王被杀,新乡城内的金兵不敢,也不想多事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岳飞人马伐木建造浮梁。 看着宋军断后的最后一骑——“白甲神将”也过了河,金兵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瘟神终于走了。 (求推荐、求收藏。)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十七章 精忠报国 渡过黄河,没了金兵的围追堵截,岳飞心里也轻松了许多。 沿着黄河岔流往东南行百里,便可到封丘。 封丘是开封北面的门户,东京留守司在此驻有重兵,并在沿河一线建立连珠砦,四野也修了不少壁垒,到了封丘,倦鸟便可归林。 结果在前往封丘的半道上,岳飞遇见了王彦的传令兵。 原来几日前,当岳飞在卫州杀敌突围时,王彦就与东京留守司联系上了,宗泽元帅当即任命王彦为制置两河军事。 王彦知道岳飞定会南下投奔宗泽,所以让人在南下必经之路等候,并带去了王彦的最新军令:让岳飞带着本部人马赴荣河把隘。 此时,王彦名义上还是岳飞的顶头上司,军令如山。 “荣河?”张宪皱眉道:“那可是河中府地界,离这有千里之遥。如今开封战鼓之声日闻,大战在即,却让我们一路向西,远赴千里之外?” 岳飞沉着脸,陷入了两难:听王彦节制吧,要远离抗金中心,英雄无用武之地;不听调遣吧,要落个违抗军令的罪名。 最重要是岳飞觉得王彦此人难以共事,不足与谋。 岳飞又一次站在了命运的十字路口,该何去何从? 岳飞沉思了半刻,下定了决心,他转身对传令兵说:“你去向王制置复命,就说值此国家危难之际,岳飞惟愿与敌决死沙场,故不敢奉命西守,请制置恕罪。” 既然已下定决心单干,那就放手去做! 传令兵见岳飞心意甚坚,也不多劝,只得回去复命。 …… 两日后,岳飞在面目全非的开封城见到了老帅宗泽,这也是岳飞第二次投在宗泽麾下。 靖康元年腊月,岳飞随刘浩部隶属宗泽,这是他初次成为宗泽的部将。当时,宗泽率部众进军开德府,与金军接连十三战,每战皆捷,而岳飞英勇奋战,以军功迁为修武郎。 “鹏举,你可知罪!”一见面,宗泽就虎着脸兴师问罪。 不过宗泽这句话拿捏的恰到好处,因为岳飞违抗军令,是要砍头的死罪。可宗泽爱其将才,难忍严惩,故又不直呼其名,而称其表字,以示亲近。 如果宗泽真要问罪,那一见面就不是鹏举了,而是大喝一声“大胆岳飞”或者“好你个小岳岳”,然后推出辕门斩首了事。 “嘭”,岳飞单膝跪了下来,双手抱拳朗声道:“末将知罪,请大帅责罚。” “哼,你还知罪,你两次三番违抗军令,你到底有几个脑袋。” “末将自知罪无可赦,甘愿领罪!” “唉……,” 见岳飞认罪态度这么好,正好就坡下驴,宗泽心中一软,叹道:“这一刀下去倒也方便,不过值此国家危难之际,正是用人之时,你人才难得,可堪大用,吾不忍自坏长城。” “大帅!” 岳飞一把扯开了衣襟,转身露出了满是伤痕的脊背,激声道:“末将惟愿奋勇杀敌,精忠报国,个人身死荣辱已置之度外,此心天地可鉴!” 精忠报国!!! 看见岳飞背上墨刺的四个大字,老将宗泽惊呆了。 “鹏举,这是?” “大帅,这是家慈亲手刺下的。”岳飞热泪盈眶,陈情道:“精忠报国乃飞平生所愿,请大帅成全!” “好,好!我大宋若人人有此忠义报国之心,怎会受此大辱。鹏举,你快快起来,以后你就留在我营中听候差遣。” 无比感动的宗泽扶着岳飞,叹道:“唉,我老了,复我疆土,迎回二圣,一雪前耻就靠你们了!” “大帅!” 岳飞早已热泪纵横,烈士暮年壮心不已,这样的悲哀他能懂。 …… 正所谓秋高马肥。 经过半年多的蓄养,金人的战马已是膘肥体壮,女真战士也憋足了劲,没去过南方的都盼着早点去发洋财,去过南方的更想着早点去发更多的洋财。 建炎元年十二月,腊月寒冬,天寒地冻,金人发起了第二次南侵,此次的目标十分明确:彻底灭宋。 东京留守司,白虎节堂。 抗金的中流砥柱——老将宗泽,正忙着调兵遣将。 “此次金贼倾巢出动,贼势汹汹。据报,金贼兵分三路:贼酋粘没喝自云中下太行,由河阳渡河,攻河南,分遣银术可攻汉上;讹里朵、兀术自燕山由沧州渡河,攻山东,分阿里蒲卢浑军趋淮南;娄室与撒离喝、黑锋自同州渡河,攻陕西。” 宗泽分析道:“此三路贼兵,最盛者乃中路粘没喝,其攻河南,最欲取开封。开封若为金贼所得,我失大河之屏障,则金贼南下江淮,或入陕、入蜀皆无掣肘,到时恐东南半壁皆不可保。开封在我,敌势终为我制,则其南下或西进皆不能放手一搏,必定会无功而返,故开封绝不可失。” “西京传来军情,昨日粘没喝已攻打汜水关。”宗泽继续道:“汜水关,乃我东京门户,汜水关若失,我西侧门户大开,东京则危矣。” 汜水关,即赫赫有名的虎牢关,因西周穆王在此牢虎而得名,后为避唐高祖的祖父李虎的忌讳亦称武牢关。虎牢关在洛阳东,它作为洛阳东边门户和重要的关隘,南连嵩岳,北濒黄河,山岭交错,自成天险,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大帅,汜水关属西京道辖内,不知孙总管有何措置?” 孙总管,即西道都总管、西京留守孙昭远。 “孙总管定会派兵往援,但西京留守司兵微将寡,恐其难撄金贼兵锋。”宗泽忧心忡忡地说道:“此次金贼势大,我不能坐看。陈淬。” “末将在!” “你领兵一万,火速驰援汜水关。” “末将遵令!” “岳飞。” “末将在!” 宗泽对岳飞也是没得说的,把他留在自己身边听用,品级虽然不高,但高级别的军事会议却让他参加。 “此次驰援汜水关,你为踏白使,率本部骑兵为大军开路!” “末将遵令!” “其余人等,各守本位,不得擅离职守,不可懦弱怯战,如若不然,休怪我军法无情。” “谨遵大帅钧令!” …… 汜水关,方圆数里,墙高四丈有奇,为洛阳八关之一,有“锁天中枢、三秦咽喉”之称,可以说是黄河沿线第一关。 十二月初八,粘没喝数万大军趁着冰封,轻易地渡过了黄河,将不大的汜水关围的里三层外三层。 汜水关有守兵三千,领兵的统制是孙昭远的爱将王仔。 孙昭远手下兵马虽微,却把精兵都放在了汜水关,并早早加固了城墙,储备了半年粮草,可以说是兵精粮足,金人想一鼓作气拿下汜水关,也不是那么容易。 不过似乎金兵也不着急,围关两天,还在慢条斯理地造着攻城战具,连试探性进攻都没有一次。 王仔也注意到了金兵的异样,心头蒙上了一股挥之不去的不好预感。 …… “元帅,我们为什么还不攻打汜水关?”谷神对粘没喝的按兵不动,有些不解。 “谷神,你说说,让你带兵攻城,攻下汜水关要多久?” 粘没喝对手下这员猛将一直采取了启发式教学,谷神猛虽猛,就是有点莽。 “嗯,”谷神略微沉思了一会,答道:“少则半日,多则一日,此关必破。” “呵呵,”粘没喝轻轻地摇摇头,笑道:“我看未必,攻城本来就不是我女真所长,你想一日之内攻下汜水关,哪有这么简单。即使真的一日之内攻下汜水关,你说我们要有多少伤亡呢?” “这?” “三千?五千?一万?”粘没喝追问道:“就算伤亡三千算,你觉得我们这数万人马能打几个城池?” “这……”谷神面色一尬,按粘没喝这么一算,这几万人马还真经不起折腾。 “记得我跟你说过,汉人之众比我女真百倍,我们女真就是人口太少,经不起这样的消耗,可汉人不同。攻城不是我们擅长的,非要强攻,就得拿人命去填这个无底洞,你觉得我们填的起吗?” “这……” “我再来问你,我们女真人最强的是什么?” “那还用说吗,元帅。”谷神骄傲地回答道:“我们女真勇士弓马无敌。” “嗯,”粘没喝点了点头,道:“我们女真铁骑世间最强,也正是铁骑之威,我们才能灭契丹,灭宋国。行军打战就是要以我之长击敌之短,切不可以我们之短攻敌之长。” 谷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问道:“那我们该如何以长攻短呢,城里的宋军又不会出来。” “你啊,”粘没喝对谷神的智商有点无语,耐着性子又问道:“你难道忘记了我们打猎是如何下套的吗?” 谷神扬着脑袋,狠狠地冥思苦想了一番,突然一拍大腿叫道:“对啊,我们给城内的宋军下个套,把他们引出来!” “噗!” 粘没喝一口水差点喷到了谷神的脸上,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粘没喝硬忍住一嘴巴子抽过去的冲动。 唉,找一个懂我的人,难道就这么难吗。 谷神悻悻地问道:“元帅,难道我说的不对?” 粘没喝真想一巴掌把谷神给拍死,这猪脑没得救了。 粘没喝做了几次深呼吸,硬是将一口老气给忍了下去。 看着谷神虚心求教的样子,还是要维持一个好老师的形象,面对这个这条街上最笨仔,粘没喝没好气地答道:“我的意思是以城内的宋军当诱饵,让其他宋军前来救援,然后我们的铁骑在旷野上伏击宋人援军,用我们最坚硬的铁蹄和刀剑去撕碎他们。” “这……”谷神还是有点不理解。 “滚!”粘没喝终于忍不住火山爆发,骂道:“马上给我滚出去,晚上不许吃饭!” 天雷滚滚啊,女真居然也会围城打援,太狠了。 …… 姚庆受孙昭远之命,领着五千人马顺着洛水,星夜兼程前往汜水关,西京洛阳距汜水关约二百里,汜水关刚好就在洛水、汜水交汇入黄处。 这五千人马几乎是孙昭远西京府里的小半身家,五千人马如能安然入关,与王仔三千守军合成一股,汜水关守个十天半个月毫无问题。 一路沿洛水过了偃师、永安、巩县倒也顺当,过了巩县再行四十里便是汜水关。 巩县和汜水关中间有个沙呰,从巩县到沙呰,需沿着洛水经过一道峡谷,峡谷南北两侧分别是嵩山和崤山的尾脉,峡口北侧有座山峰就叫神尾山。 连续两日高强度行军,人困马乏,姚庆决定在沙呰休整一夜,第二日再寻机入关。 姚庆一路急行军,一路思量着如何入关会合,却不料前路上金人早已布好了口袋,等着他来钻。 姚庆不可谓不小心,出了巩县,就加派了斥候去打探动静。 据斥候来报,沙呰还在自己人手里,金兵只是围困了汜水关,并没有其他动向。 就在出峡口前,姚庆停止了行军,他必须先确认安全,此时已是未时末,天又下起了大雪。 过了大半个时辰,派出去的三、四拨斥候相继回报,前面风平浪静。 姚庆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下达了继续行军的命令,虽然这个峡口并不窄,但过峡如过鬼门关,由不得姚庆不加倍小心。 姚庆看着最后一名士兵出了峡口,暗暗松了一口气,此时风大雪急,天气将晚,姚庆下令加快行军速度,争取天黑之前达到沙呰。 可就在刚出峡口,全军上下松一口气的当口,“呜…呜…呜……”,空中突然传来了一阵悠长的号声,这是金军独有的牛角号。 “噔噔噔……”,阵阵铁蹄声如雷似鼓,踏碎风雪而来,大地瞬间颤抖了起来。 姚庆大叫不好,现在撤回峡谷已是不及,沙呰又尚在十余里外,在旷野上步军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迎战。 “快快结阵,准备迎战!” 地动山摇的滚滚铁蹄声,让没有经过战阵厮杀的宋军将士瞬间失去了方寸,慌乱的将士就像一棵棵等待收割的稻草,凌乱飘摇。 仅仅数个呼吸,宋军将士就看见峡口两侧凭空出现了数不清的金兵铁骑,疾风暴雪般地朝自己杀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十八章 谁说我大宋无人 仅仅一刻多钟,战场重新归于寂静。 被慌乱和惊惧淹没的宋军将士面对金人的铁骑,简直就是一边倒的屠杀。 可能是金人嗜血的欲望憋地太久了,女真铁骑就像地狱里的凶神,贪婪地吞噬着生命,直到战场上没有一个活人。 这场杀戮没有任何的怜悯和同情,不论你是战也好,逃也好,降也好,总之,五千宋军将士最后都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白茫茫的大地上,宋军将士流下的鲜血,就像冬日里绽放的红梅,诡异,冰冷。 大雪继续下着,不久,这片腥红的大地又是一片白茫茫。 …… “元帅,您真是料事如神啊。” 谷神似乎还没有从杀戮的兴奋中退潮,怪叫道:“那些宋人真太不经打了,弱的像羔羊一样,有的人都吓得尿裤裆了,哈哈哈……” “你现在知道我们强在哪里了吧。” “嗯,真是酸爽啊,砍瓜切菜一样,不一会儿几千人就杀得片甲不留。” “现在明白如何以我之长攻敌之短了吧。” “知道了!知道了!仗要是都这么打,哈哈,整个天下不出半年就是我们的了。” 粘没喝白了一眼谷神,对这个单片脑,他还真是有些无语。 “对了,元帅。”谷神终于记起了什么事情,问道:“您让我把宋军主将的脑袋砍下来,有什么用吗?” “嗯,明早你让人把敌将首级包了,扔到城里去。” “哦,我明白了,哈哈……”谷神这回脑子转得倒挺快,他舔了舔嗜血的嘴唇,咧着嘴笑道:“真期待他们看到主将脑袋会是什么样子,哈哈……。” …… 王仔一直焦急地等待着援军的消息,思量着策应援军入关的办法,可右眼皮老在跳,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 一大早,士兵来报,金人往城头上扔了一个东西上来,打开一瞧,原来是一颗脑袋。 王仔赶到城头一看,顿时如遭雷击,居然是姚庆! 姚庆战死,那援军的命运可想而知。 原来金贼迟迟不攻城,是把汜水关当作诱饵,发挥铁骑的优势,将前来支援的队伍一个个吃掉。 王仔真恨自己没早些看透金人的险恶用心,这一刻他才彻底明白,其实汜水关已形同鸡肋,金人根本不在乎。 关内区区数千人马,对金人数万大军根本没什么威胁,特别是今年天寒地冻大河结冰,金人铁骑没有阻隔来去自由,汜水关扼守黄河天险的战略意义大打折扣。 金人完全可以置汜水关不理,只要留少许人马牵制,就可以放手去攻打其他城池。 而金人虚造声势,围而不攻,居然是在做局。 卑劣,太卑劣了。 王仔又不得不佩服金军主帅,兵者诡道,战场上就是无所不用其极,这些来自莽荒之地的北狄,又狠狠地给仁义之师上了生动一课。 王仔让手下取来一个木盒,默默地将姚庆的首级收敛好,望着这铺天盖地的白茫茫一片,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自己的三千将士又得几人归家。 不能坐以待毙,更不能被敌所用,连累同袍。 王仔下定了决心,放弃汜水关,尽早突围。 幸好汜水关紧邻嵩山山脉,出关往南里许即可进入山林,这为突围增加了一些胜算,只要能及时摆脱金兵纠缠,或许大部分人能逃出生天。 打定主意,王仔立马召集手下将佐商议,最后决定当晚亥时从南门突围,入嵩山,绕过巩县后,再沿洛水回西京。 为避免城中积蓄的粮草落入敌手,王仔将粮草全部集中北门,举火尽焚,也以火为号,开始突围。 也许是天可怜见,到了亥时初,早上停掉的大雪又开始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漫天飞舞的大雪,对于突围的将士来说是一个绝佳的掩护。 亥时三刻,是王仔定下的突围时间。 城头放哨的士兵在黑夜和大雪的遮掩下,悄悄地换上了稻草人,粮草被堆在了北门的空场上,像一座小山一样巍峨。 所有的人马已在南门集中,而王仔自己则带着一百骑兵在北门烧粮断后。 看着堆积如山的粮草,王仔叹了一口气,将手一挥,手下的士兵纷纷将手中的火把扔向了粮山,加了灯油松脂的粮草立时蹿起大火。 “走!” …… 粘没喝是刚睡下没多久,就被吵醒了。 望着汜水关内突然冒起的冲天大火,他也有点吃不准是怎么回事,到底是失火了,还是宋军在搞什么把戏。 就在思虑间,帐外突然传来了示警声,粘没喝才洒笑一声,看来关内的宋军将领倒也不笨,熟鸭子想飞。 “元帅!元帅!不好了!”谷神急匆匆地赶到,叫道:“元帅,关内宋军从南门突围了。” “我知道了。” 粘没喝淡淡地回了一句,“传令下去,能拦就拦,如果宋军突入山林,就不要追了,也许是长生天想留他们一命,最紧要的是赶紧派人入关救火,我估计宋军是把带不走的粮草给烧了。” “哎!”谷神应了一声,又如风一样奔了出去。 北门的大火还是烧了一整夜,如山的粮草最后只剩下一堆焦灰。 …… “将军,汜水关里的大火烧了一整夜,怕是出了什么大事。”岳飞向陈淬请令道:“末将请令,去打探一二。” 陈淬和岳飞的一万援军,昨夜已到汜水关以东二十里处的孤柏岭。 他们本打算在此休整一晚,第二日再择机突入城内,可没想到亥时关内突然燃起滔天大火,孤柏岭上清晰可见。 陈淬连夜派斥候去打探消息,可到了关外数里,就有很多金人的巡骑,斥候不敢打草惊蛇,便退了回来。所以现在关内是什么情况,陈淬他们也不是很清楚。 “也好,岳将军万事小心,如果遇敌,切莫恋战,我率人马在此接应你们。” “末将得令!” 岳飞身为踏白使,干的就是开路的活,手底下五百将士都是随他真刀真枪厮杀出来的精锐,可以说是最强战队,岳飞自信这五百将士绝不会输给任何女真铁骑。 下了大半夜的雪终于停了,岳飞带着五百骑如一阵疾风,向汜水关而去。 离关十里就遇见了金兵探马,岳飞马不停蹄,继续朝汜水关冲去,他就是要造个声势,探探金人虚实。 金人探马没想到这几百宋骑如此胆大包天,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吃错药了,居然敢自投罗网,当下不敢怠慢,急忙逃回去报信。 继续前行数里,汜水关已然在望,岳飞见关外却无金兵,心中暗叫不好,看来汜水关真的已经丢了。 关内金兵也发现了岳飞这支不速之客,不一会儿,汜水关东门大开,大队金兵气势汹汹地朝岳飞杀来。 “弟兄们,随我去会会这群狗贼!”岳飞长枪一指,豪气干云。 “战!战!战!” 这群经历过生死考验的好汉,面对数倍于自己的敌人,心中生起的是满满的战意,谁说我大宋无人! 岳飞手提长枪,一马当先,五百将士谁也不肯落后于人,纷纷催马,就像一道洪流,无比决绝地奔腾向前。 为首金将一看,哟呵,哪来的不怕死的,居然还敢往前冲,难道他们昏头跑错方向了? 金将心中戏谑地想着,既然来了,那就别回去了,老子今天也开个荤。 想罢,金将挥舞着手中的长矛“咿呀呀”的大叫了几声,数千金兵开始了全速冲锋。 面对如此强敌,五百将士毫无惧意。经过生死恶战的考验,所有人根本不需要提醒,就把骑兵不散乱、不缠斗、不失速的“三不”要领刻在了骨子里,始终保持着很好的阵型。 当年李世民的黑甲骑兵横扫天下,凭的就是疾风骤雨般的凌厉攻势。 骑兵披坚执锐,就要发挥尖刀一般的作用。 岳飞白甲铁枪,就如锋刃最尖一点,狠狠地刺入了金兵队伍。 沥泉枪左扎右刺,手下几无一合之将,五百将士如入无人之境,一眨眼的工夫,就生生地穿透了金骑队伍。 金人哪料到这点宋军人马如此生猛,金将急忙指挥两翼人马围拢,准备将宋军包圆。 岳飞岂能让金人得逞,杀穿了金骑,马不停蹄,带着勇士又迎着金军左翼杀了过去。 金军左翼想不到宋军居然径直向他们杀来,队伍一阵忙乱,眨眼间就被岳飞人马杀了对穿,围拢的算盘落空了。 见好就收! 再次杀穿金人队伍,岳飞也不敢托大,带着人马朝孤柏岭退去。 金人怎能忍下这口恶气,连对手的毛都没摸着,就被人家以自己最擅长最得意的战法杀了个对穿,简直是踩脸啊。 不把这几百号吃了雄心豹子胆的宋人给废了,怎能出得了这口恶气。 金军数千骑发了疯似的紧追不舍,到孤柏岭二十里,骑兵也就一会儿的事情。 陈淬在孤柏岭苦苦等候消息,有斥候来报,岳飞被大队金骑追击,正往孤柏岭而来,陈淬立即整顿人马,接应岳飞。 “隆隆隆隆……”,数千人马踏雪狂奔,洁白的大地都在震颤。 岳飞见孤柏岭毫无声响,当下心领神会,大力催马,喝道:“退入孤柏岭!!!” 眨眼功夫,数百人马隐没在孤柏岭的山林间,半里后的金将“呀呜呜”的狂叫了起来,疯狂地催马追赶上来。 就当此时,“呜呜呜……”山林间响起了号角声,随着岳飞没入山林,天空中出现了一片飞蝗,极速地朝金骑飞去。 “嗖嗖嗖……” 金人听到了空中的呼啸声,抬头一看,只见万千箭雨劈头盖脸地射来,瞬间就射翻了不少人马. “有埋伏!快退!快退!” 话音未落,第二批箭雨已呼啸而至。 此时金人已恍悟过来,纷纷提盾抵挡,另一边不敢停马,前变后,后变前,急忙忙撤到了安全距离。 金将足足退到了一里多外,看着沉寂如墨的孤柏岭,像一只蛰伏的吃人怪兽,权衡再三,不敢冒险,只得逃回了汜水关。 …… “岳将军,汜水关这么样了?” “汜水关已失。” “唉,”证实了这个坏消息,陈淬叹了一声,道:“我们终究还是来迟一步。” “接下来我军该何去何从,请将军早定行止。” “嗯,刚才金人虽退,定难罢干休。”陈淬当机立断道:“于今汜水关已落敌手,我等宜速回东京,向大帅复命。”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十九章 形势危急 陈淬此行未能力保汜水关,宗泽不免有些失望。 不过,孤柏岭杀敌数百,狠狠地挫了金人的锐气,对宗泽来说多少是个安慰。 特别是岳飞面对强大的金军,敢打敢战,还给金人来了个下马威,叙功第一,宗泽便顺势破格提拔岳飞为统领。 汜水关被破,各路金军加强了攻势,形势日益严峻。 十二月十九日,西线金军攻陷同州,守臣郑骧战死。 二十四日,中路金军攻陷汝州,不久西京留守孙昭远及僚属被手下叛兵所杀,金军占领西京洛阳。 二十五日,西路金军攻陷华州。 二十六日,西路金军攻破潼关,河东经制使王燮率兵逃到四川,川蜀大震。 与此同时,河北东、西两路卫州、滑州等地的金军也开始对东京开封步步紧逼。 建炎二年的春节注定要在金鼓声中渡过,正月的开封府如往常一样张灯结彩,被战火蹂躏过的当世第一城稍稍恢复了点生气。 正月初七,开封居民还洋溢着新年的喜庆,开封府周围的州县就传来了金军进攻的警讯,双方已展开了激烈的拉锯战。 被提拔为统领的岳飞被宗泽委以重任,独领一只军马在开封正北百余里的滑州作战。 不久,西路再传噩耗。 正月初十,金军攻破永兴军,河东经制副使傅亮率军投降,经略使唐重、副总管杨宗闵、提举军马陈迪、转运副使桑景询、判官曾谓、提点刑狱郭忠孝、经略司主管机宜文字王尚及其儿子王建中,皆不屈战死。 正月十一,金军攻陷均州,守臣杨彦明不战而逃。 正月十二,金军攻陷房州,进一步威胁川蜀。 四川盆地有十万大山阻隔,相对安全富足,号称天府之国,是最重要的财赋供给地,也是预设中的最后根据地,如果川蜀失守,那宋室灭亡就不可避免,其重要性可想而知。 为保住川蜀,当月二十四日,赵构下严令,禁止败兵入蜀,并专门在关中入蜀的必经之地大散关设使仔细盘查。 中路金军在占领西京洛阳,站稳脚跟后,一路沿河东进,于正月十六攻陷郑州,通判赵伯振战死。 郑州距开封二百里,它的失守,使得开封西边门户大开,情势日益危急。 十八日,又传噩耗,东路金军攻陷潍州,不久又攻陷青州。 二十六日,中路金军火烧邓州,邓州城几成赤地。 随着周边的州县相继陷于敌手,开封府已成孤城倒悬之势,越来越危急。 郑州失陷后不久,细作又探得消息,金人准备在二月初从西线郑州、北线滑州同时进兵,夹攻开封,妄图一举拿下这个战略中心,为南下淮甸扫平障碍。 …… 东京留守司,白虎节堂。 这场战略分析会足足开了个把时辰,宗泽认真地听取了几个主要将领的意见,对开封保卫战的敌我态势进行了分析,最后定下了此次保卫战的具体策略。 因为是双线作战,宗泽决定兵分两路,先西后北。 西线来犯之敌是粘没喝,为此次金军南侵的主力。留守司派遣主力主动西进,力争将来犯之敌败于郑州城下,力保西线无事。 北线滑州则选派少量精锐固守待援,待西线战事结束,再抽调大军北上。 “阎中立、李景良、郭俊民!” 每次下达作战命令,这位年届七十的老将就精神抖擞,干涸的身体里又重新迸发出蓬勃的战意。 “末将在!” “你三人各率本部人马,迅速西进,务必将来犯之贼据于白沙以外。” “得令!” “阎中立!” “末将在!” “此次西进御敌,你为主将,节制三部军马!” “末将遵令!”阎中立用力的一抱拳,眼中满是感动之色道:“末将定不负大帅期许!” “刘衍。” “末将在!” “你率本部人马驻守白沙镇,以作策应!” “得令!” “张捴。” “末将在!” “我予你五千精兵驰援滑州,切记到了滑州,只需固守,莫要轻易出战,等我大军来援。” “末将遵令!” 第二日一早,阎中立、李景良、郭俊民带着近四万大军就向郑州进军。 两日后,大军到达郑州东三十余里的圃田镇驻扎,打算休整一日,明早继续进军至郑州城外的郑水安营扎寨。 …… “元帅,据探马来报,宋人数万大军已至圃田镇驻扎,我军是否早些出击?” “不用着急。” 似乎早有成竹在胸的粘没喝笑着对谷神说道:“汉人行军打战,多拘于战法,喜欢背山面水,我料定宋军明日定会主动出击,临郑水安营以扼我军前路,我们只需如此这般…这般……。” …… 丑时末,阎中立放出去的几批斥候就回来了,郑水边两座浮梁安然无恙,城内金人无任何动静。 圃田镇离郑水二十里,按阎中立的计划,打算寅时初摸黑急行军至郑水,趁着黎明,敌人未觉时控制两座浮梁,临水安营,扼住金人去路,金人不得渡河,自然无法对开封造成威胁。 二十里路,四万步骑经过个把时辰的急行,暗夜即将褪去,身后的黎明已悄悄浮起。 借着黎明的星光,似明未明中,郑水已然在望,郑州城也远远地伏在淡淡的黑暗之中,依稀可辨。 此时,阎中立的大军距离郑水也就两三里,夜空的黑暗还未完全消退,远远地看见郑水边有一片暗夜投下的黑色,又像是乌云遮挡了阳光留下的浓重阴影。 还未等阎中立仔细辨认,只感觉到大地突然有节奏的剧烈颤抖起来。 “噔噔噔……” 不好!是马蹄声!!有埋伏!!! 阎中立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大叫道:“有埋伏!备战!!” 在慌忙中,只见远方的阴影就像一股黑色的洪流向宋军席卷而来。 原来金军早就渡过郑水,等着宋军上门。 数万铁骑就像水银泄地,无孔不入。 仓促间迎战的宋军被一块块的分割,被血淋淋的撕扯、啃咬……。 太阳终于恹恹地从东方升起,将整个战场笼罩在一片腥红之中……。 日上三竿时,战场才归于平寂,这片大地上又平添了数万冤魂。 阎中立战死! 李景良逃跑!! 郭俊民投降!!! …… 郑州兵败的消息八百里加急传回了东京留守司,饶是宗泽见惯大风大浪,也是面沉如水。 牵一发而动全身,郑州兵败,西线危急,严重影响了整个战局。如果西线崩溃,那只能考虑在开封与敌决战。 不过幸好西线还有一道屏障,那是就金水河旁的白沙镇,这也是金军东进开封的必经之路,此时白沙镇驻有大将刘衍一万多精兵,只要白沙不失,还是能将金军挡在开封百里之外。 二月初三,也就是阎中立兵败第二天,金军抵达白沙镇,气势汹汹,摆下架势,欲一鼓作气拿下白沙。 金军兵临白沙的消息传回留守司的同时,还抓回来一个人,那就是临战脱逃的李景良。 宗泽看着底下跪着的李景良,脸色铁青,自己寄予信任和厚望的领兵大将居然贪生怕死临阵脱逃,宗泽真的无法接受这样残酷的现实。 “你还有何话说。” “大帅饶命啊……” 宗泽鄙夷地看了一眼李景良这个软骨头,怒斥道:“你还有脸求饶,你不知我军法吗!战而不胜,罪可饶恕;临阵脱逃,无视主将,此罪难饶。来人呐,拉出去砍了,以儆效尤!” 两名刀斧手架着已瘫软如泥的李景良出了白虎堂。 “大帅,如今金人兵临白沙,事情紧迫,该如何是好?” “莫要惊慌。”宗泽恢复了淡定从容,道:“这没什么好慌张的,刘衍等在外定能御敌。刘达!” “末将在!” “我予你三千精兵,你设法绕到敌后,待金贼进攻白沙时,你起伏兵从后掩杀,与刘衍两面夹击,金人必败。” “末将得令!” 前线吃紧,刘达也不敢怠慢,领着三千精兵星夜兼程,仅仅一天,就从白沙镇下游十里处偷偷渡过金水河,绕到了金军身后。 在白沙的刘衍收到了留守司的军令,刘达三千伏兵给他打了一剂强心针。 当晚,刘衍下达了总动员,明日金军攻城兵疲之时,全军出击和刘达前后夹击。 …… 金军尽管已经攻了整整一天,好几次都险些攻上城头,但都被打了下来,白沙镇还是牢牢地掌握在宋军的手里。 小小的白沙镇久攻不下,粘没喝也有些气急,整个南侵大业总不能被一个小小的白沙所阻挡。 粘没喝让人连夜赶制了几台攻城车,今天要几个城门同时围攻。 天刚大亮,金军就急不可耐地驱赶着郑水一战中被俘虏的宋军,推着攻城车冒着箭矢开始攻城。 金军的阴招让刘衍心中怒火喷涌,他迅速下了几个命令:全军主力迅速集结西门,西门城楼防御暗弱,让金军顺利“破”西门,诱使金军主力从西门主攻。 白沙镇小,当数万金军集中一处时,势必造成拥堵,骑兵无法前行,就会成为活靶子,到时候刘达伏兵一起,前后夹击,大事可成。 “嘭嘭嘭……!” 看到西门的攻城车顺利地突破箭雨,开始对城门进行了槌击,粘没喝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看来宋军最终还是要葬送在自己的仁慈之下,面对自己的同胞居然不忍心下死手,粘没喝为自己的计策暗暗叫好。 “嘭嘭嘭……!”羊头形的攻城槌狠狠地撞击着城门,每次撞击,城门都会剧烈的颤抖变形,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这“嘭嘭嘭”的声音也好像是一声声战鼓,刺激着金人厮杀的欲望。 在攻城槌狠狠撞击下的城门,如同风雨飘摇中的一叶孤舟,最终抵挡不住暴风骤雨的吞噬。 “嘭!” 西门的门闩被撞断,城门被狠狠地撞开了。 “成了!”粘没喝不由大喜。 “呜…呜…呜……!” 金军吹响了全军冲锋的号角,无数铁骑涌向了西门,生怕迟了半步,这扇幸运的大门就要关闭。 西门就像沙漏的漏口,不断有沙子在流淌,却无法加快半分速度,也没法停止流动。 不断有金兵涌入西门,喊杀声震天动地。 就在这时,城楼上突然冒起一股浓烟,就像一条青龙扶摇而上。 一刻来钟后,随着金军不断涌入,粘没喝以为白沙已唾手可得,不由喜从中来。 就在粘没喝暗自得意之时,只听见身后传来的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杀声。 粘没喝大惊失色,转身一看,只见一股宋军从身后快速掩杀而来,见人砍人,遇马杀马。 金军高高地坐在马上,堵着没法动弹,成了活靶子,身后宋军的长枪快刀不断地收割着,不大一会儿工夫,金军就开始出现了混乱。 而当此时,又听得城楼上战鼓如雷,白沙城门四开,城内的宋军也一并冲杀了出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十章 以正合以奇胜 粘没喝终于遭到了出兵以来的首场失利,被宋军杀的败退十余里,折损人马数千,逃回了圃田镇,开封之困稍解。 看到粘没喝那张阴沉的脸,谷神也不敢自讨没趣。 大军被堵在白沙,就像一盘棋陷入了死局,或者按谷神的比喻来讲,就像一泡屎硬生生被堵在了“门口”。 粘没喝用力地搓了搓自己的脸,苦恼啊,平时智计百出的脑瓜子,今天怎么就不好使了呢。 看着粘没喝一筹莫展的样子,谷神最终还是壮起了胆子问道:“元帅,我们何不派人去劝降?” “劝降?!” 粘没喝一听,刚想骂这个猪脑子,人家刚打了胜仗会投降? 可转念一想,对啊,现在大的形势是我方占绝对优势,何不一试呢,即使宋军不降,也可以趁机探探宗泽的底。 “谷神,你去把郭俊民叫来。” 不多时,谷神就领着郑水一战中望风而降的郭俊民到了中军大帐。 “嘭”,一进大帐,郭俊民立即跪了下来,低眉顺气道:“末将拜见大帅!” “郭将军快快请起。”粘没喝脸上浮起了笑容,热情地不得了,“快快请起,坐!” “谢大帅!” 郭俊民犹犹豫豫地用半个屁股粘着凳子坐了下来,今天粘没喝的态度没来由的好,怎么感觉心里突突的呢。 “郭将军这几日在营中可好啊?” “承蒙大帅抬爱,末将感激不尽!” “郭将军莫要多礼,你我现在是一家人,只要郭将军真心报效我大金国,荣华富贵指日可待啊。” “多谢大帅,末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好,好!”粘没喝连叫了三个好,眼睛一转,道:“郭将军报效之心我是知道的,这次确实有一件事情要郭将军去办。” “请大帅吩咐,上刀山下火海,末将不皱半点眉头。” “很好!有郭将军这句话就够了。” 粘没喝露出了狐狸般的笑意,道:“郭将军也知道现在的形势,我大金国兵锋所指,所向披靡。开封府已被我大军团团围住,指日可下。不过按你们汉人的说法,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不忍刀兵之祸殃及无辜百姓,多造杀戮。所以想请郭将军替我去开封走一趟,劝一劝宗老将军,化干戈为玉帛,只要宗老将军肯献城出降,我大金国肯定不会亏待他。你看如何?” “末将愿为大帅效犬马之劳。” 郭俊民不敢有丝毫犹豫,别看粘没喝笑眯眯客气的很,这可是笑里藏刀。 郭俊民心知肚明,去开封劝降危险系数太高,弄不好小命就交待那里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人为刀殂我为鱼肉,谁让自己贪生怕死上了贼船,不答应,估计粘没喝马上就得翻脸,眼下只得听由摆布。 郭俊民也想通了,这份苦差事硬着头皮都得先接下来,后面的事情就交给老天爷吧,该来的总归要来,躲不过的。 第二日,粘没喝就让郭俊民和一个叫史蓝的金将,还有一个叫何仲祖的燕人,带着自己的劝降书去了开封。 到了开封,见到宗泽,郭俊民一行刚说明来意,宗泽就发飙了。 “郭俊民,你因失利而战死,尚且是忠义鬼,现在反而替金人持书诱降,你有什么面目见我?”愤怒无比的宗泽训斥道:“我生平最痛恨就是不忠不义之人,来人呐,将这个叛徒拉下去斩了!” “且慢!”史蓝急得大叫道:“宗元帅,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我等只是奉命前来,何罪之有?” “哼!”宗泽冷笑道:“我受命守疆,宁死不让。你为人将,不能败我,却想用这等伎俩招降我?两国交战不斩来使,那是对讲规矩的人。你们这些金贼,肆意屠戮我无辜百姓,毁我家园,人神共愤,今天我就要用你们的头祭奠死去的冤魂。来人,将这个金贼也拉出去斩了!” 宗泽话一落,郭俊民和史蓝吓得瘫倒在地。 宗泽冷冷地瞟了一眼何仲祖,喝道:“姑念你是从者,今日绕你一命,你去告诉粘没喝,有种自己来取开封,想我宗某人投降,白日做梦!!!” …… 宗泽的油盐不进,似乎在粘没喝的意料之中,尽管对宗泽恨的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自己东进受阻于白沙,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北线滑州能打开局面,挽回颓势。 进攻滑州的主力是滋州、相州的副都统蒙哥和洺州的万户余列,共三万大军。 副统蒙哥也是粘没喝手下一员悍将,对于北路,粘没喝还是有信心的,毕竟自己已将宗泽的主力牵制在了西线,北线相对比较薄弱,蒙哥在实力上有压倒性的优势。 驻守滑州的是大将张捴,宗泽给了他五千精兵,不过宗泽对张捴却有些不放心。 张捴虽勇猛过人,但方略稍欠,所以张捴领兵驰援滑州前,宗泽一再叮嘱,莫要主动接敌,只要稳稳守住滑州,等待援军即可。 到了滑州,本来稳稳守着,龟缩不出就行,蒙哥也拿你没啥办法。 可张捴这个人容易沸血,经不起刺激,他最受不了的就是人家骂自己缩头乌龟。 结果蒙哥一用激将法,张捴就将宗泽的千叮万嘱抛到了九霄云外,带着数千兵马出城,要和蒙哥一决高下。 数千人马面对蒙哥数万大军,张捴也毫无俱意,可实力摆在那里,肯定干不过人家。 手下诸将都劝张捴回城,稍避敌人锋芒,可有点一根筋的张捴说自己如果避而偷生的话,就没脸见宗泽了,所以一心和蒙哥大军硬杠。 最后,张捴力战而死,五千军马逃回滑州的寥寥无几,滑州城危在旦夕。 宗泽接到战报,立即派遣王宣领骑兵五千救援滑州。 王宣倒没让宗泽失望,五千人马居然把蒙哥数万大军给打败了,稳住了开封北线的局势。 蒙哥失利的消息传来,粘没喝知道事不可为,也就打消了取开封的念头,只得回军西京,相机行事。 粘没喝退兵洛阳,东京之围稍解,宗泽总算松了一口气。 尽管二月下旬又相继传来金军攻陷蔡州、淮宁府、中山府的消息,宗泽却认为,只要开封还牢牢地掌握在手里,金人退兵就是迟早的事情。 不久,从河北西路传来一个难得的好消息:武功大夫、和州防御使马扩到真定五马山寨聚集民兵,找到了高宗的弟弟信王赵榛,推尊他总制各寨,两河地区的百姓闻风响应,两河义兵的队伍迅速壮大,这给宗泽梦想的北伐大业增加了重重的砝码。 …… “鹏举,此次滑州之战,你勇猛过人,战功灼灼,吾心甚慰。”宗泽看着眼前的这个神采风扬的年轻人,感觉自己都年轻了几十岁。 “多谢大帅成全!” 此次王宣驰援滑州,岳飞本部骑兵又被宗泽选为先锋,在败蒙哥中,立下了大功。 “不过……”宗泽稍稍顿了一下,看了看岳飞。 “请大帅赐示!” “嗯,” 这个年轻人还是很虚心的嘛,宗泽满意地点点头,道:“你勇智材艺,虽古之良将亦不能过。然尔好野战,非古法,今为偏裨之将尚可,他日为大将,此非万全计也。” 宗泽的意思很明显,他觉得岳飞虽然勇猛,但走的是野路子,和正统的战阵兵法不合,当当先锋打打头阵还是可以的,要是统帅大军,可能就稍微欠缺了。 “吾投笔从戎数十年,今有用兵作战阵图授你,希望你能早日担当大任。” 宗泽把岳飞视为自己的嫡传弟子,要将自己几十年的心血结晶,毫无犹豫地传给了岳飞。 “大帅!”岳飞被这位无私的老人深深地感动了,自己何德何能,让他如此垂青看重,“飞,万死难报大帅恩德!” “此阵图望你好好研习,他日驰骋疆场,为我大宋收复两河!” “大帅,请恕岳飞斗胆!” “嗯,鹏举你说,不打紧。” 宗泽见岳飞有话要说,投去了一个鼓励的眼神,不怕有独立思考,最怕唯唯诺诺。 “大帅!”得到了宗泽的鼓励,岳飞充满自信地说道:“飞以为兵家之要,在于出奇,不可测识,始能取胜。阵而后战,兵法之常,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岳飞也是够胆,宗泽刚传授阵图给他,他就说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兵法阵图是死的,行军打战不能纸上谈兵,更不能经验主义,要靠临战时的灵活运用。 岳飞的话有些出乎宗泽的意料,老将对岳飞的“唱反调”没有动怒,而是细细品味着岳飞的这句话,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赞叹道:“不错不错,兵法有云以正合以奇胜,纸上谈兵终有长平之祸,看来鹏举早已成竹在胸,他日定是我大宋中流砥柱,定能为千古名将,吾心甚慰。” “大帅过誉了,”宗泽的夸奖,让岳飞有点不好意思,“飞斗胆之言,一愚之见而已。” 宗泽笑着摆了摆手,道:“鹏举莫要过谦,自你投我以来,也确实没让老夫失望过。昨日两河传来战报,马扩在真定寻得信王,正大举征募义兵,鹏举以为如何?” 宗泽这是要现场考考岳飞的识度。 岳飞略一沉思,拱手道:“大帅,此乃天赐良机啊。” “噢,”宗泽眼睛一亮,“鹏举且慢慢道来。” “大帅,金贼远来,必不可久持。如今,我开封固若金汤,注定金贼此番要无功而返。金人北来,耐寒不耐暑,待到入夏,南方酷热,金人必定军疲北还,我等正好与两河义兵连成一气、两相呼应,乘势北伐收复河山,迎回二圣!” “妙!”宗泽抚掌大笑道:“鹏举所言正合吾意,此番确乃天赐良机。” …… 五马山,位于真定府西南,南隔济水与瓦龙山相望,北跨槐河和万花山对峙,传说从前山上有五匹石马,它们在夜间变成真马,下山偷吃农田里的小麦幼苗,被发现后打断一匹石马的头而得名。 自从马扩寻得信王赵榛,前来投奔的百姓就与日俱增,号称义军十万。 真定府一带位于太行山余脉,山岭交错,东望广袤的华北平原,一直是河北义兵抗金的主要阵地。 在真定府一带,义兵修建了许多山呰城寨,除五马山、瓦龙山、万花山的山寨外,真定府西北面还有小作口寨、王家古寨、甘泉寨、西临山寨、东临山寨等,众多山寨山呰以五马山寨为中心,同相呼应,互为连枝,让金人头痛不已。 “信王殿下,今日东京留守司宗元帅传来书信,约我两河义兵共举北伐大计。”马扩将宗泽的亲笔信呈给了赵榛。 赵榛展信细细地读了一遍,道:“孤王做梦都想规复河山,迎回二圣,一雪前耻。我等两河义兵当以宗老元帅马首为瞻,也有劳马将军与东京留守司详加策划。不过此事重大,宜从长计议。我等义兵虽声势日重,却有粮饷不济之虞,当务之急宜早日赴行在向陛下陈情求援。” 赵榛的担忧不无道理,河北义兵虽然声势浩大,但说白了只是民间自发的武装,如果得不到朝廷的承认,行事总是名不正言不顺。 特别是他这个信王,出现的挺尴尬。 赵构虽然已继承大统,但他的出现可能会被赵构认为是一种潜在的威胁。如果赵构不承认他的身份,别说北伐,就连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堪虞。 当下最重要的是要让赵构承认他信王的合法地位,所以赵榛眼下最急迫地就是借赴行在求援之名,得到赵构的认可,至于粮饷,估计赵构自己那里都在伤脑筋。 马扩理解赵榛的担忧,其实这也是他的担忧。 赵榛的身份问题,不在真假,而在于赵构的态度。 如果赵构说你是冒牌货,那你即使是真的,也会被认为是冒牌货;如果赵构说你是真的,那冒牌货也能变成如假包换。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十一章 聪明的谷神 金人再度南下,缩在扬州的赵构,这几个月来都是提心吊胆,害怕自己像倒霉老爸和老哥一样,冷不丁就成了金人的俘虏。 而每天传来的几乎都是坏消息,不是金人又攻陷了哪里,就是哪里又有军贼作乱,或者哪里又是盗贼横行。 赵构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没有安全感的人,他恨不能逃到天涯海角,避到世外桃源。 赵构真想躲得远远的,可惜不行。 宗泽这个老货隔三差五就上书让朕回开封,这是要让朕回去自投罗网吗,烦都烦死。 还好天可怜见,这几日倒有些好消息传来: 先是宗泽在白沙、滑州败退金兵,守住了开封,岌岌可危的局势终于稍稍稳定;前几日,粘没喝见开封不可图,焚了西京而去,翟进收复西京;昨日马扩北来,说寻得十八弟信王赵榛,聚得两河义兵十万,大有可为。 嗯,这个十八弟,可真是福大命大……,真的是他吗? 对于信王赵榛,赵构脑子里也没有多大的印象,他是怎么躲过金人索拿的?怎么又突然冒出来,还聚了十万义兵? 一想到信王赵榛的十万义兵,赵构就像吞了根鱼刺在喉,该当如何是好呢,赵构陷入了沉思。 要是承认信王赵榛的合法身份,赵构担心其势力日益壮大,万一不可制,自己好不容易到手的宝座岂不是不安稳了。 若不承认信王赵榛的身份,说他是冒牌的,又要冒巨大的政治风险。 不认信王,不仅难以让人信服,更会让人认为,自己在国家危难之际还搞兄弟阋墙的把戏,容不得手足。 如果出现这样的舆论,将会大失民心,可能会把更多的人推向信王赵榛,对自己更加不利。 看来这个弟弟还得认啊,不过也得防他一手,既然他在河北声势整的那么大,就让他一直在河北吧,金人也不会坐视,任由他发展下去的。 嗯,就这么办,这一招叫什么来着,借……,嘘,看破不说破。 打定主意的赵构正式下令,以赵榛为河外兵马都元帅,马扩为元帅府马步军都总管,同时下令,河北义兵若无军令,一人一骑不得渡河以南。 …… 四月以后,天气开始炎热,金军开始撤军。 最明显的信号就是当月中旬,河南统制官翟进率韩世忠与金兀术战于文家寺,翟进兵败,金兀术再入西京,不久又弃去,可见金人北还之心。 而宗泽在东京留守司积极措置,准备趁机北伐。 宗泽的计划是暑月发兵,王彦率八字军自滑州渡河,取怀、卫、睿、相等州;王再兴自郑州直驱西京护卫陵寝;马扩河北义兵自大名取洺、赵、真定;杨进、王善、丁进等各领所部人马分路并进,各地山寨忠义民兵不下百万,大事可成。 王彦自被宗泽被任命为两河制置军事后,一直在两河结交豪杰,忠义民兵首领傅选、孟德、刘泽、焦文通等皆附之,聚众十余万,绵亘数百里。 四月初,宗泽就命王彦率军移屯滑州,为北伐作准备。 而王再兴、杨进、王善、丁进等皆为巨盗,降于宗泽。 实力最大的是王善,为河东巨寇,号称拥众七十万,车万乘,当时欲占据东京。宗泽也是胆大,单骑至王善营招降之;杨进为河北巨盗,聚众三十万,皆为宗泽所降。 也可怜了这个一心为国的老头儿,从四月起到六月底,宗泽先后上了二十余道奏折,请赵构批准北伐并圣驾回京,最后都是泥牛入海,信讯全无。 最后,赵构还担心宗泽兵力太盛,难以控制,派了个叫郭仲荀的当东京副留守,以监视宗泽。 可怜宗爷爷,日日盼夜夜盼,盼来的是黄潜善、汪伯彦的嘲讽,盼来的是朝廷的猜忌,年届七十的宗爷爷最终忧愤成疾,背疽发作。 七月初一,这一日江河呜咽、天地含悲,宗爷爷戎马一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刘衍、陈淬、岳飞诸将入问疾后,年逾古稀的宗爷爷再也支撑不住,留下了一声长长的悲叹: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过河!过河!!过河!!!” 宗泽留下了人生中最后的一句话,怀着悲愤,溘然与世长辞…… …… 粘没喝很郁闷。 自去年冬月起兵以来,尽管三路大军攻城掠地,连下数十州府,可开封府这颗最要命的钉子却始终拔不掉,三路大军无法连成一气,这盘棋就走不活。 着急也好,上火也罢,没用啊,这个宗爷爷还是牢牢地守着开封,最后粘没喝只能暂时歇兵。 “唉……,”酒色不思的粘没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宗泽啊宗泽,怎么会有你如此难缠的对手,难道此次南下真的就如此收场了吗。” 谷神也是一脸沮丧,南下失败,意味着要和数不尽的金银财宝、香车美女擦肩而过,他不由想起了一句话: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就是擦肩而过。 当下大帐里气氛冰冷,大家默默无语,再美的美酒到了嘴里也是索然无味。 “元帅!元帅!” “银术可,何事?” “元帅,天大的喜事,天大的喜事啊。”一脸激动的银术可冲了进来。 “喜事?什么喜事?” 银术可看了一眼谷神,径直走向粘没喝,道:“元帅,天大的喜事,刚刚细作传来消息,宗泽前几日已发病死了!” “什么!” 粘没喝一听,瞬间从座椅上蹦了起来,激动地问道:“此事可当真?!” “大帅!千真万确!”银术可回禀道:“经细作再三查探,宗泽确实已死,现如今开封府群龙无首。” “太好了!真是天助我也!” 宗泽的死讯就像一把火,重新点燃了粘没喝灭宋的希望。 最大的绊脚石没了,此次南下要峰回路转。 粘没喝不敢迟疑,生怕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稍纵即逝,当即下令准备北还的金兵从新展开攻势。 此次粘没喝对战略部署作了少许调整,既然要灭宋,取而代之成为这片广袤土地的新主人,那就不能和以前一样只为劫掠财富了。 费了牛鼻子劲攻下了州府,抢掠一番,再放把火一烧,等你前脚走,宋人后脚又回来,其实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所以既要攻,更要守。 粘没喝以黄河为界,大河以北为自己战略腹地,对尚未攻克的州府加大力气拿下,作为保证大军南下的稳固后方和物质支撑。 大河以南作为战略前沿,大军兵分三路,齐头并进,打开开封梗阻后,三路大军再合兵南下江淮两湖,顺江而下占领东南半壁,待西北东南皆为所有后,再全力谋划川蜀。 此次卷土重来,拿下开封仍是重中之重,幸好,现在开封已经没有了宗泽。 在收到宗泽死讯的第二日,粘没喝就急令驻守河阳的兀术渡河南下,再战开封。 可没过了几日,就在粘没喝满怀希冀的时候,开封前线传来了坏消息:兀术大军在汜水关被宋军打败,东进之路再次受阻。 据说打败兀术的宋军将领是一员白甲小将,手持铁枪,勇猛无敌,智计过人,两百步外一箭射殪金将,又在汜水关外二里竹芦渡设下伏兵,杀得兀术大军大败亏输。 竹芦渡大败的消息给了粘没喝当头一棒,如意算盘又打不响了。 看着粘没喝又是愁眉不展一脸苦恼,谷神有些于心不忍,小声的嘀咕道:“既然开封这么难打,咱们为什么非要盯着开封呢。” 正在烦心的粘没喝听谷神这么一嘀咕,立马火冒三丈,刚想破口大骂这个猪头三,突然间,谷神这句话却像黑夜中划过的流星,照亮了黑暗的天际。 “为什么非要盯着开封呢?” 粘没喝也在问自己:“对啊,为什么非要盯着开封呢?” 粘没喝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地图前,眉头紧锁,眼睛紧紧盯着开封,不断地回味着这句话。 现在的开封,是足守不足攻。 没有多少攻击能力的开封,对金军的军事行动其实没有太大的威胁,只不过是粘没喝自己一叶障目,被开封曾是帝都,是宋人最重要的城市这一表象所迷惑,硬是夸大了开封对整个战局的影响和作用。 换作宋人的角度来看,他们现在最担心的并不是开封失守,因为开封附近府州基本都在金军的控制之下,开封实际是一座孤城。 开封最重要的不在于它的战略位置,而是它的象征意义,毕竟它是宋国的帝都,帝都的得失存亡对于任何宋人来说,都有极大的心理暗示作用。 现在,宋人最担心的是什么呢,或者宋人最看重的是什么呢?想到这里,粘没喝不由地将目光投向了长江下游的扬州。 据细作探查,现在宋国的新皇帝窝在扬州城,只要抓住他,那赵宋国祚即绝,没有了皇帝,就没有了主心骨,东南半壁肯定皆为我有,到时候不要说是开封了,整个天下尽入囊中。 想到此处,粘没喝豁然开朗,不由开心地大笑了起来,真想在谷神脸上狠狠地亲上一口,他转身喊道:“谷神,今天我计你一功!” 看到粘没喝突然笑了起来,谷神抓了抓后脑勺,也傻傻地笑了,今天怎么突然就得了一功呢,呵呵,不管他,有功劳就行,呵呵……。 脑洞大开后,粘没喝迅速调整战略,将进攻重点放在东路,并且加速了对黄河以北各路府州的侵略和各地义兵的清剿。 从八月起,金军陆续攻陷冀州、永兴军、开德府、濮州、相州、德州、淄州、东平府、济南府、大名府、袭庆府、虢州、青州。 讹里朵又破五马山诸呰,信王赵榛不知所踪。府州知州折可求以所属麟州、丰州、府州三城降金。 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金军攻城掠地之时,各地叛乱盗贼蠹起,外患不断,内忧四起。 秀州士卒徐明、建州士卒叶浓、京东捉杀使李成、巨盗丁进、杨进、盖进等相继叛乱。 在扬州的赵构想安安当当过个年,看来是一种奢望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十二章 不穿衣服逃跑的皇帝 赵构想安安当当过个年还真是一种奢望,因为女真不过年。 趁着汉人过年的关口,金人加紧了攻势。 正月初八,金军又一次攻陷青州、潍州,焚烧州城而去。 正月底,传来了一个更坏的消息: 粘没喝攻陷徐州,守臣王复及其子王倚战死。御营平寇左将军韩世忠的人马在沭阳溃败,其部将张遇战死,韩世忠率军退奔盐城。粘没喝败韩世忠后又陷淮阳,以三千骑兵攻取彭城,抄小路杀往淮甸。 二十九日,金军前锋到达泗州。而泗州离赵构驻跸所在地扬州也不过二百余里,可以说赵构已暴露在金人的眼皮底下! 其实早在几个月前,细作就传来情报,说金人要入侵江浙,而秉政的黄潜善和汪伯彦不以为然,认为这完全是无稽之谈。 枢密院编修张浚意识到局势的严重性,多次提醒黄潜善、汪伯彦要注意加强扬州的防御。 黄潜善见张浚跟自己唱反调,就找了个由头给张浚一个兴元知府的职务,想把他从赵构身边支开。 赵构怕死,却不昏庸,他没有同意张浚外放,反而升任张浚为礼部侍郎。 可能是赵构越发缺乏安全感,不久他又任命张浚兼御营参赞军事,教练军队将官。 金人兵锋南下甚锐,搞得人心惶惶,除了个别地方,赵宋几乎无法组织起像样的抵抗。 加之当时防御的重点都集中在了两河以及淮甸,江浙一带几乎不设防,而赵构驻跸的扬州防卫就十分空虚,根本无力抵挡金人大军。 到了此刻,赵构才意识到情况不妙,他急忙下令,允许士兵和百姓伺机避兵,并让刘正彦率兵保卫皇子、六宫先到杭州避难,又命令江淮制置使刘光世在淮河一带阻截抵抗金军。 结果,金兵还没到,刘光世的队伍就已做鸟兽散,这也使得粘没喝的大军如入无人之境。 …… 东路军攻势如此顺利,也大大出乎粘没喝的意料,攻陷徐州后仅两天,金军兵锋就直抵三百里外的泗州,他几乎可以闻到赵构身上的味道。 猎物就在眼皮底下,粘没喝生怕到嘴的肥肉再飞了,故不敢有半点耽搁。 大军进抵泗州后,粘没喝即刻兵分两路,一路往东取楚州,另一路精锐直驱扬州北面门户天长军。 面对不设防的对手,金军的行军打仗如同走马观花一样轻松自在。 二月初一,金军陷楚州,守臣朱琳投降。 初二,金军攻陷天长军,天长据扬州只不过百里,而天长失陷,赵构在扬州还浑然不觉。 攻下天长军,粘没喝一面下令封锁消息,一面令悍将拔速离率精锐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突袭扬州,务必要将赵构君臣一网打尽。 …… 每次搂着春香温软的身体,赵构就会想起在潭州被赐死的张邦昌。 春香是张邦昌的干女儿,为了讨好赵构免祸,张邦昌忍痛将貌若桃花、媚态横生的春香送给了赵构。 赵构收了春香,却没有给张邦昌活路,不过这个春香确实是个难得的尤物,把赵构搞得神魂颠倒、五迷三道。 最近局势非常不妙,昨天传来消息说金人兵锋已抵泗州,赵构的精神每天都处于高度紧张状态,他真怀疑再这样下去,自己是不是要疯掉。只有每天晚上和春香缠绵悱恻,他才感觉到片刻的放松。 突然,寝宫的大门被猛地推开,赵构的贴身太监邝珣急冲冲地闯了进来,惊惶地大叫道:“官家,官家,不好啦,金人杀来啦,赶紧走!” 正在紧要处,赵构见居然有人敢闯进来,刚想爆肝,可邝珣惊慌的喊叫,却像一记万钧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脑门上。 邝珣的惊叫就像万年寒潭的水,一股脑儿把赵构喷涌的小火山浇了个透心凉,上一秒还在大杀四方的神武天子,此刻被狠狠地打回了尘埃。 “官家,官家!”邝珣见赵构一时失神,焦急地催促道:“官家快走,金人杀来了,再不走就迟啦!” 此时,赵构才如梦初醒,他有如弹簧一般从春香身上跳了起来,连滚带爬下了龙床。 “陛下。” 花容失色的春香一把拉住了赵构,哀求道:“陛下,别扔下奴家,带奴家走。” “贱人,滚开!”赵构一把推开春香,头也不回就往外奔。 “官家,您的衣裳。” 邝珣见赵构肉质光光,也顾不了那么多,胡乱拿了一件袍子披在了赵构的身上。 赵构哪还顾什么官家威仪,此刻只恨自己没有长翅膀。当值的王渊、张浚,还有太监康履和几名贴身侍卫已备好了马匹等在了大门外。 “陛下,赶紧上马!” “往南门走!”张浚大叫了一声,就领着十几骑如丧家之犬逃命去了。 此时的扬州城,早起四门洞开,听到金人杀到,城里的官民兵丁顿作鸟兽散,四处逃命。 赵构等人将将出了南门,身后就已经传来了砍杀声、哭喊声。 赵构等人不敢有片刻耽搁,头也不敢回地往瓜洲渡奔去。 瓜洲始于晋,盛于唐,地处长江北岸、古运河入江口,是历代联系大江南北的咽喉要冲,素有“江北重镇、千年古镇”之称。 位于京杭大运河与长江交汇处的瓜洲,是京杭大运河入长江的重要通道之一,为“南北扼要之地”,“瞰京口、接建康、际沧海、襟大江,每岁漕船数百万,浮江而至,百州贸易迁涉之人,往还络绎,必停泊于是,其为南北之利”。 出了南门沿着运河狂奔四十里,惊魂未定的赵构终于安全抵达瓜洲渡。 “陛下,您稍待,卫士已经去找船了。” 张浚扶着身子几乎已瘫软的赵构下了马,见赵构衣冠不整,张浚解下了身上的袍子披在了赵构的身上。 屁股后的追兵随时会杀到,所有人都心急如焚,要是找不到船只,渡不了江,今天就要把小命交待在这了。 幸好,赵构注定不用去放羊,不多时,侍卫从渡口不远处的运河边,找到了一个操舟的老汉。 “草民给陛下叩头了。” 小老汉颤颤巍巍刚要下跪,就被张浚给拦着了,他急道:“老人家无需多礼,赶紧护送陛下过江。” “是,是!”小老汉连连作揖,“陛下请上船。” 邝珣和康履一左一右扶着赵构上了小舟,在两名侍卫和王渊的护卫下,第一批过了江。 虽然瓜洲渡已是长江最狭处,等十余人十余马全都渡过江,足足花了一个时辰。 过了江的赵构才稍稍回过点魂来,众人歇了一会儿,不敢多作耽搁,又向镇江府逃去。 就在赵构等人渡过江时,金将马五率着五百精骑已追到了扬子镇,离瓜洲只有十里之遥,真是赵构命不该绝。 经过大半夜的惊吓和狼奔鼠突的逃命,到了镇江府,众人都不敢也无法入睡,君臣几人围炉而坐,默默无语,此时要是有一碗热乎乎的还魂汤就好了。 不得不说,赵构的运气和逃跑功夫真是不错。 当年还是康王的赵构到金营做人质,被怀疑是冒牌货而遭退货。在退货路上,金人后悔,派人去抓赵构,赵构一人在磁州有神灵显佑,泥马渡康王,最终逃出生天。 今天在扬州城,更是险象环生,只要慢个半步,后面就没他赵构什么事了。 天明之后,陆续有大臣赶到了镇江府会合。 金人入城时,黄潜善和汪伯彦一干人等听完大和尚说法后在喝酒,底下人来报说金人入城,赵构已经先跑了,一帮人才策马南逃。出南门时正好遇到大批百姓逃难,黄汪急于逃命,奔突的马队踩死了不少百姓,搞得天怒人怨。 结果出了个倒霉鬼,司农卿黄锷到了瓜洲刚想渡江,士兵听说来的这个当官的姓黄,以为是黄潜善,激愤的士兵怒骂黄锷误国误民,黄锷刚想辩解,大好头颅就被士兵给砍了下来,这个黑锅背得着实不轻。 虎口余生的众君臣在镇江府大堂上相顾两茫然,赵构好像还没彻底还魂,一脸木然地坐在堂上,心头更是如乱麻一团。 “陛下。” 护驾功臣张浚首先打破了沉闷,禀奏道:“陛下,据报金人游骑今日已至瓜洲,幸得瓜洲所剩舟船皆已在江南岸,如今情势急迫,还请陛下早定行止。” 一听金人已至瓜洲渡,赵构浑身抖了个机灵,面带沮丧的问道:“诸位爱卿有何高见?” “陛下。” 同签书枢密院事吕颐浩出列奏道:“金贼虽据扬州,但江淮各地仍在我手,天下士庶百姓皆以陛下为瞻,愿陛下留跸镇江,以为江北声援,以安天下之心。” “陛下。”中书侍郎朱胜非出列道:“吕签书所言甚是,请陛下驻跸镇江,以安天下。” 吕颐浩和朱胜非的意见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形势还没有到无可挽救的地步,一味逃跑躲避也不是办法,总不能逃到天涯海角吧。 即便逃到天涯海角,金人再追来,下海还是上天? 一听到众大臣都主张留跸镇江,赵构好不容易聚拢的三魂七魄又有飘散的迹象。 “万万不可!” 看到赵构面露难色,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兼保大军承宣使王渊急忙出列,奏道:“陛下,臣以为留跸镇江万万不可!” “噢,”赵构一听有反对意见,急忙给了王渊一个鼓励的眼神,道:“有何不可,爱卿细细道来。” 和赵构对上眼,王渊暗自欣喜,看来这个宝押对了,他清了清嗓子道:“陛下明鉴,镇江虽有长江天险,实只可捍御一面。倘若金人继续南下,自通州渡江以据姑苏,我等将进退无路,为之奈何?陛下万圣之躯,不可涉险。不如南下杭州,杭州既有长江捍御,又有钱塘重江之险,可保无虞。” 王渊的一个假设,让已是惊弓之鸟的赵构又惊出一身冷汗,脑子里全是金人从通州渡江的画面。 沉思片刻的赵构一挥手,止住了庭下众臣僚的纷纷议论,斩钉截铁道:“朕意已决,南巡杭州!”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十三章 朝思暮想的杭州 决意南巡后,赵构不敢在镇江多加逗留,毕竟金人与自己只有一江之隔。 赵构也是绝,既然有些人这么想留在镇江,那就成全你们。 他命朱胜非留守镇江;任命吏部尚书吕颐浩为资政殿大学士、江淮制置使;都巡检使刘光世为殿前都指挥使,担任行在五军制置使,驻扎镇江府,控扼长江口;主管马军司杨惟忠节制江东军马,驻扎江宁府。 当日夜里,早已吓破胆的赵构连夜启驾前往常州。 赵构在常州也不敢多作停留,现在他唯一的想法就是离金人越远越好,越快越好。 在常州歇息了一日,赵构再次启驾往南,心急火燎地往杭州赶。 杭州是京杭大运河的,江南河一段起自余杭,沿秀洲、平江一路北上到无锡、常州、镇江,一路畅通,交通十分便利。 从战略位置上而言,平江和秀洲是杭州的最后门户,平江和秀州若不保,任杭州有重江之险也是危如累卵。 赵构虽然胆子小了点,却也不是酒囊饭袋,要想在杭州安安稳稳待下去,就要牢牢守住平江、秀州不失。 到吴江县后,赵构对两江防御做了一些调整:从镇江调回朱胜非,让他兼御营副使节制平江府、秀州控扼军马,礼部侍郎张浚为副职,留王渊守卫平江,给自己上了双保险。 初十,赵构到达秀州。 赵构命吕颐浩经制长江,任命龙图阁待制、江州知州陈彦文为沿江措置使。 十一日,到达崇德县。 赵构拜吕颐浩为同签书枢密院事、江淮两浙制置使,让他率二千人的部队还屯京口(即镇江,京口瓜洲一水间,与瓜洲隔江相望)。 又命御营中军统制张俊率军八千守卫吴江,吏部员外郎郑资之为沿江防托,监察御史林之平为沿海防托,招募海舟守卫要道。 另一方面,为平息金人怒火,赵构任命忠训郎刘俊民为合门祗候出使金军,卑辞求和,天真地希望金人能放自己一马。 十三日,赵构终于到了朝思暮想的杭州。 杭州在周以前,属扬州之域。夏禹南巡,大会诸侯于会稽,曾乘舟航行经过这里,并舍其杭(“杭”是方舟)于此,故名“余杭”。另一说是,禹至此造舟以渡,越人称此地为“禹杭”,其后,口语相传,讹“禹”为“余”,乃名“余杭”。 秦统一六国后,在灵隐山麓设县治,称钱唐,属会稽郡。《史记·秦始皇本纪》中记载:“三十七年十月癸丑,始皇出……过丹阳,至钱唐,临浙江,水波恶……”这是史籍最早记载“钱唐”之名。 西汉承秦制,杭州仍称钱唐。新莽时,一度改钱唐为泉亭县;到了东汉,复置钱唐县,属吴郡。此时,杭州农田水利兴修初具规模,并从宝石山至万松岭修筑了第一条海塘,西湖开始与海隔断,成为内湖。 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杭州属吴国的吴兴郡,归古扬州。东晋咸和元年(326年),印度佛教徒慧理在飞来峰下建了灵隐寺,是西湖最古的丛林建筑。 隋开皇九年(589年)废郡为州,“杭州”之名第一次出现,下辖钱唐、余杭、富阳、盐官、于潜、武康六县。开皇十一年,在凤凰山依山筑城,周三十六里九十步,这是最早的杭州城。大业六年,杨素凿通江南运河,从江苏镇江起,经苏州、嘉兴等地而达杭州,全长400多公里,自此,拱宸桥成为大运河的起讫点,促进了杭州经济文化的迅速发展。 唐代,置杭州郡,旋改余杭郡,治所在钱唐。因避国号讳,于武德四年(621年)改“钱唐”为“钱塘”,辖钱塘、盐官、富阳、新城、余杭、临安、于潜、唐山八县。 五代十国时期,吴越国偏安东南,建西府于杭州。在吴越三代五帝共85年的统治下,杭州发展成为全国经济繁荣和文化荟萃之地。欧阳修在《有美堂记》里有这样的描述:“钱塘自五代时,不烦干戈,其人民幸福富庶安乐。十余万家,环以湖山,左右映带,而闽海商贾,风帆浪泊,出入于烟涛杳霭之间,可谓盛矣!”吴越王钱镠在杭州凤凰山筑了子城,内建宫殿,作为国治,又在外围筑了罗城,周围70里,作为防御。据《吴越备史》记载,这个都城,西起秦望山,沿钱塘江至江干,濒西湖到宝石山,东北面到艮山门,以形似腰鼓,故又有“腰鼓城”之称。 吴越王重视兴修水利,引西湖水输入城内运河;在钱塘江沿岸,采用“石囤木桩法”修筑百余里的护岸海塘;还在钱塘江沿岸兴建龙山、浙江二闸,阻止咸水倒灌,减轻潮患,扩大平陆。动用民工凿平江中的石滩,使航道畅通,促进了与沿海各地的水上交通。 北宋时,杭州实际管辖两浙西路。淳化五年(994年),改军号为宁海军节度。大观元年(1107年)升为帅府,当时人口已达20余万户,为江南人口最多的州郡之一,经济繁荣,纺织、印刷、酿酒、造纸业都较发达,对外贸易兴盛,是全国四大商港之一。杭州历任地方官,十分重视对西湖的整治。元祐四年(1089年),苏东坡任杭州知州,再度疏浚西湖,用所挖取的葑泥,堆成横跨南北的长堤,上有六桥,堤边植桃、柳、芙蓉,使西湖更加美化。又开通茅山、盐桥两河,再疏六井,使卤不入市,民饮称便。经过北宋150多年的发展,到了南宋时,杭州进入鼎盛时期。 到杭州第一件事,赵构就是要尽快平息内外怒火,挽回士庶之心。 十四日,也就是到杭州的第二天,套路满满的赵构就下诏罪己;同时访求直言,让全天下人给他提意见;减掉仪物衣食用度,让用不着的宫人下岗,不过奢靡的生活,活脱脱一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样子。 十六日,赵构又降下恩诏文告,赦免杂犯、死罪以下的囚犯,召还被贬斥的士大夫,不过只有李纲不赦(当时李纲已被贬谪万安军(今海南万宁))。 为何独独李纲不赦,原来这是黄潜善的计谋,用处罚主战最力的李纲,来向金人谢罪,真是用心良苦。 十八日,赵构在越王钱镠的凤凰山子城举行了驻跸杭州后的第一次朝会,迪功郎以上的官员都上朝参见。 此次朝会的用意很明显,赵构既然做足了戏码,又是罪己又是大赦,一副痛改前非的样子,现在该轮到大臣们拿出点诚意了。 诸位大臣都是官场老手,心知肚明,所以朝会一开始各个抢先发言,纷纷夸赞赵构还是非常英明神武的,自己对赵构是一如既往地仰慕和忠心。 赵构对群臣的表现非常满意,听完群臣的剖白,赵构悠悠叹了一口气,极为自责地说道:“国家遭此大变,百姓涂炭,罪在朕躬,朕愧对列祖列宗,愧对二圣啊。” 说到痛心处,不免又拿衣袖擦了擦眼角。 各个官场老油条见赵构再次自责,自然心领神会,朝会要进入第二个阶段:找几个背锅的。 国事糜烂如此,总不能是皇帝一个人的责任吧,况且我们的皇帝还是英明神武的,只不过受了奸臣的蒙蔽而已,拿谁当这个奸臣呢。 其实大家都想好了理想的对象:黄潜善和汪伯彦。 这两人是赵构的左膀右臂,自持赵构宠信,秉政弄权,朝中诸公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只不过没什么机会。 现在好了,天下汹汹,总要推两个出来堵天下藉藉之口,刚好这两人在老百姓眼里就是典型的奸臣。更妙的是,赵构扬州遇险逃命,这两人居然不在身边护驾,直到今天,这两人还没有赶到杭州城,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不过谁先开这个口是有讲究的,抓小辫子、提意见、捕风捉影、参劾大臣,那是台谏的本职。 台谏的老爷们自然明白,此番要轮到自己出马了,台谏品秩虽不高,哼哼,可不代表咱家能被无视! 看咱家如何将你们这些平时高高在上的三省相公们打落尘埃。 “陛下。” 台谏老大御史中丞张徴出了班,好戏开锣了,“陛下切莫自责,国事如此,非陛下不明,而是朝中奸臣持柄,蒙蔽圣听,以致陛下蒙尘。” 张徴的几句话得到了众人的一致响应,张徴精神一振,朗声道:“陛下,臣参黄潜善、汪伯彦专权误国之罪!” 还未等赵构开口,张徴就洋洋洒洒列数黄潜善、汪伯彦大罪二十条。 天呐,二十条大罪,都够死多少回了,看来张徴下足了功夫,早就备好了功课。 “陛下,”张徴足足花了一刻钟,列数二人二十大罪,最后义正辞严道:“黄汪二人猥持国柄,嫉害忠良,以致陛下蒙尘,百姓遭此奇祸,天下怨怼、中外切齿,请陛下罪斥,以谢天下。” “请陛下圣断!” 张徴话音刚落,台谏的一帮人,齐刷刷地拜倒在地。 自古台谏参劾,不死也得脱层皮,看来黄汪二人凶多吉少,关键人家还不在场,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果不其然,朝会后没几天,还在赶来杭州半路上的黄潜善和汪伯彦就接到了贬斥的诏书。 黄潜善被贬责到英州安置,谏官袁植请求斩黄潜善于闹市,以谢天下,赵构不许。汪伯彦运气比黄潜善好些,被贬职居住在永州。 罢免了黄汪二人,又做足了一副痛改前非的戏码,赵构以为苦日子快到头,能睡几天安稳觉,可没想到是,更大的风暴接踵而至,让人措手不及。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十四章 都是潮水惹的祸 日中见黑子,乍三乍五,臣废其主。——《日中乌见-隋书·志·卷十五》 三月初一,日中有黑子,大凶。 黄潜善、汪伯彦被罢后,朱胜非、王渊等护驾功臣得到了重用。 三月初二,赵构任命朱胜非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御营都统制王渊为同签书枢密院事,吕颐浩为江南东路安抚制置使、江宁府知府,就连当时随赵构一同逃命的太监都上了天。 杭州乃东南形胜,除了一个集万千灵秀于一身的西子湖,还有一个名震天下的自然景观——钱塘潮。 钱塘潮作为世界三大涌潮之一,是天体引力和地球自转的离心作用,加上杭州湾喇叭口的特殊地形所造成的特大涌潮。浙江海宁盐官镇为观潮第一胜地,故亦称“海宁潮”。诗云:“钱塘一望浪波连,顷刻狂澜横眼前,看似平常江水里,蕴藏能量可惊天。” 潮头初临时,江面闪现出一条白线,伴之以隆隆的声响,潮头由远而近,飞驰而来,潮头推拥,鸣声如雷,顷刻间,潮峰耸起一面三四米高的水墙直立于江面,喷珠溅玉,势如万马奔腾。观潮始于汉魏,盛于唐宋,钱塘江大潮潮水是农历八月十八最大,而且农历的每个月初一到初五,十五到二十都可以看到潮,一年中有120天可以观潮。 不过万万想不到的是,这壮观的钱塘潮居然引发了一场血案和祸事。 事故是这样的。 扬州败退时,王渊是禁军都指挥使,主管船队。 王渊脑子活络,扬州败退时,他调动朝廷的十几只大船,运送自家的财物一溜烟跑到了杭州,也难怪他这么强烈推荐赵构到杭州逃命,原来已经给自己留好了退路。 王渊挪用官船运私货,结果使得当时许多部队滞留江北,没法及时渡过长江。 当时刘光世没能及时赶上赵构护驾,怕赵构降罪于他,于是在赵构面前哭诉,告了王渊一状,说王渊故意不让他数万兵马渡江。 被刘光世告了一状,王渊非常怕赵构降罪,就把这个黑锅扣在了江北都巡检皇甫佐的头上,还“一怒之下”把皇甫佐给砍了。然后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皇甫佐已经掉了的头上,说是皇甫佐背着自己干的,他一点都不知情。 皇甫佐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做了替死鬼,反正死无对证,最后赵构也是息事宁人,不了了之。 不过王渊卑劣的作为令禁军将士大失所望,人设崩塌,这也为他的败亡埋下了伏笔。 王渊因护驾之功,假公济私的问题没有被追究,反而得以高升,被赵构任命为同签书枢密院事,成为军队的杠把子。 赵构这项任命引起了一些将领的不忿和怨言,特别是禁军统制苗傅和刘正彦。 三月初四这一天,春和景明、阳光明媚、鸟语花香,这是踏春的好时节。 逃来杭州大半个月,局势稍稍安定,有些人就开始耐不住寂寞了。 康履因为护驾有功,一跃成为赵构心腹太监,仗着皇帝的宠信,康履膨胀了,而且膨胀的很厉害,根本不把禁军这些丘八放在眼里,管你是统制啊还是指挥使,都得看咱家颜色,专恣用事,肆作威福,凌忽诸将。 城内窝了大半月,康履觉得没啥劲,趁着这日不当值,要出去耍子。 找啥耍子呢,西湖里游个船? 晕船。 瓦市里看大戏? 早就腻味了。 酒馆里买醉? 太监也没啥失恋故事。 要不什么红楼啊怡红院之类的找个妹子聊聊人生? 太监又功能不全。 结果底下的小太监说这几日刚好有钱江潮水可以一观,康履立马来了兴致,毕竟长这么大他还真没见过海潮,何况钱塘潮名气又那么大。 好吧,今日就去看潮水,虽然不是中秋大潮,还是值得一去的。 而且看潮的地方也不远,出了大内往南两里就是江边,嘉会门外有个三郎庙,就是一个观潮的好去处。 听说当红流量小生康公公要去观潮,底下的小太监都忙活开了,在杭州府差了一些衙役,又找当地里正派了些人丁在江边搭起了棚子,拉起了帷帐,清避了闲杂人等。 这厢准备停当,康履在蓝珪一干人等的左右簇拥下,一路闲看风花来到三郎庙观潮。 说来也巧,这日苗傅和刘正彦二人刚好在嘉会门边侍班阁,一大早就见有人在江边忙着搭棚子起帷帐,以为是宫中某贵人要出宫作耍子,没想到却是为康履这些太监来观潮而准备的。 “这些阉贼。” 苗傅站在阁楼上,远远地看到康履一伙前呼后拥,不由愤愤地骂道:“害得天子颠沛,百姓流离,还敢如此肆意妄为。” “哼。”刘正彦咬牙切齿道:“这些狗贼,仗着天子宠信,恣意骄横,真是该死!” “这些狗贼,跟着天子逃命,倒成了护驾功臣,鸡犬升天,连朝中的大人们都得巴结这些阉贼。” “苗兄,你听说了吗,王渊这老货得任签书枢密院事,据说是这个康履在陛下面前使了力。” “唉,何其不公啊!” 苗傅叹道:“专事逢迎而幸进,有过无功而得显职。陛下在藩邸建元帅府时,我便跟随陛下,也算是从龙老臣,我等将门之后,如今却是要看这些鸟人脸色,受他们的鸟气!” 苗傅的一番话刺在了刘正彦的心头。 去年宗泽去世,他招降的丁进复叛为盗,聚众数万,剽掠汝、洛间,正是刘正彦率军破之,重新招降了丁进,解决了一个大患。 刘正彦觉得自己有天大的功劳,可得到的奖赏却只是进了个武功大夫、威州刺史。扬州败退前,他护送六宫和皇子至杭州,也只得到了一丁点微不足道的赏赐。 在刘正彦看来,自己正是功大而赏薄,所以一直心怀怨恨。 苗傅的话戳到了刘正彦的痛处,他厉声道:“这些狗贼,真想除之而后快!” “哦,刘贤弟有此意?” 听得刘正彦发狠话,苗傅眼睛一亮,其实苗傅也是心怀怨怼,看着王渊青云直上,他这个从龙功臣早就对皇帝和现状不满了。 刘正彦听得苗傅这么一问,看了一眼苗傅,像是下了决心一般,悄悄地把苗傅拉到身边,小声的问道:“难道苗兄也有此意?” “大丈夫在世怎能受得了这个鸟气,我替刘贤弟不值,也替自己不值,你我情同手足,哥哥我也就跟你说掏心窝子的话,这些龟孙,还有王渊那个混账杀了才干净!” 大哥,缘分呐! 听到苗傅有同样的心声,刘正彦激动地拉住了他的手,道:“苗大哥,你我兄弟二人联手,事有可为,而且中大夫王世修对这些阉贼也痛恨已极,也有此意,我二人与世修里应外合,大事可成。” 眼下的杭州城,可以说是间接控制在苗、刘二人手里。 当时内忧外患处处开花,赵构的兵力不仅分散各地,而且严重不足。 赵构逃到杭州后,卫戊杭州的禁军主力就是当时苗傅护送孟太后先期到杭的八千直属部队,以及刘正彦护送六宫皇子到杭的三千人。 苗刘二人手里的一万多人马是他们敢于铤而走险的最大凭仗。 苗刘二人一拍即合,当即找到王世修密谋,决定明日就下手,先斩王渊、再杀阉贼,最后嘛……嘿嘿嘿。 阴谋既定,苗刘二人又马不停蹄到所辖禁军各营煽动造反,具体手段也不需要太复杂,当兵吃粮的人比较简单,容易冲动。 苗刘二人激之以义,各个就以为自己是人间正义的化身;苗傅二人又诱之以利,各个以为美屋良田好女子唾手可得。 大家一听,这是低风险高回报的天大好事啊,哪有不踊跃参加的,苗将军和刘将军人真好,有这么好的事情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自己营中的兄弟,真是没得话说,必须要顶! 说来也巧,第二日刚好有朝会,是和王渊结了仇的刘光世要升为殿前都指挥使,百官都要入听宣制。 苗傅刘正彦二人让王世修领着几百刀斧手埋伏在了城北桥下(后此桥因正对三省六部官署而改名为六部桥,现仍存。),等王渊退朝路过,杀他个人仰马翻。 王渊最近正是春风得意,哈哈,也该自己时来运转,幸亏扬州败退之时护在赵构左右,要不然哪里来的枢密院事。就在昨日,高宗还下旨免去进呈签书枢密院文字,这可是莫大的信任,也足以说明王渊如何得宠了。 “美滴很啊,美滴很!” 下的朝来,王渊跨着肥马,一路哼着小曲慢悠悠地往回转,尽管今天朝会上是和自己有矛盾的刘光世出风头,不过也影响不了他的好心情。 “一个虚头巴脑的殿前都指挥使算个屁,还不得乖乖听老子的节制。”王渊不屑地在心里骂了一句。 美滴很啊美滴很! 就在王渊沉浸在美滴很时,只见前方突然冲出了一群丘八,将他团团围住。 “哟呵,这群王八蛋,不认识老子吗。” 王渊心里恼怒已极,手一指,就破口大骂道:“你们是什么人,领头的给老子站出来,是想造反吗,还不快给老子滚开!!!” “哼,你个老贼,死到临头还敢逞凶。”王世修从士兵中站了出来,手一挥,身边几个如狼似虎的兵士就朝王渊冲了过来。 “好你个王世修……”王渊话还未落,就被揪下马来。 “你、你们想干什么?”看到一群似要吃人的眼睛,王渊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妙,吓得哆嗦了起来。 “哼,干什么?”王世修鄙夷道:“我就让你死个明白,奉圣上旨意,王渊阴结阉党密谋造反,罪在不赦,就地正法!” “啊,你们……。啊!刘将军你来啦!” 看到刘正彦,王渊像是看到了救星,因为刘正彦是王渊亲手推荐提拔起来的。 刘正彦父亲刘法,徽宗政和年间曾任熙河路经略使,王渊曾是刘法部下。因了解刘法,王渊便推荐刘正彦于朝,刘正彦因为王渊的推荐,被提拔为御营右军副都统制。 王渊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大呼道:“刘将军,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赶紧让你手下兵士让开!” 只见刘正彦并不答话,大步走到王渊跟前,抽出宝刀,毫不拖泥带水地手起刀落,便将王渊给砍了。 刘正彦在王渊大肥猪身上擦了擦刀刃上的血迹,一边问道:“苗大哥,现在怎么办?” “走,去行宫,让底下人将行宫围了,一只蚊子也不能放出来。” 刘正彦点点头,既然杀了王渊,那就没法善了,事到如今,只有一不做二不休。 打定主意,苗刘二人领着禁军就往行宫杀去。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十五章 苗刘逼宫 散了朝会,赵构有些疲倦,回到了寝宫,潘贤妃早已备好了热汤,准备泡个澡澡,解解乏累。 “陛下,让臣妾给您揉揉。” 汤池里,身着薄纱的潘贤妃十分乖巧地给赵构揉着肩,泡着热乎乎的汤水,享受着温柔滑腻,疲劳一扫而空,赵构舒坦地几乎要叫唤起来。 “爱妃,”赵构半闭着眼睛,懒懒地问道:“你说这肥皂团子怎么就这么滑,又如此芬芳,最不可思议之处是居然有那么多泡泡,这到底是用什么做的?” “呵呵,”潘贤妃抿嘴轻笑道:“陛下,这东西可是稀罕物,市面上很少能买到哩,这还是前阵子杭州知州的夫人送来的。至于用什么做的,臣妾不知道,反正是新式的稀罕物,而且不叫肥皂团子。” “哦,那叫什么?” “叫香皂。” “嗯,物如其名,确实香。稀罕物就是少,物以稀为贵嘛。” “可不是莫。”潘贤妃笑道:“东西金贵,臣妾都舍不得多用哩。” “唉……。”享受地好好的,赵构却突然叹起气来。 “陛下,”潘贤妃见赵构面色不虞,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因何叹息,有什么烦心事吗?” “唉……,”赵构又长叹一声,不由恼道:“朕、朕这些时日总感觉力不从心。” 细心的潘贤妃早就注意到了赵构的身上的变化,自从扬州败退后,赵构就再没有和她行过周公之礼。 “陛下是为国事操劳过度了。” 潘贤妃小心安慰道,男人都非常忌讳这个,特别是皇帝,面对后宫三千佳丽只能干瞪眼,这和太监有啥区别,这事还得千方百计瞒着,真比死还难受。 “嗯,兴许是朕这些时日太过劳累了。”赵构也暗暗这么安慰自己。 “朕才二十出头,正是如狼似虎的大好年龄,以前都是夜夜征伐、大杀四方,可如今,唉,难道朕真的得了什么吗?” (据史载,赵构确有隐疾,自从元懿太子死后,终其一生就再无任何子嗣,最后不得不从太祖这一支里找了个侄儿过继当继承人,就是后来的宋孝宗,这也还了太宗皇帝的因果。) “官家!大事不好!” 正当莺歌燕舞(虽然稍有遗憾)的大好时刻,门外传来了一阵焦急的喊声。 对“坏啦”“不好啦”这些字眼极其过敏的赵构在热乎乎的汤池里打了一个冷战,急忙忙让潘贤妃帮自己穿戴好。 上次太狼狈了,奶奶的,这次就是死,也要先把衣服穿好,大丈夫宁可穿着死,也不光着生。 “狗奴,何事如此惊惶。” “官家…,呜呜………”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的康履跪在地上哭诉道:“官家,禁军苗傅、刘正彦带兵造反啦,他们把大内围了个水泄不通,正在到处抓人杀人哩!” “什么?!”这个消息有如五雷轰交,我就交啊,奶奶的,老子的脸还往哪搁。 最主要是皇帝不能开这个口,恶人要别人来做。 就这样僵持了数刻钟,朱胜非等人见苗刘二人坚决不肯退兵,终于忍不住了。 “陛下,康履不死,苗刘不退,请陛下决断啊!” “陛下,早作决断!” “唉……”赵构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稍稍别过头,朝朱胜非等人摆了摆手,默然不语。 朱胜非见赵构摆手,朝身边的班直统领吴湛使了个颜色,吴湛心领神会,带着几个人把早已瘫软在地的康履交给了苗傅。 拿到康履,苗傅也不多言,即令兵士在门楼之下当着赵构和诸大臣的面将康履腰斩,脔其肉,并砍下了脑袋插在了大矛枪上,和王渊脑袋深情相对,只可怜康履这个流量小生,就这样丢了性命,做了冤死鬼。 杀了康履,赵构心想这下你们该满意了吧,便扭过头对朱胜非叮嘱了几句。 朱胜非点点头,清了清嗓子,冲底下喊道:“陛下圣谕,苗傅、刘正彦今日虽行事鲁莽,但姑念其忠心为国,不忍责罚,二人忠心耿耿有功于社稷,着封苗傅为庆远军承宣使、御营使司都统制,刘正彦为渭州观察使、副都统制,各营士兵各有封赏。……苗将军,现康履已经正法,陛下也颁下赏赐,请苗将军赶紧带兵回营吧。” 赵构心中暗自祈祷,苗刘等人杀了康履泄愤,得了封赏能乖乖回营,可是苗刘二人却无半点动静。 “苗将军,为何还不回营,这是何意?” 整个事变到这个时候才进入高潮呢,前面都是前戏,你以为苗刘二人真是莽夫? 苗傅回道:“陛下本不当即大位,只因二帝北狩,将来渊圣皇帝回来,不知陛下何以处之?” 听到苗傅的问话,赵构心里“咯噔”一声凉了半截,果然要逼宫! 怕来的还是来了,本来赵构的即位在法统上就存在瑕疵,他既不是太子,又没有上任皇帝的传位诏书,所以他最怕大家拿他即位的问题说事。 赵构不敢正面回答苗傅的问题,只让人把朱胜非吊到楼下,当面去劝苗傅。 苗傅岂是如此易与,凭你朱胜非三言两语就能打发? 苗傅得寸进尺,提出了新的要求:请孟太后听政,并要求派人与金合议,迎回二圣。 对于苗傅等人提出的要求,赵构只能同意,当下请孟太后听政。不过赵构也不死心,对苗傅等人说,二圣未归,尚不能还位于渊圣,自己只能暂居大统,待二圣回归,即刻让位。 苗傅等人死不答应,说当时道君皇帝已有先例,现有皇子魏国公赵旉在,赵构必须马上禅位给儿子,让孟太后垂帘听政。 苗刘二人拥兵凌迫至此,赵构没有丝毫的办法,只能同意了苗傅提出的所有要求,古来就是谁的拳头硬,谁就有道理。 “你的要求朕已知道,为黎民百姓和江山社稷计,朕同意退位,但需要太后手诏。”说罢,赵构就派人去请孟太后登楼。 不多时,孟太后就到了门楼坐定。 赵构被逼宫,心灰意懒地站在了柱子旁,朱胜非等人请赵构坐在孟太后身边,赵构连连摆手拒绝。他知道值此危难之际,必须谨言慎行,让别人觉得他无辜可怜,又不会生事,这样才有活路。 孟太后这个老太还真不简单,听得个大概,原来外面闹哄哄的是兵变逼宫啊。孟老太当下便坐着小肩舆,下楼出了城门,直面苗傅乱兵。 苗傅等人被孟老太胆色给镇住了,不敢造次,纷纷躬身行礼,收敛了很多。 “苗将军。” 孟太后安抚道:“道君皇帝宠信蔡京、王璞,变更祖宗法度,童贯擅起边事,所以招致金人,而有靖康之祸,连累国家至此,这岂是陛下的责任?何况陛下并无失德,只不过是为黄潜善和汪伯彦等人所误,如今这二人已遭鼠窜,罪魁祸首已遭严惩,莫非苗统制不知?” 神宗任王安石变法失败后,哲宗继位,朝政回到旧党手中。而徽宗即位后打着绍述的旗号,任用新党蔡京等奸臣,肆意妄为,致使朝政日坏,终致亡国之祸。 孟太后本是旧党高太后和向太后所立,她本人也因为新党执政而吃尽苦头,所以对新党特别不感冒。她一听苗傅和刘正彦居然要把徽宗接回来,当下心中就大不乐意。 面对诘问,苗傅也退了一步,提出今日非要以孟太后为天下之主,让皇子赵旉继位才肯退兵。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十六章 赵构退位 “苗将军,哀家素知苗将军忠义。” 孟太后继续劝道:“如今大敌当前,社稷危难,要是让我这个老太婆抱着一个三岁小孩来决定国家大事,天下人怎能遵从,金人若知老妇小儿当国,岂不是要更加轻侮我们?” 可不管孟太后怎么说怎么劝,苗傅就是油盐不进,非要赵构禅位,太后听政。 最后孟太后也没法子了,转身对朱胜非等人质问道:“今日事已至此,正是需要诸位大臣拿主意,你们怎么一句话都没有!” 朱胜非见资格最老的孟太后出马都搞不定,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按照苗傅等人的要求,照单全收。 朱胜非悄悄地对赵构说:“陛下,今日情势急迫,不得不委屈求全,苗刘二人莽而无谋,今日陛下请稍却,只要渡得眼前难关,可为日后之图。” 赵构不是不明白这样的道理,如今他是鱼肉,人为刀殂,先保住小命要紧,这些天杀的丘八既然敢公然作乱,还有什么事情不敢做的。 当即,赵构在门楼上亲手写下了退位诏书:禅位于皇子,请太后同听政。 赵构下诏退位,全盘答应了苗傅等人的要求,苗刘二人也没有把事做绝,将赵构软禁在了杭州城北的显宁寺。 第二日,苗傅和刘正彦就以孟太后的名义颁下旨意,尊赵构为睿圣仁孝皇帝,以显宁寺为睿圣宫,并大赦天下。 刚到杭州安稳没几天,赵构又被软禁在显宁寺,开始过上了更加提心吊胆的煎熬日子。 兵变成功,苗刘二人成了杭州城实际上的主人,不过二人也并非高枕无忧。 除了要堵住天下悠悠之口,还有更棘手的问题摆在了眼前。 吕颐浩、韩世忠、刘光世、张浚、张俊等人在外都手握重兵,最大的威胁当数守吴江的御营中军统制张俊,他手里有八千精兵,这些人好像都是力挺赵构的。 解除这些人威胁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削夺兵权,因此,苗刘二人托旨任韩世忠为御营使司提举一行事务,想把在盐城的韩世忠骗到杭州;任张俊为秦凤路副总管,把他支走,并要把他的人马打散隶属各军。 三月初八,分别贬窜内侍蓝珪、高邈、张去为、张旦、曾择、陈永锡至岭南各州。 三月初九,任命端明殿学士王孝迪为中书侍郎、卢益为尚书左丞。刘光世为太尉、淮南制置使;范琼为庆远军节度使、湖北制置使。御营中军统制吴湛主管步军司。王孝迪、卢益为大金国信使,打算和金人议和。 苗刘二人通过一系列的伪命,将自己人安插到了紧要部门,并把一些碍手碍脚的官员支出了杭州城。 要说赵构流年不利,注定要遭三灾五劫也好;反过来说赵构有上天眷佑运气好也行,每次劫难都能逢凶化吉。 此次兵变保住了性命不说,还幸亏似有先见之明,任朱胜非为相,这个神来之笔似的任命救了赵构。 朱胜非,字藏一,蔡州人。朱胜非生于一个小生意人家,耳濡目染,身上有一股生意人的精明,幼有志气,机敏多谋。崇宁二年进士及第,靖康元年,为东道副总管,权知应天府,劝进赵构即帝位,是赵构的从龙老臣。 苗刘兵变,得亏有朱胜非和苗傅、刘正彦等人虚与委蛇、四处周旋,处处护着赵构渡过难关,要不然历史真的要改写。 当时苗刘二人疑心重重,对太后和诸大臣监视甚重。 赵构退位,太后垂帘。朱胜非假意说母后垂帘,按祖宗规矩,凡大臣奏事必须两人同时入对,这样苗傅就可以名正言顺安排人员监视。而且每日奏事时,朱胜非都安排苗刘党徒二人上殿,让苗刘二人以为自己对朝中一举一动了若指掌。 对于朱胜非的安排,苗傅非常满意,他把朱胜非当做了自己人。 取得苗傅信任后,朱胜非趁机提出,按祖宗规矩,凡是机密的大事只能独自一人奏对,苗傅对此深信不疑,而机密大事基本是宰相入奏,这就给了孟太后和朱胜非足够的机会暗中安排赵构复位的事情。 到了事变后期,当局势超出苗刘二人掌控时,这两个傻蛋对朱胜非更是言听计从,被卖了还帮着数钱。 …… 显宁寺,始建于五代,原为宋少宰刘正夫功德院。宣和五年赐名显宁永报禅寺,位于杭州城北约二十里的半山。 显庆寺规模不大,只有二十余间房,赵构被软禁在这里,每天只能空对着殿里的佛祖菩萨祷告,听着鸟叫虫鸣。 “太后驾到!” 突然,院外传来了一阵喊声,惊醒了望着天空发呆的赵构。 “啊,太后来了,快、快,走!” 赵构催促着身边的小黄门,急冲冲地去迎驾了,自从被软禁后,这是第一次有人来探望他,就是不知道太后带来的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太后!”见到孟老太,赵构就要下拜。 “官家无需多礼。”孟太后一把扶住了赵构,拉着他的手,慈爱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慰道:“官家这几日清减了,受苦了。” 孟太后的话让赵构鼻尖一酸,委屈地几欲落泪。 “你们都退下吧,我和官家说几句话。” “狗奴才,还不退下!”见到小黄门在迟疑,老侍女素梅虎着脸骂道。 一看母老虎发威,几个小黄门当下不敢逗留,唯唯诺诺地退到了远处。 “官家还需忍耐些时日,要保重龙体,切莫自怨自艾。”孟太后勉慰道:“众大臣正勉力斡旋,只要君臣同心,大事可济。” 孟太后的话就像给赵构吃了一颗定心丸,看来大臣还是支持他的,不由感动地眼含热泪。 “官家也要自省。”孟太后又严肃地批评道:“事情狼藉至此,官家要吃一堑长一智。为君之要,不仅需勤政,更要知人善任,亲贤臣远小人,切切莫忘道君皇帝故事。” 听着孟太后的话,赵构也不敢应嘴,只是唯唯。 “说来也是官家之福,朱胜非此人机敏多谋,全赖此人与苗刘二人斡旋,假若黄潜善、汪伯彦等在位,事情已经不可收拾了。” “孙儿一定谨记太后教诲,趁着这些时日闭门思过,外间就全赖太后操劳了。”说完,赵构用衣袖抹起了眼角来。 …… 三月初十,苗刘二人传檄天下,改元明受。 在平江的张浚两日前就收到了大赦天下的诏书。 当时平江守臣汤东野接到赦书,不敢擅作主张把牢里的囚犯给放了,毕竟张浚是节制平江、秀洲军马副使,平江就数张浚最大。 接到诏书的那一刻,张浚的第一感觉就是事情太反常,肯定有人作妖,当即令汤东野秘而不宣,先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结果三月十一,张浚就接到了传檄,朝廷正式昭告天下,赵构退位,皇子继位,太后垂帘,改元明受。 尽管张浚有了猜测和心理准备,但真得到赵构退位的消息,他还是悚然一惊,看来杭州城真的发生兵变了。 张浚不敢耽搁,立刻召集汤东野和平江提刑赵哲商议对策。他作为平江的杠把子,本来想即刻起兵勤王,不过张浚不敢鲁莽,毕竟形势未明,不可莽撞。 召集汤东野和赵哲商议,一来是赵构还在乱兵手里,必须想个万全之策,不能让乱兵狗急跳墙;二来是摸摸这二人的底,看看到底是不是和自己一路,如果不是,对不起,刀斧手好久没有砍瓜切菜了。 “大人。”汤东野关键时刻不含糊,没有站错队,态度极其坚决地建议道:“陛下骤然退位,定有奸人作祟,卑职建议即刻发兵讨伐!” “不可!” “噢?”张浚瞄了一眼身为宗室旁支的赵哲,问道:“不知道赵提刑有何高见?” “大人,如今陛下在乱兵手中,俗话说投鼠忌器,我等若贸然从事,恐乱兵狗急跳墙。还有,我平江虽有不少兵马,但若只有我平江军马勤王,孤掌难鸣啊,我等必须从长计议。” 听了赵哲的话,张浚不由点了点头,道:“赵提刑此言甚是,我等切不可鲁莽行事。” 其实张浚这个老油条心里早有了决断,第一,要确保赵构的安全,这是最重要的一点;第二,先与苗傅等人虚与委蛇,相机行事;第三、摸清众人的态度,划清敌我;第四暗中联结在外保皇派大臣,集聚力量,共同勤王。 “报!” “何事?” “启禀大人,御营司前军统制张将军求见。” “哦,”张浚眼睛一亮,刚想到这几位手握重兵的大将,这个本家就来了,忙道:“快请张将军进来。” 不多时,风尘仆仆地张俊领着底下一干将领来到了节制司大堂。 “末将张俊参见大人。” “呵呵,免礼免礼,张将军快请坐!” 张浚虽是平江、秀洲兵马节制司副使,张俊的顶头上司,但他对这个手握重兵的本家可不敢慢待。张俊手里的精兵是一股至关重要的力量,一定要想方设法把他笼过来。 “今天是什么风把张将军吹来了。” “大人。”张俊一拱手,回禀道:“日前末将接到诏令,任末将为秦凤路副总管,领兵三百即刻赴任,其余军马由他将统领。末将料此诏令定然有假,不敢从命,但底下将士汹汹,众说纷纭,事情急迫,故末将领军前来节制司,请大人定夺。” “好!” 张浚见张俊是一路人,大喜过望,当下对张俊及诸将道:“诸位将军想必也接到传檄。据查,此乃苗傅、刘正彦二人大逆不道犯上作乱,逼迫陛下退位,此刻正是我等尽忠以报皇恩之时。传我军令,即刻起,平江秀州所有军马只听节制司号令,诸位将军回营好生管束兵士,若有任何差池,莫怪张某军法无情!” “谨遵钧令!” 喝退诸将,平息非议后,两张的大手终于牢牢的握在了一起,分分钟有胜利会师、相见恨晚的感觉。 “张将军,陛下蒙难,我将起兵讨贼,不知道将军有何高见?” “大人,末将也正有讨贼之意,但凭大人决断。不过卑职以为,陛下正陷于贼手,我等行事需小心计议,切莫惊动陛下。” 张浚最怕的也是苗刘二人狗急跳墙,威胁到赵构的人身安全,他点头道:“嗯,我亦是此意。这样,我即刻上奏,请陛下亲自总理军国要务,探探虚实。” 张浚不愧是老油条,他这个提法大有讲究。 如果上奏直接请赵构复位,那就等同宣告我不承认退位一事,我与你苗刘不对付,这样做可能会刺激苗刘,而对赵构的安全造成威胁。 他现在不提复位,也不说承认禅位,就只说国事艰难,请赵构亲自处理军国大事,从而巧妙地回避了矛盾的焦点,也能稳住苗刘二人的心。 (求推荐,求收藏。)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十七章 顶起韩世忠 “父亲,您赶紧看看这个,刚收到的檄告。”吕抗将刚收到的文书呈给了吕颐浩。 “陛下退位?!……看来真的出事了。” 在江宁的吕颐浩日前就收到了朝廷的赦书,当下也怀疑朝中有变,如今接到赵构退位的檄告,更加笃定了心中的猜测。 “抗儿,这件事你怎么看?” “父亲,陛下正当春秋鼎盛之年,而二帝又蒙尘沙漠,日夜盼着陛下能前来拯救,此正是陛下励精图治、一雪前耻之时,怎么会突然传位于三岁小儿呢,可想而知,杭州定然发生兵变无疑。” 吕颐浩点了点头,赞同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这样,我即刻修书一封,你派人送至平江张侍郎处,现在正是我等勠力同心的时候。” “是。” “还有,国事纷难,值此变故,我怕人心浮动,制置司内一些重要的人和事,最近都看牢一点,多留点心,特别是几个统兵的。” “是。” …… “大人,门外有人求见。” “何人?” “那人未通报姓名,只说是大人的故人,从杭州来。” “故人?从杭州来?”张浚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吩咐道:“快请他进来。” 侍卫领进来的是一个商贾模样的中年人。 “不知道这位兄台怎么称呼?”张浚打量着眼前这个陌生人问道。 “大人有礼,在下姓谢名响,来自杭州,受人之托,有事禀告。” “坐下说。” “在下是谏议大夫郑瑴外亲,受郑大人所托,特来告知杭州城中事。” “哦,有劳,快快请讲。” 在张浚的催促下,谢响将杭州城内苗刘二人兵变、捕杀宦官、凌迫皇帝、太后听政等事情从头到尾细细说了一遍。 “大人,郑大人有句话千叮咛万叮嘱,一定要在下带到。” “请讲。” “郑大人请张大人严设兵备,大张声势,持重缓进,使贼自遁,无惊动三宫,此为上策,这是政事堂朱相公的意思。” “嗯,所言甚是。” 张浚不由地点点头,朱胜非的意见和自己不谋而合,现在最大的顾忌就是赵构在苗刘二人手里,要防止他们狗急跳墙,保证赵构的人身安全,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谢兄弟远来辛苦了,请先下去歇息,张某有些话还要有劳谢兄弟带回去。” “大人尽管吩咐,此次在下是假装为商贾才得出城,到时还请大人备些时货,让在下回城好交差。” “呵呵,那是自然。” 前脚送走谢响,后脚吕颐浩就有书信来。 知道了杭州城内的情势,又有响应者书来,张浚心中大定,当即回书吕颐浩,约他共同举兵,同时又修书在镇江把守的刘光世,命令他领兵来会。 吕颐浩收到张浚发来的加急文书,得到了杭州城内的最新消息和大张声势持重缓进的策略,当即上书请赵构复辟,又给苗刘等人来了一记闷锤。 …… 陆续接到张浚请赵构总理军国事和吕颐浩请赵构复辟的上书,苗刘二人丝毫不敢声张,生怕朝中大臣知道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们的坚决态度。 尽管他俩用尽力气想去掌控局势,可局势就像滑腻的鳝鱼一般,越用力抓却越抓不住。 也许是孟太后前往显宁寺探视赵构这件事发出了积极的信号,从三月十二日开始,陆续有文武百官朝拜睿圣宫。 可文武百官没孟太后这个谱,到了显宁寺,通通被把守的丘八挡在外面,吃了闭门羹。 “吴将军,我等前来朝拜官家,为何不让我们进去。” 负责把守的是禁军统制吴湛,他是苗刘兵变当日引苗党入内的接应人,兵变之后成为苗刘心腹,授以美官委以重任,负责在此看押赵构。 “苗将军有令,太上皇正在清修,闲杂人等不得搅扰。”诸位官员磨了大半个时辰,吴湛还是一副铁面无私。 “放屁,你吴湛到底是哪家的狗。”有些文化人已经气得爆粗口。 “大胆!”吴湛见有人出言不逊,也不含糊,“刷”地抽出腰刀,喝道:“诸位大人如果一定要进去,尽可以试试,看看吴某的宝刀认不认人!” “你!” 唉,罢了罢了,诸位大人啊,听我一句劝,还是都回去吧。俗话说的好,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总不能把自己的脖子往刀口上架吧。 “吴湛,你好胆!” “有你的!” “等着瞧!”…… 众人纷纷喝骂,当看到吴湛手中闪着寒光的宝刀,众人丢下狠话,纷纷打道回府。 “我呸。”看着众人离去,吴湛冷笑几声,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 …… 文武百官朝拜睿圣宫的事,让苗刘二人更加坐立不安,他们才明白自己如此不得人心。 “苗大哥,你看怎么办?”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刘正彦也有点傻眼。 “贤弟稍安勿躁。”苗傅安慰道:“城内这些人,我们只要盯紧点,翻不起什么大浪来,我最担心的是在外的张浚和吕颐浩这些人,他们手里可都握有重兵啊。” “那可怎么办?” “张浚这些人在外,我们鞭长莫及,不如把他们调到杭州,到了眼皮底下,到时候要杀要拿都是翻手的事。” “可是这些人能来吗?” 这些人又不是傻子,明知道是陷阱,还能乖乖往火坑里跳? “他们如果不来,那就是抗旨不遵,有了这个罪名,到时候我们拿他们就好办了。” “苗大哥好计策,小弟佩服。” 刘正彦竖起了大拇哥,不过心中又闪过一念,这些人就抗旨了,我们又能拿他们怎么样呢。 当日,苗傅就以孟太后名义颁下诏书,任张浚为礼部尚书,要他与吕颐浩一起赶往行在。 升张浚的官,招张浚赴行在,苗傅把球踢了过去,就看你如何拆招。 本来对这样的伪命,张浚完全可以置之不理,他们局内人知道这是伪命,可老百姓却不知道,诏书上那个朱红大章可不是假的。 如果他张浚置之不理,那在局外人眼里就是抗旨不遵,他不能冒这个险,在这个关头,一步一步都得万分小心,不能落入别人算计。 还好你有张良计,我有过桥梯,不能明着拒绝,我就拖字诀。我先给你来个缓兵之计,派人去接触一下,放松一下苗刘的戒备。 被张浚派到杭州联系苗刘的人叫冯番,是个没有功名的布衣。不过这个冯番学的是纵横家,自诩要做当代苏秦张仪,凭三寸不烂之舌建功立业,在平江府也算小有名气,嘴上功夫一流。 冯番倒也不含糊,张浚把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他,他居然没有什么迟疑,张浚不免高看他一眼,要知道,眼下杭州城是龙潭虎穴,搞不好小命就交待了。 冯番到了杭州城,顺利地见到了苗傅和刘正彦,转交了张浚的书信,便开始发挥特长,滔滔不绝起来。 冯番的套路很深,一照面就将苗傅、刘正彦二人几乎捧上了天,什么英明神武,忠肝义胆,什么景仰啊,滔滔江水之类的,搞得苗傅刘正彦二人要怀疑自己的耳朵。 就在苗刘二人在天上飘的正舒服的时候,冯番把话一转,义正辞严地指出了你们哪里哪里做得不好,哪里哪里是不对的,搬出了忠孝仁义、天下、百姓等等一大堆,直说得苗刘二人头上冒汗、心生惭愧。 最后冯番对二人提出了很大的寄望和期许,趁未铸成大错、为时未晚,赶紧反正,定可流芳百世云云。 冯番叽里呱啦说了大半个时辰,茶水都来不及喝上一口,更不可思议的是,苗刘二人居然没翻脸,而是耐着性子听他把话说完。 末了,刘正彦这个丘八还学起斯文,对冯番说:“还有劳先生,回平江,请张尚书早日来行在赴任,太后翘首以待尚书早日来替陛下分忧。” 看来套路还是逃不脱被套路,苗刘的套路也很深啊,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冯番一番情真意切的教育没收到任何效果,张浚对此也早有预料,对于苗傅等人的催促,张浚还是打出拖字诀。 他回复说制置司出了点问题,驻守吴江的张俊突然率军回到平江,搞得平江府人心惶惶,军心不稳,他必须在平江多呆些日子,先把士兵和百姓安抚好。 另一面,张浚命张俊率军回到吴江扼守,作为前哨;并致书吕颐浩、刘光世等人速速领兵来会。 三月十六日,吕颐浩率领勤王军一万人从江宁出发。 十七日,刘光世率军在丹阳与吕颐浩会合。 十八日,在楚州收到御营使司提举一行事务的任命而不明就里,准备赶赴行在的韩世忠,从盐城收集散兵乘海船一路南下,绕海门,溯江而上,由白茆浦到达常熟。 张俊听说韩世忠到了常熟,精神大振,立刻请张浚致书韩世忠,请他共商大计。 接到张浚的信,韩世忠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原来自己这个便宜提举是这么来的。 韩世忠接到张浚书信后,片刻不敢耽搁,当日就赶到平江会合。 韩世忠的到来给张浚以巨大的鼓舞,虽然韩世忠手下才百十号散兵,几乎是光杆司令,可毕竟韩世忠是当世猛将,声名显赫,本身就是个金字招牌,他的站队无论对哪一方来说都极其重要。 韩世忠也不含糊,见到张浚,拍着胸脯保证,讨贼勤王的事就交给自己和张俊,给两张吃了颗定心丸。 张浚大为感动,大大犒赏了韩世忠和张俊的将士,张俊也很仗义,见韩世忠是个光杆,一口气就借给他两千人马。 真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大家一起把韩世忠顶在最前面。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十八章 救星朱胜非 韩世忠领了两千人马作为先锋,准备杀往杭州。 张浚亲自到吴江给韩世忠壮行,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画风。 “良臣,”张浚紧紧握着韩世忠的手,叮嘱道:“陛下还身在险境,良臣此行为先锋,切不可操之过急,否则苗刘二贼狗急跳墙,你我就得不偿失了。” “大人放心,韩某也不是鲁莽之辈,定会相机行事,先保陛下无虞,再与贼计较。” 张浚点点头,叮嘱道:“你最好是先到秀州,占据粮道,一面等我大军云集,一面给苗刘施压,使贼自遁为上。” “末将明白。” 当日,韩世忠杀到了秀州城。一入秀州,韩世忠就对外宣称自己病了,要在秀州好生将养身体,同时让士兵大张旗鼓、大造声势地赶制攻城战具。 …… 韩世忠领兵南下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到了杭州,苗傅刘正彦坐不住了。 “苗大哥,韩世忠领兵前来,现在该怎么办?” “唉,这个韩世忠。”苗傅忧心忡忡地说道:“在外诸人中,我最担心的就是韩世忠。” “这是为何?” “韩世忠此人不简单呐。” 苗傅又叹了口气,道:“此人有勇有谋,打起仗来不要命的主,当年平定方腊,就是他单枪匹马,涉险数里之地,当场格杀方腊贴身护卫数十人,最后将方腊擒获。” “方腊是韩世忠抓住的?!” “嗯,”苗傅仿佛是在想象着韩世忠当时的勇猛,解释道:“只是当时韩世忠不过是个小小校尉,没人撑腰,功劳自然被安到了别人的头上。” 刘正彦听说韩世忠一人杀数十,不禁打了个寒战,急切地问道:“大哥,事情紧急,如何是好?” “贤弟莫急,对付韩世忠也不是没有办法。” “哦,”刘正彦眼睛一亮,急忙催促道:“大哥莫卖关子,赶紧细细分说。” “韩世忠有家眷在杭州,名叫梁红玉,只要我们拿住那梁红玉,不怕韩世忠不乖乖就范。” “可梁红玉只不过一区区妇道人家,韩世忠会为了一个女人就范吗?”刘正彦表示严重怀疑。 “要是别人我不敢说,韩世忠嘛,不怕他不听话。” “这又是为何?” “一来韩世忠与梁红玉感情甚笃,二来梁红玉已怀了韩世忠骨肉,正在杭州待产,你说抓了梁红玉,韩世忠能不乖乖就范。” “哈哈,对对对,大哥妙计。” “不过此事也不是万无一失,我还得找朱相公合计合计,你我兄弟二人可不能有半点行差踏错。” “嗯,大哥所虑甚是,我们总比不得朱相公有识谋。” 虽然苗傅和刘正彦两人缺点脑子,但捉拿梁红玉、逼迫韩世忠就范的点子,还真挺高明的。因为韩世忠和梁红玉的感情真的太好了,好到韩世忠可以为她豁出一切的那种。 梁红玉是韩世忠的继室,原籍池州,祖父与父亲都是武将出身,梁红玉自幼随侍父兄练就了一身功夫。 徽宗宣和二年,睦州方腊啸聚山民起义,迅速发展到几十万人,连陷州郡,官军屡次征讨失败,梁红玉的祖父和父亲都因在平定方腊之乱中贻误战机,战败获罪被杀。梁家由此中落,梁红玉也沦落为京口营妓。但她精通翰墨,又生有神力,能挽强弓,对平常少年子弟多白眼相看,毫无娼家气息。 方腊之乱,祸延六州五十二县,戕害百姓二百多万。徽宗以童贯、谭稹统率大军镇压,方腊最后被一位小校所捉,这个小校就是韩世忠。 童贯平定方腊后,班师回朝,行到京口,召营妓侑酒,梁红玉与诸妓入侍,在席上认识了韩世忠。韩世忠在众多将领大吹大擂的欢呼畅饮中,独自显得闷闷不乐,引起了梁红玉的注意;梁红玉那飒爽英姿,不落俗媚的神气也引起了韩世忠的注意,两人各通殷勤,互生怜惜,韩世忠也不嫌弃梁红玉的身份,替她赎身并娶之为妻,于是英雄美人成眷属。 韩世忠和梁红玉关系铁,那是出了名的。 朱胜非听苗傅说要捉拿梁红玉逼韩世忠就范时,心中悚然一惊,这两个猪头三居然还能想出这样的毒计来? 对于重情重义的韩世忠来说,梁红玉就是逆鳞,如果真让苗傅等人抓了梁红玉,就等于拿住了韩世忠的七寸,保不准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朱胜非暗叹天不绝人,让这两个猪头三来找他问计,他故作惊讶的埋怨道:“苗将军,你差点闯下大祸!” 什么?闯下大祸! 苗傅、刘正彦二人心头一惊,连忙请朱胜非解惑。 朱胜非安慰道:“苗将军也不用担心,幸好你来问计,要不然事情就真的无可挽回了。” “请相公赐教。”苗傅见朱胜非说的这么严重吓人,当即也有点懵了,自己一条好计怎么就要闯祸了呢。 “苗将军,韩世忠此人你也知晓,吃软不吃硬。他未立即前来赴任,说明他正在犹豫,举棋不定,如果你抓了梁红玉逼他就范,就等于亲手把韩世忠变成了敌人,你说是吗?” 朱胜非一番话着实让苗刘吓出了一身冷汗,暗自责怪自己怎么能想出这么愚蠢的主意来,这不是自挖墙脚、自毁长城,自己挖坑自己跳吗,幸好朱相公一语点醒梦中人,好险! “相公,那您说该怎么办?”苗傅摸了摸额头冒出的冷汗。 朱胜非看了一眼苗傅,心头暗自好笑,自己三两句话就把二人唬住了,当下支招道:“苗将军,此事说来也不难?” “哦,”苗傅一听,立马来了精神,“相公快快请讲!” “莫急莫急,”朱胜非这个老倌故意卖起了关子,“对于韩世忠这样的人,要想方设法千方百计地拉拢。你也知道,他和梁红玉感情深笃,很听梁红玉的话,你派梁红玉前往秀州劝韩世忠归附,如果韩世忠前来投奔,张浚等人还敢闹事吗?” “嗯、嗯。” “可万一梁红玉去了秀州不回来呢?”刘正彦这个一号猪头居然问到点子上。 “呵呵,”朱胜非用笑声稍稍掩饰了惊讶,不徐不疾地说道:“梁红玉只是一妇道人家,妇人家眼皮子浅,看重的无非是富贵荣华,这还不简单吗,封她个诰命,再赏赐些财物,诱以富贵,她还不乖乖地听话?” “哈哈……,妙!妙!妙!”苗傅抚掌大笑,连连夸赞道:“相公真乃诸葛再世,这次要是没有相公指点,我兄弟二人真的要闯下大祸而不自知了,多谢相公恩情,请受我兄弟二人一拜。” 唉,猪头三开始数钱了。 有了朱胜非给出的妙计,苗刘二人感觉前途一片光明,忧虑一扫而空。 当天,苗刘二人就以孟太后的名义下诏,封梁红玉为安国夫人,并派她前往秀州劝说韩世忠来投。 被软禁在家的梁红玉接到了苗傅派她去秀州的命令,真是喜不自禁,当下不管日已西沉,推说想早日劝韩世忠反正,骑上一匹快马,便连夜赶往秀州,逃出生天。 得到梁红玉安全出城的消息后,朱胜非也是喜不自禁,感叹道,最爱不是神一样的队友,而是猪一样的对手啊。 梁氏连夜出城,苗刘二人还夸梁氏上心,喜滋滋地在杭州等着梁氏的好消息。 结果,第二天等来了一个他们有点不想见的人——冯番。 尽管冯番第一次去劝说苗刘无果,但他的胆气和勇于任事还是得到了张浚的肯定,所以张浚把他留在了身边当幕僚。 在吕颐浩、刘光世、韩世忠等人会合后,张浚对苗刘二人展开了最后的心理攻势,希望兵不血刃使贼自遁。 尽管苗刘二人不大想见冯番,但出于对冯老师的尊重,还是耐着性子听完了他的第二堂课。 冯老师也挺牛掰,这次不讲优点,光讲缺点,临了才把正事给办了——转交张浚的信。 张浚的信很简单,就短短两句话:自古言涉不顺谓之指斥乘舆,事涉不逊谓之震惊宫阙,废立之事谓之大逆不道,大逆不道者族。今建炎皇帝不闻失德,一旦逊位,岂所宜闻? 简单来说,苗刘二人擅自废立,是大逆不道,再不悬崖勒马,就等着被**吧,也算是最后通牒。 这两个猪头看了信,终于开始恐惧起来。 “大哥,怎么办?” “兄弟,让我好好想一想,好好想一想。” “这个张浚最是可恨。” “张浚!”苗傅心里早就把张浚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恨恨道:“兄弟,现在既然撕破脸,咱们也只能放手一搏了,张浚是这几个人中的主心骨,我们就先拿他开刀。” 三月二十三日,苗傅任韩世忠为定国军节度使,张俊为武宁军节度使、凤翔府知府,张浚责降为黄州团练副使,郴州安置,妄图通过一打一压,分化瓦解勤王军。 而张俊等人对这个伪命一笑置之。 苗傅又派遣心腹苗瑀、马柔吉率重兵扼守临平,摆出了要和勤王军真刀真枪硬碰硬的架势。 三月二十四日,日中黑子没。 也就在这一天,吕颐浩和刘光世相继领着大军达到平江与张浚会合。 三月二十五日,大兵云集的锄奸五人组传檄中外,声布苗刘之罪,以韩世忠是前军,张俊为翼军,刘光世为游击殿后,张浚和吕颐浩总领中军,正式讨贼。 张浚这边发布了讨贼檄文,杭州城内也紧密配合着做戏。 二十七日,孟太后下诏,令睿圣皇帝处理兵马重事,为还政赵构做好了准备。同日,张俊、刘光世相继发兵杭州。 二十八日,吕颐浩、张浚率勤王军主力从平江出发,正式揭开了讨贼大幕。 苗刘二人听闻吕颐浩张浚大军发兵,立刻慌了手脚,急忙下令任张浚为同知枢密院事,翰林学士李邴、御史中丞郑瑴并为同签书枢密院事,幻想以高官美爵诱之。 二十九日,吕颐浩、张浚驻扎吴江,正式联名上奏请求高宗复位。 吕颐浩、张浚等人的联名上书,彻底浇灭了苗刘二人的最后一点幻想。 刚开始张浚等人力量不足,只是上书请求高宗亲自总理军国要务,如今直接提出复位,说明吕、张等人已胜券在握。 接到吕张上书,苗刘二人忧恐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大哥,事情万分紧急,咱们还是找朱相公商议商议吧。” 现在在刘正彦心里,朱胜非是唯一救星。 (不知不觉更了十万字,感谢育人难、修真太累、6么么、安静看小说1等几位书友一直来的鼓励和支持,虽然现在这本书关注的人不多,也没什么推荐,但十里西湖会继续努力的。)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十九章 大度的圣明天子 朱胜非非常愉快地接见了苗刘二人,逆党节节败退,也使得他喜不自胜。 不过虽然势已在我,却不能掉以轻心,要防止两人狗急跳墙干出蠢事,越是关键时刻越要小心谨慎。 “二位将军稍安勿躁,” 朱胜非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忽悠道:“吕颐浩和张浚的上书和百官的反应,说明建炎皇帝民心未失,天命仍在。不过两位也不必如此惊惶,勤王之师迟迟不进兵,其实是在给两位将军反正的机会。俗话说,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二位想想,如果太后也下诏,率百官六军请陛下回宫复位,你们该置身何地呢?” “相公救我。”苗刘二人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差点跪了下来。 “二位莫急,”朱胜非笑了笑,安抚道:“二位尚未铸成不可挽回之大错,只要二位迎回陛下复位,定能将功折罪。况且陛下宅心仁厚,只要二位悔过自新,陛下定会不计前嫌,二位若还是不安,老夫可向太后陈情,请太后颁下丹书铁券,二位可保无忧。” 朱胜非一连说了六个“二”,言外之意何其明显!连三岁小孩都不信的鬼话,你们却信了。 听着朱胜非推心置腹的忽悠,苗刘感动地想哭,苗傅激动地握着朱胜非的手,感激道:“朱相公真乃我兄弟二人的再生父母啊。” 踏马的,我要有你们这猪一样的儿子,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看来还是朱相公面子大,经过朱相公的求情和据理力争,孟太后最终同意颁下丹书铁券,许苗刘二人自新。 丹书铁劵,俗称丹书铁契,又名金书铁券,省称铁券。丹书铁券是帝王颁授给功臣、重臣世代享受优遇或免罪的一种特权凭证,亦民间所说的免死牌、免死金牌,为了取信和防止假冒,将铁卷从中剖开,朝廷和大臣各存一半。颁授丹书铁券的制度最早始于汉高祖刘邦,早期铁券免死次数大多在三次以下,从北魏至唐代,免死次数不断增加,唐代后期,受赐铁券者的子孙甚至可以凭铁券免死一至三次。宋太祖赵匡胤黄袍加身,从后周柴家手中谋得皇位,为了安抚民心,下旨厚待柴氏子孙,赐柴氏丹书铁券,即使柴氏后人犯罪也不得加刑。 取得丹书铁券免死金牌,苗刘二人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激动地几乎要抱着朱胜非这个大忽悠狠狠地亲上几口。 看着两人的激动样,朱胜非心中暗自好笑,二位将军,现在放心了吧。” “嗯嗯,多谢相公成全!多谢相公成全!” “那二位将军还不赶紧前往睿圣宫迎接陛下回宫。” “是,是。” 说罢,苗傅刘正彦二人屁颠屁颠地带着百官朝显宁寺赶去。 …… “陛下!” 一见到赵构,苗刘二人就“扑通”地跪了下来,痛心疾首地哭道:“陛下,臣等猪油蒙了心,一时糊涂,冒犯陛下,犯下大错,臣等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陛下…呜呜呜……。” 这个表演从表情到肢体,从声音到动作,几乎无可挑剔。 赵构被突如其来的悔过搞得懵圈,我不是被你们软禁了吗,你们不是要废了我吗,怎么突然就跪在眼前认错了?难道我是在做梦? 赵构看看跪在眼前的苗傅和刘正彦,又扫了一干大臣一眼,突然瞥见朱胜非这个老倌拼命朝自己使眼色,赵构立刻心领神会。 “两位爱卿快快请起。” 赵构亲自扶起了苗刘二人,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有如春风拂面一般,温和地劝慰道:“两位爱卿也是忠心体国,忧心社稷和黎民百姓,一时情急,才犯下此错。你们的忠心,朕是知道的,况且两位爱卿替朕扫除了奸佞,将功补过,朕不追究,朕不追究。” “谢陛下隆恩,臣等定当肝脑涂地以报陛下。”听到赵构不追究自己的罪行,苗傅二人喜出望外,连连叹道:“圣明天子的度量真的太大了!” 呵呵,度量大不大,你们很快就知道了。 “陛下,快请上舆,太后在宫中等候多时了。”朱胜非适时提醒一句,打断了这几个演技派精彩的表演。 负责在显宁寺看管赵构的吴湛见画风全转,倒也机灵,抢前几步恭恭敬敬地扶着赵构上了车马,然后趾高气扬地扯着嗓子高呼:陛下启驾回宫喽! 赵构这个真龙天子又躲过一劫,真是命大。 “夏四月戊申朔,太后下诏还政,皇帝复大位。帝还宫,与太后御前殿垂帘,诏尊太后为隆祐皇太后。”——《宋史-高宗本纪》 四月初一,孟太后正式还政,赵构又重新坐上了久违的龙椅,不过坐得还不是那么稳当和安心,毕竟杭州城此时此刻还控制在苗傅和刘正彦这群丘八手里,就如身边埋了颗震天雷,慌人兮兮的。 赵构复位的第二天就给苗傅和刘正彦喂定心丸,给二人加官进爵,任苗傅为淮西制置使,刘正彦为副。 四月初二,吕颐浩、张浚大军赶到秀州,与韩世忠合兵一处。 …… “苗大哥,吕颐浩和张浚率军今日已到秀州,陛下都已回宫,这两人却还继续进兵,到底是要干嘛。” 这是不按套路出牌啊,不是和好了吗,还来。 “张浚!” 苗傅对张浚已是恨意滔天,几乎要把钢牙咬碎,“他这是想要我兄弟二人的性命啊,肯定是记恨先前我们要贬他的官,所以公报私仇。” “那怎么办?” “哼!”苗傅冷然道:“既然张浚要与我不两立,就别怪我苗某心狠手辣。” “大哥的意思是?” 苗傅冷笑一声,朝刘正彦做了个杀头的手势,然后跟刘正彦悄悄的耳语起来。 …… 吕颐浩、张浚到了秀州,勤王锄奸五人组终于聚齐,众人都非常高兴,可就在五人合体后不久就从杭州传来消息,昨日太后下诏还政,高宗复位。 既然皇帝复位了,那勤王军还要不要继续进兵,勤王的旗号还打不打得响,凡事都要师出有名啊。 对于这个问题,五人组的意见并不是非常统一。 张浚、韩世忠坚决主张继续进兵,痛打落水狗。 而张俊、刘光世两人态度则有点暧昧,毕竟胜败无常,打仗是有风险的,伤到花花草草总是不好,要是伤到自己就更不好了,反正官家都已复位,大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和气生财嘛。 吕颐浩是五人当中职务最高的,而且他带的兵马人数最多,所以他的话语权最重。 吕颐浩知道张俊、刘光世心里的小算盘,他们就怕一打仗,自己的实力受损,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头,手里的兵马才是安身立命的资本。可打蛇不死反被蛇咬的事情又不鲜见,苗刘不除,皇帝不安,自己更不安。 最后吕颐浩拍了板,统一了思想,他告诫诸将说,苗傅刘正彦等人虽然已经反正,但是此二贼还手握重兵在内,如果形势不利,这两人会反过来污蔑我们犯上作乱,西汉的翟义和李唐的徐敬业就是前车之鉴。 吕颐浩的告诫彻底坚定了所有人的态度。 议定了勤王之事后,已是月上中天,长夜漫漫,张浚却是无心睡眠。明天就要和苗刘逆贼正面交锋,对于胜败和前途,张浚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张浚独自一人坐在书房,侍卫和随从都已经下去歇息,在这喧嚣而又寂静的夜晚,此时只有书房里摇曳的烛光在默默陪伴着他。 就在张浚思绪恍惚之间,他瞥见烛光之后突然站着一个手持利刃的人影! 有刺客! 张浚心中大吃一惊,不过张浚也确实了得,硬是按捺下心中的震骇和恐惧,不徐不疾地问道:“是苗傅和刘正彦派你来杀我的吧。” “是。”黑影也是干脆利落。 “果然是这样,那你还等什么,还不取我项上人头。” “我也是知书的人,懂得好坏良莠,怎么会为贼所用,何况是您这样忠义双全的人,我更不会加害。我是怕您手下保护不严,晚上还有继续来害您的人,所以前来相告而已。” “哦,”刺客的回答大大出乎张浚的意料,问道:“你这么做想要什么?钱财?” “哈哈……,”黑影笑了起来,不屑地回答道:“钱财?杀了您还怕没有钱财吗?” “那你愿留下来为我效力吗?”这样的人难得啊,张浚起了爱才之心。 “我有老母在河北需奉养,我不能留。” “也罢,”张浚心中难免有点小失落,问道:“不知道壮士高姓大名,以后也好相见。” 黑影沉默了半晌,最终没有回答。 刺客待到了后半夜,见张浚已是无虞,也不愿久留,只见他悄然无声退出房外,平地一跃,居然就跃上了屋顶,在明亮如镜的月色中来去如飞、几个起落就消失在视线之中。 第二天,张浚命人从秀州监牢中取了一死囚当众给斩了,然后对外宣称这是昨夜抓到的奸细,算先还了点不杀之恩的利息。 也在这一日,赵构下令恢复建炎年号,并继续给苗傅刘正彦戴高帽,进苗傅和刘正彦为检校少保,同时任张浚知枢密院事。 赵构对于张浚的任命充满了暗示作用,这个知枢密院事前面没有了“权、同、签书”等字眼,就是直截了当地知枢密院事,充分表明了赵构对张浚的信任和厚望,将全国军事大权交给张浚,其实赵构的目的很明显,就是告诉张浚,不要因为他的复位而停止对苗刘二人的讨伐,该干嘛还得干嘛,要不然他这个皇帝还是朝不保夕。 至于苗刘这两个猪头,昨天刚封了淮西制置使,今天又加封检校少保,赏了大量财物,心里莫不美滋滋的,天真地以为赵构真的原谅了自己。 也就在当日,吕颐浩、张浚大军进抵临平,与苗傅的弟弟苗翊、马柔吉隔水为阵,随时准备开撕!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十章 秋后账算得不错 苗翊、马柔吉看着对岸的大军,满头黑线。 麻蛋,不是说官家复位,已经赦免苗刘了吗。 吕颐浩张浚这些人是要闹哪样,官家都不追究了,你们特么地还不依不饶,非要干仗? “来人呐。” “在。” 苗翊大声喊道:“你快回城报告我哥,就说吕颐浩、张浚大军已经进抵临平,正与我隔河对阵,看样子是来者不善。” “你。”苗翊又指着一个部将命令道:“带些人马,趁着对岸未动,在河中多植鹿角,防止他们乘舟渡河。” 随着苗翊这边开始在河中植鹿角,吕颐浩、张浚下达了进兵的命令,韩世忠、张俊、刘光世等人率军开始强行渡河,战斗就这样打响了。 临平的运河不是很宽,即使苗翊在河中植上鹿角,也未必能阻挡韩世忠等人渡河。 韩世忠一马当先,带着手下很快就和苗翊、马柔吉所领的禁军杀在了一起,随着登岸的人越来越多,又有韩世忠这样的猛人冲在前头打样,再加上苗翊、马柔吉等人在心理上始终处于乱兵的劣势,负隅顽抗的禁军不一会儿就有点还好,一说,反而更加戳到了赵构的伤心处,赵构恸哭道:“此番二贼谋逆,禁军中军统制吴湛帮着逆贼行凶最卖力,先是引逆贼入宫,后又囚朕于睿圣宫,现在此人还在侍班,实为朕肘腋之患,爱卿能为朕先除此害吗?” 韩世忠用力地点了点头,安慰道:“陛下放心,所有逆贼都跑不了,微臣发誓,即使到天涯海角,也要将他们绳之以法!” 说完,韩世忠当即出殿找吴湛算账。 这个吴湛也是个猪头,帮着苗傅刘正彦这么欺负赵构,还以为赵构不会找自己算账,难道凭赵构回宫上车马时你扶了一把嚎了一嗓子,人家就能原谅你,甚至还得给你糖吃? 吴湛比那两个猪头还猪头,起码人家还知道逃跑,他连逃命都不知道。 吴湛见韩世忠笑眯眯地朝自己走来,心中不免一阵激动,以为他护驾有功,赵构要宣他进殿论功行赏了。 “韩将军。” “吴统制。”韩世忠笑眯眯地回道:“吴统制,恭喜恭喜。”说完韩世忠热情地伸出了手。 呀!恭喜! 吴湛心头一亮,哈哈,看来老子真要升官发财啦! 吴湛非常开心地伸出了手,和韩世忠握在了一起。 “啊!” 突然,吴湛杀猪般的尖叫响彻了大内,原来韩世忠趁着和吴湛握手时,将他的中指硬生生的折断了。 韩世忠的如钳大手一把制住了吴湛的咽喉,恨恨地道:“恶贼,今天你的好日子到了!” 当日,吴湛和来不及逃跑的王世修一起被斩首示众。 而逆党主管殿前司王元、左言分别贬降为英州、贺州安置。枢密都承旨马瑗停官,永州居住。吏部员外郎范仲熊、浙西安抚司主管机宜文字时希孟都除名,分别置柳州、吉阳军编管。 这也算是赵氏仁慈,换了别姓皇帝,谋逆大罪不把你夷族,甚至祖宗都给你挖出来,都算是轻的。 赵宋官家对文人仁慈,别的朝代砍头的罪过也都是贬谪了事。不过贬谪远窜,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只不过是换个死法罢了,大部分人接到贬书后都会交待好后事才上路,事实上很多人饱受着精神和肉体上的苦痛折磨,最后都死在贬所。 初六,右相朱胜非及执政颜岐、王孝迪、张贗、路允迪罢官。 按理说,不论别人,单论朱胜非是不该罢官的,他可以算是勤王第一功臣,按隆佑太后说的,要不是他从中斡旋,事情早已糜烂不可收拾。 赵构也不想罢免朱胜非,可这是朱胜非自己要求的。 这个老倌真不简单,不但不居功,眼睛还看得贼清,他知道出了这档子事,不论功劳多大,总会有言官出来弹劾他,话只要出自言官之口,那再怎么样,人家都会觉得你真的有问题。 所以,朱胜非主动提出了罢政的请求,话也说的很有水准,说苗刘兵变的当时,自己就应该死节,之所以忍辱偷生,就是为了今天的成功。 一来肯定了自己的作用,二来指出了自己的问题,既然有问题,那赵构你下令罢我职,就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赵构尽管不舍,却也很无奈,毕竟当皇帝的,也怕言官搞事。 果不其然,这边局势刚安定一点,御史中丞张守就跳出来参了朱胜非一本:说朱胜非身为宰辅,不能预防,以致苗刘猖獗谋反,把屎盆子扣到了朱胜非的头上,要求赵构罢免朱胜非。 赵构没理张守,他知道台谏的老爷们就喜欢在太平无事的时候生些事来博眼球,真要到患难时刻却又听不到这些台谏的声音,不过这些人说出的话确实是杀人不见血的刀。 赵构也知道朱胜非的苦心和好意,既然这样,也就尊重朱胜非的意见,不过赵构对朱胜非还是非常信任,让他推荐继任者。 朱胜非推荐了吕颐浩和张浚。 最终赵构选择了吕颐浩为相,他觉得张浚还太年轻,资历太浅,尽管勤王之师实际的主导者是张浚,功劳甚大,但是让资历浅的人骤升宰辅,怕是难以服众。 初六当日,赵构正式下诏任命吕颐浩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李邴为尚书右丞,郑瑴为签书枢密院事。 初七,任命刘光世为太尉、御营副使,韩世忠为武胜军节度使、御前左军都统制,张俊为镇西军节度使、御前右军都统制,参加勤王的僚属将佐都升官进爵有差。 赵构对朝中梳洗清理一番后,便腾出手来,开始秋后算账。 他任命韩世忠为江浙制置使,与刘光世一起追击讨伐苗傅、刘正彦。并下诏:苗傅、刘正彦、苗瑀、苗翊、张逵等罪在不赦,其他参与叛乱的都予免罪。 苗刘两人几如丧家之犬,一路逃到了瓯闽一带。 韩世忠偕刘光世自衢州、信州进兵,在蒲城的渔梁驿与二贼相遇,韩世忠勇不可当,贼人望风溃散,刘正彦和苗翊被抓。 不久,王德抓住了苗瑀,斩了马柔吉。 而苗傅一直逃到了建阳,隐姓埋名躲了起来,妄想蒙混过关,结果被当地土豪唐标发现,执送韩世忠。 苗傅、刘正彦二人最后被送到赵构跟前。 七月初五,苗傅、刘正彦被寸磔,可见赵构对二人之恨。 顺带一提的是,赵构收了苗刘二人欠账的同时,顺带还收回了一笔陈年旧债,欠债的人是范琼。 靖康之难时,范琼是宋钦宗的宰相,身为宰相的范琼竟两度逼迫皇帝赴金营当人质,害的宋钦宗父子被抓到北方放羊。 而范琼又趁机发国难财,纵兵剽掠。更为可恨的是张邦昌僭越,范琼在一旁从卫甚力,在赵构眼里,这样的人简直是罪大恶极。 不过没办法,范琼拥兵在外,赵构只能选择隐忍。 也是范琼自己作死,在好好的洪州不待,居然带兵入朝见赵构来了。见了赵构也不客客气气、恭恭敬敬、服服帖帖,居然对赵构指手画脚、悖慢无礼,更可气的是居然替苗傅和刘正彦这两个反贼求情,真真是可忍孰不可忍,孰可忍我都不能忍。 赵构先任命范琼为御营使司提举一行事务,以安其心,而偷偷地将这个收账的任务交给了张浚。 张浚的忠心和能力自不用怀疑,他找到了枢密检详文字刘子羽,结果二人一商议,准备以请诸人商议平定盗寇的名义把范琼骗来,再趁机下手。 当日,范琼、张俊、刘光世等人一起到张浚都堂议事,开完会又吃饭喝酒k歌,喝了些酒范琼越发没有提防。 刘子羽随便拿了张黄纸,来到范琼前说赵构有旨意下,要请范琼去大理寺喝茶。 范琼错愕间就被三两下绑了,堵了嘴巴,送到了大理寺监狱。 而刘光世则出面安抚范琼的兵马,列数范琼攀附金人胁迫二帝的重罪,承诺只杀范琼,其余人等一律不追究,而且将直接划归为天子禁军。 范琼属下一听不关自己的事,而且还能涨工资,莫不皆大欢喜。 范琼下了大理寺监狱,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的问题一桩桩一件件都交待清楚,最后被赐死,子弟都流放岭南,而他的部众隶归神武五军。 可以说,赵构秋后算账的功夫还是相当不错的!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十一章 别做出头鸟 苗刘之变,自己最信任的天子卫率造反,这对于赵构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也是深刻的教训。 看来反对自己的还大有人在,要不是运气好、对手蠢,估计这回就要往生极乐了。 苗刘提出的严惩黄汪、杀宦官,其实点出了赵构最大的问题所在:一直重用主和派,对金人过于软弱;过于宠信中官,以致中官干涉到了朝政,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 经历了这样的大事变,作为臣子也希望赵构能吸取教训,做一个大家期望中的圣明天子。 可以说这次兵变,赵构自身也有很大的责任。 既然有责任,那好歹总要挽回一下人心,差评谁也不想要。 赵构为了五星好评,专门下旨,允许内外官民直言进谏,禁止中官勾结武将、禁止贿赂借贷、役使禁兵、干预朝政。 同时赵构决定北上江宁,摆出一副誓与北虏决战到底的姿态。 五月初八,赵构到了江宁府,暂住神霄宫,改江宁府为建康府。 尽管赵构摆足了姿态,可老天爷却不是很买账。 江淮一带从五月初开始就一直阴雨不断,到了六月份仍不见停歇。足足一个多月的阴雨,这种极其罕见的反常天气,在百姓眼里是上天对皇帝的黄牌警告。 对于上天的警示,赵构不敢有丝毫怠慢,下诏让大家赶紧给自己提意见。 你看看我是多么虚心啊,这只有明君才做得到的,老天爷,您笑一笑,别老阴着脸了。 可老天爷像是故意拿赵构开涮,继续阴着脸又是半个月。 快两个月阴晦无日,赵构终于坐不住,下诏罪己,宣布自己失罪之处有四:一曰昧经邦之大略,二曰昧戡难之远图,三曰无绥人之德,四曰失驭臣之柄,责怪自己无德无能不称职。 赵构把罪己诏贴在朝堂,遍告全国,诚心悔过,可老天爷还是不大开心,这可怎么办啊。 家里的衣被都晾不干,台谏的官员也坐不住了。 给皇帝提意见是他们的本分,从来没见过老天爷生这么大的气,肯定是皇帝还有什么事情做得缺点意思。 右司谏袁植第一个帮赵构找到了原因,原来那些祸国殃民的奸臣还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呢,于是上书请求诛杀黄潜善、权邦彦等人。 收到袁植的意见,赵构恼了。 他娘的,又跟老子说要杀黄潜善、汪伯彦,你们不知道这几个人都是老子藩邸旧人吗,你是不是和苗傅一伙的,天天盯着黄汪几个人不放,你个整天嗡嗡嗡的小苍蝇,老子拍不死你。 第二天赵构下诏:朕方念咎责己,岂可尽以过失归于臣下。于是,想趁机出点风头的袁植被贬为池州知州。 …… 赵构北上建康的消息传到了兀术的耳朵里,这不啻于是一个天大的喜讯。 三番五次让你这个怂包给溜了,这回你倒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硬闯,自己送上门来,真是厕所里点灯。 兀术急着要将赵构一网成擒,便奏请金主吴乞买,大起燕云、河朔金兵南侵。 当月,金人攻陷磁州。 磁州失陷的消息一传到建康,前脚还信誓旦旦要与金贼干到底的赵构,屁股开始有点发凉坐不住了。 可是大话说出去,姿态摆出来了,总不能金人放个屁都给你吓晕了吧,面子上挂不住啊。 这边雨不停,都要发大水了,那边金兀术又来捣乱,搞得焦头烂额。 这可如何是好,焦虑,实在焦虑。 哎呀,有主意了! 最近下了这么长时间的雨,都是水,何不因地制宜拿水做做文章。 哈哈,原来老天爷下这么久的雨是有原因的,哥真是个天才。 自以为得计的赵构下令江、浙、淮南引塘泺水、开挖沟洫,阻止金兵南侵。 不久,赵构又下诏告谕朝廷内外:因秋防已近,请太后率宗室奉迎神主回江南,文武百官不涉战事者,跟随太后前往。朕在建康,应接中原战事,官吏、士人和百姓家属南迁,有司不得禁止。 这道旨意表面上看是勇敢应战,实则为日后回江南保护太后埋下了伏笔,高明的很。 七月,金军入侵山东,安抚使刘洪道放弃潍州逃跑,莱州守将张成举城投降。 潍州莱州失守后没几天,又发生了一件更坏的事情——赵构唯一的儿子年仅三岁的赵旉死了,这件事对赵构的打击是终生的。 赵旉说来也可怜,生于兵荒马乱,虽贵为小皇子,小小年纪却过得颠沛流离,一不小心还成了政治斗争的工具。 赵构复位时,张浚就曾向赵构进言,说赵旉“尝奸帝位,议去之”。 按张浚的说法,蒙然无知的小孩子被别有用心的人抱着往那个位置上坐一下,注定就是嗜血的狼崽子?去之、去之,是扔野外自生自灭,还是人道消灭? 赵构倒是没听张浚的话,不久还册立赵旉为皇太子,毕竟就这么一个儿子,而且最近赵小弟一直不争气,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生他个十个八个,一想到这,就蓝瘦香菇。 赵旉因为缺乏照料,在被立为皇太子后不久就病了,跟着赵构跑到建康以后,病情越来越严重,高烧不退。有一日,宫人不小心踢翻了金炉,发出的咣当巨响就把赵旉给吓死了。 来了狼子,赔了儿子,赵构有些心灰意冷,不久便下旨升杭州为临安府。 看这架势,估计又想脚底抹油。 …… 不单赵构不淡定,在东京开封的杜充更不淡定。 杜充于建炎元年升任天章阁待制、北京大名府留守,后迁任枢密直学士。 杜充镇守北京大名府,自诩“帅臣不得坐运帷幄,当以冒矢石为事”,感觉自己简直是韩信再世,不但能运筹帷幄,还能亲自带兵上阵。 可斡离不的东路军一来,杜充不敢与之交锋,唯一的对策是下令开决黄河大堤,使黄河水自泗水入淮,企图阻挡身后追兵。 杜充决河,非但没有阻止金军南下,反而使百姓遭受了洪泛之灾,死伤无数,最为富饶繁华的两淮地区毁于一旦。 杜充其实就是个无胆无能无骨的三无产品,为人却又好大喜功,残忍好杀。接了宗泽的班,就立马遣散了宗泽好不容易招降的几个人,结果导致这些人重新为盗,百姓苦不堪言。 驻守开封,杜充每日吃不香睡不稳,就怕哪天醒来,金人已兵临城下,所以他一直想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不过,开封对南宋小朝廷的重要性他是知道的,这不仅是两河的战略中心,更是帝都。 所以他又不敢贸然弃汴,要不然擅离职守、临阵脱逃、丢弃国土的罪名,十个头都不够砍。 听说金人再次南下,磁州都已失陷,杜充更是如坐针毡,冥思苦想,找个什么合适的理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呢。 杜充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赵构刚经过兵变,既缺乏安全感,又觉得势单力孤,如果这个时候打着带兵勤王、护卫天子之类的旗号,估计能搪塞的过去。 嗯,就这么办。 拿定了主意,杜充去心似箭,第二日便召集东京留守司主要将领开会,统一思想。 “诸位。” 杜充扫了一眼堂下众人,清了清嗓子道:“秋防在即,现细作来报,金人已再次南下。陛下日前已驻跸建康,欲与金贼决战,但天子亲军经苗刘之变元气大伤,恐难护陛下周全,今我决定率留守司所属南下建康勤王,保护圣驾。” 一听杜充要南下,堂下众将领纷纷议论开了,其实大家心里跟明镜似的,别看杜充说的好听,其实就是借勤王之名,行脱逃之实。 “大帅。” 岳飞忍不住,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宗泽苦心营造的开封防线毁于一旦,他起身力陈道:“大帅,开封不能弃啊!开封乃两河门户,只要固守,进可以复中原,退可以保江淮,万万丢不得!” “是啊,大帅,开封不能不守。” 见陈淬、岳飞反对,杜充眉头一挑,喝道:“我不是弃开封,我是为了更好地护卫陛下,开封重要还是陛下重要!” 这顶帽子扣得有点大。 “大帅,”岳飞苦苦劝谏道:“中原土地一尺一寸皆不可弃,如果今天我们一抬脚走了,来日我们想拿回来,那非要搭上数十万性命不可啊,大帅!” “哼,我意已决,勿需多言,快快退下!” 杜充喝斥了一句,继而恶狠狠地盯了一眼岳飞,阴恻恻地威胁道:“我军令既下,诸位务必遵从,如果有谁敢违抗军令,那就别怪我无情了。” 岳飞还想说话,在身旁的陈淬一把拉住了他,刚才杜充阴恻恻的样子,是他暴跳杀人前的典型征兆,和这样的人多说无益,弄不好还丢了性命,不值当。 其他人尽管有意见也不敢开口,因为大家都清楚杜充一言不合就发红包的脾性,所以都不愿做这个出头鸟。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十二章 嘴巴开光 对于杜充放弃开封南下建康,赵构打心底里欢迎。毕竟杜充人马雄壮,留在自己身边,安全感就增强几分。 而且对于开封,其实赵构心里早就放弃了那个地方。 这么一个孤城不仅危险,而且被金人搞的残败不堪,还回去干嘛,还不如丢了干净,省的又有人吵吵。 什么恢复两河中原,哥统统不想要,恢复了两河中原,万一老爸老哥回来了,我咋个办办? 赵构只想偏安江南,守住一隅,安安当当做我的皇帝,过我的小日子就行。 所以,赵构对杜充的擅离职守不仅没有怪罪,反而是给他加官进爵,拜为同知枢密院事兼宣抚处置副使。 赵构在杜充的任命诏书上居然还给出了“徇国忘家,得烈丈大之勇;临机料敌,有古名将之风。比守两京,备经百战,夷夏闻名而褫气,兵民矢死而一心”这样的嘉誉。 杜充满以为自己不挨板子也得挨骂,没想到不仅加官进爵,赵构还把他捧上了天。 我滴个乖乖,做梦都会笑醒。 可杜充的到来却没给赵构带来多久的安全感。 不久,细作传来了坏消息,此次金军兵分两路,一路自滁州和州入江浙,一路由黄州入江西。 赵构再也坐不住了,他对金人的恐惧已深入骨髓,充什么大瓣蒜,还说什么与辅臣宿将备御寇敌,应接中原,脸皮重要还是小命重要。 金人为什么这么不依不饶,亡我之心不死啊。 难道是驻跸建康,摆出强硬姿态惹恼了这帮大爷? 不行、不行,赶紧要解释一下。 赵构急派遣京东转运判官杜时亮和修武郎宋汝为出使金军求和,给粘没喝送去了一封言辞卑切的求和信。 赵构说自己已经到了想守没人、想逃没地,山穷水尽的地步,您就可怜可怜,放过我吧。只要您放过我,我愿意削去皇帝尊号,做大金国的臣属,这样您就不用劳师动众,受累跑一趟了不是。 唉,看来谁都不容易,都是为了生活。 这封声情并茂的求和信却如泥牛入海,一个水花都不见,看来金人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还是赶紧跑吧。 可逃跑也不容易,这么多眼睛盯着,言官、台谏、将士、百姓……悠悠众口,逃跑皇帝的名号可不好听。 这不,赵构一露出再次逃难的端倪,这边言官就开始冒出来,叫的最响的是起居郎胡寅,上书力陈二十事,洋洋洒洒数千言。 意见书都写了数千字,我滴个乖乖,不仅把赵构看的头昏脑胀,字里行间更是一点情面都不留,把赵构怕死偷安的尿性扒得干干净净,无地自容。 这个胡寅,也太不懂事了,连点面子都不留。 可又不能直接处理他,言官的职责就是风闻奏事,言者无罪嘛,要是罚了他,还不得说我容不下言官,听不了忠言? 难办啊,难办。 这样的事情还是交给底下人去做吧,朕就不亲自出手了。 第二天,宰相吕颐浩罢免胡寅,理由不是说胡寅提意见不对,而是他嘴巴太毒说话太损。 罢了胡寅,朝中的言官也都消停了。 既然挑明了要逃,那就索性摊开来,反正不要脸了。 不是有句话叫不要脸者无敌吗,朕就无敌了,咋地。 “诸位爱卿,”赵构环视了一圈诸将,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现在金人又发大军南下,直指江淮,建康府成四战之地。古人云,兵凶战危,继续驻跸建康,我怕难策周全,不知道诸位爱卿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众人对赵构的心思心知肚明,对于抗金,大家心里也没什么底,毕竟实力差距摆在那里,既然皇帝想走,大家也乐见其成,谁也不想留着冒风险。 “陛下。” 张俊首先开了腔:“臣请陛下自鄂州、岳州去潭州,潭州远离淮甸,又北靠洞庭可为捍御,可保万全。” “诸位爱卿都是朕的肱股,大家都说说。”显然赵构对张俊的建议不是很满意。 “陛下。” 韩世忠眉间微锁,他对赵构有些不爽,泱泱华夏的皇帝让蛮夷撵的如丧家之犬,让他这样的大丈夫怎么接受? 韩世忠有点生硬地问道:“国家已失河北、山东,如今又要弃江淮,臣不知还有何地。” 韩世忠的意见,赵构不敢无视,毕竟讨贼擒逆最卖力、功劳最大的就数韩世忠。 韩世忠虽没有明说反对,但他的这句话却让赵构心里打了个突突。 吕颐浩见赵构有点尴尬,气氛有点僵,连忙出面打圆场,说道:“金人的奸谋显而易见,欲以陛下所处之地为战,妄图对陛下不利。如今敌强我弱,应且战且避,务必护陛下于万全。臣愿意留常润死守,请陛下南巡避兵。” 吕颐浩这么一讲,韩世忠也不好再说什么。 人家说了“且战且避”,不是不战,要“策陛下于万全”,什么事情都没有赵构的安全重要,他韩世忠总不能置赵构于险地吧。要是他真坚持己见,估计花花绿绿的帽子就要扣过来了。 赵构见吕颐浩主动要求留下来,立刻否决道:“朕的左右不可没有宰相,” 最后,赵构权衡了诸将的意见,令杜充兼江、淮宣抚使守建康,韩世忠为浙西制置使守镇江,刘光世为江东宣抚使守卫太平州、池州,受杜充节制。 安排好江淮防御后不久,赵构再次启驾南巡,目的地不是长沙,而是他最心仪的杭州,尽管刚在杭州历险,但赵构却一直深爱着这座富庶繁华的城市。 赵构的再次难避又引来了不少物议,不少人腹诽说赵构是狗改不了吃屎,群议汹汹天下藉藉,赵构也头痛,毕竟民心向背是他必须要正视的问题。 就在这时候,吏部考功员外郎娄炤出手帮了他一把。 他给赵构上了一道奏疏,说今日之计,应该多想想古人说的量力而行这句话。如果自己的力量能够保住淮南的,那就以淮南作为屏障,暂时建都建康,慢慢地想办法收复失地;如果力量有限,保不住淮南,那就以长江作为屏障,暂时建都东吴旧地,积蓄国力,徐徐图之。 娄炤的奏疏,赵构看了十遍八遍,满意地不得了,马上将之遍示于朝。 你们看看,这才是懂朕的人啊。 娄炤保淮甸都建康的说法给赵构铺了个台阶,重点是量力而行,赵构肯定自认为力有不逮,所以娄炤的奏疏更加坚定了赵构回临安避风头的想法,也就等于放弃了淮南。 九月初一,日食。 日食,阴侵阳,俗称天狗食日,主凶,当避镇。 不久,细作传来消息,说金军训练水军,将要从海道窥视江、浙。。 那还了得,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赵构急令韩世忠扼守福山,自己则从建康摆驾回杭。 赵构起驾回杭后,金军攻势如潮,一路势如破竹,接连攻陷单州、兴仁府、应天府、沂州等重镇。 而回到杭州十天不到的赵构,见形势越加危急,又过钱塘江,避到越州。 不久,淮甸重镇寿春府、黄州、江州相继失陷,刘光世不战而逃。 刘光世被赵构寄予厚望、委以重任,赵构把长江中游的防线基本交在他的手里。 可刘光世驻守江州,啥也不干,每天就知道和部下喝酒吹牛逼。金兵从黄州渡江都三天了,还一无所知,直到金军兵临城下,才仓皇地逃往建康,使得金兵不费一兵一卒就占领了江州重地,顺利地扫荡了荆湖。 农历十一月,注定是不平静的一个月,金兀术的大军所向披靡,沿路州府几乎没有多少像样的抵抗,基本都是望风而降。庐州、和州、无为军、洪州而逃、临江军、抚州、袁州、真州等地,全都落入了金军的口袋。 韩世忠的嘴巴像是开了光,殿上的那句“我们还有何地”的质问,好像就要应验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十三章 血战马家渡 建康之重,冠于诸城。 赵构虽然无胆,却知道建康的重大战略作用,因此把守卫建康的重任交给了他格外倚重的杜充。 为了让杜充效命,关键时刻别掉链子,赵构甚至破天荒给他升了好几级,官至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江淮宣抚使,韩世忠、刘光世这些人都要听他节制,赵构把整个江淮防线都交给了他。 可杜充的表现却比刘光世还不堪。 杜充为人阴刻,专好杀人却无胆无识,金兀术与李成合兵攻乌江,杜充竟然吓破了胆,躲在建康城里不敢出战。 …… “陈大哥,如今金人已兵临城下,杜相却闭门不出,该当如何是好啊。” “唉,”陈淬叹气抱怨道:“贤弟,为兄也是憋屈啊,哪怕战死,都比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河山失陷强。” “是啊,”岳飞悲愤地说道:“河山陆沉,国家蒙羞,陛下却一味避让,杜相也是所任非人,对金贼畏怖如此,要是宗元帅还在就好了。” “贤弟慎言,”陈淬提醒道:“杜充此人阴厉刻薄,莫要让他抓住把柄。” “大哥,我想好了,不能这样坐以待毙,我要去劝劝杜相。” “贤弟,慎重啊。” 陈淬苦劝道:“杜充此人是听不得劝谏的,贤弟去了也是白劝,贤弟要是言语冲突,得罪了他,为兄怕他要害你性命。” “陈大哥放心,我知道分寸。” 尽管岳飞心里明白,去劝杜充基本是对牛弹琴无功而返,但他过不了自己这一关,为了国家为了百姓,有些事情是明知不可为也要为之。 这就是道义! 陈淬知道岳飞的脾气,知道劝不住他,只好反复叮嘱他别犯倔。 听到岳飞求见,杜充知道这个刺头又来唠叨了,本想避而不见,转念一想,自己已是避战,如果连手下领兵大将都不见,似乎有些过分。 …… “末将拜见杜相。” “哦,鹏举来啦,坐坐。”杜充挺客气,尽管心不甘情不愿,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谢杜相。” “鹏举今日来,所谓何事啊?”、 “杜相。”岳飞一抱拳,禀道:“据报,金贼已同巨盗李成合围乌江,末将请杜相即刻发兵退敌。” “不行!” 一听岳飞说要出战,杜充立马变脸,断然拒绝道:“我受陛下重托,就是要守住建康,岂能贸然出兵,自乱阵脚?如果中了金人调虎离山之计,丢了建康,你我吃罪得起吗!” “可是杜相,”岳飞力陈道:“乌江乃江北门户,为建康捍御,乌江不可丢啊。乌江一丢,金贼即可轻易渡江,兵临城下,我们就要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请杜相三思。” “荒唐!” 杜充极不耐烦地驳斥道:“只要我严保建康不失,金人纵有通天彻地之能,也不能据我江淮。” “可是,建康若成孤城倒悬,如何能守?”、 “我建康兵精粮足如何不能守,你无需多言,我自有分数。”、 杜充如此可恶,岳飞气得牙痒痒,当下要顶上去吗,这这,还是保命要紧。 一万三千预备队就这样跟着王燮,头也不回地往建康城逃去。 预备队一万多人巨大的奔走声引起了战场上的注意,此时在苦苦支撑的宋军将士满以为后援杀到,转头却发现王燮部队居然朝反方向溜走了。 王燮溃逃立刻就像瘟疫一样传遍了战场,宋军将士斗志全无,纷纷溃败。 “哈哈……” 见王燮不战而逃,诸军溃败,陈淬绝望地仰天大笑,凄然地对身边的二子仲敏说道:“仲敏,你怕吗?” “父亲,孩儿不怕!” “好好,不愧是我陈淬的好儿子,今天你我父子就是一同战死沙场,也是快事。”说完,又持刀向金兵杀去。 此时的战场,除了陈淬及其少许亲卫外,就只剩岳飞所部人马死战不退。 可独木难支,大军溃败后,金军开始了对岳飞所部的合围。 “将军,怎么办?” 老班底王贵焦急地问道,如果再不走,这几千家当估计今天就要全部交待在这里了。 岳飞也是暗暗叫苦,眼见就要被包围,此时不走,再无机会,这几千人马是他心血所在,是克复中原的根本。 可是陈淬父子已被金人团团围住,眼看就要命丧当场,岳飞不能见死不救。 “王贵。”岳飞当机立断,令道:“你带人马退往钟山整军。张宪,你随我来,一起去救陈都统!” 说完,岳飞带着张宪及亲兵数十骑硬生生地杀开一条血路,朝陈淬那边赶去。 此时战阵中心就只剩满身带伤的陈淬父子和几名忠心的亲卫在苦苦支撑,金人似乎在戏耍一般,就是不痛下杀手。 原来是金兀术见陈淬勇猛,起了收服之意,下令活捉。 岳飞数十骑居然不走反进,金兀术定睛一看竟是白甲神将,当下便领着数百亲兵亲自杀了过来。 陈淬似乎也注意到了战场的异动,瞧见是岳飞竟然带着几十个人要杀进重围来救他,不禁热泪滚滚。 不能连累了岳飞! 陈淬荡开一支刺来的长枪,焦急地大喊道:“鹏举快走!鹏举快走!” 陈淬凄厉的喊声传遍了战场,岳飞眼含热泪、悲愤莫名,金人实在太多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淬父子力竭被俘。 “将军,快退吧。”张宪苦劝道:“留的青山,再为陈都统报仇!” 陈淬也是这个意思,明知事不可为,要岳飞留待有用之身,莫要逞一时英雄。 “啊!……”悲愤的岳飞,仰天长啸一声,喝道:“走!” (求推荐、求收藏!)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十四章 钱清一日游 陈淬父子被五花大绑押到了金兀术面前。 面对敌酋,陈淬父子夷然不惧,扬着头,斜睨着金兀术。 “跪下!” 押解的士兵见两人一点俘虏的觉悟都没有,居然还敢这么嚣张,不由怒喝了起来,就要动手好好敲打敲打陈淬父子。 兀术见状扬了扬手,制止了士兵施暴,笑眯眯地对陈淬说道:“久闻陈将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英雄了得。” “哼。”陈淬冷哼一声,轻蔑地说道:“勿需废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哎呀呀,陈将军此言差矣。”金兀术笑道:“本王也是识英雄重英雄的人,对将军仰慕已久。原来你我各为其主,迫不得已战场上刀兵相见,如今你我却可以把酒言欢,只要陈将军肯为我大金国效力,荣华富贵立马可待,不知道将军意下如何?” “哈哈哈……”听到兀术劝降,陈淬大笑了起来,恨恨地说道:“要我投降,真是白日做梦,我恨不得杀尽你们这些金狗!” “你!” 金兀术一时气结,阴恻恻地威胁道:“我劝将军还是识时务为好。” “我呸!” 陈淬吐了一口吐沫,大骂道:“直娘贼,金狗!要杀就杀,我陈淬也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有种就杀了我,哈哈哈……,要我投降,你们这些畜生不配!” “哇哈哈……。” 金兀术怒极反笑,两只鹰隼般的眼睛露出了凶光,“好,很好!既然你这么想死,我就成全你!” 劝降无果,金兀术下令开刀,陈淬父子壮烈殉国。 …… 王燮一溜烟逃回了建康,杜充听闻大军溃败,整个人都傻在了那里。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杜充心里碎碎念着,有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建康是守不住了,不能在这等死,不能在这等死。” 可是能往哪去呢,去和赵构会合? 南边的溧水现在已经在金人手里,退路已被截断,不行不行。 往西走,朔江而上,也不行,到处都是金兵,不安全。 看来只能往东,找机会顺江而下。 其实加上王燮一万多败兵,建康城内还有近三万人马,完全可以守住建康城。 此时杜充已是乱了手脚,没有一丝战意,只想着早点逃出这个是非之地,甚至他心里可能还有更不可告人的打算。 杜充主意既定,也不敢耽搁,别的军马也不管了,就带着自己老班底三千人急急忙忙出了城,往江北真州而去。 真州城不是已经陷于敌手了吗,杜充怎么还敢往真州去?他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难道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也不得不说杜充诡诈,金兀术主力都已在江南,江北仅仅是府州治所所在地控制在金人手里,其他大部分地方还是控制在汉人手中。 另一方面,躲在真州还有另一个好处,那可关系到杜充心里最大的秘密。 杜充带着三千人马选择了在江北长芦镇落脚,此地与建康一江之隔。长芦镇内有座长芦寺,不过经过兵火,已有些破败,杜充就住在寺内,胆战心惊地求佛问神。 结果杜充到了长芦镇的第二天,就来了一个客人,原来是弃真州而走的守臣向子忞。 两人见面都有劫后余生之感,不免一阵唏嘘。 向子忞怕死弃了真州,终日就在真州境内浪荡,听说杜充到了长芦,急忙忙赶了过来,建议杜充收罗船只和他一起顺江而下由泰州去浙江和赵构会合。 杜充正在思虑犹豫间,侍卫来报,说门外有个自称是杜充老友的人求见。 来的人确实是杜充的老朋友,此人的到来既出乎杜充的意料,却又在杜充的料想之中。 “杜兄,”唐佐终于见到了正主,连忙拱手作揖致意道:“杜兄别来无恙啊。” “啊!原来是唐兄。”杜充连忙迎了上去,十分亲热的携着唐佐的手道:“快快上座。” “杜兄,你我一别已是经年,愚弟甚是挂念啊。” “是啊。”杜充叹了一声,道:“你我兄弟自从河北一别,再无音讯,每每想起,莫不唏嘘。唐兄怎么会在真州?” “呵呵,”唐佐笑了笑,也不答话,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左右。 杜充心领神会,屏退了左右,笑眯眯地对唐佐说道:“看来今日唐兄到此确实不是访友这么简单,不知唐兄有何见教?” “看来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杜兄的慧眼。” 唐佐抛了一顶高帽,神秘兮兮地说道:“我今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一位对兄台心仪已久的大人物托我给兄台送来一封信。” 说完,唐佐从怀中不知哪个犄角旮里掏出了几张纸递给了杜充,然后压低声音道:“大金国四太子兀术大王给杜兄的信”。 杜充有点激动地展信细细读了起来,生怕漏过一个字。 等杜充细细读完,唐佐才饱含深意地说道:“四太子识英雄重英雄,如果杜兄肯反正,四太子说了,将把中原之地封给你,如同张邦昌一样。” “中原之地,张邦昌故事!”杜充心里一咯噔,脑子兴奋地有点缺氧。 那、那、那是要发的节奏啊。 “不知杜兄意下如何,唐某也好回去复命。” 金兀术在杜充想瞌睡的时候送来了枕头,他哪有不欢喜的。 杜充连忙收好信,起身对唐佐重重地作了一揖,媚声道:“有劳唐兄回禀四太子,杜充敢不从命,愿效犬马之劳。” “好!” 听得杜充这么一说,唐佐亲热地拉住了杜充的手道:“兄台真乃俊杰,愚弟在此先恭喜兄台,四太子说了,他在建康恭候兄台大驾。” 恭恭敬敬地送走唐佐,杜充心里那个美啊,没想到天上掉下了个大馅饼,他在为自己的运气和作出的正确决定而庆幸。 跟着赵构有啥奔头,他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哈哈,到时候我也过把皇帝瘾。 一想到这里,杜充心头就一片火热,脑中飞舞的满是自己坐龙床,底下乌泱泱一大片人跪倒在地,山呼万岁的情形,美啊,那个美。 有了金兀术的承诺,杜充就带着人马屁颠屁颠地回到了建康城,随即策反了建康知府陈邦光和留在建康的户部尚书李棁准备一起献城投降。 …… 金军突破长江天堑后,逃到越州的赵构更是忧心如焚,每天都在等着新消息,但又怕传来新消息。 而朝中上下的舆论,已经开始对赵构出现了严重的不满和指责,毕竟像赵构这样怯懦的皇帝真不多见。 特别是今日朝会时传来了万分紧急的军情:隆佑太后差点遇险。 隆佑太后先赵构到洪州避险,可不久金人进攻洪州,隆佑又南下吉州,随后又到太和县。 怎奈金人一路穷追猛打,隆佑太后一行也是狼奔鼠突,到了太和县喘息未定,又来报金人已近在咫尺,结果隆佑太后居然是步行从万安逃到了虔州,差点就让金人给捉了,真可怜了这个孟老太。 隆佑仓皇如此的消息无异于火上浇油,今天的朝会众多大臣和言官不干了,话也说的很重很难听,什么不孝啊不忠啊之类的都喷了出来,他赵构差点让唾沫星淹死,又半点反驳和发作的余地都没有。 “陛下。” 左司谏赵鼎怒目圆睁,愤愤道:“金贼猖獗,凌暴至此,陛下若一再退避,东南一隅皆不可保,更别说雪此国耻、还复社稷,难道我们真要奔逃海外?果真如此,可算是泱泱大国数千年未闻之事了。臣冒死以请陛下效真宗皇帝故事,御驾亲征,震中外志气,正面捍敌,以保社稷,以全华种!” “陛下。”赵鼎的话一说完,呼啦啦就跪倒了一片,都是赞同支持赵鼎意见的。 绑架,这是道德绑架啊! 可事情到了这个份上,赵构尽管心里十万个不情愿,也不敢不听从大臣的意见,要不然说不定明天就有第二个苗刘出现。 只见赵构霍然起身,用尽全身的勇气,道:“即刻传檄中外,朕决定御驾亲征,与金贼决战!” “啊!陛下圣明!” 听到赵构开窍,底下一片山呼万岁和歌功颂德之声。 赵构当朝作出了一个像男子汉一样的决定,底下的翰林侍制也是妙笔生花,在极短的时间内写出了一封经典的决战诏书,昭告天下。 我赵构不是贪生怕死的怂包! 我包羞忍辱,为退避之谋,是因为父兄在难,百姓未抚,我不忍让百姓再陷于锋镝! 像我这样大仁大孝、忍辱负重的好皇帝已经不多了! 二十五日,赵构如约从越州出发,到钱清镇。 结果到了钱清镇当晚,收到了从前线发来的八百里加急,赵构才知道早在五天前,杜充手下大将陈淬等率三万多大军与金兀术决战于马家渡,结果兵败身亡。 这个消息有如五雷轰顶,赵构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 怎么办、怎么办,我就知道不能去啊,完了,这下全完了。 赵构立时六神无主、失了方寸。 建康是江淮支点,又集中了宋军在江淮的半数兵力,结果还是这么快就被金人杀得大败亏输,建康眼看不保。 这样的结果谁都想不到,和赵构一起御驾亲征的大臣们也都傻眼了,前几天还群情激愤要与敌决一死战,现在各个像霜打的茄子垂头丧气,都不敢吭声了。 看着众大臣的反应,赵构失望地叹了一口气,看来关键的时候也没几个人是顶事的。 最后还是赵鼎站了出来,说出了赵构最想说却又不敢自己打脸的话: 敌我力量悬殊,我们肯定寡不敌众,不如暂避锋镝,不要冒鸡蛋碰石头的风险。 最后,赵构“犹豫再三”,还是十分“不情愿”地接受了赵鼎的劝谏,二十六日,又回到越州,顺利地完成了钱清镇一日游。 哼,这次老子有事,金贼,走着瞧! (求推荐、求收藏!)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十五章 不为他邦臣 十一月二十七,天气好好哟。 满脸喜色、容光焕发的杜充早早地就穿戴整齐,带着一干人等在城门外等候,迎接四太子金兀术。 刚到辰时,就听得远处鼓号喧鸣,伴随着阵阵蹄声隆隆而来。 你听,这马蹄声是这样的轻盈、欢快,像是游玩踏青,又像是得胜凯旋。 滚滚烟尘中,为首一匹极其神骏的白色战马踏着趾高气扬的步伐,领着大军缓缓而来。 端坐在马背上的,正是意气风发的四太子金兀术,只见他身穿紫金宝甲,外罩大裘披风,手持宣花大斧,好不神气。 见金兀术跨着宝马,滴滴答答快到跟前,杜充连忙整理了下衣裾,带着一干人等迎了上去。 “罪臣杜充拜见四太子殿下,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嗯。” 金兀术环扫了一眼跪在眼前的这班人,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伸手一抬,道:“杜大人和诸位快快请起。” “嗯哼?那个人是谁,为何独独你不拜!”金兀术居然发现一个刺头鹤立鸡群,脸色马上就阴沉了下来。 杜充见金兀术质问,大惊失色,赶忙转身一看,发现建康通判杨邦义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冷眼看着诸人。 杜充焦急,急忙喝斥道:“杨通判,还不赶紧跪下!” “哈哈……,”杨邦义大笑了起来,大义凛然地驳斥道:“要我跪,做梦!” 金兀术满头黑线。 唉,怎么总是有这样的人,特别是一些读书人,倔的跟驴一样,好像命不是自己的,跪一跪拜一拜服个软比登天还难。 “你!” 杜充怕被杨邦义连累,厉声质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哈哈……。” 杨邦义面色镇定自若,缓缓地解开外面的官服,露出了里面素白的中衣,只见衣上用鲜血写着一行傲骨决然的大字: 宁做赵氏鬼,不为他邦臣! 看到这行大字,杜充吓得冷汗直冒,众迎降的大臣各个羞愧地无地自容。 “好,很好!” 金兀术怒极反笑,阴恻恻地说道:“本该成全你,可今日是好日子,不宜动刀兵,就先委屈你再多活几日,来人呐,押下去!” 后,金兀术使人诱之以官,杨邦义始终不屈,大骂求死,遂杀之。 …… 杜充开城投降的消息传到了越州,慌得一批的赵构急忙召集诸大臣商议。 连遭打击的赵构感觉自己快走投无路了,他看着吕颐浩,颓然问道:“吕相,事情急迫至此,现在该怎么办啊?” 吕颐浩似乎早有对策,不紧不慢地回答道:“陛下,莫要过分忧心。金兵虽然势盛,但擅马不擅舟,定然无法乘舟来袭。况且江浙一带天气较热,金人不习水土不耐暑,定然不能久留。暂且委屈陛下先往海上暂避,等金人退兵,我再收复两浙。此乃兵家所谓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的妙计。” 哥我服帖你,逃跑都是兵法。 赵构也实在没有什么好办法,海上避难,虽然舟船劳苦风雨无情,但总比坐以待毙强些,所以便听了吕颐浩敌进我退的妙计,当日便领着一干人等逃到了明州。 明州再出去,可真是茫茫东海了。 三十日,韩世忠从镇江退守江阴军,避敌锋芒。 淮西兵马都监王宗望据濠州,降金。 江淮各地,数十州府,居然只有陈淬、赵立等区区数人敢撄金人兵锋。 相看两厌,底下人对赵构失望透顶,而赵构对底下这班子所谓肱股之臣也寒心至极。 大敌当前,不是逃就是避、不是降就是叛,让他还能如何。 人家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依朕看,是下梁不正上梁歪,朕都是被你们耽误的。 …… 占领建康,金军南侵取得了阶段性胜利,但离终极目标还相差甚远。 赵构是金兀术此行的最大目标,屡次三番让这小子逃了,金兀术也十分懊恼。 趁你病要你命,所以这次金兀术发了狠,就算上天遁地,无论如何也要把赵构一网成擒。 不过金兀术也深知自己的劣势,不善舟船,如果赵构入海,那保不齐又得白跑一趟。 想要拿下赵氏小儿,就必须发挥出自己的速度优势,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在建康,金兀术召集了手下主要将领谋臣开了最重要的一次军事会议,中心议题就是如何抓住赵构这只狡猾的兔子。 不过金兀术等对南方地形水土皆不熟悉,议论了半天,也拿不出什么能让人眼前一亮的好方案。 “大王。”唐佐清了清嗓子,终于要发表意见。唐佐时机拿捏得很好,越是这个时刻发声,越能显示自己的重要性, 果然,金兀术眼睛一亮,他深知汉人读书人的鬼点子多,忙道:“先生有何高见,快快请讲。” “大王,”等全场安静后,唐佐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在下有一计,不知道可否。” “何计?” “我们可以来个声东击西。运河交通便利,宋军料想我军必定是沿运河南下,故把人马都集中在常州、平江、秀州一线。而据我所知,宋军在广德军、湖州一线驻军不多,防守空虚。虽然此路较为难行,却比运河短了近半路程。我军何不造声势,佯攻运河,吸引宋军,而悄悄选精兵从溧水南下广德军、湖州,直捣临安呢。” “妙!妙!妙!真是妙计!” 金兀术连声赞叹,真不愧是狗头军师,有时候我还真是喜欢上了这班汉人。 见金兀术连声赞叹,唐佐心里如吃蜜般甜美。 见唐佐拔了头彩,急于建功的杜充也不甘人后,接着起身禀告道:“大王,在下还有一议。” “哦,”正在回味中的金兀术见杜充发话,眼睛更是一亮,这班人搞起自己人来,真是一个比一个心狠手辣,金兀术投去一个鼓励的眼神,催促道:“杜大人快快请讲。” 得到了金兀术的鼓励,杜充信心顿生,略显激动地说道:“为防止赵构海遁,我们必须治舟船以备不虞。舟师可沿长江一路南下至临安钱塘江口,等待我军主力到达,万一赵构海遁,我军可即刻乘舟船追之。” “高!高!高!真是高见!” 金兀术心里乐开了花,关键还是这些人顶用,他喜滋滋地说道:“如果赵构成擒,两位当计头功。” “多谢大王,祝大王马到成功!” “诸将听令!”俗话说兵贵神速,金兀术当机立断,开始排兵布阵。 “阿里蒲卢浑、讹鲁补、术列速。” “在!” “你三人率本部人马随我一道取广德。” “遵令!” “王伯龙。” “末将在。” “你领所部汉军在建康筹措舟船沿江南下,还请杜大人和唐先生居中筹划。” “是!” “定当竭力,不负大王所托!” “其余诸将以银术可为首,各率本部人马沿河南下,沿路务必大造声势,牵制宋军。” “得令!” “诸位务必努力!”金兀术有点不放心,告诫道:“赵构的逃跑功夫比兔子还精,这次不能再让他逃了。” “阿嚏!” 远在明州的赵构突然莫名其妙地打了一喷嚏。 十二月初七,东路金军在银术可的率领下,大张旗鼓进攻常州,被击退。 而西路金军在金兀术的亲自率领下,精骑简从,直扑广德军。 广德军属江南东路,与两浙路的湖州相邻,经广德过湖州安吉独松关便可直驱临安。 独松关乃临安西北关隘,位于安吉县独松岭上。东西有高山幽涧,南北有狭谷相通,为临安经广德通建康之咽喉要地,用兵出奇之道。 独松关与位于余杭境内的幽岭关、百丈关合称“独松三关”,是临安北侧的主要屏障,只要守住独松关,也就挡住了杭州北来的兵患,因此,独松关是兵家必争之地。 …… “将军,据斥候回报,有大批金军进入广德。” 自从马家渡失利,岳飞就带着剩余人马退守钟山,当时他下定决心要脱离杜充这个无能之辈,自成一军抗击金军。 不过马家渡兵败也给岳飞带来了不少麻烦,有些部下对抗金的前途失去了信心而叛逃。 还好岳飞一向受官兵拥戴,岳飞好好地给他们上了一堂思想政治课,士卒皆被感动,愿继续跟随岳飞作战。 结果没几天,杜充投敌,宋军纷纷溃散。 岳飞召集溃军时,一些北方将领不愿再和金军作战,欲推举岳飞为主帅,一同投金。 岳飞假意应允,乘其不备,带者王贵、张宪等亲信与欲降者相斗,一连击败数十人;岳飞又对众军严肃训诫了一番,好好地上了一堂思想政治课,众人皆心悦诚服,军心遂定。 岳飞手下的人马也因此有了不少壮大,奠定了日后让金人闻风丧胆的“岳家军”班底。 收拾残兵、整顿队伍后,岳飞转战到了溧阳、宜兴一带,选择这个地方,岳飞也是有战略考虑的。 金军南下,无非是沿运河和走广德两条路,溧阳和宜兴一带刚好在两条路的中间,不管你金军走哪条路,岳飞的人马都能及时相机抗敌。 “噢,金军大概有多少人马?” “约有万骑。” “万骑。” 岳飞现在的人马还不到五千,而且将近一半是召集回来的溃兵,无论装备还是战斗力,根本没法和金军大部队硬碰硬,只能采用灵活的游击战法,吊在金军身后打打秋风。 “这万骑说多不多,说少不少,金军意欲何为?” 岳飞暗暗思量,“若是取道南下,人马似有不足,毕竟沿广德一路南下都是山岭,不利骑兵,且临安西北有三关门户,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金人想突破天堑并非易事。要是南下,莫如沿运河而走,都是平原坦途,最是便利,金人该不会舍易取难。” “王贵,传令下去,各营人马即刻准备拔营,既然金人攻广德,我们就不能坐视不理。” “是!”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十六章 要死一起死 岳飞就像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 在广德境内,岳飞所部和金军六战六胜,还活捉了汉签军将领王权等四十余人。 就在游击战搞得轰轰烈烈的时候,传来了一个坏消息:金军试探性进攻无果后,集结数万大军猛攻常州,常州告急! 常州乃运河重镇,常州若失,金军就可长驱南下逼平江。 平江到临安不足三百里,金军铁骑一日便可兵临城下。 金军主力南下的消息引起了巨大震动,岳飞知道常州的重要性以及金人南下的严重后果。 他不可能坐视,任金人为所欲为,所以接到战报后,岳飞立刻带着人马驰援常州。 …… “元帅,探马来报,这几日跟在我们后头的宋军已经往常州方向去了。” 这几天金兀术被这支几千人的宋军人马搞得烦死,天天像个吊脚鬼似的跟在屁股后头,东敲一锤西打一棒,害的金兀术不敢放手进攻广德,暴露自己的战略意图。 现在好了,该死的苍蝇被腐肉引走了,银术可他们做得不错。 “传令下去,全力攻城!” 可怜的广德军只有上千老弱,如狼似虎的金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攻下城池,守臣张烈战死。 …… 站在血迹未干的低矮城头,金兀术将目光投向了独松关方向,只要拿下独松关,临安就触手可及了。 金兀术有点出神,他脑子里浮现的是自己提兵百万西湖上,立马吴山第一峰,以及赵构伏首马前的雄壮场面,他努力想象着这座东南都会的繁华盛景。 山间吹来的一股寒风惊醒了金兀术的美梦,让他从神思恍惚中清醒过来。 “蒲卢浑。”。 “在。” “传令下去,大军今日在广德好好休整,你带些精干好手先去摸摸独松关的底,不过可千万惊动了守军,明日一早我们就取关南下。” “是。” 广德距独松关只有八十里,阿里蒲卢浑亲自带着数十精兵趁着暮色的掩护往独松关而去,这几十人都是最厉害的猎手,最勇敢精明的战士。 黑恹恹的夜幕中,数十骑在倦鸟虫鸣的陪伴下疾驰,马儿四蹄都已细细地裹好,“嘚嘚嘚嘚”有些沉闷的蹄音在山间回荡。 “减速。” 阿里蒲卢浑压低声音命令道,因为带路的宋人向导示意数里外的两座高山间就是独松关。 继续偷偷摸摸行了里许地,独松关前那可高十数丈的大松树在月光下已依稀可辨。 “勃思特,你留几个人看马,剩下的跟我来。”阿里蒲卢浑等人下了马,在夜色的黑影中偷偷向关前摸去。 静! 群山间偶尔的鸟叫虫鸣更加衬托出不寻常的寂静。 尽管每个人都是精明的猎手,对付过最狡猾的狐狸,但此刻所有人都很紧张。 独松关已近在眼前,这座全由石头磊成的关隘的黑黢黢洞口,就像是一张吃人的巨嘴,不时闪烁着利齿的寒光。 伏在草丛中的阿里蒲卢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对身边的勃思特耳语了几句,就见身材壮硕的勃思特敏捷地像一只灵猫一样,悄无声息地向关隘潜去,不久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所有人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心中暗暗祈求长生天保佑,勃思特千万别被宋军发现。 时间似乎缓慢了十倍百倍,就在众人感觉等得有些不耐烦时,居然从关隘黑黢黢的门洞中发出了脚步声。 “坏了!” 阿里蒲卢浑心中暗叫不好,示意左右悄悄地拔出了武器,拉起了弓弦。 “将军。” “勃思特?!”门洞中传出来的脚步声居然是勃思特! “将军,没人,关隘里一个人都没有!” 纳尼?居然没人! 阿里蒲卢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一座重要的关隘居然没有士兵把守? “勃思特,你查清楚了?” “嗯,里里外外我都摸了一遍,一个人影都没有,将军不信可以自己去看。” “好,真是太好了!” 阿里蒲卢浑这下放心了,喜道:“真是长生天保佑,勃思特,你赶紧下山,带着几个人回去禀报元帅,我和其他人留下把守。” …… 金兀术一开始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此重要的关隘居然连个鬼影也没有,真真是天助我也。 第二天一早,金兀术就急不可耐地整军向独松关进发。 到了独松关,金兀术才真正感受到独松关之险要。 独松关东西两侧都是高山幽涧,南北向有一狭谷相通,独松关就建在峡谷中山岭最高处,要翻山过谷,必经独松关。 到了独松关,金兀术才真正感受到独松之高巍。 满山的松树在它面前几乎跟小树丛一般,这棵树大概就是这片深山之灵吧。 在关前仰视着这棵大松树,金兀术在心中默默祈祷了片刻,才在阿里蒲卢浑的陪同下进关。 其实独松关不应该叫关,根本没有想象中的雄关那样的巍峨,反而像一道不起眼的小城门。 整个关隘,目测高不过一丈,关门如洞,深三丈有余,宽不足半丈,门洞只能容一人进出,就像一条短隧道。在门洞当中,头,在赵构心里,经历了这么多事,他要保住这个皇帝的位置,重点是“三防”:防金防盗防大臣。 如果放任底下的臣子各自逃命,他害怕失去对这些人的控制,会闹出什么幺蛾子,不要海上“旅游”一圈回来,自己真成了光杆司令。 俗话说人心难测,而且在乱世,绝大多数人都以保命为第一选择,什么气节忠诚都是屁话。 更保不齐还有居心叵测的人会趁机来事,另立山头,毕竟赵构也知道自己的表现让很多人失望,甚至看不顺眼。 而且对于底下有些人心里的小九九,赵构也明镜似的。 估计很多人都有这样的想法,金人是冲赵构来的,只要不和赵构一起逃命,安全系数就会高许多,没必要给赵构陪葬。 所以,赵构必须把这些人都留在身边,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十七章 看你往哪跑 既然赵构这么说了,吕颐浩也不好再坚持什么,无论赵构到哪儿,郎官以下都要从卫皇帝。 想各自飞?做梦! 得知金人追兵在上虞就停了下来,明州前还有余姚、慈溪为屏障。 因此,直到十二月十五,也就是在临安失陷后的第四天,赵构才在臣下的屡次“敦请”下,“从容不迫”地从明州坐船沿大浃江到定海县。 临行前,赵构留下范宗尹和赵鼎等着金人,准备求和谈判。又特意给留守明州的张俊丢了一根大萝卜:如果守御明州抗敌成功,一定封给王爵! 十二月十九,赵构从定海渡海到昌国县(舟山)。 就在赵构逃往昌国海岛的同一天,在临安的金兀术终于等来了七拼八凑的船队,尽管杜充和唐佐等在建康征集的是些小舟船,但聊胜于无,至少金兀术的手可以伸向大海。 “大王恕罪,我等措置不力,来迟多日。” 杜充和唐佐有些忐忑,毕竟金兀术交给差事,自己办的不够漂亮。 金兀术摆摆手,宽慰道:“你们无需自责,建康的情况我清楚,能够措置这些舟船南下已是不易。” “谢大王不罪之恩。” 杜充和唐佐两个人确实尽了力,无奈当地百姓听说金人征船南下,很多居然把自家的舟船凿沉了。 “现在的情况想必两位也知道,不知道两位有何高见。” “大王。” 唐佐道:“既然赵构已至定海,如果一有风吹草动,定然会浮海到昌国,再不济肯定要乘舟船南逃。于今对我们而言,速度上的优势没办法发挥出来,只能稳扎稳打,做海上追击的打算。” “愿闻其详。” “我军可水陆并进,陆路取越州而直驱定海,水路舟船直接到定海会合,如果赵构已经出海,我们在定海组舟师追之。” “那先生的意思是过明州直取定海?” “确实如此。” “可不取明州而直驱定海,明州守军会不会威胁我军退路?” “大王无需担忧,现在宋军势弱,只堪自保,我们不取明州,他们就神佛护佑了,哪里还敢来捋大王虎须?只要我军拿下越州,就可保退路无虞,明州宋军真要如此不自量力,我就可前后夹击,让他有来无回。” “嗯。” “大王有所不知。”杜充接过了话茬,道:“我听说把守明州的是张俊。张俊此人,我有些了解。” “噢,请说。”金兀术也喜欢听八卦。 “张俊此人外厉内荏、言大于实、自私自利,赵构让他守明州实则是所托非人。以此人之品行,事有不济时,他首先考虑的肯定是自己的利益,所以这样的人对我们的威胁可以忽略。” 呵呵,你还不是也一样,居然有脸说别人。 听完两人的一唱一和,金兀术终于愁眉大展,心怀大放,笑道:“我有两位先生出谋划策,还怕大事不成吗。” 十二月二十四,金兀术进犯越州,两浙路安抚使李邺开城投降。越州不战而降,金兀术留下琶八(粑粑?呵呵)守越州,自己继续领军东进。 十二月二十五,金兀术与阿里蒲卢浑军会兵上虞。 十二月二十六,金兀术下余姚。 十二月二十七,下慈溪,慈溪此去明州三十里。 十二月二十八、二十九、建炎四年正月初一,值年末岁首,罢兵三日。 别以为是金兀术发善心,让老百姓过个好年,其实是他手下有不少汉签军。 汉人对过年看得格外重,汉签军随他在外征战不能与家人团聚,那至少也得放几天假意思意思,要不然会军心浮动。 正月初二,金兀术试探性地进攻明州,摸宋军老底,被张俊和守臣刘洪道击退。 正月初三,得知金人进犯明州,赵构逃到章安(今台州章安)。 初七,金兀术大军再犯明州。 本来按原定计划,金兀术是要过明州而直取定海。 初三试探时,见明州守军阵势甚严,金兀术不敢冒险,故为持重计,先下明州再取定海。 围明州,用唐佐之谋,大张声势,围而不攻,网开一面。 果不其然,张俊见金人势大,于正月初十趁夜弃城而遁。 张俊逃跑时还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告知浙东副总管张思政和明州知州刘洪道,说金人大兵骤至,赵构身边缺兵少将,虽然自己受命守明州,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自己临机决断,准备赴定海昌国亲自护卫皇帝陛下,并严厉告诫张思政和刘洪道,务必严守明州,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对于张俊的嘴脸和算盘,张思政和刘洪道一清二楚,两人心里早就将张俊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但是没法子,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人家手里还有刀把子,这种人杀敌没什么本事,杀自己人却是眼睛都不会眨的,两人也只能委屈接受。 张思政和刘洪道提心吊胆又在明州守了几日,金兀术见明州还敢坚挺,不免雷霆震怒,给城内下了最后通牒。 接到最后通牒,张思政和刘洪道再也坐不住了,他们不想投降,背负背弃祖宗的骂名,那就只能跑。 所以在正月十五元宵佳节的晚上,张思政和刘洪道也偷偷地带着手下逃跑了。 第二日一早,金人发现居然城门未闭,不费吹灰拿下明州。 明州耗费了金兀术近十天的时间,金兀术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后来金兀术无功北还时就下令屠城泄愤。 一早进了明州,金兀术再也耽搁不起,当日亲率主力,马不停蹄连下定海,并渡海下昌国。 到了昌国,金兀术发现赵构又早就跑没影了,一问,原来早在十几天前赵构就逃去了三百余里外的台州海域。 折腾了一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金兀术的脸色阴沉似水,看得人心里直发毛。 此时天色已晚,居然还下起了大雨,电闪雷鸣,波涛汹涌,似是海神发怒。 从没见过惊涛骇浪、雷电交加、风狂雨骤,此番场景,让不少来自北方的女真勇士开始有点腿脚发虚了。 “元帅。” 看到这种鬼天气,阿里蒲卢浑也有点发毛,咽了咽口水,壮起胆子问道:“还要不要追?” 言下之意很明显,如果一定要抓赵构,就不能天天跟着他屁股后面跑,否则只有吃尘土的份。 要追就要穷追不舍,不管不顾一追到底。 金兀术也明白,屡次三番让赵构在眼皮底下溜了,其实就是自己的追击还不够坚决迅速。 要想抓住这只狡猾的猎物,就必须马不卸鞍。他在睡觉时我在追,他在跑时我要追得更快,这样才有可能逮住他。 看着今天的天气,金兀术心里也在打鼓,不过,最后他的决心还是战胜了恐惧。 由于舟船有限,金兀术最后精选三千人马,连夜冒着雷雨大风,渡海南下追击。 金兀术等人上了舟船出了海才明白,适才在岸上看到的雨骤风狂,相比之下算是和风细雨了。 只有到了海上,才真正领略了大海的狂暴无情,一切人力在这样的自然面前,都显得如此脆弱和无力。 波涛不停地在怒吼,倾盆的大雨打在身上和脸上就像冰箭一样。 金兀术人马所乘的都是江河内的小舟船,并非海上巨舶,一只只小舟船犹如一片片落叶,不断地随着汹涌波涛而上下逐荡,随时都有倾覆之险,能做的只有祈求长生天了。 女真勇士们各个跪伏着,脸色煞白,一边呕吐一边向长生天祈祷,甲板上稀的稠的、黄的黑的,随处可见,恶心死了。 金兀术斜靠在桅杆边,努力压制着胃里的翻涌,此刻他真的有点后悔自己的决定。 “蒲卢…呕……”兀术看着身边已经把黄疸水都吐光的阿里,刚想说句话安慰一下,这个“浑”字还没出口,胃里的东西再也压不住,像喷泉一样哗啦啦地从那张大嘴中喷涌而出……。 待到雨停风歇已是天明。 大海从狂暴的魔鬼变成了温柔的仙子,蓝色的海面是那样的平静,一轮旭日从东方冉冉升起。 昨晚被折腾地死去活来的女真人也暂时忘却了刚刚过去的痛苦,被眼前这一幕壮丽的景象深深吸引。 所有幸存的女真人又跪伏了下来,虔诚地向长生天致敬,感谢上天护佑他们逃过一劫。 看着一船船疲软的战士,金兀术也生出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不过旋即又想到一个头痛的问题,就凭这样的软脚虾,即使追上了赵构又能怎样? 被大海蹂躏了一夜的他们,现在几乎拔刀的力气都没有了,要是晚上再被爆一夜,那……,画面太美不敢想啊。 “元、元帅,快看,陆、陆地。”阿里有气无力地指着远方海线对金兀术嚷了一句。 金兀术定睛一望,真的看到了陆地。 他连忙唤来从昌国被征发来操舟的渔民,才得知海上一夜风浪竟然把他们吹到了台州湾附近海域,眼前的陆地应该是台州湾外的岛屿。 过了列岛驶进台州湾就是章安镇,此刻金兀术离赵构只有数十里的海域相隔。 “哈哈哈……。” 金兀术被好消息刺激地恢复了点力气,大笑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回看你往哪跑。蒲卢浑,传令下去,全速前进,前面就是章安,抓住赵构,人人有重赏!” 吼吼!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十八章 神兽是我的 劫后余生的女真战士重新燃起了斗志,在他们心里,对陆地的期待可能更甚于对赵构的期待。 就在金兀术等人满心期待的时候,眼尖的渔民用手指了指远处的海面,只见海面上兀自浮起了一根根如针般的小棍子。 “嗯?那是什么东西?” “大船。” “这么多大船,这是?” 金兀术刚心中暗自发问,就只见远处浮起了数十艘巨舶,巨舶之上还打着大宋的旗号,原来是正宗的大宋水师来迎接他们了。 …… 率领大宋水师的是和州防御使张公裕,设在大箕列岛山来还是老天眷顾,金兀术正好遇到****,一出海就被搞蒙圈,不知天南地北,要不然他只要提早靠岸,从陆路杀来,那赵构只能跳海了。 到了这个份上,赵构可不想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第二日,赵构下令船队起航入海继续南下,而且这一次船不许靠岸,就停泊在近海,一有不对劲就立马开溜。 就这样,赵构又开始了海上漂泊的日子,结果出海的第二天,赵构也碰到了雷电交加风雨大作波涛汹涌的鬼天气。 赵构的楼船在风雨飘摇中,像一个醉汉跌跌撞撞起起伏伏,躲在楼船内的君臣们都在虔诚地向上苍祈祷,祈祷龙王的所有女儿都已经名花有主了。 老天爷似乎也听到了众大臣虔诚的声音,月老也没有强买强卖、乱点鸳鸯谱的意思,众人有惊无险地渡过了最难熬的一夜。 在海上飘了三四天,众人见几日都是风平浪静相安无事,于是在温州湾的琯头靠岸。 也仅仅是靠岸,不是上岸,可不敢啊。 在琯头泊了数日,还是有点不放心,毕竟琯头位于北岸,万一金兀术贼心不死从陆路追来呢。 所以正月二十五,赵构的楼船靠到了瓯江南岸,这一次他没有再坚持住在楼船上,而是住到了龙湾福圣寺。 到了南岸,有了瓯江的阻隔,即使金兀术再领兵南来,就不会如此仓促狼狈,可以笑看风云了。 而金兀术确实还是不死心,被张公裕击退后,在三门湾县渚镇登陆,稍事休整便南下追来,害的台州守臣晁公为闻风而逃。 不过即使金兀术到了台州,最终也只能悻悻北还,因为过了台州继续南下,就要翻越雁荡的重重关山。 金兀术真的不想折腾了。 伤不起,真的伤不起,宋人套路深,我要回农村! 历史上如此狼狈,运气又如此爆棚的皇帝估计首推赵构了。 运气好,大家都看到了,三番五次五次三番大难不死。 狼狈嘛,前面大家也看到了,堂堂皇帝居然差点裸奔。 这一次海上逃难狼狈到什么程度? 因为仓促出海,没有准备足够物资,最后整个船队只剩下一双鞋子,只好给赵构穿,从宰相以下到普通士卒人人穿草鞋。粮食也没了,整个船队只剩下五张饼,赵构一个人就吃了三张半,还意犹未尽,大臣和将士只能看着,舔舔嘴巴充饥。 一个人吃三张半,亏你下得去嘴! …… “小呀嘛小二郎,背着个书包上学堂,不怕太阳晒也不怕那风雨狂……。” 一大早,叶治就哼着小曲,迈着轻快地小步上书院读书。 整整三年未见,叶治看上去几乎是个小大人了。除了一如既往地帅的一塌糊涂,个子长了很多,人也壮实了很多,眉宇间少了稚嫩,多了一股英气。 这三年,叶治的日子越过越美,这个香皂一经量产,毫不费力躺着收钱,真的是发了。 第二年就在温州城东华盖山边置办了宅子,闹中取静,一家三口过起了城里人的生活。 有钱了,吃的好穿的好住的好,你说生活岂不美滋滋。 而且这三年跟着薛弼治学,那文化水平是蹭蹭蹭不断往上涨啊,据说有一次薛弼酒后曾放言,他这一班子学生中,最有可能东华门唱名的就是叶治。 即是高富帅又是大学霸,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缺憾,反正他家的门槛都被媒婆踩断了好几根。 叶治家离中山书院也就隔了两条街,到了书院门口,叶治收敛了少年心性,整了整衣裾,安安静静地进了门。 薛弼虽然对叶治好的不得了,但要求却格外的严。 薛弼每天都是早早地坐在堂内,叶治走到薛弼面前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问候道:“先生早安!” “嗯。”薛弼点了点头,看着眼前这个英姿勃发的少年郎,打心眼里感到骄傲和自豪,老天对自己不薄啊。 “小治。” “先生有何吩咐。” “你啊,多用点心在课业上。” 薛弼有点埋怨地说道:“什么舞蹈弄棒的事情不用这么上心,可别影响了课业。我真不懂你这小子,非要花费银钱去习武,那都是勇夫所为,需知治天下还得靠诗书。” “先生教训的是。” 叶治暗地里吐了吐舌头,解释道:“不过圣人也说,文武之道一张一驰,况且治天下靠诗书,那平天下还不得靠马上功夫。先生您放心,学生知道深浅,绝不会因为习武耽误了学业。” 原来两年前叶治拜了温州城内有名的拳师陈鳌为师,跟他学武练拳,每天早上修文,下午习武。 陈鳌,字宏老,是浙南一带非常有名的拳师,温州平阳人,最擅南拳和枪械。 平阳武术源远流长,民间习武蔚然成风,鼎盛之时有“男壮皆练武,村村有拳坛”的说法,还出过十五名武状元。而此陈鳌和他的胞弟陈鹗就先后中了武状元,成一时美谈,这是后话。 “你翅膀硬了,管不了你。”薛弼佯怒道:“快给老夫滚到座位上去读书。” “是是,小子我这就滚去。”叶治俨然是根老油条了。 结果今天的课业刚讲到半晌,薛弼就被他的好基友,温州城的老大卢知原给请了过去。 薛弼的中途下课,大家都很开心,叶治和同学插科打诨了几句,又哼着小曲出了门。 五马坊比三年前更热闹了,特别是温州港的兴起,带动了海外的市舶贸易,五马坊成了浙南地区最重要的商品流通区,加之这几年温州城内人口随着北民南迁的大量增长,这个浙南小城日益繁荣。 “啊呀,治哥儿,今日放学怎么这么早。”陈有贵眼尖,看到叶治连忙上前打招呼。 “哟,这不是陈大掌柜吗,几日不见,红光满面精神焕发,又有什么喜事啊,难道又新纳了小妾?”叶治一看到陈有贵这太赚钱机器,心情总是很好,每次都忍不住要调侃他几句。 “呵呵,”陈有贵“憨厚”地笑了笑,恭维道:“治哥儿您又取笑我,我要有什么喜事福气,还不是治哥儿您带给我的。” 陈有贵现在对叶治客气地不得了,言语举止间都带着谄媚的味道,几乎把叶治当祖宗一样供着。 能不当祖宗吗,要不是叶治的香皂生意,他陈有贵能在短短几年内跃升为温州有数的大财主? 发啦,这哥们彻底发啦! 不仅胭脂水粉铺门面扩了几倍,而且起了高屋大宅,买了许多膏腴良田,还新纳了几房小妾,夜夜做新郎,那个美的啊。 没有叶治,他陈有贵能有今天? 叶治对于陈有贵来说,就是老天赐给他的聚宝盆。 他真怀疑关于叶治有神仙传艺的传闻是真的,要不然怎么会有如此点石成金的好手段。 单单一个香皂还不足以让陈有贵这么迷信叶治,在前年,叶治又给陈有贵点了一条路子:做海外贸易。 随着经济重心的难移,温州港日见繁盛,叶治让陈有贵租船把香皂运到海外,然后大量收购海外的香料回国。 一开始陈有贵还不大情愿,因为海外贸易风险大,弄不好船毁人亡,一趟生意就血本无归了。 结果第一趟生意顺风顺水回来,陈有贵才发现这里面的暴利是他根本无法想象的,陈有贵一算账,才发现即使十趟生意里有一趟成了,他都要赚的笑醒。 特别是香皂这个新式玩意在海外特别受欢迎。 海外天气酷热,容易出汗,一天下来身上不仅味道重而且很难受,所以香皂这个洗澡神器迅速引爆了市场的疯狂,特别是叶治加了薄荷的那款,比今天的果粉不知疯狂多少倍。 不过由于东西少,海外的王公贵妇甚至不惜用宝石换香皂,我滴个乖乖,用宝石换香皂,亏他们干的出来,一群败家玩意儿。 第一趟海贸的利润让陈有贵三天睡不着,从那以后,他简直把叶治当神一样供着。 叶治和他搞了一家专门从事海贸的商铺,叫通达海外贸易商行,真正赚大钱的就是这家商行,说日进斗金一点都不夸张。 利润还是五五开,叶治什么也不用出,什么也不用干,就是一个点子,就赚的盆满钵满,那不是点石成金是什么? 话又说回来,人心总是贪婪的。 面对这么赚钱的生意,陈有贵不是没有想过动点歪脑筋,有时候他想想觉得不公平啊,叶治一毛不拔,他干得累死,拿的一样多。 只要他陈有贵在账目上做点手脚,那不是,嘿嘿……。 结果他和家里老婆一商量,就被老婆骂醒了。 当时老婆只说了一句:治哥儿九岁就能想出你一辈子都想不出的赚钱法子,你说你使的小心思他能不知道? 这句话让陈有贵惊出一身冷汗,还是没读过书的老婆有见识啊,九岁的人能干这样的大买卖还是人吗? 不是,绝对不是! 简直是兽!而且是神兽! 可笑自己还想暗地里弄点小动作,真不知道屎字怎么写。 从此以后,陈有贵就硬生生地把自己的贪婪给掐死,对叶治不仅言听计从,还恭敬地不得了,不是连薛大相公都说了,叶治以后是干大事的,他陈有贵能惹得起吗。 陈有贵暗暗发誓,谁敢跟他抢神兽(女的不算),他陈有贵就是豁出老命,也要分分钟弄死他! (求推荐,求收藏!)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十九章 帅哥不能认怂 “治哥儿,今天这么早,是不是去做耍子?” “今日先生去府衙议事了,所以放学早。”叶治笑道:“我哪有你陈大掌柜这么清闲,课业都做不完,哪有时间玩耍。” “是,是,是。”陈有贵赔笑道:“治哥儿,您是天生要做大事的人,肯定比我这粗鄙人要忙碌。” “呵呵,陈掌柜又取笑我。” “我哪敢啊,您看,这也快晌午了,要不您赏个脸,我请您去五味和吃点?最近新来了个北方的厨子,烧的一手好羊羔肉,您去尝尝鲜?” “陈掌柜的心意我领了,我还得去陈师傅那里,今天就不叨扰了。” “那我就不搅扰治哥儿了。” 陈有贵有点遗憾,好不容易逮到这个小狐狸,想卖个好,却不给面子。 叶治刚想走,陈有贵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忙道:“对了,我还有个事情想请治哥儿帮着拿主意。” “嗯,你说。” “最近城内来逃难的流民越来越多,没吃没喝怪可怜的,我想在牙行里召集一下,出点银钱,每日给流民供点饭食,买些冬衣,您看如何?” “噢,这是好事啊。”叶治眼睛一亮,果然有钱了就想做慈善,“这是行善积德的大好事,算我一份。” “呵呵,”见叶治首肯,陈有贵心里乐开了花。 本来这样的事情根本不用拿什么主意,陈有贵也就想在叶治心里多留点好印象,固固“恩宠”,他忙点头道:“既然治哥儿都说好,我就放心了,哪里还能让您破费。” “别,我也想出点力,老规矩,五五开。” “得,就依您的意思。”陈有贵知道叶治的脾气,也不再坚持。 “陈掌柜,我先告辞了,难得今日早点放学,我去师傅那里多练会儿。” 陈鳌教拳的地方在城西,靠着松台山,不过不是正式的武馆拳馆,而是陈鳌兄弟自己在住所,带了一些愿意习武练拳的徒弟。 陈鳌的徒弟大多是喜欢耍枪弄棒的市井,什么青皮啊花胳膊啊,叶治这个眉清目秀的读书人也好这口,倒是个另类。 “小治,今日怎么这么早。” “师傅,今日先生去府衙了,所以早了些。” 虽然叶治跟他时间不长,年龄也小,但陈鳌非常喜欢这个徒弟。 不仅尊师重道,而且非常能吃苦,全然没有富家子弟的柔弱,学起东西来悟性极高,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机灵劲儿,是个练武的好材料。 “昨日回去有没有好好把拳练几遍?” “嗯,师傅放心,徒弟不是偷懒的人,不仅练了拳,还耍了几遍枪呢。” “嗯。”陈鳌对叶治的勤奋努力还是很满意的,关照道:“你现在气力还不够,身子骨还不够强。要多吃点,特别是多吃点肉食,身体是练武的基础。” “嗯,” 叶治笑着点点头,不过心里却想,我可不要像你那样长成个铁疙瘩一般的肌肉男,我永远都要保持我俊逸潇洒玉面小郎君的形象,“不过师傅,徒儿觉得习武光靠一股子力气也是不行的。” “停!打住!”叶治还没开口,就被陈鳌止住了。 这个徒弟什么都好,就是嘴巴太刁,什么事情都要跟你辩几句,歪理一套一套的,听了就烦。 “别跟老子耍嘴皮子功夫,看看你拳脚上有多少长进,来,今天跟我对会儿枪,让我看看你有多少能耐。” “啊,师傅,不要啊,徒弟错了,您就大人大量饶过我吧。” 一听对枪,叶治立马软了。 他知道陈鳌又要教育他了,这下才觉得自己欠,真想抽自己两嘴巴,非要上赶着找生活吃。 虽然长枪无头,而且还裹了布,但是被陈鳌往身上点几下,那也是要发青的。 技不如人,苦逼啊。 他跟陈鳌学的主要是南拳和枪法。 枪法是最难练的兵器,都说月棍年刀一辈子枪,没有十几年的功夫浸淫下来,手上耍的基本还都是花枪。 不过虽然叶治只学了两年,陈鳌也不由赞叹他的进步速度,用陈鳌的话来说,叶治在枪法上可以算是入了门。 特别是叶治“歪理”里的那个“快”字,还真是抓住了枪法的一大精髓,但抛开技法,除了快,还要稳、狠、巧,刚柔并济。 “哈哈哈……”边上的师兄弟一阵哄笑,吃瓜不怕事大,纷纷叫道:“今天治哥儿可不能认怂啊。” 认怂? 呵呵,像我这么帅的会认怂吗?哥的字典里就从来没有这两个字! 尽管心里哀嚎,叶治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一大一小就在院子里练开了,没一会儿,叶治就被陈鳌“杀”了好几回,痛的直咬牙,不过叶治一直没吭过声,眼睛里还是满满的斗志和不服输。 陈鳌心中暗赞,一边对枪一边指点叶治,一旁的师兄弟看得连连叫好。 “治哥儿,我看你还是早点认输吧,要不然明天可走不动路了,哈哈……。” 叶治抽空白了他一眼,一分神,让陈鳌往脚上轻轻一拨,啪嚓摔了一屁股。 “哈哈哈……”看到叶治的狼狈,大家笑成了一团。 “好了,今天就到这。”陈鳌见叶治够惨了,就点到为止。 “师傅,您这么大的本事,怎么不为国效力呢。”叶治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问道。 “你懂什么。” 陈鳌训道:“按理说这个世道,好男儿该是保家卫国,可是现在那些大人老爷们,哪个是真心抗金的?那些带兵的将军啊大帅什么的,一个比一个怂,打战不的就是一个馒头引发了凶残的血案,拍得一塌糊涂,现在想起来,都还心疼票钱。 “住手!”叶治大喝一声,连忙冲了过去,一把拽住了小贩子,骂道:“我让你住手,你聋啦。” 见小贩还在踹,叶治气得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小贩子脑后吃了一掌,气得转身刚想发飙,却看见是和自己差不多一般高的叶治,正狠狠地盯着自己。 一看是叶治,小贩子一愣,心里打了个突突。 原来是这个小祖宗,惹不起啊,别的不说,就光他那些个花胳膊师兄弟,自己见了都得躲着走。 “原来是治哥儿,小的有礼。” “一点吃食,至于下手这么狠吗!” 见叶治动怒,小贩子不敢答话,连忙很委屈似的闪到了一边。 小女孩见有个帅的不像人的大哥哥来相助,连忙去扶起自己的哥哥,一边哭一边帮哥哥拍去身上的泥尘。 “哥哥,你没事吧。呜呜……” “妹妹不哭,哥哥没事。” 叶治看这对兄妹可怜兮兮,不由恻隐之心大起,问道:“你们的爹娘呢?” 男孩子迟疑了一会,悲伤地摇了摇头。 “唉,也是没爹没妈的苦孩子。”叶治心里哀叹一句,他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们愿意跟我回家吗?放心,我不是坏人。” 小女孩见这个帅的不像人的大哥哥肯收留他俩,立刻停止了哭泣,那双渴望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哥哥,等哥哥拿主意。 男孩子看了看妹妹,又看了看叶治,一句话没说,用力地点了点头。 叶治掏出几文钱,扔给了小贩子,然后对小男孩说:“馒头都脏了烂了,扔了吧。” “不!” 哟呵,看不出还有点臭脾性,叶治心里不免给他加了几分,小小年纪就知道用生命捍卫的东西不能丢弃。 “行,就好好留着吧。” (求推荐、求收藏!)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四十章 终于看到活的皇帝了 叶治家并不远,从五马坊东口过个街就到了。 一座挺方正的宅子,三间两进,屋后还有一个小花园,凿了半许池塘,叠了方寸假山,植了不少花草,倒也是难得佳景。 今日回家稍晚,阿爷和阿姥已等的有些焦急,要不是叶治俨然是个大人,两个老人早就寻出门去了。 两老没想到叶治带回来了两个小跟班,都是半大的孩子,蓬头垢面,一看模样就可怜兮兮。 “阿治,这是?” “阿爷,先别问了,进屋再说,外头冷。” “好,好,先进屋,饭菜都凉了,我让你阿姥去热热。” 进了厅堂,室内生着火炉,暖烘烘的,两个孩子煞白的脸上慢慢有了血色。 “怎么样,身上痛吗?” 贩子踹得起劲,叶治担心小男孩会不会被踹坏了。 “不痛,我没事。” 呵呵,这样都没事,看来比我抗揍。 叶治点点头,打趣道:“没事就好,幸好是冬天,衣服穿的厚,要不然就被踩扁了,先把手洗洗,洗干净了再吃饭。” 两个小家伙点点头,跟着叶治去搞个人卫生。 等回到厅堂,阿姥已经热好了饭菜,摆上了桌。 “吃吧,先吃饱饭再说。” 两个可怜的小家伙看了一眼叶治,见叶治点了点头,哪还抵挡地住饭菜的香味。 一小会儿工夫,爷孙三人四菜一汤的标配晚餐就让两人风卷残云般地一扫而空,就剩没把盘子给舔干净,吃完了还意犹未尽地咂吧着嘴。 “太好吃了。”小女孩喜滋滋地说道:“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哩。” 小男孩听到妹妹的夸赞,也不好意思地笑笑,估计这顿饭他们这辈子都忘不了。 “阿姥,我们就烧点粉干好了。”叶治看着他们大快朵颐,自己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了。 “好嘞,小治你先拿块糕点垫垫肚子,我这就去烧。” 吃饱喝足,两个小的恢复了精神和气力,叶治这才从他们嘴里得知,男孩叫鲁奇,今年八岁,妹妹叫鲁巧,六岁。 这对兄妹是杭州人,金人攻破杭州城,父母带着他兄妹俩南下逃难。 结果在过瓯江的时候舟翻了,寒冬数九的大冷天,父母为了让他俩先活命,被无情的江水卷走了。 听完他们的遭遇,叶治三人唏嘘不已。 乱世就是这样,人命比草贱,没了父母,这对兄妹在这世道中不知能活多久。 “唉,好人做到底吧。” 叶治拿定了主意,他看这两个孩子长的眉清目秀方方正正,应该也是有教人家出身,所以他想把他们收留下来。 “阿爷,阿姥,我想跟你们商量个事。”这么大的事情还是要听听老人的意见。 听到叶治这么一说,阿爷心中大抵明白,笑着对叶治说:“家里的事,就小治你拿主意好了,阿爷和阿姥老了,见识又浅,什么事情你来定。” 见阿爷这幺说,叶治也不矫情,对鲁奇鲁巧兄妹问道:“你俩现在有地方去吗?” 兄妹摇摇头。 “那你们愿意待在我这吗?” 鲁巧一听有人肯收留他们,赶忙点头,不过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眼巴巴地看着哥哥,等哥哥做决定。 鲁奇稍稍迟疑了一会,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说道:“我们愿意跟着哥哥。” “耶!好耶!”听到哥哥同意,小巧欢呼雀跃了起来。 …… 自从得知赵构驻跸龙湾福圣寺后,卢知原和薛弼就每日一朝,走动的无比勤快。 同时卢知原抓紧让底下人修葺府衙,整肃街坊。不过最近南下的流民太多,让卢知原大伤脑筋,一时想不出什么好法子。 就在昨日夜间,接到紧急军情,金兀术大军于二月初三弃明州退到临安,也就是说金人真的打算北返,局势有所好转。 当夜,卢知原和薛弼又一起钻进了书房,商议了大半天。 第二天一早,卢知原和薛弼朝见赵构时,就正式恭请赵构移跸温州城外江心屿普寂寺。 之所以请赵构驻跸普寂寺而不是直接入城,主要是考虑到现在赵构的精神状态。 长期处于高度紧张和惊吓中的赵构,可以说敏感的有点神经质了,如果直接请他入城,赵构可能不愿接受,到时候下不来台,自己前面的好事都白干了。 普寂寺呢,在城外孤岛上,就在江心,一上楼船可以直接出海,所以在心理上更加有安全感。而且江心屿确实清净,可以让赵构绷紧的精神先松弛下来。 这个过渡性方案也得到了赵构的首肯,这个卢知原还是很会揣摩圣意的嘛。 “陛下,”卢知原笑着禀道:“微臣请陛下移跸普寂寺,还有点私心。” 见到赵构得知金人打算北还,心情转好,卢知原也壮着胆子开起了玩笑。 “噢,爱卿有何私心啊,从实招来。”赵构确实心情不错,跟着打趣道。 “陛下恕罪,微臣请陛下移跸普寂寺,也是为了自己每日能省点脚力,贪图点安逸方便。” “哈哈,卢爱卿也偷懒。” 这些日子来好像这是赵构第一次发出笑声,“好好,俗话说客随主便,我这个客人就听主人安排。” 卢知原心中一喜。 二月初六,赵构至温州江心屿,驻普寂寺。 江心屿,位于瓯江中游,东西长、南北狭,为中国四大名屿。江心屿历史悠久,古时为两个小岛。南朝宋初,郡守谢灵运曾登上孤屿,写下“乱流趋正绝,孤屿媚中川。云日相辉映,空水共澄鲜”名句。唐季以还,屿上逐渐建成梵宇和浮屠。唐咸通七年(866),于西山东麓建净信禅寺。宋开宝二年(969),又于东山西麓建普寂禅院,并先后建西塔、东塔。江心屿遍布殿堂亭榭,甚富古迹,且古木葱茏,风景秀幽,向有“瓯江蓬莱”之称。古有江心十景:春城烟雨、海淀朝霞、瓯江月色、罗浮雪影、孟楼潮韵、翠微残照、远浦归帆、沙汀渔火、塔院筠风、海眼泉香。 不得不说卢知原和薛弼两人有眼力会办事,久遭劫难的赵构一到江心屿,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江中小岛宁静、祥和,让赵构久疲的心真正地松了下来。 赵构最喜欢在夜深人静时,沐浴在月色之下出来散步,看着月之清辉洒在江面,波光粼粼,水影摇曳,他就感觉前所未有的松弛。 “大伴。” 夜里的江风还是有点冷,赵构裹了裹身上的罩袍,望着中天的一轮明月和点点星光,叹道:“要是都能过上这样的安静日子该多好啊。” “官家。” 跟在身后的邝珣赶紧应道:“难熬的日子都会过去的,赖官家圣明,等安定下来,百姓都会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的。” 邝珣是赵构的藩邸旧人,贴身大太监,更有扬州护驾首功,可以说是赵构最信任的人,所以苗刘之变时,苗傅和刘正彦等人再怎么恨中官内侍,也没有动邝珣。 邝珣知道赵构心里苦,皇帝当到这个份上,确实够他受的,赵构也只有私底下和邝珣才会吐几句心声。 “朕背负的是祖宗基业,江山社稷,有很多事情也是不得已啊。” “官家受苦了。” 他知道今日赵构之所以有这么多的感慨,主要是今天收到了一个即是天大的好消息,也是一个极坏的坏消息:二月十三日,金兀术将临安府剽掠一空后,下令洗城并焚之,临安府烟焰不绝,十室九空。 洗城后,金兀术带着大军和只能用大船来装的无数金银财物沿着运河北还。 一面是瘟神终于走了,一面是无数无辜百姓罹难,这就像两只利爪在撕扯着赵构的心。 虽然帝王无情,可帝王也是人,自己的黎民百姓数十百万地被外寇残害,只要稍微有点人性,都不会无动于衷。 “官家,夜深了,早些安寝吧,明日还要入城呢。” 瘟神一走,也就是意味着局势暂时稳定下来了,再待在岛上也没用,所以今日卢知原又适时地提出请赵构驻跸温州,以慰百姓元元之心、殷殷之望。 赵构毫不犹疑地同意了,既然温州全城百姓都翘首期盼朕移跸城内,那还是不能让百姓失望滴。 赵构心中也暗赞卢知原真会来事,什么事情到了他嘴里都是如此顺理成章、天衣无缝。 二月十七日,宋高宗赵构正式移跸温州城。 临走前,赵构还亲自给普寂寺题了“清辉”和“浴光”两块匾额,以纪念这十几天让他终生难忘的时光,以及对普寂寺僧众的谢意(现“清辉”仍在,“浴光”已失)。 对于赵构移跸城内,卢知原足足准备了半个多月。 温州府衙日夜赶工修葺一新,城内各里各坊各街各巷也都做了整饬,特别是从北门朔门经大街、五马坊、新街、到谯楼再到府衙一带,早早就发动百姓装点一新,当日沿街又用净水泼街,收拾的干干净净。 这一日的温州城张灯结彩,比过年还热闹,全城的百姓哪里经过这样的场面。 当今天子居然移驾于此,竟然能亲眼见到天子龙颜,这是平时想都不敢想的,对老百姓来说是这莫大的荣耀和盛事,全城都洋溢在巨大的喜庆之中。 为了将欢迎仪式搞得更加隆重和热烈,卢知原早早就发动了全城百姓集中到北门迎接皇帝。 其实根本不用卢知原发动,兴许一辈子就这么一次机会见皇帝,谁会错过? 这一日真是万人空巷,温州城所有人都放假了,为了不错过这个盛大的仪式,百姓们都早早地来到了永宁桥一带等候,不少百姓还摆上了香案,点起了香烛,完全就是请神的节奏。 “小治,你就待在这里,别乱跑,为师要和卢大人去码头迎驾。” “嗯,先生尽管放心,我还等着一睹天颜呢。” 薛弼点了点头,对他来说,今天也是一种荣耀,更是一个机会,搞不好皇帝是要重新征召他出仕的。 辰时三刻,赵构的楼船稳稳地停靠在朔门码头,在众多内官侍卫的簇拥下偕着六宫上了岸。 “陛下,微臣接驾来迟,恕罪恕罪。” “卢爱卿快快请起!众位爱卿请起!” “陛下,温州百姓已在城内迎接,臣恭请陛下移驾。” 赵构点了点头,侍卫班直用洪亮的声音,扬眉吐气地喊道:“陛下启驾!” 永宁桥就在朔门内,进了城门就是永宁桥,从朔门码头进城也只有一箭之地。 此时的永宁桥一带乌泱泱的挤满了人,在万众期待中,标志性的黄罗伞终于进了城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先期入城的诸大臣带着全城百姓拜倒在地山呼万岁。 见面前乌泱泱的跪倒一片,山呼万岁之声直冲云霄,不少百姓还焚香摆果、张灯结彩,此刻的赵构才真正感觉到自己是一个与神比肩的皇帝。 那一刻,赵构心潮澎湃,他赶紧按捺住内心的激荡,对身边的邝珣点了点头,邝珣会意,大声喧道:“平身!” 我去,终于看到活的皇帝了,这比大熊猫还稀奇啊! 站起了身子,叶治这才看清楚了天子容颜。 一张年轻而略显消瘦的脸,有点不健康的白,尽管面露笑容,叶治总觉得他眉宇间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阴沉。 长的挺帅,不过跟自己比起来,差距还是很大滴,叶治心里暗暗臭美。 就这样,赵构在众大臣和全城百姓的簇拥下,住进了温州州治,以州治为行宫,整个温州内城为宫禁,谯楼为朝门。 尽管赵构在温州待不了多长时间,但小朝廷运转的还是有模有样。 入城的第二天,赵构就召集了朝会,确实有很多事情亟需处理。 经历了海上的种种劫难,不仅没有鞋子穿,居然大过年的还得靠橘子度日,朝中的衮衮诸公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一股脑儿都撒到了手握重兵的诸大将身上。 翰林学士汪藻就带头狠狠地参了几人一本。 翰林学士学问肯定大大的好,连夜写的弹劾奏章也是很见功力,把张俊、韩世忠、刘光世、王燮等人一个不拉地参了一遍。 请求赵构严肃处理这些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极其不要脸的诸大将。特别是把最过分的王燮先杀了,以儆效尤。 书入,不报。 (求推荐,求收藏!)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四十一章 总算挽回点损失 汪藻的上书,赵构没任何表态,其实也是一种意见和态度。 赵构和群臣都明白,君弱臣强、君强臣弱,自古已然。 当君威不振时,那些手握重兵、手掌大权的,有几个会鸟你? 要不然历史上就不会出现那么多诸侯作乱、藩镇割据,甚至敢把皇帝拉下马的故事了。 尽管赵构对张俊等人的出工不出力,甚至袖手旁观恨得牙痒痒,可是没法子,他现在就是一个受气的小媳妇,什么事情都得先忍着,总有秋后算账的时候。 赵构不发表意见,不代表衮衮诸公没意见,你一言我一语,一直要求严惩那些不遵号令甚至临阵逃脱的将领。 其实衮衮诸公心里都明白,赵构还不敢也不能拿这些人开刀,他们之所以如此激愤,也是帮着赵构一起作秀。 演戏演全套,造一些舆论,给一些压力,好让那些丘八知道,大家不是没有意见,而是皇帝大度不计较,你们好自为之吧。 “咳哼。” 赵构见这个议题基本上到位,再吵下去朝会就变菜场了,于是干咳一声,示意大臣适可而止。 果然,赵构一声不大的干咳,朝堂之上迅速恢复了秩序和安静,衮衮诸公的纪律性还是很强的。 “卢爱卿。”赵构岔开了话题。 “微臣在。” “我看爱卿治下民风淳朴,百姓安居,着实不错。” “都是陛下圣明仁德,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卢爱卿,金人猖獗,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不知温州治内流民多不多?” “启禀陛下,从去岁以来,就有大量流民不断入境,日前已登记在册的有一万零三百四十六人,实际人数可能近一万三千。” “哦,有这么多,那朕在城内怎么没看到多少呢?” “陛下有所不知,现在绝大部分流民都有了生计,故城内很少有流离之人了。” “噢?” 赵构大为好奇,平时最头痛的流民问题,怎么在温州就没有了,搞不好这些流民会成为祸乱之源,看看那些贼啊寇的就知道有多麻烦,不由问道:“一万多口,都有了生计,爱卿有何妙法,能给朕解惑吗。” 朝上的衮衮诸公也被勾起了兴趣,侧耳静听。 “启禀陛下,臣是用了以工代赈之法。” “什么是以工代赈?” “陛下且听微臣细细道来。” 卢知原朗声道:“流民众多,光靠官府赈济,肯定维持不了多久,毕竟物力有限、杯水车薪,最终还是要靠流民自食其力。温州东南城外有很多荒滩野地,臣招募流民开垦荒滩,每日计资。流民每日干活,就有钱拿,然后可以买米买油,养家糊口。荒滩野地开垦为良田,臣再招流民耕种,时下刚好快到春耕,官府无息贷给钱财,让流民购买粮种农具,秋收后流民留下足够口粮以余粮还贷,如此,流民就有了生计和活路。如果流民愿意在温州定居,连续屯垦五年后,他们所耕种的田地可转为永业田。这样官府既解决了流民安置的问题,又增加了土地和税收,可以说是两全其美。” “可官府哪有这么多的钱财用于付资和借贷?”赵构对家底还是有所了解的,毕竟年年打仗,地主家都没余粮了。 “陛下明鉴,微臣手里确实没有多少钱。” “没钱,那钱从哪里来?”连吕颐浩也忍不住插嘴问道。 “借。” “借?向谁借,利钱多少?你自己借钱,又无息贷钱给流民,那利钱由谁来付?” “臣向城中商贾借的钱,也不用利钱。” “什么?”赵构有点不相信,讶道:“商人逐利,哪肯不要利钱。” “是啊,是啊。” 群臣纷纷表示严重怀疑,从没听过商人发善心借钱不收利息的。别说不收利息,就是收两分息都算是高风亮节了,朝中衮衮诸公自己借钱出去,哪有不收个三五分利的。 “陛下说的是,商人都是无利不起早。城中商人借钱给臣不要利钱,但有一个条件。” “你看看,我就知道,无商不奸啊。”吕颐浩恍然大悟。 “有何条件?” “陛下知道,温州临海,近些年海外贸易日渐兴盛。” 听卢知原这么一说,赵构的脑子里浮现起了瓯江上的点点白帆,不由地点了点头。 “海外贸易兴盛,这市舶的税也就水涨船高,借贷的商人提出的条件就是市舶税,他们要包税三年。” “包税?何为包税?”这词够新鲜。 “所谓包税,就是商人将市舶税整年承包,一次性付给官府一个定数,当年的市舶税就由商人出面负责征收,收多收少都是他的,亏也好赚也罢,也与官府无涉。” “噢。”赵构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新奇的生意之法,继续追问道:“那如果市舶税大增,官府一年只得定数,岂不是大亏?” “陛下有所不知,海外贸易兴盛不假,但也是看天吃饭,海上风浪无情,这门生意风险极大,谁也不能保证年年顺风顺水。而且官府每年的定数,自然是要经过估算的,和官府自己征收,除去其中的火耗实际上是相差无几。官府既然能旱涝保收,不担风险,又能省了人力物力,何乐不为?” 卢知原这么一分析,大家纷纷点头。 确实,你承包给人家怕人家赚太多,你自己吃亏;但反过来,如果人家收的没有给的多呢。 “爱卿真是治世能臣啊,”赵构由衷的赞叹道:“居然能想出这样的妙法。” “陛下过誉了,”卢知原赶忙谦逊道:“臣不敢掠美,这主意不是臣想出来的。” “噢,那就是爱卿手下有赛诸葛了。”赵构打趣道。 “实不瞒陛下,想出此妙法的人,也不得不让微臣等人汗颜。” “那个赛诸葛到底是什么人?” “是薛弼的学生,不过这个学生今年才十一岁。”卢知原略带骄傲的说道。 纳尼?! 赵构和满朝大臣大惊失色,十一岁的孩童能想出如此经世安邦的主意来?莫要诓我啊。 一想到小神兽,卢知原由衷地感叹道:“确实如此,此子真是天纵奇才啊。” …… 叶治最近心情不错,自从收了奇巧兄妹,感觉自己的生活不再那么单调枯燥了。毕竟他的身体还是小孩子,而且家里就两个老人,确实有些孤单沉闷。 奇巧兄妹也很不错,既乖巧又懂事,叶治渐渐地把他俩当成自己亲人一样看待。 今日刚到书院,薛弼就跟叶治说,皇帝要见他。 “陛下要见我?” 叶治有点呆住了,一万个不相信,我和赵构八竿子打不着,能远远地看一眼就是天大缘分,他居然点名要见我? “不会有什么坏事吧?皇帝都是老虎,随时要吃人的。”叶治心想,“难道埋下了刀斧手?我没得罪他啊。难道要抓我进宫当……。啊呀,不敢往下想。” “嗯,是卢大人亲口跟我说的,今日午后,你我进宫面见陛下。”薛弼脸上泛着微微地笑意,道:“说来我还是陪客,陛下主要是要见你。” “陛下为什么要见我?”叶治问道:“能不去吗?” “混账!” 见叶治说的糊涂话,薛弼给他来了一个暴栗,几乎要发飙:“陛下的旨意你敢不从?!你个臭小子,哪里那么多废话,给我老老实实的。” 叶治悄悄地吐了个舌头,摸了摸脑门,讨好地说道:“先生不要生气,我去便是,去便是。” “哼。”薛弼告诫道:“下午进宫给我老实点,别冒犯了官家威仪,失了体统,要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快滚过去读书!” 到了下午,叶治老老实实地跟着卢知原和薛弼进了宫。 在路上从卢知原嘴里才知道赵构为什么要见他,原来是他心血来潮帮卢知原出了个安定流民的法子,还顺带让陈有贵(叶治,他在幕后,不能说)赚了一笔。 赵构得知是一个黄口小儿出的主意,当即心生仰慕之意,非要见见这个人家嘴里的少年英才。 “唉,又得给人下跪。”叶治心里哀叹道:“难怪今天起来总感觉膝盖有些弯不下去呢。” 到了行宫,叶治第一次近距离面对面见到赵构。 等叶治等人跪拜行礼平身,赵构细细一看,不由暗赞,好个翩翩美少年,剑眉星目、丰神俊朗、英气勃发,小小年纪透着一股沉稳和从容,帅的只比朕差了那么一点。 照叶治看来,这次见面其实是一次很尴尬的会面。 从头到尾基本都是赵构在问,叶治在“是、嗯、啊”的机械式回答,还时不时要顺着意拍几句马屁,反正什么“仰慕啊,滔滔江水啊,连绵不绝啊”都说了一遍。 不过主人很开心。 嗯,只要你开心就好,整个会面气氛很热烈很融洽,简直是君臣一家亲。 卢知原和薛弼也是面露喜色,心中暗夸叶治懂事,因为叶治也顺带恰到好处地给他俩戴了几顶高帽。 反正这功劳不是赵构的,就是卢知原和薛弼的,跟他叶治没有半毛钱关系。 “小叶。”赵构还扯起了闲篇,问道:“朕还听说你捣鼓出来一种叫香皂的玩意儿?” 显然聊得很开,赵构不怎么拿叶治当外人,有些人叫你越随意,就说明越看重你。 “嗯、是。” “你可知道你这香皂有多稀罕吗,朕的六宫都省着用,这东西有时候花钱都买不到哩。” “唉,看来今天要破财啊。” 叶治心中哀叹,奶奶的,便宜没占到,搭进去不少。 “回禀陛下。”叶治恭敬地回道:“这东西有些材料比较少,所以产量少了些,如果宫中贵人喜欢,小臣明日送一些进宫。” “呵呵,如此甚好,不过朕宫中人可不少哦。”赵构分明是在敲竹杠。 “那臣每年都给宫中优先送一…一车。”叶治的心在滴血。 “哈哈哈,好,既然你这么诚心诚意,朕就不客气了。”看着叶治一脸心痛的模样,赵构更觉得开心无比。 “不过,朕也不会白拿你的东西。” 说完赵构居然解下了自己腰间佩戴的一块白玉,递了过去,说道:“礼尚往来,况且你替一方百姓解决了难题,这块玉就赏给你了。” 我滴个天呐! 卢知原和薛弼心中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叶治是哪代的祖坟冒了青烟。 皇帝给臣下赏个零头碎脑的,已是皇恩浩荡。没想到赵构第一次见叶治,居然解下随身玉珮赏赐,那得是多大的恩宠啊。 到底是他们中邪了,还是赵构中邪了? 见叶治还傻愣愣地杵在那里,薛弼恨不得一巴掌把这个孽畜拍死,急忙提醒道:“还不是赶紧叩头谢恩!” “谢陛下隆恩浩荡!” 叶治双手恭敬地接过玉珮,定睛看了看,嗯,还行,玉是上好羊脂白玉,雕的那条龙也是形神具备,今天总算挽回点损失。 (求推荐,求收藏。书友们的支持,是我最大的动力!)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四十二章 打仗夫妻档 收了赵构的礼,事情自然就得办的利索漂亮。 第二日一早,叶治就让陈有贵送了一车香皂进宫。 听说皇帝亲自接见,并且赏赐了随身玉珮,陈有贵对叶治简直当神一样崇拜。 “治哥儿,我真是服了。” 叶治摆摆手,十分谦虚低调地说道:“也没什么。” “嘿嘿,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治哥儿能否应允。” “陈掌柜请说,咱俩谁跟谁啊。” “治哥儿能把陛下赏赐的玉佩给我开开眼界吗,我也沾点陛下的仙气。”陈有贵不好意思地搓着手。 “哦,原来是这小事啊,没问题。”说完叶治从怀里掏出了那块羊脂美玉递了过去。 见叶治把玉佩递了过来,陈有贵吓的连连摆手,叫道:“使不得使不得,我什么身份,怎么能碰陛下的东西,我看看就行,看看就行。再说了,这个稀罕物,我要是有个不小心磕着碰着,那是死罪,死罪啊。” “行,那你就看吧。”叶治两指提着细绳,挂在陈有贵眼前。 陈有贵两眼放光,估计晚上看新纳的小妾都没有这样的眼神,羡慕嫉妒恨中隐现一丝贪婪,哈喇子都快留下来了。 “陈掌柜,可以了吗?”看了好半会儿,叶治手臂发酸,便打趣道:“再看下来,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哦,可以了,可以了。”陈有贵把到嘴边的哈喇子提溜地吸了回去。 瞧你个损色,不就是一块玉佩,至于吗,难不成让你摸两下,你还能生个儿子来不成。 “治哥儿,不是我说你啊。” 哟呵,陈有贵居然还一本正经说起叶治来,“这么金贵的宝贝,该放家里好好供起来,当传家宝。可千万别戴身上,万一磕着碰着弄坏了,那就可惜了了,更是对陛下的大不敬啊。” 我倒,一块石头还要供起来。 “陈掌柜,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叶治有点不哈皮,提醒道:“你啊,就一门心思把海税给收好,这可是我费了牛鼻子的劲才争取来的。” “是,是,我一定把事情办的漂漂亮亮。” 一提到海税,陈有贵都想叫叶治亲爹。 这是什么样的脑子啊,随随便便就想出了这样的生意来,不发财都不行啊。 “你也别大意,码头向来是鱼龙混杂之地,三教九流,搞不好咱们就得吃亏。你派两个得力点的账房,然后我找几个师兄弟帮忙镇场子,衙门那里该打点的都别省下。” “明白、明白,治哥儿放心吧,就冲您这招牌,这温州城内没人敢乱来。”一听到叶治准备叫花胳膊青皮师兄弟看场子,陈有贵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别,可千万别。”叶治叫了起来:“在外头可千万别提我,记住了,人家还是小孩子呢。” “是、是。”陈有贵见叶治挺严肃,也明白树大招风,连连点头道:“都是我的生意,与治哥儿无涉。” 嗯,上路,叶治心中微微一笑。 …… 陈有贵很上路,金兀术在路上。 虽然没抓到赵构,可这一趟金兀术也没白来,亲自走一遭,他才真正体会到江南的富庶。 金兀术一路烧杀劫掠,东西太多了,车马根本就运不过来,所以他打消了走陆路从独松关北还的念头,只能是用船只运着满满当当的财物走运河。 二月十三日,金兀术从杭州撤走,在他野蛮的“烧光、杀光、抢光”的三光政策下,所到之处几成人间炼狱。 二月十八日,金兀术拖着“沉重的步子”到了秀州。 而此时,浙西制置使韩世忠正大治海船,操练水战,俟机北上截击金军归师。 …… “官人。”梁红玉给韩世忠的杯中斟了一杯茶,见自己的丈夫眉头紧锁,不由问道:“官人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刚接到战报,金人北返,昨天已攻陷秀州,现在平江一带也已出现金兵游骑。” “那官人打算怎么办?” “唉,”韩世忠叹了一口气,道:“我本来想在金人归路上予以阻截,但金人势大,我军就这么点人马,我怕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我听说金人剽掠无数,金银财物无以计数,加之粮草辎重,车马都运不过来,只能沿运河走水路。” “确实如此。” “官人,我军势弱,难以与金人正面争锋。那为什么不在运河险要处予以阻截呢,金人带着这么多的财货辎重,肯定舍不得扔掉。” “运河紧要处?”韩世忠有些不解地问道:“夫人的意思是?” “官人也知道,金人骑兵之利在平原旷野,我军难以与之争锋,何况是敌众我寡。”梁红玉分析道:“金人此次既然是走运河北还,那必定要由运河渡江,除此之外别无他途,除非他们放弃财物辎重,夫君来看。” 梁红玉把韩世忠拉到了舆图前,指着运河入江口处,道:“运河一路向北,过平江、无锡、常州、丹阳,最后至镇江入江,不管如何,金人只能在镇江渡江,后然继续沿运河北上。运河在镇江入江口左右刚好有金山和焦山,易守难攻,只要我军守住金山和焦山,同时牢牢封住运河北口,金人哪能轻易渡江北上?” 韩世忠眼睛一亮,又细细地看了舆图,赞道:“妙、妙哉,夫人妙计,为夫不如啊,哈哈……。” “噗呲,”看着韩世忠兴奋的样子,梁红玉也开心地笑出了声。 第二日,韩世忠火速移师镇江,布好了口袋等金兀术来钻。 同日,平江守臣汤东野弃城而逃,金人陷平江,“掳掠金帛女子即尽,乃纵火焚城,烟焰见百里,火五日乃灭”。 三月初十,金人才优哉游哉地到了常州,守臣周杞弃城逃走。 三月十五日,姗姗来迟的金军,终于到了镇江。 …… “元帅,”阿里蒲卢浑打断了金兀术飞驰的思绪。 “蒲卢浑,前面情况如何?” “不行,舟船过不去。”阿里蒲卢浑摇了摇头,回答道:“宋军在运河入江口沉了许多破船,植了树桩鹿角,我们的船全堵住了,根本没法过去。” 眼看就要入江,却在紧要口被堵,金兀术真是便秘般的难受。 此番南下,辛苦了大半年,所有的东西都在运河上,要是过不去,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守镇江的是谁?” “听说是韩世忠。” “韩世忠?没怎么听说。” 金兀术对这个对手有些陌生,不大以为然道:“蒲卢浑,你待会让人给韩世忠下战书,南朝的将领只要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他们就老实了。” 确实,此次南下,金兀术还真没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所过之处哪里不是望风而逃的,也难怪他如此蔑视。 “还有,让士兵抓紧清理河道。” “遵命。” …… “诸位。”韩世忠扫了众将一眼,道:“刚才金贼下书约战,明日辰时要与我一决雌雄,我已经答应他们了。此次金贼南来,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我们定不能让金贼安然北渡。” “镇江形势最险要的地方,莫过于焦山和金山,焦山我已驻军八千,可保无虞,而金山更近镇江,形势之胜犹在焦山之上。我料明日对阵,金贼必定会到金山龙王庙,来窥视我军虚实,正好先给他们来个下马威。只要我军守住地利之便,金人纵有十万大军,又能如何。” “苏德。” “末将在!” “你带两百人,先去金山埋伏。一半人埋伏于庙中,另一半人埋伏在山下。明日江中鼓声响起的话,你先出山下伏兵,再出庙中伏兵,两相包围,务必来窥视的敌酋一举成擒。” “末将遵令!” “我估计金贼今天肯定会连夜清理运河沉船鹿角,明日我亲率主力在江口迎战,焦山金山和城内务必牢牢守住阵地,捏好袋口。” “遵令!” 第二日一早,金兀术得手下来报,运河中沉船和鹿角已基本清理完毕,船队可以通行。 金兀术不由精神一振,这对于今日约战韩世忠倒是个好兆头。 “蒲卢浑,你带上几人与我一道先去探探敌情。” “元帅,我们去哪里?” “镇江城外不远处有座金山,我们到山上去,城内虚实就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阿里蒲卢浑有些担心地问道:“万一宋军有埋伏,那不是很危险吗?” “哈哈,蒲卢浑,你也未免太高看南朝的将领了吧,他们还真能料事如神,知道我要去一探究竟?如果真这样,宋国也不至于到这副田地。”金兀术笑道:“你的胆子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小了,女真勇士即使龙潭虎穴也是来去自如啊。” 被金兀术这么一笑,阿里蒲卢浑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尴尬地笑了笑道:“汉人不是有句话吗,小心驶得万年船。” “放心,蒲卢浑,快去准备吧。” 自以为了不得的金兀术,和阿里蒲卢浑带着三个侍从,果然如韩世忠所料,偷偷地摸向了金山。 …… “元帅,你看。” 阿里蒲卢浑指了指金山山顶,“山顶上好像有座寺庙,正对镇江城。” 金兀术顺着阿里所指一看,不由大喜道:“好,蒲卢浑,我们就到寺庙里去,驾。” …… “将军,有金人来了。”在山顶暗处偷偷观察的哨兵潜回到了龙王寺向苏德报告。 “还真有人来,有多少人?” “有五个,其中有一个披着红袍,好像是大官的样子。” “到哪了?” “刚才已在山腰,估计这会儿快要到了。”小兵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传来了马嘶之声。 “嘘,”苏德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压低声音对左右道:“准备,听我号令,抓住大官的重重有赏。” 金兀术和阿里胆子也忒大,全然不把宋军放在眼里。两军交战,还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只身前来查探军情,你以为宋军各个真的是泥捏的? 即使泥捏的,也还有三分土性呢。 此时,金兀术和阿里等人在外叽里咕噜的话语声已然可闻,事不宜迟,苏德手持宝刀,低喝一声“杀!”随即如猛虎出闸,带头冲了出去。 庙内的歩甲之声惊动了金兀术,金兀术刚想大叫不妙,就见一员宋将带着一群士兵冲了出来。 “快走,有埋伏!”金兀术大叫一声,也顾不了旁人,拍马就往山下逃。 金山只有一条数尺宽的石阶小路,高头大马下山提不起速度,后头追兵又急,金兀术慌得满头大汗。 也幸好发现的早,而且只有一条山路,追兵想围住他们也是不能,滴滴答答,马儿也算争气,一溜烟,眼看下得山来。 “杀!” 突然间山脚又杀出一队宋兵,手持刀枪,拦住了去路。 “啊呀!”突然出现拦路猛虎,金兀术一惊,马儿失控,整个人跌了下来。 身边卫士一见,连忙下马扶起了惊慌失措的金兀术重新上马,然后拿刀背在金兀术坐骑屁股上狠狠拍了一下。 马儿吃痛,嘶鸣一声,一扬铁蹄,有如天马行空,绝尘而去。 等苏德从山上赶到,金兀术和阿里蒲卢浑已然跑远,而那两名下马的卫士则当了宋军的俘虏。 苏德从被俘的金军嘴里得知,落马而逃的居然是四太子金兀术! …… 金兀术捡回一条命,心中也不由地一阵后怕,恼怒异常,想我四太子何时如此狼狈过。 “蒲卢浑,立刻整军出战!” 逃回大营,金兀术迫不及待一雪其耻,马不停蹄急令大军兵分两路全线出击。 一路由斜卯阿里、韩常为首,领着船队由运河入江;一路由金兀术亲率骑兵在陆上策应。 霎时间运河之上是万船竟发,百舸争流。 金人的船真是什么花样都有,有摆渡的舟艇,也有运货的舢板,还有一些陈旧的小战船,活脱脱一只杂牌军。而且,无一例外都是小船只,没有一条大船,更没有一只真正的大型战船。 而此时韩世忠已率领大军封锁了江口,韩世忠手下都是清一水新造的大战船,一字排开,将运河北口拦了个水泄不通。 “呜呜呜……!” 焦山、金山上相继传来金军进攻的示警声。 “下令备战!” “官人!来了!” 站在桅杆吊篮中的梁红玉手持鼓槌向前一指,对着底下的韩世忠喊道。 “擂鼓!” “咚!咚!咚!咚!……”梁红玉挥舞着鼓槌,使劲地敲击着战鼓,宋军将士的心脏随着鼓点有力地搏动着,血液瞬间沸腾。 金兀术的船只数量虽然是韩世忠的好多倍,但都是小船,根本无法撼动韩世忠的大战船。 面对大出自己许多的庞然大物,金人一点办法都没有,宋军居高临下,乱箭齐发,金军士兵毙命的毙命,落水的落水,刚一接触就吃了一个大亏。 更可恨的是宋军仗着自己船大,竟不管不顾地冲撞过来,简直是欺负人嘛,不玩了,太特么欺负人了。 原本以为韩世忠船大,灵活性不够,而自己的船只小,可以以巧打大。没想到江风猎猎,宋军的大战船借着江风速度奇快,而且灵活,金军的船只成了宋军的活靶子。 金兀术在岸上心急如焚,再这么干下去,自己的船只都得报销了,船只过不去,自己即使攻下了镇江、焦山又有鸟用? “撤兵!撤兵!” 金兀术见势头大大不妙,不敢硬抗,连忙收兵。 “呜呜呜……”金军在撤退号声的呜咽中,灰溜溜地退回了运河。 (求推荐,求收藏!)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四十三章 走错路的金兀术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啊。”中军大帐内,金兀术急得团团转。 初战失利,不仅损兵折将,而且金兀术的女婿也成了宋军的阶下之囚。 众人都没有吭气,谁也拿不出好办法来,要是长时间被堵在这里,等宋军云集,那可真就不妙了。 “大王。” 终于,以智多星自许的唐佐,在关键时刻又站了出来。 “啊,唐先生有何高见,快快道来。” “大王,依在下愚见,我们去找韩世忠谈谈,借个道。” “唐先生的意思是?” “我们派人去找韩世忠,只要他肯借道,我们不妨答应他一些条件。” “这……”金兀术有些迟疑,和韩世忠谈条件,估计没有这么好相与吧。 “大王切莫迟疑,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俗话说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耗在这里越久,对我军就越不利,与其人财两空,不如花钱消灾。” “先生所言在理,”金兀术实在没什么好主意,只能急病乱投医,遂问道:“那先生觉得派谁去合适呢?” 不经意间金兀术给唐佐出了个难题。 谁都知道两军交战,当信使往往是最危险的活,点稍微背些,就有被砍下脑瓜子挂在辕门外的巨大可能,而且很多主将都非常喜欢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决心。 唐佐突然感觉脖子上刮过一阵寒风,鸡皮疙瘩瞬间冒起。 唐佐见金兀术满眼期待地看着自己,他后悔地真想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特么的,真欠啊。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吭气,没人敢吭气,谁不知道这活的危险系数?难不成自己活腻味了,找死不成。 更何况,外面都说韩世忠性情刚烈,去做他的思想工作,风险太大。 落针可闻的尴尬持续了好半会儿,唐佐左等右等,都不见有不怕死的傻蛋主动请缨,心中暗暗焦急,不会这个屁股要自己来擦吧。 金兀术见没人响应,心中有些不耐。 尤其是这个唐佐,自己这么满心期待地看着他,这个意思很明显了嘛,这小子居然装傻充愣,视若不见! “哼!” 见金兀术有点暴走的迹象,唐佐冷汗直冒,一咬牙把心一横,他奶奶的,死就死,富贵险中求,自己再不吭气就真的死了。 “大…大王,”唐佐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道:“在下愿去宋营走一遭,替大王分忧。” “好!” 金兀术大喜过望,许诺道:“唐先生,不管事情成与不成,当计大功一件。” 你就知道拿这个糊弄人,呜呜呜。 唐佐出大帐时,所有人像看死人一样,齐刷刷地看向了他…… 韩世忠倒没让唐佐吃闭门羹。 “在下唐佐,拜见韩大帅!” 韩世忠一看,来的是一个有些发福的中年儒生,与其说是儒生,实则更像是商贾。 汉奸! 韩世忠当下就有了一刀结果了他的冲动,不过又想起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古话,就暂且听他要放什么屁。 “金兀术派你来所为何事?” 唐佐心中打了个突突,韩世忠的态度有如万年寒冰,自己得小心点,要不然真就要挂在桅杆上示众了。 “启禀韩大帅。” 唐佐言语态度极其恭敬,连忙禀告道:“兀术元帅派小的来,是想向大帅您借道北还,只要您答应借道,兀术元帅愿意归还所有财物。” “哼。” 韩世忠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喝道:“金贼占我国土,杀我百姓,此仇不公戴天,现在想借道,做梦!” “大帅,兀术元帅说了,只要大帅肯借道,除了归还所有财物外,还有宝马相赠。” “哼哼。” 韩世忠冷笑道:“让金兀术死了这条心吧。今日我且不杀你,你回去告诉金兀术,要想我让路,除非他归还两宫、复我疆土!” …… 唐佐回去的时候两条腿都是抖的,韩世忠果然是吃人的猛虎啊,要不是需要自己带话,恐怕此刻自己早已成了刀下之鬼。 金兀术得到韩世忠的回复,不由愁容满面,这可咋整。 “大王,要是实在没办法,我们只能舍近求远了。” “舍近求远?” “嗯,我军之所以要从镇江渡江北上,无非就是辎重太多,想借运河之便,直达燕京。可眼下韩世忠牢牢守着运河北口,我们根本没办法从这里北上,所以只能先朔江而上到建康,再寻机渡江。先到建康也就是多费点事,总比堵在这里强。” “可是,我们舟船一入江,要是韩世忠追来,那怎么办。你也知道,我们船小,根本不是韩世忠大战船的对手,岂不是一路成了他们的活靶子了吗。” “大王说的是,”唐佐赞同道:“我们现在只能趁韩世忠不备,连夜沿江而上,我们小船动静小,不易察觉,只要瞒过韩世忠,咱们就有十足的把握顺利渡江。” 金兀术权衡了一会儿,不得不接受这样的现实,还是同意了唐佐的方案,“大家都各自回营准备吧,今晚辰时全军入江而上,先到建康再作打算。” …… 尽管金兀术小心翼翼,可他的船只一入江就被发现了。 韩世忠得知金人要连夜逆流而上,连忙率大船追击。 双方摸黑在江上噼里啪啦打了一整夜,也幸好江阔,加之夜色的掩护,金兀术的船只才没遭受多大的损失。 “大王,你看。”唐佐指了指江面,大喜道:“过了这道弯,前面就到建康府了。” 此时天色已经放明,金人的船只逆江逃了一整夜,韩世忠的大船也追了一整夜,现在还紧紧咬着不放。 初晨的江面起了一层白雾,那道江湾在雾中隐隐可见。 “快,下令加快速度,不要与宋军纠缠。”眼看就要到目的地,金兀术更是心急如焚。 金军士兵尽管经过一整夜的折腾,已经累得像死狗一样,但听说过了江湾就到建康,莫不精神顿起,用力地划起了桨棹。 好在韩世忠的大船不顺风,金军的船只有惊无险地过了江湾,金兀术大大地舒了一口气,曙光就在前方啊。 “停!停!停!” 冲在最前面的船只突然发出了急促的叫喊声。 “怎么回事?!” “元帅,前面没路了。” “什么?!” 金兀术大惊失色,船在江上开着开着,怎么就突然没路了? 原来,金军在大雾和韩世忠的追击下,慌不择路驶进了黄天荡,一个只有进口没有出口的断港。 但此时喊停已经无用,等金人发现是断头港时,已经来不及了。 所有船只都驶进了断头港,韩世忠的大战船趁机把黄天荡的入口封锁地严严实实,来了个瓮中捉鳖。 …… “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看到金军慌不择路驶进了黄天荡,韩世忠高兴坏了,大笑道:“这次我看你们往哪跑。” 梁红玉也是一脸兴奋,喜道:“恭喜官人,今日逮到一条大鱼,这次可不能让大鱼给溜了。” “哈哈,夫人放心,只要我们稳稳守住出口,就是慢慢熬,也要把金人熬死。” “官人所言极是,只要我们守稳出口,金人就插翅难飞。” 金兀术的船只自投罗网,韩世忠也不主动来攻,每天就守着出口。 开始几天,金兀术不死心,派船只试图冲破韩世忠大战船的封锁,结果都是肉包子打狗。 再这样下去不行啊,十万大军人裹马嚼,那得多少粮草,时间一长,就得被活生生困死饿死。 头痛,请允许我继续头痛一会儿。 “大王,大王,好消息!好消息!” 就在头痛伤神之时,唐佐激动的叫喊声又响了起来。 因为成功地把金兀术带进沟里,唐佐最近有点失宠。 估计金兀术把罪责都怪到了他的头上,谁让他出了个馊主意,选了个作死的好时辰。 “大王,真的有好消息啊。” 唐佐见金兀术毫无兴致,腆着脸凑了上去,兴奋地对金兀术说道:“大王,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 “什么?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卑职怎么敢跟您开这样的玩笑。” “快说!” “大王,今天我从当地人口中得知,黄天荡原来有一条河叫老鹳河,与建康城内的秦淮河相通,只是现在淤塞了。只要我们凿通老鹳河故道,船只就可以进入秦淮河,然后再到大江北渡。” “噢!那老鹳河故道在哪里,你有没有探听清楚?” “嗯,我亲自去看过,依稀可见。河道中主要是淤泥,开挖并不费力,就是要费些人手和时间。我军船小吃水浅,不需要挖多深就能过,而韩世忠大船吃水深,即使追来也过不了老鹳河。” “真是太好了,事不宜迟,今天就动手!”金兀术兴奋地叫道:“我有十万大军,不用多少时间就可以打通老鹳河。” 于是乎,金军十万大军嘿哟嘿哟地投入了紧张的开挖工程,有不少卖力的士兵还获得了劳动模范的光荣称号呢。 热火朝天地干了大半个月,整整挖了五十里,老鹳河终于被打通了。 就在黄天荡和秦淮河通在一处的时刻,金军上下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不少人当场流下了激动的眼泪。 “太好了!太好了!” 金兀术也是热泪盈眶,拉着唐佐的手,连连说道:“可以回家啦,可以回家啦!” …… “将军。”化妆成农民的张宪摸回了牛首山。 “你回来了,情况如何?” “金人已挖通河道,估计明天就要沿老鹳河到秦淮河,金人船只很多,但都是小船,主要用于运载财物辎重。” 岳飞所部在三四月间就从宜兴常州一带转战到了建康附近,平时都驻扎在离建康不远的牛首山,伺机打击金军,最主要的目的是等金军北撤,收复建康。 “现在金人有什么动向?” “金人骑兵已在秦淮河旁扎营,估计是为了护住河道,保证明日船只的通行安全。” “嗯。”岳飞点了点头,秦淮河宽不过十余丈,要是沿途没有重兵保护,船只就是活靶子。 “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金人势大,不可硬撼,我想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将军的意思是?” “夜袭金营!另外你速速派人将金军动向禀告韩制置。” 岳飞定下夜袭计策,似乎老天爷也来帮忙,到了傍晚时分,天气转阴,注定是夜黑风高。 (日更八千,诚意满满。您的推荐和收藏,就是最好的支持!)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四十四章 连番吃瘪 岳飞看着眼前一百名清一水的黑衣将士,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将军放心,都已准备妥当。” 领队张宪手持麻扎刀、目光炯炯,这一百名好手是他亲自挑选的百战老兵,战斗力和战斗意志都是赛蓝翔的。 “此次袭营,目的是在扰敌,大家不要恋战,一切听从张宪指挥。” “是。” “出发!” 张宪点了点头,手一挥,百名黑衣人在他的带领下悄悄地向金人营地摸去。 嘿嘿,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金兀术的大营就在老鹳河和秦淮河的交汇处,明日一早,黄天荡内船只就要出港北还,所以金军都早早地入了梦乡,根本没料到宋军有胆子来偷袭。 张宪带着一百精兵顺利地潜入了金营,此时除了巡哨的士兵外,军营里早已鼾声四起、此起彼伏,汇成了一支独特的午夜奏鸣曲。 也难怪,挖土挖了十几日,累的跟死狗一样,每天就盼着早点天黑,好收工睡觉。 张宪将一百精兵分成了十组,借着黑夜的掩护,偷偷地在军营在散布开来。 张宪猫着腰,右手持刀,左手悄悄撩开了一座大帐的门帘。 大帐内有一盏豆大的油灯在摇曳着昏暗的光影,十几个金兵早已鼾声如雷,夹着梦呓,大帐里还充斥着一股难闻的膻味和脚臭味。 张宪对身后的士兵指了指油灯,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地上横七竖八睡着的金兵,然后指了指各人。 身后的士兵会意,握紧麻扎刀,然后蹑手蹑脚地摸到各自目标的旁边,举起了利刃对准了目标的要害。 张宪见众人准备妥当,凑近油灯,“呼”,一口气将仅有的一点亮光给吹灭了。 大帐内顿时陷入漆黑,这也是动手的信号,众人手起刀落,利刃又狠又准地扎了下去。 “啊……!” 睡梦中的金兵被钻心的巨痛给惊醒,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啊……,啊……!” 金军大营中惨叫声不断响起,所有人都被惊醒了。 “怎么回事!”金兀术手持大斧冲出了大帐,大声喝问道。 天色实在太黑,根本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就在此时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 “不好,有人袭营!”金兀术大叫:“快,发警号!” “呜呜呜……”牛角号响起,金兵听到警讯纷纷炸醒,在纷乱中拿起了兵器冲出了营帐。 天地一片漆黑,十组黑衣宋兵在大营内不断穿梭潜行,时不时故意发出打斗声和惨叫声。 慌乱的金兵因为一团黑,在宋兵的引诱和挑拨下,自相攻击了起来,整座军营陷入了混乱。 张宪等人见目的达到,又籍着夜色偷偷地溜出了大营,遣回了牛首山。 “呜喳喳、哇哈哈、叽里呱啦……” 相互攻击的金兵发现了不对劲,相互大叫了起来,点亮了篝火,才发现刚才居然是窝里斗,整个军营一查,死伤数百。 …… “哈哈哈哈……” 张宪将夜袭的经过细细地讲了一遍,岳飞等人痛快地大笑了起来。 “这次你们干的不错,”岳飞夸奖道:“估计这会儿,韩制置也该接到了我们的消息,大家抓紧休息一下,估计还有一番恶战。” …… 韩世忠收到了岳飞的消息,得知金人居然挖通了老鹳河,心中不免吃了惊。看来自己还是大意了,差点就让金人从眼皮底下溜走。 “孙世询、苏德。” “末将在。” “你二人在此坚守,千万不可大意。” “是。” “严永吉。” “末将在,你随我赶往建康江面,务必将金人堵在秦淮河。” “是。” 金兀术也够郁闷的,睡梦中还被宋军摆了一道,虽然损失不大,却也坏了他的好心情。 袭营之后,金兵再也不敢入睡,各个瞪大铜铃,又将篝火烧的旺旺的,就这样硬捱到了天亮。 金兀术接到驰报,黄天荡内的船队已在寅时末出发,估计在卯时末能会合。 金军士兵已归心似箭,也顾不得劳困,匆匆用过早饭,便开始拔营。 顺利地等到了船队,金兀术不敢有片刻耽搁,即刻护送着船队沿着秦淮河向大江而去。 从秦淮河到大江只有十数里,今日天色不美,一早就起了雾,金兀术昨夜吃过暗亏,所以特别地小心翼翼。 金兀术护着船队快到江口时,薄雾开始渐渐散去,天地似乎要回复一片清朗。 金兀术心中一喜,哈哈,老天也来帮忙,云开雾散,好兆头啊。 “儿郎们,快点划,前面就是大江啦!”薄雾消散,江口在前,已是隐约可见。 “嘿哟嘿哟……。” 船上的士兵卖力地划起了桨棹,不过船只承载太重,感觉还慢悠悠的。 看着这龟速,金兀术心中闪过一丝懊悔,东西抢太多也不好,运回去费劲。 此时白雾已彻底散去,空气中飘荡着一股自由的味道,好清新,金兀术不由深吸了一口气。 今天大江上可真热闹啊,真不愧是南朝最富庶所在,远远地就看见江口到处泊满了大船,嘿嘿,这些船刚好可以征来运财物。 咦,这些大船怎么有点眼熟呢? “驾。” 金兀术带着手下加速到了江岸边,只见江上确实停泊着数十只大船,不过这数十只大船可不是金兀术愿意看到的。 宋军大战船! 金兀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哈哈哈……,”江上最大的一只战船上传来了一阵带着戏谑的笑声,“金兀术,别来无恙啊!” 我擦,韩世忠! “哎呀!”金兀术惊叫一声,差点背过气去。 完了,全完了,十几天的土白吃了。 心里吃瘪,可脸上过不去,金兀术拔出宝刀,朝韩世忠一指,大叫:“韩世忠,你别得意,给我杀!” 金军士兵纷纷取弓射箭,“嗖嗖嗖”一阵阵箭雨朝战船飞去。 挠痒痒呢,你们这是在送礼啊。 来而不往非礼也,金人一阵箭雨过后,韩世忠手中宝剑一挥,“放箭!” “嗖嗖嗖……”宋军在楼船之上居高临下,一阵箭雨,就有不少金兵落马,居然还有神臂弩! 金人船队中一些负责护卫的小战船奋不顾身地朝宋军大战船冲去,这态度没话讲了,送货上门,必须好评。 结果没有出人意料,屌丝能这么容易逆袭吗,不自量力的小战船就像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说沉就沉。 “杀啊……!” 突然,后方响起一阵铺天盖地地喊杀声。 金兀术吓得差点摔下马来,他扭头一看,只见一支宋军有如出闸猛虎正朝自己杀来,为首的是一名手持铁枪的白甲小将。 “快挡住他们!”慌忙中金兀术急忙命令一部分金军迎击侧后袭来的宋军。 “兄弟们,杀啊!” 岳飞料定今日韩世忠会在江口阻击金军,自己一早就带着三百骑兵三千步兵借着薄雾的掩护,溜到了江口不远处埋伏了下来,乘金兀术被堵的当口,趁其不备发起了突袭。 惊魂不定又经过大半月折腾的金军,哪里是岳飞人马的对手,一下子就被杀得人仰马翻。 岳飞白甲神将的盖世神功早就在金军当中传开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长二铁枪之下无一合之将。 太猛了,这还是人吗? 金军士兵心里都在打怵,有些胆小的开始避开岳飞,好嘛,这一避不打紧,却引起了队伍的慌乱和恐惧。 岳飞的三百骑兵左冲右突,遇佛杀佛、遇神杀神,金军虽然人多,但遇到岳飞这个猛人,也慢慢有些不支。 而岳飞手下的三千枪步兵也在缓缓推进,收割生命。 岳飞的人马已是百战之师,不管是骑兵也好步兵也罢,对于战法和阵型都保持地很好。 不大一会儿工夫,金军出现了溃败的迹象。 战场上就是这样,兵败如山倒,只要战斗意志出现崩塌,溃败在所难免,拦也拦不住。 金兀术心急如焚,不过他明白,这个时候硬顶可不是什么好选择,最好就是暂避锋芒,整军再战。 “撤退!撤退!” 金兀术作出了一个统帅应该作的正确选择,本来满心欢喜和期待的金军灰溜溜地逃回了黄天荡。 撤回黄天荡,就像又被关进了小黑屋,金军上下一片愁云惨雾。 老天爷似乎有些爱捉弄人,就在金兀术一筹莫展的时候,江北传来了一个好消息:左监军挞懒派了万户太一领着人马来接应。 这个消息给金兀术打了一剂强心针,他当即回书太一,约定太一北他在南,同时夹击韩世忠水军,希望能打破韩世忠的铁壁封锁,顺利回到江北。 为了此战,金兀术是孤注一掷。 太一那边也不含糊,在江北征调所有能参战的船只,七拼八凑,有百十条船,不过和金兀术差不多,都不是战船。 聊胜于无吧,质量不行就数量来凑。 是日,天公作美,无风无浪。 金兀术进行了最后的战斗动员,并亲自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呜呜呜……!” 江南和江北差不多同时响起了壮烈的冲锋号,两百多只小战船一南一北,向堵在江口的韩世忠部发起了疯狂的进攻。 霎时间飞箭如蝗,你来我往,杀声震天。 “准备。等敌船再靠近一点。” 金人发了疯一般,举着盾牌冒着箭雨,硬生生地冲了过来。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像攻城一样,攻下韩世忠的大战船,要不然这个仗根本就没有任何胜算。 “放!” 苏德一声令下,一条条大铁链从大战船里抛了出去,铁链上还有一个巨大的三角钩。 大铁钩哗啦啦地掉到了金人的小船里,居高临下的宋军将士将手中铁链一拉,铁钩就牢牢勾住了金人船只的船沿。 勾住船沿,几个宋军将士合力将手中的铁链不断地拉拽提起,只几个来回,小船就失去了平衡给拽翻了,船上的金兵一股脑儿都掉落水中。 好嘛,这回连箭都省了。 大铁钩此时真算是大杀器,金军的船只来一只沉一只,根本近不得身。 金军被大铁钩搞得心惊胆寒,最后只能远远地朝大战船放箭挠痒痒。 金兀术又吃一瘪,悲愤地仰天大叫一声,坠下马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四十五章 火烧黄天荡 在江北的太一也遭遇了惨败。 损失惨重的太一退回江北,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金兀术啊,你自求多福吧,我是无能为力了。 …… 气急攻心而昏厥的金兀术悠悠地睁开了眼睛。 宝宝心里苦啊,想我四太子戎马倥偬,兵锋所向,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难道这次真要被活生生地困死在这里吗? 手下诸将也从未如此困窘过,可又拿不出什么好办法,最后的孤注一掷都被韩世忠杀得大败亏输,还能有什么辙? 悲观和绝望写在了每个人的脸上,时间越拖下去,士气就越低落,而且肚子也越来越空,粮草可不多了,难道十万大军要向韩世忠投降?! 金兀术感觉自己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怔怔地看着帐。” “大王,不知道这个赏金…,呵呵。”王大富有点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 “你放心,只要主意管用,少不得你的好处。” “是,是,是。”王大富喜滋滋地连连点头,谄笑道:“小人有一计,可对付韩世忠的铁钩和大战船。” “有话讲有屁放!” “大王。小人常年行船,在海船上有一个说法,叫压舱底。” “压舱底?” “对,海上行船风浪更大,当海船没什么货物的时候,船身太轻,容易受风浪影响而不稳,所以当海船无货时,通常会在船舱里放一些重物,叫压舱底,来增加船只重量和平稳。” 被王大富这么一说,金兀术也不由地点了点头,眼睛里闪现出一丝亮光。 “对付大铁钩,大王只要在船只里装上些泥土,增加重量,然后在船面上遮覆木板,让大铁钩无处钩牢,船身两侧凿孔置桨,不管有没有风也来去如飞。而韩世忠的大战船没有风不能动,只要大王在无风天出动,用火箭射大战船的帆蓬,韩世忠即使有再大的本事,也是必败无疑。” “妙,妙,妙!” 金兀术欣喜地叫了起来:“王先生真是救星啊,放心,只要破了韩世忠,千金之酬不在话下,重重有赏,重重有赏!哈哈哈……” 王大富大喜,看来大富大贵就在眼前,连忙拜谢道:“草民就先谢过大王千岁了,祝大王马到成功!” 金兀术当即下令,连夜改造船只,赶制火箭。 …… 落日的余晖照射在金兀术庄重的脸上,一匹神俊的白马静静地立在身边,前面的木桩上还绑着一个被堵住嘴巴的汉家女子。 “咿呀咿呀乌拉拉……”金兀术口中念念有词。 “咿呀咿呀乌拉拉……”女真战士纷纷拜倒在地,并跟着祈祷了起来。 在漫天盘旋的祈祷声中,金兀术从腰间抽出了一把镶满宝石的黄金匕首,牢牢地攥紧了白马的缰绳。 “咿呀咿呀乌拉拉……” 女真的咒语在天地间回荡,金兀术手持金匕首,对着白马脖颈上的动脉狠狠地扎了进去。 白马痛苦的嘶鸣和挣扎着,鲜血从马脖中喷涌而出,仅仅数息,这匹白马就瘫倒在地,眼睛中逐渐失去了神采,没了声息。 “咿呀咿呀乌拉拉……”咒语声更响了。 “咿呀咿呀乌拉拉……” 金兀术口中念念有词,举着鲜血淋淋的匕首,对着自己的额头划了一刀,顿时血流满面。 “咿呀咿呀乌拉拉……” 面目狰狞的金兀术用夜枭般的声音不断地吟唱着,像地狱的恶魔,手持匕首向汉家女子走去。 汉家女子眼睛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嘴巴里支支吾吾的叫着,不断地扭动着手脚,极力挣脱身上的束缚。 “咿呀咿呀乌拉拉……” 咒语就像收割生命的死亡镰刀,响彻云霄。 “嘶啦。” 金兀术一把撕开了汉家女子的衣襟,将手中滴血的匕首高高举起,狠狠地扎向了汉家女子的胸膛。 金兀术竟然活生生地将女子的心脏挖了出来! “咿呀咿呀乌拉拉……” 金兀术双手高高擎着还微微搏动的心脏,将生命献给了长生天。 …… 也许老天真被金兀术的诚意感动了,或是被金兀术的血腥和残忍给吓到了,第二天果然一丝风都没有。 “勇士们,生死成败在此一战!” 金兀术额头上包着一条白头巾,他挥舞着手臂,歇斯底里地大喊道:“随我杀!”。 “杀!杀!杀!” 女真士兵似乎还没有从昨天的魔怔中清醒过来,在金兀术的蛊惑下,划着改装船,嘶吼着朝韩世忠的大船杀去。 …… “准备!放箭!”箭雨像流星一般飞向金军。 金军悍不畏死,硬生生地顶着箭雨,驾着小船逼了上来。 “瞄准帆蓬,放箭!” 随着一声令下,金军士兵纷纷将手中的火箭朝宋军大战船的帆蓬射了出去。 火箭! 韩世忠大吃一惊,他急忙大喊道:“落帆!落帆!” 可惜还是迟了一步,金人的火箭纷纷射中了帆蓬,即便今日帆蓬没有升起,也抵挡不住万箭齐发啊。 已经多日未雨,帆蓬十分干燥,一点火星瞬时就成了燎原之势。 宋军的大战船都烧了起来,火势越来越猛。 宋军将士根本没有料到金人会用火攻,因此大船上没有备多少水,而从湖中汲水救火已是不及。 而金人靠近后,又纷纷向大船扔出一个个小陶罐。 小陶罐砸到大船上立时四分五裂,火势瞬间凶猛数倍,原来小陶罐里装的都是灯油! 真是火上浇油啊! 无风不能行,宋军的大船反而成了金人的活靶子,火势熏天,噼噼啪啪全烧了个干净。 宋军将士不是被烧死,就是跳入水中避火被金人追杀,韩世忠的八千人马几乎全军覆没。 韩世忠手下大将孙世询、严允战死,金军乘势追杀七十余里,韩世忠领着数百残兵退回了镇江。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四十六章 皇帝就要脸皮厚 前前后后被拦了四十八天,历经磨难不比西天取经少,如今倦鸟归林,金兀术心里实在是说不出的高兴。 “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王大富心头一片火热,也抑制不住狂喜,哈哈,合该老子发财。 “嗯,这次还多亏了王先生的妙计。” “那……” 王大富搓着手欲言又止,害羞地像个待嫁的小姑娘。 “哦。王先生放心,我绝不食言。” 金兀术看王大富这样惺惺作态,哪有不会意,不就是要钱嘛,有! 哥不差钱! 金兀术对左右挥了挥手,只见一个虎背熊腰的女真猛男搬着一个两尺长宽的箱子,“砰”的一声放在了金兀术的跟前。 听到沉重的落地声,王大富心头一喜,看来真的不少,哈哈,发达了,发达了。 猛男打开箱子,箱子里都是白花花的银锭,还有不少金灿灿的金页。 我擦!好多钱! 王大富贪婪地盯着箱子里的银锭,哈喇子都快滴下来了,金页银锭在阳光的照射下,闪地眼睛生疼。 王大富连忙拜倒在地谢恩道:“多谢大王,多谢大王!” “呵呵,王先生也不用谢我,这是你应该得的。”金兀术笑了笑,道:“除了这些酬金,我还有个礼物相送。” 一听到还有礼物,王大富笑开了花,嘴上推辞道:“这这么好意思,这怎么好意思呢,呵呵……。” 金兀术对猛男点了点头,猛男这回却搬来了一根大铁链。 铁链子? “大王,这是?”王大富不解,铁疙瘩能值几个钱,又不是金子做的。 “呵呵,”金兀术笑道:“王先生,这是韩世忠大船上的铁链子,对你来说也算是个值得纪念的东西。” 听金兀术这么一说,王大富是苦笑不得,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王先生还跟我客气。”金兀术调笑道:“你们中原有句话,叫衣锦还乡,我现在就送王先生衣锦还乡。” 王大富一听金兀术要送他回家,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只见金兀术滴滴咕咕了几句,几个金兵皮笑肉不笑地走了过来,王大富刚放下的心突然又有点不安起来。 两个金兵来到王大富身边,突然一把扭住了他的手臂,按住了他的肩膀。 王大富大惊失色,连忙问道:“大王这是何意啊?” “呵呵,”金兀术阴笑道:“没别的意思,就是送王先生回家。” 话还没说完,刚才搬箱子的女真猛男,就用铁链子将箱子和王大富的腰牢牢地捆在了一起。 这下王大富才意识到金兀术要干什么,一下子就吓哭了,苦苦哀求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啊,钱我不要了,求大王开恩放过草民,放过草民吧…,大王开恩、大王开恩……。” 不管王大富怎么求饶,金兵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几个人一把抬起了王大富和箱子就朝船侧走去。 “大王饶命啊!……”王大富凄厉而绝望的喊叫声响彻了江面。 “王先生好走!” “扑通”一声,王大富终于“如愿以偿”,带着千金之赏回了家。 …… 赵构早在三月十九就从温州回到了浙北。 不过杭州暂时回不去,因为金兀术把杭州城搞的一片残垣断壁,皇帝这么金贵的万圣之躯,这样破的地方不配套啊,还好,越州算是完整的。 当时,在越州的两浙路安抚使李邺开城投降,金兀术心情大好,放了越州一马,这才有了今天赵构暂时的安身之所。 赵构取“绍奕世之宏休,兴百年之丕绪”之意,升越州为绍兴府,赵构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希望自己能承继太祖太宗前业,振兴昌盛宋室。 绍兴一词出自汉桓宽《盐铁论·诛秦》:“赖先帝大惠,绍兴其后。” 绍兴从新石器时代中期的小黄山文化开始,至今已有约九千年历史。据史载,大禹治水告成,在境内茅山会集诸侯,计功行赏,死后葬于此山,更茅山名曰“会稽”。春秋时期,於越民族以绍兴一带为中心建国,称越国。秦王政二十五年,降越君,称会稽郡。隋开皇九年改置吴州,治会稽县。大业元年起称越州,此后越州与会稽郡名称交替使用。赵构于建炎五年改元绍兴,升越州为绍兴府,是为绍兴名称之由来,并沿用至今。 为有绍兴之意,赵构采赵鼎之谏,罢吕颐浩,任范宗尹为尚书右仆射兼御营使、张守参知政事、赵鼎签书枢密院事。 在金兀术火烧黄天荡后不久,韩世忠的军报和请罪札子就到了赵构御前。 “陛下,韩世忠此战虽败犹荣。”赵鼎谏道:“以区区八千兵马,堵截金兵十万大军整整四十八天,迫使金兀术狼狈北去,不敢南顾,臣以为当奖不当罚。” “赵枢密所言甚是。”范宗尹赞同道:“韩世忠此战以弱敌强,打出了我们大宋的士气,假若诸将帅都能像韩世忠这样力战,金人何能猖狂至此啊。” 对于黄天荡一战,赵构心里也是很满意的。 刚才范宗尹的话一点都没错,假若刘光世、张俊这些人都能像韩世忠这样拼命,他赵构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像一条丧家之犬一样被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疾风知劲草啊。” 赵构叹道了一句,韩世忠这样的人实在太少太少,这样的正面典型必须要树,必须大大的褒扬。 “陛下,”张守禀奏道:“韩世忠之妻梁氏上疏弹劾丈夫韩世忠失机纵敌,请朝廷加罪。” “哦,还有此事?” “确是如此。” “呵呵,这倒是有趣。” 金军渡江而去,没了威胁,赵构的心情也随之大好,难得有了久违了笑声,“朕听闻这个梁氏是个奇女子,是将门之后,能文能武。朕还记得去年苗刘二贼谋逆,要捉梁氏逼韩世忠就范,梁氏身怀六甲而连夜奔秀州助夫讨逆,不简单啊。” “陛下。”赵鼎道:“此次韩世忠在大江阻击金兀术,梁红玉亲自擂鼓助阵,大壮军威。韩世忠、梁红玉夫妻二人能与士卒同劳役,共甘苦,士卒都乐于效命,这才能以不足万余人马敌十万大军。” “不错,”赵构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叹道:“将士用命,国事何愁不展啊。韩世忠该赏,梁红玉也该赏,诸位爱卿拿个章程。” “陛下,臣以为韩世忠不当赏。” 范宗尹认为韩世忠战打得好,却不同意封赏,“韩世忠此战虽败犹荣,不过毕竟八千人马折损殆尽,再行封赏,恐怕会引起物议。” “范相所言甚是。”张守附和道:“臣以为,韩世忠不行封赏,陛下可赐金韩世忠军,用于犒赏及抚恤之用,对于因战殉国的孙世询、严永吉、张渊等诸将赠官荫子,以示褒扬。” “臣附议。”赵鼎也赞同这个办法,“此外,梁氏虽为妇道人家,却能一心为国,陛下可赐爵褒奖。” “嗯,就依众卿所议,赐白金三万两,孙世询、严永吉、张渊等进官三阶,荫子一人,梁氏加封杨国夫人。” “陛下圣明!” “陛下,臣还有一议,请陛下恩准。” “爱卿请讲。” “此次黄天荡阻敌,除韩世忠部外,还有一支人马也屡立战功。” “哦,还有何人?” “此人姓岳名飞……。” “岳飞?”还未等赵鼎继续介绍,赵构就忍不住叫了起来。 “陛下知道此人?” “嗯,此人朕有印象,最早在大元帅府时,此人就来投军,后来因越职言事被革除军籍。” “正是此人,据臣所查,岳飞被革除军籍后投奔河北招抚司张所,后又转投东京留守司宗老元帅。杜充弃汴后,随之南下。建康之战后,岳飞率部一直在江淮一带游击作战。此次黄天荡阻敌,岳飞所部先是在牛首山外夜袭金营,杀伤甚众。继而在清水亭、龙湾镇连战皆捷,大破金兀术军,斩首数百级,活捉女真军、渤海军和汉签军数百人,其中女真军二十六人。金兀术北渡后,岳飞又率部收复建康,此功不小啊。” “哦,看来此人也是一个将才。” “陛下,金人暴虐,江南涂炭,军民闻之丧胆。臣建议让岳飞所部押送俘虏至越州献俘,以提振中外士气。” “嗯。” 赵鼎的建议让赵构颇为意动。 不过献俘仪式威风是威风,可一想到自己被金人追得差点跳海,赵构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么一搞,好像是金兀术被他追得要跳海一样,有点不要脸。 “范相以为如何?” “陛下,赵枢密此议甚好,臣附议。” 赵构又看了一眼张守。 “臣附议。” “好,那就依枢密所言,让岳飞来越州献俘。” 按理说,献俘仪都是在大军得胜凯旋时才会举行的,你赵构被金兀术打得哭爹喊娘。人家前脚刚走,你后脚就举行献俘仪,你这么弄,不怕不好意思? 可赵构也想明白了,有啥不好意思的,当皇帝,脸皮不厚,怎么能干好这活儿? 俺赵哥哥也扬眉吐气一回,出出这口鸟气。 …… 接到敕令,岳飞不敢有丝毫大意,第二日便带着军马押着数百俘虏南下越州。 岳飞将俘虏十个一串,用指粗麻绳给捆了,沿着运河一路小心护送南下,时时刻刻提防着被俘虏走脱。 特别是那二十六名女真军,这可都是在皇帝那里都挂上号的,如果半路上给跑了或者死了,影响到盛大的献俘仪,那就是罪责一桩。 虽然人是你抓的,却是属于皇帝的,你把皇帝的东西弄丢了,还能有好? 岳飞对于这次赵构的亲自接见也是有些意外,毕竟他的队伍还有些不入流,全凭了建康这几仗打的不错,适时才入了赵构的法眼。 不过这次面见赵构对岳飞来说是一个天大的机会,他可以亲自向皇帝面陈自己的抗金主张,有可能为自己的抱负和理想助上一把力。 所以,一路上岳飞把见到皇帝时要说的、想说的、能说的,细细地在心里琢磨了好多遍。 尽管绍兴不是正儿八经的帝京国都,但献俘仪还是得正儿八经的按照套路来,该弄的都得弄,不能有丝毫马虎。 范宗尹、张守等人为了奉献一场完美的献俘演出都忙碌开了,一边细细地挑选了黄道吉日,一边精心地准备着献俘仪的一应程式。 (推荐收藏者,赏千金!)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四十七章 你开心就好 五月二十五丙寅,大吉。 岳飞在两日前就已到达绍兴府,五千人马一直驻在城南外等着黄道吉日大戏上演。 礼仪官早早地就跟岳飞交待了献俘仪的程序和注意事项,赵构虽然还没有接见岳飞,却也颁下了赏赐犒军。 按照礼制,献俘当日,赵构先是派礼部侍郎奏告天地、宗庙、社稷、岳渎、山川、宫观,以及在京十里以内神祠,以酒脯行一献之礼。 一献之礼后,要到太庙、太社行告礼。 可绍兴府哪里来的太庙、太社,只好权将暂时供奉太祖太宗等神主的龙华寺作为太庙。 此次献俘,赵构说了,要把女真军都亲自带到他眼前,那些渤海军、汉签军等杂牌就算了。 当日,岳飞带着精挑细选的三百将士,押着用白练细细捆绑的二十六名女真俘虏,一早就等候在了南门外。 巳时中,吉时一到,礼仪官领着岳飞押着俘虏往龙华寺而去。 街道两旁早已挤满了观礼的百姓。 岳飞带着三百精兵军容齐整,威风赫赫,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二十几个秃发环首的女真人双手被牢牢地捆绑着,一路垂头丧气,沿途的老百姓都爆发出了震天的喝彩声。 太庙的告礼是前戏,用时不长,主菜是在宣德门外向皇帝进行的献俘礼。 宣德门宫城正南门,绍兴府不是帝都,没有正儿八经的大内,也就没有宣德门。 不过不妨事,反正赵构在绍兴府的行宫也有南门,就以行宫南门作为宣德门。 献俘时,皇帝是要端坐门楼之上的,这也不是事,底下人早就找了能工巧匠把行宫南门改成了二层小门楼。 今天的赵构心情格外的好,一早便将龙袍帝冕穿戴整齐,在行宫内等着。 岳飞押着俘虏在“太庙”兜了一圈,就跟着文武百官一起到了“宣德门”外。 文武百官班立于左,岳飞等献俘将校班立于右,就等着赵构准时来到门楼上受献。 “官家,吉时已到。”邝珣提醒道:“献俘将校也已到宣德门外,恭请官家启驾。” “大伴,朕可穿戴好了。” 邝珣点了点头,道:“官家威仪无比。” “嗯,走吧,不要错过吉时。” …… “陛下驾到——!” 在侍臣的喧唱声中,赵构在门楼帐幄的宝座上坐定。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赵构出现,文武百官和献俘将校齐刷刷地拜倒在地山呼万岁。 “平身——!” 邝珣今天任务也不小,要负责唱礼,见众人平身后,他又唱道:“引献俘——!” “引献俘!” 见侍臣唱礼,岳飞对看押俘虏的将校下了命令。 只见数十名精挑细选的威武将士,两人一组押着一名女真俘虏,到了楼前稍南的献俘位上跪着候旨。 “…将士奋勇、勠力同心…阙成此功……” 见俘虏就位,邝珣又扯起嗓子念起了捷报。 捷报念完,只见百官之中刑部侍郎权尚书事出班奏告:“今将建康大捷所俘女真千夫长留哥等二十六名献于陛下,请陛下下旨,交所司处置!” 此时,如果赵构下令处以极刑,就由大理卿带往法场;如果下令开释,侍臣便传旨先释缚,随即宣布释放。 一般情况下都会按刑部奏请,交由所司处置,也就是关进大牢,小黑屋住着。 赵构环视了一圈底下跪着的女真俘虏,心中涌起一片酸爽,格老子,现在看你们还猖狂。 赵构内心雀喜,表面不露声色,面无表情地朝下面摆摆手,邝珣当下会意,按着套路大声唱道:“准奏!” 随即看押的将士就将俘虏押了下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哦了,到位啊! …… 献俘仪搞的很热闹很成功,虽然有点自欺欺人的味道,赵构却很满意。 呵呵,你开心就好。 演完戏,赵构在行宫亲自接见了岳飞。 赵构对岳飞还是有点模糊的印象的,见到岳飞,赵构也深深地被岳飞的英武神采所折服,心中暗暗一比较,感觉只比自己差了一点。 对于岳飞这种军中“刺头”,也只有宗泽这种主战派会喜欢。 所以这次接见虽然气氛非常融洽,君臣相得、惺惺相惜、相见恨晚,赵构却只是勉慰了一番,而没有实质性的动作。 见完赵构的第二天,岳飞就接到了顶头上司,御前右军都统制、浙西江东制置使张俊的命令,让岳飞带领人马到饶州驻守。 张俊的意思很明显,要敲打敲打岳飞。 我让你岳飞能干,我让你出风头,饶州凉快,就好好去那里待着吧。 岳飞一接到军令,傻眼了。 让我去饶州,那里远离江淮前线,是让我去那里当闲人吗,不行。 接到军令的当天,岳飞就急忙给赵构上了一道奏折陈情,把战略重心和敌我形势进行了分析,提出了自己想留在江淮前线的要求。 赵构也没有想到张俊会派岳飞到饶州去,他对张俊心里的小九九不是不清楚。 不过赵构也不好对张俊指责,只能默默在心里画了个圈圈、记下这一笔,谁让张俊手握重兵,现在还不能得罪。 不过赵构也没有犯糊涂,岳飞的人马虽然少点,又不是嫡系,可战斗力爆棚啊,更重要的是打战不怂。 俗话说好钢用在刀刃上,岳飞的人马一定要留下来保护自己。 金兀术的十万大军现在还在真州呢,随时可以再次渡江南下,这样的人不放在身边保护自己,那不是睁眼瞎吗?关键时候张俊这些人哪里指望的上? 赵构可不会忘记明州的教训。 对于岳飞及时的上奏,赵构深以为是,于是下旨改变张俊原议,让岳飞重新回宜兴驻守,并赐予飞金带、马鞍等物。 赵构态度很明确,你岳飞就安心留在江淮保护我,张俊你不要做的太过,我赵构还没有昏聩到任人糊弄的地步。 也就是在此事上,张俊把岳爷爷给恨上了,从此结下了梁子,最后张俊在岳爷爷背后无情地捅上了一刀。 六月十五日,岳飞所部终于回到宜兴张渚镇。 回到老根据地,岳飞感慨万千,在当地爱国员外张大年家写下了直抒胸臆的战斗誓词: “自中原板荡,夷狄交侵,余发愤河朔,起自相台,总髪从军,历二百余战。虽未能远入夷荒,洗荡巢穴,亦且快国雠之万一。今又提一旅孤军,振起宜兴,建康之城,一鼓败虏,恨未能使匹马不回耳! 故且养兵休卒,蓄锐待敌,嗣当激励士卒,功期再战,北逾沙漠,蹀血虏廷,尽屠夷种。迎二圣,归京阙,取故地,上版图,朝廷无虞,主上奠枕,余之愿也。” 岳爷爷,壮哉! …… 金兀术历尽艰辛回到北方,每次回想路上的劫难,都会拉着别人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自己的遭遇,无不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此番南下除了带回的财物,金人可说是无功而返。 女真统治集团也意识到,在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江南半壁这块肥肉不是想吃就能吃得下的。 金宋之间,在江淮一线已经处于一种相对的均势,而这种均势不是短时间内能够轻易打破的。 认识到这一点后,女真统治集团开始转变战略。 宋金在力量对比上,金强宋弱、金攻宋守的态势并没有变化,南下受阻,女真统治集团自然而然将战略重心瞄准了关陕地区。 主要战略有两点:一是江淮一带收势,淮水以北地区扫荡残余抗金实力,稳固对占领区的统治。二是用兵西北,占领关陕,然后由陕入川,占领川蜀后再沿江而下,攻取东南半壁。 而当时在关陕用兵的是女真猛将都统娄室。 从建炎二年开始,娄室一直在关陕督师,下同州、华州,破京兆府,克凤翔府,又相继攻破延安府、晋宁军、陕州等地,战功赫赫。 金兀术北撤后不久,金主吴乞买就派兀术率本部人马随右副元帅讹里朵统帅陕西诸军攻打川陕。 而此时宋军坐镇关陕的是张浚。 我说这哥们在苗刘之变后怎么就没啥声音,原来是跑到陕西去了。 苗刘之变后论勤王之功,张浚当数第一,被擢为知枢密院事。 赵构还政后,曾问计于张浚,如何才能复兴社稷。 当时张浚对赵构说中兴大业必须从关陕开始,他担心金人如果占领陕西进而入川,那东南半壁就无法保全,所以他主动请命要求到川陕去。 张浚深刻地认识到了川陕的战略地位,而且对宋金态势及今后的走向有一种先见之明。 赵构本想把张浚留在身边,毕竟算来算去,他也是比较得力的干将。 就在赵构犹豫不决的时候,监登闻检院汪若海给赵构讲了一段话:“天下者,常山蛇势也。秦、蜀为首,东南为尾,中原为脊,今以东南为首,安能起天下之脊哉!将图恢复,必在川陕。” 确实非常有见识! 听汪若海这么一分析,赵构最终还是同意张浚的请求,任命张浚为川陕宣抚处置使,听便宜黜陟。将川陕政事、军事、财政、人事等所有大权都交给了张浚,川陕就他一个人说了算。 而赵构也曾有段时间想西趋川陕做“蛇头”,不过后来被金兀术捏住了命门,一心只求保命,就再也没有这样的念头了。 (求推荐,求收藏,你开心就好!)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四十八章 不向关中兴帝业 张浚将宣抚处置帅司设在了兴元府. 兴元府虽然没有京兆府这么大的名气和规模,但就当时的情势来讲,位置却比京兆府还重要。 按张浚给赵构的奏疏上所说,汉中实乃形势之地,前控六路之师,后据两川之粟,左通荆襄之财,右出秦陇之马,号令中原,必基于此。 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张浚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治财。 钱从哪里来? 兵荒马乱年年打仗,地主家也没余粮啊,张浚不是说了嘛,汉中后据两川之粟。 四川盆地自古号称天府之国,确实比较富庶,张浚任命赵开为随军转运使,专总四川财赋。 赵开是个理财高手,曾大更茶马法,增加了政府的收入。 他治财的总思路就是废弃官买官卖,转而实行政府许可,实体买卖生意由取得许可的商人去做。 就是变政府垄断经营为民间自由贸易,大大激发了市场的活力,而政府的角色变成了管理者,任何人要做这门生意必须花钱取得许可,在交易过程中还要交一定的税额。 这样的改革使得公私两便,政府的收入比原来垄断经营时还要高。 赵开自己是四川人,对四川的情况他是心知肚明的。 他见到张浚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蜀之民力尽矣,锱铢不可加”。 天府之国的情况也确实如此。常年累月的打战,虽然战火没烧到四川,你不出力不流血,那总得出钱啊,所以四川的税赋一年重过一年。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那可咋整。 赵开还是从榷货之法入手,他在四川大变酒法。 宋人好酒,更甚于茶。 宋朝的酒法一直都是实行政府专卖,政府酿了酒再卖给酒肆,而且很多酒肆都是官营,所以政府主导了酒生产销售的一条龙,而酒税的收入在宋朝财政中也仅次于两税和盐税。 赵开的做法就是取消政府专卖和垄断,政府提供酿酒的场地、酒曲和工具,任何人家里有粮食想酿酒都行,但必须到政府提供的场所里酿酒,政府收取费用,酿一斛米费用三十钱,外加头子钱二十二,总共要五十二钱。 不久,赵开又让人在秦州铸钱,又如法炮制大改盐法,使得财政收入大大增加。 张浚是个花钱大手大脚的主,为了让手下将士效死力,几乎是旬犒月赏,花费无度,这钱都是从赵开这里来的。 而且张浚不仅自己财用无虞,还有余钱给赵构开销,曾一次性给赵构进贡了万两黄金,可见赵开理财之能。 张浚到了川陕,除了赵开这个财神爷之外,手下还有 四大干将。 一是曲端。 曲端是功臣之后,父亲曲涣战死沙场,曲端三岁时,以父荫授任三班借职。历任秦凤路队将、泾原路通安寨兵马监押、泾原路第三将。建炎二年六月,曲端以集英殿修撰的身份知延安府。建炎三年九月,曲端又升任康州防御使、泾原路经略安抚使。 曲端是关陕的地头蛇,私心很重。 当时陕西节制使王庶受命指挥陕西六路军马,王庶任命曲端为吉州团练使、节制司都统制。可曲端很瞧不上王庶,不愿意隶属王庶指挥,两人貌合神离。 娄室得知王庶和曲端不合,就集重兵攻打鄜延和延安。 王庶事急,每日都下文书给曲端,让他带兵来救,甚至前前后后派了十几个使臣去督师。 可曲端都百般推诿,就是不肯出兵,坐视王庶败军。 王庶被娄室打败后,曲端又想杀了王庶,吞并他的军队。 结果,朝廷听说曲端想杀死王庶,怀疑他有叛变的意图,于是召曲端回朝任御营司提举,曲端心生疑窦而没有赴命。 曲端抗命不从,物议纷纷,议论者扬言曲端意图谋反。 刚好这时候,张浚受命宣抚川陕,入朝辞行,他以全家老少一百口做担保,表明曲端没有反叛,总算保住了曲端的性命。 张浚不惜以全家老小身家性命为曲端背书,其实就是要借这地头蛇的威名,收罗招揽川陕英雄豪杰。 张浚拜曲端为威武大将军、宣州观察使、宣抚处置使司都统制、知渭州,还搞了盛大的封坛拜将的仪式,确实笼络了军心。 二是刘子羽。 刘子羽是资政殿大学士刘韐长子,秉赋刚毅,十岁精通经史,十一岁就随父亲刘韐过军旅生活。战乱频繁,他弃文习武,通晓韬略,武艺超群。 虎父无犬子,其父刘韐是铁骨铮铮的大忠臣,刘子羽也是个厉害的角色。 建炎三年,刘子羽任建康御营使司参赞军事兼枢密机宜文字。当时,推举张邦昌僭位的都巡检范琼拥兵自重,威胁朝廷,张浚会同刘子羽共同计议,施计剪除范琼,改编所部。 所以张浚一到川陕,立刻就请智勇双全的刘子羽参议军事,命他到秦州总制五路兵马,建立兵将法规,军威大振。 其后则是吴玠、吴璘兄弟。 俗话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话用在吴玠、吴璘兄弟身上是一点都没错。 吴玠字晋卿,吴璘字唐卿,两兄弟是德顺军陇干人,德顺吴氏是世家大族。吴玠少年时性格沉毅,知晓兵法善于骑射。靖康初年,西夏犯边,吴玠率百余人追击,斩获颇多,因其英勇晋升为第二副将,在军中初露锋芒。建炎初,凭借战功多次升迁至泾原路副总管。而吴璘,少年时也喜欢骑马射箭,很早就跟随比他大九岁的吴玠攻城掠战,多次获得战功,官至阁门宣赞舍人。 吴玠、吴璘兄弟是刘子羽推荐给张浚的,张浚确实也很给刘子羽面子,吴玠被任为统制,吴璘则掌张浚帐前亲兵,张浚非常信任这两兄弟。 张浚确有识人之明,单单是吴玠吴璘两兄弟,成了捍卫川蜀门户的平原旷野,敌人便于往来驰骋,而我军未曾练习水战。金军来势凶猛,难以同其争锋,应当厉兵秣马固守边疆,十年后才可以反击。 十年?! 哈哈哈哈!你怎么不说下辈子! 张浚怒极,别以为没了你曲屠夫我就要吃带毛猪,既然你不想干,那就彻底别干了。 于是张浚用彭原之事罢免曲端兵权,贬为海州团练副使,万州安置。 在这,还是说说曲端后面的事,也算有始有终。 曲端被贬后发生了富平大战,张浚战败。 为了收拾人心,张浚叙复曲端为左武大夫,不久任曲端荣州刺史,提举江州太平观,迁徙到阆州。此时张浚将宣抚司从兴州移到阆州,意思也很明显,准备重新起用曲端。 吴玠同曲端有怨,怕曲端重新被重用会对自己不利,于是在张浚面前陈说,说如果曲端再被任用,必然对张浚不利;而以前吃过曲端大亏的王庶也从中离间。 最终,张浚听从了他们的意见,因为他自己也畏惧曲端难以制服,所以重新启用曲端的事就不了了之,曲端又被闲置起来。 正是干大事年龄的曲端成了闲人一个,啥事没有,天天钓鱼,心里难免不平。 结果有一次,曲端喝了些酒,心中郁闷,就在柱子上写了句诗,叫“不向关中兴帝业,却来江上泛渔舟。” 结果这事被王庶知道了,王庶向张浚打小报告,说曲端指责皇帝,张浚于是将曲端送到恭州监狱。 当时提点夔州路刑狱的叫康随,康随曾经忤逆过曲端,曲端狠狠地鞭了他一顿,因此康随对曲端恨之入骨。 曲端听说提点夔州路刑狱的是康随,连呼老天,长叹自己我这回死定了! 果然,康随没让曲端失望。 他命令狱卒把曲端捆绑起来,堵住他的嘴,用火烤他。曲端干渴,请求饮水,康随给他喝了毒酒,曲端大呼“铁象可惜”,七窍流血而死。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四十九章 富平大战 张浚想趁金兀术坐困黄天荡而出兵挠之,被曲端泼了冷水,不过张浚可没有就此熄火。 金兀术安全北撤后,金人在淮上一带还驻有重兵。 张浚担心他们会再次南下,所以一直筹划着出兵,以牵制在江淮的金军。 建炎四年七月,金兀术在真州待了个把月,接到吴乞买的军令后,就率领大军直扑陕西。 当时娄室在陕西虽然一路高歌猛进,但军力不足,前脚费力攻陷的城池,后脚又重新回到宋人手中。 因为人手少,攻与守无法兼顾,等于做无用功。 所以娄室请求吴乞买增兵陕西,吴乞买便派讹里朵率大军增援,又令兀术从六合往陕西合兵一处,准备放手大干一场。 这也是女真的天然劣势。 因为人少,虽然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但没有足够的力量保住胜利果实,很多城池攻陷后无非抢、烧、杀。掳掠一空后,扬长而去,就如同打家劫舍的强盗,要钱要命不要房。 当时两河中原地区名义上都被金人占领了,但他们实际的统治也仅限于少数战略重地,这也是他们在战争初期选择张邦昌做傀儡皇帝的原因,就是要以汉制汉。 九月上旬,宣抚司陆续接到军报,北路金兵娄室已破鄜州、坊州,东路金兵兀术大军已过洛水,两路大军朝张浚扑来。 见情势日迫,张浚心中几经权衡,最终决定尽起关陕大军与敌决战。 …… “彦修,此番金人来攻,不同以往。我宣抚司如今兵马齐整,我欲与敌决战,不知彦修有何高见?” 张浚虽然心中拿定了主意,但这一战干系太大,他也不得不谨慎行事,刘子羽是首席智囊,第一个要听的就是他的意见。 刘子羽明白张浚的意思,但他并不赞同决战,当下便劝谏道:“大帅,恕子羽直言,我军表面上看军容确实齐整,但宣抚司下各路人马原就不相统属,如今仓促迎战,各路军马之间难以协同配合,就好像我们的手一样,如果五指不紧握成拳,打出去不仅没有力气,反而五指都会受伤。我认为,现今是敌强我弱,但敌远来,势难长久,最佳之策莫过于屯兵据守,以逸待劳,可保万全。” “大帅。” 前军统制王彦也同意刘子羽的主张,道:“大帅,刘总制此言有理。末将认为,陕西兵将,上下之情不通,士兵还缺乏训练,将令仍不畅达,如果以此迎战,恐战而不利。如果出战不利,那我关陕五路恐怕就要落到敌人手里了。不如我们屯兵利州、阆州、兴州、洋州,先守住根本,如果敌人来犯,那就召集五路军马来援,假如万一真的打不赢,我们也不至于有太大的损失。” “大帅,”吴玠也赞同道:“我也同意刘总制和王统制的看法,现在敌人来势汹汹,士气正锐,我们五路大军应该各守要害,等金兵师老兵疲,我们再乘机图之,方为上策。” 见众人都反对自己的意见,张浚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大家的意思我都明白,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江淮的形势?此番金兀术南下,一直杀到了明州,陛下和朝中诸公不得已海上避兵,自陛下承继大宝以来,从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如今金人还有重兵在淮上,现在正是我们为陛下分忧之时。我也知道此战的凶险,但情势危艰,不可不勉力为之啊。” 张浚这么一说,大家都没了声响。 还能说什么呢,皇帝的安危都搬出来了,这是最大的政治,这一个理由就把大家的嘴巴堵得死死的。 可以说,张浚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要跟金人干,谁也拦不住啊。 见众人不再说话,张浚拍板道:“吾意已决,希望诸位能勠力同心,报陛下厚恩!” 九月十四日,张浚正式下令,召集熙河路经略使刘锡、秦凤路经略使孙偓、泾原路经略使刘锜、环庆路经略使赵哲,并宣抚司吴玠五路军马,准备与敌决战,张浚自己在邠州督战。 五路大军共十八万,号称四十万,其中马军七万,以熙河路经略使刘锡为帅,驱兵南下。 富平属永兴军路耀州,位于陕西省中部,是关中平原和陕北高原的过渡地带。 九月二十三日,五路大军到达富平,与敌相遇,隔着一片烂泥沼形成对垒之势。 五军统帅刘锡连忙召集诸将商议对策。 …… “刘都统,”吴玠先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兵法有云:兵以利动,现在敌我两军在平原旷野,地形对我军不利,我们应该选择高地固守,让敌人无法发挥骑兵优势,以利于不败之地。” “吴将军多虑了吧,”环庆路经略使赵哲反驳道:“现在敌我的形势是我强敌弱,我四十万大军可不是吃素的,况且前面又有泥沼阻隔,金人有骑兵也不得驱驰,我们何须要多此一举。” 呵呵,四十万?到底有多少人,你心里没点b数吗。 “是啊,是啊。” “赵将军说的有理。” 赵哲的话得到了大多数将领的赞同,大家都认为在这样的情势和力量对比下,没必要过分小心,显然大家都过分高估了自己。 “既然大家都是这个意见,那我们在此次阻敌。” 最后刘锡拍板道:“我和赵经略所部人马为左路,对阵娄室;孙经略、刘经略、吴统制三路人马为右路对阵金兀术,大家务必小心。” “是。” …… 而此时,金军统帅讹里朵也召集兀术、娄室等诸将商议对策。 “现在宋军势大,敌众我寡,前面又有泥沼,我们的骑兵发挥不出优势,不知道大家有什么好办法?” 宋军号称四十万大军,这给讹里朵确实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金军诸将七嘴八舌议论开了,现在最主要的问题就是如何变劣势为优势,克服地形给他们带来的巨大障碍。 “大帅,”此时金兀术手下第一猛将、万户都统韩常开了口,“前方泥沼,我军可以先垫上柴草,然后铺上干土,人马就能通过。” “这可行吗?” “可以。” 韩常很肯定地回答道:“我看着泥沼也并没有多深,而且现在正好是秋收之后,到处都是麦秆稻秆,再加上柴草,足够我们填淖。而且我们只需填出两条宽百步的通道,让大家安然通过即可。兵法云出其不意,宋军肯定想不到我军能通过泥沼,到时候我们杀他个不备,定能成功。” “嗯。” 韩常的建议得到了讹里朵的首肯和大家的认同,这确实不失为当前最好的一个办法了。 “好。” 讹里朵站了起来,令道:“那事不宜迟,兀术、娄室,你二人各领本部人马,连夜舆柴囊土,明日一早,左右夹攻。” …… “呜呜呜……!” 就在吴玠吞完最后一口饭,前哨紧急的示警声就传到了耳边。 “哐啷”,吴玠扔下碗筷,对左右喝道:“快,击鼓,准备迎敌!” 金人的出现大大出乎了宋军的意料,刘锡哪敢迟疑,急令五路军马按照昨日的部署迎敌。 刘锜、吴玠一马当先,带着本部人马朝着金兀术一路冲杀过去。 不多时,十数万大军狠狠地绞杀在了一起,霎时间刀光血影、马嘶风萧,天地失色。 也许是因为金兀术南下的暴行激怒了宋军将士,刘锜吴玠身先士卒,杀红了眼,大有新仇旧恨今朝算的架势。 尽管金人骑兵厉害,不过宋军人数占优,而且刘锜吴玠作为统兵大将身先士卒,激励起了士气,双方杀得难解难分。 两军狭路相逢,就是硬碰硬地干,看谁顶不住,看谁能熬到最后。 …… 漫天的羽箭在来回飞射,不断有人倒下。 受伤的将士倒在泥尘中痛苦的呻吟、哭泣,垂死的人不甘心地瞪大了眼睛盯着天空,很多躯体已经冰冷僵硬,同时又不断有生命像稻草一样被无情地收割……。 吴玠和刘锜等人都杀红了眼,战袍上斑斑血迹。 “啊!” 大将韩常突然惨叫一声,差点坠下马来,只见是一支流矢射中了他的左眼。 “将军!” “啊!” 韩常大叫一声,咬着钢牙,居然硬生生地把箭矢从左眼中拔了出来,整个眼珠都没了,空洞之内鲜血淋漓,极其恐怖。 “土!” “将军,您说什么?”亲卫还没有听明白韩常的意思。 “抓把泥土给我!” 亲卫一听连忙从地上抓起了一把黄土,交在了韩常的手里,心中纳闷,这是要吃土的节奏? 韩常将手中的黄土硬生生地塞进了左眼的窟窿里! 太狠了! 所有的将士被眼前的这一幕给惊呆了。 “杀!” 塞了把泥土,止住了鲜血,韩常举起长矛大喝一声,继续死命拼杀。 “杀!” 韩常的勇猛激起了手下士兵的凶性,两军陷入了残酷的肉搏,命已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丢了就丢了。 此时,金将赤盏晖部已全军覆没,只靠得众人死战不退,兀术大军才将将抵住。 而另一路娄室对阵刘锡和赵哲大军,也是杀得天昏地暗。 赵哲被眼前有如人间地狱般的景象给吓住了,他和吴玠、刘琦不一样,不是属于亲自冲锋陷阵的领导,而是习惯于在后督师。 其实他们这一路和吴玠、刘琦那路一样,因为人数上的优势逐渐占据了上风,士兵不断向娄室人马逼迫而去。 “所有人压上去!” 见娄室的人马已有不支,讹里朵马鞭一挥,将手中所有的筹码都扔了出去,胜败在此一举。 随着讹里朵一声令下,数千压阵的精骑如狼似虎般地杀了过来。 宋军将士见金军来了生力军,不由地回头反顾自己的帅旗。 “什么!” 将士不看不打紧,一看大吃一惊,只见赵哲帅旗远远地离在身后,几乎不可见。 按照常理,将士向前,中军主帅也应该随之向前,保持一个基本固定的距离。让帅旗始终保持在将士的视线之内,除了能更好地掌握局势变化进行迅速指挥外,更重要的是让将士安心。 而赵哲心中已有惧意,大军不断向前逼近,他却驻在原地踟蹰不前,他和本部人马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战场上厮杀的士兵都有一个习惯,要时不时看看帅旗以求心安。 厮杀到这个份上,金人生力军杀入战场,大家心中不仅生出了倦意,也萌生出了退意。 结果,赵哲因远离本部,被将士误认为赵哲是要丢下他们不管逃跑。 “不好!赵将军要走了!”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扯开嗓子嚎了一句,顿时像一声惊雷在整个战场炸开了。 这个筒子这句话嚎的非常有水平,战场上想当逃兵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毕竟军法摆在那里。 不过只要是主将先跑,那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底下的士兵举双手欢迎。 如果主将不跑,那还有句老话叫法不责众。 虽然自己很想跑,但千万不要自顾自瞎跑,跑得快死得快,要跑就要大家一起跑,你总不能把所有人都砍了吧,反正我是淹没在滚滚红尘中。 结果,这一声惊雷响彻了云霄,士兵们纷纷扭头寻找赵哲帅旗。 我的妈呀,这个王八蛋居然真的要自己偷偷开溜,帅旗都快没影了。 恐惧像潮水一样淹没了宋军将士,格老子,当官的都先跑了,我们还傻愣愣地在这里当二百五? 赵哲所部人马顿时溃败,这一路就如同塌方一样,哗啦啦,所有人马顾不得任何东西,加入了逃命的队伍,瞬间崩溃,兵败如山倒,果不其然。 娄室见宋军溃败,不由精神大振,领着人马紧紧追杀而来,宋军被杀得丢盔弃甲哭爹喊娘。 这路一败,娄室分出大队人马驰援兀术,娄室和兀术人马合力掩杀,吴玠、刘锜腹背受敌,最终也败下阵来。 富平之战,号称四十万的大军土崩瓦解。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五十章 岳飞还不错 “乓啷。” 赵构将手中的金丝铁线茶碗狠狠地砸了个粉碎。 “滚!” 身边的小黄门刚想收拾,赵构就喝骂了起来。 邝珣赶紧朝吓得跪在地上的小黄门挥了挥手,小黄门战战兢兢、如释重负地退出了门外。 见内侍都出去了,邝珣这才自己弯着腰,收拾起了地上的碎片。 “官家息怒,保重龙体啊。” 邝珣跟了赵构这么多年,今天也是第一次见他如此暴怒。 这也怨不得赵构,心里窝火憋的太久了,总要爆发出来。 虽然皇帝操作手册里说要制怒,可皇帝也是人啊,特别是他这样的皇帝,够糟心的,简直就是委屈的小媳妇。 最近坏消息接二连三,赵构心理素质再好也承受不起。 先是九月初九,原济南知府刘豫在北京大名府被金人立为皇帝,国号大齐,成为金人的第二个傀儡政权。 当时金主吴乞买派粘没喝南征的时候就交待说,等灭了宋朝,就立个傀儡政权,跟当初和张邦昌一样,帮着他们统治中原。 虽然金兀术南下没抓住赵构,但也打下了大片疆土,所以女真统治集团商议谁可以当这个傀儡皇帝。 当时有两个人选,一个是折可求,一个就是刘豫。 折可求,是西北党项大族折克行之子,政和年间继其兄折可大任府州知州,娄室胁持其父、子等族人,折可求就以麟、府、丰三州降金。 刘豫这个人比较活络,一听说金人准备立傀儡皇帝,于是让儿子刘麟带着重宝找到了金左监军挞懒,请他出面帮助斡旋,立自己为帝。 拿人的手软,挞懒收了重宝,一口答应了刘豫,但他自己没有多少话语权,于是挞懒又去找粘没喝。 可他在粘没喝那里碰了壁,粘没喝没有同意。 这可怎么行啊,拿了人家的东西,事情却办不成,面子上挂不住。 于是挞懒又去找大同府尹高庆裔,高庆裔算是粘没喝的谋臣一般的角色。粘没喝有个特点,对自己人的话不一定听得进,但对汉族读书人的话却很重视。 高庆裔收了挞懒的“土特产”,就去找粘没喝。 他对粘没喝说,我们大金国举兵,不过只是想得到两河的土地,所以先前取了汴梁,就立了张邦昌。现在我们打下了河南,为什么河南的州郡官制还都没改变,按我们大金国的套路来呢,不就是想再找个像张邦昌一样的人吗?既然这样,元帅为何不早点提出建议,以免这个人情白白让别人拿走? 粘没喝一听,确实是这个道理,而且他作为左元帅,在这个事情上有很大的话语权,定了什么人,吴乞买十有八九都同意的。 于是粘没喝同意了立刘豫。 决定了人选后,挞懒把报告打给了吴乞买,反正都是傀儡,谁当都一样,吴乞买大笔一挥,刘豫是如愿以偿。 刘豫一上台,表现的非常卖力,急着和赵构唱对台戏,在宿州设立的招抚司,专门策反南宋官员将领叛逃。 他奶奶的,总有人喜欢做狗。 凭空刚冒出一个鸟皇帝跟他唱对台戏,这边不可失的关陕却还是失了。 自己寄予厚望的张浚,在富平吃了大败仗,数十万人马一败涂地,关陕大部分地方都落到了金人手里,张浚自己退保秦州。 关陕是川蜀的门户,川蜀又是自己的命根啊。 这个张浚,自己对他是有求必应,要啥给啥,结果不到一年,关陕就丢了,严重地辜负了自己的期望。 你可以斩赵哲,贬刘锡出气,可朕能拿你如何呢? 赵构不由地想起了苗刘之变后,朱胜非对张浚的评价:喜事而疎。 唉,确实如此,要怪就怪自己看走眼,所托非人。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 这年头找几个靠谱的人怎么这么难呢? 不是乱臣贼子,就是些吃干饭的,一想到吃干饭,赵构的肺都给气炸了。 我日你先人板板。 赵构心里把刘光世、张俊等人的祖宗十九代又问候了个遍。 原来九月间,金人急攻楚州,楚州是大运河和淮河交汇的战略重地。赵构知道楚州的重要性,急忙下令张俊领兵前去救援。 张俊这个老油条,一听说要自己去跟金人干仗,哪里肯。 上书推说这个不行那个不是,老母生病、小儿发烧、母猪产仔,反正是死活不肯去。 赵构拿张俊没办法,只能换人去,于是命刘光世前往救援楚州。 刘光世也不是什么好鸟,和张俊一路货色,也是推脱。 说士兵好久没发粮饷了,都不肯打仗,于是赵构一次发给刘光世犒军银二万两、绢二万匹。 拿了钱,刘光世又说手下的将领有怨言,都不听我的,我也那他们没办法。 于是赵构让刘光世节制淮南诸镇,给了他先斩后奏的生杀大权。 刘光世还是不肯去,赵构前后发了五封诏书催刘光世救援楚州,刘光世就是不理,结果就眼睁睁地看着楚州陷落,知州赵立兵败身死。 我日你先人板板,你们这样抗旨不遵,换了以前都是剁成肉泥喂狗的。 “唉,”赵构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自语道:“诸将不用命,为之奈何啊。” 邝珣也知道赵构的苦楚和憋屈,今日见赵构如此愤懑,不由地出言宽慰道:“陛下,我大宋多忠义,只要陛下拔而用之,何须陛下如此伤神啊。” “唉,满朝文武,有谁能替朕分忧啊。” “陛下,恕奴才斗胆,” 邝珣知道内官不得干政,不过今天赵构心情不好,又没有外人在场,就壮着胆子说道:“奴才觉得这个岳飞还不错。” “岳飞?!” 经邝珣一点,赵构脑子里浮现起了那张年轻而又刚毅且只比自己差一丢丢的帅气面孔。 不可否认,岳飞是少数几个真心实意能和金人对抗的将领之一,楚州赵立求援,只有岳飞的部队顶了上去。 “唉,”赵构又叹了口气,道:“岳飞现在还不到万余军马,如何替朕分忧啊。” “陛下,千里马在砥槽之间,正需伯乐慧眼识珠啊。” 邝珣劝道:“况且,诸将骄矜不用命,实为诸将自恃为国家中流,陛下必须倚靠他们,故而才如此有恃无恐,号令不尊。要是有一天他们看到自己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陛下不必非要靠他们不可,他们还敢这样吗?” “大伴言之有理。” 邝珣的话深深地戳到了赵构的心窝,不由地悠悠念道:“岳飞啊岳飞。” …… 献俘后不久,岳飞就在范宗尹的举荐下升任通泰镇抚使兼泰州知州。 金兀术从淮上引兵驰援关陕,江淮间的局势稍微有所缓和,反而是京东东路、淮南东路一带,挞懒的人马显得很活跃,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因为这样,赵构才把最能打仗的岳飞放到了江北的泰州。 他知道岳飞实力不足,所以临行前特意下旨岳飞,说泰州可守就守,如不可守,以沙洲保护百姓,伺机掩击即可。 不久,挞懒急攻楚州,岳飞二话没说,带着队伍就奔楚州而去。 岳飞不久到达承州,三战三捷,杀高太保,俘女真酋长七十余人。但刘光世等皆未跟进,师孤力寡,最后百般无奈,不得不放弃救援楚州。 楚州陷落后,淮南东路的局势趋于恶化,楚州附近的各府州军都加强了防御和戒备,首当其冲的就是与楚州相邻的高邮军和涟水军。 …… 高河是涟水附近的乡兵,现在局势吃紧,而各地的正规部队兵员又不足,因此许多像他一样的乡兵都扔下了锄头拿起了刀箭,加入了保护地方的行列。 涟水军靠着淮河,这里设了几处水呰,以作驻守和检查往来船只之用。 今夜是高河和另外几名同乡当值,最近形势紧张,官长特别严厉交待务必要瞪大眼睛,守好关防。 如果让细作什么的偷偷溜过去,那不管是谁都要军法从事。 高河他们也不敢偷懒,万一真出了事,那脑瓜子可就不是自己的了。 巡更的刚敲过三更,十月份的天气已经挺冷了,特别是到了晚上,江风一吹,冷的要命。 “高河哥,这么冷的天,进来暖暖吧。” 卡口楼岗内的同乡朝高河喊了一句,楼岗内生了炉火,几个乡兵都躲在里面取暖。 “二郎,咱们可大意不得,官长特意交代,最近可不能偷懒。” 二郎不以为然道:“高河哥,你就放心吧,这大晚上连个鬼影都没有,哪来的人啊。” “你们先暖着吧。”高河强行驱赶了涌上来的睡意,道:“我再盯会儿,待会你来替我。” “好嘞,高河哥,那我们几个先打会盹,有事你喊我们。” “嗯,行,你就先眯会儿。这大冷天一宿确实难熬,咱哥几个轮着来。” 寒冷的江风倒是不错的清醒剂,今晚挂着轮明月,将河面照的影影绰绰。 明月千里寄相思,在这清冷的深夜,高河不由想起了家中的父母妻儿,如今金人肆虐,为了一家老小平安,他就是豁出命去也愿意。 正当他思绪飞驰间,河面远处隐隐透来了半点火光。 高河定睛一看,隐隐约约辨认,居然驶来了一只小船。 (求推荐,求收藏,躁起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五十一章 秦桧是谁? 高河见大半夜有船只来,急忙大声朝楼岗里喊道:“二郎,二郎,快,有船只!”。 “什…什么?”刚刚眯着的几个人被高河的喊声惊醒,睡意朦胧地问道。 “快起来,北边来了一只船。” “什么!”二郎几个终于听清楚了高河的话,吓了一跳,睡意顿消,一骨碌冲了出来,“在哪?在哪?” 高河一指远处的火光,“看那!” “他娘的,真是船,这大半夜的,谁还敢行船。” 二郎骂了一句,对身边几个人喊道:“抄家伙!”说完又冲进楼岗里取出了刀箭。 小船越来越近,高河他们已经能听到桨橹打水的声音。 二郎点了一只火箭,“嗖”地一声朝小船的方向射了过去,籍着火箭的亮光,众人大致看清楚了小船,而这支火箭似乎也惊动了船上的人,摇橹声好像停了下来。 “什么人?马上停船!”二郎扯开大嗓门喊道:“要不然我们放箭了。” “莫要放箭,莫要放箭,自己人!” 一听到二郎等人要放箭,船上的人立马有了动静。 “出来答话!” “好,好。莫要放箭,小老儿这就出来!” 话音刚落,就见船舱内出来一个人,夜有些黑,看不大清楚面目,不过从声音上判断应该是个老汉。 “众位好汉莫要放箭,老汉是大宋人,是自己人。” 众人一听,是淮西的口音,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你们是干什么的,有几个人,从哪里来?” “好汉,船上只有五人,是我家的老爷和夫人小姐,另外还有一个划船的小厮,是老汉的孙儿。”老头略微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们是从盱眙来,准备到杭州省亲哩。” 老头子的小迟疑没有逃过高河的眼睛,质问道:“为什么大半夜还在行船。” “好汉,楚州一带都是金人,老爷怕不安全,特意在晚上行船,请众位好汉行个方便。”老头子央求道。 “船只靠岸,我们要检查。” “这……”老头子有些为难道:“众位好汉行个方便吧,我们都是本分人家。” 老头子的推脱更加引起了高河的怀疑,他断然拒绝道:“不行,官长有令,过往船只必须检查,而且晚上不得行船。你们再不靠岸,就别怪我们放箭了。” 一听到高河要放箭,老头子慌了神,连忙央求道:“众位好汉莫要放箭、莫要放箭。” “增叔,靠岸。” 此时,船舱内传来了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 “是,老爷。”听到舱内人发话,老头子毕恭毕敬地应了一声,并冲船尾喊道:“阿靖,靠岸。” “哦,晓得啦,阿爷。” 船靠了岸,高河等人见船舱内出来了一个中年男子,身着灰色长衫,略显消瘦,留着一绺长须,一看就是个读书人,举手投足间还有一股相公老爷身上才能看到的上位者的气度,这种气度就连他们水寨的官长身上都没有。 “你…你是什么人?”兴许是被中年男子的气度所慑,高河的语气软了几分。 中年男子不徐不疾地回答道:“这位小哥,鄙人携家眷到杭州省亲,望诸位行个方便。” “你们从哪里来,可由路条?” 高河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刚才的问题,中年男子并没有正面回答。 “我们从盱眙军来,走的匆忙,未曾开得路条,还望诸位壮士行个方便。” “没有路条?不行,你们全都下船,我们要检查。” “这…内人和小女都已入睡,恐有不便,壮士能否行个方便。”中年男子一边解释道,一边朝身边的老头示了示意。 老头子会意,从怀中摸出一锭银两,塞到了高河的手里,陪着笑,央求道:“请诸位壮士行个方便。” 高河见人家这么上路,而且看上去也不像什么贼人,态度也缓和了下来,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兄弟几个也不为难你们,不过官长交代,例行公事还是要的,我们要上船查看一下。” “这……”老头刚要迟疑,就被中年男子制止了。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道:“那是自然,多谢壮士体谅,那就请壮士上船一看吧。” 高河点了点头,对二郎几个人说道:“你们盯紧点,我上船看看。” 说完就跳上了船,挑开船舱的篷布一看,只见船舱内点了一盏豆大的油灯,一个中年妇人正抱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姑娘家,略带惶恐地盯着自己,除此之外,船舱内就是四口大箱子。 这四口大箱子引起了高河的注意,因为这几口大箱子实在太大,估摸着塞两个人都不成问题。 “箱子里是什么东西?” 中年男子听到高河的话,心中微微一紧,表面上不动声色,满不在意地回答道:“哦,箱子里除了一些衣物,就是鄙人的书。” “把箱子打开,我要检查一下。” “阿靖,把箱子打开。” 小厮进了船舱,按吩咐将大箱子一一打开,高河一看,其中两口箱子装的是衣物之类,另两口箱子是摞的整整齐齐的书籍。 表面上看箱子里的东西都没什么问题,但箱子太大,着实有些不合常理,不由得高河不多长了个心眼。 “我要查看一下箱子。”高河说完,就要往前朝箱子摸去。 “且慢!”中年男子声音中略带一丝慌乱,制止了高河。 高河心中一咯噔,果然有猫腻,被自己一试就漏出了马脚。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听到高河的喝问,二郎等人纷纷抽出了兵器,把老头制住,冲进了船舱。 船舱内的小姑娘被眼前突如其来的剑拔弩张给吓到了,紧紧地搂住了妇人的脖子,低声喊道:“娘亲,我怕。” 中年男子脸色无比阴沉,盯了一眼高河,冷冷地说道:“诸位不要误会,能否借一步说话,不要惊吓到小女。” 从中年男子冷冷的眼神中,高河看到了一股不怒自威的官老爷意味,心中也有些紧张,当下不再坚持,指了指外头,道:“那就到舱外。” 来到舱外,高河质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莫非是奸细?再不老实说来,莫要怪我们不讲礼。” “壮士,我们不是奸细,不是奸细啊。” “增叔,”中年摆了摆手,说道:“我姓秦名桧,原是御史中丞。靖康之变,跟随渊圣皇帝被金人胁迫至北方,如今从金人手中逃出生天,现在要到杭州面见陛下。” “御史中丞?秦桧?” 高河听中年男子这么一说,心想果然还是个当官的人,不过心中还是怀疑,说道:“我不知道什么御史中丞,也不认识什么秦桧,你可有什么凭证,要不然空口白牙,谁能相信。” “这…” 秦桧一时语塞,当时可没有带照片的身份证,让一个人证明我是我自己,倒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能拿出什么样的证据呢,难道在自己的脸上刻着“我是秦桧”? “不知壮士高姓大名?” “我叫高河。” “原来是高壮士,失敬失敬。”秦桧拱手道:“你看能不能这样,你带我去见你的官长,他肯定知道我秦某人是谁。” 高河见秦桧的气度,也不想把事情搞的太僵,万一他真是什么大官,那高河可得罪不起,于是便答应道:“好吧,不过官长早已入睡,你们今夜就在船上待着,明日一早我带你们去。” …… 秦桧一家子在焦虑和不眠中渡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高河换岗时就带着秦桧去见自己的官长。 结果,官长的官还太小,也是一脸懵逼,不知道秦桧是谁,只好又带着秦桧去见自己的官长,那官长的官长自然是真官长,应该会知道秦桧这个人。 官长的官长叫丁祀,是水呰的杠把子,朝廷正儿八经的武将,也算是体制内的人。 丁祀见到秦桧,也是将信将疑。 从外表上看,眼前这个中年男子确实和朝中那些相公大人们差不多,台型扎的住,丁祀一眼就能感觉到他身上那种久居高位的王八之气。 不过按底下人的禀报和秦桧自己所言,丁祀又觉得可疑。 丁祀有点不相信,就凭着秦桧一介书生能带着家小从金人的看押下逃生?又如何能从数千里外的燕山全身到此? 除非…… 再就是那几口大箱子,秦桧怎么会如此紧张,真的就是些衣物书籍这么简单吗。 “丁某人久仰请相公大名。”丁祀还比较客气,“不过,恕丁某人眼拙,丁某人未曾见过秦相公,故而也难以确定您就是秦相公本人啊。” “这…”对于丁祀的理由,秦桧也很难辩驳,确实人家没见过你,怎么就能确认你就是你? “那丁将军怎么样才能相信呢?” “先生莫急。” 丁祀笑道:“我听底下人说先生带了几口大箱子,颇有可疑的情状,不知丁某人能否查看一下。你也知道,楚州陷落,最近形势吃紧,关防不得不加倍小心,上头一再下了严令,千万不能让不明身份的人蒙混过关啊。” 丁祀说完,特意看了一眼秦桧。 “既然丁将军执意要查看,那就请将军亲自查看一下吧。”秦桧特意把“亲自”两个字讲的比较重,这丁祀只要不傻,定然能够明白。 …… “秦相公,末将适才多有冒犯,请相公恕罪。”丁祀恭敬地对秦桧致歉道。 “呵呵,都是误会,好说,好说。”秦桧摆了摆手,客气地笑道:“丁将军也是忠于职守勤于王事,何来冒犯一说,我倒是对丁将军的尽职钦佩的很呐,哈哈哈……。” 秦桧显然心情大好,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卑职多谢相公大人大量。”丁祀的姿态放的很低,“秦相公,昨夜肯定是没有安歇好,还请相公先到舍下休息,待卑职备好大船,再请相公起程。” “如此甚好,那就有劳丁将军了。” 丁祀自告奋勇,要派人换只大船护送秦桧南下,毕竟秦桧乘坐的小船太颠簸,四口大箱子又太沉,与他的身份也有些不相称。 …… 目送秦桧远去,丁祀的胞弟丁祐迫不及待地跟哥哥咬起了耳朵,他细声问道:“大哥,此人带了这么多的财宝,我们何不一不做二不休,这些钱财都够咱们兄弟逍遥一辈子了。” 一想到刚才在船上看到的那些花花绿绿的金玉珠宝,丁祐又咽了咽口水。 “阿祐。” 丁祀看着自己这个亲弟弟,一字一句地叮嘱道:“记住哥今天说的这句话,有些钱财不是你我能碰的,即便是得了这些钱财,咱们也未必有命花。” 看着丁祀这么严肃地跟自己交代,丁祐点了点头。 虽然丁祐贪婪,不过他从小跟着哥哥长大,对大哥的话是很听的,“那大哥的意思是这个人真的是秦桧?” “嗯,十有八九。” “那可真奇了,金人抓了多少王公贵族,就他一家子能安然无恙逃回来,还带着这么多的资财,好像不是被抓的俘虏,倒是像衣锦还乡。” “这个你我就不要去猜了,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 (大家再给力些!)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五十二章 求之不得的第三种可能 “老爷。” 范宗尹下朝回到家,茶还没来得及喝,家中的管家就来禀报了。 “何事?” “老爷,门外有人求见。” “是什么人?”自从范宗尹拜了相,每天都是门庭若市。 “那人没有拜帖,说是老爷的朝中故人,姓秦。” “姓秦?”范宗尹努力在脑中搜索着姓秦的朝中故友,突然他的身体像触电般一抖,难道是…,难道是他?! 他不是……,不可能,不可能。 “走,他人在哪里,快带我去!”范宗尹从交椅上跳了起来。 管家还从没见过范宗尹这么失态,特别是自从老爷当了宰相后,没有什么人和什么事能让他如此一惊一乍了。 “老…老爷,那人在大门外。” “快…快走!” “快开门!”管家一路小跑,抢在范宗尹之前招呼看门的小厮打开大门。 “吱呀……” 听到大门洞开的声音,本来背对大门的秦桧转过了身,刚好看见从门内奔来的范宗尹。 看见门外这个略显消瘦的身影,范宗尹颤声问道:“会之兄,真的是你吗?” “觉民,别来无恙啊。” “天呐,会之兄,真的是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范宗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唉,觉民,一言难尽啊。” “快、快进屋。”范宗尹一把拉起秦桧的胳膊,激动地说道:“进屋再说。” 秦桧在钦宗朝时是御史中丞,御史台的扛把子,而当时范宗尹是右谏议大夫,和秦桧同属于台谏,并与秦桧私交甚笃,是同事加老铁。 当时范宗尹的品秩还不高,未入金人法眼,所以没有被抓走。 没想到仅仅四年,范宗尹便由从四品的右谏议大夫做到了从一品的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御营使,位极人臣,而范宗尹拜相时年仅三十岁,牛的一批。 范宗尹在靖康之难时得以保全,而秦桧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靖康元年时,金人进攻汴梁,要求徽宗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镇,当时秦桧为兵部职方司员外郎,他是不同意割地的。徽宗派秦桧作为割地使去和金人谈判,在谈判桌上,秦桧倒也能坚持自己的意见,表现的较为强硬,事后他被升为殿中侍御史、左司谏。 第二年,徽宗钦宗父子被俘,金人要立张邦昌当傀儡皇帝,在金人的刀锋之下,许多大臣不敢啃声,只能唯唯诺诺。 而当时的监察御史马伸首先提出要写联名信给金人,要求保存赵氏。 那时已身为台长的秦桧起初不同意联名,但后来台谏系统有数十人先后签名,身为台长的秦桧心有所动,便单独写了一封信送到金营。 他在信中提出宋室已有百多年,未见有大失德,现在的民心还是戴宋的,如果一定要立张邦昌为帝,最后的结局肯定是要垮台的;还不如恢复宋钦宗的帝位,世世臣属,年年进贡,这对金人最为有利。 结果,秦桧因为反对张邦昌为帝,被金人列为刺头,一家老小都被抓到了北方。 不过,秦桧这个俘虏和别的俘虏不一样,人家是阶下囚,为奴为婢、做牛做马,甚至连牲畜都不如,而秦桧却成为金人的座上宾。 其中缘由还要从秦桧写的请愿书说起,当时金兵的统帅是粘没喝,他看了秦桧的请愿书,在心里还是比较赞同的。 可是金主吴乞买不同意,一定要立张邦昌。 结果,金人没想到张邦昌是个绣花枕头,真的像秦桧说的那样一个来月就垮台了。 而粘没喝对秦桧的先见之明大为叹服,所以对秦桧颇有好感。 秦桧被抓到北方后,在粘没喝的关照下,他被吴乞买赏赐给了挞懒(吴乞买的堂弟),而挞懒和粘没喝关系又很不错,自然对秦桧另眼相看。 可以说粘没喝是秦桧命中的贵人,让他一家免去了为奴为婢、牧马执炊的悲惨命运。 而秦桧留在了挞懒身边,充当起了挞懒幕僚的角色。 秦桧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又曾为台长,笔墨和嘴皮子功夫都是了得,自然而然受挞懒器重。 曾经有一次,金兀术招呼秦桧参加宴会,并款待了秦桧一家人。结果,席间很多佣人都是北宋贵戚王公的姬妾,他们见到秦桧居然有这样的待遇,都嗟叹不已,甚至有人痛哭流涕。 …… 故人重逢,总有千言万语,秦桧将自己这几年的传奇经历,特别是如何逃出魔爪,细细地跟范宗尹说了一遍。 据秦桧的说法,他被掳往燕山后,就一直找机会逃回南方。 此次挞懒领兵南下,本来家眷肯定是要留在燕山当人质的,如果家眷留下,他根本就没机会逃跑,也不敢逃跑。 正当秦桧为此伤神苦恼的时候,秦桧的老婆王氏给他出了一个主意。 一日,王氏特意请挞懒的老婆一车婆到家中做客,自己故意和秦桧吵架让一车婆听到。一车婆忍不住问王氏,为什么吵架吵那么凶。王氏就说当年她嫁给秦桧时,家中给了一笔二十万贯的嫁妆,要他们同甘共苦到老。现在挞懒信任重用秦桧,秦桧嫌弃她人老珠黄,要抛下她,自己一个人回南方享福,要把她和女儿抛弃,王氏大骂秦桧负心汉白眼狼。 一车婆回去后,把秦桧和老婆吵架的事情告诉了挞懒。第二天,秦桧又亲自上门找挞懒,请挞懒收回成命,让自己留在燕山府,要不然家中悍妇一哭二闹三上吊,他秦桧着实吃不消。 挞懒对秦桧的处境和遭遇表示同情和理解,家中有个母老虎都是值得同情的,最终,他同意秦桧可以携带家小一起南下。 挞懒攻陷楚州城后,大肆庆祝,对秦桧的看管也松弛下来了。 当天夜里,秦桧趁挞懒不注意,杀了看守,夺了小船,总算是安然无恙地逃了出来。 “唉……,”范宗尹听完秦桧的苦难遭遇,长叹了一口气,动情的说道:“会之兄这些年受苦了。” “唉,我倒是没什么。”秦桧叹道:“只是道君和渊圣皇帝至今还在塞北受苦,秦桧无能啊。” 说完戚戚然,不免要掉下眼泪。 “会之兄能安然回来,也是幸事一件。” 唏嘘伤感了好一会儿后,范宗尹问起了秦桧的打算。毕竟秦桧消失在公众的视野已经快四年了,而且一朝天子一朝臣,老哥手下的御史中丞,老弟现在未必肯用。 “此番南回,我是特意来求见陛下的。” 秦桧也不遮掩,开门见山地回答道:“桧还想以此有用之身报效陛下,此事还要劳烦觉民替我给陛下引荐一下。” 对于赵构肯不肯见他,其实秦桧心里也没底,毕竟他和赵构并没有多少交集。 即使赵构见了他,也未必见得会用他。 赵构要是真把他晾在一边,他秦桧干嘛还费这么牛鼻子劲回来?还不如留在燕山过他的舒坦日子。 还好,他的老铁,当年的小弟居然祖坟冒青烟,当了宰相。只要他肯替自己出面在赵构面前斡旋一下,事情基本就成了一半了。 “会之兄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范宗尹拍了胸脯,他自信赵构这点面子还是会给自己的,他宽慰道:“会之兄就安心待在越州,明日我就进宫面见陛下,再不行,我就找少愚兄一起去。” “少愚兄也在越州?” 这个少愚,本名叫李回。李回是秦桧正宗的顶头上司,秦桧任殿中侍御史时,李回就是御史中丞。 “嗯,少愚兄也在越州,他现在是同知枢密院事。” 哎呀,妈呀,太好了,太牛掰了。 当年两个老铁一个是宰相一个是枢密,哈哈,我秦桧想不发达都不行啊。 “那就拜托觉民了。” 范宗尹倒也是个信人,第二天入宫面圣时,就专门给赵构报告了秦桧南归的事情。 不过赵构的反应并没有范宗尹预想中的热切,赵构当下没有明确表态,到底召不召见秦桧。 范宗尹也不好勉强,看来这事还得磨几天。 其实赵构心里有自己的盘算,要是见了秦桧,除非有什么大是大非的原则性问题,给秦桧安排个一官半职是理所当然的,毕竟人家也是有苦劳的人,说什么都得表示表示。 可秦桧四年前就是御史中丞了,按惯例再往上升的话一般都是要跳级除参政的,自己给的官小了,人家会说你小气。官给大了,自己对秦桧的根底又不清楚,万一是个和自己不对付的人,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 所以,在召见秦桧之前,自己对这个人还得考察考察,摸摸秦桧的底,到底是黑是白。 虽然大宋朝在战场上被金人打得像死狗一样,赵构的小朝廷也像个流亡政府一样到处漂泊,但情报工作还是做得有声有色的。 当天晚上,由兵部职方司收集整理的秦桧密档就摆在了赵构的案头,虽然信息不是很全,但赵构对秦桧这几年在金人那里的经历和情况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看来这货这些年的日子过得还挺自在。”赵构在心中暗暗冷笑:“这次回来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赵构思来想去,秦桧南归无非有三种可能:一是真如范宗尹所言,秦桧是逃回来的,想继续给赵构效力;二嘛是金人派来的奸细,回来是给金人刺探军情消息的;三嘛就是带着某种特殊的使命回来的,比如说劝降或者劝和之类的。 这三种可能性,最坏的就是第二种。 不过即使是第二种,赵构觉得这个风险还是处于可控范围之内的,所以他决定见一见秦桧,万一是第三种可能性呢,他赵构求之不得。 (日更八千不容易,费脑费力,大家再顶一顶!)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五十三章 一拍即合 十一月初六,朝会,赵构今日召见秦桧。 秦桧南归的消息其实早在越州城传开了,不过朝中上下对秦桧大多是持怀疑的态度。 “陛下有旨,宣秦桧觐见!” 听到小黄门的喧唱声,秦桧迅速整了整衣冠,兴冲冲地上了大殿。 “臣秦桧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 “谢陛下。” “听范相说你从燕山来,你可知道君、渊圣皇帝和朕母后的消息。” “启禀陛下,道君、渊圣皇帝和太后等已被金人迁往五国城,不过陛下放心,二圣和太后身体都还康健。” 从秦桧嘴里证实了老爸和老妈被押往塞北苦寒之地看管的消息,赵构不免一阵难过,特别是对他的生母韦太后,赵构一直牵挂于心。 “燕山辗转数千里南归定然不易,你可否给朕讲讲。”赵构今日不知哪里来的兴致,要听秦桧讲故事。 “是,陛下。” 既然皇帝发了话,秦桧又把自己如何忠于宋室,不甘同流,如何用计随军,杀监夺船,如何千辛万苦,千难万险的经历滔滔不绝地细说了一遍。 “陛下。”秦桧故事刚讲完,御史黄龟年就站了出来。 “噢,黄爱卿有何事啊?”赵构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问道。 “启禀陛下,臣以为秦桧适才所言定然有伪。” “噢,何以见得?” “陛下,靖康之变随二圣北迁的可不止是秦桧一人,还有孙傅、何粟、司马朴、张叔夜等大人,为何只有秦桧能安然归来?其中可有蹊跷?从燕山南归何止三千里,跋山涉水,难道途中就没有盘查询问?凭秦桧一介书生又怎么能杀死监守,夺船南归?其中可有蹊跷?就算秦桧真是跟随挞懒南下,为何金人有意放纵,不扣留其家眷于燕山,而能与家小偕行呢?挞懒还不至于傻到因秦桧夫妻不和的故事就不留人质吧。其中可有蹊跷?” 黄龟年的三个“可有蹊跷”引起了众大臣的议论和共鸣,而秦桧被连珠炮的质问搞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陛下,黄御史此言差矣。”老铁范宗尹立刻站出来力挺。 “噢,范相又有何高见呢?” “陛下,秦中丞不愿附逆张邦昌而陷于金人之手,此事足见秦中丞之忠心。中丞费尽千辛万苦,历尽千难万险才逃出魔窟,为何要如此怀疑他,臣愿以头上乌纱为秦中丞作保。” 范宗尹话音未落,另一老铁同知枢密院李回也站了出来,道:“陛下,秦桧忠心耿耿,绝无什么内情和蹊跷,不可无端猜疑,臣也愿为秦桧作保。” 好嘛,朝中一个宰相一个枢密,两个大佬都为秦桧作保,大家还能说什么? 黄龟年再傻蛋,也不再多言语。 作为言官,刚才这番话确实是他该说的,不过范宗尹和李回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如果再不依不饶,那就是和自己过不去了,更何况他所说的也都是猜测之词,说难听点都是臆断、捕风捉影。 如果真有什么实锤,那秦桧的下场就会跟屁几万一样一样的。 赵构见左膀右臂都出了面,觉得火候也差不多了。 刚才故意让秦桧讲经历,就是要给黄龟年这样的意见作铺垫,其实也就是赵构要借黄龟年的嘴来敲打秦桧,好让秦桧知道朝中的大臣都不是糊涂蛋,眼睛亮着呢。 “有范相和李枢密作保,朕是定然相信秦中丞忠心的。”赵构最后定了性,称呼也从名字改成了官职,“秦中丞此次南归带来了二圣和母后的消息,朕甚是欣慰。听范相讲,秦中丞在燕山数年,对金人的情势颇为了解,不知秦中丞对局势有何高见?” 赵构话音一转,开始给秦桧出题,既然想我用你,就要看看你有什么真本事。 秦桧等的就是赵构这句话,只要赵构有所求,秦桧就能得售其奸。 “陛下明鉴,微臣确有一策,可为陛下解忧。” “噢,当真?”秦桧的回答让赵构心头一亮。 “陛下,微臣可不敢信口开河。”秦桧恭敬地回答道:“陛下请看。” 说罢,他从袖裾里取出一封奏章,捧在了额前。 “快呈上来。” 见赵构催促,殿中内侍急忙接过奏章呈给了赵构,众大臣都紧紧地盯着赵构手里的这封奏章,看来秦桧早有准备啊。 赵构打开奏章,不禁轻声地念了出来:“与挞懒求和书。求和书?” 赵构看向秦桧,似是求证。 “正是。” 赵构当下心中暗叫大妙,但却又有些不可置信,追问道:“难道金人肯议和?” 这也难怪赵构不敢相信,因为求和这条路,他又不是没有走过。 赵构从建炎元年起曾先后派了傅芳、王伦、宇文虚中、洪皓、张邵等人充通问使、祈请使出使金国,名义上是“通问二帝”,其实真正的目的是想向金人求和。 但派去的几拨使臣就像泥牛入海,不仅二帝没有问候到,人也都被扣留了,徒使大宋国又平添了几户单亲家庭。 后来赵构也就死了这条心,他也想明白了,自己差点就要成亡国之君的人,怎么有资格和人家议和,人家理你才怪。 “陛下有所不知。”秦桧好像早就知道赵构会不相信似的,“陛下,据臣所知,金人内部也分成两派。” “噢,”赵构精神一振,追问道“如何分成两派,快给朕讲讲。” “是。金人也非铁桶一块,其内可分两派。一是以斡本、讹里朵、金兀术等阿骨打嫡子为首的主战派,另一派则是以粘没喝、挞懒为首的主和派。挞懒乃金主吴乞买的胞弟,只要他同意议和,大事可成。而臣这几年被禁于挞懒身边,知道挞懒也有议和之意。金人这几年连岁用兵,也是师老兵疲,一旦战事不利,女真兵士亦生厌战之心,故臣以为议和可行。” “嗯,中丞所言有理。” 见赵构意动,秦桧继续鼓起如簧巧舌:“金人劳师动众,连年用兵,所图者无非土地和财货。现在金人已据两河中原,又占关陕,括地何止数千里。所以,金人现在最想要的主要是财货,与金人议和,只要我们多许以金帛,挞懒肯定能答应。若能议和成功,消弭兵祸,此为社稷之幸,百姓之福啊。” “唉,”听到秦桧这么一说,赵构深有同感地叹道:“朕最不忍看到的就是百姓罹难,只要百姓能安居乐业,多予些财货又何足挂齿,就是朕受些委屈也是值得啊。” “陛下!” 听赵构如此“真情流露”,秦桧激动地拜倒在地,顺势恭维道:“陛下心怀百姓,爱民如子,真乃当时尧舜啊。”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丧家之犬般的赵构被秦桧捧成了当世尧舜,不免脸上也一阵潮红。 “爱卿请起。” 一听到赵构现在称自己为爱卿,秦桧心中一阵狂喜,哈哈,上钩了。 十一月初八,赵构下旨,除秦桧为礼部尚书。 赵构对范宗尹说,秦桧这个人忠朴过人,你向我推荐了他,我是高兴地睡都睡不着啊,我既得知了二帝和母后的消息,又得到了秦桧这样的佳士,怎么能不高兴呢。 从此以后,赵构和秦桧这对黄金搭档的命运就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就在赵构下旨任秦桧为礼部尚书后,金人却给赵构送了一份大礼:泰州失陷,不久又攻陷德顺军。 德顺军失陷,关陕形势更加严峻,张浚不得不从秦州退守兴州,否则就有被金人前后包围的危险。 富平大战中张浚的人马都被打散了,粮草辎重烧的烧丢的丢,身边只剩下千余亲兵,差点就成光杆司令。 有人建议直接退守夔州,张浚似乎有些意动,幸亏刘子羽有见识,坚决反对。 刘子羽驳斥说,主张退守夔州的人可以拉出去斩了! 他说四川天府之国,一直没有遭受兵火摧残,还是“完璧之身”,金人想侵略四川已久,只因为四川有崇山栈道之险,金人才不敢贸然进犯。 如果我们不坚守,金人就会深入川蜀,而我们僻处于夔州一隅,根本没办法和关中互为声援,到时候进退失据,悔之晚矣。现在应该趁着金人正忙于大肆劫掠,而没有逼近,宣抚司应该留驻兴州,外能维系住关中老百姓的寄望,内能安稳住保全川蜀的决心。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立刻派遣官员出关,召集散亡的队伍,重新整顿人马,分别驻守险隘之地,坚壁固垒,视机而动,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挽回富平之败带来的危机。 张浚这回是听了刘子羽的意见,不过一讲到要派人出关召集散亡在各地的人马,却没有一个人敢去。 最后还是刘子羽慷慨应命,独自一人回到秦州,召集诸将。 队伍被打散,众人不知道宣抚司到底在哪里,现在听说刘子羽在秦州召集人马,诸将大喜,纷纷带着人马来秦州相会,前前后后有十余万人,这样宣抚司的军势又重新振发。 聚兵之后,刘子羽当即命吴玠吴璘兄弟领兵扼守凤翔府大散关东面的和尚原,断敌来路;又命关师古的熙河兵驻守岷州之大潭;孙握、贾世方等聚泾原、凤翔兵马于阶州、成州、凤州,以保护川蜀入口。 刘子羽一番及时的布置和调度最终让金人知难而退,他为保全川蜀立下了大功。 不过惦记富庶川蜀的可不单是金兀术。 巨盗桑仲在攻陷均州、房州后,趁势直捣金州白土关,聚众号称三十万。 桑仲原来是八字军首领王彦的部下,王彦人马被打散后,桑仲就走上了为盗为寇的路子。 连年打仗,老天爷又不给力,连年歉收,老百姓自己都饿着肚子,加上各地盗贼又多,僧多粥少,怎么有油水刮? 而四川是唯一幸免的宝地,这些年一直是风调雨顺,所以桑仲就瞄准了这块大肥肉,准备进军四川。 张浚知道若让桑仲入川,事态可能比金人这边还要严重,便急忙任命王彦为金、均、房州镇抚使,让他去对付老部下桑仲。 桑仲惮于老长官王彦的威势,特意写了一封很客气的信,说自己不敢冒犯王彦,只想到四川吃几顿饱饭,请王彦给他借个道。 王彦用实际行动回应了桑仲,他派了统领闵立为先锋,领兵进攻桑仲。 桑仲号称三十万的人马倒不是盖的,闵立战败身死。 这还了得,桑仲一战就宰了闵立,凭王彦这点人马肯定抵不过啊,手下人大惊失色,纷纷劝说王彦暂时避一避桑仲的风头,不要以卵击石。 王彦倒也不含糊,知道自己如果一退,估计川蜀十有八九就不保了,所以很严厉地斥责了手下怯懦避战者,说敢有再说避风头的人,一律斩首。 安定军心后,王彦亲自领军直驱长沙平,据山设伏。 桑仲见王彦军马少,自己人多,就想以众凌寡,所以就揪着王彦人马不放,蚁附搏战。 王彦本是猛将,既然你要近身搏战,那就来啊,互相伤害啊,谁怕谁! 王彦手执大旗,身先士卒,底下人见王彦如此拼命,各个殊死搏斗,结果桑仲被王彦打败,王彦趁胜收复房州,总算消除了一个大患。 (请放开手脚推荐收藏)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五十四章 盗贼蠹起 其实从南宋小朝廷甫建之初,盗贼问题就一直深深困扰着赵构。 盗贼蠹起和金人南侵一样,都是要命的问题。 赵构这几年一直处于内外交困之中,特别是对盗贼,他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 可盗贼的祸害有时甚至比金人还严重,有句话说的好,堡垒最容易从内部被攻破。 这些盗贼小的聚众数千,大的数万甚至数十万,每到一处烧杀劫掠,残害乡民,有如蝗虫过境,寸草不生。 虽然知道盗贼为祸猛烈,但是没法子,赵构就这点人马,不可能同时对付金人和盗贼,事情还是要分个轻重缓急。 所以在最初几年,赵构的策略还是先外后内,先应付金人南下的心腹大患再说。 至于盗贼,是癣疥之患,暂时还要不了命,能剿就剿,不能剿就招安。 早在建炎二年正月的时候,赵构就下旨释流兵溃兵为盗者之罪,许以回乡自新,可没什么效果。 建炎四年五月,就在赵构刚躲过海上追击后不久,也是情势最危急的时候,赵构采纳宰相范宗尹的建议,大规模的招安巨盗。 赵构任命翟兴为河南府、孟汝唐等州镇抚使;赵立为楚泗州、涟水军镇抚使;刘位为滁、濠州镇抚使;赵霖为和州、无为军镇抚使;李成为舒、蕲州镇抚使;吴翊为光、黄州镇抚使;李彦先为海州、淮阳军镇抚使;薛庆为承州、天长军镇抚使。 没过多久又任命陈规为德安府、复州、汉阳军镇抚使;解潜为荆南府、归州、峡州、荆门、公安军镇抚使;程昌寓鼎州镇抚使;陈求道襄阳府、邓州、随州、郢州镇抚使;范之才金州、均州、房州镇抚使;冯长宁顺昌府、蔡州镇抚使。 赵构开出的价码也足够优厚,如果金人来攻,允许镇抚使便宜从事,如果立了功劳,镇抚使职位允许世袭。 赵构也是真心没办法,只能通过这样来笼络群盗,寄希望他们能良心发现,改过自新。 这也是赵构一厢情愿的一石二鸟之计,一来解决了盗贼的问题,而来增加了这么多人马,可以用来抵抗金人。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这么多镇抚使,能改过自新的唯有楚州赵立,其他的人嘛,还是狗改不了吃屎。 其实赵构是忽略了盗贼的本质,他们不是官不是民而是盗。 无论怎么样,盗贼总是把自己的利益摆在首位。 当形势不利时,他们会同意招安,同意招安也是为了得到更多更大的利益。当招安满足不了他们的欲望时,他们又会毫不犹豫地重新啸聚山林,祸害百姓。 你赵构凭几个空名就想利用这帮唯利是图的人替你卖命?人家可不是傻瓜。 所以,盗贼们都和赵构玩起了猫和老鼠的游戏,降而复叛,叛而又降,就像牛皮癣,始终无法根治。 到了十二月,临近年关岁末,各地盗贼又蠢蠢欲动,毕竟盗贼也是人,也要过年,总得备点年货。 而此时宋金形势没有年初这么紧张了,在挞懒攻陷楚州、泰州之后,宋金在淮河至秦岭一线形成了对峙。 前线局势的稍稍缓和,也给赵构一个难得的喘息之机。 …… 在历任宰相中,赵构最感激的还是朱胜非。 苗刘之变时,要不是朱胜非从中斡旋,赵构对自己的结局不大敢想。不过朱胜非这个大功臣在事变之后,反而成了替罪羊,引咎罢政,授观文殿大学士、出知洪州。 此次秦桧回朝,给赵构画了个议和的大饼,赵构的内心除了欣喜之外,还有忐忑,毕竟他还是有些吃不准。 不过他也隐隐感觉到,在这个特殊的节点上,朝政的方针大略将会有重大的转向和变化。 为此,赵构专门召回了朱胜非和吕颐浩,关键时刻赵构还想听听前任宰辅的意见。 …… “诸位爱卿,适才李枢密已将各地上报军情作了通报,于今孔彦舟复叛据武陵,张用据襄、汉,李成据江、淮、湖、湘十余郡,连兵数万,大有席卷东南之意。朕还听说,诸盗多造符谶,幻惑中外,久围江州,祸患日甚,不知诸位爱卿有何对策。” “陛下,春秋齐桓公提出尊王攘夷,就是要先安内以尊王,尊王而后才能攘外;其后才有齐桓公葵丘会盟,成就霸业。西汉景帝时,晁错力主削藩,攘夷必先安内;汉景帝削藩除去了内忧,始有武帝出击匈奴、解决边患。时赵普亦曾言于太宗曰,中国既安,群夷自服。是故夫欲攘外者,必先安内。故臣以为,欲要社稷安定,必先剿灭盗贼,除去心腹大患。” 吕颐浩话音刚落,朱胜非接过了话茬:“陛下,臣从桂岭走了一千七百余里而至临江军,沿途所见真是触目惊心啊。进入衡州地界,臣见有屋无人;进入潭州后,有屋无壁;进入袁州后,则人屋皆不可见,简直是赤地千里。这些都是盗贼所致,百姓苦之久矣,若不剿除,国无宁日。” “陛下。” 御史韩璜站了出来,禀奏道:“朱相公所言甚是。臣亲眼所见,从江西到湖南,无论郡县还是乡里,满目皆是赤地灰烬。臣所经之地,残破不堪,十室九空。究其原因,都是因为金人还未到,溃散的官兵就抢先洗劫了地方州县,金人来了之后又是一遍洗劫,金人走后盗贼又来洗劫一遍。盗贼退后,满目疮痍来不及治疗,地方官吏不去安民,不去恢复生产,只知刻剥。兵将所过纵暴而唯事诛求,嗷嗷之声,比比皆是,民心离散,不绝如丝啊。” 韩璜的一番话让满朝文武都陷入了寂静,不是韩璜夸大其词,而是血淋淋地剥开了真相的疮疤。 廷上的众人纵不是饱读诗书,也都是熟读经史。 每逢乱世,哪朝哪代不是被汹涌的农民起义给推翻的?大家心里都明白的很,如果盗贼的问题不解决,绿林赤眉黄巾铜马之祸就尽在眼前。 徽宗朝不是出了个方腊了吗,前不久湖南还出了个“楚王”钟相。 “陛下,”直学士胡交修站了出来,“臣有一言,请陛下查纳。” “陛下,昔人谓甑有麦饭,床有故絮,虽仪、秦说之不能使为盗,惟其冻饿无聊,日与死迫,然后忍以其身弃之于盗贼。陛下下宽大之诏,开其自新之路,禁苛慝之暴,丰其衣食之源,则悔悟者更相告语欢呼而归。其不变者,党与携落,亦为吏士所系获,而盗可弭,盗弭则可以保民。沃野千里,残为盗区,皆吾秔稻之地。操弓矢,带刀剑,椎牛发冢,白昼为盗,皆吾南亩之民。陛下抚而纳之,反其田里,无急征暴敛,启其不肖之心,耕桑以时,各安其业,谷帛不可胜用,而财可丰,财丰则可以裕国矣。日者翟兴连西路,董平据南楚,什伍其人,为农为兵,不数年,积粟充牣,雄视一方。盗贼犹能尔,况以中兴二百郡地,欲强兵以御寇,不能为翟兴辈之所为乎?” 胡交修的一番话让众人陷入了沉思。 赵构的心似乎也被刺中,他虽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但同时也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纵然帝王讲心术,却也剥离不了内心的血气。 “爱卿所言字字珠玑啊。” 赵构长叹道:“朕自继位以来,夙兴夜寐,旰衣宵食,所愿者唯振兴社稷。朕切望诸位爱卿能勠力同心,共克时艰,内则保境安民,外则驱除鞑虏,诸位宜当与朕共勉之。” 也许是胡交修的话刺激了赵构,又或者赵构想像刘秀一样做个中兴之主。 绍兴元年正月初一,赵构下诏并释放流刑以下的囚犯,恢复贤良方正直言极谏科,免除两浙夏税、和买绸绢丝绵,闽中上供银减少三分之一。 正月初十,任张俊为江淮路招讨使,任命吕颐浩为江东路安抚大使,朱胜非为江西路安抚大使,开始剿灭群盗。 这是赵构朝廷内政上的一次重大转向,从原来的先外后内转向了先内后外,在怀柔招安政策失效后,对各地盗寇采取了强硬的军事剿灭政策。 而岳飞就在这样的背景下从抗金前线被召了回来。 此时的岳飞已经入了皇帝的法眼,赵构对岳飞委以重任、青眼有加。 岳飞被任命为江淮招讨副使,以本部人马隶张俊,作为张俊的副手,负责剿灭江淮一带的盗贼。 江淮一带势力最大的巨盗当数李成。 李成很不简单,建炎初以抗金为名拉了支队伍,不久就被朝廷任命为京东河北路捉杀使,成了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建炎二年八月,李成反叛,劫掠宿州,成了巨盗;建炎三年,李成接受赵构招安,屁股没热,又反叛为盗;建炎四年五月又受招安,被任命为为舒、蕲州镇抚使;结果只消停了几个月,又开始反叛为盗。 李成聚众号称三十万,底下还有两员猛将:马进和商元。 特别是这个马进,残忍好杀,就在正月初十这天,马进攻陷江州,守臣姚舜明弃城逃走,端明殿学士王易简等二百余人被马进杀害。 残忍好杀似乎也是李成的拿手好戏,他就曾在汴河劫杜充老小,当时兽性大发,杀尽河上二万余口,和金兀术在杭州、吴江等地所作所为有的一拼。 江州失陷,还在赴任途中的朱胜非,被侍御史沈万求狠狠参了一本,他指责九江失守是由朱胜非赴任太慢所致,结果朱胜非的江西路安抚大使还没上任就被罢免,贬为中大夫。 马进攻陷江州后,不久又攻陷了筠州。 …… “王贵,传令下去,加快行军速度。” “是!” 正月初十赵构任命岳飞为招讨副使,第二日岳飞就带着本部一万多人马从沙洲出发。 就在刚才,岳飞接到了张俊的最新命令,马进攻陷江州、筠州后,张俊认为他下一个目标必定是洪州,因此命岳飞率本部人马火速赶往洪州会合,而不必再去招抚司。 这次算是张俊蒙对了,马进的下一个目标确实是洪州。 洪州是豫章故郡,唐王勃《滕王阁序》中就言: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轸,地接衡庐。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人杰地灵,徐孺下陈蕃之榻。 洪州是江南西路治所所在,城坚墙高,不是一般寻常州府可比,想要轻易取下洪州,马进是痴心妄想。 而且,马进在下江州筠州之后,也没有乘势进攻洪州,而是选择暂时休整,这也等于给张俊送了一份大礼。 (希望推荐和收藏也能蠹起!)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五十五章 是猪头! 兵贵神速,张俊和岳飞的人马在马进围困洪州之前,先一步入了城。 “哈哈,鹏举,如今我们先得洪州,破贼必矣。”张俊心情大好,大笑道:“马进跳梁小丑,不足为惧。”。 “张帅说的是。”岳飞回答道:“今我有坚城深垒,以逸待劳,已占天时地利。不过末将以为,不可掉以轻心,毕竟贼势方锐,且人数甚众,宜严防关口,多派斥候。” “嗯,”张俊对这个老部下的建议不敢太无视,“鹏举所言也正是我所想,我料马进不日就将来攻,我们该早作准备。” 果不其然,就在张俊岳飞入城后第三天,马进的人马终于杀到了洪州城下。 …… “鹏举你看。” 张俊和岳飞站在豫章城头,张俊手指着西山,只见西山营垒绵延数里,道:“据斥候来报,马进人马十余万,不可小觑啊。” “大帅,末将以为,马进虽然人数众多,但他也不敢贸然攻城。我等可先示敌以弱,骄矜其心,马进自恃势大,必无戒备,我等再趁其疲弱麻痹,伺机袭之,定可稳操胜券。” “嗯,鹏举妙计,敌众我寡,不可力敌,只可智取。我料贼人必定会登山,以瞻我城内虚实。我们可敛兵于城,各城门驻守人马也减去一半,以惑贼寇。” 马进是悍匪,且不是盲干的主,底下虽有十余万人马,声势浩大,却如岳飞所料,没敢盲目攻城。 马进清楚,这些人马是吃饭的家伙,少受些损失对自己总是没有坏处的。 要强行攻城的话,面对洪州这样的大郡,估计几万人马就要交待在城墙底下,这种亏本的买卖不能做。最好就是让城里的人主动投降,不战而屈人之兵。 要想让敌人降,就必须先让敌人怕。 马进也玩起了心理战。 他让底下人扎了比平时多出三成的营帐,连绵数里,大张声势,又让底下人不紧不慢地伐西山之树,打造攻城器具,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 “刁贵,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贼眉鼠眼的刁贵,看着马进左脸颊上那条像蜈蚣一样的狰狞刀疤,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将军,都准备好了。” “嗯,准备好了,就派人送进城去。” “是。”刁贵应着,又满脸谄媚地问道:“将军,昨夜那个小娘子味道如何?” 一听到小娘子,马进的眼中放出了赢荡的光,他摸了摸下巴,笑道:“你小子挺会办事,昨日那小妞还不错,很水嫩,不过就是不够辣,哈哈哈……。” “哈哈哈……,将军真是厉害,夜夜征伐,雄风不减,赶明我再让人去搜罗搜罗,看看有没有更辣的。” 马进原是泼皮无赖,坑蒙拐骗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自从当了盗首,一发不可收拾,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马进有两大喜好:一是杀人,二是奸污良家妇女,而且受害者越反抗就越能满足他的变态快感。 对于马进这样的人,刁贵也万分小心。 刁贵读过几年书,不过战力一般,连秀才都没考上。后来加入了马进的队伍,因为会写些文绉绉的东西,鬼点子又多,又善于逢迎,就成了马进的狗头军师。 马进交待让刁贵写了一封战书,准备向张俊挑战,言辞之间极尽蔑视和侮辱,想来个激将法,引张俊等人出城。 这封战书是正儿八经的大书牒,刁贵用了一番功夫,骂人的话也写成了四六骈体,刁贵觉得此战书可以算是自己的巅峰之作,要是用这篇文章应举,定能一举中魁东华门唱名。 张俊收到这封挑战书也是哭笑不得,看来贼寇里还有几个半生不熟的读书人滴。 “鹏举,你怎么看?” “呵呵,马进是想来个激将法,诱我们出城啊。大帅,不如我们将计就计。” “哦,如何将计就计?” “马进以大书牒下战书,我们就以细书状回复,言辞之间稍露胆怯,示敌以弱,以骄其心。” “妙!” 果不其然,马进收到张俊扣扣索索的回书,不免志得意满,以为张俊已经被吓破了胆。 就这样,马进和张俊成了好笔友,你一封来我一封,“眉目传情,暗通款曲”,马进全然放松了戒备,以为吓破胆的张俊很快就会献城投降。 就这样来来去去一个月,信都写了一摞,是该出手了。 最主要是十天前招讨司收到了赵构催促出兵的旨意,再拖下去恐怕又要惹言官物议。 “现在贼势已怠,正是出兵最佳时机,不知诸位有何妙策?” 马进中了张俊的圈套而不自知,总以为洪州城内粮草不济时,就是出降之日。 底下人每天都像搞的春游一样,三五成群一起不是饮酒作乐,就是聚赌博彩,懒洋洋躺着晒太阳的、抓虱子的,的的确确是合格的乌合之众。 众将领纷纷议论开了,此战把握很大,大家都很积极,毕竟大功劳可不是这么容易逮到机会的。 “大帅,贼人贪婪而只考虑眼前,定然不顾后防。如果以骑兵数百绕到上游的生米渡,从贼人身后出其不意发起突袭,定然能够破敌。此次出战,末将愿为先锋。” “好!”张俊一拍椅把,霍然起身,大赞道:“有岳将军这句话,此战已稳操胜券。” 张俊这声好是由衷而发的,他不是为岳飞出的点子叫好,而是为岳飞主动请缨叫好。 张俊是老油条中的老资格,在他眼里保存实力才是在这个乱世占得一席之地的王道。 因此,他一贯的作风是难啃的骨头别人先上,吃肉喝汤要我先来。让他吃亏、出血的事情,那是决计做的,哪怕你是皇帝老子也不行。 本来张俊心里早已打好了算盘,此番出战肯定是要非自家人马打头阵的,也就是要岳飞人马冲在最前面。 如果岳飞不主动请缨,张俊还得费心找个堂而皇之的理由让岳飞打头阵,要不然人家又会在背后嚼舌头,说他张俊出工不出力,只知道捡好处占便宜。 这下可好,岳飞主动请缨,就像瞌睡时送来的枕头,省却了张俊一番口舌。而且对于自己人的战斗力和岳飞人马的战斗力,张俊还是有清醒认识的,攻坚执锐打头阵,还非岳飞不可。 见啃硬骨头的有了着落,张俊意气风发地下起了命令:“杨沂中何在!” “末将在。” “你率本部人马连夜潜往生米渡设伏,只要见西城烟起,即刻提兵从后掩杀。” “末将遵令!” “岳飞何在。” “末将在。” “你率本部人马为先锋,不求杀敌,只求扰乱敌营,敌阵一乱,我自领大军掩杀,前后夹击,一战而定。” “末将遵令!” “其余诸人各率本部,明日一早随本帅出城迎敌!” “末将遵令!” …… 三月初九,初春的阳光格外和煦。 马进的人马吃过早饭,又开始了一天的消遣。 听说洪州城内的官军不日就会出城投降,众人的心情甭提多轻松了。昨日城内已经有人偷偷送出信来,与将军约好了献城投降的事哩。 太轻松啦,不费吹灰之力洪州城唾手可得。 每天就是这样喝喝酒、吹吹牛、打打赌、晒晒太阳,城门到时自然而然就打开了,城里有数不清的金银,还有如同仙子一般漂亮的娘子,一想到这些,众人心头就一阵火热。 “将军!”马进还在细细回味昨夜小娘皮的滋味时,刁贵尖细的声音响了起来。 马进对刁贵的打扰似乎有些不快,冷声问道:“什么事。” “将军,城头上挂起了白练。” “什么,白练!”马进一听,立马冲了出来,“当真?” “千真万确,不信您去看看。” “走。” 马进似乎比刁贵还要紧张兴奋,原来昨夜城内送出密信,书信中说城中将领早就想出城投降,无奈被张俊压着,众将领密谋杀掉张俊出降,事成后会在城头挂白练为号。 “妙,妙,妙!” 马进看着西门城楼上挂着的白练,不由喜不自禁。 等了一个多月,格老子滴,官军终于熬不住投降了,自己不费吹灰就能占领这座千年大郡。 只见城头又有兵士取下白练挂在长杆之上,左舞三圈,右挥三圈。 看到城头白练左三圈右三圈开城门的信号,马进喜道:“哈哈,来了,全军准备进城!” 马进一声令下,十几万人马闹哄哄地聚集起来,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想早点进城爽爽。 “将军,还要提防有诈。” “嗯,我自有分数。”马进心说老子也是跑惯了码头,怎么会在阴沟里翻船呢。 不多时,洪州西城门缓缓地打开,一队骑兵首先出了城。 官军的骑兵走得很慢,马儿踱着细步,仿佛是出城踏春的味道。 走在骑兵最前面的是一员身穿重铠的将领,面目看不大清楚,一根黝黑长枪挂立在马鞍一侧,另一侧则是一个用白布包裹的圆咕噜的东西。 他的身后跟着都是清一水的骑兵,约千数,最奇怪的就是每匹马鞍侧都挂立着一杆长枪。 虽然感觉有点怪异,不过看着人少,马进也没有多大在意。他对身边的一个亲兵挥了挥手,亲兵会意,纵马向骑兵队伍迎了上去。 “停!”亲兵大声止住了骑兵继续往前,喝问道:“来的是什么人,报上名来。” “岳飞!” “解下兵器。然后全部下马。” 岳飞缓缓地将佩挂在腰间的宝刀解了下来抛给了亲兵,随后又将马鞍上那个圆咕噜被鲜血染红大半的白色包袱解下扔了过去,说道:“这是送给马将军的大礼。” 亲兵的注意力瞬时被包袱吸引了。 想都不用想,里面肯定是个人头,真恶心,亲兵一手提着包袱一手抓着宝刀,连忙回去向马进复命。 “将军,这是官军献上的宝刀和人头。” 好,果然重合同守信用! 见到宝刀和人头,马进的心放下了大半,他接过宝刀,白了一眼亲兵,喝道“把包袱打开!” 兔崽子,居然想让老子亲自解开包袱,去你个死人头。 亲兵没法子,强忍着心中的害怕和恶心,小心翼翼地解起了包袱上的结来。 “我草他姥姥,谁打的死结啊。”亲兵解了半天没解还,心中暗骂。 看到马进等人正专心解包袱,岳飞悄悄地提起丈二铁枪在手,身后的骑兵也都悄悄提起长枪。 马进等人的注意力完全被包袱吸引着,根本没注意到岳飞等人的举动。 “啊!” 包袱终于被打开,里面果真是一个血淋淋的头,不过出乎众人意料的是,里面不是人头,而是一颗猪头! “杀!”就在马进等人发出惊呼的那一刻,岳飞带着人马发起了冲锋。 “直娘贼,上当了!”马进大骂一声,连忙抽出朴刀,大声喊道“迎战!” 岳飞的精骑连金人都不在话下,何况是鱼龙混杂的乌合之众,三两下工夫,岳飞就在马进军阵中杀了一个来回。 在城楼上督战的张俊,见岳飞精骑已杀乱马进阵脚,当即下令道:“擂鼓,全军出击,点起狼烟。” “咚咚咚咚……” 城楼上响起了密集的鼓点,对于官军来说是进攻的号角,对马进却是催命的音符。 “杀啊!”无数官军从西门中杀出。 远在生米渡的杨沂中看见了城头冲天而起的黑烟,大喝道:“全军出击!” 就这样,马进的十余万人马被岳飞、张俊、杨沂中虐的体无完肤。 特别是岳飞的千余精骑,就像钻进铁扇公主肚子里的孙猴子,将马进军阵搅得天翻地覆、支离破碎,杀得溃不成军。 马进大败,只得带着残兵逃回到了筠州。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五十六章 朱家山吃鸡第一名 “哈哈哈哈哈……,诸位将军辛苦啦。” 打败了马进,张俊心情大畅,第一时间就召集众人叙功总结,他神采飞扬地大笑道:“此次大战,我军以少胜多,取得大捷,全赖诸位同心勠力,特别是岳将军,披坚执锐,为军前锋,当记首功啊。” 张俊对岳飞的表现十二万分的满意。 “大帅过奖了。”岳飞连忙谦逊道:“此战全赖大帅运筹帷幄,居中调度,才有此大捷。” 哎呀呀,花花轿子众人抬,岳爷爷也深谙官场套路啊。 “是啊是啊,全赖大帅运筹帷幄。” “哈哈哈哈,诸位过谦了,本帅一定奏明圣上,为诸位请功。” 张俊打得一手好牌,往常出工不出力都能伸手要钱要粮白吃白喝,这回打了大胜仗,不乘机让赵构出点血才怪呢。 一听到张俊要上奏请功,众将领都喜上眉梢,这回一定能捞笔大的,这年头喝点兵血也不容易,毕竟皇帝手里也没多少余粮。 “大帅,末将有一事禀告。” 大家还沉浸在喝兵血的喜悦中时,岳飞将众人从美梦中拉了回来。 “哦,岳将军请讲。” 打了大胜仗,张俊对自己这个副手也是客气三分。 “大帅,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马进虽败,但犹有数万之众,仍据江州筠州,李成手中人马也丝毫未损。正所谓打蛇不死反被蛇咬,末将以为应乘此大胜,追击穷寇,不可让敌有喘息之机。” “嗯,岳将军此言甚是,本帅也是这个想法。” 听到张俊赞同自己的意见,岳飞精神一振,继续说道:“如今马进退守筠州,据报,筠州城内原还有数万守兵,加上马进带的残兵,估计仍有十万之众,我军不可掉以轻心。末将愿领本部人马即刻前往筠州剿敌,请大帅应允。” 面对岳飞高涨的积极性,张俊欣喜万分。 张俊也想早日收拾了李成和马进,既然岳飞这么主动,何乐而不为呢,反正苦活累活有人干,功劳自己又占大头。 “好!岳将军不愧是国之干城。” 张俊给岳飞戴了一,官军的骑兵真的就绕开了自己。 战场上所有的恐惧都会被瞬间放大,从第一个人坐在地上,不一会儿的功夫,战场上坐着的人远远多于站着的人了。 “起来,起来,继续杀!” 马进怒火中烧,手持朴刀就要砍了那些坐地投降的手下。 就在此时,“咚咚咚咚……”的战鼓声震天响起,张俊和杨沂中的大军前后杀到,对马进形成了夹击之势。 “将军,挡不住了,快走吧。” 刁贵看到官军主力杀到,底下的人马大多都投降了,连连劝道。 “唉……,”马进长叹一声,再也无力恋战,又领着残兵溜了。 此役官军一举收复筠州,坐地投降者逾八万众。 “大帅,我想领本部人马继续追击残敌。” 战斗一结束,岳飞就找到了张俊,表达了宜将剩勇追穷寇的想法。 “嗯,”张俊沉吟了一会,说道:“这样也好,不过凡事小心,切莫贪功,马进虽不足未虑,但李成近在江州,还有十数万人马。岳将军先行一步,我在筠州稍加整顿后,领大军前来与你会合。” “末将遵命!” 岳飞迅速整顿了本部军马,休息了个把时辰后,继续追击马进。 而马进领着几万残兵一口气奔逃了数十里,才敢停下来稍事休息,实在是逃不动了。 接连两次被岳飞杀得溃不成军,马进心胆俱寒,胡乱在溪边喝了几口凉水压了压内心的恐惧。 “刁贵!” “在,在。” “你速速带人去江州向天王求援,我在南康军等你们。”马进阴着脸吩咐道:“动作麻溜点”。 “是是,小的马上就去。” “赵万!” “将军,您有什么吩咐。” “我给你三千人马,”马进一指前面的大山说道:“我怕官军会连夜追来,你埋伏在朱家山断后。如果今夜无事,明日一早你就领兵到南康与我会合。” 自古殿后掩护撤退的活都是最难干的,一不小心就把小命交待进去。 赵万一听要他殿后,整个人像掉进冰窟窿里一样。 不过他又不敢有什么意见,马进什么人他可知道,发起疯来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最好还是不要触他霉头。 官军不可能连夜追击吧,赵万想想,官军也是人,人总要吃饭睡觉,这样不眠不休往死里整,谁受得了。 看来这次殿后的任务没有什么大风险,最多就是在朱家山露宿一宿,明日就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赵万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吩咐完,马进一刻也不想多停留,继续带着残兵往南康军逃去。 看着马进远去的背影,赵万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心里将他祖宗十九代狠狠地问候了一万遍。 眼看天就要黑下来,赵万也不敢耽搁,领着三千难兄难弟转进了朱家山的小树林里,暗暗祈祷晚上能过个平安夜。 夜路走多了怕鬼,出来混迟早要还。也是赵万流年不利,命中注定有此一劫。 换了别人,大晚上的连个路灯都没有,就不追啦,可惜他遇到的是岳飞。 赵万也算机警,埋伏在朱家山,连眼皮都不敢眨,时刻盯着山脚下的动静。 结果戌时刚过,就见山脚下远远地出现了一条长长的火龙。 我的妈呀,赵万被突如其来的火龙给吓住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将,将军,肿么办?”身边的喽啰说话都开始结巴了。 “先别声张,看看有多少人?” 山下的火龙越来越近,前后绵延数里,赵万倒吸一口凉气。 我的妈呀,起码有一两万人,自己这三千弱鸡,而且是被吓傻了的弱鸡,还敢扑腾吗。 身边的喽啰身体明显的已经开始发抖,赵万的额头也冒出了许多汗,怎么办,怎么办。 到底是躲着不吭气,还是乘他们没发现前先开溜呢。 眼看火龙就要烧到眼前,再也不能犹豫不决了,赵万下定了决心,去他娘的马进,大难临头老子还管你这么多。 “走,赶紧撤走,告诉兄弟们,别惊动官军。” 喽啰欣喜地点了点头,终于可以和这鬼地方说再见了。 三千弱鸡得到撤退的命令,也都长出了一口气,蹑手蹑脚地往山边退去。 尽管偷偷摸摸,可毕竟是三千人,不折腾点动静出来那是不可能的。 “咕咕咕……” 弱鸡们尽管小心翼翼,却还是惊动了上夜班的猫头鹰,噗嗤噗嗤,受惊的猫头鹰一边鸣叫,一边飞出了树林。 我滴个娘哎,赵万心中暗暗叫苦,一万个后悔,干嘛不老老实实趴树林子里。 “将军有动静!”张宪眼尖,指了指山间惊起的飞鸟。 “嗯,山中定然有埋伏。”看到异动,岳飞点了点头,道:“我们先弄点动静,把蛇惊出来。” 张宪心领神会,转身对身边的士兵吩咐了起来。 “咚咚咚……,杀啊杀啊。” 很快,山脚下就传来了战鼓声和喊杀声。 赵万心中咯噔一声,我日,还是被发现了,他大叫一声:“快走!” 三千弱鸡哪敢停留,撒开丫子地飞奔,山林里窸窸窣窣、噼噼啪啪、稀里哗啦,十分的热闹,还有叫爹叫妈的。 “骑兵随我来!”岳飞一提长枪在手,对张宪喊道,“先让贼寇出林,我们再行掩杀。” 可怜的三千弱鸡,可怜的赵万。 是夜,岳飞在朱家山取得吃鸡第一名,阵斩马进部将赵万。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五十七章 就你官军会装逼! “开门!开门!快打开城门!” 刁贵尖利而又略带惊惶的声音响彻了江州南门。 “你们是谁,快报上名来,要不我放箭啦!”城头上的士兵看着底下的丧家之犬,大声呵斥了起来。 “别放箭,我是马进将军属下刁贵,有紧急军情禀告李天王,快打开城门!” “你是刁贵?” 城头上的士兵有点不相信,刁贵他是认识的,号称马进的鬼点军师。可眼前这个人狼狈的就像一只从烂泥潭里爬出来的泥狗,根本看不出是谁,不过声音倒是有点像。 “你等着。” 不多时,城门吱吱呀呀地开了一条缝,里面钻出几个士兵,拦住了刁贵几人,为首的士兵仔细辨认一看,哟呵,还真是刁贵。 “真的是你,刁军师。” “快前面引路,我有紧急军情禀告李天王。” 刁贵在江州府衙见到了李成,他将马进兵败洪州、筠州失守、败退南康的事情细细禀告一遍。 马进兵败,李成大吃一惊。 要知道马进可是李成最凶悍的头号猛将,李成几乎把自己的半数人马都交给了他,而马进也从来没让李成失望过。 没想到这一次败得这么惨,十几万的人马只剩下个零头,不仅洪州没拿下,连筠州也丢了,搞得他李成在江州也待得不安稳。 李成不愧是见惯风浪的主,片刻就有了主意,现在最佳的选择不是死守江州,而是要与马进的合兵一处。 蚊子再小也是肉,只有把自己所有的力量都集中起来,才更有自保的把握。 “传令下去,今日抓紧准备,明日大军开拔。” 第二日一早,李成几乎是倾巢出动,带着十几万人马浩浩荡荡地往南康而去。 结果刚出江州二十里,就又遇到了马进派来的喽啰。 原来马进实在是跑不动了,就改变了目的地,选择在德安驻扎,请李成领军到德安会合。 德安位于敷浅水南岸,离江州约百里的一个小县城,马进的几万残兵一入城,就挤得满满当当。 …… “天王,您总算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成冷冷地盯了一眼马进质问道:“怎么吃了这么大亏!” 马进被李成一盯,汗珠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他虽然是狠角色,但在李成面前,就是狼和虎的区别。 “天王……,这次官军是在是太厉害了,属下一时不小心就着了他们的道。” 马进结结巴巴话都说不利索了,生怕李成一怒之下就叫刀斧手把他拉出去,毕竟十几万的人马基本被他败光了,这可是李成的一半家底。 “知道官军领头的是谁吗?” “据属下打听到的,是新到任的江淮招讨使张俊。” “张俊?” 李成心中不免有些疑惑,这个人他略知一二,和官军大多数将领是一个路数,不合理啊,张俊打仗不至于卖力到这个程度吧。 “还有一人,极其生猛,属下两次吃败仗,主要都是因为此人。”马进咬牙切齿,恨恨地说道:“这个人叫岳飞。” “岳飞!”李成大吃一惊,喃喃自语道:“他怎么也到了江淮。” “天王知道此人?” “这个人不简单呐,和金人硬碰硬,几乎百战百胜,一杆铁枪让人闻风丧胆,这回我们真的要小心了。” “这该如何是好,天王,要不我们赶紧回江州固守吧?” “固守?”李成冷笑一声,训斥道:“守城真那么容易的话,在江州和在德安又有什么区别。如果守城真那么容易,大宋朝也就不会如此轻易地被金人占了一城又一城。孤城难守,要是真的被堵在孤城,那就是死路一条。” “这……” “德安城能守则守,不能守就走,这个年头只要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是是,天王教训的是。天王,属下还有一事要禀告。” “快说!” 干!什么时候了还婆婆妈妈。 “为防官军追兵,属下曾留赵万断后,现在赵万还没有前来会合,估计凶多吉少,官军可能不日就会到德安。” 李成听了“嗯”了一声,不再言语。 李成到德安才小半日,就有喽啰回报,城外来了一支官军,约莫一万来人。 当李成和马进来到南门城头时,城外的官军已经有条不紊的安营扎寨了。 我日,太目中无人了吧,你们以为自己是来郊游露营的?拿我李成当空气? 马进眼尖,突然指着官军喊道:“天王,就是他,岳飞!” 李成顺着马进所指,定睛一看,果然有一面猩红大旗,上面绣着斗大的“岳”字。 李成摸了摸下巴,沉思了一会儿,对马进说道:“走,出城会会这个岳飞。” 老子信了你的邪,我就不信了,今天就要称称你岳飞有几斤几两。 李成也是打得好主意,想趁岳飞立足未稳给他来个下马威,毕竟自己手里有十余万人马,岳飞人马顶天了算也就两万。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乱拳打死师傅,老子仗着人多,还不欺负死你。 于是乎,李成点齐了五万大军,气势汹汹地冲出了城。 …… “将军,你看,城内有动静。” “看来贼人要趁我们立足未稳杀个措手不及,迎战!” 岳飞一声令下,几乎片刻之间,在护卫巡查的一千骑兵就摆好了阵型,而步枪兵弓箭手也迅速集结。 李成五万人马费了半天劲,才从德安的小城门挤了出来。 等他们摆好阵型,官军都要睡着了,难道这是李成的战术,故意让官军先疲劳疲劳,再而衰三而竭?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看到岳飞人马军容整齐,气势高昂,行动迅速,而自己手下一看就是乌合之众,李成心中那个不爽啊。 他娘的,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今天非要给你点颜色看看,就你官军会装逼! “来者何人?我李成手下不斩无名之辈!” 张宪一听对方问话,将手中的猩红大旗挥舞了几下,大喊道:“江淮招讨副使岳大将军在此,尔等鼠辈还不快快下马投降,莫要自误!” 一听张宪如此狂傲,李成怒极反笑,骂道:“我今日倒要看看你们到底有几斤几两,敢让爷爷投降。儿郎们,随我杀!” 李成挥舞着一口大刀,就冲了出去。 马进一看,我靠,今日李天王吃错药了,这么冲动,顾不得这么多了,不能比李天王落后啊,要不然……。 五万贼兵铺天盖地地向岳飞他们冲杀过去,对于贼人的战斗力,岳飞早就心知肚明,岳家军的将士们也早有了一种逢战必胜的信念和泰山压顶不变色的胆气。 “迎战!” 其实不用张宪提醒,所有人心中都有谱。骑兵什么时候冲锋,跑什么样的路线,步枪兵用什么样的速度推进,弓箭手什么时候放箭,经过了这么多次战斗的洗礼,已经熟练地像一架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 岳飞到底有多厉害,李成总算领教到了。 那一杆长枪根本无人可挡,那一千精骑组成的洪流根本就是无解,就像一把无比锋利的外科手术刀,虽然小,却势不可挡。 既然没办法解决被切割的问题,那么结局就已注定。 …… 狼狈逃回德安的李成站在城头看着城外大片的尸体,心中就一阵懊悔,自己是吃错药了吗,想在岳飞面前装个逼,结果被打脸。 看着李成那张青绿色的脸,马进躲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让你逞能,你现在知道岳飞厉害了吧,可不是我马进无能啊。 接下来几天城内城外倒是相安无事,和平共处,不过城外越没有动静,李成心里就越发不安,这岳飞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李成苦苦思索了好几天,想破了脑袋仍找不到最佳答案。 马进也待得不自在,隐隐有一种不安,总在心头挥之不去。 “天王,岳飞几天来都没什么动静,到底是要整什么幺蛾子啊。” “我怎么知道。”李成不耐烦地白了一眼马进,他感觉自己跟马进待一起,智商都被拉低了不少。 “岳飞会不会是故意吊着咱们,等着援兵?” “咵嚓”一声,马进的这句话就像一道天雷,轰开了李成不开窍的脑瓜子。 我去!苦思几天,今日被马进一语点醒,真是醍醐灌顶啊。 李成心中暗叫不好,要是援军赶到,自己这十万人马还挤在德安小城里,那就非常危险了,李成努力让自己不跟“关门打狗”这四个字联系起来。 “马进,马上传令下去,今日做好准备,明日一早,大军出城,到河对岸驻扎。” “天王,这是为何,好端端地为什么要出城。”马进被李成突如其来的命令,搞得有点莫名其妙。 “他娘的,少废话。”李成现在看见马进就烦,懒得跟他解释,狠狠训斥道:“老子叫你去,你就去!” 见李成发火,马进大气不敢出,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传达李成的命令。 第二天一早,李成在德安留下了两千弱鸡,自己带着大部队浩浩荡荡地渡过敷浅水,在德安对岸安营扎寨。 幸好李成走的快,就在傍晚时分,张俊终于领着大军赶来了。 …… “岳将军辛苦了,不知对岸贼人是哪支人马?”张俊见对岸营帐相连,绵延数里,人马甚众,不禁问道。 “大帅,对岸的是李成,五日前他领着十余万人马从江州到了德安,今早又从德安渡河到对岸扎营,估计是怕我大军云集,自己成瓮中之鳖。” “这个李成,倒也知机。现在他与我军夹河对峙,以守待攻,我若渡河,其必半渡而击,于我不利,不知诸位可有破敌良策。” “大帅,末将有一策。” “哦,岳将军请讲。” “我们可以给他来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张俊眼睛一亮,问道:“如何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末将以为,一面我们大张旗鼓造浮梁、做木筏,让李成以为我军急欲渡河强攻;另一边,我们趁其不意,派兵溯游而上,偷偷渡河,绕到敌后,待我正面大军准备妥当后,前后夹击,破敌必矣。” “好!”张俊抚掌大赞道:“岳将军真是妙计。兵者诡道也,虚虚实实,岳将军用兵深谙兵法以正合以奇胜之道啊。” 你张俊究竟打过几场像样的仗,也好意思对岳爷爷评头论足,还在岳爷爷面前掉书袋,讲兵法,能要点脸不? “大帅过誉了。” “岳将军不必自谦,此番平贼,你出力最多,屡建奇功,本帅甚慰。沂中。” “末将在。” “这个暗度陈仓还是就交给你吧,今夜你就率本部人马秘密渡河,伏于敌后,待明日我鼓响,大军出击,你即刻领兵从后掩杀。切记,在我大军渡河之前,切莫让贼人察觉。” “末将遵令!” “岳将军。” “末将在。” “此番恶战,本帅还是希望将军能为前锋,披坚执锐,让别人去,我不放心,不之将军意下如何?” 这句话张俊没骗人,最让他放心的也就是岳飞的人马,所以这次他主动提了出来。 “大帅差遣,末将敢不从命。” …… 看着对岸热火朝天,连夜赶工,李成都不敢睡觉。 官军在敷浅水上要架起三座浮桥,估摸到明日一早就可完工。 尽管李成想尽办法延误破坏官军造桥,但效果都不甚了了,刚才还让手下射了几轮火箭,可是官军一边造,一边在桥面上洒了泥土,火箭就变成了烟花性质。 除了浮梁,官军还在大肆伐木做筏,看着架势,起码有数百只。 看来明天又是一场恶战啊。 不过李成还是有信心的,毕竟他占得地利,官军想要顺利渡河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五十八章 必须非常重的赏 三月末的清晨,还是透着一股冷意。 对岸官军已开始集结,不大一会儿工夫,数万大军已列阵完毕,三座浮桥就差最后一小段距离,数百只木筏上站满了士兵,只待一声令下。 李成在河岸边树了很多的鹿角和栅栏,无数弓箭手躲在后面,等待着收割生命。 张俊站在德安城头,看大军已准备停当,大手一挥,果断令道:“擂鼓!” “咚咚咚咚咚……” 城头上的十面战鼓发出了动人心魄的声音,鼓点越来越快,两岸的士兵也随之沸血。 官军首先出击的是数百只木筏,按照计划,木筏上的枪步兵要先抢滩登陆,站稳阵地。然后浮梁再架设最后一段,骑兵和大军主力再出击。 所以突击队能否顺利登陆是整个战役的关键,而负责攻坚的正是岳飞的人马。 岳飞身先士卒,携着张宪等人舍马就舟。 数百只木筏在雄壮的鼓点声中驶向对岸,敷浅水是赣江的支流,河面不宽,木筏几乎一出发就要面对敌人的箭雨。 木筏上的枪步兵早就立好的长盾,一只只木筏看上去就像在河中漂流的盒子。 “放箭!” 箭支像雨点一样落在了盾牌上,幸好准备充分,对岸的箭雨基本没造成什么像样的杀伤。 “用力!” 木筏上的兵士奋力地撑篙划桨,一只只木筏快速地向对岸驶去,不大会儿工夫,木筏纷纷靠岸,将士们冒着箭雨抢滩登陆了。 负责建造浮梁的工兵见木筏靠岸,赶紧冲上浮梁开始铺设最后一段。 “全军出击!” 见浮梁铺设完成,张俊当机立断下达了总攻的命令。 岳飞张宪等人已经和李成人马展开了肉搏战,早已等的有些不耐的张俊大军,争先恐后地向对岸杀去。 “给老子就开练,而是给张用写了一封信,信中的内容非常简单,就一句话:吾与汝同里,欲战则出,不战则降。 就这简简单单的十三个字,透出了岳飞的自信与霸气。 一方面是岳飞念老乡情分,同时也是岳飞的高明之处。 张用之所以选择再次反叛,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是贼。虽然被招安,但在旁人的眼里,被招安的盗贼仍然是盗贼。特别是李成的败亡,让张用产生了巨大的危机感,他心里清楚,赵构迟早也会拿他开刀。 张用不想坐以待毙,也不想学李成逃到伪齐投靠刘豫,背负上汉奸卖国贼的骂名,那么只剩下放手一搏,大丈夫不能五鼎食也要五鼎烹。 岳飞正是抓住了张用不安、不甘又非常悲观的矛盾心理,给他指出了一条不必走到黑的路。 岳飞在信里拉老乡关系,是给张用一个台阶下,他相信只要张用不傻,就应该知道作出正确的选择。 果然,张用收到岳飞的信后,只是思索了片刻,就决定率众向岳飞投降,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岳飞这一招也达到了兵法上的最高境界:不战而屈人之兵。 张用一降,江淮悉平。 张俊如此出色地完成了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不免意气风发,为此他特意给赵构上了一封洋洋洒洒的报捷信,把自己如何运筹帷幄、杀伐果断、智计百出、忠于王事狠狠地夸了一遍,简直要上天了,然后理直气壮地向赵构伸出了双手。 不过张俊在报捷信中倒说了一句公道话:江淮平盗,岳飞叙功第一! 除去了江淮盗贼这个心腹大患,赵构高兴地飞起。 张俊这次倒是卖力,好个岳飞,朕总算是没有看错人啊,赏,必须赏,必须非常重的赏,不差钱。 赵构开心了,宰相范宗尹却犯愁了。 范宗尹知道赵构的脾性和做派,张俊岳飞取得如此大胜,肯定要大加赏赐。 赵构的信条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他这个皇帝这几年当的真憋屈,底下这帮子领兵大将说的好听是自己儿子,可实际上谁都不是省油的灯,比老子还难伺候。 一想到自己赵家是怎么得了这个天下,赵构心里就一阵三生三世的凉凉。 没办法,只能使钱,用高官美爵、功名利禄拼命笼络这帮子人,那钱去换取他们的忠心。 俗话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赵构使钱大手大脚眉头都不皱一下,但这钱又不是树上长的天上掉的。现在府库里有多少家底,范宗尹这个大当家心里最清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再这么滥赏下去,府库里的老鼠都要饿死了。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范宗尹愁的有道理。 “会之兄,此次张俊平李成马进,陛下打算厚加赏赐。按陛下的意思,欠饷、抚恤不算,单单是赏银就要十万两。”范宗尹叹了一口气,愁的快没边了,“现如今府库所存也不过数十万缗,这一赏,几乎要把所剩家底掏空了。” 秦桧回来之后官运亨通,礼部尚书只当了五个月,就被赵构提拔为参知政事,正儿八经地进了中书。 “觉民,正所谓有功不赏,为善失其望;奸回不诘,为恶肆其凶。此次平李成,为近年军功未之有,陛下大家赏赐也是情理之中,如若不然,有功不赏将士寒心,谁还肯用命啊。” “会之兄,你说的我知道,有功则赏有过责罚,赏罚分明,则纲纪不乱。我不是不同意赏赐,只是如此滥赏,只怕过犹不及啊。” 范宗尹解释道:“会之兄还记得宣和年间吗,宣和间朝廷岁入可达一万五、六千万贯,几乎倍于神宗之时。然童贯用兵幽燕之时,却因无钱赏赐,以致将士不用命而兵败,何故?我朝之弊在冗费,开销巨大,以致入不敷出,而滥赏之巨,每年所占支出竟有十之二三。再者,赏赐过滥,以致将士骄矜,最甚者,临阵对敌,亦须先发赏赐而后战,无钱则不效力,将士只知利而不知义,此皆滥赏之故。” “觉民言之有理。” 见秦桧认同了自己的观点,范宗尹继续说道:“将士乃国家中流,如若与商人一般唯利是图,何以保国安民。将士劳苦,加以赏赐,本无可厚非。然欲士卒奋力用命,须励之以义,而非诱之以利,以利诱人犹如饮鸩止渴,既不长久,更是败坏人心。” “觉民高识,吾不及也。” “会之兄,此番赏军,我想劝陛下莫要再行滥赏,会之兄与我同为执政,当助我一臂之力。” 范宗尹的意思很明确,他希望身为参知政事的秦桧在这件事情上能鼎力支持自己,和他保持同一阵线。 “觉民放心,我一定与你一起劝说陛下,止住滥赏之风。” “好!” (求书友非常重的赏)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五十九章 耸动天下 有了秦桧的支持,范宗尹感觉把握大了几分。 毕竟现在秦桧算是赵构眼前的红人,谁让他手里拿着一张好牌呢。不管秦桧受挞懒指派是真是假,只要有议和的可能,这对赵构来说都是一种欲罢不能的诱惑。 “……陛下,滥赏之弊,不可小视,臣恳请陛下三思啊。” 听完范宗尹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赵构心里早已不耐。 哼,前几日就跟我推三阻四,一个劲的哭穷。老子都说了,府库要是没钱,内府可出一部分,老子都把私房钱拿出来了,还不肯。 今天还叫上了帮手来,几个意思啊,赵构趁机白了一眼秦桧。 “请陛下三思啊。”见赵构半天没反应,范宗尹又恳请道,然后有意无意看了一眼秦桧。 “你说朕这是滥赏,那朕来问你,有功不赏将士寒心,以后谁来替朕冲锋陷阵。” 赵构真的有些恼了,这个范宗尹也是个强项公,有时候认死理。 “秦参政,你来说说,朕到底是赏啊,还是不赏。” 秦桧刚才一直没吭声,范宗尹有意无意看他,他也装作没看到。现在赵构点了他的名,要他明确表态,既然躲不过去,那就对不起了。 “陛下,范相所言有理。”秦桧鼓起如簧巧舌说道:“不过,臣也以为,此次平贼不可不赏,而且要重赏。” “会之兄,你!” 范宗尹听到秦桧前半句还挺高兴,没想到秦桧话锋一转,居然转眼就把自己给卖了,范宗尹脑子像是被重重地锤了一下,嗡嗡作响。 “秦爱卿继续说。”赵构白了一眼范宗尹,和颜悦色地对秦桧鼓励道。 “陛下,正所谓有功不赏,为善失其望;奸回不诘,为恶肆其凶。此次张招讨江淮平贼,除却朝廷心腹大患,此功不可不谓巨大,有功而不赏,其害更甚。平贼大功,理应重赏,不重赏无以显陛下浩荡皇恩,不重赏不足酬将士赫赫功劳,不重赏不能符中外之望,不重赏不足以聚天下士卒之心啊。” “说得好!”秦桧四个不重赏,说到了赵构的心坎里,害的赵构差点要给秦桧鼓掌。 “会之兄,你!” 范宗尹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他突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接着两眼一黑,后面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 “老爷,您醒啦。” 范宗尹睁开眼睛,还是感觉有些眩晕,他勉力地支起了身体,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 “夫人。” “老爷,您醒来就好。”夫人的眼睛有点肿,显然是刚哭过。 “让夫人担心了,”范宗尹勉强地笑了笑,柔声说道:“我没事。” “老爷,刚才中官陪着御医来过,御医说老爷是操劳过度,多多休息就会没事。陛下还特意赏赐了两根百年老参,让老爷好好将养身体。” “呵呵,劳累过度?”范宗尹心中一阵冷笑。 一想到秦桧,范宗尹的心里就一阵绞痛。 今天他才明白秦桧根本就是一条阴险的毒蛇,最可笑的是自己居然是那个愚蠢的农夫而不自知。 自己拿他当兄弟,推心置腹,没想到兄弟真的是拿来出卖用的。 哈哈哈,可笑,范宗尹觉得自己彻彻底底就是一个大笑话。 眼瞎啊! 越想心就越痛,这不单是伤害,更是耻辱! “咳咳咳…”范宗尹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老爷,你没事吧!” “我没事,夫人放心,你们先出去,我想静一静。” 等所有人出了房门,范宗尹起身来到书桌前,铺开折子,提笔写了起来。 …… 七月二十九日,赵构正式下旨,免去范宗尹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御营使职务。 早在今年二月间,当时日中有黑子,范宗尹自认是辅政无能、上天警示,就上书赵构请求罢职,当时赵构没同意。 现在被秦桧背后捅刀,范宗尹心灰意冷,再次上书请求罢职,这回赵构很干脆的答应了。 (绍兴六年,范宗尹退居天台,不久卒,时年37岁。范宗尹英年早逝,与被秦桧出卖,心结久淤不无干系。) 罢免了范宗尹,接下来让谁来执掌中枢呢? 原本赵构的心里,最属意的还是朱胜非。 朱胜非确实是个好人选,可是朱胜非有硬伤,别的不说,单单是苗刘之变的锅他就要背一辈子。 苗刘之变影响好不容易淡点下去,自己起复朱胜非任江西南路安抚大使。 结果人算不如天算,出了马进攻下江州这档子事,又是被言官抓住机会一顿猛喷,最后不得不再次下令罢免朱胜非。 唉,老猪倌流年不利啊。 言官啊言官,这帮子人可不管你三七二十一,倔的像驴一样,要是拗起来,敢把吐沫星子喷到赵构脸上去。 无奈,只能退而求其次,让吕颐浩回来试试,虽然这个人做事情有点张扬,毕竟还是勤王功臣,言官挑不出什么刺来。 在正式罢免范宗尹的前两天,赵构就下诏让吕颐浩赶赴行在,这个意思已比较明显了。 赵构让吕颐浩回朝,最急的莫过于秦桧。 他撕破脸皮狠狠地捅了范宗尹一刀,就是为了搬开范宗尹这块绊脚石,获得更大的政治权力。 费了这么大的心思和气力,又弄翻了几条友谊小船,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总不能为他人做嫁衣吧。 八月十四日,赵构又下旨任命李回为参知政事,富直柔为同知枢密院事。 这项人事任命让秦桧更加焦急了,一来李回因范宗尹的事,肯定是要把秦桧恨上;二来李回跟赵构的时间比他秦桧长的多,按照这样的情形来看,赵构的中枢人选很可能就是吕、李配,跟他秦桧没半毛钱关系。 不行,他秦桧一定要牢牢抓住赵构的牛鼻子。 …… 八月十五日,大朝会。 该议的事情基本议的差不多了,赵构刚想示意殿中内侍宣布退朝,秦桧抢先一步出了班列。 “陛下,臣有事启奏。” 赵构看秦桧这个时候出班,不免有点意兴阑珊,不过也不好不让人家把话说完,于是问道:“秦参政有何事?” “陛下容禀。” 秦桧又开始鼓起如簧巧舌,叽叽呱呱的说了起来。说的都是国家现在怎么怎么困难啦,什么内忧外患啦,老百姓生活怎么怎么苦啦这些老生常谈的话,赵构早就听得耳朵长茧了。 他奶奶,你尽挑这些说,不是拐着弯在骂我这个皇帝吗,自古以来只有昏君当朝,国家才会这样,你秦桧几个意思?! 老子脾气是好,不过脾气好也是有底线的。 赵构面色有点不虞地提醒道:“秦参政长话短说。” 见赵构话中有些冷意,秦桧赶紧刹车,前面叽叽呱呱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为最后一句作完美的铺垫,“陛下,臣有二策,可耸动天下!” 啥,你可以让天下太平?!在吹牛皮吧。 “陛下,”新任参政李回站了出来,驳斥道:“陛下切莫轻信。秦参政如果真有安定天下之策,为什么不早说,秦桧参政已有半年,为什么直到今日才在此大言炎炎。” 李回的话引起了朝臣的共鸣,大家的议论更大声了,秦桧这是要干嘛。 “陛下,”秦桧提高了嗓门,为自己辩解道:“臣之所以没说,是因为现今朝中无相,不可行也。” “哗……” 朝堂彻底炸开了锅,原来秦桧这小子是这个图谋,好算计啊。 “陛下,”李回高声道:“秦桧沽名钓誉、狼子野心,不可轻信。朝中虽无相,可朝政还有衮衮诸公,难道诸公都是尸位素餐?秦桧分明是大言不惭,想以此蒙蔽陛下圣听。” 说完,李回狠狠地瞪了一眼秦桧。 赵构对身边的内侍摆了摆手,内侍会意,高声唱道:“退朝!” 回到寝宫,赵构一想起朝堂上秦桧的表现就一阵冷笑,这货原来是打这个主意。 耸动天下,哼哼,天下是如此好耸动的吗,朕倒要看看你是怎么个耸动天下。 虽然秦桧提出自己“有二策,可耸动天下”让整个朝廷为之大哗,议论纷纷,但赵构在朝会上没有追问,朝会后也没有再主动提起,似乎给大家的感觉是赵构也觉得秦桧是在吹牛皮。 可就在朝会后第八日,也就是八月二十三日,赵构下旨以秦桧为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 赵构这个突如其来、出乎大多数人意料的任命,引起了朝中更多的猜测和议论。 大家不知道秦桧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现在又被赵构搞得有点莫名奇妙,这两个人是不是暗地里达成了什么交易? 这个秦桧还真不简单,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和阴险狡诈,不到一年,就像坐火箭一样从礼部尚书一路做到了宰相兼枢密。 赵构也真会玩,不过没想到秦桧更会玩。 当上右仆射之后,秦桧就再也没有在任何场合主动提起耸动天下了,好像这件事压根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赵构坐等等右等等,都等不来秦桧的耸动,尼玛,比哥还会玩,有点意思。 九月二十日,赵构下旨,任命吕颐浩为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位在秦桧之上。 哼哼,你要是耸不动,那我就让吕颐浩在背后助你一臂之力,不是有一招叫什么老汉推车吗,看看效果如何。 可是吕颐浩的到任并没有能帮秦桧推起破车,秦桧还是一副死猪样,就是耸不动。 秦桧耸不动,没想到金兀术却是耸动的厉害。 富平之战后,吴玠受命为都统制,整编残部,退至凤翔地区,与弟吴璘扼守和尚原。 和尚原在大散关以东,地势非常险要。吴玠一到和尚原便开始囤积粮草,整治兵马,列栅筑垒,誓要死守。 凤翔府的老百姓听说吴玠死守和尚原抵抗金人,感念吴玠在凤翔给老百姓带来的恩惠,纷纷拿出家里多余的口粮,趁着晚上偷偷地运到和尚原助军。 吴玠知道这年头老百姓省下几口粮食有多难,不免感激涕零,拿出军资购买粮食,坚决不白拿群众一针一线,老百姓更加高兴和踊跃了,运来的粮食也越来越多。 金人怒了,就派兵埋伏在渭河边截杀晚上运粮的百姓,而且下严令保伍连坐,发现一家给吴玠送粮,其余几家都得死啦死啦,可是老百姓还是冒禁如故,这就是民心啊。 要取川蜀,必取大散关;要取大散关,先下和尚原。 金兀术对和尚原的吴玠,一开始并没有多少放心上,毕竟富平之战后宋军已经元气大伤,他料想拿下和尚原问题应该不大。和尚原只是大散关的开胃菜,所以他没有亲自出马,而是派手下得力干将去拔和尚原的草。 金兀术手下大将没立率军从凤翔南下,乌鲁折合率军自阶、成、凤州往东出大散关,准备会师和尚原,数万铁骑一举踏破吴玠守军。 没想到两路人马步调不一,没能及时会师,这给了吴玠逐个击破的机会。 先到和尚原的是乌鲁折合。 吴玠命令诸将分军两队,列成阵势,利用有利地形,先率一队与金兵鏖战。到日中,双方均已疲惫,吴玠便将休息的一队生力军投入战斗,宋军如虎添翼,奋勇冲杀。金军欲战不能,欲退无路。和尚原一带又尽是山谷,路多窄隘,怪石壁立,金军的骑兵失去威力,只好弃骑步战。宋军在吴玠的统领下与金军展开了生死搏斗,大败金军。 退到黄牛铺一带的金军,立足未稳,又恰遇上大风雨,金军士气不振,无力发起进攻,只得狼狈逃窜。 三日后,没立犯箭筈关,亦为吴玠部将杨政所阻,吴玠打退乌鲁折合后回师反击,没立立脚未稳,也惨败而回。 (请求书友们的耸动)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六十章 大战和尚原 乌鲁折合和没立的数万铁骑先后败于吴玠残兵之手,金兀术异常震怒,亲率大军十余万,气势汹汹地往和尚原杀来。 金兀术大军在宝鸡造浮梁渡过渭水,结连珠营,垒石为城,与吴玠夹涧对峙,准备与宋军决战。 金兀术的十余万大军给和尚原带来了巨大的压力,众人普遍认为以少胜多打败乌鲁折合、没立数万铁骑实属运气。现在面对金兀术大军,吴玠就凭这点残兵,根本没有取胜之理。 故而全军上下都笼罩在必败的悲观气氛中,有些人暗地里还在嘀嘀咕咕地谋划着什么。 …… “大哥,这可怎么办?” 吴璘有些焦急,将士当中有人密谋劫持吴玠吴璘兄弟投降金兀术的消息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大哥,要不我带亲兵去查一查,抓几个有异心的人当众处斩,以儆效尤。” “不可!”吴玠立刻制止道:“你要真这样做,只会使将士离心,败亡的更快。” “那可如何是好,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 “二弟莫急,事到如今你我兄弟要万分谨慎小心,这样吧,你去召集诸将,我自有办法。” 吴玠心里清楚,将士当中出现这种想法是正常的,现在最重要的是趁这个想法还处于萌芽状态就将它掐灭。 从古自今,无论什么人,闹事也好,殴斗也好,造反也好,总有个领头的。而普通的兵士闹事,由于见识威望能力的缘故,往往都会找官长领头。所以只要把军中那些主要的将佐给聚拢好、安抚好,问题就不会太大。 不多时,吴玠军中的二十几名主要将佐,包括杨政、雷仲等人都齐集吴玠大帐。 “参见吴都统。” “都是军中同袍,诸位兄弟不用多礼,都坐。”吴玠笑着招呼大家,同袍和兄弟的称呼一下子拉进了大家的距离,大战临近的严峻气氛也随之缓和了很多。 等众人坐定,吴玠也坐了下来,好言好语道:“诸位兄弟辛苦了,今日请大家来,是想和大家好好聊聊。” 吴玠顿了顿,继续道:“现如今,金兀术十万大军就陈兵对岸,形势确实急迫,不知诸位兄弟有何破敌良策?” “将军,金兀术陈兵十万,我军只有散卒二万余,敌我过于悬殊,士卒皆无斗志啊。” “杨政说的没有错。”吴玠点了点头,打开天窗说起了亮话,“我吴某人也不是藏着掖着的人,今日和众位兄弟也说说掏心窝子的话。如今确实是敌众我寡,我听说军中有人密谋劫持我兄弟二人投降金贼。” 吴玠这句话引得众人面面相觑,不少人紧张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左顾右盼,不知道帐外埋伏了几多刀斧手。 “众位兄弟莫要惊惶,帐外也没有刀斧手,我吴玠今日之所以打开天窗说亮话,就是没把大家当外人。在座的大部分兄弟和我都是西北子弟,我们初到和尚原时,凤翔的老百姓省下口粮来助军,即使金贼半路截杀、保伍连坐,百姓仍是冒禁如故,这是为何?!” 吴玠看了一圈在座的人,继续说道:“我想大家都明白,老百姓甘愿冒着丢掉性命的危险,也要给我军送粮是为了什么。我们都是西北子弟、大宋子民,百姓是把我们都当作了自己的子弟亲人才会这么做,他们这么做就是想我们能打胜仗,把金贼从我们的家乡赶出去,好有一条活路。” 吴玠目光悠悠,说道:“我曾记得去年腊月,五城镇有个李姓老丈冒着严寒风雪,将家中过年的几斤猪肉和节省下的口粮全都送了过来,就在送粮的路上,李老丈和儿子遇到了金贼的截杀,李老丈的儿子死在了金人的手里。” 说着说着,吴玠的眼睛红了,感动的热泪再也止不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在场所有人的心都被深深触动。 “弟兄们,这是我们的父老乡亲,都是我们的亲人啊。大家再看看,金贼对我们的父老乡亲兄弟姊妹都干了些什么?!” 吴玠厉声道:“金贼杀我亲人、辱我姊妹、占我国土、毁我田园,此仇不共戴天!我等若不谋奋勇杀敌以报父老养育之恩,而图离叛亲人投贼以图富贵,此为人乎?!” 吴玠的质问就像一柄柄重锤敲击着众人的心,一些人羞愧地低下了头。 “我吴玠今日在此向苍天起誓,宁可站着死、不要跪着生,我吴玠誓与和尚原共存亡!不知道众位兄弟是否愿意与我吴玠共生死!” “唰”,大帐内所有人齐刷刷地站了起来,一起抱拳齐声道:“誓与将军共生死!” “好!”吴玠大叫一声:“拿酒来!” 一个亲兵抱上来一瓮酒,吴玠抽出腰间的匕首,在自己的左手手掌上划了一刀,腥红的鲜血滴进了瓮里。 吴璘接过大哥的匕首,也依葫芦画瓢,大帐内的诸将佐一个个轮着歃血。 “众位兄弟,干了此碗!”吴玠双手捧着一碗酒,对众人说道:“喝了这碗酒,代表我们兄弟此心不改,九死不悔,干!” “此心不改,九死不悔!干!” 众人一口饮尽碗中的酒,随即“乓乓啷”地将酒碗砸了个稀巴烂。 “快哉!快哉!众位兄弟请坐,且听吴某破敌之策。” 哎呀,原来吴玠早就成竹在胸,众人精神为之一振。 “金兀术所恃者一是人多,二是铁骑,但这两样在此地却并不足恃,为何呢?诸位都知道,和尚原地势险要,沟壑山涧纵横交错,交通困难、运输不易,金兀术十万大军日费粮草无数,恐有断粮之虞;而且此间地势不利于骑战,只适合步战,金兀术铁骑难以逞凶,是故其长在此地却成其短。反而观之,此战我军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天时者,我军以逸待劳、以守待攻;地利者,此间地势利于我军步战;人和者,我与诸位兄弟共仇敌忾勠力同心,所以我敢断言,此战我军必胜!” 经过吴玠这么一分析,众人重新燃起了取胜的希望。 “此番破敌,我有三策。” 吴玠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一是用强弓硬弩迭射却敌,我大宋军器之精,天下皆知,尤其是我大宋的神臂弓和床子弩,射程远,威力惊人,实乃杀敌重器。我军与金人隔涧对峙,此涧宽不过二百步,金人弓箭射程短,发而难至,我强弓硬弩却能轻易射敌,此其一也;二是敌军粮草难已久耗,只要我军出奇兵绕于敌后,断其粮道,金人久攻不下,又无粮草,必然溃退;三者,待敌缺粮退军后,我伏兵于敌归路袭之,定能克敌制胜。” 吴玠所说的破敌三策确确实实是一个百战将军的干货,众人听后也是信心倍增,大家都觉得要真如吴玠所料,别说是十万大军,就是再来个十万,也不怕他。 吴玠不愧是一名优秀的军事统帅,通过忠义激励,成功地团结了众人稳定了军心,又通过有理有据的作战构想大大提升了将士的信心和士气。 …… “呜呜呜呜……” 悠长的牛角号在山涧间不断回响,这是金人发起的第十四次进攻。 由于地势所限,金人不得不舍骑步战,但是宋军的弓弩实在太厉害了,前面十几次进攻都是被对岸的强弓硬弩给硬生生射回来的。 金人虽然善骑射,但在此间却无丝毫用武之地,自己射出去的箭根本伤不了对面的宋军,而对方射出来的神臂弓和床子弩却可以轻易洞穿、撕碎自己的身体。 最可怕的一幕出现在第九次进攻时,对面一支一人多长床子弩居然射穿了两个人,然后将第三个人钉死在了地上。 太可怕了! 很多人怀疑这是从地狱中搬出来收割生命的工具,金军士兵只要一看到床子弩就头皮炸裂。 这样的仗还怎么打,不是给宋军当活靶子吗。 “大王,这样不行啊。宋军的弓弩太厉害了,兵士死伤惨重,根本冲不上去啊。”独眼龙大将韩常焦急地对正在督战的金兀术说道:“不能再这样让兵士白白送死了。” 金兀术也非常上火,从早上一直攻到现在,前后十余次,连个毛都没捞到,却折损了数千人马,真是日了狗了。 可着急上火有什么用,人毕竟是血肉之躯,不能跟弓弩怄气,再这样打下去,他金兀术就是有再多的人命也不够填。 “收兵!”脸色铁青气急败坏的金兀术狠狠地吐出了两个字。 “元帅,有紧急军情。” 气呼呼的金兀术还没有迈进大帐,乌鲁折合这个窝囊废就凑了过来,将收到的军报呈了过来。 金兀术打开一看,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我擦,遮节骨眼上发生这样的事情,这不是要命吗。 “你退下吧,”金兀术阴恻恻地对乌鲁折合说道:“让送信的别声张,要是传出去,你就提头来见。” 乌鲁折合被金兀术狠狠地盯了一眼,冷汗直冒,忙道“元帅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大王,出了什么事?” “你自己看吧。” 韩常打开一看,竟是大军粮道被宋军截断的消息,不由大惊失色。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要是被兵士知道,他敢保证都不用宋军来打,自己就马上要溃乱了。 “韩常,我大军所备口粮还有多少?” “军中存粮还可支持两日。” “两日。”金兀术心中暗暗盘算,看来明日要放手一搏了,再不行就只能打道回府。 没有什么办法对付神臂弓和床子弩,今天和明天又有什么区别呢?不都是白白送死。 可惜金兀术已经昏了头,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老子十万大军居然还憋屈成这个样子,所以不管韩常怎么劝,这货就是不听。 唉,可惜了汉签和渤海军了,韩常心里暗叹,可有什么办法,汉签军和渤海军干得的就是吃苦在前的活。 第二日,金人的攻势更猛,各个像吃了炸药一样,金兀术的眼珠子都杀红了,可是前后又十余次,一次一次又一次都被狠狠地揍了回来。 吴玠看着对面的金军,心中不免暗笑,这个金兀术也是蠢货,被断了粮道还敢在这硬撑。 “杨政,传令下去,准备出击。” “将军的意思是?金人要退了?” “嗯,金人已是强弩之末,如今粮道被断,只有退兵一途,我军要乘势追击,让敌无喘息之机。” “是,末将遵令。” “呜呜呜……”突然金军响起了退兵号角声,正在冒着箭雨冲击的兵士如蒙大赦般的迅速退了回去。 “雷仲。”吴玠大喊道:“擂鼓!” “咚咚咚咚咚……”如雷的战鼓声在山涧中激荡,压过了金人呜咽的号角声。 “大王,快走吧。”韩常苦劝道:“兵士毫无斗志,现在宋军要反击了,我军应立刻退出和尚原,到平阔地带再整军迎战。” “唉,”金兀术仰天长叹一声,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对韩常道:“传令下去吧,退军!” 这是金兀术不得不面对的痛苦事实,也是一个不得不做的痛苦决定,不管你能不能接受,反正胜利的天平已经完全倾斜在吴玠这一边了。 “杀啊!” 见宋军追杀,金人再无半分斗志,十万大军就这样慌不择路地逃离了和尚原。 吴玠领着人马一路撵着金兀术出了和尚原,其实吴玠也不大敢和金兀术正面接触,毕竟金人不是软柿子,只不过是暂时没了斗志而已。 所以吴玠的追击基本都是虚张声势,目的就是要让金人疲于奔命,让他们师老兵疲。 金兵一路奔逃了小半天终于出了和尚原,吴玠随即止住军马不再追赶。 金兵早上攻了半日,现在有奔逃了半日,等出了和尚原已是落日,各个累的像狗一样。 幸好出了和尚原,宋军不敢追来,大家可以稍稍喘息。 前面不远是神岔沟,地势还比较开阔,金兀术决定今夜在此安营扎寨,实在是跑不动了。 等安好营,草草填过肚子已是月至中天,大多数金兵没多大工夫就呼呼噜噜响成了一片,那个累的啊。 …… “杨政,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将军,现在差不多是子时。” “好,待会见有火起,我们就掩杀过去。” 吴玠虽然没有追出和尚原,却偷偷埋伏了下来,就等着金兵安营扎寨。 其实吴玠早在昨日就已经派吴璘领着三千骑兵偷偷绕到金人身后,埋伏在了神岔沟,就等金兵到此予以伏击,没想到金兀术还真是心有灵犀,恰恰在神岔沟安营休整。 吴璘带着三千人马在神岔沟埋伏了一整天,早就铆足了一股劲,今晚夜黑风高,嘿嘿,正是杀人放火时。 “嘭嘭嘭……!” 睡得正舒服的金兀术被几声突如其来的巨响差点吓尿,原来是吴璘让人故意点了一些大爆仗,先把金人吓懵逼。 还没等金兀术反应过来,耳边就传来了宋军的喊杀声,紧接着营帐里火光四起。 “不好,宋军劫营!” 等金兀术冲出大帐,整个营地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流矢火箭漫天飞。 就在一愣神间,马蹄声四起,轰隆隆,顷刻间宋军的骑兵已然杀到。 太凶残了,宋军见营就烧,见人就杀,哪有这样玩的。 吴璘先至,不多时吴玠也杀到,金兵被杀得哭爹喊娘,丢盔弃甲。 金兀术运气太差,奔逃时居然中了两箭,幸好是流矢,没多少力道,伤口不深。不过有一箭居然射在了屁股上,哎哟喂,那个倒霉催的,想想就害臊。 神岔沟夜袭,吴玠吴璘杀伤甚众,俘获金军头目三百余人,甲士八百余人,缴获器甲数以万计。 有些丧胆的金兀术回到了燕山养屁屁,大将撒离喝留驻陕西,兵屯凤翔,与吴玠相持。 (高抬贵手,投票收藏)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六十一章 以杀止杀不如以德化之 “官家,大捷啊,大捷!” 正为自己的幸福生活苦恼的赵构,听到门外邝珣兴奋的喊声,暂时将困扰自己的阿波罗问题抛在了一边,急忙问道:“哪里大捷?” “官家,是川陕宣抚司来的捷报。” 邝珣微微喘着粗气,一边将奏报呈给了赵构,一边兴奋地禀奏道:“川陕宣抚司都统制吴玠扼守和尚原,大败金兀术十万大军,斩获甚众!”。 “果真?!” 赵构有些难以置信,富平之战,四十万仿佛是泥捏的一般,差点将关陕家底败光。没想到和尚原几万残兵却能打败金兀术十万精锐,这也太搞了吧。 “千真万确。” 赵构急忙打开捷报,细细地看了起来。 “哈哈哈……,好好好,难得有此大胜。” 赵构每天都在为四川的安危提心吊胆,关陕一丢,金人等于到了川蜀的门口,要是大散关一线再守不住,让金人长驱入川,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和尚原大胜,金人短期内肯定无法窥蜀,保住了四川,他赵构的半壁江山等于稳住了一半,他能不开心吗。 这几个月来运气不错,不断有好消息传来。 先是张俊岳飞灭了李成,之后又招降张用,前不久王彦又败李忠,前几日刘光世手下大将王德又败邵青并招降之。 不错,不错,很不错! 一想到邵青,赵构不禁想笑。 这个蠢蛋,居然想学田单,用火牛阵来对付王德,没想到被王德一阵乱射,火牛掉转牛头,自己反而遭了殃,哈哈哈,有趣,有趣的很呐。 放下捷报,赵构又端详起放在案上的那张大宋寰宇图,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 见赵构刚才还开心地笑哈哈,一转眼就叹起气来,邝珣不由问道:“官家,因何叹气?” “大伴,你也来看看。”赵构指了指寰宇图,有点伤感地说道:“我大宋自太祖太宗艰辛创业,平定宇内,四海澄清,到如今只剩下这江南半壁,不免让人唏嘘。” “官家,古话讲创业难,守业更难啊。官家圣德,我大宋定能中兴。” “唉,朕亦有中兴之志,可谈何容易。”赵构摇了摇头,继续吐槽道:“外有金人凌迫,内有巨盗蠹起,要守住这份家业不容易啊。” 说完,赵构的目光又重新落到了图上的江南半壁。 现在大宋和金人基本在江淮至秦岭一线形成了对峙,短期内打破这种均衡的可能性不大;目前最大的问题还是在大宋内部,尽管平了很多也招安了很多盗贼,但是各州各路几乎都有大大小小的盗贼活跃着,势力比较大的有建州的范汝为、汉阳鄂州的曹成、金均的桑仲、东平的孔彦舟。 孔彦舟是相州林虑人,出身无赖,杀人为盗,靖康元年应募从军升至京东西路兵马钤辖。金军入山东,他率部南逃,沿途烧杀抢掠,未几,受招安升任沿江招讨使。建炎四年,奉命镇压洞庭湖义军,捉住了钟相,趁机在湖南大肆烧杀。孔彦舟虽然被招安,但和盗贼无二,暴行不法,多行劫掠。 范汝为,建州瓯宁人,以贩卖私盐为业。建炎四年七月在瓯宁作乱,破建州,寇福州,日渐坐大,聚众十万。赵构派神武副军都统制辛企宗率万名官军入闽征剿。范汝为想得官,又怕官军前来围剿,便率领部将范擒虎等出寨接受招安,被授为武翼郎、合门祗侯,充民兵都统领。范汝为受招安后,赵构多次下诏令范汝为放散党徒,范汝为皆不听命,而将所部屯驻在建州城外数十座外寨中,分屯把隘。 八闽大地紧邻江浙膏腴,如果让范汝为继续坐大,那对赵构小朝廷的威胁可能是致命的,所以赵构特别紧张,这也是范汝为被招安后,赵构屡次下诏要求他遣散部属的原因。 绍兴元年七月,范汝为复叛,赵构即令辛企宗移军福州,前往镇压。 范汝为占据建州后,派遣部将攻邵武军、沙县、尤溪、南剑州以及江西的建昌和抚州,一时间闽北浙南赣东纷纷告急。 可辛企宗却是个出工不出力的好手,领军徘徊不前,根本不敢出战。福建安抚使程迈连续向高宗上书,指责辛企宗拥兵逗留,懦弱玩寇,要求改命将帅。 十一月初五,高宗命参知政事孟庾为福建、江西、荆湖宣抚使,神武左军都统制韩世忠为宣抚副使,率领三万官军入闽征剿,并罢辛企宗神武副军都统制之职,追夺三官,令其率兵到韩世忠军前自效。 辛企宗被罢,赵构把神武副军都统制的职位给了岳飞,部兵屯洪州。 神武军和神武副军是建炎四年六月由御前五军和御营五军改编而来的,是正儿八经的皇帝直属禁军。都统制是神武军和神武副军的最高职位了,像韩世忠、刘光世、张俊都是都统制,岳爷爷自此有了和诸大将平齐的资本。 除了范汝为不消停,巨盗曹成、桑仲等也开始躁动,洗劫州县。 韩世忠正驻军镇江府,接到赵构的任命后,他不敢多有耽搁,点齐了神武前军三万人马就顺着运河南下。 到了台州,韩世忠决定舍步就船走海路,从台州湾出海直抵福州,在福州登岸后,在沿着闽江北上,直驱建州。 韩世忠本可以从台州走陆路继续南下温州,然后向西过处州庆元进入建州。 他之所以舍近求远,主要是怕范汝为占建州后会顺闽江而下,要这样的话,闽江下游七郡就都要遭殃了,所以他要堵住范汝为南下的路。 韩世忠到达福州时正好是正月初一,简单休整一日也算过年后,就兵发建州。 至南剑州,闽江上的桥已经被范汝为焚毁,韩世忠率先以马涉湍流过剑潭,所部遂齐渡而进。 当时范汝为为阻绝官军前往建州,堵绝和破坏了各地要道,韩世忠即引军抄山间小道,迅速绕到建州东北的凤凰山。 初四日晨,韩军骤围建州城,并以天桥、对楼、云梯和火炮昼夜攻城,范汝为倚城顽强抵抗。 初九夜,韩军乘范汝为部众倦怠之隙扶梯而上,城被攻破。 建州城破,范汝为和范阅、范吉一起突围而出,逃到了回源洞。 …… “大哥,快走吧。” “走?哈哈哈……”范汝为凄惨的大笑了起来,绝望地说道:“三弟,没有地方可走啦,如果来的是别人,我们兄弟兴许还有活路,可惜来的是韩世忠。无非就是一死,与其落入官军手里受尽凌辱而死,还不如来一个痛快。” 范汝为略带悲伤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叹了一口气道:“阿阅、阿吉,趁官军还没有追来,你们走吧。如果上天垂佑,我范家或许能保下一点香火。” “大哥!” “走!”范汝为双眼一瞪,喊道:“难道我的话你们都不听了吗!” “唉,”范阅气急跺脚,一把拽起范吉就冲了出去。 “哈哈哈……” 见两个兄弟逃了出去,范汝为大笑了起来,自言自语道:“大丈夫不能五鼎食,也要五鼎烹。我范汝为这辈子也算没有白来世上走一遭,哈哈……。” 不久,回源洞就燃起了冲天大火,范汝为自焚而死。 不过,可能是范汝为所造杀戮过重,上天并没有降下垂怜。范阅、范吉等皆被斩杀,范汝为的谋主谢响、施逵和部将张雄、陆必强等五百余人被俘。 韩世忠不愧是当世名将,仅仅数日就将让赵构头痛不已的建州之乱给平定了。 就在范汝为兵败身死后的第三天,韩世忠迎来了一位他意想不到的客人——李纲。 李纲是赵构的第一任宰相,虽然在位时间只有短短的七十七天,但李纲的名望却没有因为罢政而消失,特别是主战派一直把李纲当做精神领袖。 李纲罢政后,磨难多多,先是遭到殿中侍御史张浚的弹劾,被贬鄂州居住,第二年又被贬往澧州,仅仅过了一个月又被贬到了万安军,等于是判了个死缓。 建炎四年遇到大赦后,李纲隐居泰宁丹霞岩。 …… “韩将军,老夫有礼了。” “李、李相公。”韩世忠是久慕李纲威名,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忙礼让道:“李相公这是折煞世忠了,快快请上座。” 李纲其实只比韩世忠大六岁,但经历了这几年贬谪的艰辛和磨难,李纲已是鬓发霜雪,看上去比韩世忠苍老的太多,不过身上却多了一股勘破生死和功名的淡然从容。 “老夫是久仰韩将军威名,今日一见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英雄了得啊。” 韩世忠被李纲夸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黝黑的脸上居然隐隐现起了一股红晕,他连忙谦逊道:“李相公真是折煞世忠了,在世忠心中,您才是真正的当世英雄。” 韩世忠虽然是手握重兵的大将,李纲现在是个平头百姓,但他在李纲面前却丝毫不敢拿大,像个在先生面前的乖学生一般,透着尊重和敬畏。 李纲对韩世忠笑了笑,说道:“此次韩将军平定范汝为之乱,大功于社稷大功于黎民,可喜可贺啊。” “李相公过誉了,此次平贼全赖陛下威德和将士奋勇。” 李纲欣赏地点了点头:“李某今日不请自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一事相求,还望韩将军应允。” 听到李纲切入正题,韩世忠忙道:“世忠请李相公赐教,只要是世忠能办到的,定当从命。” “李某听说将军打算尽诛建民,可有此事?” “这…”韩世忠稍稍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回答道:“不瞒李相公,世忠确实有此想法。” 这也是韩世忠几日来一直犹豫不决的事情,建州一带民风剽悍,在范汝为作乱之前,建炎二年就出了个叶浓,后来被张俊给平了。 可以说建州一直是福建路最容易出乱子的地方,就像个不知道何时还会爆炸的定时炸弹。 此次平贼,范汝为等贼首虽然被一网打尽,但还有数万降众,这些人怎么办,韩世忠心里确实有斩草除根的想法,以免到时候又出什么乱子,可韩世忠又怕自己如此滥杀有干天和,所以一直犹豫不决。 “韩将军,李某今日来,就是想请将军能刀下留情。”李纲说着,站了起来,郑重地朝韩世忠行了一礼。 韩世忠见李纲朝自己行大礼,被吓了一跳,急忙冲前一把拦住了李纲,“李相公,万万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韩将军,范汝为等首恶已然伏诛,这数万降众本是安分百姓、南亩之民,多为盗贼所胁迫,不得已而从之。还请韩将军体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刀下留情,以全一城生灵。” “李相公真是愧煞韩某,”韩世忠有些羞愧地说道:“世忠本不欲如此,只是建州多乱,世忠怕有反复,要是再有像范汝为之流而起,不知又要有多少无辜深受其害,故而有以杀止杀之心。” “以杀止杀不如以德化之啊,”李纲对于韩世忠的坦诚非常的钦佩,微笑着对他说道:“况且陛下任将军为宣抚副使,亦有抚谕百姓之意。” 韩世忠听罢,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地朝李纲行了一礼,略带感动地说道:“世忠今日受教了。” 李纲见过韩世忠后,世忠乃令军士驻城上,听民自相别,农给牛谷,商贸驰征禁,胁从者汰遣,独取附贼者诛之。 韩世忠全一城百姓,民感更生,家为立祠,真乃万家生佛。 捷闻,帝曰:虽古名将何以加! (求推荐,求收藏)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六十二章 被韩世忠敲竹杠 叶治每天都是未时中到陈鳌那里练武,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无论刮风下雪还是过年过节,基本雷打不动。 正月里都是年,今天是正月十八,虽然过了元宵,好歹也还是过年,所以叶治打算练了武后请大伙儿去搓一顿。 今日叶治稍稍有些早,跨进院门,却见师傅和师叔陈鹗以及一班子师兄弟都在,叶治纳闷,刚想发问,陈鳌就开口了。 “阿治,今日不练功了。” “怎么啦,师傅,今日有何要紧事,怎么人这么齐。” “今天歇一日,你们随我去码头看热闹去。” “看热闹?” 叶治有些不解,平时陈鳌不是爱凑热闹的人,遂问道:“码头什么热闹好看的,花灯?元宵节不是过了吗。” “呵呵,不是看花灯。”陈鳌解释道:“我们是去看个人。”陈鳌还故弄玄虚,故作神秘。 “什么人能让师傅您亲自去看啊。” “哈哈,阿治还不知道吧。”陈鹗笑道:“听说韩大将军平定建州盗贼后旋师永嘉,今日要从北门入城,我们去看看韩太尉真容和神武军的风采,韩太尉,你可知道是何人吗?” “知道,就是韩世忠。” 叶治早在上辈子就知道有韩世忠这么一号人了,黄天荡的故事还是记得蛮清楚的。 “嗯,韩太尉可是当世英雄,我素来仰慕,今日就要一睹太尉虎威。” 看来韩世忠比动物园里的大老虎还遭人稀罕。 “那好啊,师傅,今日看过韩太尉,晚上我请师傅和众师兄弟一起去五味和聚聚如何?给师傅和师兄弟们贺新年。” “好啊,好啊,治哥儿这小财主要请客啦,晚上要放开肚皮吃。” “对对,晚上好好宰他一顿。”一听到叶治也请客,师兄弟们纷纷欢呼起来。 “行吧,”陈鳌点了点头,“那晚上大家都聚一聚,不过我可把话说前头,吃酒归吃酒,可不许给我犯浑,别到时候几角酒下肚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放心吧,师傅,我们都晓得。” “是啊,师傅,您就放心吧。” 众人纷纷表态,确实这些青皮自从投在陈鳌门下习武,各个都老实了很多,身上的痞气收敛了,偶尔还能干出扶危济困、送迷路小朋友回家的好事来。 一帮子人嘻嘻笑笑到了北门外,发现已经聚集了不少百姓,大家都在翘首盼着看热闹。 衙役早就在北门外搭了棚子,据说知州卢知原要亲自前来迎接韩世忠。 到了申时,只听得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天锣鼓声,“来啦、来啦!”拥挤的人群中爆发出兴奋的喊叫声。 不大一会儿工夫,就看见打西边来了一大队人马,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面猩红大旗,旗上绣着一个硕大的“韩”字,迎风猎猎飘扬。 大旗下面一个身形壮硕的大将,身穿银青锁子甲,身披黑色大披风,跨着一匹神骏无匹的黑色大马。 韩世忠国字脸,脸色黝黑,留着半短胡须,坚毅的眉宇间透着一股威严和肃杀。 “快看那,韩太尉!”人群爆发出一阵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威风凛凛、神采飞扬的韩世忠,看得陈鳌等人热血沸腾、目醉神迷,陈鳌由衷地感叹道:“大丈夫当如是也!” 叶治仔细看了几眼,原来韩世忠是这个模样,比动物园里的大猩猩也帅不了多少嘛。 …… 看完韩世忠,差不多也到了饭点,一帮子人有说有笑地朝五味和而去。 五味和位于五马坊街口,是温州城内最有名的酒楼,有道菜叫“鱼羊鲜”,是用捕自东海的大黄鱼和上好的胡羊肉烹制而成,味道之鲜美,可称极品。就连叶治这个嘴巴叼的不行的人,也对这道菜赞不绝口。 不过这里的酒水很寡淡,不单单是这里,估计大宋朝的美酒都差不多,对于后世来的叶治而言,丝毫没有吸引力。 “啊,治哥儿来啦!”人还没进五味和的大门,五味和的朱掌柜就迎了上来。 “哟,朱掌柜,”叶治打了声招呼,打趣问道:“今日朱掌柜怎么亲自在门口迎客啊,不是专程来迎接我们的吧。” “治哥儿,”朱掌柜略带歉意地说道:“治哥儿这样的贵客,小店盼都盼不来呢,您能赏光是小店的荣幸。不过今日要请治哥儿原谅则个。” “怎么?今日贵店不待客?” 听到叶治的问话,身后一班子青皮齐刷刷地盯着朱掌柜,这寒冬数九的,朱掌柜额头上居然出汗了,连忙赔笑道:“哪里哪里,治哥儿言重了,不是朱某不待客,只是小店今日一早就被知州卢大人给包了,说是今晚要设宴款待韩太尉一行,朱某也是没法子,请治哥儿原谅则个。” “噢,原来如此。”叶治一听,表示理解,“那我们就不叨扰了,换个地方。” “多谢治哥儿体谅,多谢多谢!”见叶治这么好相与,朱掌柜连忙致谢道:“改日朱某人做东,请治哥儿和诸位赏脸,朱某当面赔罪,当面赔罪。” “行啦,朱掌柜,我们就不妨碍你做生意了。” “前面什么人,快快闪开!”叶治话音还未落,身后就传来一阵呵斥声。 哟呵,温州这地界,还没有人敢跟咱们这么说话呢。 众人撸着袖子愤愤转身,一看,我去,原来是正主到了。 只见卢知原陪着韩世忠一干人等,在亲兵和衙役的簇拥下到了门口。 这帮子刚要发作的青皮连忙闪到了一边,大气都不敢出。 “小治,你怎么在这。” 呀哈,巧了,叶治的老师薛弼居然也在。 “先生。”叶治连忙上前行了一礼,问候道:“韩大将军、卢大人,学生有礼了。” “哦,是小治啊,这么巧。” “是。学生今日本想请师傅和师兄弟一起聚聚,过个年,没想到这么巧,冲撞了卢大人和韩大将军,请恕罪。” 叶治从容地解释着,言语间还带着一股云淡风轻的味道来。 卢知原旁边的韩世忠看着眼前这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郎居然如此镇定从容,不禁大奇,问道“卢大人,这位小兄弟是?” “哦,韩将军,这小子叫叶治,是薛先生的得意门生。” “叶治?你就是叶治!” “正是学生,今日得见韩大将军,学生三生有幸。”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先给韩世忠戴上顶高帽再说吧。 不过叶治心中纳闷,我又不是后世的小鲜肉,国民女婿之类的,你韩世忠怎么搞得像认识我一样,于是不解地问道:“学生未曾与大将军谋面,大将军知道学生?” “哈哈哈哈……,”韩世忠大笑道:“我们是没有见过,不过我可知道你的大名啊。” “噢?韩将军是怎么知道这小子的?” “卢大人有所不知啊,前年陛下驻跸温州返回行在后,对温州人杰地灵赞赏有加,就曾向众人提到过温州还出了个少年才俊叫叶治,小小年纪,不仅替官府解决了流民问题,而且还捣鼓出了香皂这稀罕玩意儿。想必陛下所说的叶治就是你吧。” “呵呵,正式区区在下。” “叶治,你这个香皂可是个稀罕物啊,内府赏赐给王公贵妇的东西里头,就这东西最遭人稀罕。不瞒你说,我家夫人此行前还特意叮嘱,我要是路过温州务必要给她多带些香皂回去呢。”说完韩世忠笑眯眯地看着叶治。 我擦,今天就不该出来,饭没吃到,还被韩世忠这个丘八敲竹杠,破财啊。 叶治心里哀叹,表面上却强作欢颜道:“都是些小玩意儿,不足挂齿,明日我让人准备些给大将军送去,还请大将军不要嫌礼薄。” “哈哈哈哈……”韩世忠见叶治如此上路,心情大畅,大笑道:“那韩某就受之有愧了,多谢叶小兄弟了,说真的,要是我空手回去,家里那位就不让我进门了,哈哈哈。” 我靠,什么人嘛,有东西白拿就称兄道弟。 “唉,不值几个钱的小玩意,何足挂齿,韩将军能笑纳就是学生的荣幸。” 叶治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心中暗暗发誓,他奶奶个熊,既然香皂这么稀罕,今年说什么也要将花圃扩大十倍,格老子滴,不把你们白拿的连本带利赚回来,我就不姓叶! “哈哈哈哈……,没想到韩将军也是(惧内)…哈哈……。” 卢知原没有把这两字说出来,他和韩世忠意味深长的相视大笑起来,一时间宾主之间气氛融洽至极。 “相逢即是缘,难得我和叶小兄弟这么投契,不如一起吃几杯酒如何?” 韩世忠也真不把自己当外人,敲了小狐狸的竹杠,现在又反客为主。 也是,反正不用自己掏腰包,这种借花献佛的事情谁不会干。 “这……” 叶治有些迟疑为难,主人家没发话,自己可不好乱了规矩,于是看了看卢知原,又侧身看了看身后的师傅和师兄弟。 卢知原一听,笑道:“哈哈……,难得韩将军如此看重,是这小子的福分,小治啊,你和你师傅师兄弟就一起陪韩将军多吃些水酒吧。” 卢知原也是鬼精,哪有不知道叶治的小九九。反正公款招待,人多也不心疼,管他嘞,主宾开心就好。 “那学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叶治朝韩世忠和卢知原行了一礼,心中暗道,他奶奶个熊,晚上不扶着墙出来我不姓叶! …… “官家,大捷!大捷!” 现在赵构听到邝珣略显尖细的兴奋呼喊,就感觉像之音一样美妙。 “哪里的捷报?快给朕看看。” 邝珣激动的喊道“是建州,官家,是建州!” “啊,建州!” 赵构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掰着手指算,韩世忠从镇江府发兵到今日,满打满算还不到两个月,现在居然说范汝为被扫平了?! 这是神马情况,也忒快了吧。 “快!快呈上来!” 赵构接过捷报细细地读了起来,有些地方重复看了好几遍,生怕漏了一个字。 许久,激动的赵构才把捷报从头到尾看完了,对着邝珣叹道:“韩世忠啊韩世忠,果然是了得啊,就算古之名将也不过如此,朕没有看错人。” “大伴,现在道州可有什么消息?” 范汝为覆灭,福建路总算安宁了,先前张俊和岳飞也基本搞定了江南西路,所以赵构现在最担心的是荆湖南路。 最近曹成在那里闹的很凶,占了道州之后又攻打郴州,据说有部众十余万。 “官家,曹成那边倒没有什么新的消息。”邝珣也知道赵构的心病,“不过听政事堂的相公们说,曹成势大,荆湖一带还比较危急。” “唉,要是朕身边能多几个像韩世忠这样的人就好了。”赵构叹了一口气,一个好汉三个帮,他手里关键时候能顶得上去的靠谱男青年真不多,哪怕是中老年也行啊。 “官家,这个岳飞也不错啊。” 一语点醒梦中人,赵构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把岳飞给忘了,论起打仗功夫和主观能动性,岳飞可丝毫不比韩世忠差。 岳飞平了李成、降了张用,江南西路的形势基本稳定了,现在岳飞驻守洪州,离荆湖道州也不算太远,何不派岳飞去对付曹成呢,岳飞出马一个顶俩,一定能把曹成摆平的。 没想到赵构和岳飞还真是心有灵犀。 岳飞现在在洪州基本没什么事,岳爷爷又是劳模,闲不下来,特别是赵构对他如此栽培,那更要加倍努力,报答组织的信任和培养。 所以当岳飞听到曹成在道州兴风作浪,就心急如焚,想着主动请缨去平曹成。 现在好了,年也过了,范汝为也了账了,自己的人马也壮了,是时候主动为朝廷分忧了。 (投票收藏者,请吃鱼羊鲜)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六十三章 大马勺 “…比年群盗竟作,朝廷务广德意,多命招安,故盗意玩威不畏,力强则肆暴,力屈则就招。苟不略加剿除,蜂起之众未可遽殄……” 合上札子,赵构回味着岳飞“内寇不除,何以攘外;近郊多磊,何以服远”这句话,心中深以为然,不由叹道:“好个岳飞,没想到行伍之人,竟有如此识度。” 原来在赵构打算让岳飞率军前往道州平曹成后不久,岳飞好像有感应似的,给赵构上了一封《招曹成不服乞进兵札子》,主动请缨,请求赵构恩准他率军前往平叛。 赵构接到岳飞的请战书,自然开心不得了,因为主动请缨和赵构指派是有本质区别滴,何况有些人就是自己发了令也不买账,阳奉阴违,所以相比之下,就显得岳飞难等可贵了。 二月初六,赵构正式下诏任命神武副军都统制岳飞为潭州知州兼荆湖东路安抚使、都总管,统率本部军马前往潭州。 同时正式起复主战派头号人物李纲为荆湖路广南路宣抚使,作为岳飞的是一只军队的精神和斗志之所系,只要战旗不倒,军心就不会乱。 贼人旗头见郭进向自己杀来,心中大骇,脚下却不敢后退半步,大叫“拦住他!”,身边的贼人发了狂似的朝郭进围杀而来。 郭进长枪刺倒了几个不要命的倒霉蛋,见贼人越来越多,于是当机立断,将手中长枪一擎,觑了一个准,就狠狠地朝贼人旗头投去。 大马枪就像一道闪电,瞬间击中了旗头,狠狠地洞穿了他的身体,贼人旗头来不及发出惨叫就直挺挺地栽倒在地,手中的大旗也落在了墙头。 此时已有不少将士趁着郭进在城头打开缺口,吸引火力的时候也攀上了城头,和贼人厮杀在了一起。 只听得空中突然响起炸雷般的喊声,“败啦!败啦!” 众人连忙循着声音瞧去,只见一面猩红的官军大旗在墙头飘扬,而贼人的大旗已经不见踪影。 这下可好,贼人看不见自家大旗,以为真的败了,军心立时大乱,再也无心恋战,霎时间逃的逃散的散降的降。 张宪见关上乱成一团,果断地下达了全军出击的命令,莫邪关一战而下。 (求推荐,求收藏!)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六十四章 冲冠一怒为老婆 “好你个大马勺,有你的,还真没给我丢脸。” 张宪欣喜地拍了拍郭进的肩膀,如此顺利地拿下莫邪关,也有些出乎张宪的意料,郭进当计首功。 “呵呵呵……”听到张宪夸赞,郭进一个劲地挠着头,憨憨地笑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将军,晚饭能不能给俺来点肉吃吗,呵呵……。” 吃货,这么大功劳,要的居然是一顿肉。 “哈哈……”张宪也被逗乐了,笑着说道:“有,晚上肉管够,行了吧。” “呵呵呵呵……” “韩顺夫。” “末将在。” “你好好守着莫邪关,务必加倍小心,我去禀报大帅。” “张将军放心,末将一定严加防备。” …… 杨再兴感觉很窝囊,本以为自己能在莫邪关给岳飞来个下马威,可没想到翻个烧饼的工夫就丢了。 自己都还没来得及上墙头厮杀,底下人就哗啦啦地像洪水一样溃败了下来,把自己裹挟着不得不加入逃命的队伍。 一口气逃了五六里,杨再兴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停了下来,抓住身边一个亲兵就喝问道:“夫人呢,夫人在哪里?” “夫、夫、夫人,没、没、没看到。”看着杨再兴吃人的眼神,亲兵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你、你、你们有没有看到夫人?” 众人不敢答话,只是惶恐地摇了摇头。 “丽娘!”杨再兴痛呼一声,狠狠地朝自己脑瓜子来了一拳,刚才光顾着逃命,居然把自己老婆给忘下了,而且还是感情很深的老婆,要不然忘了也就忘了。 “随我来!” …… “将军,营房里搜出一个妇人。” “噢,”韩顺夫眼睛一亮,急忙吩咐道:“快带上来。” 由于南方天气闷热,韩顺夫早已人卸甲、马解鞍,大口大口地喝起了水酒,一听亲兵说搜出个妇人来,心头不禁一阵火热。 这军营里头就数女人最稀奇,特别是岳飞治军极严,将士根本不敢犯禁,什么女人,那简直就是白日做梦,最多只能晚上睡觉的时候偷偷在脑子里想想。 没曾想,今天运气好到冒泡,不仅找到了水酒,居然还搜出了小娘子,更妙的是张宪不在,这里现在就数他最大。 嘿嘿,韩顺夫嘴角露出一丝****,腹间一股烈火轰然而起。 不多时,亲兵就押上来一个年轻妇人,尽管神情惶恐,却掩盖不住秀丽的面容。 “咕嘟,”看着眼前这个小娘子,韩顺夫狠狠地咽了下口水,他娘的,平日里就是见到母猪都稀奇,何况今天这个貌美如花的小娇娘。 “放开我!放开我!你要干什么!” “嘿嘿,小娘子,陪大爷我喝几杯吧。”韩顺夫一手搂着美妇人,一手抓着一只大碗,就要往妇人嘴里灌酒,臭烘烘的嘴巴还时不时往妇人脸上胸脯上拱。 “住手!” 随着一声暴喝,韩顺夫顿时被吓了一跳,醉眼瞧去,只见一个铁塔般的身影站在了自己的眼前,“韩将军,快住手,你这样是犯军法的。” 韩顺夫一看,原来是大马勺,一个小小的兵卒敢来管我好事,他奶奶的,也不看看自己斤两。 被打搅到雅兴的韩顺夫破口大骂道:“滚一边去,你是哪根葱,敢来管大爷的事,这娘皮定是贼妇,我处置一个贼妇犯的哪门子军法!” 韩顺夫理直气壮,郭进被韩顺夫噎的语塞,“你、你,你这样就是不行。” “你一个小小兵卒敢来管我,你是想以下犯上吗?”韩顺夫见郭进语塞,越发得意,厉声质问道:“再不滚开,信不信我给你来点军法!” “你!”郭进被怼得满脸通红,眼睛冒火,愤怒地盯着韩顺夫。 身边的几个兵士见情势不妙,连忙连呼带拽把郭进拉开了,要不然这韩顺夫没人制他,一犯浑把郭进砍了,这个大马勺可就没了吃饭的家伙。 “哼哼,敢来管老子,也不撒泡尿照照。”韩顺夫轻蔑地冷笑着,随即又将注意力放在了美妇人的身上。 “嘿嘿嘿,小娘子,不要惊慌,陪大爷我喝几杯。” 韩顺夫一边调笑着,一边在美妇人的身上上下其手细细摸索,妇人此时已是吓得梨花带雨。 正当韩顺夫惬意地享受着温软时,大地突然簌簌地震动了起来。 “杀!” 只见杨再兴挥舞着大刀领着贼兵重新杀了回来,当他看到韩顺夫正在肆意欺侮丽娘的时候,整个人都炸了,就像一只暴怒无比的黑熊径直朝韩顺夫杀来。 韩顺夫大吃一惊,贼人胆子也忒大了吧。 所有的官军也没想到贼人去而复返,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韩顺夫不敢怠慢,一把推开美妇人,随手摸起搁在桌子上的佩刀。 等韩顺夫抽出佩刀准备迎战时,暴怒的杨再兴已杀到眼前。 “狗贼,受死吧!” 爆肝的杨再兴使尽了全身的气力,扬起大马刀狠狠地劈向了韩顺夫。 韩顺夫慌忙举刀抵挡,没想到杨再兴的大马刀竟然劈断了韩顺夫的佩刀,将他的右臂硬生生地齐肩砍断。 “啊!” 韩顺夫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捂着断臂一头栽倒在地。 “贼人休走!” 杨再兴一看,我擦,又是这货。 杨再兴不敢恋战,弯身抄起丽娘上了马,大叫一声“撤”,随即头也不回地逃离了莫邪关。 就在杨再兴逃跑后不久,张宪和岳飞领着大军到了莫邪关。 当张宪看到韩顺夫死狗一般躺在地上的尸首,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这是什么剧情? 前脚刚走,后脚韩顺夫就嗝屁了? 从兵士的嘴里得知事情的前前后后,岳飞的脸色阴沉如水。 出了这档子事,张宪的脸也丢光了,毕竟韩顺夫是他前军的将领,严格来说是他张宪御下不严,才出了乱子,不过幸好莫邪关没丢。 “弟兄们,我岳飞说过,咱们当兵吃粮为的是老百姓,为的是自己的父老乡亲。宁可冻死不拆屋,宁可饿死不掳掠,如若不然,我们和这些盗贼有何分别。韩顺夫欺侮妇女,犯我军法,死有余辜,即便他不死,也难逃我一刀。来人呐,将他押下去,”岳飞指了指韩顺夫的亲随兵,喝道:“敢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可恶至极,押下去就地正法,宜正典刑。” “大帅饶命啊,大帅饶命啊……” 全场将士鸦雀无声,陷入了一片死寂。 “今后有敢作恶者,杀无赦!” “郭进何在!” “大帅,俺在这哩。” “你上前来。”岳飞颜色稍微缓和了些,对郭进招了招手。 “此战郭进首先登关,杀贼旗头,使贼自溃,叙功当为第一,今补郭进为秉义郎。” 看到这个傻大个还傻愣愣地杵在那里,张宪气得骂道:“大马勺,还不赶快拜谢大帅恩典。” 郭进这才醒悟,刚要跪拜,就被岳飞拦住,岳飞继续宣布道:“郭进叙功第一,此其一也;其二,韩顺夫犯军法,惟郭进敢犯颜劝止,堪为全军表率,理当褒奖。” 说完,岳飞将自己身上的金束带解了下来,又取过身边亲兵所配宝刀,将宝刀和金束带举在手中,朗声道:“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望诸位将士能如郭进一般,奋勇杀敌,报效国家!” 看郭进喜滋滋地接过岳飞赏赐的金束带和宝刀,连张宪都艳羡不已,能让岳飞赏赐随身佩戴之物,这可是莫大的荣耀啊。 “王磐!” “末将在!” 王磐是韩顺夫的副将,韩顺夫犯军法,按理说他这个副将没有站出来劝阻也是失职。 刚才岳飞斩了韩顺夫的亲随兵以抵罪,王磐在一边就吓得心惊胆寒、六神无主,祈求神佛保佑,让岳飞当自己是空气就行了。 没想到赏完郭进,岳飞还是点了他的名,该来的还是躲不过啊。 “此次被杨再兴袭营,正将身死,你这个副将本也难逃干系,不过姑念是韩顺夫自作孽,且饶你一次,许你戴罪立功。” “谢大帅宽宥。”王磐扑通地跪了下来,这次好险,要是岳飞把他砍了,他还真说不出什么冤来,娘的,差点被韩顺夫这王八蛋害死。 “你率本部人马,即刻前去追敌,擒杨再兴以赎罪。” “末将领命。” 让我领着这么点人去抓杨再兴,我的妈呀,王磐心里一阵哀叹,可又不敢有丝毫表露。 “张宪、王经。” “末将在。” “你二人领本部军马,为王磐后援,前往追敌。” 一听到岳飞派张宪和后军统制王经一起领兵前往,王磐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而杨再兴救回丽娘,一路逃到了富川县城,没成想还没喘上几口气,岳飞的军马就追到了富川。 “他娘的,这是要赶尽杀绝啊。”杨再兴看着富川城外的官军,破口大骂了起来,“弟兄们,跟他们拼了。” 看来今日主杀,没多大工夫,杨再兴就领着人马和官军厮杀在了一起。 王磐不敢惜力,毕竟岳飞不是好糊弄的人,给了你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自己抓不住,就只能怪自己不争气,所以自己的命还要自己卖力去争。 杨再兴是曹成手下最悍勇的猛将,尽管王磐很卖力,不过和杨再兴比起来,还差了几条街。 而且王磐的本部军马和杨再兴部众相比,人数差了太多,只不过是官军靠着战斗力堪堪打成平手,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人家人数上的优势慢慢地显现了出来。 “张将军,王磐怕是要扛不住了。” 张宪点了点头,虽然王磐犯了错,但也是军中同袍,况且还有那么多兄弟在厮杀。 张宪抽出宝剑,朝前一指,大声喝道:“出击!” “杀啊!” 听到身后传来的喊杀声,王磐不由精神一振,身上又恢复了一些气力。 不过他已被杨再兴搞得手忙脚乱,早已不支,眼看王磐就要被杨再兴给打发了,只听见一声暴喝:“贼酋休得猖狂,我岳飜来也!” 杨再兴闻声一看,只见一员英姿飒爽的小将,挺着铁枪就朝自己杀来。 杨再兴也是杀得兴起,舍了王磐就向岳飜迎去。 奶奶的,老子没听错吧,来了个姓岳的,定然和那岳飞有干系,今天叫你有来无回。 杨再兴虽然不知道岳飜的身份,反正是姓岳的,今天老子就跟你卯上了。 岳飜的枪法得了岳飞的精心指点,也算窥了门径,一时间铁枪如电如影,煞是好看。 杨再兴也不含糊,一把大刀舞得风生水起,两人你来我往,杀得难解难分,几十个回合过去,都难分高下。 又耗了几十招,杨再兴似有不支,不敢恋战,格住岳飜一枪,转身拍马就走。 “贼酋休逃!再与我杀上三百回合。” “阿飜小心!” 张宪突然看见岳飜冒冒失失地追了出去,不由大声喊了起来。 岳飜武艺虽然了得,但是临阵对敌经验不足,张宪怕他一不小心就要吃亏。 没想到张宪话音未落,没逃出去多远的杨再兴突然勒马骤停,稍一侧身,右手拖着的大刀轮起一个大圈子,头也不回地就朝身后扫去。 这一刀太突然了,刀势极快,而岳飜又追得紧,杨再兴的大刀有如一道霹雳就到了眼前。 岳飜根本没有时间去想,也没有时间躲避,只好本能地将手中长枪端起格挡。 可惜终究是慢了一丝一毫,凌厉的刀光一闪,就听得岳飜痛苦地叫喊一声,跌下马来。 (冲冠一怒来投票!)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六十五章 送瘟神 “阿飜!阿飜你醒醒。”张宪抱着岳飜,一只手拼命地按在岳飜胸腹间的伤口上。 这一刀太狠了,劈开了岳飜的护甲,留下了一条尺许长的大伤口,里面的内脏已隐隐可见,血像泉水一样往外涌,止也止不住。 虽然岳飜还有一口微弱的气息在,可张宪知道,即使是华佗再世,恐怕也无能为力。 看着不省人事的岳飜,张宪愤恨欲狂。 “王经。你马上带着岳飜回去见大帅。”张宪抹了一下眼泪,吩咐道:“快,莫要耽搁。” 张宪是要让岳飞能见上岳飜最后一面。 “王磐,随我来。不活剐了杨再兴这个狗贼,我张宪誓不为人!” …… 等到王经赶回中军,岳飜已是魂飞天外。 岳飞看着自己幼弟的尸首,热泪纵横,痛呼道:“阿娘,岳飞不孝,没有照看好阿飜。” 岳飞排行第五,前面四个各个都是幼年早夭,而他自己十几岁就出来当兵,岳飜是家中老幺,一直跟在老母身边,老母对岳飜也是格外疼爱。 去年,岳飜才前来投军,没想到,转眼竟成永诀。 “大帅,末将无能,保护岳将军不力,请大帅责罚。” “你起来吧,将军难免阵上亡。是阿飜自己技不如人,命数如此,怪不得别人,起来吧。” “王经,你们先退下吧,我和阿飜再说说话……。” …… 闰四月初六,岳飞领军追至贺州城下,与曹成力战,大破之。 曹成弃贺州,逃至东北百里外的桂岭山区,一路设立寨呰,连控隘道,以十万部众守蓬头岭。 十六日,岳飞率八千将士攻桂岭,曹成退走连州,岳飞追至,曹成又退走韶州。 曹成桂岭大败,十万部众也作鸟兽散,四处奔逃。 这给岳飞带来了一个问题,如果不管这些人,专盯牢曹成,方便倒是方便,怕只怕这些人四处奔逃,又会重新为盗,危害地方。如果要全部剿灭,势必要兵分数路,那自己的力量也就会被削弱。 岳飞权衡再三,最终决定,先小后大。 王贵、徐庆、王经兵分数路先追击残兵败寇,而岳飞自己在连州牵制曹成,等众人来连州会师后杀大boss。 诸将出发前,岳飞一再告诫,胁从者可悯,不可妄杀,只可诛贼酋而抚其众,不可损圣上保民之仁。 前头让杨再兴跑了,张宪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岳飞令下,急欲报仇的张宪便马不停蹄追着杨再兴到了静江。 杨再兴也无语了,不知道自己和张宪结了什么不共戴天的死仇、还是欠了他的钱,为什么张宪就紧咬着自己不放。 两队人马一边追赶一边交手,到最后,杨再兴几乎成了光杆司令,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结果逃到桂林深山,不小心掉进山涧,最终被张宪活捉。 这个杨再兴也是个妙人,被张宪活捉,张宪就要杀他,杨再兴慌了神,大声喊叫,说自己是好汉,要见岳飞。 张宪一听,我干! 还好你自己提醒,差点忘了,老子是要将你活捉回去在阿飜灵前活剐,以祭奠小兄弟在天之灵。 …… “跪下!” 杨再兴被押到岳飞跟前已是半个月后。 “大帅,就是此贼害死阿飜的。”张宪咬牙切齿地恨道:“让我把这厮押到阿飜灵前活剐了他!” 岳飞细细打量了一番跪在眼前的杨再兴,并没有暴走,而是平和地问道:“你就是杨再兴?” “正是!”杨再兴扬着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吊样。 “啪。”张宪狠狠地将杨再兴踹倒在地,骂道:“死贼囚,给老子老实点!” 岳飞挥手制止了张宪,继续问道:“你要见我,是为哪般?” 杨再兴直起了身体,答道:“我是好汉,你也是好汉,所以我要见你。” “听你的意思,你想降我?” “嗯。”杨再兴也直言不讳,说道:“我杨再兴还不想死,想留此有用之身。” “大帅,不要听这贼酋胡说八道,他是贪生怕死,让我杀了他,替阿飜报仇!” 岳飞挥手再次制止了张宪,盯着杨再兴问道:“你是真心降我?” “嗯。” 岳飞思索了一会儿,站起了身,走到杨再兴跟前将他扶了起来,替他松了绑,道:“我知道你是条好汉,我相信你是真心降我,我不杀你,你当以忠义报国。” “大帅!”张宪不干了,扑通就跪了下来,哀求道:“不能就这样放过这个贼子啊,阿飜的仇不能不报啊!” “起来!” 岳飞缓慢而坚决地说道:“我也想替阿飜报仇,但他杀阿飜只因公战,今他肯降我,我再杀他,是为私仇。” 岳飞这句话彻底征服了杨再兴,只见他直挺挺了跪了下来,狠狠地磕了几个头,心悦诚服道:“我杨再兴并非贪生怕死之徒,只想留此有用之身。今真心归顺大帅,从今往后刀山火海任凭驱驰,有违此誓,人神共弃!” …… 张宪生擒杨再兴后,王贵、徐庆、王经等人也陆续回来复命,大军云集连州。 正当岳飞准备集全力对付曹成时,却传来一个让他颇为意外的消息:曹成投降了韩世忠。 原来韩世忠平范汝为后旋师永嘉,结果就赖在温州不走了。 这不走不要紧啊,可能是尝到了甜头或者对叶治印象好,韩世忠是三天两头去骚扰叶治,搞得小叶官人是痛不欲生,时不时还得出回血。 在温州待了两个来月,连叶治家的看门狗看到韩世忠都嫌的时候,这个瘟神终于走了。 韩世忠前脚一走,小叶相公就在五味和大摆宴席庆祝,还破例写了一首《送瘟神》,诗是这么写的: “春风杨柳万千条,亿万神州尽舜尧。红雨随心翻作浪,青山着意化为桥。天连五岭银锄落,地动三河铁臂摇。借问瘟君欲何往,纸船明烛照天烧”。 叶治还用他那让人惊掉下巴,笔走泥鳅的书法,将这首诗题在了五味和的雪白墙壁上。 温州也是文风鼎盛之地,不乏诗词高手,众人看了叶治的诗,难得一致地认为这首诗虽然格调不高,不过却又一股磅礴的王八之气! 害的韩世忠在半路上喷嚏连天,心想难道是叶小兄弟想我了?这小子可真仗义啊。 韩世忠出了温州,并没有北上行在复命,而是领军向西,由处州、信州直抵豫章。 到了洪州,韩世忠将江南西路又好好筛了一遍,大小盗贼闻风而遁。他得知曹成败退邵州,已是穷途末路,就派董旼前往招降曹成。 曹成权衡再三,最终选择投降,得战士八万。 解决曹成后,赵构于六月初九命韩世忠班师,岳飞屯驻江州。 和韩世忠前后脚得到回朝命令的还有吕颐浩。 吕颐浩被任命为左相之后,和秦桧的关系就日益紧张。 吕是左相,秦是右相,左在右上,所以吕颐浩要压秦桧一头。而且吕颐浩已曾位列冢宰,无论资历还是人望都不是秦桧这个“骤得君”所能比的,因此他在朝政上的话语权自然要比秦桧大得多。 这对于一心想要独霸朝政的秦桧来说是难以容忍的,吕颐浩即使不能说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但起码也是最大的绊脚石。 秦桧拜相后没多久,他就抓住了一个踢走绊脚石的好机会,事情还得从桑仲说起。 桑仲原是王彦八字军的老部下,八字军被打散后,他干起了盗贼的买卖,势力不断增强,聚众数十万。后来被招安为襄阳、邓州镇抚使,算是从了良。被招安后,桑仲也没偷奸耍滑、两面三刀,反而是忠心王事。 三月间,桑仲曾上疏,请求赵构允许他带兵收复被刘豫占领的州府和汴梁,并正刘豫降金僭越之罪,同时请求朝廷发兵作为他的声援。 吕颐浩觉得桑仲之议可行,所以多次请赵构下旨同意出师。 而秦桧就抓住了这个机会,想把吕颐浩支开。 他多次给赵构灌迷魂汤,说周宣王内修朝政、外攘夷狄,才能中兴。如今应该向周宣王学习,两个宰相,一个在内主政,一个在外治军,那中兴可待。 赵构被秦桧说的一愣一愣的,也没多思虑,不久就下令吕秦分工。吕颐浩治军旅,秦桧负责朝政庶务,犹如越王勾践时文种和范蠡之分。 同时,赵构也同意了桑仲的计划,命桑仲兼制应援京城军马,度量军事,命河南翟兴、荆南解潜、金州房州王彦、德安陈规、黄州孔彦舟、寿春王亨等军马作为后援,而令吕颐浩都督江淮荆湖两浙军事,在镇江设大都督府,开府建牙,都督各路军马。 五月初四,吕颐浩出兵,神武后军和忠锐两将跟随前往镇江,文武百官隆重送行。 可没想到的是吕颐浩刚到常州,就传来了桑仲被部下霍明所杀的消息。 桑仲一死,吕颐浩这个大都督的差事也就自然而然地打了水漂。 吕颐浩心里自然是高兴的,他知道二相分治是秦桧的鬼把戏,目的就是把他支开。 其实吕颐浩并不情愿去镇江开府建牙,但是建议赵构同意桑仲计划的是他,与秦桧相比更擅治军事的也是他,所有他没有什么推脱的理由。 现在好了,桑仲一死,吕颐浩立马称病不行,就待在常州等着赵构召他回朝。 吕颐浩暗下决心,回朝第一件事情就是把秦桧给办了,因为外出开府的事情已经让两人的矛盾公开化。 而秦桧成功支走吕颐浩后,就立马开始施展阴谋,抢班夺权。 五月二十七,在秦桧的鼓动下,赵构设置修政局,命令秦桧提举,诏侍从、台省寺监官、监司、守令条具省费裕国、强兵息民之策。 修政局说是为了省费裕国、强兵息民,其实是秦桧以此之命,通过改革朝廷官制来达到排除异己、树植党羽、独揽朝政的目的。 七月二十一,吕颐浩在常州“病”了两个多月后回朝。 …… “大光、德邵,你们都给老夫出出主意,这个秦桧不除,朝中无宁日啊。” “吕相,我倒有一个办法。” “大光有何妙计,快快道来。” 吕颐浩精神一振,席益是个智多星似的人物,他老爹席旦不仅官至御史中丞兼侍讲,还创席氏七律四柱推命术,家学渊源了不得。 “想除秦桧,只需将其视为朋党即可。”席益胸有成竹地说道:“我朝自熙宁变法、元祐更化以来,新旧党争愈烈。自哲宗绍述,元祐旧臣无一幸免,连司马温公、吕公著等一代名臣都被追夺赠谥。而道君皇帝重用蔡京,新党秉政,以致靖康之难,所以陛下深忌朋党之害。” 吕颐浩和黄龟年等人听得不住点头。 确是如此,要想扳倒秦桧,首先要让赵构对他忌、忧、惮、怕,而赵构最忌讳的就是朝中结党。 “秦桧一党,党魁者胡安国也,今胡安国在锁闼,所以我们要先把他给拉下马。” 胡安国为门下给事中,判门下省事。 王安石变法后,中书门下省就不设正官中书令和侍中,分别由中书舍人和给事中判省事,掌本省职权,也就是说胡安国实际上是门下省的负责人。 按照三省职权,中书省是决策机构,负责取旨,草拟和颁发皇帝的诏令;门下省为审议机构,负责审核政令,执行封驳权;尚书省则是最高行政机构,负责执行国家的政令。 一道政令先由中书省草拟,再送至门下省审核用印,审核通过后交由尚书省贯彻执行。如果中书省出的诏令,门下省认为不合适,不同意颁发的话,那门下省有权封驳,退回中书省修改。 被门下省退回,中书省一般都会做出修改或者废止,如果中书省执意要通过诏令,就会出现再发再封的情况,如是者三,中书还是执意要发,那一般门下省就没法再阻拦,而且门下省的老大只有去官请辞一途了。 “那如何先去胡安国?” “这个不难,今吕相回朝,都督府由参谋官暂代职权,吕相可向陛下推荐朱胜非代都督。” “妙!”吕颐浩一听,自然心领神会,知道事情已经成功大半,为何? 因为朱胜非。 (此书因你们而有意义,请推荐收藏,谢谢支持!)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六十六章 如你所愿 朱胜非虽然年龄比吕颐浩小,但在朝中的资历却比吕颐浩老。 苗刘之变时朱胜非已是宰相,因为被言官弹劾,赵构不得不罢免了他,这才轮到吕颐浩拜相当政。 尽管朱胜非被罢了官,但赵构心里一直感激他。毕竟要不是朱胜非从中斡旋甚力,苗刘之变赵构说不定就没命了。 不过朱胜非运气不好,去年年初赵构起复朱胜非为江南西路安抚使,还没到任,李成就占了江州。 结果朱胜非又被言官一阵猛喷,赵构无奈只好再次罢免朱胜非。 不过朱胜非一直简在帝心,这是不假。 如果吕颐浩向赵构推荐朱胜非代替自己都督军事,赵构十有八九会欣然同意。 而苗刘之变永远是朱胜非人生中抹不去的污点,言官和一些朝臣一定会拿这个来说事,反对重用朱胜非,到时候嘛,自然有戏看。 第二天,吕颐浩就向赵构推荐朱胜非代替自己都督军事,果不其然,赵构满口答应,于是中书省拟了诏书。 正如席益预料的那样,中书省拟好的录黄被门下省给:“秦桧尝语臣,中国之人惟当著衣啖饭,共图中兴,臣时心服其言。又自谓为相数月,必耸动天下。今为相设施止是,愿陛下以臣所言,问桧所行。” 其实不用王居正提醒,赵构心里对秦桧早就失望和不耐了,只是隐而未发。 他奶奶的,去年八月就跟老子说一旦为相必可耸动天下,说的比唱还好听,现在一年都快过去了,连个屁都没耸出来,把老子当猴耍嗦。 …… 这日的都堂议事没有往日的和谐融洽,而是充斥着激烈的争论和矛盾,事情还是因为朱胜非的任命而起。 自从吃了秦桧开的定心丸,胡安国的胆气也足了,在朱胜非这件事情上,胡安国准备和赵构杠到底。 两宋的言官和大臣一直有这么一个传统,以和皇帝唱对台戏为荣,要是能逼得皇帝不得不改弦易撤举白旗,那简直比吃了仙丹还舒爽。 而且和赵宋皇帝对着干,没有杀头的风险,顶多就是丢官罢职,反正赵宋官家不敢杀大臣和上书言事的人。 即便是丢官罢职也没什么,反倒成全了自己敢于犯言直谏的好名声,有时候名声比人命还重要。 “微臣请陛下收回成命!” “朕已罢都督之命,今只任侍读,你为何还是阻拦?”赵构阴着脸问道,心里恨不得一巴掌把这个叽叽歪歪的胡安国给拍死。 “陛下,侍读一职乃亲随官,且日赴都堂议事,实则已位列中枢。苗刘僭逆,朱胜非身为冢宰,有失察之罪,且不能以死相抗,贪生苟容,使君父受辱,如若起复,位列中枢,何以塞中外之口,服天下之心。” “苗刘二贼僭逆,事起突然。若论罪,皆因王渊失职所致。”吕颐浩替朱胜非辩解道:“胜非与二贼周旋甚力,何可苛责。” “陛下,朱胜非位列冢宰,不能预防,致贼猖狂。义当即死,苟容偷生,此其罪也。” “朱胜非是功是过,朕心中自有分数,朕还没有到不辨忠奸善恶的地步。” 赵构被胡安国搞得上火,这话已经说的很重了。 “陛下息怒。”秦桧见赵构动了真火,连忙出来打圆场。 “陛下若执意要下旨,那老臣只有请辞了。” 胡安国也豁出去了,到了这份上,赵构肯定把自己恨得死死的,与其让他来撸帽子,不如自己按惯例先提出走人。 “如你所愿!”赵构的嘴里冷冷地吐出几个字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六十七章 南自南、北自北 “官家,老奴只怕言官会不依不饶啊。” 赵构气呼呼地回到大内,忍不住就想骂娘,邝珣劝了几句,也表示了自己的担忧。 言官在朝堂之上吵吵把火的事他见多了,别看这些都是饱读圣贤书的读书人,平日里温文儒雅斯文败类似的,到了急眼的时候也会指着鼻子骂娘,和那些丘八一个德性,好好的朝堂有时候就和菜场差不多,皇帝即使涵养再好心再大,也要吃不消。 “哼,”赵构的气显然还没消,冷哼了一声,说道:“这些人净会耍嘴皮子,朕就是对他们太宽容了,我大宋朝别的不敢说不缺,就是不缺人。” 得,赵构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那些想唱反调的言官大臣们就自求多福吧。 “官家,韩太尉来了札子,说是已经到了秀州,等官家的旨意呢。” 韩世忠因降曹成有功,赵构封其为太尉,并命其移屯建康府。韩世忠到建康不久,就发兵讨伐巨盗刘忠。刘忠败走淮西后,赵构下令韩世忠率大军进赴临安府入觐。 “唉,”赵构心中似有所触,悠悠地叹了口气,道:“朝中文武都要像韩世忠一样,朕还有什么好忧虑的啊。” “听说韩太尉在温州把小叶祸害的不轻呢。”邝珣见赵构心情不好,主动换了个话题。 “噢,竟有此事?”赵构来了兴致,奇道:“韩世忠认得叶治?” 赵构和叶治虽然只有数面之缘,但对这个聪慧过人的少年印象至深,特别是每次洗澡的时候,看到那香皂,赵构就不自主地会想到这个差不多和自己一样帅的小狐狸来。 一个大男人洗澡的时候想起另一个小男人是什么画风啊,哈哈……。 “听说是卢知原宴请韩太尉时,小叶不小心冲撞了韩太尉,才得以相识,韩太尉还乘机敲了小叶一竹杠呢。” “哈哈,竟有此事。” “可不是,第一次见面就被韩太尉敲了半车香皂。韩太尉觉得和小叶投契,三天两头找小叶,时不时敲敲竹杠,小叶是有苦难言啊,呵呵。” “哈哈哈,活该,让他多出点血才好呢。”赵构“恨恨”地说道:“叶治这个小狐狸,不知道赚了朕多少钱。对了,朕记得温州搞的那个包税法是三年之期吧?” “正是三年。” “告诉卢知原,这三年期也快到了,到期后马上收回来,别再上了这个小狐狸的当。” “官家英明。” “英明?呵呵,英明也不会上了这个小狐狸的当,你继续说。” “小叶这次碰到韩世忠可真没辙了,听说韩太尉前脚一走,他后脚就在大肆庆祝哩,还题了首歪诗。” “哦,你念给朕听听,看看到底有多歪。” “送瘟神”邝珣清了清公鸭嗓,念道:“春风杨柳万千条,亿万神州尽舜尧。红雨随心翻作浪,青山着意化为桥。天连五岭银锄落,地动三河铁臂摇。借问瘟君欲何往,纸船明烛照天烧”。 赵构听罢大笑道“哈哈……,确实歪,韩世忠要知道自己成了瘟神,还不得一巴掌拍死这小狐狸。” “温州的夫子们也都说诗歪,呵呵……”邝珣自己也被逗乐了,打趣道:“说是这诗诗格低,不过诗风却是奇伟。” “嗯,诗虽品流不高,但确有不同凡响之处。” “小叶的字更歪哩,题了诗后,小叶后悔,要把诗给抹白了,可五味和的掌柜死活不肯,说是写在他们墙上的东西就是他们的,谁也不能处置。” “哈哈,难不成还成墨宝了。” “最妙的是,小叶想花钱把墨宝买回来,掌柜的愣是不肯卖,说这是店里的金字招牌哩。” “哈哈……”赵构已经笑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了,“活该、活该…。大伴,赶明你让人捎套文房四宝给叶治,让他多花点心思在学业上,朕还等着他早日成材替朕分忧呢。” “阿嚏!”远在温州的叶治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 八月二十一日,给事中胡安国罢,提举仙都观。 八月二十七日,六参朝会,朝廷各司朝官会于紫宸殿,此次朝会注定是狂风骤雨,风暴的根源就是朱胜非和胡安国。 秦桧并没有吹牛,台谏系统确实有大半都是他的人。 今天秦党这边根本就没有什么耐心等一些程式性的前戏走完,而是一开始就直接点了火药桶。 首先跳出来的是侍御史江跻,他非常严厉地反对任用朱胜非、贬责胡安国,甚至毫不客气地指责赵构处事不公、用人不明,说到激愤处几乎一头撞柱,死谏于陛前。 “陛下,江御史所言甚是啊。”左司谏吴表臣是副攻手,“陛下,朱胜非身为冢宰,对苗刘二贼悖逆,无论如何都有失察之罪,且不能以死相抗,贪生苟容,致贼猖狂,使陛下蒙辱,此罪不可宥。今陛下不仅不降责,反而要超拔任用,位列中枢;而胡安国忠于王事,一心为公,陛下却要贬责。试问如此赏罚不明、功过不分,何以服天下士庶之心,臣请陛下收回成命!” 说完,吴表臣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脸上充满了义愤之色,让人觉得只要江跻第一个撞死阶前,他肯定眼睛都不眨一下,第二个撞上去。 “请陛下收回成命!” 主攻、副攻之后,全体队员终于一起出手,只见张焘、程瑀、胡世将、刘一止等二十余人呼啦啦地跪倒一片,那场面是相当壮观。 小三十号人直挺挺地跪在那里,光这个架势,就让人觉得赵构是个昏君,这样的声势和场面他赵构能架得住? 才怪!大家就等着赵构乖乖认怂。 “陛下。” 众人跪了小半会儿,膝盖开始酸麻了,可赵构却没有任何的表示。 众人正在疑惑间,一个洪亮的声音响了起来,啊呀呀,原来是黄龟年。 黄龟年也是侍御史,不过他不是“右派御史”(秦桧为右相,姑且如此称之),而是“左派御史”(吕颐浩为左相),也是殿中少数几个没有跪倒的台谏官之一。 “噢,黄爱卿有何事启奏?” 黄龟年打破了殿中的沉默,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让赵构身上的压力为之一减,关键时刻起到了四两拨千斤的效果。 “陛下,微臣要弹劾秦桧!” 这句话有如一道惊雷划过,瞬间震惊了整个朝堂。 原来刚才的还真是开胃菜,真正的戏肉来了,吕颐浩干脆利落地把火烧到了秦桧的身上。 “噢。”赵构似乎有些“意外”,讶道:“黄爱卿为何要弹劾秦相呢?” “臣弹劾秦桧结党营私、欺君罔上!” 我的天呐,好大一说吧,朕等着!” 秦桧看搪塞不过去,于是把心一横,说道:“陛下,臣之策就是南自南、北自北。” 憋了一年的屁,原来只有六个字。 秦桧说的含糊,赵构追问道:“何为南自南、北自北,细细说来。” “……南自南、北自北者,即河北人还金,中原人还刘豫,江南人还朝。” 秦桧要让黄河以北的人都回去归金国统治,中原人回去归刘豫统治,南方人回归大宋统治,也就是要百姓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实际上就是既承认金人侵占大宋土地的合法性,也承认了刘豫的伪齐政权的合法性;而且等于要赵构放弃两河、中原、江淮之地,不再北伐,不再组织恢复中原。 “哈哈哈……,”黄龟年鄙夷而愤怒的笑声传遍了整个紫宸殿,他激愤地质问道:“这就是你耸动天下的妙计?按你这么说,我等不是要给金人为奴为婢,就是要向刘豫这乱臣贼子俯首称臣喽!” 黄龟年这声质问刀刀见血、字字诛心! 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有几个不是北人? 众人齐刷刷地盯着秦桧,有失望、有愤怒、有惊愕、有不屑,而赵构的脸色阴沉的有些可怕。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秦桧已是方寸大乱,苍白无力地辩解着。 “够啦!” 愤怒至极的赵构吼了一声,全场吓得鸦雀无声,大气都不敢出。大家可从来没有见过赵构在朝堂之上如此愤怒过,傻子都听得出来,赵构已是龙颜大怒。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如你所言,南自南、北自北,朕亦是北人,将安归?”赵构的声音冷的可怕。 赵构这声质问有如五雷轰顶,秦桧再也坚持不住,吧嗒地跪倒在地。 (请书友们耸动天下!)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六十八章 回来的不是时候 朝会之后,中旨出:秦桧罢职,以观文殿大学士提举江州太平观。江跻、吴表臣、张焘、程瑀、胡世将、刘一止、林待聘、楼炤等二十余人皆坐桧党落职。 “看来,咱们还要多使些力。” 朝会结束后当晚,吕颐浩、黄龟年、席益、刘棐等倒秦派又集中在吕府计议。 赵构对秦桧的处置留了很大的余地,按理说单是结党营私这一桩就够秦桧喝一壶的,更何况还欺君,这在哪朝哪代不是杀头的罪。 赵宋官家再宽容大度,最起码也得来个贬谪啊。 结果,赵构重拿轻放,还给了观文殿大学士从二品的待遇,这不得不让吕颐浩有些想法。 “吕相的意思是?” “德邵,俗话说打蛇不死反被蛇咬。秦桧虽已罢职,但陛下的处置有些耐人寻味,我担心秦桧会使什么手段,咸鱼翻身。” “嗯,吕相所虑不无道理。”席益赞同地点了点头,说道:“圣心难测,秦桧只要是没有彻底倒台,就有翻身的可能。眼下是最好的机会,一定要趁热打铁,让陛下严惩秦桧。” “那依大光的高见,该当如何呢?” “吕相,依我看,还是要辛苦德邵兄。” “你的意思是?” “离朔参还有两日,德邵兄要利用这两日时间给陛下上奏,坐实秦桧欺君罔上、结党营私之罪,恳请陛下严惩,并于朔参将秦桧之罪书榜于朝,播告中外,这样天下人都知道秦桧之奸恶,他也就再无翻身的可能了。” “妙!”吕颐浩不得不叹服席益的脑瓜子,转的太快了,“德邵,那就辛苦你,快刀斩乱麻,这两日多写几道折子,好坚陛下之心。” “吕相放心,龟年心中有数。” 黄龟年是侍御史,干的就是风闻奏事、弹劾纠察的事,给赵构上奏非他不可。 黄龟年确实也不含糊,两日内奏章三上,说的都是秦桧徇私欺君、矫言伪行、朋比为奸,罪不可恕,该正典刑,并播告中外,以御魑魅,以慑**。 赵构对秦桧确实失望透顶,但本着宽大为怀,就没有下狠手。皇帝虽贵为九五之尊,但也不能太任性,把事情做绝。 可黄龟年说的也很有道理,对秦桧这样的奸人,不给点厉害瞧瞧,还真起不到震慑的效果。 宽容不是纵容,如若不然,以后有的是别人把他当二百五。 九月初一,朔参大朝会。(两宋的朝参主要有三种,一是中书宰辅和侍从官每日在垂拱殿的参议;二是六参,也就是朝廷各司官员每月六次在紫宸殿参议;三是朔参,即每月的初一、十五,文臣从通直郎到开府仪同三司,武臣从修武郎到太尉全体在大庆殿大朝会。) 赵构当廷宣布褫夺秦桧一切官职,并命直学士院綦崈礼制词,书榜秦桧之罪于朝堂,以示永不复用。 制词大意曰:“自秦桧得权而举事,谓当耸动于四方,逮兹居位以陈谋,乃首建明于二策,罔烛阙理,殊乖素期。” 赵构又令将制词播告中外,天下人始知秦桧之奸,秦桧一时如过街老鼠,臭名远播。 九月初二,赵构罢修政局。 九月初八,重新任命朱胜非为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 就在秦桧倒台后的第三天,王伦从金国回来了。 王伦也是赵构派往金国求和的使者,名义上是通问二帝,其实是赵构派去和金国的当权者搭线的。 不过不论是王伦也好,宇文虚中、洪皓等人也罢,这几批使者根本就见不到金国当权者,而且都被扣留在燕山回不了国。 这也难怪,金人这几年在军事上太顺利了,一路攻城掠地如入无人之境,他们一门心思就想灭了宋室,一统天下,哪会和赵构这个丧家之犬议和? 而现在,王伦却从金国回来了,还带来了赵构期盼已久的消息。 当时王伦到了燕山,就像被遗弃的阿猫阿狗,在燕山过上了半囚禁的生活。 这样过了一年多,有一天来了个叫陈忠的商人找到了王伦,偷偷告诉他徽宗和钦宗所在。原来金人早就将这对父子迁到了燕山之北千里之外的五国城,在冰天雪地的苦寒之地,这对难父难子住在洞窟里,过着凄惨无比的囚禁生活。 得知二帝的消息,王伦自然欣喜万分,他找到了洪皓等人,凑了一笔金银送给陈忠,让他偷偷到五国城给徽钦父子带消息,就这样徽宗钦宗父子才知道赵构已经即位,并将将保住了宋室的半壁江山。 不知是否极泰来,还是踩了狗屎,没几天王伦迎来了一个他绝对意想不到的访客——粘没喝的特使。 粘没喝是国相完颜撒改长子,金国元帅府的左副元帅,实际上是对宋战争的最高统帅。 金国当时的情况和宋太祖太宗时相似,都是兄终弟及,金太祖完颜阿骨打死后由其弟吴乞买即位,即金太宗。 完颜阿骨打的嫡子斡本、金兀术、讹里朵等人并不是很得势,真正主导话语权的是斜也(阿骨打的五弟)、粘没喝、挞懒这些人,粘没喝等人对宋朝的态度,可以一定程度上被认为是金太宗吴乞买的意思。 粘没喝派特使找上门来,对王伦来说就是一个强烈的信号。 这个特使叫乌陵思谋,能被粘没喝看重,自然不是等闲之辈。 乌陵思谋先是一阵胡天胡地的闲扯,然后轻描淡写地提到了大宋会盟攻辽,大宋却背盟的事情,挑起了话茬子。 王伦也不是蠢蛋,是正儿八经的徽猷阁直学士,乌陵思谋有心无意地提起了会盟往事,王伦就顺势切入了正题。 外交官总是有一副好口才,即使是古代的外交官也不例外。王伦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硬生生地将两国的关系拔到了好兄弟的高度。 既然是好兄弟,虽然我先前有些对不住你,但那都是误会。现在你打也打了骂了骂了,我也认错了,就不该再这样不依不饶了。 所以,好兄弟还是要和睦相处、相亲相爱滴,打打杀杀总是不好。为了两国百姓免于战火涂炭,就请把徽钦二帝和太后等人归还给我们,两国一南一北永世称好,友谊地久天长岂不美哉。 乌陵思谋最终被王伦“说动”,承诺回去一定禀告粘没喝,极力促成两国友好。 乌陵思谋成功探了路,粘没喝心中有了一些分算,便亲自前往驿馆见王伦。 粘没喝还故意诳王伦,诘问他说,以前赵构使者来都没有议和的意思,是不是王伦自己故意说说的,议和并不是赵构的真实意思。 王伦赌誓说议和的事情是受赵构指派,并非自己假托,并请粘没喝同意议和。 粘没喝当时没有任何表示便离开了。过了两天,粘没喝再次突然到访,让王伦回去复命,说自己同意议和。 王伦也算是死里逃生,回到临安,向赵构禀报了这几年的经历和粘没喝的意思。 本来议和是正中赵构下怀,但王伦回来的时机不巧,刚好赶上秦桧倒台,主战派占绝对上风。 赵构可不敢在这个时候提出议和,要不然自己打脸不说,还要被言官唾沫星子活活淹死。 而且当时朝中上下正在商议讨伐刘豫,刘豫是金人的走狗,你总不能一边打狗,一边和狗主人议和吧。 说起这个刘豫,赵构就恨得牙痒痒。 刘豫这个乱臣贼子甘当金人走狗不说,还四处给赵构添堵。先是搞了个招受司,专门以高官厚禄诱骗不良将臣和亡命盗贼,那个被岳飞打的满地找牙的李成就投降了刘豫,被封了个太尉。李成现在是天天找赵构麻烦,不是撺掇别人叛降,就是到处搞事情。 最可恨的是刘豫,居然挖了老赵家的祖坟,此仇不共戴天。 刘豫为人贪戾,到了汴京当了傀儡皇帝后,效仿曹操摸金校尉,设置淘沙官,遍挖两京墓冢,北宋帝陵首当其冲。这也是中国盗墓史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有明确文字记载的官方盗墓机构。而曹操的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算是中国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军方盗墓机构。 连祖坟都被人挖了,自己还要和人家议和,那就不是被言官唾沫星子淹死,而是被全天下人唾沫星淹死了。 所以王伦这次回来也是然并卵,赵构心里虽然想的要命,最终还是不敢把事情挑明了,只是派遣潘致尧等人为金国军前通问使,带去茶药金币献给徽、钦二帝。 结果流年不利,潘致尧至楚州,通判州事刘晏起了贪念,劫了礼币投降了刘豫,轻轻松松地实现了一个亿的小目标。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六十九章 赶紧毁灭罪证 今日的天气格外的好,九月的江南到处沉浸在丰收的喜悦。 叶治一家虽然老早就搬到了温州城内居住,但阿爷阿姥还是会经常回叶家村的老屋转转。 特别是阿爷,虽然年纪大了,但还一直耕种着自家的水田,他说自己种的米最香。 今天割稻,阿爷特意起了个大早,拽着叶治,并请了同村一帮后生帮忙。 大伙一直从日出干到了日落,才收割了大半。 今年的年景不错,加上这两年市面上出现了从占城来的稻种,一亩地多的可收三、四石哩。 看着金黄的稻穗,大家的脸上洋溢着幸福和满足的笑容,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 虽然累得像死狗一样,但叶治从未感觉如此的快乐和满足。人的根在土地上,看来一点都没错,那是一种天然的归属和亲近。 因为明天薛先生要考课业,叶治带着鲁奇鲁巧兄妹趁着天还未黑先回到了城里。 不过还未进家门,在门口就被人拦住了。 “哎呀,治哥儿,你总算回来啦。” 叶治一看,原来是衙门里的皂吏,于是有些纳闷地问道:“你在等我?” “可不是哩,”皂吏显然有些等得不耐,但也不敢在叶治面前耍脸色,怏怏地说道:“大人请治哥儿过府一叙呢。” 卢知原这么晚了还让人在门口堵自己,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叶治不敢怠慢,对鲁奇鲁巧兄妹叮嘱了几句,又塞给了皂吏几角碎银,就往州衙而去。 见到卢知原,叶治才知道还真有“重要”的事情,甚至说是天大的事——当今皇帝陛下有赏赐给他叶治! 叶治有点意外,这个赵构怎么突然给自己送东西来了,自己也没有做过什么好事啊。 啊呸,这话说的好像自己专干坏事,不干好事似的。 卢知原也只能表示羡慕嫉妒恨,这人比人气死人的话还真没错。 赵构落难温州,自己鞍前马后伺候的无比周全,也没见赵构有半点赏赐,甚至这个温州知州的位置也没挪挪的意思。 叶治这小子不知道是祖坟冒青烟啊还是着了火,赵构第一次见面就赏赐了随身玉佩,惊掉了无数人的下巴。 现在两三年过去了,没想到赵构还记得叶治,千里迢迢颁下赏赐,这是什么样的恩典?!敢情自己忙死忙活,都被这小子占了便宜。 卢知原不得不重新打量眼前这个少年郎,别看叶治现在才十几岁,但让人感觉却像是个久谙世事的大人。 除了比同龄人高大英伟外,更重要的是叶治身上有一股与年龄不相称的沉稳和分寸,好似清晨雾霭中的旭日,华而不露、含而不放,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呵呵,卢大人。”叶治稚气未脱的声音将卢知原的思绪拉了回来,“卢大人,今日学生劳累过度,身体有些不适,现在也无旁人,您看是不是就不用跪谢了?” 卢知原白了一眼叶治,这小狐狸又来了,嘴上故意吓唬道:“陛下御赐,身为臣子理当叩谢,这是礼制,要不然就是大不敬。” 得,听卢知原这么一说,叶治可不想收了点东西还要被扣个大不敬的罪名,不值当! 就委屈一次吧,来到这个世界,有些事情还是要随大流滴。 “好啦,别在老夫面前装模作样了。” 看着叶治心不甘情不愿要北面而拜的时候,卢知原没好气地叫了起来,“就你那点心思老夫还不知道,中官不在,这次就免了。” “哈哈,那学生谢过大人宽宏。”叶治嘻嘻哈哈一脸欠的样子,卢知原真想脱下靴子抽他。 “快打开看看吧,陛下赏赐了什么好东西。” 叶治也同样好奇赵构这次出手到底有多大方,不待卢知原催促,打开了锦盒一看,原来是套文房。 叶治暗暗嘟了嘟嘴,心里嘀咕道这皇帝老儿也忒小气,老子每年一车一车的香皂给他往宫里送,居然就回这点礼,也好意思拿出手,连利息都不够。 卢知原一看是文房,不禁目露奇光,喃喃自语道:“啧啧啧,陛下居然赏赐了文房。” 那表情好像这些东西是金子浇的宝石镶的。 “叶治,你可知陛下赐下文房是何意?” 叶治心中顽笑归顽笑,当下也是郑重北面行礼,正色道:“学生知晓,定不辜负陛下期许。” 卢知原满意地点了点头,道:“陛下赐下文房,可见对你寄予厚望,你是老夫生平仅见的少年天才,但你要记住,玩物丧志,若想成才,一展抱负,靠天分是不行的,刻苦向学才是正道。王文公有一文,名曰《伤仲永》,可知。” “学生读过。” “嗯,你之通悟亦是受之于天,老夫希望你能珍而惜之、奋而发之,书山有路须勤为径,学海无涯以苦作舟,切记。” 叶治恭恭敬敬地朝卢知原行了一礼,道:“学生受教了。” 见叶治如此虚心诚恳,卢知原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话题一转说道:“还有一事,这三年的包税之期就要到了,陛下已颁下旨意,期限一到,即刻收回,不得迁延,我跟你知会一声,好做准备。” “啊!”叶治好像突然被劈了一样,故意央求道:“大人,能否在多宽限几日啊。” 眼看叶治又开始耍贱,卢知原真的忍得很辛苦不抽他。 这小子就这德性,正经起来比老学究还正经,不正经起来就贱的没底线。 “滚!快滚!老夫不想看到你。” “大人莫恼,学生这就滚,嘿嘿。”叶治夹起了锦盒,行了个礼就告辞了。 结果刚跨出门厅,身后的卢知原冷不丁喊道:“韩大将军要见你!” 这下叶治真被吓了一大跳,双腿一软差点没跪倒。 “大、大人,你说的是真的吗,韩、韩将军又来啦。”叶治说话的声音都有些结巴了,瘟神谁不怕,况且自己还把他狠狠得罪了。 “哈哈……。”看到叶治吓成这个熊样,卢知原别提多开心了。 “你小子也知道怕,哼,韩大将军没来,不过有封信给你,你自己好好看看吧。” 叶治艰难地接过韩世忠的亲笔信,哀叹了一声,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啊。 不行,为了人身安全,说什么也得尽快把五味和墙上的字给抹了。 看着叶治一脸吃瘪的样子,卢知原那个酸爽啊,就和吃了老坛一样。 第二天,薛弼考完课业,单独留下叶治又是好一番勉励,得此佳徒,也是人生无憾。 出了中山书院,叶治哼着小曲,一路闲庭信步地往回转,没想到今天又有人来堵门了。 今天堵在门口的是许久未见的陈有贵。 陈有贵明显又肥了一圈,让人看了都替他费劲,脸色也有些虚,听说每年都要纳小妾,能不虚吗。 自从捡到叶治这个聚宝盆,短短几年陈有贵俨然已是温州商界一哥。 有钱,贼拉有钱,天天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据说现在吃鱼都要下人将鱼刺挑尽了才肯下口。 “治哥儿,您回来啦。” 陈有贵不管多有钱,在叶治面前始终陪着小心,丝毫不敢拿大。 他自己心里清楚的很,没有叶治,他陈有贵还是五马坊上卖胭脂水粉的普通小商贾,现在的万贯家财和幸福生活全拜叶治所赐,他能不处处陪着小心吗? “哟,陈大掌柜,稀客啊。”叶治打趣道:“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怎么,又给我送请柬来了?这回是娶啊还是生啊。” “呵呵,治哥儿,您就知道取笑我。”看来今天叶治心情不错,陈有贵笑着回答道:“今天来,是有事和治哥儿您商量哩。” “为包税的事情来的吧。” “您知道了?” “嗯,昨天卢大人跟我提过。” “那治哥儿您的意思是?” “大中午的别傻站着,进门再说吧。” 陈有贵心中一喜,没想到叶治今日会主动让他进门,平日里这叶宅的门可不是这么好进的。 叶治喜欢清静,所以这些年来他陈有贵进门的次数几个手指头都掰算的过来,基本是正月拜年时才进门一趟,估计也是叶治觉得正月头不好拒客才让他进门的。 到了厅堂,叶治给陈有贵看了杯茶水,就管自己埋头吃饭。 陈有贵见叶治吃饭,也不说话,更不敢催促,耐心地等着叶治喝完最后一口汤,放下碗筷。 “陈掌柜,不好意思久等了,你说吧。” “治哥儿,您也知道,这三年包税期限眼看就要到了,您看能不能请卢大人再给咱们延个几年,这个税额好商量。” 叶治看了一眼陈有贵,这也难怪,谁会嫌钱多,这个包税有多赚钱,他俩心里最清楚。 特别是这两年温州港口的日益兴盛,每年带来的收益根本无法想象,现在突然要丢掉最肥的一块肉,等于是把摇钱树给砍了,谁能舍得? “陈掌柜,这几年也赚了不少吧。” “是,是,全赖治哥儿提携和照应。” 叶治笑了笑,说道:“这钱多少才是多啊,没底。人还是不能太贪心,知足常乐。” “嗯,嗯。”陈有贵头点得如小鸡啄米,连忙说道:“治哥儿的意思我懂了,是我贪心了。” “这也不能怪你,任谁都会舍不下,不过舍不下也没用。陛下已经下旨,期限一到,即刻收回。所以,你还是早几日做好准备,到时候和市舶司的人交接一下。” “治哥儿,您说是陛下亲自下的旨意?”陈有贵有些奇怪,他弄不明白,温州码头这么点地,也值得皇帝亲自过问? “这有什么,陈掌柜,这市舶一年有多少收入你我心里最清楚。现在朝廷的日子过得紧巴巴,放着这么大笔钱自己不赚,你说可能吗?陛下能让咱们把三年之期履行完就已是天大的恩惠了。况且,现在包税这事情,卢大人也做不了主了。” “噢,这又是为何?”陈有贵不解地问道,这温州地头上的事情,卢知原作为父母官扛把子居然做不了主? “嗯,前阵子,陛下刚下旨,在江、浙、荆湖、广南、福建路设了都转运使,杭州、明州、温州、泉州、广州几处市舶司都归都转运使管,也就是说今后这海贸的市舶税是陛下直接派人来收,就是卢大人也无权过问。” 叶治这么一说,陈有贵才明白,自己能收三年已经是老天保佑。皇帝要是半路说要收回,你能说半个不字? 知足感恩吧,这三年来光是包税的利差就有几十万贯,还不算自己捣鼓海贸赚的钱,绝对是发了一笔横财。 一想到这里,陈有贵看叶治的眼神更加的崇拜了,心想,今后一定要低调些,真论有钱,这城里谁还比治哥儿有钱。 “对了,陈掌柜,这花圃的事情弄的怎么样了?” “治哥儿放心,已经弄的差不多了,花种、花农、还有花圃都基本准备停当,保证让您满意。” “嗯。”叶治点了点头,这陈有贵虽然贪心点,办事情却是卖力的,基本也没出过什么错漏。等花圃搞好了,这香皂的产量就能提上去。 “还有,你替我再备些香皂,我要给韩太尉送去。”一想到韩世忠,叶治心里就打突突。 昨天,韩世忠的信里表达了对叶治十分强烈的“挂念”之意,说自己还听说叶治也很“舍不得”他,以至于在酒楼里都题了想念他的诗来,说自己什么时候得空一定到温州来“看看”叶治。 这差点没把叶治吓尿,要是到时候韩世忠带着刀斧手赶来,他可往哪逃啊。 所以,赶紧先送点礼拍拍马屁,更重要的是要找人把墙上的诗给抹了,毁灭罪证。 陈有贵一听说要给韩世忠送礼,满口答应,心想自己真是上辈子积了大德,跟对了人,叶治这小小年纪,来往的都是达官显贵,日后那还不要上天哩。 “陈掌柜,嘿嘿。”叶治面带微笑喊了一声。 一看叶治这脸贱样,陈有贵心里咯噔一声,完了,这小狐狸又要我擦屁股了。 果不其然,小狐狸笑眯眯地说道:“陈掌柜,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要拜托你。” 陈有贵硬着头皮应承道:“治哥儿,您,您吩咐吧。” “哈哈哈,陈掌柜就是爽快,我叶治就喜欢这样的朋友。我在五味和墙上写的那首诗要拜托陈掌柜你想想办法,给我抹喽,行吗?” “行,行。” 我能说不行吗? (请书友们随手收藏,投票支持)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七十章 合伙来坑我 陈有贵办事还是有一手的,让叶治头痛无比的老大难问题,没想到他几天就搞定了,不知道是耍了什么手段,让五味和掌柜同意抹了叶治的墨宝。 据说陈有贵和五味和掌柜的私交不错,还经常一起交流风花雪月的心得体会,难道是? 好污啊。 不管他啦,管他用什么手段呢,只要自己的罪证消失了就行,要不然每天都吃不香睡不好。 叶治给韩世忠回了一封信,信中极尽恭维,又搭上了一大堆礼物和香皂,希望能断了祸根,最好是韩世忠从此把他忘得一干二净才省事。 …… “相公,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叶治送来的?”梁红玉看着一大堆琳琅满目的礼物和一箱子各色香味的香皂好奇地问道。 “嗯,就是这个小兔崽子,哈哈……。”韩世忠又敲了一竹杠,心情好的一批。 “妾身倒是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少年郎,能弄出这般好东西。” 梁红玉闻闻这块又闻闻那块,各种香味都喜欢地不得了。 被梁红玉这么一问,韩世忠好像陷入了对叶治的回忆,好大一会儿才叹道:“我也说不大上来,反正我感觉此子绝非池中物。” “噢,难得相公这么夸一个人,妾身还真想见见呢。” “你不知道,连陛下都记着这小子。第一次见他,陛下就将随身玉佩赏赐给他,听说前几日又专门赐下文房四宝,不简单呐。” 韩世忠的介绍更加引起了梁红玉的兴趣,问道:“这叶治出身世家大族?” “不是,只是普通的农家子。可能是天纵英才吧,才十岁就帮温州卢知原解决了流民问题,所以官家在温州驻跸时亲自接见了他,并赏赐了玉佩。” “看来确实不简单,大概所说的神童就是这样的人吧。” “嗯,这小子不简单,不过更可气。” “这又为何?” “今年我旋师永嘉,待了两月,也算结交了这个少年天才。你猜怎么着,我前脚一走,这小子居然就写了首诗,叫什么送瘟神!” “噗呲”,梁红玉也被逗乐了,掩嘴笑道:“那肯定是相公把他祸害惨了,巴不得你早些走哩。” “嘿嘿,也没祸害啊,只是我觉得看这小子顺眼,偶尔找他喝几杯罢了。” “呵呵,”梁红玉也忍俊不禁,调笑道:“相公,你说说你,年龄都够当他爹了,还找个十来岁的小娃娃喝酒,人家不烦你才怪哩。” “呵呵,”韩世忠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好像是这么个理,呵呵。你看这小子也是鬼灵精,我写了封信给他,说是要找个机会去看他,他就立马一大堆东西送上门来了,这是做贼心虚啊。” “哈哈哈……”梁红玉实在忍不住了,笑得花枝乱颤,“相公,你又去吓唬小孩子了。” “嘿嘿,不吓吓他,他下次怎么会老实呢。再说,不吓唬吓唬他,夫人哪来的这么多稀罕物。” 梁红玉白了一眼韩世忠,娇笑道:“嗯,那多亏相公使了妙计。这些香皂真是太香了,太好了,妾身喜欢的紧呢。” (吃不消你们夫妇俩啊,合伙来坑我,呜呜呜。) “我说夫人啊,你好好地待在临安多好,非要跟我到潭州来,放着有福不享。” “我乐意。”梁红玉白了一眼韩世忠,戏问道:“你这个负心汉,是不是想支走我,好娶小的啊,现在官高爵显了,嫌弃我了吧。” “夫人这是什么话啊,天地良心,我韩世忠是这样的人吗,我是怕夫人跟着我受苦受累。” “我愿意!”梁红玉喊道:“只要能跟着你,就是吃糠咽菜我也乐意。” 听到梁红玉这么说,韩世忠感动地拉起梁红玉的双手,说道:“我韩世忠得你为妻,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啊。” “哼,少来,刚才是谁想把我支回临安的。” “哈哈,不支不支,夫人永远跟在我身边才好哩。”说完韩世忠一把抱起梁红玉……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啧啧啧。 (此处省略一千字) …… 第二日,一脸神清气爽的韩世忠辞别梁红玉,领军前往白面山。 白面山在潭州北面,巨盗刘忠领着部众数万盘踞于此。刘忠在各山头险要都设了营垒寨呰,营栅相望,互为犄角,将这白面山经营得如铁桶一般。 刘忠是赵构点了名的,韩世忠此次志在必得。 到了白面山,韩世忠也不着急,与这些久聚山林的巨盗周旋,还是要稳扎稳打,先摸清对手的路数再做计较,要不然很容易阴沟里翻船。 不过对付这些小毛贼,对久经沙场、见惯风浪的韩世忠来说也是小菜。 “想当初,老子的队伍刚开张,只有十几个人,七八条枪……”,哎呀,跑偏了。 想当年,老子八千人马在黄天荡就将金兀术十万大军搞得死去活来,这牛皮可不是吹滴。 韩世忠在白面山十里外安营扎寨,与刘忠对垒。 安好了营寨,韩世忠别的事情都没干,就是天天与手下饮酒,根本没有下一步动作的意思,搞得底下人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估计对面山里的刘忠也是一脸懵逼。 喝了几日寡淡的水酒,韩世忠也是意兴索然。 今日的夕阳格外地美,韩世忠伸展了一会儿筋骨,叫上了手下头号猛将苏格等人,换了身不大显眼的行头,骑着马就往山里去。 苏格等人有些摸不着头脑,这韩大帅是酒喝糊涂了吗,打算就这么往山里闯?难道也想逞逞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能?太作了吧。 “大帅,这是往山里去的路。”苏格隐晦地提醒道。 “嗯,我知道。” “那大帅这是?” “莫要多问,随我来就是。”韩世忠一副讳莫如深的半仙做派。 见韩世忠这样,诸人也不敢再问下去,只能跟着韩世忠继续往山里走,众人东张西望,处处留着小心谨慎。 幸好此时日已西沉,天色渐渐晦暗不明,视线不清。 一行十几骑顺利驰进山来,只见山岭之间果然是壁垒森严。 白面山范围不大,密集的营垒之间又多有岗哨巡候,只要一有风吹草动,众寨皆能呼应,要是不明就里一头钻进去,肯定要吃苦头。 “什么人!” 韩世忠等人正穿行在山岭小道上,突然间前面有人喝住了去路,“报上军号!” 我擦,居然还要对暗号。 众人心中一惊,老子哪里知道什么暗号,有人已暗中准备拔出武器。 韩世忠向左右压了压手,示意莫要轻举妄动,朝着暗处朗声应道:“大吉大利,今晚吃鸡!” 啥!这么特别的暗号,韩世忠居然知道,不会是瞎蒙的吧。 见对方答上暗号,暗处的巡候不再言语。 韩世忠一挥手,众人在山里周览了一圈,有惊无险地回到了军营,山中情势大致了然于心。 回到军营,韩世忠即刻发号施令,苏格领精兵二千,立即趁夜前往白面山下埋伏,遇到巡候盘问,只管以“大吉大利,今晚吃鸡”答之。 众人心中纳闷,韩世忠是如何得知贼人军号的,不过谁都不敢问,心想,这韩大帅真是不容小觑啊。 第二日一早,韩世忠大军拔营而进,一时间战鼓声响彻了山林。 山上的刘忠被韩世忠突如其来的袭击搞得紧张兮兮,连忙组织部众下山迎战。 苏格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贼人一离巢穴,伏兵就趁虚而入。 战斗的过程确实如韩世忠预料的那般,刘忠前脚一走,苏格领着两千人马就已驰入刘忠中军大寨,顺利地夺取了望楼,树起了韩世忠的大旗,然后两千官兵一起摇旗呐喊,传呼如雷、声震裂天。 刚与韩世忠接战的刘忠人马纷纷回头张望,只见自己的老窝已经被官军端了,哪里还有恋战之心,一惊即溃。 韩世忠麾使大军与苏格前后夹击,刘忠数万部众被杀得溃不成军,一败涂地。 刘忠走投无路,最好北逃投靠了刘豫。 …… “陛下,昨日枢密院接到韩太尉军报,已平巨盗刘忠。” “好!”赵构大喜道:“韩世忠果然不负朕望。” “陛下,刘忠已平,荆南稍安。如今盗贼猖狂者莫过洞庭杨太。杨太自称大圣天王,以钟相幼子子仪为伪太子,杨太以下皆臣事之。杨太聚众十余万,盘踞洞庭湖,荆湖北路深受其害,宜尽早平之。” 这杨太就是大名鼎鼎的杨幺,因为当地人将家中老幺称为太,所以人们都称之为杨太。 钟相当年被平定后,洞庭一带并没有完全消停,杨幺接过了钟相的位置,继续在洞庭一带与官府对抗,而且势力越来越大,居然还称王称霸起来。 “陛下,据谍者回报,据说刘豫暗中派李成与杨太勾连,沆瀣一气,准备顺江而下,杨太不除,终为我心腹之患啊。” “陛下。”朱胜非继续说道:“关陕近来也是形势吃紧,金人兀术、撒离喝又蠢蠢欲动,欲再图川蜀。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赵构刚才的好心情转眼之间被一扫而空,国家的形势还是很不妙啊,伤脑筋。 赵构听他这么一说,心知肯定非同小可,他看了一眼朱胜非,说道:“朱相,有话直言,你我君臣勿需如此。” “陛下,张宣抚经略关陕,凡钱粮、军马、僚属等事悉委之自处,便宜黜徙,生杀与之,陛下之信任不可谓不专。但张宣抚经略关陕,而关陕尽失;今捍蜀门户,而川蜀岌岌,张宣抚有负圣恩啊。张宣抚恃恩专权,行事多有不当,曲端、赵哲虽有过而不当杀,刘子羽吴玠言过其实不当任,请陛下明察。” 朱胜非狠狠地参了张浚一本,原来是朱胜非和张浚有旧怨,现在张浚把关陕搞的一塌糊涂,人家不借机整整你才怪哩。 本来赵构就想张浚到了关陕能收拾烂摊子,所以什么大权都放给他了,这样的恩典其他人是从来没有过的。 可张浚到了关陕,这个烂摊子却更烂了,怎么能不让赵构失望呢。 赵构听得一脸愁容,问道:“那诸位爱卿有何计议?” “陛下。”这时候自然就轮到扛把子吕颐浩发言了,“臣等商议,可令湖广宣抚使李纲会刘洪道、程昌寓、解潜捕讨湖寇杨太。关陕事急,臣等议处,可任王似为川陕宣抚处置副使,与张宣抚同治司事,请陛下圣裁。” 赵构沉思了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说道:“那就按你们的意思办吧,另外再下一道旨意,除韩世忠外,其余各路领兵帅臣称宣抚者皆罢除。” 也难怪赵构生气,这些子领兵大将,给了这么大的权力,拿了这么多钱粮,除了韩世忠,没一个能让赵构满意的。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七十一章 让战火烧得更猛烈些吧 李纲不愧是曾经的主战派一哥,虎老雄风在。 一到潭州,境内的盗贼平的平、降的降、散的散,步谅、王进、王浚等老大难问题都很容易地搞定了。 不过李纲的报捷文书刚到赵构的案头,言官的弹劾也准时地到了。 李纲这样的忠直之臣还有什么好弹劾的? 言官可不管这些,反正老子干的就是鸡蛋里挑骨头,捕风捉影的事,即使冤枉好人也挨不了板子。 而且朝廷都搞摊派下任务呢,每个月不搞个一两件事情就是尸位素餐,反而是失职。 弹劾李纲的罪状都是些捕风捉影危言耸听的事情。 说什么李纲的群众基础很好,在老百姓当中的威望很高,“军民独知有纲,不知有陛下,知有宣抚司,不知有朝廷”,这是很不正常的现象了呢,李纲是要拥兵自重,陛下可要注点意啊。 赵构打心里也不喜李纲,要不然也不会把他一家老小都贬到海南岛去。 现在既然有言官弹劾,那不管是不是确有其事,先打几板子再说。所以赵构就顺水推舟,罢免了李纲,离命李纲讨杨太仅仅过了二十天。 在李纲罢职后的第十天,赵构也最终下决心罢免张浚,而以知夔州卢法原(卢知原的弟弟)为川陕宣抚处置副使,与王似同治司事。 张浚接到了朝廷对王似的任命时,心中虽然不安,不过他并不确定赵构是否真有罢免自己打算,所以他给赵构上了一道奏疏,请求赵构解除自己的兵权,并反对王似为川陕宣抚副使。 结果张浚的上疏引起了吕颐浩的不快,你张浚在关陕三年,连个屁名堂都没有搞出来,反而把大半家当都给败了,现在还好意思对别人说三道四? 别人不能任,就只能让你继续占着茅坑不拉屎?更何况王似是老子推荐的人选,你说他不行,就等于说我不行。 赵构本来有些犹豫,结果吕颐浩找了个机会又给张浚穿了一次小鞋。而朱胜非也三天两头在赵构面前说他的不是,一来二去,赵构最终还是决定罢免张浚。 不过赵构也没有卸磨杀驴,一般人要是罢职丢官,基本就是奉祠或者回家种地,运气不好的就贬到天涯海角看星星。 张浚毕竟在关陕经略了三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所以赵构只是收回了张浚的兵权,为了补偿他,转任他为知枢密院事,也算是有点良心。 结果赵构刚下旨意,关陕又大战再起。 事情还要从粘没喝放王伦回国说起。 当时金国内部出现了与宋和议的声音,这对于金兀术、斡本、讹里朵、撒离喝等好战派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好战派的命运和希望都在战争上,战争的规模越大,他们手里的权力就越大;战争获得的胜利越多,他们的权力就越稳固。 而且金兀术等人可不是单纯的好战派,他们更是野心家。 作为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嫡子,他们并不甘心屈居人下,他们早就对女真兄终弟及的落后习俗嗤之以鼻。 既然女真要建国开基,就要像汉人一样父继子承。可阿骨打虽然是盖世豪雄,却还是没有勇气打破部落的继承传统,最终把位置留在了自己的弟弟吴乞买。 金兀术等人是何等的不甘心,那个位置本来是要属于自己的。现在不仅失去了本该属于自己的王座,更不能容忍的是阿骨打的子孙正慢慢地被边缘化。 不行,绝对不行! 父亲没有给我们的东西,我们自己一定要夺回来! 所以当金兀术等人得知粘没喝要和赵构议和时,心中万分急切。万一和议成功,刀枪入库马放南山解甲归田,他们几个人就要彻底失去希望了。 既然如此,那就让战火来的更猛烈一些吧! 经过富平之战,宣抚司元气大伤,关陕大部分地方都落到了金人的手中,幸好一年前吴玠吴璘兄弟在和尚原打败了金兀术,暂时将局势给稳定住了。 宋金双方争夺的中心就集中在秦凤路和利州路一线,也就是关陕和川蜀的门户之争。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关陕和川蜀中间横隔着两大山脉:秦岭山脉和大巴山脉,秦岭大巴之险峻自不待言。在秦岭和大巴山脉中间是汉中平原,兴元府就在平原上。 从秦汉时起,由关中入蜀的路不管几条,都分成两段。第一段就是由关中翻越秦岭入汉中,这一段,有五条路:从东往西依次是子午道:由子午镇→子午谷→秦岭→石泉→饶风关→南子午镇→城固→汉中;傥骆道:周至→骆谷关→洋县→傥水→城固→汉中;褒斜道:郿县→留坝→褒城→汉中;陈仓道(也称故道):由宝鸡益门镇→清姜河→略阳→勉县→汉中;祁山道:由天水→祁山→纸坊→成县→略阳→勉县→汉中。 蜀道第二段是翻越大巴山脉,由汉中进入四川盆地,主要道路有三条:金牛道(秦国伐蜀道路):由勉县→宁强→广元→昭化→剑门→绵阳→成都;米仓道:由汉中→巴中;洋巴道(也称荔枝道):由洋县→镇巴→达县。 川蜀的中心是成都,所以不论第一段的路如何走,第二段都是要走金牛道。 到了宋时,第一段的傥骆道和褒斜道基本已废弃,只剩下子午道、陈仓道和祁山道可走。 而在这三条通路上都有险关扼守,子午道上有饶风关,陈仓道上有大散关,祁山道上有仙人关。 当时刘子羽坐镇兴元府,宣抚司手中的兵马主要有四支:一是驻守金州的王彦,主要是看护子午谷;二是吴璘,驻守和尚原,扼守陈仓道;三是吴玠,在河池,扼守祁山道;四是关师古,在熙河制金人。 金人最属意的是走陈仓道,不仅是陈仓道相对好走,更重要的是陈仓道和金牛道几乎是直直相连,不像子午道和祁山道要绕好大的弯。 但是陈仓道上有大散关、有和尚原,金兀术在此吃过大亏,所以金人想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改从东路子午道上打开局面。 为了牵制宋军,金人以叛将李彦琪驻守秦州,威胁仙人关,以牵制驻守河池的吴玠;又派游骑出熙河,牵制关师古;撒离喝率大军自商州直捣上津,攻打金州。 驻守金州的王彦手底下只有三千人马,就这点人马对付撒离喝的数万大军,结果可想而知。 王彦交战失利,不得不烧了城中积聚,退守饶风关东十里的石泉镇。 撒离喝趁胜而进,一时间子午道告急。 刘子羽得到王彦败退石泉的战报后,急令田晟前往饶风关驻守,并八百里加急让吴玠领兵火速前来增援。 吴玠离饶风关足有六百里之遥,接到饶风关告急军报,吴玠也是大吃一惊,他心里比谁都清楚饶风关若失,兴元必危,川蜀必危。 吴玠当即点齐兵马,急行军驰援饶风关。吴玠大军没日没夜地赶路,终于在两天后到达饶风关,一日夜行近三百里,可以说创造了当时急行军之最。 …… “吴节使,您来啦!” 告急信送出仅仅三日光景,吴玠就带着军马横跨六百里山河来援,饶风关守将田晟也是万分惊讶。 “情况如何?” “王彦将军现在还在石泉,金人约有五、六万众,离饶风关大概二十里。” “你即刻让人去石泉,让王彦将军火速引兵来饶风关相会,石泉不可守,不如会兵一处,阻敌于此。” “遵命。” “还有,让士兵多备箭弩、大石,此番恶战难免,我等都要做好战死沙场的准备。” “是!” …… “大将军,帐外有宋军信使求见。” 王彦撤离石泉,撒离喝不费吹灰得了这座小镇,饶风关远远在望。 没想到自己还没出兵,宋军的信使倒是主动上门来了,难道是来请求投降的? 一想到这里,撒离喝精神一振,催促道:“快让他进来。” 宋军信使是个普通的兵士,瘦瘦黑黑,一副病恹恹的样子,问明来意,居然是宋军给自己送礼来了。 整整两大框黄柑! 还有一份书信,信中的内容十分简单:大军远来,聊用止渴,吴玠。 什么?吴玠! 他不是远在河池吗,怎么突然到了饶风关!肯定是假的,肯定假的! 撒离喝以生死威胁逼问信使,结果得到的消息还是如此,吴玠确实到了饶风关! 撒离喝大惊失色,将手中的铁杖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你。”撒离喝指着瘦黑信使,叫道:“今日就饶你一命,你回去告诉吴玠,黄柑我收下了,让他好好等着,我一定登门拜访!” 信使一走,撒离喝当即发兵猛攻饶风关,并下严令,未得号令敢后退者斩。 可怜了那些打前站的汉签军和渤海军们,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冲。金军不要命似的发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势,一人先登,两人拥后,前者身死,后者顶上。 攻势虽然猛烈,但反击更加的猛烈。铺天盖地的强弓硬弩,无数的巨石滚木,带走了一茬又一茬的人命。 撒离喝也杀红了眼,连攻了六昼夜,饶风岭下死者如山积,但还是不能撼动饶风关分毫。 “大将军,这样下去不行啊。”看着堆积如山的尸体,望着高高在上的饶风关,撒离喝手下也是杀怕了,苦苦劝道。 一阵寒冷的山风吹过,撒离喝打了一个哆嗦,看着底下疲惫不堪的将士、不断哀嚎的伤号、满地狼藉的尸体,终于清醒了一些。 撒离喝望着岭上的饶风关,心中哀叹一声,极不情愿地下达了收兵的命令。 气急败坏的撒离喝回到了石泉镇,就在他一筹莫展之计,他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在拷问镇里村民时,金人得知在饶风关以北数里有一条极其隐蔽的小道,可以绕到饶风关之后的高岭之上,这条小道上还有一个废弃的关隘,叫祖溪关。自从修了饶风关后,祖溪关就逐渐废弃,而这条小道也就慢慢湮没在荒草之间了。 撒离喝得知这个天大的喜讯后,立刻组织死士,按照当地人的指引从小道而上,绕到了吴玠的身后。 在石泉难得休整了一夜,死士也已就位。 第二日一早,撒离喝就向饶风关发起了总攻。 听到关下的号令,埋伏在吴玠身后的死士突然发难,撒离喝前后夹击。 吴玠田晟王彦的人马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杀了个措手不及,诸军前挡后支,苦苦支撑,最终溃败,饶风关失陷! 一下饶风关,撒离喝乘势攻陷洋州,离兴元府只有一步之遥。 (让票票和收藏来的更猛烈些吧!)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七十二章 竹篮打水一场空 “侍制,走吧,兴元府已不可守,趁金人未至,早作打算。” 吴玠从饶风关败退到兴元府,见到刘子羽,第一时间就建议他撤出兴元。 “吴节使,兴元不能弃。”尽管形势很不利,刘子羽还是想固守,令道:“节使,你带人马固守定军山,我留在兴元,希望能将金人挡在兴元城下。” 吴玠见刘子羽意决,也不再多言,领着人马就往定军山而去。 定军山在兴元府西五十里,是由陈仓道、祁山道进入金牛道的必经之地,有得定军山则得汉中,得汉中则定天下之美誉。建安廿年,老将黄忠在此大败夏侯渊、张郃,刘备进而夺取了大半个汉中。 到了定军山,吴玠才发现此地根本难以坚守,所以他果断地舍弃定军山,退保和定军山一水之隔的西县。 在接到吴玠退保西县的军报后,刘子羽也只得舍弃兴元,退保大安军的三泉县。 三泉已经是入蜀金牛道的,县城东北二十余里外就是大名鼎鼎的金牛镇。如果三泉再守不住,那金人就能翻越大巴山进入四川盆地。 刘子羽到了三泉,身边从兵不足三百,而撒离喝在占领兴元后,舍西县直抵金牛,消息一出,四川大震。 此时三泉县已经是人去城空,刘子羽三百号人没有粮食,只能吃野菜草芽充饥,但表面上又要装出一副兵强马壮的样子,不能让撒离喝窥了虚实,这戏着实演的辛苦。 刘子羽料想这次凶多吉少,就给吴玠写了一封诀别信,在信中刘子羽将宣抚司的一些事情做了交待,并告之吴玠自己打算和三泉共存亡。 吴玠接到刘子羽的诀别信十分犹豫,他知道刘子羽在信外的意思。 从道义和情感上讲,他不应该见死不救,弃刘子羽而不顾;但从战略和后果上讲,如果吴玠放弃西县引兵到三泉,表面上看是大大增强了三泉的防御能力,但这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因为即使吴玠到了三泉,也没有办法从根本上改变敌我力量的对比,最多就延缓些时间而已,三泉最后还是守不住。 如果自己在西县不动,就等于在撒离喝背后一直亮着一把尖刀,随时可以抄他后路,让撒离喝投鼠忌器,不能放开手脚,这威胁无疑是最大的。 吴玠是一名优秀的军事统帅,他知道这个时候理智必须战胜情感,要不然逞一时之快,换来的会是更严重的后果。 但吴玠手下的人不会想这么深、这么远。 “节使!节使!” 吴玠一听声音,知道是自己的心腹爱将杨政,不由眉头一皱,这杨政在军门之外大呼小叫,看来他的话不是说给我一个人听的。 果然,只听得杨政又大喊道:“节使不可负刘侍制,不然,我们也都舍节使去了!” 唉,吴玠心中叹了一气,这杨政怕自己不救刘子羽,搞出了闹军门这一出。 经他这么一喊,全军将士的眼睛就都齐刷刷地盯着他吴玠了,看他到底是不是无情无义之辈。 唉,吴玠无奈,看来这三泉县还是要去走一遭。 为了不惊动撒离喝,当天夜里吴玠带着军马从定军山西南的鸡关隘小道绕过金牛镇到了三泉县。 看到吴玠居然领兵前来,刘子羽心中是欣喜万分,不过这高兴劲也没持续多久。 “吴节使既然领兵前来,那就留在三泉,与我共守金牛道,莫要让金人过三泉一步。” “侍制,”吴玠略带歉意地说道:“不是吴玠不愿守三泉,而是三泉实在难守。” 听吴玠这么一说,刘子羽刚热起来的心又冷了大半。 “侍制,且听我一言。关外乃川蜀门户,不可轻弃。我决意引兵回守仙人关,仙人关乃陈仓道和祁山道相连之要冲,玠在仙人关可时刻蹑敌身后,断其粮道归路。金人远来,粮草必不充备,兴元府积聚已为我等所焚,金人必定缺粮,我只需出兵扰其粮道,撒离喝必坐困而不能久持,待其退兵,我再伏兵归路,侍制从后掩杀,必能破之。” 刘子羽听罢,默不作声,吴玠是去意坚决,虽然刘子羽心有不甘,但他也知道,吴玠的选择比他的选择更好。 吴玠不愧是优秀的统帅,能坚定自己作出的正确选择,但同时为了安将士之心,又特意冒险往三泉走了一遭,这对刘子羽和全体将士都算是有了交待。 吴玠能做到这样,也是有情有义了,只不过形势和理智不允许他将情义放在第一位。 他留下了两千人马给刘子羽,自己带着剩余将士在第二日便返回仙人关。 吴玠一走,刘子羽也意识到一个小小的三泉不足持。 不过三泉县城南十里有座潭毒山,就在金牛道要冲之上,形状似覆斗,最妙的是山上宽平而且有水源,是一个非常理想的驻兵之地。 刘子羽当即急令兵士在上山修筑壁垒,也幸好刘子羽见机快,山上的壁垒刚修好,金人已到三泉。 刘子羽坐在山头垒口望着十数里外金人大军,不禁生起了生死两茫茫的无奈和感慨。 “侍制,请到垒后中军坐镇吧。” 对于刘子羽,底下的将士都很钦佩,刘子羽不仅能和将士同甘共苦,而且一介书生能如此壮怀激烈慷慨赴难,怎么能不让人感动。 垒口最危险,待会儿战事一起,谁也没法保证刘子羽的安全,所以田晟一直劝他到后面去。 “田将军,你们不要劝了。”刘子羽一口回绝道:“大不了一死,今日子羽坐在此处,金人想过此垒,就从我尸体上踏过去吧!” “侍制!”田晟等人感动地泪流满面,扑通地拜倒在地。 “诸位快快请起,子羽今日能和诸位弟兄共赴国难马革裹尸,也是人生一快事!哈哈哈……,快哉!” 刘子羽已经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准备,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金人并没有发起进攻,而是派了十个人来劝降。 刘子羽也够狠,话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而刘子羽一口气杀了九个,只放一个人回去复命。 刘子羽带给撒离喝的就一句话:欲来即来,吾有死尔,何可招也! 得到刘子羽强硬的回复,撒离喝一筹莫展。 军中已缺粮多日,能杀的马匹都杀光了,而粮草又不知道何时能运到,或者是能不能运到,想就地取食,可几座城内积聚被烧的连毛都不剩。 而且还有一个更坏的消息,由于强攻饶风关多日,军中满是伤员,因为缺医少药,很多重伤号相继死去,军中疫病开始发作,形势极不乐观。 尽管很无奈,但撒离喝也不得不面对这样的事实,此次出兵已然失败,趁着情况还没糟糕透顶,该放弃的时候就不应该心存犹豫。 撒离喝仰天长叹了一声,长生天啊,这进军川蜀的路真的比登天还难吗。 数万大军,填了多少人命,才换来了汉中平原,这转眼之间又要拱手还人。 不甘心呐,不甘心! 真是应了宋人的那句话:竹篮打水一场空。 …… “侍制!侍制!快看!山下的金人有动静了!” 刘子羽顺着田晟所指定睛仔细瞧看,只见山下远处隐隐约约好似有一条蚯蚓在蠕动。 “这是?” “侍制,金人撤退了。”田晟眯着眼睛,盯着远处,肯定的回答道。 “什么!”刘子羽十分意外,本来已经准备迎接金人的怒火,等到的却是戏剧性的结果。 “侍制,该当如何?” “看来金人真是缺粮了,你速速派人告知吴节使,我等领军掩其后,届时与吴节使腹背邀击之。” “末将遵命。” 撒离喝也是命苦,费了牛鼻子劲,毛都没捞到不说,回家的路也不消停,吴玠和刘子羽的军马在屁股后面,像吊脚鬼似的撵着他们跑。 手底下的汉签军和渤海军早就对金人恨得牙痒痒,宋军一追上来,他们干脆就投降了事,所以到后来,在路上仓皇逃命的都是女真军。 不过也算是撒离喝命不该绝,他很机警地选择了很少人走的褒斜道,避开了仙人关和大散关,要是他走陈仓道,那估计这些人马都要交待在路上了。 金人谋划了良久,前后忙活了两个来月,最终还是铩羽而归。 这场战役的关键胜负手就是吴玠,金人本来想趁吴玠在西,鞭长莫及,于是冒险从东边发起进攻,没想到吴玠有如神兵天降,最终让金人如意算盘落空。 撒离喝撤回凤翔府,刘子羽收复兴元、洋州,不久王彦又收复金州、房州、均州。 五月,论金牛之功,以吴玠为利州路、阶成凤州制置使,刘子羽为宝文阁直学士,王彦为保大军承宣使,僚属将帅第赏有差。 大战之时,张浚身在阆州宣抚司,为安将士之心,他将自己罢职的消息秘而不宣。直到大战之后,众将士才知道张浚早已罢职。 关陕局势重新稳定下来后,赵构才命周随亨、李愿宣押王似、卢法原至阆州赴任,张浚始解兵权。 数日后,张浚及刘子羽、王庶、刘锡等赴行在,且罢宣抚司便宜黜陟,削帅臣之权。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七十三章 精忠岳飞 虔州的雩都西北五六里有座雩山,山上有个固石洞,洞里住着“十大王”。 十大王的老大叫彭友,江南西路吉州人。建炎四年,他与李满(号李动天)、王彦廖、八姑、三姐妹等聚义,占山为王,大小首领号称“十大王”,拥众十余万。 彭友可并不友好,他联合了陈颙、周十隆等巨盗在江西南路、福建路、广南东路搞风搞雨。 从虔州、吉州一直到邵武、汀州、循州、梅州、广州、惠州、英州、韶州、南雄、南安、建昌等地到处寇掠,地域之广、为祸之烈,一点都不输给李成、曹成。 岳飞此次的目标就是彭友这一帮子人,这是赵构指名道姓交给岳飞的专项任务。 平曹成后,岳飞的人马壮大了一倍,达到了两万五千人,和韩世忠、张俊等人差不离了。 经过将近一年的休整,岳家军兵强马壮、士气高涨,早就等着为国再立新功。 岳飞到了虔州,先是派人去招降彭友。 岳飞心里很清楚,这年头落草为寇的,除了少数真正的盗寇外,大部分都是走投无路或者受到裹挟的乡民。 各地盗贼之所以像春天里的野草,割了又长,长了又割,断不了根,主要是因为民生多艰。老百姓但凡有点活路谁愿意去干这个?老老实实、本本分分过安生日子不好吗。 岳飞相信绝大多数人都是无辜的,他不想多造杀戮,如果能劝降,那是皆大欢喜;如果谈不拢,真要大动干戈,他的原则也是只杀首恶,胁从不问。 彭友等人对岳飞的招降却不屑一顾,觉得自己有十万部众,可以和岳飞掰掰腕子。 遣走岳飞的使者后,彭友和他的好朋友们就点齐人马杀下山来,双方在雩都摆开了战阵。 彭友手下的喽啰确实多,乌泱泱地排满了大半个战场,就如同一片卷积的乌云。 军容齐整的岳家军,刀枪林立、甲铠分明,如同一团炽热的阳光,刺破了乌云笼罩的阴霾。 彭友仔细地看了看岳飞的人马,估摸了下人数,心中不觉轻松起来。 自己手下部众十万,就凭岳飞这点人马还想让我乖乖投降?笑话! “儿郎们!”彭友挥舞着手中的关刀,霸气侧漏地喊道:“今天让孩儿们瞧瞧,本大王是如何生擒岳飞的。” “生擒岳飞!生擒岳飞!”喽啰们像是打了鸡血,各个挥舞着刀枪棍棒,卖力地叫喊着。 “岂有此理!”听见对面的叫喊,张宪怒不可遏,请命道:“大帅!让末将去擒了那厮。” 岳飞摆了下手,对张宪说道:“我倒是想亲自去会会他。” 自从岳飞升任都统制后,他已经很少冲锋陷阵了,毕竟带的人马多了,角色从战将转换为统帅,与敌厮杀的机会定然少了。 此刻,岳飞血液中的战斗因子已经被点燃,手中的丈二铁枪也发出了渴望的吟唱,好像是感觉到主人蓬勃的战意,岳飞胯下的宝马也兴奋地打着响鼻,刨着蹄子。 “走!” 四千铁骑跟随着岳飞,就如同一道耀眼的闪电刺向了远处的乌云。 彭友见岳飞居然敢主动发难,不由怒火中烧,关刀一舞,大叫一声:“二郎们,随我杀!” 彭友这几手三脚猫的功夫唬唬人可以,居然异想天开、不自量力、以卵击石、螳臂当车,在岳飞面前卖弄,简直了。 “呀呀呀,岳飞小儿,吃爷爷一刀!” 彭友呼呼咋咋地举起关刀就朝岳飞劈来,刀势夹带风声,颇有些凌厉。 岳飞见彭友这个架势,心中冷笑一声,手中沥泉枪朝前一钻,直朝彭友胸膛刺去。 “啊呀!”彭友吓得大叫一声,连忙将手中的关刀改劈为挡。 没想到铁枪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往他手上一点,登时被扎出一个血窟窿。 “啊呀!”彭友惨叫一声,关刀脱手而飞。 岳飞的长枪又是一扎,将将刺穿了彭友的衣甲,铁枪顺势一绞,低喝一声:“起!” 骇人的一幕出现了,彭友竟被挑飞了起来。岳飞长枪干脆利落地一转一收,在彭友下落时,往他背上敲了一记,彭友又是惨叫一声,口吐鲜血,狗啃泥似的摔趴在地。 果然,只会吹大气的彭友一照面就被岳飞打出屎来,像只死狗一般被捉了过去。 而四千铁骑组成的洪流席卷了整个战场,就像一阵狂风,将乌云吹的七零八落,片刻工夫,十万喽啰就被杀得哭爹喊娘。 枪步兵还没有抵上来,李满等人见势不妙,就带着残兵一溜烟地逃回了固石洞。 固石洞可是好地方,三面环水,仅有一条小路相通,虽然不是洞天福地,确实是冬暖夏凉、易守难攻的天然巢穴。 对于这样的地形,岳飞也不敢贸然强攻。 岳飞大军将雩山围了个铁桶一般,四千铁骑封锁正面的上山通道。当日夜里,岳飞募召三百死士悄悄伏于山脚。 第二日破晓时分,三百死士趁贼众最为困倦之际,突然发难,急趋登山,顺利解决了隘口的守卫,突入石洞。 同时岳飞大军在山下鸣鼓呼噪,大造声势,洞中贼众不明就里,以为岳飞大军已杀上山来,瞬间溃乱,纷纷弃山而逃。 结果,下山奔命的贼众被四千铁骑围住,贼人毫无斗志,纷纷弃械投降,李满等大王皆被捕获。 彭友李满一灭,岳飞亲授方略,分派张宪、王贵、徐庆等前往各郡平定小股盗贼,自己坐镇虔州指挥。 就在岳飞上奏平定彭友李满十大王捷报后的第五日,岳飞接到了来自赵构的密旨:让岳飞屠城,杀尽虔州活口! 赵构的理由是金兀术渡江南侵时,隆佑太后从洪州南下避兵,经过虔州曾受到惊吓,所以让岳飞屠虔州,以宽慰太后在天之灵。 赵构的意思岳飞自然明白,赵构无非是想杀鸡骇猴,以绝后患。 这些年各地盗贼蜂起,如蝗虫过境,朝廷深受其苦,赵构也是寝食难安。但是招安之策收效甚微,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以杀止乱,不能让你敬,那就让你怕! 但屠城这种事情比杀俘杀降要严重一百倍,轻易做不得,更别说是屠自己的城,杀自己的百姓,这对于以仁德天子自居的赵构来说,简直是屎盆子。 可赵构还是想震慑一下各地宵小,所以才拿死了两年多的孟太后当幌子,而且不敢声张。 向无辜的百姓举起屠刀的事情,岳飞怎么会干。 不但无辜百姓,就是投降的绝大部分盗贼,岳飞也不忍加害。毕竟都是苦哈哈的百姓,只不过是乱世求活而已。 岳飞连夜给赵构上了一封密折,八百里加急送往行在,请求赵构网开一面,只杀首恶,而赦免胁从。 赵构本来就有些做贼心虚,岳飞既然据理力争了,赵构也怕世上的墙透风,所以就准许了岳飞的请求。 虔州城的百姓得知了这件事,为感岳飞再生之恩德,家家绘像祠之。 不久、徐庆、张宪等人纷纷告捷,陈颙、周十隆等皆被平定。 六月二十六,岳飞从虔州班师,岳家军移屯江州,备防刘豫和金人入寇。 不久,赵构下旨让岳飞赴行在觐见。 …… 九月初九重阳节,垂拱殿。 这是岳飞第二次面见赵构。 相比三年前的献俘仪第一次见面,岳飞给赵构的感觉是越发的沉稳,更有大将之风。 看着眼前这位屡立功勋的爱将,赵构是满心欢喜,在他心里,诸大将能入他的眼的,也就是韩世忠、岳飞、吴玠寥寥几人。 赵构今日兴致颇高,问了很多军旅征战的事。 岳飞给赵构讲了自己平张用、曹成、彭友的一些精彩的经历,赵构听得津津有味,有些入迷了。 “爱卿真是有大将之风啊!” “陛下过誉了,都是陛下仁德,微臣何敢居功。” “嗯,岳爱卿,朕听闻令堂曾在爱卿脊背上刺字,可有此事?”赵构突然想起了这件传闻,饶有兴致地问道。 “启禀陛下,确有此事。” “令堂刺了什么字?” “启禀陛下,家慈刺的是精忠报国四字。” “噢,岳爱卿,朕有个不情之请,朕能看看令堂刺的字吗?” 赵构话说的很客气,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样的要求确实有些让人感觉唐突和难为情。 “陛下言重了。”岳飞起身施礼道:“微臣只怕贱躯会污了陛下法眼。” “不妨事,不妨事。”赵构略微尴尬地笑道:“说来也是朕唐突了,呵呵。” “陛下言重了,请恕臣无礼。” “不妨事,不妨事,呵呵。” 你当然不妨事喽,又不是你脱衣服。 一个大老爷们在在另一个大男人和一帮子不男不女的吃瓜群众面前脱上衣,能不妨事吗。 岳飞背过身,脱去了上衣,露出了略显古铜色的的脊背。 赵构往背上一瞧,只见“精忠报国”四个黑色大字深深地刺在了岳飞的皮肤里,除了这四个犹如千钧巨石般沉重的大字外,岳飞的身上手臂上还有一条条面目狰狞的疤痕。 这些疤痕好似在诉说着岳飞百战余生的壮烈和慷慨,更是“精忠报国”四个大字最好的注脚,也只有岳飞这样伟岸厚重的脊梁能担得起这四个千钧大字! 赵构瞬间被震撼住了,今日亲眼看见了岳飞背上的四个犹如黑金般耀眼的大字和那么多伤痕,他打心底里升起了一股崇敬! 虽然赵构贵为天子,但这一刻,他觉得岳飞才是真正的天神下凡! “岳爱卿。” 岳飞会意,重新穿好了身上的衣裳,转身对赵构恭敬施礼道:“微臣唐突,请陛下恕罪。” “唉,”赵构摆了摆手,感叹道:“令堂真乃当世孟母啊。” “家慈哪当得起陛下如此夸赞。” “朕说当得!来人呐,笔墨伺候。” 只见赵构提笔稍一沉气,在雪白的熟宣上写下了“精忠岳飞”四个大字! 话说这字写的还是不错滴,虽然没有他老爹自创瘦金体成一代宗师的实力,但这四个大字还是算中正稳重刚劲有力不浮夸。 “这四个字就赐予爱卿,朕让人将这四字绣在旌旗之上,爱卿出征,当以此旗为帜,以壮军威!” “微臣叩谢陛下隆恩。” 确实,这四个大字是对岳飞最高的褒奖,也是对岳飞的殷切希望。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七十四章 最忆是杭州 “阿爷、阿姥,你们要好好保重身体。” 叶治眼圈红红的,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离开亲人出远门。 叶治前世经常离家在外,那时候根本没有这样的离愁别绪,可能是再世为人,对于亲情格外地看重。 阿爷和阿姥也是万般不舍,难过地不行。从小到大,叶治一直和他们相依为命,现在心头肉要出远门,这叫他们怎么能舍得。 可是没办法,孩子长大了,就像鸟儿一样该离巢展翅飞翔。 阿爷和阿姥尽管舍不得,但也明白,和叶治的前途相比,短暂的分别又算得了什么。 前不久,赵构下旨恢复太学三舍法,诏各州府遴选八品以下子孙及庶人子孙俊异者入太学。 太学三舍法是王安石变法科目之一,即用学校教育取代科举考试。三舍法,即把太学分为外舍、内舍、上舍三等,始入太学为外舍,初定员额为七百人;外舍升内舍,员额三百人;内舍升上舍,员额一百人。 太学主要的学习内容是治经,宋代把《易官义》(周易)、《诗经》、《书经》(尚书)、《周礼》、《礼记》称为大经,《论语》、《孟子》称为兼经,是应考士子的必读书。 太学的学子每个人要选一门大经作为自己的本经,每门大经都有两名主讲教师,称为直讲,由中书省遴选或太学主判官推荐。太学生每个月、季、年都有课业考试,考试成绩优异者可以升舍。 上舍学生可以免发解试和礼部试(即省试),直接参加殿试赐第,或者由主判官直讲向中书省推荐直接除官;而且上舍生可以担任太学的学正、学录、学谕;内舍生可免发解试,直接参加省试。后来太学规模逐渐扩大,发展为外舍两千人,内舍三百人,上舍一百人的定例。 此次赵构重新在临安设太学,因为规模有限,各州郡所举学子员额限五人。 温州的五个名额,所辖永嘉、乐清、瑞安、平阳各一,另一名额则是由卢知原和薛弼联合推荐,给了叶治。 叶治在薛弼门下治学也有六、七个年头了,虽然叶治年少,但是学业进展之速是薛弼生平仅见。 薛弼感觉现在教叶治是有些有心无力,有一种后浪推前浪,要把他拍死在沙滩上的感觉。 薛弼本经治的是《诗》,其他经典虽有研究,但毕竟不如本经这样坚深,因为科考不仅要考本经,兼经大义也都是必考。 薛弼怕叶治继续跟着自己治学已无法学到更多的东西,从而耽误了他的大好时光和前途,因此他找到好友卢知原,要来了一个名额,推荐叶治到太学深造,太学里有的是各经高手。 叶治即将前往的临安也是他前世生活的地方,这不得不让他感叹冥冥中似乎有一只神秘的手,始终拨弄着每个人命运的方向,无论千百世,都逃不了注定的轮回。 叶治本来想带着二老一起到临安府,以他目前的身家和财力,在临安府置办宅子安个家根本不在话下。 不过二老坚决不肯跟叶治去临安,说是说故土难离,其实是怕去了会影响叶治的进学。 不过鲁奇鲁巧兄妹强烈要求和叶治一起回临安。掰着指头算来,兄妹俩跟着叶治也有三年多,虽然临安的家可能已经破败,但毕竟那里才是自己的根。 此去临安府有八百里之遥,因为浙南多丘陵山地,陆路比较难走,特别是温台交界一带,尽是山岭,所以叶治决定走海路,从温州港坐海舶大船到临安。 和叶治同行的除了鲁奇鲁巧兄妹,还有叶治的师兄陈立行。 陈立行是师傅陈鳌的本家远侄,一个二十出头略显腼腆又朴实的年轻小伙,从小跟着陈鳌习武,已得陈鳌真传,说是跟着出去见见世面,其实是叶治请的保镖,毕竟出门在外,身边带个自己信得过的人,放心。 此外,还有其他四名士子,分别是永嘉县的庄珑、瑞安县的潘亮、平阳县的林士奇和乐清县的王十朋,还有两个卢知原派的负责护送的衙役,干脆也都一起搭叶治的顺风船。 这只大海船是叶治和陈有贵通达海贸商行的船只,是一只新造的载重两千石的三桅大船,长约百尺、宽三十余尺,采用了最新的水密舱技术、配备了罗盘,可以说是当时性能最好、安全性最高的海船了。 今天来麻行码头送别的除了阿爷阿姥,还有老师薛弼,师傅陈鳌及一干师兄弟,以及老搭档陈有贵等人,离别总是万般不舍。 “先生!”叶治非常庄重地对薛弼说道:“先生的言传身教,授业之恩,叶治铭感五内。” 说罢,双膝一曲,行了庄重的三拜九叩之礼。 “好!好!” 薛弼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眼中也是迷蒙,心底油然升起一股说不出的情绪,既有不舍又有寄盼。 他扶起眼前这个少年,叮嘱道:“叶治,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你当以此自励。” 薛弼坚信叶治不会让他失望,他一直隐隐有一种感觉,以后自己会以曾为叶治师而骄傲。 “学生谨记!” “你这一去,你我师生不知何日才能再见。此番临别,为师没有什么好送给你的,你一直没有取表字,年虽未及冠,今日为师就给你取个表字如何?” “弟子拜谢先生厚赐。” “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出自《论语》)。你的表字就叫子威吧,威者庄严厚重,寄意深远。” “子威?!” 这个名字犹如一道闪电,瞬间穿越了千年的时空,将叶治带回到了前世。 难道真有天意? 子威?子威! 叶治的眼泪已经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见叶治居然这么大反应,薛弼觉得有些意外又很欣慰,叶治这小家伙对自己的感情很深很深啊,看来这些年没白对他好。 “阿治,时间不早了,不要误了时辰。”一旁的陈鳌提醒道,心想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怎么都哭个泪人似的,唉,毕竟还是小孩子啊,动不动就要哭鼻子。 陈鳌的提醒把叶治从恍惚中拉了回来,他擦了擦眼泪,对薛弼又是一揖,道:“先生,弟子就此别过了,先生多保重。” “阿爷、阿姥,你们要多保重身体。” 叶治又与诸人一一话别。 大海船终于扬帆出港了,就在起锚离岸的那一刹,送别的人群中突然一个哭腔喊了起来:“治哥儿!常来信啊!” 众人一看,我去,居然是肥硕的陈有贵,更离谱的是陈有贵居然哭成了泪人,这是什么节奏啊。 我能不伤心吗,摇钱树去了临安,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带着我飞,呜呜呜……,不行,我要搬到临安去。 大海船在朝阳的清晖中渐行渐远,最终在众人的不舍中消失在视线里……。 …… “神舟号”顺着瓯江出了温州湾一路北上,两千石的海船在当时来说已是巨舶,但行驶在海面上还是有些颠簸。 还好天气挺给力,风浪不大,几个读书人还能经受的住,不至于晕船。 籍着南来的信风,“神舟号”张着巨帆沿着海岸线过玉环山、松门山、台州湾、三门湾,顺风顺水到了昌国。 众人在昌国休息一夜后,“神舟号”继续启程,由北转西进入杭州湾。 第四日辰时末,“神舟号”终于到了临安府,因为海舶船体巨大,不让入运河,众人只能在江边港口登岸,然后雇了只小客船从保安水门入城。 临安府几年前被金兀术烧杀劫掠一空,几成赤地,但经过短短几年的恢复,又重新焕发出了大都市的光彩。 特别是靖康之难,北人南迁,使临安府的人口成倍增长,而赵构长期驻跸在此,似有定都临安之意,所以这里已经成为宋王朝新的政治中心、经济中心和文化中心。 南朝万千繁华,尽在钱塘十里。 重新踏进这座魂牵梦绕,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叶治也被眼前的一切看得呆痴了,思绪不知不觉中又飞驰到了千年以后……。 同一片土地,不同的时间,时空交错迷离,让人分不清是真是幻。 内心激动澎湃的叶治,不由暗自说道: 杭州,我回来了! (神兽姗姗来迟,让大家久等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七十五章 鸠占鹊巢 小船从保安水门进了城,沿着御街边的小河(临安城内最主要的河道有三条,分别是大河、小河、浣纱溪)一路向北,行了约莫六里水路,到了众安桥。 船到了众安桥,鲁奇突然手指前方,激动地喊了起来:“治哥,我家就在前面!就在前边的保和坊!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虽然离家三四年,但从小在这里长大,鲁奇对这里仍是记忆犹新。 鲁奇的喊声将叶治飞驰的思绪拉了回来,他似乎没听清楚,问道:“小奇,你说什么?” “治哥,我家就在前面,前面的保和坊,我们先回家吗?” 叶治思索了片刻,对船家问道:“船家,这保和坊还有多远?” “哦,保和坊啊,船再往北行一里地到北桥,就是保和坊了。” “对!对!哥,是北桥。”鲁奇又激动地叫了起来。 “小奇莫急。”叶治安慰道:“你看,天色还早,我们还是先去太学报到,等办好了手续,咱们再回家不迟,反正也不远。” 叶治能理解鲁奇焦急的心情,但这船上除了他们几个还有同行的王十朋和差役等人,叶治不好意思耽搁他们的时间。 鲁奇也很懂事理,只能按捺下焦急,略有失望地回答道:“嗯,我听哥的安排。” 叶治点了点头,对船家说道:“船家,劳烦继续走吧,先去太学。” “好嘞!” 小船在众安桥向左拐到下瓦子,在八字桥又往右拐进了浣沙溪,然后又行了约两里水路到了纪家桥,太学和国子监就在纪家桥旁边。 太学和国子监所在地方,是个好地盘,往西一里就到钱塘门。 出了钱塘门便是人间最美的西子湖畔,看来古人找地方的功夫还真不赖,逃课出来就是好去处。 太学因是初复,只有二十斋,每斋三十人,规模只有原来的四分之一。 太学全盛时规制是八十斋,共两千四百人,当时开封府内容不下,最后在京城南门外营建校舍,房屋近两千间,赐名辟壅,专门安置外舍生。 入学手续办得挺顺溜,随行差役提交了官凭文书。学谕验明了叶治等人的身份并进行了登记,录完姓名籍贯等,又当场派发了鱼牌,分发了校服和被褥之类,并安排了宿舍。 因为叶治等人来的早,离正式开学还有几日,太学也允许先到的学生趁这几日的空档置办物品,所以出入管理相对自由宽松。 叶治来不及细细收拾,放下行李就和陈立行带着早已焦急不耐的鲁奇鲁巧兄妹出了门。 四人出了太学往东向众安桥的方向走去,走了约一里地就到了众安桥边的兴庆坊。 兴庆坊是这一带最热闹的地方,马路对面就是下瓦子,这一带店铺林立、旗牌招展、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此时已是午牌时分,众人从早上一直忙到现在,肚中早已饥饿。兴庆坊这里酒肆客店很多,转角当口就有一家规模颇大的酒楼,不断往外冒出酒菜的香气。 “小奇,现在到饭点了,我们吃了中午再回家行不?” “治哥,我还不饿!咱们能不能先回家看看,再吃饭,家里就在前面不远了。” 鲁奇思家心切,巴不得马上飞过去,哪肯先吃饭。 “你不饿,难道小巧还不饿啊。” “哥,我也不饿,我们还是先回家吧。” “咕嘟”,刚说完,小巧的肚子却不争气地抗议起来了。 叶治笑着摇了摇头,道:“行吧,陈大哥,咱们就先回家看看,再吃中午,如何?” “治哥儿,你拿主意,我就是几顿不吃也扛得住。” “那好,咱们就先回家。小奇小巧你们要是肚饿,我们就先买个烧饼什么的垫垫肚子。” “好,好。”鲁巧立刻欢快地叫了起来。 鲁奇瞪了一眼妹妹,“咕嘟”,自己的肚子也叫了起来。 “你看看,还说不饿,两个人肚子都叫的比雷响,咱们到都到这里了,还差这片刻功夫。”叶治埋怨地说道:“等着,我去买几个烧饼。” 沿街卖吃食的摊子很多,叶治自己也被飘来的烧饼香味勾起了食欲,当下买了四只烧饼,几个人一边津津有味地啃着,一边往保和坊转去。 保和坊紧挨着兴庆坊,都在御街左侧,鲁奇的家就在御街北桥桥口对门左手第三家,门前有株歪脖老柳,不知道还在不在。 御街是临安府的中心线,两旁集中了数万家商铺,临安城一半的百姓都住在附近,热闹非凡。 十里御街可分三段:首段从万松岭到鼓楼,是临安的政治中心,靠近皇宫、朝廷中枢机关,皇亲国戚、文武百官集中,消费与购买力最强,因此,这里的店铺大多经营金银珍宝等高档奢侈品;第二段从鼓楼到众安桥,以羊坝头,官巷口为中心,是当时的商业中心,经营日常生活用品;最后一段从众安桥至武林门,是商贸与文化娱乐相结合的街段,这里有临安最大的娱乐中心——北瓦,日夜表演杂剧、傀儡戏、杂技、影戏、说书等,每天都有无数的市民流连于此。 从兴庆坊步行到北桥也就半刻钟,还未到桥头,鲁奇又突然指着不远处激动地大声叫了起来:“治哥,快看,就是那里!就是那里!门前那棵歪脖老柳树还在!那就是我家!”说完就管自己冲了过去。 叶治拉着小巧,和陈立行快步跟了过去,只见鲁奇站在歪脖树的下紧紧地盯着一处门房。 “小奇,就是这家?” “治哥,就是这家。” “你肯定?没弄错?” “没错,就是这家。” 也难怪叶治有此一问,按理说家主人不在,该是大门紧闭,可这处门房却是敞着大门,里边柜台后还有一人埋着头在叮叮当当地敲打东西。 叶治抬头一看,这间门房的二楼窗户外还垂挂着一块木制店招:鲁记打锁。 “治哥,你看,这店招,我爹在的时候就有,我爹就是打锁的。” 叶治拍了拍鲁奇的肩膀,眉头微蹇,看来这家还不那么容易能回去,指不定会出什么幺蛾子来。 “走,进去看看吧。” 四人进了店门,店内的人似是没有察觉,还自顾低着头敲敲打打。 “咳。” 店内的人闻声抬起头来,叶治才看清了他的面目,一个三十左右脸型略显尖削的男子。 他看着叶治等人问道:“几位客官有什么吩咐?” 还未等叶治说话,鲁奇就万分惊讶地叫了起来:“表舅?!你是阿才表舅!我是阿奇啊,表舅,我是阿奇!” 男子闻声定睛一看,突然脸上抽动了一下,不自然地应道:“这位小哥,你认错人了吧。” 听男子像是不认识自己,鲁奇急得叫道:“没认错,我是阿奇啊,表舅,你不记得我了吗,我爹是鲁成啊,你跟着我爹学打锁的,你忘啦,我娘是你表姐。” 男子脸上又是一抽,恼道:“哪家的小孩子,我不认识你,莫要在这胡搅蛮缠,去去,快出去!” 说完就从柜台后起身出来,要把叶治等人往赶。 叶治眉头一皱,看着男子的作态,心中已有了分数,看来是鸠占鹊巢的戏码。 见叶治等人还站着不动,男子恼火,往前几步伸手把众人往外推,嘴里骂道:“哪里来的野孩子,在这胡闹,赶紧出去,本店要关门了。” “且慢!事情还没弄明白,你就急着关门,莫非心中有鬼。” 男子好似被叶治戳破了谎言,心中一慌,嘴上不依不饶地骂道:“哪来的泼皮,你们是成心来闹事的吧,都给我滚出去,再不走,我就报官啦。” 说完就一把向叶治推了过来。 “哎呀!” 男子的手还未碰到叶治,手腕就被一只如铁钳一样的大手牢牢地掐住了,痛地嚎叫了起来。 原来是陈立行出手了。 “哎呀呀,放手,痛痛痛。”男子痛得直跺脚,连忙告饶道:“快,快松手。” 如钳般的大手还是牢牢地锁着他的手腕,不见半点松动。 “来人呐,救命啊,杀人啦!”男子痛的冒汗,情急之下大叫了起来,“杀人啦,打人啦,救命啊!” (神兽在此求票求收)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七十六章 我总是心太软 男子的惨叫声引来了左邻右舍以及路上吃瓜群众的围观,一时间店门外里三层外三圈挤满了人。 “师兄。” 叶治示了示意,陈立行这才松了手,引起吃瓜群众和社会舆论关注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阿才,怎么回事?” 人群里挤出一个老头,一脸不善地看着叶治几个。 “阿清叔,这几个泼皮来店里捣乱,还动手打人!”男子见有人来帮衬,急忙委屈地诉说道:“阿清叔,你要替我主持公道啊。” “什么啊,这还了得,还有没有王法啦,你们赶紧走,要不然我们报官啦!” 老头子一听,立马不干了,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欺压良善! 叶治笑了笑,对老头子施了个见礼,问道:“这位老丈,你看我们像泼皮吗?” 吃瓜群众一看,哟呵,这四人当中两个是小娃娃,其中一个还是七八岁大的女娃娃。 说话的这个翩翩少年小郎君,长的剑眉星目好生俊朗,一看就是读书的学子。另外一个最年长的,看上去倒是个老实的庄户后生,哪有泼皮的样子。 “阿爷,我是阿奇啊,”鲁奇从叶治身后挤了出来,冲老头子大声喊道:“阿爷,我是阿奇,您不记得啦,以前我经常去您家嬉,您经常给我吃炒豆的。” 鲁奇又从后边把鲁巧拉了过来,急道:“这是我妹妹阿巧,您不记得了?” 原来这老头子是鲁奇家的邻居,名叫龚清,老头子凑近仔细端详了半会,惊道:“你真是阿奇!” “对,没错,是阿奇阿巧两个。” 人群中有不少老邻居,虽然几年未见,但仔细看看,还是认出了兄妹俩。 “是我,阿爷,真的是我!” “你爹娘呢?这几年你们去哪里了?” “我爹娘他们,呜呜……”一讲到父母,鲁奇和鲁巧兄妹都伤心地哭了起来,“我爹我娘他们死啦,呜呜呜……。” “啊!”老头子惊叫了起来,连忙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鲁奇一边哭一边将三年前一家人难逃避兵,瓯江遇难,父母不幸身亡,兄妹流落街头被叶治收留的事情讲了一遍。 众人听罢,无不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老头子更是老泪纵横,痛心疾首地叹道:“阿成啊,苦命的孩子,你怎么就走了啊。” 鲁成也是年少失怙,孤苦无依,从小在邻里的关照下长大,而龚清更是将老实本分的鲁成当作自家子侄看待。 鲁成也算争气,学了一身祖传的打锁扣做机巧的好手艺,将这祖传的鲁记打锁生意做出了名声,后来取了媳妇,育下一对儿女,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却没曾想居然遭此大难。 “阿爷,这次我跟随哥哥回家,阿才表舅居然不认得我和妹妹,还要赶我们走。” 老头子一听,登时火大,指着阿才质问道:“阿才,你真不认识这两个外甥?你跟着阿成学手艺,他们夫妻可对你不薄啊,你到底是何居心?” 被老头子这么一质问,阿才根本答不上话来,歪着头不敢看着众人。 老头子见阿才不敢答话,又上前质问道:“你曾跟我说过,说阿成夫妇在别处寻着更好的营生,将这个店铺连房子转卖给你了,是与不是?” 老头子这话一问出来,连吃瓜群众心里都有几分明白了。 “是,…是,是的。”阿才支支吾吾回答道:“我表姐和表姐夫曾写信来说,将房子和店铺都转卖给我了。” “那可有买卖凭由,可有中人作保?” “没,没,没的凭由。表姐夫说地头远,来回不便,那里生意又脱不开身,而且有笔大买卖需要一大笔钱,所以就托人带来一封信,说我要愿意买下铺面的话就让送信人把钱钞带去。” “书信在哪,可有房契?你是花了多少钱钞?”老头子的问题像连珠炮似的,炸得阿才措手不及。 阿才额头冒汗,支支吾吾根本答不上来。 看到阿才这个样子,老头子哪还不明白,指着阿才,骂道:“你这个白眼狼,阿成夫妻对你如亲兄弟,你居然想谋夺他家财产,走走走,随我一起去见官,把事情说清楚!” 听到老头说要拉着自己去见官,阿才浑身一哆嗦,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哭着哀求道:“阿清叔,我不是人,我错了,是我鬼迷了心窍,做了这般忘恩负义的事情,呜呜……。” 阿才一边哭,一边还扇了自己几个耳光,央求道:“阿叔,您千万别报官,我把所有的东西都还给阿奇,我要是吃了官司,让我家孩儿和他娘的可怎么活啊,呜呜……。” 阿才的老婆孩子听到外面的吵闹,早就从里屋钻了出来,此刻和阿才抱头痛哭哩。 “什么事!什么事!”突然人群外传来了很霸气的喝问声。 众人转身一看,原来巡街的差役来了,除了差役,还有保和坊的里正,这下可好,官方势力出现。 阿才见官差和里正都来了,登时吓得魂飞魄散,瘫软在地上。 “老哥,怎么回事?” “哦,里正来了,来的正好,事情是这样的……。” 老头子气愤地将事情来龙去脉细细跟里正说了一遍。 里正一听,也非常愤怒,需知老百姓对忘恩背义、谋夺家产这样的事情是极其痛恨的。 “走走走,去县衙,请县老爷做主!”里正好歹也是古代的街道主任,有一定话语权,说的话可以视为半官方,他对两个差役道:“劳烦两位官差,把人带到县衙去,请大老爷做主。” 两个差役就要上前拿人,阿才吓得一骨碌爬了起来,跪在了老头子和里正面前,不断磕头哀求道:“清叔,里正,您就可怜可怜我,救救我吧,我错了,救救我吧,饶过我这一次吧。” 见两人没反应,他又一骨碌转身,跪在了阿奇的面前继续哀求着。 鲁奇鲁巧兄妹被吓了一跳,连忙躲到了叶治的身后。 “不要听他废话,赶紧抓他去见官。” “对,对这样的人就应该见官。” 吃瓜群众不怕事大,难得今天碰到这么一场热闹,反正不收门票,于是乎纷纷正义十足地嚷了起来。 官差见群情激愤,撸起了袖子,瞪着眼睛就朝阿才冲来。 “且慢!” 里正一看,是个少年郎,不由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阻拦?” 老头子连忙在旁边解释道:“这位小哥是鲁奇鲁巧的义兄,也是他兄妹俩的救命恩人哩。” “噢,”里正重新打量了一下叶治,看着叶治这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也不敢拿大,问道:“这位小哥,这厮着实可恶,该拿他见官,莫要心软。” 叶治心里叹了一气,唉,哥就是心太软。 叶治自嘲地摇了摇头,对里正说道:“这位大叔,这厮虽然可恶,但他要是吃了官司,这一家子就要跟着遭罪。俗话说民不举官不究,这厮虽然有错,却也不是犯了杀人放火、奸淫掳掠的大罪,佛祖说回头是岸,既然他已真心悔过,还是绕他这一次吧,您看如何?” 里正一听叶治的话,也挑不出什么理来,确实,民间纠纷一般是不举不究,只要苦主不追究,官方也乐的息事宁人。 “你能做得了主吗?” 里正这话问到了点子上,叶治对鲁奇鲁巧兄妹的恩情再大,这财产却是这对兄妹的,他们兄妹俩才是事主,他们要是追究,其他人的话可不罢,转身对着吃瓜群众喊道:“散了啊,都散了啊,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面,赶紧都散了。” 不多时,阿才一家大小就卷着铺盖,仓皇地消失在了人潮中。 (致歉:昨天晕乎乎,把七十五章给漏了,现补上)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七十七章 嚣三娘和黑四姐 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众人自然高兴万分。 “老丈,里正大叔,多谢相助。不知老丈和里正大叔可否赏个脸,在下想请二位吃杯水酒,一来聊表谢意,二来阿奇阿巧今后还需二位关照。” “这,”里正有点犹豫,觉着自己虽然不是正儿八经的公职人员,却也要保持廉洁自律的好形象。 “请老丈和大叔莫要推辞,在下诚心相邀。这也算是阿奇阿巧和阿爷大伯的团聚酒吧。” 叶治都这么说了,再拒绝就有点不近人情了,老头子和里正相互看了一下,里正笑着说道:“公子盛情,孙某就却之不恭了。” “好,多谢二位赏光,我看众安桥有家叫中和楼的正店,那晚间在下就在中和楼恭候二位光临。” 一听叶治要在中和楼摆酒,孙里正眼中一亮,中和楼是临安城内数得上号的酒楼,花销自然也不是平头老百姓能负担的起的,看来眼前这少年郎不简单呐。 “好,那孙某就叨扰了。”里正拱了拱手,态度也客气了很多。 “大叔不用客气,以后都是自家人。”叶治笑着回应道:“还请大叔指个去处,在下想先给义弟义妹置办点衣被用度。” “小哥,这个方便,就由老汉带你们去吧,置办衣被的地方就在河对面的衣帽巷。” “那就有劳老丈了。” “什么有劳不有劳,都是自家人,用不着客气。” 出了家门,往街上一逛,叶治不得不惊叹临安的繁华。大街坊巷纵横交叉,商店林立,百肆杂陈,万商云集,天下所产,悉集于此,应有尽有。 在龚清的帮助下,一下午就将办家中的用度物事置办停当,还去牙行雇了一个妇人,打理家中饮食起居。 御街又叫天街,众安桥是天街北段最热闹的去处,这里酒肆林立,达旦不休,最有名的当数中和楼、春风楼、日新楼三座正店,其中又以中和楼规模尤胜。 叶治在中和楼订了个雅间,他们四人加上龚清和里正孙怀义,满满当当上了一桌子好菜。 由于北民南迁,临安府的饮食荟萃了南北精华,面食、糕点、羹汤、果蔬、肉脯、虾蟹、鱼贝,应有尽有。 既然请客,自然要体现处东道的热情和诚意,叶治让店家配了一桌好菜,自己也吃得心情大畅,特别玉屑糕、琥珀蜜和脍鲈鱼,味道没话说。 还有个头大的无法想象的,用正宗太湖蟹做的洗手蟹(将蟹拆开,调以盐梅、椒橙,洗手抓吃,所以叫洗手蟹),简直是人间极品。 不过酒就差了点意思,因白酒尚未问世,所以市面上卖的都是低度的米酒。 因酒曲的不同,米酒大抵分三种:白曲酒、黄曲酒和红曲酒,酒精度基本都在8—10度,也难怪动不动就喝多少碗多少碗的。有些酿的工艺好些,口感好,就成了名酒。 中和楼的招牌酒是一种叫玉堂春的黄曲酒,叶治咂了几口,感觉也就一般般,味道和后世自己烧菜用的五加皮差不了多少。 不过孙怀义和龚清却喝的很嗨,滋遛滋溜地一杯又一杯,根本不用劝,也难怪,难得喝到中和楼的玉堂春,不多贪几杯才怪哩。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孙怀义和龚清也喝开了,席间也少了生份和客气。 “孙大叔,在下还有个事情要麻烦你哩。” “好说好说,叶公子支会就是。”孙怀义红着脸,拍了拍胸脯应道:“只要孙某能办到,绝无二话。” “也不是什么难事,现在义弟义妹虽然拿回了房子,但房契在南下遇难时已经遗失了,所以要劳烦孙大叔做个保,帮着到县衙重新做份房契。” “叶公子放心,这事就包在孙某身上。”孙怀义打了个酒嗝,“今后叶公子有什么用得到的地方,尽管支会一声。” “那就先谢过孙大叔了,哈哈,还是自家人好啊。今后义弟义妹还真要靠大家多帮衬呢,来来来,在下再敬二位一杯。” “哈哈,好好好,……。” 这一顿饭足足吃了个把时辰,等众人出了中和楼,外面已是明月高挂,花灯如昼,随着夜幕的降下,临安府热闹非凡的夜生活正绚丽地上演。 辞别了微醺的龚清和孙怀义,叶治几个打算在夜市好好逛逛,而众安桥南羊棚楼前就是临安府内最热闹的北瓦子,是夜生活的最佳去处。 瓦子,也称为瓦舍、瓦肆,即来时瓦合,去时瓦解之义,易聚易散。临安城共有瓦子20处,最著名的有清冷桥西熙春楼下的南瓦子,市南坊北三元楼前的中瓦子,市西坊内三桥巷的大瓦子,众安桥南羊棚楼前的北瓦子,盐桥下蒲桥东的东瓦子,其中以北瓦子规模最大。 瓦子里,吃喝玩乐应有尽有,人潮如流,瓦子内又分为许多勾栏戏棚,也就是分门别类的游乐场地。 北瓦子的热闹超乎了几人的想象,鲁奇鲁巧还好,以前来过,不过随着这几年临安府人口的急剧增加,瓦子的规模和热闹远胜往昔。几个人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看得是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叶治几个在中和楼已经吃得十分饱,但北瓦子里的各色小吃太诱人了,四人是一边逛一边吃一边看,玩的不亦乐乎。 “铛铛铛铛!” 前面不远处的戏棚外突然响起了一阵密集的锣鼓声,“瞧一瞧看一看嘞,走过路过莫要错过,今日相扑,周急快大战赛关索,还有精彩女飐嚣三娘、黑四姐!” “走过路过莫要错过,周急快大战赛关索哩!……” 叶治一听吆喝,登时被吸引了。 哟呵,居然是相扑。 虽然相扑是日本国技,可起源在中国,宋代尤其兴盛。 今天可要好好见识见识宋代的相扑,居然还有女相扑,只是上辈子听过,啧啧啧,那场面肯定是相当壮观。 交了钱,几人入了戏棚。 整个戏棚呈圆形,直径约莫有二十来米,当中间是个直径长约七、八米的圆场,是相扑手对垒的竞技场。 环着竞技场的是用木头搭起来的阶梯式看台,估计能容下小几百号人。 叶治等人进场时,棚子里已经坐了大半,等他们选定位置坐好,不大一会儿的工夫,整个戏棚基本上已经满满当当,可见老百姓对相扑的热衷。 一直到整个戏棚基本没有立锥之地时,相扑好戏总算开场了。 先上场的照例是戾家相扑和乔相扑,这算是开胃菜。 戾家意为外行人,戾家相扑即外行人的相扑;而乔相扑,乔装之意,指一个表演者背负木偶,以双腿及双臂扮作两人,做互摔之状。 戾家相扑和乔相扑都不是正儿八经的竞技,而是给观众逗乐的滑稽戏。 这两道开胃菜确实不错,观众被逗得笑声掌声不断,叶治等人也是笑得前仰后合,肚子都笑痛了。 “有请嚣三娘、黑四姐!” 在乔相扑结束后,主持人卖力地吆喝了起来,现场立刻欢声雷动,特别是大小一干众狼友,嗷嗷嗷叫的那个卖力啊。 只见两边通道的幕布撩起,分别出来一名身型健硕的年轻妇人。 其中一名妇人身高类男子,脸有横肉;而另一名较矮较胖,脸色较黑,大概就是黑四姐了。 给叶治视觉上最大冲击的不是这两名妇人的身型,而是那一声他几乎无法想象的劲爆着装。 饶是叶治前世阅比基尼无数,也被眼前两名妇人的打扮惊掉了半个下巴。 两妇人清一色都是上穿兜,下着裆,这兜只是将将兜住了两团,而裆也只是白布条在胯间围成了t字。 嘶,欧了个去,这轻装也太“轻”了吧,能不遮盖的地方都尽可能地省略掉了,这是大庭广众下袒胸露怀啊,这相扑不是“肉搏”还是什么? 嚣三娘和黑四姐的出场,整个戏棚的气氛热到要爆棚。 狼友们不遗余力地欢呼、吹哨、鼓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肉质光光,恨不得将两妇人生吞活剥了。 而现场也有很多女看客,看到场内两名威武雄壮的妇人,有的窃笑、有的叫好、有的在身边男人的臂膀上狠狠地掐了下去……,这个场面太震撼了。 嚣三娘和黑四姐也是见惯场面,居然没有一星半点的不好意思,还不断地挑动狼友们的高昂情绪。 这一场女飐不是纯表演性质,只见嚣三娘和黑四姐各自绕着内场兜了两圈,不断发动自己的支持者和粉丝,在气氛炸裂到最高点时,双双来到了场地中央,摆好架势准备开干。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七十八章 再走两步试试! 随着主持人一声令下,嚣三娘和黑四姐甩开了膀子,狠狠地抵在了一起。 你扭我的臂膀,我扯你的腰身,不断地拉扯抱摔,最后两人都摔到地上扭作了一团,身上的几根布条也被扯得岌岌可危,大有随时走光的架势。 狼友们更兴奋了,嗷嗷嗷的嚎叫声估计能盖过春雷。 叶治算是领略了女相扑的魅力和风采,精彩,实在精彩! 虽然女主角五大三粗,个个都是如花般的男人婆,但这种犹抱半遮的肉搏,比后世岛国动作片更能挑起男人最原始的欲望。 两个女飐扭来扯去,最后的遮羞布每次都是险象环生,但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将分寸拿捏到妙之毫巅,关键处似明又暗,看得众狼友大为捉急,喊声更烈。 就这样在地上扯了半晌,最后黑四姐技高一筹,力压嚣三娘获胜。 口碑炸裂的嚣三娘大战黑四姐赢来了看官的慷慨打赏,铜钱像雨点一样飞向了场内。 嚣三娘和黑四姐看男人们这么大方,喜笑颜开,借着整理身上布条的工夫又故意挤弄两团,并不断挑眉卖弄。 哈哈,让钱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几个小厮飞快地在场内拾捡着铜钱,偶尔还有一两块碎银子,看来票房很凶猛。 女相扑过后,就是压轴出场的真正的竞技:周急快大战赛关索! 这一场大战,看官们期待已久。 周急快和赛关索全然不是后世倭国那些肥的像肉球一样的相扑手的样子,而是非常精壮,像健身房里满身硬疙瘩的肌肉男。 两人目露精光,步履沉稳,一看就是练家子,原来宋人的相扑手都是武林高手啊。 这是真正的对垒和竞技,获胜者会有优厚的回报,所以周急快和赛关索都十分的小心。 两人就像两只即将展开厮杀的野兽,凶狠而又小心翼翼地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周急快腿粗且长,显然是个下盘高手,腿法了得,只见他步伐轻盈而富有节奏,一挪一动都让人感觉恰到好处。 而赛关索身材较周急快稍矮,但手臂肌肉隆起,十分健硕,显然手上功夫了得。 还是赛关索率先发难,他暴喝一声,猫着腰,身子前倾,张开手臂就向周急快冲来。 他知道自己利于近战缠斗,只要躲开周急快腿上的绊摔,自己能把他绞住,就能利于不败之地。 周急快哪会不知道赛关索的心思,他对赛关索的手上功夫也是十分忌惮,只见他一沉腰,一坐马,左脚趋前半步,身子稍稍前倾,双手护住胸前。 瞬间,两人就抵在了一起。 赛关索有力的双臂不断捉、拉,想要抱住周急快,不过脚下还要不断提、闪,防着被周急快的给绊住。 而周急快双手护在胸前,不断地推、按、拨,不敢让赛关索双手上身,脚下却也不停,不断地勾、插、绊,想把对手摔倒。 二人你来我往、你推我挡,不断角力。 时间一长,难免有疏忽,赛关索成功地上手,而周急快的右腿也牢牢地将赛关索给绊住,两人已经缠在一起。 赛关索脚被周急快绊住,连忙将屁股撅起,尽量降低重心,而铁箍般的手臂将周急快的腰身牢牢的锁扣住,并用肩不断地把他往前拱。 而周急快双手则扭住了赛关索的脖颈,右脚勾住了赛关索的左腿,身子前屈,左腿在后微微弓起,牢牢地道:“咱们往这边走。” 几人纳闷,怎么突然就朝反方向走了,还未发问,就听到身后响起炸雷般的喊声:“好小子,往哪走!” 叶治装作没有听见,佝偻着身体,脚下加快了几分,只听得身后又传来了喊声:“再走两步试试!哼哼。” 这两声冷哼就像葵花点穴手,叶治的身体登时僵在那里,硬生生地止住了刚想迈出去的步子。 看来今天是躲不过去了。 叶治刚极不情愿地转过身,一张胡子拉擦的黑脸已然凑到了跟前。 “哎呀呀,原来是韩大将军。” 叶治满脸堆着笑,连忙施礼道:“没想到在这遇到大将军,真是幸会幸会。” “嘿嘿。”韩世忠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叶治,那种眼神,既有玩味,又有些阴恻恻,搞得人心慌慌,叶治突然冒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怎么,见到老子就想跑。” “哪里哪里,学生适才眼拙,没看到大将军,失礼失礼。” 叶治一边陪着笑,一边抹了抹额头的汗,心中暗叫晦气,怎么刚到临安就遇到了这个瘟神。 “没看到,哼哼,我看是故意躲着老子吧。” “不敢,不敢。”叶治连忙陪着笑,矢口否认 看到叶治这个样子,陈立行和鲁奇等人是三观尽毁,这还是他们认识的英明神武的治哥儿吗,简直就是个窝囊的应声虫。 唉哟,我也不想啊,你们不知道这韩世忠有多难搞,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宝宝心里苦啊。 “哼,我听说你前不久在五味和写了一首好诗,念来我听听。”韩世忠瞪了叶治一眼,冷笑道:“让我看看你学业有多少长进。” 哪壶不开提哪壶,叶治吓得连忙摆手,否认道:“没有,绝对没有。学生才疏学浅哪里会作诗,都是谣传,谣传,大将军莫信。” “好啦,相公,别吓他了。”韩世忠身边的一个妇人有些看不下去,嗔怪道:“看你把人家吓的。” 叶治这才注意到韩世忠身边的这个年轻妇人,姿色自不必说,最让叶治暗暗叫奇的,是她那眉宇间的勃勃英气,这在别的妇人身上是看不到的。 听到妇人这么一说,韩世忠哼了一声,总算“气消”,指着叶治道:“夫人,这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叶治。臭小子,还不见过我夫人梁红玉。” 叶治一听,原来是梁红玉这女中豪杰,难怪,连忙施礼道:“原来是大将军夫人,久仰大名,学生失敬。” “叶公子莫要拘礼,妾身是久闻你的大名。”梁红玉看了一眼韩世忠,抿着嘴笑了笑。 “哼,少跟我装模作样。”韩世忠不吃叶治这一套,不容质疑地说道:“走,陪老子喝酒去。” (感谢6么么打赏!求推荐求收藏!请书友们大力支持!)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七十九章 爱信不信 “这,这不行啊。”叶治一脸为难,推辞道:“多谢大将军美意,可学生年纪尚幼,不能饮酒,请大将军恕罪。” “放屁!” 韩世忠太粗鲁了有没有,简直辱没斯文。 只见他眼睛一瞪,唬道:“是谁在五味和大宴宾客送瘟神的,你还喝得少了?!” 叶治被韩世忠这么一呛,臊红了脸。 “别跟老子打哈哈,老子不吃这套。”说完斜睨着叶治,一副无赖的模样,脸上还挂着大灰狼一般的坏笑。 什么素质啊,这是要迫害祖国花朵啊。 叶治满脸愁容,遇上个不讲理的,我就是长得再玉树临风也被吃得死死的。 梁红玉见叶治愁的好像青丝马上要化白雪了,心中不忍,埋怨道:“官人,这都什么时辰了,还去吃酒。再说了,叶公子年未弱冠,哪来的酒力,莫要难为人家。” “夫人可别被这小子的外表蒙骗了,这小子就是只小狐狸,鬼得很呢,放心吧,没事的。”韩志忠拍了拍梁红玉的手,道:“夫人先回府吧,我和这小子喝几杯就回。” 梁红玉点了点头,她知道韩世忠不是鲁莽的人,晚上整这一出是故意和叶治开玩笑罢了。 叶治见躲不掉,当下把心一横,让陈立行带着鲁奇鲁巧先回去,自己要和韩世忠这个老混球掰掰腕子。 他奶奶的,看我好吃啊,天天欺负我,喝酒老子上辈子就没怕过谁,老白干烧刀子二锅头随便整,可惜这会儿没白酒,要不然喝不死你这老混球。 “哈哈,这才像话嘛。”韩世忠见叶治乖乖地“从了他”,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一把搂着叶治的肩膀,道:“走!中和楼,我做东!” 瞧这做派,以为中和楼有多高档似的。 切,老子刚从那吃饱喝足出来呢。 “哟,韩太尉,您来啦!”人还没进门,中和楼的二掌柜眼尖就迎了出来,并连忙示意门口的小厮赶紧去知会大掌柜。 韩世忠携着叶治刚跨进大门,大掌柜就已迎到门边,“韩太尉,大驾光临,小的未能远迎,恕罪恕罪。” “不妨事,给我挑个清净点的地方,再上几样好菜,来几壶玉堂春。” “是是,您楼上雅间请。” 大掌柜亲自领着韩世忠和叶治上了三楼最好的包间,包间里早有女侍备好了茶水和果点。 “有劳掌柜了,你们都退下吧。” “能伺候太尉是小的荣幸,”大掌柜一路陪着小心,点头哈腰道:“请太尉和公子稍待,酒菜马上就来,小的先行告退。” “大将军常来这啊。” “不常来,每次回行在述职或是陛下召见,得空才来喝两杯,我宅子就在这边上。这里的玉堂春可是出了名的好酒,军中的水酒都太寡淡。” “我说呢,这么巧在这里遇到大将军,原来您就住在兴庆坊啊。” 早知道这样,今天我就不出门了。 “对了,你怎么跑到临安来了。” “我是到太学求学的,卢知州和薛先生荐了我来进学,今日刚到临安。” “哟,不错嘛,看来学业有长进,居然是太学生了。” 叶治没好气地白了一眼韩世忠,这货忒不要脸,市井里的泼皮无赖也没他这样的,今日算是羊入虎口了,头疼。 不大会儿工夫,酒菜全齐了。 韩世忠提起酒注子,往叶治的杯里斟满了酒,说道:“你远来是客,这第一杯酒也有个说道,算是给你接风。” 说完举起杯朝叶治示了下意,就自顾一饮而尽。 “好酒。”韩世忠砸吧着嘴,一看叶治没动静,瞪着眼睛恐吓道:“怎么,是瞧不上老子!” 叶治的苦瓜脸差点能拧出水来,我敢瞧不起你吗,啊,别老拿这话吓唬人,小爷我不吃这一套。 “咕嘟”一声,叶治像喝药一样,把杯中酒一口气给喝完了。 “哈哈,痛快!老子没看错人。”说完又给叶治倒了一杯酒。 “这第二杯酒嘛,是恭喜你进学。”韩世忠端起酒杯又是一口闷,看来感情老深了,喝完饱含深意地看了一眼叶治。 唉,这又是何苦呢,酒多乱性啊,我喝! 韩世忠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给叶治斟满了第三杯酒,举杯刚想说道说道,叶治“咕嘟”一声先一口干了。 奶奶的,反正都得喝,别整那些没用的,爽利一点。 韩世忠眼睛一亮,也提起杯来一饮而尽。 几杯下肚,饶是水酒,也有些耳热,两人也渐渐拉开了话茬子。 其实叶治还是很佩服认可韩世忠的,可能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种英雄情结,况且韩世忠的脾性和叶治也挺对路,干脆直爽。 不过叶治有点怵韩世忠,毕竟人家是百战生死的大将军,自己年纪又差人家一大截,天然比人家矮三分。 “啊,好酒,真是好酒!” “哼,”叶治丝毫不以为然,轻蔑地说道:“这算得什么好酒。” 这话本是叶治随口说说,可没想到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韩世忠眼睛一眯,冷不丁问道:“这么说来,你还有更好的酒?” 叶治心中一惊,真是喝酒误事,我怎么就这么欠啊,嘴上连忙否认道:“没有,没有。这酒好,这酒好!” “哼哼,别来糊弄老子。”韩世忠把酒杯一放,笃定道:“你小子我还不知道,你撅起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样的屎。” 太不文明了,吃吃喝喝的时候说这个。 “大将军,别误会,真没有,真没有。小子我不懂酒,随口胡诌的,这玉堂春是我喝过的最好的酒了。大将军,来来来,小子我再敬您一杯!” 韩世忠哪是这么好糊弄的,现在他感觉自己抓住了小狐狸的尾巴,哪肯这么轻易放过。 韩世忠用招牌的不怀好意的眼神盯了叶治一会儿,搞得叶治心虚的直冒汗,他不依不饶地继续逼问道:“你小子,嘴巴里就没一句实话,你要是没喝过更好的酒,那有什么来由说这玉堂春算不得好酒。” 叶治算是被韩世忠抓住了痛脚,他真想狠狠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刚才喝的兴起,不自觉地把这酒和后世的白酒做了比较。 见叶治浑身扭捏的不自在,好像是被当场戳穿了谎言一般,韩世忠更加笃定叶治在哄骗自己,于是乎“凶神恶煞”似的威胁道:“说!还有什么酒能比玉堂春好!你小子别想哄我,好东西敢藏私。” 叶治心中暗叫撞天屈,藏私? 靠,小爷我珍藏了十几年的童子尿要吗,管够! “大将军真是冤枉我了,学生平素是滴酒不沾,哪来的藏私啊。” “没有藏私?哼,你总算承认有更好的酒了吧。” 尼玛,真是说多错多,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你要硬是这么理解我就没办法了。 见叶治一时答不上话来,好像猜测得以坐实,韩世忠越发得意,嘴巴上更加不停:“你小子是欺负老子没读过什么书,好糊弄不成。” 叶治也是捉急,人家认定了,你即使再怎么解释也是然并卵,反而会越描越黑,这韩世忠到底是何居心,硬是要往小爷头上扣屎盆子。 见叶治一言不发,像头闷驴,韩世忠脸拉得老长,连唬带吓道:“老子我真心结交,你小子每次都是这副鸟样,是嫌弃我是个丘八,瞧不上吗!” 我的个天呐,喝几杯酒还喝出祸事来了,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欺负你?看不起你?这天下除了皇帝老子和你家夫人,谁敢欺负你啊。 “得得得,你是我爹行不?” 叶治总算明白了,跟韩世忠这样的大无赖根本就用不着客气,你越客气他就越上脸,奶个熊,社会我瓜哥,小爷我也不是没混过,谁怕谁! 韩世忠哈哈地笑了起来,畅快地说道:“你小子的斯文到哪里去了,哈哈,不过老子喜欢。” 瞧你这一脸贱样,就喜欢粗鲁。 “哼,”叶治白了一眼韩世忠,说道:“这玉堂春还真算不得什么好酒,不过好酒小爷我(这辈子)还没喝过。” 叶治这句话,韩世忠觉得不像说谎,但又讲不通,有点懵逼地问道:“既然你没喝过,那你凭什么说玉堂春不是好酒呢。” “小爷我没喝过,可小爷知道怎么酿!” “啥!”韩世忠一骨碌跳了起来,追问道:“你当真知道如何酿造好酒?” 叶治斜了一眼韩世忠,回了一句:“哼,爱信不信。” “你说的好酒有多好?”韩世忠眼睛都放光了。 “哼,玉堂春和它比起来就是渣渣!”叶治大言不惭毫无愧色,“喝过的人,一辈子都忘不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八十章 光天化日看宝贝! “当真!” “哼!” “哈哈哈,好好好!”韩世忠激动地搓了搓手,怪叫道:“那你赶紧给我酿一些好酒尝尝,也让我一辈子忘不了。” “不行!” “这是为何?” “小爷我是来进学的,不是来酿酒的,没那工夫。” “这,…”韩世忠被叶治一挤兑,一时有些语塞,他抓了抓头痒,突然喝道:“好你个臭小子,你又唬我是不,你能知道怎么酿好酒,鬼才信你。” “哼。” 叶治冷笑一声,也不答话。 激将法,哼,小爷穿开裆裤的时候就学会了。 一看叶治不为所动,韩世忠挠了挠头,堆起了笑脸,一把搂住了叶治的肩膀,和颜悦色地道:“老弟,你这是要让老哥我吃不香睡不好啊,你就想想办法给老哥我弄些好酒呗。” 看激将法不行,韩世忠耍贱卖萌,开始来软的了。 叶治受不了这韩世忠勾肩搭背,离得这么近,说话间一股股不怎么清新的口气喷过来,叶治一口老气差点没背过去。 叶治打了个哈欠,“想要酿酒,可不是容易的事。” 两宋实行严格的酒类专卖,不许私人酿酒。私自制曲五斤即应判处死刑,后来放宽到私自制曲十五斤判极刑。酒税是政府重要的财源,仅次于两税和盐税,为了收到足够的酒税,政府对酒的生产和销售管理非常严格的。宋代的酒政主要有三种形式:酒的专卖、曲的专卖和税酒。 酒的专卖,即官酿官卖。官府设酒务酒库,酒具、费用、原料由官府解决,酒户从官府租来酿酒厂组织生产,酿成的酒由官府包销。宋代的酒库名目繁多,隶属关系复杂,有归属中央政府的酒库,有军队的酒库,还有地方上的酒库,还有公使库。官府卖酒有两种渠道,一种叫正店,一种叫脚店。正店就是官营的大酒店,而脚店是私营酒肆饭馆之类,还有众多被称为拍户、泊户的零售店,他们从官府酒库批发酒售卖。 酒曲的专卖,即民酿民卖,凡经政府特许酿酒或卖酒的酒户,向政府购买酒曲酿酒,并缴纳一定的税额,才能特许酤酒,这种方式在京师较多,开封最盛时有酒户三千余所。 税酒,就是政府设置酒坊场所和酿酒器具,老百姓可以用自家的米到酒坊酿酒,一斛米交头子钱三十,这主要是集中在酒消费能力较小的乡间地区。 见叶治有些松口,韩世忠暗喜,拍着胸脯道:“想要酿个酒,多大点事啊,这还不容易。” “就算你能弄来酿酒官凭,那这酒谁来酿?我可没工夫给你酿酒,我还要读书进学考状元哩。” “那还不简单,交给酒户好了。” “交给酒户?呵呵,我这酿酒法子可是宝贝,是独家,让他们去酿,把我这法子学了去怎么办,我这酿出的酒就是琼浆玉液也比不得的,你说能让外人知道吗?” “什么!”韩世忠跳了起来,揪住了叶治的衣裾,激动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没有哄骗我?” 叶治又白了一眼韩世忠,懒都懒得答话。 韩世忠一看叶治这做派,心头一阵火热,看来这小子没有诓我,哈哈,这回合该我韩世忠发点财了。 “老弟啊,你就跟哥哥说句实话,这能做成独家生意不?” “哼,这生意要做起来,数钱数到手抽筋。” 这下韩世忠彻底信了,这叶治根本就不是个说大话的人,在别人还玩泥巴的岁数时就能捣鼓出香皂这稀罕物来,他现在还不能捣鼓出好酒来? 韩世忠知道这酤酒有多少厚利,这生意真要做起来,别说数钱数到手抽抽,连脚都得抽抽。 “行,有老弟这句话,其他的事情交给我来办,弄张酿酒官凭小事一桩。至于酿酒,就交给我府上的几个老人吧,都是行伍上退下来的生死兄弟,因孤身无着留在了府上。虽然老的老、残的残,却是忠心不二,不怕泄了方子。而且都是庄户人家出身,这酿酒也算不得什么难事。” 这下轮到叶治眼睛一亮,只要能确保关键工艺不泄露,这生意还是有的做的,他也相信韩世忠的为人,生意做成后不怕他会过河拆桥。 “既然如此,我可把丑话说前头,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这做生意还是要先约定个章程。” “行!我韩世忠说一不二,都听兄弟你的,老哥我就给你跑跑腿,事情我来办,主意你来拿,这总行了吧。” 见小狐狸同意,韩世忠心中早就乐开了花,这做生意他可不在行,不听你小狐狸的,我还听谁的? …… 九月二十四,赵构下令,以刘光世为江东、淮西宣抚使,置司池州;韩世忠为镇江建康府、淮南东路宣抚使,置司镇江府;王燮为荆南岳鄂潭鼎澧黄州汉阳军制置使,置司鄂州;岳飞为江南西路、舒蕲州制置使,置司江州;主管殿前司郭仲荀知明州,兼沿海制置使;神武中军统制杨沂中兼权殿前司。 韩世忠照例入宫谢恩,让人想不到的是韩世忠居然开口向赵构讨恩典,要的东西更是让人觉得啼笑皆非:酤酒的许可! 老百姓或许难搞,王公大臣家想酿酒酤卖,那不是小事一桩啊,你韩世忠至于向皇帝开个这个口吗,你要点别的不好啊。 赵构也是莞尔,这韩世忠也忒可爱了吧,居然要酤酒做生意了。 呵呵,行,既然求到朕跟前了,多大点事啊,这点面子必须给足。 于是乎赵构当场挥笔,龙飞凤舞地写了几个大字:准韩世忠自酤,御。 拿着赵构的御笔,韩世忠出了宫,就兴冲冲地赶往太学找叶治去了。 这御笔可比官凭管用无数倍,只要还是赵家坐江山,就没有时间期限,子孙万代都管用。 此时叶治已经开学十来天,太学和韩府在同一条街上,只有一里地的路程。 韩世忠曾多次来骚扰叶治,好的太学规矩严,平素外人不得进,学生也出不得大门,这才让叶治没有惨遭毒手。 太学几十栋建筑,主要分成东、中、西三大部分。中部为办公和教学之处,有“崇化堂”、“首善阁”、“讲堂”。西部为“大成殿”,供奉孔圣人,门外立二十四戟,以壮威武,两侧廊上彩绘孔子七十二弟子像。每年春秋两季,太学生都得来此行礼致祭。 大成殿后有藏书楼,为表兴学之意,赵构及皇后亲自书写《周易》、《尚书》、《毛诗》、《中庸》、《春秋》、《左传》、《论语》、《孟子》七经碑刻立于太学。 太学学生宿舍在东,分二十斋,每斋都有斋名,如务本、养正、明善、循理之类。宿舍前有运动场,名“射圃”,供学生习武健身之用。 太学有严格的管理制度。校长名祭酒,教务长为司业。教师分博士,学正,学录,学谕四等,犹如今日之教授、副教授、讲师、助教,学谕大多在优秀学生中选拔任用。学生宿舍各设斋长一名,专门掌管学生品行与纪律,按月考核、记录。太学生待遇甚好,膳食、住宿、文具用品,都由国家免费发给,另外还按月发零用钱。 韩世忠到了太学门口,也不敢往里闯,这可是学宫,读书人的圣地,自己虽然官至太尉却也不敢在此造次,要不然就不是被唾沫星子淹死这么简单了。 “哎呀,韩太尉,您来啦。” 看门的认得韩世忠,因为太学和韩府也算是邻居,而且今天韩世忠一身官服到此,想不显眼都难。 看门的都是人精,韩世忠来找过叶治好几次,一个十来岁的少年郎能让韩世忠这样的人物上赶着凑上来,而且吃了叶治的闭门羹也不恼,心中自然对叶治刮目相看。 “劳烦叫一下叶治那小子,说我有急事找他。”说完摸出一块碎银塞到了门倌手里。 “太尉您太客气了,”门倌喜滋滋地揣好碎银,道:“请您屈尊在此稍待。”说完就往太学里冲去。 不多时,门倌冲了出来,对韩世忠说叶治一会儿就到,可左等右等,好一会儿工夫,才见叶治不紧不慢地踱着步从太学里出来。 “老弟啊,你让哥哥等的好苦啊。” “嘿嘿,你这身衣裳不错。”看着韩世忠的官服,叶治开起了玩笑,“这么急着找我何事,我正在赶课业呢”。 韩世忠笑嘻嘻,故作神秘地说道:“老弟啊,哥哥让你看样宝贝!” 纳尼,你个老色狼,光天化日让我看宝贝!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八十一章 韩世忠是我大哥 只见韩世忠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打开了送到叶治跟前,有点邀功似的说道:“老弟,你看看。” 叶治往纸上一瞧,哟呵,居然是赵构亲笔写的酤酒许可,这生意看来想做不起来都难啊。 “大将军好手段。” 叶治看着这御赐许可证,也不由地赞叹起来,估计这世上也是独一份。 听叶治夸自己,韩世忠眼角都笑弯了,不规矩的手不知不觉又勾上了叶治的肩膀,亲热地问道:“老弟,那咱们这生意何时弄啊。” “不急,等过两日休沐,我去你府上一趟,我们好好商议一下,定个章程。” “那你可别忘了,哥哥今日领了圣命要去镇江,不能在临安久待。” “行,我记住了,大后天休沐,我就过来。” “好好,那哥哥我就在府上恭候你大驾了,可千万别忘喽。” 韩世忠一再叮嘱,心中那个急啊,一是想早日喝上好酒,二来是想早点体验一下数钱数到脚抽筋的感觉。 打发走了韩世忠,叶治又背着手不紧不慢地踱进了太学, 门倌远远地看着叶治的背影,心中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巴结巴结这个帅得一塌糊涂的少年郎。 …… 第三天,旬休,学生可以自由活动。 这还刚过辰时,门倌就火急火燎地来通报,说韩世忠已在门外。 这韩无赖倒是心急,叶治磨了半会儿才出了大门。 宋代元日(春节)、寒食、冬至、天庆节、上元节各放假七日;天圣节(皇帝母亲生日那天)、夏至、中元节、下元节、降圣节(老子生日)、腊日各放假三日;立春、人日、中和节、清明、七夕、末伏、秋分、授衣节、重阳、立冬等21个节日放假一天。一年的法定假日达到七十四天,加上每个月上中下旬最后一天旬休,一年三十六天旬休日,共一百一十天,和现在的法定节假日总数非常接近。 “哎呀呀,老弟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想死哥哥了。” “让大将军久候了,恕罪恕罪。” “老弟啊,你这样,哥哥我就不高兴了。”韩世忠突然拉下了脸来。 “嗯,为何?”叶治一脸懵逼,刚才还好好的,这脸怎么说变就变,翻书也没翻这么快啊。 韩世忠很不快地说道:“哥哥我虽是个粗人,比不得你这般有才学,可也自认是条汉子。我是痴长你几岁,所以把你当作自家兄弟一般看待。你倒好,左一个大将军,右一个大将军,多生分。难道你觉得和我韩世忠称兄道弟是辱没了自己?你就这么瞧不起哥哥这个粗人?” 韩世忠最后还故意拉高了腔调。 我去,又来! 和你称兄道弟,我敢吗我,高攀不起啊。 叶治刚想辩白,就被韩世忠给打断了,韩世忠说道:“如果你不嫌我是粗人,咱们以后就兄弟相称,如何?如果你不愿和我结交,那这个生意不做也罢。” 哟呵,韩大无赖居然来真的。 韩世忠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叶治再推脱也委实有些说不过去。 他冲韩世忠微微笑了笑,诚恳地说道:“不是小弟我推脱和生分,我是怕有不敬。能得韩大哥抬爱,是小子的福气。韩大哥是当世英雄,如此屈尊折膝结交,真是折煞我也。既然韩大哥如此厚意,我在推脱就是无礼了,大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说完,叶治郑而重之地朝韩世忠行了一礼。 “好好好!”见叶治改口,韩世忠十分激动,他拍了拍叶治的肩膀说道:“能得兄弟如此人物,也是韩某之幸。婆婆妈妈的话我就不说了,反正以后你我就是亲兄弟,祸福与共!” “好!等酿出好酒,小弟再敬大哥三杯!” 嘿嘿,韩世忠是我大哥,以后在临安都可以横着走了,有木有。 “哈哈……,那你可要快些,我已经急着喝美酒了。走,我们回家再说,你嫂嫂中午要亲自下厨,给你做几样拿手好菜哩。” 一到韩府,叶治差点被吓了一跳,我去,这宅子也忒大了吧,都快赶上小半个太学了,亭台水榭广阁深宇错落有致,看来赵构是下了血本。 和梁红玉见了礼,叶治改口唤“嫂嫂”,梁红玉也是欣喜万分,招呼了几句就带着女婢准备酒菜去了。 “大哥,现在有了陛下的御笔恩准,我想我们索性就自己开家正店,自酿自卖,你看如何?” 韩世忠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自己开正店当然好,可这花销也不是一般大啊。说来惭愧,你别看哥哥住着这么大的宅子,其实手头没积下什么金银。” 你不喝兵血,还往外贴钱,哪能积下金银啊。 叶治笑了笑说道:“大哥莫急,小弟自有办法。开家正店的钱还是不成问题的,我是想啊,大哥常年要在军中,我又要进学,总要找个靠得住的人来看顾生意,让外人来咱不放心不是。” “兄弟你所虑极是,哥哥我只懂得打战厮杀,这生意上的事就由你做主。” “大哥,我想呢再找个靠得住的人合伙,这样起了正店也好有人经营。” “嗯,这样也好,兄弟可有合适的人选?” “有倒是有一个。” “哦,什么人?” “说来大哥也晓得,就是小弟在温州的生意搭伙陈有贵。这个人虽然有些贪,但做生意还算是本分。当年小弟把香皂的方子交给他,这些年来生意一直做得不错,没出什么岔子。小弟对他也算是知根知底,把生意交给他,也不怕他耍什么手段。” “那他可愿意?” “他还能不乐意?要是听说有这好事,他都要上赶着求上门来。大哥放心,这起正店,咱们不用出一文钱,陈有贵巴不得掏钱入伙呢,这账他算得比谁都精。不过咱也不能太亏待他,所以小弟想这生意嘛,大哥和我各占四股,陈有贵占两股,不知道哥哥意下如何?” “咱们不花钱就占了八股,那陈有贵能乐意吗?” “哥哥放心吧,这陈有贵到时候都得求着咱们让他入股呢,别说是两股,就是一股,他都得感恩戴德。” “行,兄弟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只要别太亏待人家就行。” 两人商量了半天,一大桌子酒菜也准备停当,韩世忠让人把陈立行和鲁奇鲁巧兄妹一并请到府上,众人开开心心地吃了一顿大餐。 吃完饭,收拾停当,梁红玉就领着鲁奇鲁巧几个到大宅子里转悠,屋里头只剩下韩志忠和叶治两个继续说话。 不多时,从外头进来了六七个人,两个须发已经斑白的,两个脚跛的,另三个一只手残断的。 “大帅。” 这七个人进了屋就齐刷刷地对韩世忠行礼,原来这七人都曾是韩世忠的亲兵,长年征战,伤的伤,残的残,老的老,就从行伍上退了下来,可又孤苦无依,所以韩世忠将他们留在了府上,有算有个依靠。 “嗯,你们来啦,都坐下说话吧,府里不是军中,大家都是自家兄弟,不用拘礼,都坐下。” 众人坐定,韩世忠说道:“今日请大家来,是为酿酒的事情,前几日我跟大伙都说过了。这位是我兄弟,叫叶治,我兄弟说的话就是我说的话,大家以后都听他支应。” 众人见叶治居然是韩世忠新认的义弟,纷纷起身,刚要拜见,叶治突然从交椅上窜了起来,闪到一边,制止道:“不可,千万不可!小子受不得诸位大礼,要行礼也是我向诸位行礼才对。” 说罢,叶治双手作揖朝诸人鞠了一躬。 诸人哪见过这架势,一个翩翩如意小郎君居然向自己这帮低下的废人行礼,这不是要折寿吗。 为首的一个最年长的汉子吓得连连作揖道:“公子,使不得,使不得,小的们是何等身份,能担得起公子如此大礼。” 叶治忙上前去扶住了关三,说道:“诸位为国血战,才有百姓安居,你们是真正的英雄好汉,怎么会担不得。谁行礼,你们都担得起!” 叶治一番话听得众人心潮澎湃,激动地差点要落泪,这年头谁会在乎他们的生死和尊严。 韩世忠见叶治如此庄而重之,叹道:“兄弟啊,哥哥不如你。三哥,你们都坐下,以后都是自家人,不用多礼。” 关三朝韩世忠和叶治行了一礼,说道:“我等全凭大帅和叶公子差遣,也请大帅和叶公子放心,我们几个虽然老残,但一定会把差事干好的。” 关三这些人最不安的就是自己在府上吃白饭,所以一听有差遣,各个都铆足了劲。 “嗯,有三哥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和兄弟商量好了,这酿酒的作坊就设在府里。一来府里够大,北面的一溜厢房都空闲着,二来府里出入门禁比外头要严,不怕闲杂人等把酿酒方子窥了去,三来也免了在别处酿酒的奔波之劳。就是有一条,府里酿酒的法子,你们对任何人都不能说。” “请大帅放心。” 韩世忠和叶治二人还决定在西湖边新建酒楼,不在城内找地方盘店了。 因为这几年临安府内人口剧增,所以房价腾贵,要盘个像样的地方下来,单单这花销就有点咋舌。 再者,现在城内热闹的地方基本都有知名的正店,想找到大点的地方还真不容易。 西湖虽在城外,但是与城内也就是一墙之隔,而且西湖游人如织,客源是有保证的,像涌金门外的丰乐楼,生意不要太好哦。 现在最棘手的事情还是酿酒器具的问题。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八十二章 腰缠十万贯,坐船上杭州 酿造高度白酒,最关键的是蒸馏。 蒸馏酒是乙醇浓度高于原发酵产物的各种酒精饮料,白兰地、威士忌、朗姆酒和白酒都属于蒸馏酒。蒸馏酒是利用酒精的沸点和水的沸点不同,将原发酵液加热至两者沸点之间,就可从中蒸出酒精成分和香味物质。白酒生产方法有固态法、半固态法和液态法。固态法是指固态醅发酵、固态蒸馏;半固态法是指固态醅发酵、液态蒸馏;液态法是指液态发酵、液态蒸馏。 无论哪种方法,都需要用特制的蒸馏器将酒液、酒醪或酒醅加热,收集酒气并经过冷却,得到的酒液。 而蒸馏器中最关键的是冷凝器和冷凝管,就是将酒气通过冷凝装置迅速地转化为液体。这个冷凝管一般都是导热性高的金属管做成螺旋状,按照当时的技术,打造金属螺旋管难度很大。当然也可以考虑用竹管等天然材质,但这些材质导热性差,冷凝效果不好,搞出来的冷凝器会硕大无比。 …… “治哥,你在画什么?” 从韩府回到保和坊,叶治就开始在纸上涂涂画画,琢磨着自己能不能把冷凝管捣鼓出来。 “喏,你看看,猜猜是什么?”叶治把刚画好的图纸递给了鲁奇。 鲁奇指着图上的冷凝管问道:“哥,这个是管子吗?” “呀,你怎么知道的。” “嘻嘻,我猜的,我爹以前打过弯管子,不过没有你这个那么弯,我看着你这个挺像。” “你爹以前用什么打管子的?” “黄铜,爹说黄铜这东西比较软和,容易弯但不容易折。” “那你知不知道哪里能打铜管,不要弯的,只要直的就行。” “要是只打直管子,那我也会。” “什么?你也会打铜管?” “对啊,以前我爹教过我,我爹还夸我悟性高学得快哩。不过这几年没碰这些东西,我怕打出来的管子不平整。” “不平整没关系,会漏不?” 密闭性是最重要的,冷凝管要浸在冷水里,要是会漏,根本没用。 “应该不会漏,缝隙接口的地方可以用锡或者铅水补一补。” 听鲁奇这么一说,叶治顿时来了精神,问道:“那打铜管要什么东西?” “别的都不需要,家里打制的工具还在的,只要买来铜箔就行。哥,你要多大粗细的管子啊。” “管子大概两寸粗细,四五尺长,这铜箔大概要蛋壳厚,能打不?” “能,只要有合适的铜箔就行,这铜箔可以去打铜匠那里买,以前我爹都是这样的。” “行,那我就把这差事交给你了,不过你得答应我,这事除了你和我,不要让别人知道。” “嗯,我记下了。这两日我先练练手,等铜箔买来我就打,你放心,一定能打出来。” 看铜管有了着落,叶治又跑去找韩世忠,让他派人去采买合适的铜箔和订制大铁锅等物件,又让他派人和陈立行一起回温州给陈有贵带信。 韩世忠不日就要赴镇,所以他将采买等事情都交给了家里的女强人梁红玉。 叶治在韩世忠的劝说下,让鲁奇鲁巧兄妹搬到了韩府,毕竟陈立行不在,没人照应,他也不放心。 …… 自从叶治去了临安府,陈有贵就像丢了魂似的,心里空落落的,吃不香睡不香,连晚上的耕田活动都少了不少。 “老爷!老爷!” “什么事,大呼小叫的。”陈有贵又在想小狐狸,见阿福打搅了他的兴致,不由出言责备道。 “启禀老爷,门外有人求见。” “什么人求见?” “一个叫陈立行的,说您认识他。” “陈立行?…陈立行!”陈有贵突然跳了起来,大叫道:“快,快请他进来。难道是治哥儿回来了。” “陈掌柜。” “啊,真的是你,立行兄弟,你怎么回来啦,是治哥儿回来了吗?” “治哥儿没回来,这次他让我专程回来给您捎封信。”说着,陈立行从怀中取出叶治的亲笔信递给了陈有贵。 “立行兄弟辛苦、辛苦。这点小意思不成敬意。”陈有贵喜滋滋地接过书信,顺手塞了一锭银子给陈立行。 “谢陈掌柜,那我就先告辞了,治哥儿还有信捎给家里和薛先生,如果您要找我,我这几日都在拳馆里。” “嗯,好好,那我就不送了。” 陈有贵急不可耐地掏出书信细细地读了起来,随着视线的移动,眼睛里一点点爆发出慑人的光来。 “哈哈,治哥儿!”陈有贵手舞足蹈地大叫了起来:“治哥儿没有忘了我,哈哈,治哥儿没忘了我!阿福,阿福!” “老爷,您有什么吩咐?” “赶紧收拾东西。” “收拾东西?收拾什么东西?” 陈有贵骂道:“你这个蠢货,当然是收拾行李啦。” “收拾行李?老爷要出门?” “废话少说,赶紧去收拾,治哥儿让我去临安府哩!” 也难怪陈有贵这么激动,叶治主动拉他入伙做生意,而且又是独门生意,他能不激动吗。 嘻嘻,我说这两日左眼皮子怎么老是跳,原来是治哥儿要带我发财哩,要是能长翅膀飞到临安府就好了。 仅仅两天,陈有贵就安排好了温州的生意,在陈立行和韩世忠派来的亲随护卫下,抛妻别子赶赴临安。 坊间都说陈有贵生活太讲究,光是行李就整整八大箱,而且都死沉死沉的,差点没把码头上的脚力给累死。 陈有贵站在“神舟号”的船头,望着那一轮旭日,油然生起一股“腰缠十万贯,坐船上杭州”的无边豪气。 …… 今天是旬休,叶治早早地到了韩府。 交待定制采买的物品都备齐了,两口硕大无朋的大铁锅,两个桶状的大铁釜和与之配套的漏斗状锅盖,木制的冷凝桶,一大一小中间带孔的铁轮子等。 最让叶治吃惊的是鲁奇的手艺,真的打出了两根五尺来长的铜管子,而且接缝处都用锡水细细地焊连了一遍,没发现漏水的地方。 叶治是打算采用液态蒸馏,液态蒸馏虽然制作周期较长,但工艺最简单,只要先酿出液态米酒,然后将米酒上锅慢蒸就行。 而固态蒸馏则工艺比较复杂,如果发酵不好,对酒的品质会有很大的影响,而且叶治对于固态发酵没什么底,只是上辈子在书上看过。 而液态不一样,以前家里自己也酿过酒,简单易操作。 整个蒸馏设备各个部件都齐了,现在最关键的就是弄出螺旋状的冷凝管,然后把冷凝管装到冷凝桶里。 本来要靠手工打制螺旋状的话会非常的麻烦,不过这也对于上辈子理工男的叶治来说倒是简单的事情。 他用定制的一大一小中间带孔的铁质圆轮制作了一个简单的弯管器,带着鲁奇躲在房间里,捣鼓了个把时辰,终于把两根五尺来长的铜管子制成了合适的弯管。 “哥,你这些法子都是哪里来的,太厉害了。”看着叶治轻而易举地就将直管变成了弯管,鲁奇眼睛都看直了。 “怎么,你想学啊?” “哥能教我?” “行吧,等我有空些,就教你一些东西。”叶治突然萌生起了收学生的念头,想把前世自己学到的一些“惊世骇俗”的东西传下去。 “啊,那太好了,我一定好好学。” 叶治不怀疑鲁奇的学习能力,而且他觉得鲁奇在这一方面有天分,单单是看他打出的铜管就知道,换了叶治在这个年纪估计也做不到鲁奇这么好,所以才有了要把后世的一些科学知识教给鲁奇的想法。 “走,我们先去把东西装起来。” 叶治拍了拍鲁奇的肩膀,组装也是个细致活,还好有关三等人的帮忙,一个上午,两套蒸馏器都组装完毕,就等着下午试车。 叶治刚吃过午饭,陈有贵就上门了。 原来陈有贵昨天就到了临安,七八口大箱子寄存在了韩府,自己住在了不远处的客栈里。 “治哥儿,你可想死我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八十三章 千年的味道 一个来月没见叶治,陈有贵确实有些激动,恨不得抱着小狐狸狠狠亲上几口。 “治哥儿你这次要不叫我来,我也打算到临安来看你哩。” “有劳陈掌柜挂念了,事情我在信里也跟你说清楚了,陈掌柜意下如何?” “全听治哥儿吩咐,我能有今天,全都是治哥儿您的关照。治哥儿放心,”陈有贵拍了拍胸脯保证道:“我一定把事情办的漂漂亮亮的。” “你办事我放心。不过这起楼的事情可要抓紧,我想争取过年前把店开起来。” 这三个月的时间要起楼开店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好在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就不是什么事情,陈有贵可是下足了血本,七八大箱子的钱财都锁在韩府库房里头呢。 “治哥儿,那咱们楼起哪里呢?” “我想好了,就起在西湖边,车马门出去不远就是昭庆寺和大佛寺,昭庆寺和大佛寺中间隔着一条路(今保俶路),路边还有块空地,韩大哥已经和钱塘县说好了,咱们把那块地买下来,起个大楼正合适,明日就让三哥陪着你去钱塘县正式把契约签了。” “放心吧,治哥儿,签了契约,我就立刻动手募人。不知道治哥儿对这楼有什么要求?” “对这个我也不懂,反正就一条,要做就要做最好,无论做生意还是做学问,都一样。这两天让三哥带你去丰乐楼和太白楼这几个临安城内最好的正店去转转,看看人家是什么样式的,咱们的店不能太局气,既要有园林之美,又要有楼台之盛。” “好,我知道了。”陈有贵一点就通,“治哥儿,我听说下午就要酿那美酒了。” “嗯,你来的巧,酿酒的器具都弄好了,下午我先试试,看看管不管用。” “那我能不能一起看看?” “行啊,你是搭伙,这酿酒的方子不瞒你,不过你可别外传。” “你就放心吧,我陈有贵能干这砸自己饭碗的糊涂事吗?” 说话间,韩府的人已经把叶治吩咐买的米酒运回来了,整整一大缸子,是糯米酒。据说东京一年用在酿酒上的糯米就有三十万石,可见酒风之盛。 关三等人把米酒运到了北边厢房改造而来的酒坊,在叶治的指挥和解释下,将米酒装进了两个大铁釜,然后将大铁釜上锅蒸。 蒸酒最关键是温度,一定要保持在80来度左右,刚好让米酒中的酒精沸腾挥发,经过冷凝器,让气态酒精迅速凝结成液态。 随着酒坊内的烟火气冒起,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心中不免万分好奇,这叶治说的世上难寻的美酒到底是个什么味道。 说实话,叶治心里也没底,毕竟这都是前世学来的知识,自己也没亲手搞过。 慢慢地,众人开始闻到了一股似有似无酒味,这个酒味和他们平时喝到的米酒有些不同,大家又形容不出这种不同,只感觉这个酒味更加刺激。 屋子里的酒味越来越弄,冷凝器这边终于滴答滴答地开始出酒了。 众人好奇地凑来一看,这出来的酒居然是无色的!没有一点米酒的浑色,和清水一样,不过这个酒味不知比米酒浓烈多少倍。 “好,出酒了!” 叶治高兴地喊了起来,第一次试车还好没搞砸,看来这蒸馏设备还算成功,“三哥,就保持这个火候,别让水开了!” “好嘞!” 众人忙活了大半个下午,两套蒸馏设备都成功出酒,一大缸米酒总共出了大概三十斤白酒,出酒率三成。对于糯米酒来说算是不错,出酒率最高的是高粱酒,可以达到五成。 大伙看着这一坛子白酒,像是宝贝一样,那个味道,从来没闻过,烈中带着一股醇厚的酒香,闻着闻着,感觉都要醉了似的。 “治哥儿,咱们能尝尝吗?”关三几个直咽口水,盯得眼睛都直了。 “行,大家都尝尝。小奇,去拿个舀酒勺子,再拿几个碗来。”叶治闻着这酒香,感觉千年的酒虫也被勾了起来。 不多时,八九个人手里都端着一只小碗,叶治拿着舀酒勺子,一个个给舀了小半碗酒。 “这酒很烈,大伙慢点喝。” 众人捧着碗,稀罕地闻了又闻,终于忍不住,端起碗来就往嘴里倒。 “慢点喝,这酒呛!” 叶治见众人这动作,连忙喊了起来,不过提醒来的有点慢,或者是众人心里有点不以为然,米酒做出来的东西还能呛到哪里去呢? 特别是关三几个人,都是军中厮杀汉,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豪爽惯了,哪有细品慢饮的习惯,这一小碗酒,对他们来说也就是喉咙一咕噜的事情。 “咳咳咳咳……” 浓烈辛辣的白酒引起了剧烈的咳嗽,入口的那一刹那,关三就觉得嘴巴里辛辣的有些受不了,可是来不及把酒吐出来,这白酒已经进了肚子。 “咳咳咳咳咳……”屋内咳嗽声此起彼伏。 “哈哈哈……,三哥,跟你们说了,让你们慢点喝,就是不信,这酒如何啊?” 众人呛的半晌说不出话来,就是感觉舌头麻的不行,喉咙里有如刀子在割,肚子里却又一团火在烧。 “好…好辣的酒!” “嗯,这是烈性酒,普通水酒根本比不得,所以不能像喝水酒一样,要慢慢品,其中的香醇味道才品的出来哩,像你们这么喝,一碗酒就醉了。” “还是治哥儿说的对,这酒的味道应该是烈。” 关三点了点头,畅快地叫道:“啊,痛快!我怎么觉得有点晕乎乎了,哈哈,好酒,好酒,痛快!哪像军中那些水酒,淡出个鸟来,喝了一肚子,也不见半点醉意。” “哈哈,三哥,你看看,你都上脸了。”叶治笑着说道,自己也咪了一小口碗中的白酒。 “啊,”一小口白酒进嘴,瞬间感觉身上的每个细胞都活跃了起来。 久违了,这千年的味道! “治哥儿,我真是服了,也只有您这样的人物才能想出这样的法子。” “三哥过奖了,这酒坊以后就交给大家了。只要按照刚才我教给大家的法子来就行。” “嗯,治哥儿放心吧,你吩咐的事我们都记下了。” “陈掌柜,你觉得这酒如何?” “治哥儿,我也服了,喝了这酒,我觉得我这大半辈子喝的都是泔水。” “嗯,这以后有的是好酒喝。不过这酒虽好,可不能贪杯,喝多了伤身,小酌则养身。” “对了,三哥,咱们这蒸酒用的米酒要自己酿,明天就动手,不过这酿酒的中间也别闲着,你们先买水酒来蒸,蒸出来的烈酒用坛子装好,放到阴凉的地方。这酒啊,刚蒸出来的时候味道有点生,放上些日子才会越来越香醇,这烈酒是越陈越香。等正店盖好了,咱们这烈酒也陈放的差不多可以上市了。” “嗯,治哥儿,我记下了。” “对了,还有今天这蒸出来的酒封好,让人送到镇江府让韩大哥也尝尝。” “好嘞!” “陈掌柜,我还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治哥儿你说。” “咱们现今到了临安,我是想我们这香皂生意也把它搞起来,你看如何?” “那敢情好啊,治哥儿,这两日我也在想着这事呢。” “你先别急,这事我得先跟你商量清楚了。” “治哥儿你吩咐吧,我都听你的。” “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这临安的香皂生意我想也算上韩大哥一份,这香皂就交给韩府制作,这股份我们三家平分,你看如何?” “行,我没二话,治哥儿您拿主意。” 陈有贵心里清楚,这临安的香皂生意叶治本不必问他的意思,就是不给陈有贵股份,他陈有贵也没什么话说,叶治能给他三分之一的股算是念情分了。 “那行,这事就这么定了,我去跟嫂嫂说,到时候你抽空就教教嫂嫂她们如何做这香皂,等忙过了这阵咱们把这海贸也搞起来。” 一听到叶治打算在临安也搞海贸,陈有贵眼睛都直了,这海贸的钱有多少赚头他太清楚了,何况这临安府有温州百倍之胜,这个市场空间得有多大。 梁红玉听说叶治也要把临安府的香皂生意分给韩府一起做,自然是欣喜万分。 现在她没跟在韩世忠身边,没个事情干要闲出病来,本来就是穷苦出身,过不惯养尊处优的生活。 最后叶治决定把鲁奇鲁巧兄妹在保和坊的房子辟作卖香皂商铺,牌子还打陈二郎二叶标志,鲁奇鲁巧兄妹就暂时住在韩府,陈立行则在保和坊照看。 这香皂生意比酿酒要便当的多,刚好这个季节临安满城桂雨,而且市面上有很多贩卖干桂花的,所以香皂的花源倒是不成问题。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八十四章 喜欢做生意 叶治选的本经是《诗》,毕竟薛弼吃的最透的是《诗》,太学里主讲《诗》的两位直讲,一个叫刘义、一个叫张攸,都是原来太学生里佼佼者。 这两位教授对叶治这个年龄最小的学生印象颇好,觉得这个学生年纪虽小,但见解识度确实很厉害。 能不厉害吗,后世应试教育十几年培养出来的,用理科的思维去剖析文科,肯定是让古代夫子们耳目一新。而且后世的教辅已经把解题的技巧弄得是炉火纯青,比如论,上来先把出处和含义讲一讲,进而阐发一下微言大义,然后联系下当前实际,最后表明自己态度唱个高调,再加上点后世的“新奇观点作料”,色香味俱全,哪个老师听了不欢喜。 刚过去的月考,叶治的排名就很靠前,两位教授估摸着,年考后叶治就得升内舍,这十五六岁的内舍生在大宋朝怕也是极少见。 叶治在太学过得也算自在,学学课业,最带劲的还是“射圃”,每天都能看到叶治在这射箭弄枪,孔老夫子不是说要学“六艺”吗,哥可是文武兼备、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复合型人才。 不过太学虽然自在,就是休息太少,一个月才给三天,旬休了也没得空,老是要往韩府跑,甚是乏累。 不过辛劳也没白费,关三几个人酿酒的事情上手的很快,酒坊里每天都在忙活,就是还太慢,两套蒸馏设备还是嫌少。 梁红玉负责的香皂第一批已经能够上市了,清一水的桂花香型,桂花香味浓郁持久,而且临安百姓特别爱桂花,经常以桂花入馔,这桂花香皂估计马上就要成爆款。 美滴很呐,美滴很! 刚才韩府带来了消息,香皂铺子选在十一月二十黄道吉日开张,刚好是旬休的日子,梁红玉问叶治要不要去看看开业典礼。 据说梁红玉早就在贵妇圈内宣传开,估计那天铺子要被挤破门槛。 叶治本不大喜欢这些闹哄哄的场合,不过既然梁红玉邀请,也不好驳她面子,顺便去领略一下临安的女粉到底有多疯狂吧。 今日,叶治起了个早,到了韩府与梁红玉汇合后就前往保和坊。 保和坊的门面早就搭起了个庆祝开业的小彩楼 叶治到了地头一看,我去,这么多人! 这才什么时辰,门面前早就挤满了一圈圈的人,这架势,估计今天他和梁红玉也只能在桥头看热闹了。 围门的绝大部分是女客,当中也有几个男的,不知道是真来买香皂啊还是卖咸猪手的,看这样子估计是后者居多。 叶治一看这场面,这可不行。 “嫂嫂,今日开业,准备了多少香皂。” “第一批做出来的能有两千块吧。” “这数目也算不得少了,不过门口这乌压压的可不行,到时候一开卖就乱了秩序,人挤人、人踩人,怕有什么散失。” 梁红玉一听,说的也对,“小治,那你说该怎么办?” “这倒简单。” 我的梁姐姐啊,你是没见过后世排队叫号啊,那人也海了去了。 叶治让人去把陈立行请了过来,关照道:“师兄,待会开卖,这乌泱泱的,容易出乱子,你这样,赶紧叫人多裁一些纸片,纸上从一开始写数,一直按着顺序写,先写个四百号吧。然后让门口围的人都排好队,一人分一张号子,待会开卖认号子不认人,每个人最多买五块,卖完为止,这样场面不会乱,还有,门口弄张大告示,就写排队取号、凭号购买、限购五块。” 眼瞅着开张的吉时就快到了,陈立行不敢有半点耽搁,赶忙吩咐店里伙计写纸头的写纸头,安排女粉排队的排队。 告示一贴出来,渐渐的街面上就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像一条长蛇在门前盘了好几个来回。 “小治,你是怎么想到这个法子的?”梁红玉也不禁佩服起叶治,真是智计百出,这脑瓜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不多时,店里的伙计开始在队伍中按顺序发起了纸条,开张的时辰定在巳时两刻。 一到吉时,请来的吹奏班子奏起了热闹的鼓乐,滴滴叭叭匡匡锵锵,一下子把女粉的热情给激发起来了。 “吉时已到,小号正式开张,多谢诸位捧场!” 一向腼腆的陈立行也和正儿八经的生意人一样,看来没什么事是天生的,这人都是靠练出来的。 幸好叶治及时想了这么个法子,要不然今天的场面真的要乱,人太多了,特别是那股浓郁的桂花香,不仅吸引了无数的臭美女粉,连狂蜂浪蝶也来了不少。 这香皂还是一百钱一块,童叟无欺,加量不加价。 有了队伍和秩序,这买卖做的也飞快,两千来块香皂一个来时辰就卖光了。 买到的人喜滋滋地捧着香皂,闻了又闻,脸上笑开了花;没轮到的长吁短叹,一脸沮丧。 不曾想,这店里刚卖完打烊,市面上没买到的就有人喊着出高价收购,一看都是大户人家的女客,一块香皂直接给你喊到一贯钱,这好嘛,涨了十倍! 不过涨的再高,好像也没几个舍得转卖,这稀罕玩意谁肯割爱。 “嫂嫂,看来你们得多辛苦了,这生意不火不行啊。” “看来嫂嫂我就是劳碌命,赶明儿起要像犁地的老牛了。”梁红玉白了一眼叶治,心里却是乐开了花,这钱来的也忒快了吧,“小治,你看这香皂根本不够卖,要不咱们长点价,这一百钱也太便宜了。” “呵呵,嫂嫂,这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涨价就算了,咱们一块香皂才多少本钱啊。” “嗯,还是小治有识度,嫂嫂贪心了,哈哈。” 叶治狡黠地笑了笑,道:“这玩意真想卖得贵些,就卖到海外去,反正不是自家人的钱。” 被叶治一点,梁红玉眼睛一亮,笑骂道:“刚夸你老实呢,原来也是只小狐狸。我可听你大哥说了,说你在温州把这香皂运海外去,人家都是拿真金白银来换的,可有此事?” “嘿嘿。” “你这小狐狸,到底赚了多少昧心钱。”梁红玉伸出手指头往叶治额头上点了点,噌怪道:“难怪你大哥说,就数你鬼主意多。” “别听韩大哥瞎说,我最老实了。” 叶治抗议道,跟着梁红玉相处的时间虽然不久,但她给叶治的感觉就像自己的亲姐姐一样,两人之间也没什么生分和拘束。 “谁信呐,对了,你大哥稍信来,让人再运些酒过去,说自从喝了你上次带过去的酒后,看到军中的酒就倒了胃口。” “嫂嫂,可千万别!” “这是为何?” “这酒太烈,容易醉,韩大哥在军中不比在家里,喝多了容易误事,可千万别由着他。” “你不给他送,他还不杀回来啊,谁让你小子搞出这名堂,有这等美酒比给他给喝,还不要了他的命一样啊。”梁红玉没好气地埋怨道:“你放心,你韩大哥也不是没节制的人,晓得轻重的。” “那这样吧,你跟大哥说,一个月只给送十斤酒,多了真的不成,让他自己省点喝,我还要留着好酒卖钱哩。”叶治也算退了一步,“要是不听我的,以后真正的顶级美酒就没他的份了。” “哟呵,你还有藏私啊。” “我这不是唬唬韩大哥嘛,就怕他喝多了误事。” “嗯,就听你的。” 2000多块香皂半天就一扫而空,其火爆程度让梁红玉也吃了一惊,这一会儿工夫就有200贯的买卖,要是每日都如此,那一个月就得6000贯,一年就有7万2千贯,梁氏心里暗暗计较,抛去成本,这一年赚个5万贯妥妥的。 嘶,梁红玉心中也吸了一口气,一年5万贯! 梁红玉突然觉得自己不喜欢打仗,而喜欢上做生意了。 当年韩世忠黄天荡打生打死,赵构才赏下3万两白银,朝中大臣还说是滥赏。 这小小的香皂居然能这么赚钱,而且根本就不愁卖,不行,我得赶紧加些人手多置办些物料,这香皂可不能断供。 保和坊待了半晌,梁红玉和叶治就各怀心思匆匆回到了韩府。 叶治是难得放天假,所以想趁着空闲将上辈子学到的数理化理论知识偷偷写下来,教给鲁奇,在太学人多眼杂,根本没法子干这隐秘的事。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八十五章 见面礼不能太局气 赵构拖着疲惫的身子从回到了大内,最近的烦心的事情挺多,刘豫大将李成在金人的支持下,占领了京西六郡(即邓州、唐州、信阳军、襄阳、随州、郢州六郡)。 荆襄地处长江中上游,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李成占领襄阳便可以沿汉水进入长江,沿江而下,与洞庭杨幺连成一气,直接威胁大运河沿线。 而洞庭杨幺又日益势大,派去的官军都被杀得大败而回。就在前几日,崔增、吴全在阳武口与杨幺相遇,双双战死。 昨日又有言官弹劾,有宗室子弟在地方括田,为害百姓。目前江南境内很多州县缺官少吏,特别是遭受兵火洗劫的残破州县,因为缺乏善政之人,治理问题很大。 现在赵构缺钱又缺人,钱的问题还好说,尤其是缺人,特别是缺想干事、能干事、干成事的人。 今日,政事堂的相公们提出要恢复元祐十科举士法,赵构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元祐十科举士法,即宋哲宗元祐元年宰相司马光设立的察举推荐人才的办法,所谓十科,一曰行义纯固可为师表科,有官无官人可可举;二曰节操方正可备献纳科,举有官人;三曰智勇过人可备将帅科,举文武有官人;四曰公正聪明可备监司科,举知州以上资序;五曰经术精通可备讲读科,有官无官人皆可举;六曰学问该博可备顾问科,同经术举人;七曰文章典丽可备著述科,同经术举人;八曰善听狱讼尽公得实科,举有官人;九曰善治财赋公私俱便科,举有官人;十曰练习法令能断请献科,举有官人。 职事官自尚书至给事中、中书舍人、谏议大夫,寄禄官自开府仪同三司至大中大夫,带职自观文殿大学士至侍制,每年须于十科内推荐三人,具状保任,中书置籍记之。但如果举荐的人不合格或者作奸犯科的,推荐者要负连带责任,吃挂落。 赵构回到大内,还是和往常一样到了吴婉仪的寝宫。 赵构原本最宠爱的是潘贤妃,潘贤妃在赵构还是康王的时候就侍奉左右了,还给赵构生下了唯一的儿子元懿太子赵旉。但自从元懿太子惊惧而死后,潘贤妃就被冷落在一边。 而这吴婉仪也是康王府旧人,十四岁被选入宫。 吴氏妍丽可爱,秀外慧中,介胄而驰,知书明理,善解圣意。她跟从赵构海上避难时,有条鱼跳进船中,吴氏说:“这是周人白鱼的祥兆。” 赵构大为高兴,封她为和义郡夫人。回到越州,进封她为才人。吴氏博通书史,又善于写作,因此得到赵构宠遇日盛,很快就将她进封为婉仪。 吴淑仪知道赵构疲乏的时候最喜欢喜欢泡澡,所以备好了热汤,伺候赵构沐浴。 “嗯?好浓的桂花味。” “呵呵,官家的鼻子真灵。”吴淑仪抿着嘴笑了笑,一双柔手在赵构的肩上揉了起来。 “朕记得这香皂没有这个味啊。” “官家好记性,这是新品的香皂,是韩将军府上送来的。” “韩世忠?” “嗯,听说韩家大娘子梁红玉在城内开了家铺子,专门卖香皂,这桂花香皂就是她铺子里新出的,在临安城里可时兴的很呢。” “梁红玉也卖香皂?她知道方子?” “这个臣妾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听说梁氏的香皂俏的很,要买她家香皂的人实在太多,都得排队取号,还不能买多哩。” “噢,何谓取号?” “听说是来买香皂的人要先排队,铺子里准备好了木制号牌,按照先来后到发一个号牌,等开卖的时候就凭这号牌的顺序,认号不认人。” “有此等事?” “嗯,这买香皂的人太多,铺子还没开,街面上早就有人在排队哩。” “莫非是这小子到了临安?” “陛下说的是谁?” “就是温州叶治那小子,我估计这梁氏卖香皂是叶治的主意,难不成这小子到临安来了。” “那官家可以叫人去问问。” “嗯。大伴!” “官家,老奴在呢,官家有何吩咐?” “赶明儿,你派个人,给韩将军府上送两匹蜀锦过去,顺便问问梁氏,是不是有叶治的消息。” “老奴遵旨。” …… 这是叶治这辈子第一次进皇宫,上辈子倒是经常来这地界,不过看到可不是眼前这番光景。 南宋皇宫是在北宋杭州州治基础上扩建而成,而北宋杭州州治又是五代十国时期吴越国钱王的宫苑。 我国以北为尊,君王坐北朝南,皇宫历来是在都城北面,而南宋皇宫却一反常态,皇宫在南、坊市在北,形成了独特的南宫北市的格局,这在历朝历代皇宫中算是独一无二。 它大概也是史上唯一一个依山而建的皇宫,以南北走向的凤凰山为障,形成三面宫墙一面山、西高东低的不规则方形。其范围从凤凰山东麓至万松岭以南,东至侯潮门,南至梵天寺,方圆九里。 皇宫不以规模取胜,而以精致见长,因西靠凤凰山,形成了独特的东殿西苑的布局,共有殿三十,堂三十三,斋四,楼七,阁二十,轩一,台六,观一,亭九十。皇宫内堂、阁、斋、楼、台、轩、观、亭,星罗棋布,借助于临安的山灵水秀,成就了皇宫大内的江南园林之美。 整个皇宫内外照例分为皇城和宫城,宫城是整个皇城的核心,是帝后的寝宫,又称大内。大内殿宇众多,皇帝寝殿有福宁殿、勤政殿。另有嘉明殿为皇帝进膳之所。皇后寝殿有坤宁殿、慈元殿、仁明殿、受厘殿等。宫内还有皇帝与群臣议事的选德殿、举行讲学的崇政殿及藏书阁等。 而皇城由外朝、东宫、学士院、御苑四个部分组成。皇宫的正门为南面的丽正门,丽正门的城楼,是皇帝举行大赦的地方。北门为和宁门,东部有东华门,西部有西华门。宫城有南北宫门与皇城南北门相对。外朝居于南部,东宫居东南,学士院靠北门,御苑在西面凤凰山。 外朝主要建筑有大庆殿、垂拱殿、延和殿、端诚殿四组。正殿为大庆殿,又名崇政殿,是举行大典、大朝会之所。垂拱殿在大庆殿西侧偏北,延和殿在垂拱殿之北,端诚殿在延和殿以东,其中垂拱殿为常朝殿宇,常朝值雨,或有忌前假及祠祀日分等事故,则御延和殿。而端诚殿则是一座多功能殿宇,作为明堂郊祀时称“端诚”。此外还有紫宸殿用作皇帝祝寿的场所,集英殿则是策试进士的地方。 御苑依山而建,主要殿宇有翠寒堂、观堂与凌虚楼、庆瑞殿及若干亭榭。学士院则在北门和宁门内,承袭了唐代北门学士院之制。 前几日,梁红玉托人到太学给叶治带话,说赵构特意派人到韩府询问叶治的消息。 虽然有些心理准备,但叶治还是觉得非常意外,赵构居然会邀请自己去家里“做客”。 老实说自己和赵构并没有过多的交集,不至于搞得像有多熟似的啊。 不过皇帝可以任性,想见谁就见谁,想干嘛就干嘛,看来今天只能暂且“卑躬屈膝”一回了,就是怕到时候无话可说太尴尬。 头一次上人家里去,可不能空手,叶治咬咬牙,给赵构捎上了一大箱子桂花香皂,没法子,人家家里人口多,三块五块的送,太局气。 今天休沐,小赵同学也不上班,这会儿正和吴淑仪在御苑里做耍子,小黄门直接把叶治带到了凤凰山。 从建炎四年二月一面之缘到现在,赵构已是三年半没见叶治,他打量着眼前这个有些熟悉又陌生的少年郎,赵构心中也不免一阵喝彩,有些折服。 眼前的叶治个头几乎和自己一般高,与三年前相比更加丰神俊朗,身上的稚嫩全然不见,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出一股自信和从容,眉宇间除了英气,还有一种经过文化浸润的书卷之气。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八十六章 葵花宝典 说来奇怪,每次见到叶治,赵构总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好感和天然的亲和,所以言语间自然而然地少了君臣间的拘谨,多了几分极为难得的随意。 “别傻站着了,坐下说话。” 大礼参拜后,赵构摆摆手示意叶治在亭中坐下,问道:“来临安多久了?” “启禀陛下,小臣到临安已经两月有余了。” “都来两个多月啦,就没想到来看看朕?”赵构开玩笑似的问道。 “这…,” 叶治一时语塞,这无赖话问的,看来今天找我来,是故意想看我吃瘪。 你家是能随便来的吗?你是皇帝好伐,我躲都躲不及。 而且这世上哪有你这样自来熟的皇帝,搞得我和你多好似的。 见叶治支支吾吾答不上来,赵构心里莫名的一阵酸爽。 嘿嘿,你小子不是机灵鬼吗,还不是被朕一句话给噎住了,哈哈。 “启禀陛下,小臣乃山野草民,年少顽劣不识礼数,岂敢来惊扰圣驾。” “少拿这话搪塞我。”赵构故意埋怨道:“不识礼数?听说你这次给朕还带了礼物,哪会不识礼数啊。” “这…,”叶治也是捉急,不由用手挠了挠头,老赵同学闲的没事干故意拿我逗乐啊。 旁边的吴淑仪心中惊讶,她哪见过赵构这样随意。 这哪是君臣对话,这分明是大哥和自家小弟嘛,当下不由地对眼前这个翩翩小郎君更是刮目相看。 “官家,您看,您都把小叶急出汗来了。”吴淑仪看准气氛,不失时机地调笑了一句。 “哈哈哈,你小子也有吃瘪的时候。”赵构畅快地笑了起来,显然让和自己差不多帅的小男人吃瘪,让他心里很痛快。 真bt! “呵呵呵呵。” 叶治挠挠头,也跟着傻傻地笑了起来,没法子,只能使出装傻充愣卖萌耍贱这招。 “在太学可好?” “谢陛下关心,小臣在太学很好,授业的先生都是鸿儒,小臣受益匪浅。” “嗯,”赵构满意地点了点头,叮嘱道:“这求学有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可来不得半点偷懒。” “是,小臣谨记于心,定不辜负陛下期望。” 君臣二人又有一茬没一茬地聊了一会儿,估摸该聊的能聊的基本都聊了一遍,再继续下去可就尬聊了。 为了避免这样的无趣,叶治捏准时机地请求打卡下班。 临走时,赵构特意赏赐了宫廷里的糕点,看来真的是听话的孩子有糖吃。 出了大内,叶治直接回了韩府。 现在的韩府哪里像是个大将军府,简直就是座工厂,空气中到处弥漫着花香和酒香。 府中上下,基本没闲人,不是忙着做香皂,就是忙着酿酒。 自从尝到生意的甜头后,梁红玉的积极性尤其高涨,这个老板娘当的是乐此不疲。 “小治来啦,今日怎么有些晚。手中提溜的是什么好东西呢?” “嫂嫂,是糕点。请嫂嫂让人把糕点拿去切了,大伙儿都尝尝。” “哪来的?” “陛下赏的。” “今天进宫了?” “嗯。” “这是陛下赏给你的,别人可没这个福分消受。这糕点还是你自己留着自己吃。” “嫂嫂,这糕点再精贵,也就是个吃食,没什么福分不福分的。再说我也不大喜欢糕点,不吃就坏了,听我的,让大家都尝尝。” “行,听你的。” 梁红玉最喜欢的就是叶治这一点,她也形容不出来,就感觉这个弟弟身上的特质是别人身上看不到的。 和梁红玉说了几句话,叶治就一头钻进在韩府的专用书房。 这是叶治专门跟梁红玉要的,而且专门跟府中上下叮嘱过,这书房没有叶治的允许,谁也不能随便进,就连梁红玉自己也不敢冒冒失失往里闯,不过有个人例外,那就是鲁奇。 梁红玉知道叶治的习惯,反正只要休沐,他基本就在书房里,梁红玉虽然好奇却也不敢多问。 也难怪叶治搞得神神秘秘,原来他是在写教材。 他打算把上辈子学的一些数理化知识教给鲁奇,平时没时间,又要保密,只能是休沐的时候偷偷地编教材。 叶治也趁编教材的这段时间,先把阿拉伯数字给鲁奇教会了,毕竟数学是一切科学的基础,虽然同样是十进制,汉字数字总没有阿拉伯数字简便。 鲁奇的脑子确实好使,叶治讲了几次,阿拉伯数字书写和加减乘除的方法都完全过关了。 “阿奇,从今天开始,我就正式教你。”叶治抖了抖刚写好的两大册,得意地对鲁奇说道。 “治哥,你手里是什么书?” “这两本书可厉害了,你千万记住,跟我学的东西对谁都不能说,听到没。” “嗯,放心吧,治哥。这两本书这么厉害,叫啥名?” 叶治想了一会儿,拿起毛笔一边在书皮上写着,一边神秘兮兮地说道:“叫葵花宝典。” …… “这城中失火,乃是人祸,与朱相有何干系,朱相莫再请辞了。” 这是朱胜非第二次因为临安府内失火而上书请求罢职了,临安府也不知怎么了,经常失火。 十一月十九,刚烧了一次,没曾想十二月初五、初八又连烧了两次大火,一个月内烧了三次,损失民宅百十幢,你说邪乎不邪乎。 朱胜非认为这是上天的警示,连番大火,是因为自己辅政无能,所以接连上书请辞,不过回回都让赵构给否了。 现在赵构身边是缺能干事的人啊,三个月前吕颐浩给罢了,现在赵构的左膀右臂只剩下朱胜非。 “梁爱卿,这临安城内接连失火,可有什么措置?” 赵构转而问起了临安知府梁汝嘉,如果有人该负责,也该是临安父母官来负责。 梁汝嘉本是高干子弟,外祖父是宋徽宗时的宰相何执中,靠祖荫得官,从中山府司议曹事干起,到知常州武进县,后升任常州通判。 绍兴二年春,升任两浙转运副使。当时临安府连续发生火灾和盗案,梁汝嘉受命协理临安知府政事,当上了代理市长。 梁汝嘉也是能臣,上任后从三方面整治临安,一是加强防徼,连续破获盗案,盗贼敛迹;二是健全火政;三是以陶瓦易茅舍,火灾亦息。因为干得有声有色,所以绍兴三年七月转正,升徽猷阁待制,试户部侍郎兼临安知府。 “启禀陛下,这城中接连失火,是微臣失职,请陛下责罚。” “先不谈该不该罚,朕想知道现有何措置。” “启禀陛下,临安府内每隔二百余步就设一军巡铺,铺兵三到五人,专门巡警地方盗贼烟火。城内诸坊界设防隅官屋,屯驻官兵,并于坊界处设立望楼,朝夕轮差,兵卒卓望。城中潜火队亦是齐备,所用防虞器具、桶索、旗号、斧锯、灯笼、火背心、云梯、唧筒等器具,俱是官司给支管钱措置,无不具备。临安府容易失火,究其原因主要是城郭广阔,户口繁多,民居屋宇高森,接栋连檐,寸尺无空,巷陌壅塞,街道狭小,不堪其行,多为风烛之患。” 梁汝嘉说的没错,临安城内这接连失火,根本原因就是这几年城内人口激增所致。 任何地方都一样,人口民居过于密集肯定会带来许许多多的安全隐患,其中火灾威胁最大,特别是民居多为木制结构,火患尤甚。 听梁汝嘉这么一说,临安府防火的措施不能说不齐备,关键还是个人的防范意识,火灾大多数是意外,很难控制。 “梁爱卿,现已近年关,且是天干物燥,爱卿可要多费些心思,莫要再出火警了。” “陛下放心,微臣一定加强措置,加派人手,严加巡警,多贴告示谕民防火。” “嗯。”赵构点了点头,梁汝嘉的办事能力,他还是放心的。 “诸位爱卿,可还有事具奏。” “陛下,臣有事启奏。”王伦出班奏道:“金国使臣安州团练使李永寿、职方郎中王翊等九人已到临安半月,李永寿欲递交国书,问陛下何时赐见,请陛下赐示。” “不急。” 赵构道:“自朕登基,屡次三番派人出使金国,可是派去的人都被金国扣留了,而金国未尝派一人报聘。此番粘没喝派使臣来,也先让他们多住几日,等过些日子再说朝见的事。王爱卿,你和王翊是云中旧故,你替朕去驿馆看看他们,现在天气冷了,给李永寿几个送些衾褥去,好生宽慰,让他们稍安勿躁。” 赵构是想先晾晾金国的使者,听说这金国的使者一路上倨傲的不得了,牛屁哄哄的,先挫挫你的锐气再说。 赵构一直拖到了年关的最后一天也就是农历十二月二十九,才在垂拱殿召见李永寿等人。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八十七章 又有宝贝 这次会面搞得很正式。 赵构威严地端坐在御榻之上,朱胜非等宰执分别站立在御榻左右,工部尚书胡松年、假吏部侍郎王伦立于东朵殿。 神武右军都统制张俊、神武中军统制杨沂中、带御器械刘光烈、韩世良立于殿西壁,张俊等人都是穿着戎服佩带宝剑,好不威风。 李永寿等人先在殿外进书,赵构见书后点了点头。 “陛下有旨,宣金国使臣李永寿升殿觐见!” 李永寿在馆伴副使赵子昼、杨应诚的陪同下献上国书。 “大金国使臣安州团练使李永寿拜见宋国皇帝陛下。”李永寿有些不情愿地行了跪拜礼。 赵构不紧不慢地抬了抬手,“李使臣免礼,请起。” “臣奉我国都元帅粘没喝之命,特向皇帝陛下敬献国书。” “噢,那就有劳李使臣给朕念念。” 本来李永寿就要当众宣读国书的,赵构不痛不痒地说了一句话,实际上也是挫李永寿风头的意思。 李永寿展开国书,清了清嗓子,滔滔不绝地念了起来。 国书开头和结尾都是些废话,粘没喝在国书里提出了两个要求:让南宋归还在江南的西北士民和被南宋俘虏的刘豫士兵,并让南宋将长江以北的土地尽数划归刘豫。 念完国书并递交后,李永寿等人告退。 听完粘没喝提的要求,赵构皱着眉问道:“诸位爱卿有何高见?” “陛下,”宰执朱胜非先开口说道:“粘没喝的要求和秦桧南自南北自北是如出一辙啊。” “朱相公所言甚是,臣现在才知道这秦桧原来真的是和金人共谋。”胡松年适时给秦桧补了一刀。 “陛下,莫要轻信金人之言。”殿中侍御史常同提醒道:“要先振国威,则和战常在我;若一意议和,则和战常在彼。靖康以来,分为两事,可为鉴戒。” 听了常同的话,赵构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于今朝廷养兵已有二十余万。” 赵构这话虽然没说透,但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 朝廷现在是养了二十几万的兵马,可结果呢,还不是处处被金人压着,什么振国威,说得轻巧。 常同一听,立马反驳道:“陛下,微臣还没听过有二十余万兵马而惧怕人家的。” 言官就是牛屁,常同不软不硬的一句话这不是故意折磨人吗。 而等叶治过完年回到临安时,韩世忠又到镇江去了,韩世忠这个年过得老“遗憾”喽,没能在叶治脸蛋上狠狠地亲上几口,只能在酒库里买醉。 临走时他还顺势卷走了两大缸酒,些微弥补了一下心中的遗憾。 …… “嫂嫂,韩大哥趁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偷酒喝啊?” 一提这事,梁红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恼道:“他啊,别提了,第一天回来就喝得酩酊大醉。过年这段时日都恨不得泡在酒缸里,前几日去镇江还顺走了两大缸子酒。” 叶治也是无语,自己捣鼓出白酒可千万别把大英雄变成酗酒徒,万一哪天真的因醉酒吃败仗,他叶治可就成千古罪人了。 “韩大哥去看过酒楼吗?” “去过,我和你大哥特意去转了转,你大哥直夸陈掌柜会办事呢。”梁红玉神秘兮兮地说道:“对了,你大哥留了个宝贝给你。” 宝贝?又有宝贝! “什么好东西。” “你等会儿。”不一会儿,梁红玉取来一个锦盒递给了叶治,“你自己看看,这宝贝如何。”。 叶治打开锦盒一看,居然是一张写着字的宣纸。 张开宣纸一看,上面写了两个斗大的楷书:望湖,边上还有两个歪歪扭扭的小字,仔细一看,原来是“御笔”二字。 “这?” “嗯,是陛下赏赐的御笔。元宵节陛下在宫中赐宴,你大哥腆着脸向陛下求的御笔。” “哟呵,想不到韩大哥还有这一手。” 叶治也忍不住要夸韩世忠干得漂亮,这等于给酒店打了一块万年的活广告和金字招牌。 趁着自己现在圣眷正隆,开口要个东西不至于吃闭门羹,有一套,真有一套。 “嫂嫂,赶紧找最好的师傅把陛下的字裱起来,再弄个匾额,到时候正店开张挂起来,这可比什么招牌都管用。” “嗯嗯,我也是这个意思,明儿个我就差人去找师傅。对了,小治,这主楼也差不多完工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张啊。” “嫂嫂,我和陈掌柜商量过了,这正月里都是年,我想趁着过年里热闹,挑个日子就开张,你看如何?” “好啊,你们拿主意就行。” “到时候开张,还要劳烦嫂嫂你出个面。” 后世什么开业剪彩的都要有名人站台,就是图个轰动,这一手在古代照样管用。 “嗯,没问题,都是自家生意。到时候我再请一些交好的王公贵妇去捧场,一定热闹。” 叶治一听,不由朝梁红玉翘起了大拇指,这对夫妻还真不是盖的。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八十八章 望湖楼 陈有贵找先生选的开张吉日是正月二十八。 酒坊酿出来的第一批酒经过勾兑陈放,已经达到了上市的要求,叶治特意给取了一个非常唬人的名字:神仙醉! 建好的主楼叶治去看过一次,那绝对可以算是数一数二的气派。 主楼直对西湖,宽达五间,进深达八丈,高三层,巍峨高耸,雕栏画栋,青瓦屋面,朱色单檐,双层歇山道:“一场恶战厮杀又要开始了,希望吴璘能在金兀术过铁山前赶到吧。” 吴玠还是低估了金兀术开山的能力,只用了一昼夜,金军就凿出了一条小道过了铁山,沿着铁山东岭而下,将仙人关围了个水泄不通。 吴璘接到驰援军令后,从七方关星夜兼程赶往仙人关,但还是慢了半步。 “大王,探子来报,阶州方向有宋军人马来援。” “谁的队伍?” “据军旗来看,应该是吴玠的二弟吴璘的人马。” “是他!” 一提到吴璘,金兀术就恨得牙痒痒,和尚原之败仿佛还在昨日,金兀术下意识地摸了摸屁股,转身对韩常道:“传我军令,让刘夔率人马务必将吴璘挡在关外,绝不能让他突进关去与吴玠会合。” 而此时沙金坪第一道营垒前已是杀得天昏地暗,吴玠亲率万人死守,统制官郭震守南寨,杨政守北寨,吴玠居中当其冲。 而金军也好像吃了药似的,不要命地猛攻,整个防线都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大帅!” “何事?” “吴璘将军已到关外,但为金人所阻,难以突围入关。” 听到这个消息吴玠也是忧心如焚,整个仙人关加上杀金坪也就巴掌大的地方,金军来了十万大军,几乎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吴璘想要突围入关绝非易事。 吴玠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现在金人攻势如潮,整条防线都在硬顶,根本没法子分身派人去接应吴璘,只能靠他自己了。 “报!大帅,南寨吃紧!” 吴玠一听,大吃一惊,第一道营垒不会这么快就被攻破吧,南寨绝不容有失,要不然就成溃堤之穴。 “田晟,你带五百人去南寨,一定要把金人给打下去!” “末将遵令!” 随着田晟五百生力军赶到,南寨的局势才重新稳了下来。 第一日鏖战,从日出杀到了日暮,第一道防线总算是硬生生地把金兀术的大军成功地挡在了营垒之外。 而吴璘却非常难受,无论如何左突右冲始终冲破不了刘夔的封锁,白天不行,夜里也不行,金军的防备就像防贼一样。 他的人马还不能择地驻扎,要不然被刘夔的人马一围,那就彻底没戏。 所以吴璘只得没日没夜地带着人马打游击似的,东放一枪,西放一炮,但是不管怎么样,一连数日都是徒劳无功。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八十九章 命要靠自己去争 这是几日来南寨的第三次告急,吴玠被搞得恼火,南寨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地方,不容有失。 “田晟,你再带人去南寨一趟,告诉郭震,南寨要是有什么闪失,让他提头来见!” “是!” 田晟这几日就是个救火队长,几乎每天都得往南寨跑一趟。 吴玠也杀红了眼,好几天过去,吴璘还是在外头急着团团转,而自己又生怕这个郭震关键时刻掉链子。 不过世事就是这样,怕什么来什么。 田晟成功救火回来复命仅仅个把时辰,南寨就传来了坏消息:金军攻破南寨防线! 吴玠如遭雷击,怒不可遏,操起大刀对田晟喊道:“快,随我来!” 也幸亏吴玠田晟赶到的及时,南寨虽破,但金军打开的缺口还不算大,加之整个防线并不长,所以涌上营垒的金军有限。 “杀!” 吴玠振臂一呼,如同一只发疯的老虎带头冲向了金军。 南寨将士见吴玠亲自领援军赶到,而且身先士卒奋勇厮杀,无不精神大振。 很多时候肉搏战最终比拼的是精神和意志,吴玠拿出了浑不怕死的英雄气概,终于将金军打退了下去,重新守住了南寨营垒。 “来人呐,将郭震拿下!”血染征袍的吴玠动了真怒。 “啊,大帅饶命!” 郭震此时才反应过来,不由吓得魂飞魄散。 “哼哼,饶命?一将无能累死三军。独独你这南寨三番五次告急,如今又被金人破寨,我已经说过,南寨有失,提头来见,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拖下去,斩!” 吴玠根本不给郭震什么辩解的机会,三军将士也没有一个人敢替郭震求情。 不大一会儿,军法官就提着郭震的人头来向吴玠复命。 吴玠指了指郭震的首级,冷冷地丢下一句话:“懦弱怯战者杀无赦!” 吴玠的铁血彻底激起了将士拼死之心,第一道防线就这样牢牢地守了七日。 大军疯狂地攻了七日,还是未能突破第一道防线,金兀术必胜的信念也出现了动摇。 …… “大王,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士兵伤亡太大了。”韩常一脸忧愁,吴玠这块骨头未免也太难啃了。 金兀术也有些气馁地问道:“你说怎么办?”。 “让将士们休整一下吧,吴玠那里去劝降试试。” “能行吗?” “试过才知道。” “好,”金兀术叹了一口气,“我们去会会他。” 听说金兀术要和自己谈谈,吴玠思索了一会儿,对统制官王浚耳语了几句,就带着姚仲等人登上了营垒。 只见垒外一行三骑遥然相望,中间一个身着黄金锁子甲,头戴貂瓴金盔,外披黑裘大披风,脚跨白龙神驹,好不耀眼威风,一看便知是四太子金兀术。 “吴大将军,请现身相见!” “吴玠在此!来者何人!” “我乃大金国万户都统韩常,我大金国元帅府右都监兀术大王欲与吴将军说话。” “吴某在此,有话快说!” “吴将军!”金兀术开口喊道:“我大金国顺天应命,国祚当兴。而赵氏失德,国运已衰,不可扶持。识时务者为俊杰,将军乃当世英豪,何不择明主而事。兀术对将军仰慕已久,将军若来,我大金国必当奉为上宾,定不失百里而王,将军莫再一意孤行。” 金兀术开出的价码够高的,吴玠冷笑一声,冲金兀术喊道:“多谢都监美意,吴玠已事赵氏,不敢有二。都监亦无需多言,你我还是战场上见真章!” 喊完话,吴玠多姚仲点了点头。 “咚咚咚咚……”瞬间鼓声大作。 “小心戒备!” 韩常抽出宝剑大喝,吴玠难道是要主动出击? 一会儿就听得关外杀声震天,韩常心中刚诧异,突然之间心神电转,大叫一声:“不好!” “何事不好?” “吴玠声东击西,要接应吴璘入关会合!” 被韩常这么一提醒,金兀术恍然大悟,二话不说,提马就往刘夔军中驰去。 不过金兀术和韩常还是迟了一步,吴璘在王浚的接应下,利用两军息战防备松懈的空档成功地突破了刘夔人马的封锁,整整七日夜,终于得以入关会师。 又被吴玠摆了一道,金兀术怒不可遏,当即从刘夔军中抽调万余生力军开始了新一轮的疯狂进攻。 有了吴璘的生力军,防御力量大增,尽管金人的攻势如潮,一浪猛过一浪,第一道营垒却像坚固无比的海塘,任你风大浪大始终安稳如磐。 “让人马都先退下来。” 金兀术不得不面对现实,这样下去一年半载也拿不下来,现在只能想办法改变战术,“韩常,你让人抓紧去赶制一些云梯。” …… 经过一天难得的休整,二十余架崭新的云梯出现在了营垒之前。 望着这一架架云梯,吴玠眉头紧锁。 “大哥,怎么办?看这架势,金兀术是要放手一搏了。” “二弟,杨政,你们去把所有长刀手和长枪兵都调上来,还有多弄些撞竿来,快去。” “咚咚咚咚咚!……” 金兀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恨恨地敲击着战鼓。 “杀!” 撒离喝、韩常、刘夔急红了眼,十万大军厮杀了十来天,死伤无数,连第一道营垒还没有拿下来,说出去都要臊得慌。 顷刻之间,营垒前又是一片腥风血雨。 “杨政!” “大帅!” “去,让长刀手在前,长枪手在后,一定要把金贼挡在垒外。还有让长盾护住撞竿,只要云梯靠近,就给我狠狠地撞!” 吴玠的战法效果很好,长刀长枪不断收割着试图登垒的金军士兵的生命。 但是敌人太多了,杀了一批又涌上来一批,一批接着一批,杀也杀不光,营垒之下尸体已堆积如山。 金军士兵就像是中了邪魔一样,一波一波往前冲。 杀人杀到了手软,可就是杀不光、停不下,面对这地狱般的场面,很多将士心底渐渐升起了莫名的恐惧,逐渐出现了意志松动的迹象。 战打到这份上,还有退路吗,就是用身体,也要顶到底! 吴璘跳下营垒,用长刀在地上划出了一条长线,大喝道:“所有人,顶上去!有敢退过此线者,杀无赦!” 说完,手持长刀重新冲上了营垒,又奋力厮杀起来。 吴璘这个拼命三郎成功激起了将士死磕到底的决心,官军杀退了一波又一波的疯魔敌人,死死守住了第一道防线! “大王,这样还是不行!” 看死伤无算,却久攻不下,韩常异常着急。 “那你说怎么办!” “放弃中间,集中力量攻两头!” “好!你左我右!” 金兀术瞪着猩红的大眼,要亲自上阵。 “随我杀!” 韩常大喝一声,带着士兵向南寨冲去,而金兀术则像一只暴怒的黑熊杀向了北寨。 霎时间金军人马一分为二,集中力量攻击防线两头。 杀到此刻,云梯根本就不需要了,因为营垒下尸体如山,只要踩着尸体往上就能爬上营垒。 没想到金兀术还有这一手。 本来居中当其冲的吴玠此时倒成了救火队长,带着人马在南北寨之间来回救场,但是效果并不好。因为营垒之上空间有限,容纳不了太多的士兵,金兀术这么一来,营垒中间的人只能干瞪眼,从而起到了削弱防御力量的作用。 “大哥怎么办?” 将士们已经厮杀到几近脱力,靠着顽强的意志在苦苦支撑。 “传令,全军退到第二垒!” 吴玠当机立断下达了退守的命令。 第二道营垒的宽度只有第一道营垒的三分之一不到,大军在这样狭**仄的空间内厮杀,根本无分左右,也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 金兀术不给吴玠什么喘息的机会,官军前脚退到第二垒,他们后脚就跟着杀了上来。 看到金军如蚂蚁一样源源不断地杀将过来,见惯生死的厮杀汉也觉得头皮发炸,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大帅,属下建议我军退到关内,这第二垒空间狭小,太难坚守了,而且万一金军舍垒绕道直接攻关,事情就急迫了。” 右军统领王庆的建议引起了不少将领的赞同和附议。 “不行!” 吴璘坚决反对道:“我军退到二垒,刚一接战就要退守,这是不战而退,军心定乱。除了坚守,我们别无他途,我看着金军也撑不了多久,现在就看谁顶到最后,谁就能取胜。” “是啊,大帅,不能退!”杨政也同意吴璘的看法,“大帅,此地是川蜀扼塞,死不可失,我们可以用劲弓强弩对敌,金军断不敢舍二垒而攻关。” 吴玠沉思了一会儿,断然道:“死守第二垒。杨政,让兵士把强弓硬弩都拉上来。” “大哥,王彦和关师古的援军会来吗?”众将散去后,吴璘偷偷地问了一句。 在金人进攻仙人关前,吴玠就派人招自金房镇抚使兼宣抚司参议同都统制王彦和熙河路马步军总管、统制熙秦军马关师古来援。 吴玠望着秦岭的无数关山,微微地摇了摇头,似有些无奈地说道:“二弟啊,这命还是要靠自己去争。”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九十章 死磕杀金坪 吴玠的驻队矢再一次发挥了巨大的威力,特别是这么多人马拥堵在这狭小的空间内,弓箭手根本不需要瞄准,只要把箭射出去就行。 一时间强弓硬弩箭雨如蝗,看到一拨拨的士兵中箭倒地,金兀术心中大急,叫道:“韩常、刘夔,让士兵穿重铠上,没有重铠的就穿两层轻铠,务必一鼓作气拿下第二垒。” “呜呜呜呜呜……” 金兀术吹起了退兵号,将轻装步兵撤了回来,取而代之的是以铁钩相连的重铠步兵。 一队队重铠步兵在盾牌的掩护下重新向第二垒发起了如潮的攻势。吴璘彻底杀红了眼,站在二垒垛口督军死战。 虽然驻队矢还在继续收割生命,但和刚才相比,重铠步兵就耐射多了。 重铠步兵好似铁人,一队一队排成了串串,鱼贯而上,前仆后继,前面的倒下了,后面的踩着前面的尸体继续攻垒。 金兀术好得是家底厚,两军一直厮杀到了日暮,二垒虽然好几次险象环生、岌岌可危,但最终还是没有让金军越过一步。 经过一整天厮杀,杀金坪上尸横遍地,状况之惨烈,也是吴玠生平所仅见。 “兀术,先下令收兵。”撒离喝叫道:“让兵士们缓一缓,我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 “你看!” 撒离喝指了指二垒西北角的一个木制堡楼说道:“只要我们把这堡楼拉倒,西北角宋军必乱,只要宋军一乱,我们就可以杀进去。” 金兀术循着撒离喝所指一看,这堡楼就刚好在营垒西北之后,高三丈有奇,全部是用粗大的巨木所建。 只要能将堡楼拉倒,这些巨木势必会把营垒西北角压塌,即使压不垮营垒,巨木也可以变成攻城梯。只要西北角一破,二垒必破! “好!听你的,收兵!你抓紧时间去多备些铁爪飞钩,明日定叫吴玠好看!” 第二日一早,仙人关的山间又响起了急促的战鼓声。 金兀术特意组织了一支敢死队,在重铠士兵的簇拥下,向营垒西北角发起了进攻,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用一切办法把西北角的堡楼搞翻。 在巨盾和重铠的保护下,敢死队成功靠近了堡楼,摸到了适当的距离,敢死队纷纷掏出铁钩飞爪,用力地朝堡楼抛去。 “噔噔噔……”数十支飞爪中有五六只成功地勾住了堡楼。 “快拉!”撒离喝见一击而中,大声叫道:“快用力给我拉,快快,多上些人!” “大哥,不好,快看!” 吴玠一看,心中大惊,只见西北角的堡楼被铁钩飞爪拉扯的已经有些晃动,大呼道:“姚仲!快,你带人去堡楼,务必要保住堡楼,要不然提头来见!” 姚仲二话没有,带着手下就急冲冲地赶往堡楼。 幸好堡楼很近,姚仲及时赶到,将拉扯的飞爪给砍断了,但此时堡楼已是倾斜欲倒。 “快去取绳子来!你们先把堡楼支住。” 很快,士兵搬来了几根粗大的麻绳,在姚仲的指挥下,重新将堡楼用绳子拉正,并牢牢的绑在了后方的巨石之上。 “唉。” 眼看堡楼就要倒塌,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而功亏一篑,撒离喝痛惜地叹了一声,歇斯底里地喊道:“快,给我用火箭,无论如何都要给我把这堡楼给毁了!” “嗖嗖嗖……”一拨拨火箭射向了堡楼,没多时堡楼真的被点着了,姚仲一看这还了得,这烧的不是堡楼,是自己的脑袋啊。 “水,快去取水来。”姚仲紧张地大叫了起来:“不,回来!” 他突然想到这山上就是水少,要取水就得回关里去,一来一回费时费力。 “你们,快把这些水酒抬到堡楼上去。” 堡楼底下刚好放着好些缸犒军用的水酒,远水难救近火,那就只能近酒救近火了。 士兵们七手八脚的把一只只酒缸抬到了堡楼之上,然后照着着火的地方就一缸缸地倒了下来。 哎嘿,还别说,效果还真不错,火一下子就噗滋噗滋地给灭了,被淋湿的堡楼任你射吧! 有几个胆子大的士兵怕堡楼再烧起来,于是掏出胯下水龙又给加了一把料。 “哎呀!” 撒离喝见好不容易烧起来的堡楼一下子给灭了火,心痛地差点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尽管堡楼安然无恙,但是金军的攻势太猛了,再这样一味被动地防守下去,迟早要出问题,战局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吴玠凭借着自己敏锐的洞察力,果断地下达了一个扭转战局的命令:派出预备队主动出击,把金军阵容搞乱。 “杨政!田晟!” “末将在!” “你二人各领五百刀斧手,务必将金军杀乱!” “得令!” 一听到要主动出击,杨政和田晟也一阵激动,奶奶的太憋屈了,十几天下来都像孙子一样挨打。 “弟兄们,随我杀!” 杨政和田晟举起手中的大长刀,率先冲下营垒,义无反顾地杀向了金军。 两支精兵有如猛虎下山,长刀巨斧在金军中左砍右斩,杀金坪上是人仰马翻。 金军士兵哪里会料到宋军还有如此旺盛的斗志和战力,看到长刀巨斧翻飞,很多人的胆气在这一刻彻底泄了,这样的仗还有赢的希望吗? 胆气一泄,结果只有一个: 败! 杨政和田晟的刀斧手成了这场战役的最后胜负手,也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杀金坪上没日没夜厮杀了大半个月的金军士兵根本就看不到取胜的希望,等待他们的不是胜利的荣光,而是死亡的深渊。 溃败总是来得很突然,但又是无法避免。 金军如潮水般地褪去,一直退到了一垒之外,才重新站稳脚跟,杀金坪上除了二月的咧咧寒风,剩下的就是遍地僵硬的尸体和暗红色的土地。 “哈哈哈哈……。” 吴玠自开战以来第一次露出了笑容,重新夺回第一道营垒,战局已定,剩下的事情就是如何早点把客人扫地出门。 “杨政、田晟,好样的,我给你们记首功,哈哈。” “都是大帅运筹帷幄,末将不敢居功。” “用不着自谦,在我这里功就是功,过就是过。金人败局已定,不过这最后一程还是要好好送送金兀术。” 吴玠指着一垒外死气沉沉的金军大营笑着说道:“杨政、田晟,今夜子时,你二人领兵在四围山上燃火大作声势。” “得令!” “王武、王喜何在!” “末将在!” “你二人各领一千精兵,分举紫、白二旗伏于金军营外,待子时火起,即刻杀入金军大营。” “得令!” “王浚何在!” “末将在!” “你领两千人马即刻赶赴河池埋伏,待金军归路伏之。” “得令!” “张彦何在!” “末将在!” “你领两千人马即刻前往横山设伏。” “得令!” “好,都去吧,让将士们好好休息,今夜杀他个天翻地覆。” 是夜,仓皇无月,北风高烈,正是杀人放火时。 疲惫已极又惶恐不安的金军士兵都早早地陷入了沉睡。 “咚咚咚咚咚……!”就在众人睡得正香的时候,该死的战鼓声突然响彻了山间。 鼓声刚起,四面山上燃起熊熊烈火,将整个山岭、沟谷照得灯火通明。 “杀!”得到信号的王武、王喜二将领着精兵趁机杀入了金兵大营。 “啊!敌袭!敌袭!” 脑子有些短路的金军士兵才反应过来,不过此时没睡醒半懵圈的他们就如同一只只绵羊,心劲枯竭后连走路的力气都被掏空了,哪来的战斗力。 王武、王喜的精兵就如同一群饿狼,露出了尖利的獠牙,无情而嗜血,金军士兵顿时被杀得溃不成军,仓惶逃窜。 金兀术眼见招架不住,领残兵连夜逃走。 吴玠料定金兀术必然要连夜逃走,早就准备好了兵马一路狂追不止。 金兀术在败退路上先后遇到张彦、王俊截击,死伤无数。 吴玠大军撵着金兀术一直追到了仙人关百里之外的凤州,才从容退军。 金兀术惊魂未定地站在凤州城头看着远处吴玠大军从容地退去,两行委屈的热泪再也止不住喷涌而出。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九十一章 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陛下,大捷!川陕大捷!” 朱胜非和新任参政赵鼎一接到吴玠的报捷文书,就马不停蹄地入宫面圣。 “快,快把二位相公迎进来。” 大捷啊,多久没有捷报了,太激动了。 “陛下,刚刚接到吴玠八百里加急文书,金兀术领兵十万进犯仙人关,吴玠领本部人马与金兀术关前鏖战十日,大败之,斩获无数,金兀术败退凤翔。” 赵构接过文书,一字不敢漏地细细看了起来。 吴玠详细地介绍了仙人关大战跌宕起伏、动人心魄的经过,看得赵构是心潮澎湃,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好!好!好!”赵构一拍扶手,霍然站了起来,大声叫好道:“好一个吴玠,真乃不世将才!仙人关大捷,川蜀安矣。” 其实赵构还有半句没有说出来,川蜀安则江南半壁安,这也就意味着他这个宝座大半也安稳了,能不为之叫好吗。 “吴玠立此大功,二位相公好好议一议,拿出个章程来,前方的将士们不易啊。” 赵构就这脾性,出手阔绰。 …… 望湖楼。 三楼面湖第一间,两人对坐慢饮,意兴萧索。 “这神仙醉还真是恰如其分。” 张浚拿起酒杯,将杯中的美酒荡了荡,轻轻地咂了一口。 “嗯,在军中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喝过这么烈又这么醇的酒。我听说这酒还是韩世忠府上酿出来的。” “噢?韩大将军还有这一手。” “这家正店是韩家大妇在操持,想不到韩世忠居然也学起商贾,治起家财来了。” “唉,这人啊,都是会变的。”张浚像是被触动了什么心事,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相公,吴玠在仙人关大败金兀术,您怎么看?”刘子羽给张浚添了一杯酒,问道:“现在朝中有些人可按捺不住了。” “彦修兄,你看窗外。” 张浚指了指外头,今日天色阴沉,北风凛冽,吹得一湖山水飘摇跌宕。 刘子羽望着窗外,也不多言,默默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彦修兄,陛下仁德,让浚这戴罪之身仍居枢府,古人言树欲静而风不止,你我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了。” 张浚的言语中带着浓浓的伤感,又举起杯来,道:“来,满饮此杯!” 张浚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他在川陕三年,总揽大权生杀予夺,所谓树大招风,朝中物议不断,还好赵构给予了前所未有的信任。 但是富平之败,关陕尽失,赵构罢免了张浚的宣抚使。不过赵构也算是念旧情,不顾反对,还让张浚回来当了个枢密使。 但朝中对张浚的弹劾基本就没消停过,其中最厉害的当数殿中侍御史辛炳和常同。 辛炳和张浚有旧怨,自从进了台谏,辛炳就和张浚卯上了,他屡次上书,请求赵构治张浚误国之罪。 赵构下诏罢张浚宣抚使,让他赴行在复命,张浚一路上磨磨蹭蹭一年多,赵构曾几次派人去路上催促张浚。 当时辛炳就多次弹劾过张浚,说张浚聚集了一班子小人,搞得四川天怒人怨,而且回临安复命路途上偃蹇迁延,骚扰州县,极为嚣张跋扈,嚣张的连他都看不下去了。 第二天,辛炳又弹劾张浚什么肆行生杀、任人唯亲、贪财好利、祸乱地方,帽子扣得一顶比一顶大,不过赵构还是没搭理辛炳。 辛炳见赵构不搭理,又找了自己的好哥们常同帮忙,常同看张浚来气,于是也弹劾张浚。 常同扣的帽子更大,什么不臣之心都来了,这是要灭张浚九族的节奏啊,而且还在赵构面前耍小天真,说只要处理了张浚,关陕被金人占领的土地不出兵就能收复。 赵构当时白了常同一眼,更没搭理他。 …… 望湖楼。 三楼面湖第一间,两人对坐慢饮,意气风发。 “这神仙醉还真是恰如其分。” 辛炳拿起酒杯,将杯中的美酒荡了荡,轻轻地咂了一口。 “嗯,好是好,就是太贵了些。我听说这酒还是韩世忠府上酿出来的。” “可不是,韩世忠专门向陛下求了酤酒的准许,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手,这望湖楼的匾额还是陛下的御笔哩。” “如晦兄,如今仙人关大捷,不知如晦兄有何计较?” “子正啊,仙人关大捷,川蜀已安。”辛炳又啜了一口酒,“如今是没了张屠夫,也不怕要吃带毛猪。” “如晦兄的意思是?” “陛下仁德,顾念旧情,所以张屠夫还能安居枢府,不过圣心难测,人无百日好,趁这个好机会,我们还要加把力。” 辛炳的意思已经很明显,这兔死狗烹的戏码哪朝没有? …… 三月十三日,殿中侍御史辛炳试御史中丞。 当日夜,灯火辉煌高朋满座的望湖楼。 三楼面湖第一间,两人对坐慢饮,气氛凝重至冰点。 “彦修兄,浚敬你一杯。”张浚双手捧杯朝刘子羽一敬,然后仰起脖颈一饮而尽。 “德远,珍重!”刘子羽也捧起杯,饮了这杯离别酒。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刘子羽拾起一根筷子,一边敲击着酒杯一边吟唱起了苏东坡的《定风波》。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张浚也跟着吟唱了起来,苍凉而又略显嘶哑的吟唱声在这一湖山水间久久回荡。 辛炳一升官,张浚和刘子羽就喝离别酒,不是他们太敏感,而是赵构已经表明了态度。 辛炳升任代理台长的第二天就和常同一起狠狠地参了张浚一本,两人把以前对张浚的口头弹劾全部写成了奏疏,辛炳在奏疏中又言:“前此人臣,未有如浚之跋扈僭拟、专恣误国、欺君慢上者,浚兼有众恶,望早赐窜黜。” 这次赵构异常重视辛炳和常同的意见。 三月十五,赵构下旨,检校少保、奉国军节度使、知枢密院事张浚罢,为资政殿大学士、左通奉大夫、提举临安府洞霄宫。并诏谕川、陕官吏兵民,以张浚失措当示远窜,犹嘉其所用吴玠等能御大敌,许国一心,止从薄责。 未几,谪福州居住。 张浚罢职后不到二十天,赵构又下旨,宝文阁直学士、宣抚处置使参议官刘子羽,责授单州团练副使、白州安置;宝文阁学士、宣抚处置使参议官程唐,落职,提举江州太平观,本州居住。 有人倒霉就有人走运。 四月初一大朝会。 赵构昭告中外,以王似为资政殿学士、川陕宣抚使,卢法原为端明殿学士,充宣抚副使。 因仙人关之功,制授吴玠定国军节度使、川陕宣抚副使,移镇、加恩,赐以所御战袍、器甲。 赵构还赐亲笔褒奖,写下了“朕恨阻远,不得拊卿之背也!”的话,尊荣恩宠一时无两。 不过张浚刘子羽也不必难过,最倒霉的还不是他们。 不久,最倒霉的倒霉蛋一个死了一个逃了。 死的是端明殿学士川陕宣抚副使卢法原。 卢法原和吴玠关系处的不好,吴玠上位为副使后,找了个机会向赵构参了卢法原一本,说卢法原不济师饭粮、不铨录立功将士。 吴玠可是当红,赵构听后雷霆震怒,下手诏诘问卢法原,卢法原忧恨而死。 逃的是秦州观察使、熙河兰廓路马步军总管关师古。 关师古在四月青黄不接间,率选锋军统制李进、前军统制戴钺求粮于刘豫的地盘,袭击大潭县。关师古深入至石要岭时遇敌兵,结果被杀得大败而回。 关师古本来就怕吴玠会怨恨自己在仙人关大战时没有出兵援助,这次吃了大败仗,更是恐惧的不得了,万一吴玠借机兴师问罪那不是人头不保? 所以关师古干脆投降了刘豫,自此洮、岷之地失。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九十二章 襄阳六郡 朱胜非和赵鼎都是坚定的主战派,仙人关大胜,川蜀局势稳定后,收复襄阳六郡的问题摆在了这几位执政面前。 川蜀的得失关系到南宋小朝廷的根本,而襄阳六郡的得失则成了赵构的心腹大患。 洞庭杨幺的势力日益增强,他与刘豫暗通款曲,约定来年六月间由陆路直扑两浙,水陆并进,南北夹攻,前去浙中会合,消灭南宋,双方建国通和。 去年赵构任岳飞为江西路、舒、蓟州制置使驻军江州,就是为了防备李成从江西南下。 “陛下。”朱胜非和赵鼎达成了一致,建议赵构着手收复襄阳六郡,“襄阳位于国之上流,连川蜀带吴越,实乃兵家必争之地,进则可以蹙贼,退则可以保境。现在落于李成之手,始终是朝廷心腹大患,不可不急取收复。” “朱相所言甚是,陛下需早下决断。” 赵构对于收复襄阳六郡的问题也是有过考虑的,但是眼前他和粘没喝正在通使,赵构害怕挑起战事会影响到两国好不容易搭上的这条线,尤其是怕如果战事扩大到襄阳六郡范围之外,局面会失控。 要是运气再差一点,自己挑起了事情却搞不定,到时候惹恼了金人,再大兵南下,他赵构又得吓个半死,他可不想再来一次海上漂泊过年吃橘子。 “诸位爱卿有何高见?” “陛下,”谏议大夫唐煇禀奏道:“众人以为仙人关大捷后,敌兵尽去,国势已安。但微臣以为,金人南侵,拥众十余万,非夺取四川不可。粘没喝遣使议和与金兀术进兵攻蜀实际是图谋已久,就是想通过议和让朝廷放松戒备。而李成在襄阳,是想和川陕之师互为表里,于今金人进攻川蜀失败,那肯定要与李成合兵,或侵荆南,或窥淮甸,无论如何定有一战。还请陛下能申敕诸帅,整军旅,远斥堠,严加备御。当务之急,就是要收复襄阳,这样朝廷无论战守都能从容应对。” 唐煇还是挺有见识的,他的一番话引起了诸大臣的赞同和附议。 赵构见群臣的意见都比较统一,自己倒不好反对,不由叹了一口气道:“朕记得岳飞曾上奏说,襄阳六郡是恢复中原的根本,应当先取六郡以除心臂之病。襄汉既复,李成丧师而逃,杨幺就失去了后援。然后加兵湖湘,剿灭群盗。于今想来,确实洞明之见。” “陛下,岳制置一语中的,知上流厉害者无如岳飞者。”赵鼎见赵构意动,就力挺起岳飞来。 “那诸位爱卿以为谁能担此重任呢?” “陛下,微臣以为岳飞可担此重任。” 而在赵构心里,岳飞确实是第一人选,不仅忠心耿耿,打仗的本领又令人刮目,关键是不会偷奸耍滑。所以,赵构刚才才特意点了岳飞的名。 “陛下,此事干系重大,微臣恐怕岳制置力有不逮啊。”新任知枢密院事徐俯则反对由岳飞领兵收复襄阳。 “陛下,臣愿措置荆襄。” 众人一看,居然是江东淮西宣抚使刘光世主动请缨,这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稀奇。 哼,老子还能指望你刘光世? 赵构在心里冷笑,怯懦畏战、治军不严、冒功克饷、阳奉阴违,朕要指望你,这江山早就不保了。要不是国家危急,大敌当前,老子早就把你给办了。 赵构脸上露出亲切的微笑,勉励道:“刘爱卿公忠体国,朕心甚慰。卿是国之干城,朕另有重任委派,此次收复荆襄就交给岳飞吧。” “陛下,神武左副军统制李横已于国门待罪,听候陛下发落。”知枢密院徐俯见赵构委任岳飞心意已决,也不敢多言,把话题转向了李横。 徐俯话音刚落,御史台的人就跳了出来,纷纷指责李横丧师失地,要求赵构下旨惩处。 李横是神武左副军统制、襄阳府邓州随州郢州镇抚使、兼襄阳知府,去年他联合了随州知州李道和伊阳县风牛山寨的翟琮一起出兵北伐伪齐刘豫。 一开始仗打得挺顺,牛皋、彭玘、赵起、朱全、牛宝、朱万成等地方军归附于李横,董先、张玘、董震等军归附于翟琮,而伪齐部队纷纷倒戈,伪齐唐州知州胡安中投降。 李横和牛皋、彭玘等克复了汝州、颍昌府、信阳军等地。翟琮和董震、张玘、董贵、赵通等攻入西京河南府,处决了盗掘宋朝皇陵的伪齐河南尹孟邦雄。 可以说当时的形势一片大好,赵构也很高兴。 刘豫见自己的人马不顶用,就向金军求援。 金兀术派遣了人马,会合李成所率二万伪齐军,在开封西北牟施冈同宋军会战。 李横、牛皋等军被金兀术重铠铁浮图骑兵击溃。 结果,邓州、随州、唐州、襄阳府、郢州等地相继被金军攻占,李横、翟琮、牛皋、董先、李道、张玘等全部退到江南西路,彭玘战死。 原本大好的形势变得一塌糊涂,李横等人不仅没有收复失地,而且把自己驻守的地盘都给丢了,赔了夫人又折兵。 当时李横联合翟琮等人讨伐刘豫是经过赵构许可的,谁也没想到换来了这么一个结果。 说白了李横等人也是好心办了坏事,所以赵构不忍心加罪,要不然会让将士寒心。 “李横虽然丧师失地,却也情有可原。胜败乃兵家常事,诏放李横之罪,朕许以戴罪立功。” 赵构也不想和御史台的人多扯,直接让人放旨免罪。 “牛皋、董先到了吗?” “启禀陛下,牛皋、董先在宫外候旨。” 李横吃了败仗丢失了地盘,赵构就想把他的人马改编了,于是下旨李横率本部人马赴行在,这才有了李横跪于国门待罪这一出。 而牛皋、董先等人则先于李横一步随赵鼎到了临安。 “宣。” …… “微臣牛皋(董先)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 “谢陛下!” “听赵相说,二位爱卿有要情禀奏?” 牛皋一听,立时提起精神,将已经想了好几天的话一股脑儿跟赵构和群臣倒了出来,“陛下,刘豫僭越悖逆,为虎作伥,倒行逆施,人神共愤,岂有不灭之理。微臣愿为灭刘豫复中原之前驱,恳请陛下准许!” 赵构听罢点了点头,勉慰道:“二位爱卿一心报国,朕心甚慰。即是如此,你二人及本部人马就复往江州,听岳飞节制。襄阳六郡干系重大,二位爱卿勉力。” 牛皋和董先一听赵构同意让他们回前线,并将他们划归岳飞指挥不由大喜,拜倒在地,连忙保证道:“微臣定当尽心竭力以报陛下隆恩!” 牛皋是汝州鲁山人,出身农民家庭,初为射士,精练武功,擅长骑射。由于在家乡组织的两次抗金战役有功,牛皋被晋升为西道招抚使及蔡、唐、信阳军镇抚使。 牛皋在败退回江南西路后就一直向赵鼎申状,乞听岳飞节制。牛皋和董先的人马虽然只有一千余人,但赵鼎对他俩还是比较看重和欣赏的,所以赵鼎为相后,就向赵构进言,帮着牛皋实现夙愿。 …… 望湖楼。 三楼面湖第一间,两人对坐豪饮,非常不风雅。 “他娘的,世间居然还有这样的美酒。”牛皋拿起酒杯,对董先说道:“来,兄弟,再走一个。” 说完咕嘟一口一杯又是下肚。 “牛哥海量啊,小弟佩服。” “这次好了,能投岳制置帐下,算是遂了你我兄弟的心愿。”牛皋显然心情大好,他和董先都是一个性子,不愿混吃等死,大丈夫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是一种荣耀。 “牛大哥,这岳制置为人如何?小弟怕就咱们这千余人马到了岳制置帐下,也没多少杀敌保国的机会。” “兄弟放心。我和岳制置早有往来,岳制置可真是当世英雄、一代名将,为人重情重义公正无私,到他的帐下一定不会错,只要咱们兄弟打仗不怂,岳制置就不会轻待了咱们。” “这样就太好了,小弟还有点担心哩。来,牛大哥,小第再敬你一杯。” 董先也是粗犷爽利汉子,身长九尺,面如锅底,两道黄眉直竖,颏下生一部血染红须,草莽出身,酒量那也是杠杠滴。 “嗯,这等美酒今日定要喝个痛快,离了临安府就喝不着喽。小二!小二!” “官人,您有何吩咐。” “再上两壶酒,换两只大的酒盏来,他奶奶的,这杯子忒小,喝的恁是不爽利。” 小二一看,我去,两人已经喝了整整四壶神仙醉,还越喝越精神,这是什么酒量啊。 “赶紧的,别磨蹭。” “是,是,请二位大官人稍待。” 二人就这样推杯换盏你来我往,拢共吃了十壶酒,已是有了八九分醉。 “小、小二,呃。”牛皋打了个酒嗝,明显喝大了,舌头都有些捋不直了,“小二,呃,结、结账。”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九十三章 感觉有杀气 “大官人,请随小的来,您脚下小心。……您请这边。”小二见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喝醉,连忙小心应承着,将二人领到了一楼柜台。 “掌柜的,三零一雅间的大官人结账。” “好嘞,”柜台后的二掌柜滴滴啪啪打了一通算盘,笑着对牛皋说道:“大官人,承惠一共二十八贯。” “多、多少?” “二十八贯。” “二,二十八贯。”牛皋一边嘟囔着,一边往怀里掏银子,左掏掏右掏掏,大半天才从怀里掏出来两锭银子。 “你说多少?” “大官人,总共二十八贯。” 二十八贯? 牛皋仔细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银两,总共才十五两,还差一截呢,这可尴尬哩,吃了饭钱不够结账。 “牛、牛大哥,不妨事,俺这里还有,呃。” 董先也好不到哪里去,喝得有点大,他往怀里掏了半天,终于掏出了一锭银子塞给了牛皋。 “十两、二十两、二十五两。”牛皋将手里的三锭银子数了数,二十五两,倒,还不够,尴尬。 牛皋又将自己身上衣裳各处能放钱的地方都捏了一遍,一个铜子都没发现,这可有点糗了。 “掌、掌柜的。今日我二人只带了二十五两银子,剩下的明日再来补上如何?” 虽然觉得太没面子,牛皋还是磨开了嘴,老子也是好汉,哪曾发生过这种事情,太尴尬了。 “还请大官人体恤,小的只是个管账的,这钱的事小的也做不了主,要是账目对不上,小的自己要掏钱垫补,请大官人再想想办法。” 二掌柜一脸为难,这三贯钱也不是小数,万一人走了赖账呢,这样的人又不是没有。 “哎,我说掌柜的,俺又不是赖账的人,今日钱带的不够明日再来补上,这也不成?” 牛皋喝的七八分醉有点上听,自己开这样的口都觉得很没面子,你们怎么就不能通融一下。 “大官人,小的真做不了主,您再想想办法。” “我说你这厮,俺牛哥都说了,明日一定来补上,怎么还不相信哩,你看俺们兄弟像是赖账的人吗。” 二掌柜心中暗道,我一看你们就像赖账的。 “大官人,莫要为难小的,要不这样,剩下的银两二位官人用东西先押在这。” 牛皋一听,掌柜怕自己赖账,要自己拿东西抵押,立时恼了,眼睛一瞪,桌子一拍,骂道:“你这厮,如此啰嗦,俺说了明日定来补上就会来补上,再如此胡搅,信不信大爷砸了你这招牌。” 牛皋难怪姓牛,这脾气,一言不合就要开练。 听牛皋说要砸招牌,董先就撸起了袖子。 唉,我说兄弟,你能不这么实诚吗。 菩萨也有三分泥性,二掌柜一听,岂有起理。 付不出饭钱还要动手砸招牌,心中也是火起,冷笑道:“哼,你也不看看这是哪家的生意,这招牌怕你是砸得起、赔不起!” 奶奶的,你还姓牛了,比老子还牛屁哄哄。 牛皋被二掌柜这一怼,登时火冒三丈,伸出手来揪住二掌柜的衣领骂道:“瞎了你的狗眼,爷爷我管你是哪家生意,砸了再说。” 说完狠狠地赏了二掌柜一记耳光。 小二被粗鲁的牛皋吓了一跳,妈呀,啥人啊,吃饭不给钱还打人,“来人呐,打人啦,有人赖账打人啦!” 这么一叫,吃瓜群众登时围了一片,牛皋感觉自己的脸面都丢尽了,心中怒火横烧,对着董先喊了一句:“兄弟,先砸了这破店再说。”一副混不吝不怕事大的样子。 “住手!”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牛皋和董先要发飙的时候,大堂里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声音。 众人一看,一个年轻貌美的妇人和风采翩翩的一个少年郎来到了眼前。 “二位官人这是何意?” “你是什么人?” “妾身是这正店的东家。” “好标致的小娘子,哈哈哈哈……。”牛皋一听是这店的东家,心中不觉来气,嘴上故意调笑道。 刚才这二掌柜怎么说来,哦,对了,说不看看是哪家的生意,好像很有后台似的,老子偏不买账。 “大胆!哪来的泼皮,敢轻薄我家夫人,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身后的关三听了火冒三丈,就要往前冲,他娘的,连我家夫人都敢调笑。 “且慢!” “治哥儿,您这是。”关三也是军中杀才,一身血性,有人犯到自己头上,就要上前拼命。 “三哥莫急。”叶治笑了笑,然后对梁红玉说道:“嫂嫂也莫气,我去问问,这当中定有些误会。” 叶治看眼前这两人虽然五大三粗,却不像欺行霸市的市井无赖,从装束和言行举止上看倒像是行伍中人,跟韩世忠颇有些相似。而且开门做生意最讲求的就是和气生财,事情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叶治的话还是很管用,梁红玉和关三登时不作声。 牛皋、董先一看,一个气度不凡少年郎出面说了一句话,这妇人和那个精瘦的小老头就消停了,心中不免也高看了叶治几眼,心想这是哪个世家大族的子弟。 “在下叶治,请问二位高姓大名。” “我叫牛皋!” 牛皋斜了一眼叶治,冷冷地回答道,虽然你小子挺帅,但咱也不能弱了气势。 “牛、牛皋?!” 叶治差点惊掉了下巴,眼前这个黑脸膛、胡须拉擦像钢针,一双眼睛像铜锣的居然是牛皋! “你小子认识我?”。 “不、不认识。” 叶治连忙摆手否认,本大帅从小看岳家将小人书长大,不认识你才怪哩。 “牛大哥,我看今日的事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 牛皋一听,哟呵,这个少年郎说话倒是客气有礼,心中的气不免消了大半,嘴上硬生生地说道:“今日我和兄弟在此吃酒,钱带的不够,明日定来补上,不想这掌柜要俺们拿东西抵押,我牛皋会是耍无赖的人吗,忒是气人。” “原来是这点小事,不过牛大哥也别怪罪掌柜,他们也是职责所系。这样吧,我看牛大哥也是行伍中人,这顿酒就算小弟做东。” “你怎么知道我俩是行伍中人。” 叶治也不正面回答牛皋,笑着给牛皋介绍道:“这是我嫂嫂,我大哥叫韩世忠,想必牛大哥也听说过。二位和我大哥都是行伍中人,都是保家卫国的好汉子,这顿酒算是小弟的一点敬意,二位请勿推辞。” “你,你说什么?”这回轮到牛皋惊掉下巴了,“你说是韩太尉?!” “正是!” 我去,喝酒误事啊,差点惹出大祸,牛皋的酒登时醒了大半,这生意是韩家的,那刚才那妇人岂不是梁红玉! 靠,真他娘的该死,我这臭嘴,俺牛皋最佩服的女人就是这巾帼不让须眉的梁红玉啊。 牛皋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赶紧对梁红玉施了一礼,连忙道歉:“牛皋酒后胡言,冲撞了夫人,请夫人恕罪。” 梁红玉出身不好,最忌讳人家轻薄调笑,刚才是想发飙的,不过经过叶治这么一问,知道这是误会所致,况且这个牛皋她也听说过,既然人家已当众道歉,当下这火气也平了下去。 “既然都是误会,那就揭过了。二位都是行伍中的兄弟,这顿酒就请二位赏个脸。” “多谢夫人宽宏大量,夫人和叶兄弟这顿酒我兄弟二人就虚受了。”牛皋也不矫情,对梁红玉一抱拳道:“我兄弟二人先告辞了。” “嗯,二位慢走。” 出得望湖楼,路上牛皋对董先问道:“兄弟,刚才有没有感觉到一股杀气?” “嗯,牛大哥,那精瘦老头不简单呐。” “嗯,”牛皋不由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九十四章 我是登徒子? (码字不易,请推荐、收藏,谢谢支持!) “嫂嫂,你不去吗?” 今日正好休沐,叶治和梁红玉一起到望湖楼看看两座副楼的工程进度,顺便趁着大好春光到西湖边逛逛,踏踏青。 “小治,我就不去了。你们玩吧,记得早些回来吃饭。”梁红玉刚才被牛皋的一句话败了兴致,心中还有些不乐。 “那好,那我们去了。” 叶治知道梁红玉没了心情,也不勉强,自己就和鲁奇鲁奇几个出了望湖楼一路晃荡,段家桥、白堤、孤山…… 叶治仿佛回到了以前,徜徉在北山街、南山路高大的梧桐树下,游走在孤山白堤依依杨柳姹紫嫣红的美好时光,一切仿佛就在昨日,又像阻隔了无数个世纪一样遥远。 杭州胜景,全在西湖,他郡无此。 阳春四月,草长莺飞,气清景明,万物勃显,花事方殷,正是公子王孙、五陵年少、士庶百姓赏心乐事之时。 湖边游人如织络绎不绝,西湖经过苏东坡的整治,风景更胜。 西湖最热闹的当属端午节,上至皇族贵戚王公大臣,下至贩夫走卒平头百姓都会云集西湖,赏春景看龙舟竞渡,几乎是倾城出动,湖边摩肩擦踵,游人如潮,一点都不输后世的五一国庆黄金周。 “啊!登徒子快让开!” 前边突然响起了一声惶恐的尖叫,瞬间破坏了大好春光。 “嘿嘿嘿,小娘子,陪大爷们玩玩,大爷带你去吃酒。” 叶治抬眼一看,只见前面平湖秋月处五六个青皮无赖子拦住了两个女孩,正在肆无忌惮地调戏着。 他娘的,到哪都少不了这样的流氓败类。 “你、你们快点让开,要,要不然我们喊人了。”其中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孩子声音都颤抖了。 “嘿嘿,你尽管叫啊,看谁会来救你。”为首的一个泼皮调笑道:“大爷还是头次见到这么标致的小娘子,来来,陪大爷耍一会儿,大爷有赏,嘿嘿嘿嘿。” 说罢,一只咸猪手就去拉扯另一个女孩子。 两个女孩子吓得一边躲,一边大声呼救。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欺负小萝莉,真真岂有其理。 “住手!放开那女孩!”护花心切的叶治大声地吼了起来,差点没把让我来给顺溜出口。 叶治排开人群,冲了过去,指着泼皮喝道:“快住手!放开那姑娘!” 为首的泼皮一看,哟呵,还真有不怕死管闲事的,居然还是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小子,你活腻味了,敢来管大爷的闲事。” “好你个流氓,光天化日之下敢行此禽兽之举,还有没有王法!” “嘿嘿,我看你真是皮肉痒了,弟兄们,给我上,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叶治一听这臭流氓要动手,心中登时慌兮兮,他虽然随师傅练了几年武,毕竟没有实战过。 乱拳打死老师傅,他心里没底,自己这几年学的到底管不管用。 老大一声令下,几个泼皮抡起拳头就冲了过来。 叶治根本无暇思考,只凭着本能和这几年训练的经验,一边躲避着扑面而来的拳头和大脚,一边挥拳出击。 “砰砰砰……” 哎呀,还行,这几年的武没白练,拳拳到肉,这感觉真好。 “砰,”叶治酸爽的感觉还正在兴头上,冷不丁就捱了一脚,来了个趔趄。 双拳难敌四手,叶治就算练过武,面对四五个常年混迹于市井,以打架当饭吃的泼皮无赖也是够呛。 被狠狠地踹了一脚后,叶治方寸有些乱了,接连又被踹了几脚,英俊的脸上也挨了数拳。 再这样下去,等待叶治的就是一顿胖揍。 眼看叶治就要不支,突然听得身后一声大喊:“住手!” 话音未落,就感觉身边一阵风似的吹过,一人有如神兵天降加入了战团。 见有人来救场,叶治心中稍定,要不然自己这英俊的脸庞指不定要成猪头了。 “砰砰砰!” “哎哟!哎哟!哎哟!” 救场的英雄好汉是个高手,几个来回,几个泼皮就已倒地不起,痛苦地呻吟起来,当场就剩下那个拽着姑娘不放的泼皮老大。 “呀!” 见几个手下几下就被放倒,泼皮头子撒开了姑娘,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尖叫着朝好汉冲来。 只见这好汉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就在匕首就要扎到身上的时候,突然一侧身,一拳狠狠地朝泼皮的肚子打了过去。 “哎哟!” 泼皮头子惨叫一声,捂着肚子痛苦地跪倒在地上。 好汉趁势抬起右脚,对着泼皮的头就来了一记鞭腿,“砰”的一声,泼皮头子被狠狠地踢飞,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满地呻吟的泼皮,见老大被人打得像死狗一样,急忙爬着拐着跑了过去,几个人拖着死狗老大灰溜溜地消失在人群中。 “多谢好汉相……咦。” 叶治刚想致谢,这才看清了好汉的面目,不由惊讶地咦了一声,原来站在他眼前的好汉居然是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毛头小子。 “多谢兄弟出手相助。”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何来谢字。”这个和自己一般大的男孩子腼腆地笑了笑,“你也不同样是拔刀相助吗。” “多谢二位公子相救,小女子不胜感激。” 叶治一看,立时呆住了。 眼前这位姑娘年龄估计和自己相仿,一副绝世的容颜都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的好。 仙女下凡?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倾国倾城? 祸国殃民? 六宫粉黛无颜色? 我呸呸呸,有什么溢美之词能配上这种美,难怪这几个泼皮当众调戏。 “咳咳,”小美女见叶治看自己都有点呆了,不由羞红了脸,轻轻咳了一下,轻声道:“不知二位公子尊姓大名,小女子万分感激。” 被美女的咳嗽声点醒,叶治自觉有些失礼,尴尬地挠了挠头说道:“我,我叫叶治。” “我叫岳云。” 什么!岳云?! “你,你是岳云?”叶治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你爹是岳飞?!” “是啊,这位兄弟认识我?” 我擦,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不是牛皋,就是岳云,点子这么准。 “不、不认识。”叶治尴尬地摆了摆手,连忙否认。 “叶公子、岳公子,多谢二位搭救,请受小女子一拜。” “哎呀,使不得使不得,我们是举手之劳,担不得小姐这般大礼。” 美女看到叶治微微肿起的嘴角,关心地问道:“公子受伤了。” “呵呵,不妨事不妨事,不疼不疼。” “小姐,咱们赶紧回去吧,要不然让夫人知道又要麻烦了。” “嗯,小女子多谢二位公子搭救之恩,小女子就此别过……哎” 美女话还没说完,就被丫鬟一把扯着走了。 “小姐,你要小心呐。”没走几步远,小丫鬟就偷偷地提醒道:“我看那个姓叶的也是个登徒子,他盯着小姐看,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哼。” 说完还特意回头瞪了一眼叶治。 我擦,我是登徒子?! 叶治满头黑线,刚才是我奋不顾身救了你们好不好,居然说我是登徒子,看一眼又不会怀孕。 “叶兄弟,幸会。” 岳云的见礼声打断了叶治的美好想象,他细细打量起眼前这位儿时的偶像——中国历史排名第一的少年英雄来。 岳云的个头虽比叶治略矮些,但非常的壮实,肤色略黑,鼻如山挺、眼如渊深,两道浓眉、一脸英气,端是个威风凛凛、一表人材。 “岳兄弟,幸会。” “叶兄弟习过武?” “呵呵,”叶治有些不好意思,笑道:“跟师傅学过几年的花拳绣腿。” “叶兄弟不必自谦,我看你这拳脚间招式章法都是不错,想必是有名师教导。不过美中不足的是,叶兄弟临阵对敌的经验太少,所以发挥不出拳脚的威力来。” “呵呵,不瞒岳兄弟说,习武这些年,今天是第一次打架。” 每个人的第一次都是有点小紧张的嘛。 “难怪。”岳云恍然,“这打架也好、打仗也罢,其实都一样,临阵对敌讲的就是稳准狠,一击必中,要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击倒敌人,这样才能最大限度保护自己。” 岳云说得没错,叶治适才看他打斗,每一拳脚都在要害之上,临阵之冷静和经验之丰富,自己拍马难及。 “嗯,岳兄弟说的有理,难怪这几个青皮三下五除二就被岳兄弟收拾了。要不是岳兄弟及时出手相助,我今天可就要吃大亏了,呵呵。” “哎,叶兄弟哪里的话,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才是大丈夫所为,我对叶兄弟是佩服的很,能奋不顾身挺身而出,是个真英雄,哈哈……。” “哈哈哈……,彼此彼此。” “哈哈哈……,客气客气。” 两人说着说着居然相互恭维起来了,能谦虚点不。 “不知叶兄弟家住何处?” “不瞒岳兄弟,我是温州人,来临安太学进学的。” “噢,”岳云眼睛一亮,“看来叶兄弟是文武全才啊。” “哪里哪里。” “这可巧了,我家就住太学边上哩。” “啊,太学边上那处宅子是你家?”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九十五章 烧黄纸斩鸡头拜把子 对这宅子叶治并不陌生,就在太学和韩府的当中间,规模不比韩府小多少,但是平时都是四门紧闭,低调的不得了,门口也没什么匾额,看不出是谁家。 “不瞒叶兄弟,我打小就跟我爹在军中,很少回家。此次得我爹应允,让我回家看看母亲和弟弟妹妹。喏,这是我家小妹孝娥。” 岳云从身后拉出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来,“今日天色好,小妹一定要我带他到湖边来玩耍,没曾想这么有缘遇见了叶兄弟。” 叶治看着岳云身边这个七八岁大的小女孩,脑中突然浮现起风波亭边那口银瓶井来,心中顿生一股怜惜和不忍,他按下心中的波澜,对孝娥笑了笑,夸赞道:“好乖巧的小妹妹。” “叶兄弟,难得咱们如此有缘,今日我做东,请叶兄弟吃酒如何?” “这…,” 去还是不去,叶治有些犹豫了。 其实他是不大想去,一来他对喝酒没多大兴趣,更重要的是他不想沾惹太多的因果,说实在话,他有些怕这对兄妹命中的劫难会牵连到自己。 不过不答应吧,又怕岳云觉得你是瞧不上他,不愿和他结交。 见叶治犹犹豫豫,岳云尴尬地问道:“叶兄弟这是瞧不上我是当兵的?” 靠,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古人都这么直肠子的吗。 “哎,哪里的话。”叶治把心一横,连忙解释道:“岳兄弟是我钦佩的人,你我也难得如此投契,我是怕会太叨扰岳兄弟。” “哪来的叨扰不叨扰,何须如此客气。我岳云是直性子,就喜欢结交英雄汉子,叶兄弟可别怪我太突兀。” “哪里哪里,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老天爷,待会儿喝了酒,千万别给我来什么烧黄纸斩鸡头拜把子的戏码啊,叶治在心里暗暗祈求着。 见叶治同意,岳云开心地笑了,他拍了拍叶治的肩膀,豪气干云地说道:“走,望湖楼!” 额。 “叶兄弟,我跟你说啊,这望湖楼的神仙醉可是世间难得的好酒,听说闻着都能醉哩。” 岳云一路上搭着叶治的肩膀,绘声绘色地跟他描述起神仙醉的神奇来,“孝娥,哥哥和你叶大哥一起去吃酒,你先回家跟娘亲说,晚饭我不回家吃了,这钱给你买糖葫芦吃,乖啊,你先回去。” 见岳云打发了孝娥,叶治没法子,也只得让鲁奇鲁巧跟着一块儿先回去,反正两隔壁,顺路。 两人一路谈笑到了望湖楼,此时虽然天色还早,但望湖楼内已是人声鼎沸,几乎是座无虚席,生意之火爆可想而知。 “大官人,您…。”门口迎宾的店小二眼尖,看到叶治去而复返,赶忙迎了上去。 招呼刚打一半,在岳云身后的叶治急忙暗下摆了摆手。 迎宾的都是机灵鬼,见叶治这副模样,心中当即有了计较,治哥儿是让我别声张,装作不认识。 店小二连忙改口热情地招呼道:“两位官人里面请!” “小二哥,还有空的席子吗?” “有、有。不知二位官人喜欢安静点还是热闹点?”。 店小二说话的水平真不错,问得那么委婉和有艺术,让人觉得一点都不尴尬。 安静点就是楼上包间雅座,开销自然大些,热闹点就一楼大堂,虽然吵些花销却也省些。 岳云暗暗捏了一下怀中的那锭银两,这锭银子还是岳云的饷银和赏钱哩。 他老爹要求高、管的严,岳云的饷银和赏钱基本都上交的。 这次回家,老爹破例支给他两锭银子。一锭银子他孝敬给了娘亲,这一锭银子一直揣着舍不得花销。 还未等岳云回答,叶治抢先说道:“小二哥,我喜欢热闹点,你就在这大堂给我们安排个就行,喝酒不就图个热闹嘛。” “好勒,您二位请随我来,那边还有几张席子,位置还算不错。” 岳云略有点尴尬地对叶治笑了笑,道:“叶兄弟,请。” “岳兄弟,请!” 岳云点了两壶酒和几样小菜,叶治酒量虽然不错,但平时滴酒不沾。而岳云从小就在军中养成了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豪爽脾性,叶治今天得舍命陪君子了。 两人你敬我,我敬你,你一杯来我一杯,聊得开心、喝得也很哈皮。 拉开话匣子后,岳云给叶治讲了很多军旅中的事情,十二岁从军、刻苦习武、上阵杀敌,经历之丰富、故事之精彩,听得叶治生了几分羡慕和崇拜。 叶治的经历相对而言很平淡,所以基本都是岳云在说叶治在听,不知不觉中,两壶神仙醉下肚。 岳云是第一次喝高度白酒,所以这一壶下去已经有了几分醉意,还幸亏叶治暗暗地控制了一下节奏,要不然按岳云这干脆劲,估计岳云早就趴了。 “叶兄弟今年贵庚?” “十六。” “我也十六,咱们同年。”岳云兴致很高,“我七月生人,叶兄弟你呢?” “我十一月。” “叶兄弟,难得你我如此投契,我想与你义结金兰,不知叶兄弟意下如何?” “什、什么?义结金兰?!” 我滴个天啊,这点子也太准了吧,不想来什么就偏给你来什么,看来以后出门都要先看看黄历。 岳云满心期待地再次问道:“叶兄弟意下如何?” 我去,这下可怎么办。 不答应,肯定要说我看不起他,说不定直接翻脸了。 要是答应,唉,岳小英雄啊,我可知道你以后会咋地,我胆小,不想沾惹啊。 苦也,苦也,谁能给我出个主意,在线等,急啊。 岳云见叶治小半天不吱声,有些不乐地放下刚举起的杯子,问道:“叶兄弟可是瞧不上我这个军中的厮杀汉?” 我去,完了,这话问得没路退啊。 瞧不上我,还是个人问题。 在后面加上了军中厮杀汉这个标签,那就成了一个群体的问题,最后会被理解为读书人看不起丘八! “呵呵,岳兄弟千万不要误会。” 叶治见没法子搪塞,只能笑着解释道:“我只是听岳兄弟要跟我结拜,心中欣喜一时说不上话来。岳兄弟是英雄,能与你义结金兰,说来是我叶治的荣幸。” 经叶治这么一解释,岳云重新绽放起了真诚的笑容,“哈哈,我就说嘛,叶兄弟与我是一个脾性,肯定不会婆婆妈妈的。” 岳云站起身,从桌上拿起了酒杯对叶治说道:“兄弟随我来。” 两人端着酒杯到了望湖楼外。 “叶兄弟,今日没有香烛黄纸,你我就以此酒请天地见证。” 说完,岳云双手捧杯朝着一湖山水跪了下来。 见岳云跪下,叶治也双手捧杯跪了下来。 岳云对叶治点了点头,朗声道:“苍天在上,厚土在下,今日我与叶治结拜为兄弟,今生今世祸福与共,不离不弃,天地为证!” 说完把杯中的酒洒向了膝下的热土。 “苍天在上,厚土在下,今日我与岳云结拜为兄弟,今生今世祸福与共,不离不弃,天地为证!” 叶治心潮澎湃,也将杯中酒洒下了这片厚重的土地。 “哈哈,痛快!好兄弟!”岳云万分欣喜地拍了拍叶治的肩膀说道:“我虚长你几月,我就忝为兄长喽,哈哈。” “那是自然,义兄。”叶治故意有模有样地喊了一句。 “哈哈,好兄弟!走,喝酒去!” 两人一直喝到了日暮,岳云已经醉了,叶治则稍微好点,还有些清醒。 “治哥儿,您有何吩咐?”听说叶治在楼里喝酒,陈有贵亲自来候着了。 “老陈啊,先去整一点醒酒的汤,再叫辆马车,一会把我们送回去。” “好嘞,治哥儿您要不先到楼上雅间休息会儿。” “不用了,喝了醒酒汤就送我兄弟回家歇息。” “呵呵,治哥儿这辈分够乱的,韩太尉是大哥,这小官人也是义兄。”陈有贵开起了叶治的玩笑。 唉,可不是吗,这以后可怎么论啊。 岳云他爹我以后要叫伯伯,可管和岳云他爹一般大的韩世忠却叫哥。 这岳云叫我兄弟,以后碰到韩大哥却要叫叔。 太乱了,头痛。 给岳云灌了点醒酒汤,陈有贵就和店里的一个小厮一起陪着叶治送岳云回家。 岳府在太学边上,离望湖楼也就两里地。 马蹄声滴答滴答地响着,看着这一世繁华,叶治的思绪不知不觉又飞驰回了上一世的记忆。 “治哥儿,到了。” “嗯。” 叶治下了马车,“嘭嘭嘭”地敲起了门。 不大会儿工夫,岳府的大门吱呀呀地打开了,站在门里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 “这里可是岳府?” “是,敢问公子何事?” “在下叶治,适才和岳云大哥在外吃酒,岳大哥有些醉了,我把他送回来了。” “哦哦,那有劳叶公子了,大公子在哪里?” “马车上。” “平伯,是不是云哥儿回来了。”此时里面传来了询问声,只见一个衣着普通、一脸和善的年轻妇人带着一个小女孩来到了跟前。 “夫人,是大公子回来了。”白发老头恭敬地回答道:“大公子醉了,这位叶公子把大公子送回来了。” “那赶紧先把云哥儿扶回府里歇息,再让人煮碗醒酒汤。” “是,夫人。” 老者在叶治和店里的小厮帮助下把岳云从马车上扶了下来送回了府里。 “有劳叶公子了。”妇人微笑着点头道谢,“孝娥回来跟我说了,说是云儿和一个大哥哥一起打跑了坏人。” “婶婶,我和岳大哥已经义结金兰,婶婶叫我小叶就行了。今日和义兄有缘相逢,多吃了几杯,岳大哥喝醉了,婶婶莫要见怪。” “云儿能和你认作兄弟是他的福分,多吃几杯酒也是应该,不妨事不妨事。” “那我就先告辞了,等岳大哥醒了,请婶婶跟岳大哥说一声,过些日子我再来看望义兄。” “好好,你路上也慢些,以后常来府上玩。”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九十六章 不复旧境,不涉此江 岳云是第一次喝的那么醉,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醒来后还觉得头昏脑胀,而且对结拜后的事情全都记不起来,就像这段记忆突然被抹去了一样。 岳云有些懵圈,神仙醉喝醉了怎么会这样? 难道人家说的这酒能忘忧是真的? “云儿,你醒啦。” “母亲。”岳云有些不好意思又略带歉意地说道:“让母亲担心了。” “酒喝多了伤身,以后切莫再喝醉了。” “嗯,孩儿知道,昨日是太高兴,所以喝多了。” “你那个结拜的兄弟叫叶治吧?” “对,义弟就比我小几个月,现在是太学的学生哩。” “嗯,昨日是他送你回来的,我看你这结拜兄弟还真不错,你有空要去谢谢人家。” “嗯,孩儿知道了。” “对了,今早你爹让人带来了书信,让你准备准备,早些回营,说是陛下可能要下旨让你爹带兵出征。” “真的?” “嗯,你先去喝点粥垫垫肚子,一会儿我把你爹的书信给你,你自己慢慢看。” …… 大内文德殿。 这几日散了朝,赵构都要留朱胜非和赵鼎继续商议收复襄阳六郡的事情。 虽然已经定下了由岳飞挂帅出征,可这几位还有些不放心,毕竟此战的胜败干系太大,可能会对整个宋金形势产生重大影响。 岳飞的指挥才能和岳家军的战斗力毋庸置疑,特别是平李成、曹成这几项任务完成的让赵构非常满意。 不过这几场漂亮战,面对的都是战斗力相对较弱的盗贼,而这次他要面对的是伪齐的正规军和女真的铁骑。收复襄阳六郡是岳家军第一次独立面对强大的对手,进行的一场大规模的战役。 打得了小战,未必能打得了大战,所以赵构和朱胜非赵鼎等人心里没底。 “陛下,臣已派人知会岳飞,只要收复襄阳,即授节度使,许他开牙建府。” “嗯,岳飞可有回信来?” “有,岳飞带回书信说现在军中是兵精粮足,士气高昂,定然不负陛下重托。” “嗯,岳飞打仗朕还是信得过的。” “陛下,自渡江以来,每遣兵将,止是讨荡盗贼,未尝与敌国交锋。岳飞此举,利害甚重,或少有蹉跌,则使刘豫益有轻慢朝廷之意。襄阳之战干系太大,不可不策以万全啊。” 赵鼎说的没错,这仗要是打不赢,后果会很严重。 “那赵相有何妙策?” “臣有三个建议。” “哦,快快说来。” “古人云狭路相逢勇者胜,只要岳飞人马士气高振、将士效死力,此战已有大半胜券。岳飞曾保奏麾下王贵、张宪、徐庆三员战将数战之功,故臣请陛下下旨先有以旌赏,诸将定当竭力奋死,以济事功,此其一也。岳飞麾下人马虽然兵精粮足,但只有二万五千之数,以不足三万之众收复六郡,臣恐力有所不逮,故请陛下将荆湖南北路一部分人马调拨给岳飞,以充其军力,此其二也。此战岳飞不单要面对刘豫人马,很有可能还要对阵女真铁骑,我朝骑兵一直羸弱,故请陛下下旨从神武军中挑选战马充实岳飞马军,此其三也。” “好,有赵相三策,岳飞定能马到成功。” “陛下,还有一事。” “朱相请讲。” “洞庭杨太早与襄阳李成暗通款曲,臣怕襄阳战事一起,杨太会引兵驰援李成。故宜先派大军增援王燮,牵制洞庭水寇。” “好,就依二位爱卿说的办,不过朕还有一个担心。” “陛下有何担心。” “岳飞办事,朕是放心的。你们也知道现在宋金两国正在通使,朕是担心岳飞杀的一时兴起,收复襄阳六郡后趁势提兵北上,万一引惹金国,那就得不偿失了。” 赵构的担心也不无道理,毕竟现在是敌强我弱,南宋小朝廷处于劣势和守势,万一战事扩大,结果肯定难以预料,赵构可不想再坐着船去海上避难。 “陛下无需担忧,只要陛下在旨意中严加申敕,只限六郡不得越境,岳飞定不敢擅自用兵。” “嗯,朱相说的有理,那朕就放心了。” 翌日,赵构正式下诏,以岳飞兼黄复二州、汉阳军、德安府制置使,提兵收复襄阳。 令荆湖北路安抚使司颜孝恭部约一千九百人,崔邦弼部三千人,以及荆南镇抚使司的兵马听岳飞节制。 令张俊的神武右军和杨沂中的神武中军分别甄选战马各一百匹拨给岳家军。 令刘光世出兵巡边,往洞庭助王燮讨伐杨太。 诏岳飞部将王贵、张宪和徐庆数立战功,深可倚办,三人颁赐捻金线战袍各一领,金束带各一条。 诏此次出征只准收复襄阳府、唐、邓、随、郢州、信阳六郡,敌军若逃遁出界,不须远追,亦不得张皇事势,夸大过当,或称提兵北伐,或言收复汴京,却致引惹。事毕,大军复回江上屯驻。 …… “娃娃,你这是来找人吗?” 门倌看到岳云一早就在太学门口外逡巡,便上前来问话。 “大叔,我、我想找叶治。” 岳云站在这大宋朝最高学府前还是有点小紧张。 “你找治哥儿?这可不赶巧了,这个辰光先生们都在讲课哩,要不你下午迟些时候来。” “那能不能劳烦大叔把这封书信带给叶治,我是他义兄,今日要出远门了,特意来告别一声。” 门倌儿听说岳云是叶治的义兄,态度热情多了,忙道:“小官人放心,这信我一定给你带到。我看小官人年岁也不大,这出远门是省亲啊还是求学啊?” “呵呵,都不是,我这次是要回江州跟我爹出征打仗哩。” “啥?出征?”门倌儿惊的连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这才多大的人啊,就出征杀敌。 “嗯。” 门倌儿算是整明白了,眼前这小官人一定是某个大将军的公子,门倌也不敢多问,拱拱手道:“那小老儿就预祝小官人旗开得胜,早日凯旋!” …… “精忠岳飞”的大旗在江风下猎猎作响,站在船头的岳飞看着千舟竞发、万军渡江的雄壮景象不免也是心潮澎湃,他转身对着诸将佐说道:“飞不擒贼帅,复旧境,不涉此江!” 这是赵构第一次委派如此重任,此战不仅对于江淮的局势有巨大的影响,对于岳飞军事生涯也极为重要。 此战若胜,岳飞离复中原迎二圣雪前耻的梦想又将进一大步,如此重任在肩,饶是岳飞已身经百战也是心情激动。 荆湖南北路安抚司的人马和牛皋、董先共一万余人马的加入,让岳家军实力增长了一大截,也让岳飞对此战充满了必胜的信心。 万事俱备又来东风,赵构又命户部员外郎沈昭远随军总制军饷,并亲笔诏沿路监司、帅守要绝对保证岳家军的粮饷供应。 岳飞一直讲求兵贵机速,安排妥当后就率领大军从江州直趋鄂州,在鄂州渡江北上。 伪齐李成率主力驻守襄阳府,其余五郡各驻兵马拱卫。 岳飞的策略是趁兵锋正盛,先下襄阳府门户郢州,再兵分两路,一路偏师东进取随州、信阳军,岳飞自率主力北上取襄阳、邓州、唐州。 五月初五端午节,岳飞大军兵临郢州城下。 “大帅,城里有消息了!” “噢,快呈上来。” 岳飞先礼后兵,念在都是中国之民、同族同胞,不忍多造杀戮,因而在攻城之前给郢州知州送了一封信,催促他速速反正。 而郢州知州荆超和长寿知县刘楫手中有一万多人马守城,看看岳飞的兵力也不过数万,觉得自己这万余人守城该不成问题,可以和岳飞掰掰腕子,因此给岳飞回了一封非常的简单的信:各为其主,恕不相迎。 “岳帅,荆超怎么说?” “传令下去,今日抓紧赶制云梯,明日卯时攻城。” 第二日凌晨,郢州城外响起了震天的战鼓声,岳飞亲自坐在大纛下指挥。 荆超显然是有备而来,各种防守器具一应俱全,甚至还有投石机,难怪他有这样的胆量和自信。 不过荆超是低估了岳家军的战斗力,无论是攻城战法还是攻城经验以及各兵种之间的配合,岳家军在官军中都是顶尖的,最最重要的是岳家军的战斗意志。 这场战斗是矛和盾的激烈碰撞,异常酷烈,经过反复的搏杀和争夺,猛将张宪和杨再兴率领着前军冒着炮石箭雨率先攻上了城头。 战斗从卯时一直持续到了巳时,仅仅半日郢州被攻克,杀敌七千余人,荆超投崖自尽,刘楫被活捉后斩首。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九十七章 东风吹,战鼓擂 克复郢州后,岳飞令张宪、徐庆领兵六千攻随州,自己率主力直趋襄阳,与李成决战。 没想到李成见郢州在半日内就被攻破,没有了固守襄阳的勇气,岳飞大军离襄阳还有百里之遥时,这个岳飞曾经的手下败将就仓皇弃城逃遁,岳飞兵不血刃复襄阳。 “岳帅,没想到这个李成是个怂包,哈哈哈……。” 不费吹灰收复襄阳,牛皋有点难以置信。 “牛将军有所不知。”王贵笑道:“李成本就是大帅的手下败将,怎敢抵大帅虎威啊,大家说是不是啊,哈哈。” “王贵,哪有你说的这么夸扬。能有此战果,都是将士们奋勇,此番李成不战而走,刘豫势必不会善罢甘休,大家可切莫大意轻敌。” “嗯,大帅教训的是,狮子搏兔尚尽全力,在没有彻底击溃李成前不能掉以轻心。” “报!随州紧急军报!” “快呈上来。” 随州一路的进展是岳飞最关注的,不知道张宪和徐庆是否顺利。 “岳帅,随州战况如何?”这岳飞信还没看完,牛皋就急切地问了起来。 “随州受阻。”岳飞只简单地说了四个字,随即把战报递给了牛皋,“战报大家都先看看吧。” 张宪和徐庆来报,伪齐随州知州王嵩坚守不出,自己连攻数日不果,出于保护兵力考虑,他们没有强攻。 “大家说说该怎么办吧。” “大帅,老牛愿领兵前往随州增援。” 岳飞也打算派人增援随州,随州的得失对整个战局影响很大,取下随州,两路兵马就可以左右合击邓州、唐州;如若不然,岳飞就没办法放手对付退守邓州的李成。 “好!那就由你率中军两千人马驰援随州,务必在月底之前拿下随州。” “大帅放心,用不了这么久,给我三日,三日内必克随州。” 牛皋主动请缨第一战,暗下决心一定要干得漂漂亮亮。 “好!牛统领拿下随州后,原地待命等我军令,莫要擅自出兵,我料李成逃遁后,定会集结大军卷土重来。” “得令!” 第二日一早,牛皋就领着中军两千精兵直扑随州。 随州在襄阳东三百里,两千精骑风驰电掣,于次日上午抵达随州城下与张宪所部会合。 “张兄弟,城内情况如何?” “牛哥来得好快啊,城内守军约五千余人,我和徐庆攻了几日未果,怕伤亡太大暂且休兵。” “现在牛哥来了就好了。”徐庆笑道:“牛哥,大帅有何示下,我们该怎么办?” “大帅下了严令,务必三日内拿下随州。”牛皋唬道:“所以兄弟几个可要卖力些了。” “三日内拿下?!” 张宪暗暗吐了吐舌头,随州城的防御算是很不错的,要不然自己也不会啃了几天都没啃下来,三天要拿下,感觉有点够呛。 “牛大哥,这王嵩就是缩头乌龟。” “兄弟莫急,哈哈,俺老牛有办法。” “牛哥有什么妙计,快说给我们兄弟听听。” “随州城还敢负隅顽抗,多半是他们以为我们根本拿不下襄阳。如今襄阳不攻自破,只要随州城内守军知道这个消息,一定无心再战,到时候这城池就可一举拿下。” “哈哈,妙,没想到牛哥还有这一手。那赶紧地,让人多写些劝降信射进城内,估计晚上城内有人会睡不着了,哈哈哈哈……。” 很快,襄阳失守李成逃往邓州的消息就在整个随州城传开了,王嵩心头笼罩着一股极其强烈的不祥预感,几乎整整一夜未睡。 第二日一早,马嘶嘶、风萧萧!东风吹、战鼓擂!打起仗来谁怕谁! “牛叔,让我打头阵吧。” 岳云此次也随牛皋一起驰援随州,只见他一身银甲,手提一对数十斤重的铁锥枪,早已急不可耐。 “这,”牛皋有点犹豫,岳云是岳飞爱子,刀枪无眼,万一有点闪失可没法子交待。 “牛大哥,就让这小子上吧,不妨事。”张宪笑着说道:“别看这小子不大,战场上可生猛的很呢,再过几年连我都不是他对手了。” “嘿嘿,嘿嘿。”见张宪帮着自己说话,岳云憨憨地笑了起来,说道:“牛叔放心,俺一定第一个杀上城头,不会给我爹丢人的。” “好吧,不过你一定要小心,万一力有不逮切莫逞强。” 牛皋一再叮嘱,他不像张宪那样了解岳云,心中始终有些不放心。 “哎,牛叔,你们就瞧好吧。杀!”岳云一提双枪就冲了出去。 见城下杀声震天,如潮水般的大军如狼似虎地杀来,城头上的伪军早就没有了抵抗的心思。 岳云的一身银甲就像利刃最闪亮的刀光,真的第一个在城头展现了耀眼光芒,一个缺口被打开,无心恋战的防线就像一道沙筑的堤坝瞬间崩塌。 是日,随州克复。俘敌五千,伪守王嵩被俘,不久被牛皋押赴襄阳处斩。 …… “牛统领果然出手不凡,”王贵朝牛皋竖起了大拇指,“这三日口粮未吃完,随州城就攻克了。” “嗯,牛统领克复随州是大功一件。” “大帅,要说厉害,岳云才是真正的厉害。” 牛皋没想到这十六岁的小大人战力这么猛,张宪说再过几年就要超过自己那真是给自己脸上贴金,估计现在就吃不消岳云了,“云哥儿那两杆铁锥枪真是神了,手下几无一合之将。此战他是第一个登上随州城,当计第一功。” “那是,”王贵接过了话茬,“岳云的枪法可是得了大帅真传的。” 对于自己这个心爱的儿子,岳飞心里也是充满了骄傲。 平时他对岳云要求非常的严苛,岳云不仅没有半点怨言,而且每次都没有让自己失望,身上的坚毅果敢谦逊是很多大人都比不上。 “玉不琢不成器。”岳飞脸上露出了骄傲的笑意,对牛皋说道:“云儿现在在你麾下,你可不要护着他,就把他和其他人一样看待。” “嗯,大帅放心,云哥儿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据探马来报,李成于新野集结大军三十万,准备反扑襄阳,不知诸位有对策?” “三十万?” 制置司主管机宜文字胡闳休介绍道:“嗯,据报刘豫从河北、河东、京西三路调度了大量兵力,而且搬来了女真救兵,加上邓州、唐州和李成的部队,号称三十万大军。” “那女真来了多少兵马?” “据报,女真派了一名叫刘合的孛堇来,估计有数千人马。” “金人仙人关新败,估计也出不了多少兵马。李成号称三十万虽然有些虚张声势,但至少也有十万之众,不可小觑。我的想法是,与其在襄阳待敌,不如趁敌立足未稳主动出击。” “那大帅打算什么时候出兵?” “此战关系胜败,要从长计议,不可操之过急。我来郢州急速,所携粮草不多,与李成决战,要做好久战的准备,所以粮草要先准备充足方可出师。胡机宜,现在军中粮草可供几日?” “大帅,营中粮草可支七日。” “胡机宜,你马上致书给沈大人,让他尽速筹措粮草,另外告诉张宪,让他在随州筹措粮草。” “好,我马上去办。” “王贵。” “末将在。” “你负责在襄阳筹措粮草,只要粮草可供半月支用,就即刻出兵。” “是!” 岳飞也没想到筹措粮草会这么困难,随州、郢州、襄阳府地界早就被李成筛了一遍,老百姓基本没有什么余粮,粮草筹措了一个多月,才勉强凑足了大军所需。 所幸这李成也确实是胆小,一个多月里一味地在新野城外筑寨掘壕,准备以逸待劳,以遏制岳飞北上。 七月十四日近暮,岳飞率大军抵达新野城外。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九十八章 襄阳大捷 新野位于白河边,城外乌压压的营寨连成了一大片,粗粗数来有三十几座,估摸真有十数万人马。 李成见岳飞杀到,紧张的不得了,赶忙指挥兵士在营寨里忙活开了。 第二日一早,一夜未睡好的李成就在新野城外摆开了架势求战,十几万人马,旌旗猎猎,看上去还挺像回事。 “呵呵,李成一早就送来的战书,走去看看。” 岳飞带着王贵、牛皋等人出了大营一看,差点笑出声来,“李成还是这么不长进。” “大帅,让我去会会李成吧。” “大帅,让我去!” “且慢,你们先看看李成的排兵布阵。” “大帅的意思是?” “这李成屡次败于我手,我想他吃了这么多败仗总该有些长进,没想到还是老样子。这行军布阵要时刻注意地形地势,步兵之利在阻险,骑兵之利在平旷;可你们看看,这李成把骑兵放在了河边,而步兵列在了右边的平地,这样布阵是自置于死地,虽然他有十万之众,那又有什么用呢?” 岳飞挥了挥手中的马鞭,令道:“擂鼓聚兵!” “咚、咚、咚、咚……” “王贵。” “末将在!” “你率长枪步卒攻李成骑兵。” “得令!” “牛皋。” “末将在!” “你率骑兵攻李成步卒。” “得令!” “切记,我号令一起就快速出击,不要给李成人马施展的余地。” “是!” “张宪。” “末将在!” “你率弓箭手和麻扎刀手在后机动,剿杀逃窜之敌。” “得令!” 大战一触即发,天地为之变色。 鼓点已经停了下来,天地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沉寂,受到这种气息的感染,连战马都不敢大声喘气。 “擂鼓,出击!”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战鼓急促而又兴奋地吼叫着。 “杀!” “杀!” 王贵和牛皋一马当先,领着人马气势如虹地冲杀了出去。 李成十万大军早已在城外列阵多时,长时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队伍的心气也泄了大半。眼看着对面官军如狼似虎地席卷而来,很多人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迎头痛击,而是偷偷找着退路。 李成也有点懵住了,没有及时下达全军迎击的命令,战场上往往就是这样,一瞬间的犹豫就把优势给丢光了。 等李成恍过神来敲起战鼓,时间却是晚了,官军差不多已经到了眼前。 河边的骑兵根本就没有时间和空间发挥出骑兵应有的冲击力,这哪里是战马,简直是木马,长枪兵杀到眼前时一匹匹还杵在那里。 没有速度的骑兵简直是长枪兵的活靶子,转眼间,前列骑兵已经被长枪兵杀得七零八落,结果前列溃败的马匹纷纷掉头冲向了后面的骑兵,后面的骑兵就这样被硬生生地挤到了河里,淹死的人比战死的还多。 步兵的情况就更糟糕了,牛皋率领的五千精骑简直就是地狱来的杀神,像割草一样肆意地收割着生命。 一转眼的功夫,李成摆弄了很久才列成的步兵战阵就被冲击的支离破碎,面对凶残的骑兵,血肉之躯哪能抵挡,这哪里是打仗啊,是屠宰! 逃命吧,赶紧逃命,家中的父母妻儿还在等着我回家呢。 一具具躯体不断地倒下。 一条条生命犹泡泡瞬间在空气中消散,消散地无影无踪…… 李成就像一个蹩脚的赌徒,眨眼之间就输光了自己的所有筹码,十几万人的家当顷刻间灰飞烟灭。 李成不知道逃到了哪里,其部将高仲带领残部逃入邓州,闭门坚守。 七月十七日,岳家军攻取邓城,将士不顾矢石,蚁附而上。 一场血战,邓城终被攻克,活捉了高仲,斩杀金、伪军无算,岳云又是第一个登城的勇士。 岳家军后攻拔邓州,岳飞随即派遣选锋军统制李道收复唐州。 王贵和张宪同时在唐州以北再次击败伪齐军和金军。同一天,信阳军也被崔邦弼攻下。 至此襄阳六郡成功克复,此役取得了完全的胜利。 克复襄汉是岳飞的第一次北伐,由于两三个月前吴玠仙人关之战大破金军主力,帮助了岳家军完成了自南宋开国八年以来第一次收复了大片失地的目标,是南宋进行局部反攻的一次大胜利。 …… 八月初一大朝会。 大庆殿上,宗正少卿兼直史馆范仲正洋洋洒洒地说着熙宁创制、元祐复古的事兴起,就听得大庆殿外响起了激动地喊声:“襄阳大捷!襄阳大捷!” 这报捷声有如一阵惊雷,整个大庆殿顿时炸了。 “什么?!襄阳大捷!这才多少时日?” 朝中的大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也忒快了吧,快得让人怀疑人生。 “快,快,快呈上来!” 不多时,一名班直双手捧着一卷红绳捆扎的绢制文书,到了大殿门口交给了殿内内侍。 “胡爱卿,快念!” 新任签书枢密院事胡松年不敢怠慢,激动地接过文书朗声宣读了起来。 听完岳飞的告捷文书,赵构终于松了一口气,叹道:“朕虽素闻岳飞行军极有纪律,未知能破敌如此。” “陛下所言甚是,惟其有纪律,所以能破贼。此次破贼全赖陛下天威,臣为陛下贺!” 胡松年顺势给赵构送上一顶高帽。 群臣也被岳飞极速破敌震动了,听胡松年起了个头,众人哪敢落后,大庆殿内外齐刷刷地响起了“臣为陛下贺!”的欢呼声 “好!好!”赵构喜笑颜开,心里真是美滋滋,这个岳飞真的太会办事了,这告捷的日子也选的好。 可不是莫,岳飞还真是特意挑了大朝会的日子送上告捷文书,收复襄阳六郡的消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宣布天下,这对于中外军民的士气该是多大的提振啊。 散了朝会,赵构留下了朱胜非、赵鼎、胡松年几个核心业务骨干继续商议。 解决了襄阳的问题,现在可以集中精力对付洞庭的杨太了。 杨太盘踞洞庭湖兴风作浪好几年,派去的人都是吃干饭的,没一个顶事,所以赵构一直留着一块心病。 “陛下,杨太等作乱日久,先因张浚奏乞招安,特与放罪,许令出首,而迁延累月,终无悛心,理难容贷。王燮出师逾岁,不能成功,与潭、鼎帅守每事忿争,不务协心,致一方受弊。” 胡松年大朝会上抢了个头彩,今天格外的积极,朱胜非和赵鼎还没开口,他就先把神武前军王燮数落了一通。 “胡爱卿所言极是啊,洞庭湖寇不除始终是朝廷心腹之患,如今又迫近秋防,这杨太不除,朕心终不安。” “陛下,王燮在湖北经年而无尺寸之功,贼势日炙,臣以为当另差帅守前往剿灭方可。” “朕也是这个意思,王燮用兵洞庭日久,耗费无数,是该换换人了。那诸位爱卿觉得谁能任之呢?” “陛下,此人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朱相的意思是让岳飞去?” “嗯,朝中诸大将最可倚者不过数人,但吴玠专任关陕、韩世忠备御淮甸,此为国之砥柱不可轻动。余者唯刘光世、张俊、王燮、岳飞几部人马。岳飞虽是后起将领,资历不如刘张之辈,但这几年屡立大功,今又克复襄阳,兵锋正盛,深可倚待。陛下可命岳飞往洞庭专讨湖寇,王燮换防江州,臣相信岳飞不会辜负陛下所望。” “好,就如朱相所奏。” 不久,赵构下诏论襄阳之功,神武后军统制、充江南西路荆南制置使岳飞为清远军节度使、湖北路荆襄潭州制置使,岳飞三十二岁开府,成为有宋一代最年轻的建节者。 赵构着令岳飞率军前往湖北措画讨捕湖寇杨太,知鼎州程昌矪自上流进兵,湖南制置大使司遣马准、步谅两军听昌矪节制,荆南镇抚使解潜亦遣兵船约期进讨,所有讨贼兵马一并听岳飞节制。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九十九章 此曲只应天上有 “大叔。” 门倌儿听到有人打招呼,抬头一看,愣住了。 咦,好面熟,“你?你是治哥儿的义兄?!对对,没错就是你。” “呵呵,大叔真是好记性,还记得我。” “那是小官人生得一表人才,我才记住哩。” 门倌儿嘴巴还真甜,不露声色地就拍了一记马屁。 “呵呵呵呵,”岳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傻傻地笑了起来。 “小官人这有好几个月没来了吧。” “嗯,有三个来月了,昨日刚回临安。” “哦,我想起来,小官人说过是随父出征去了。” “嗯,大叔记性真好。我记得那时大叔还祝我旗开得胜呢,借你的吉言,此次出征得以凯旋。” “小官人贵姓?” “我姓岳,叫岳云。” “啊,难道你就是岳元帅的公子?!” “呵呵,那里来的公子,我只是我爹的马前卒,呵呵。” “真是太好了,这几日临安城都传开了,岳元帅打了大胜仗,收复了襄阳六郡,杀得金贼哭爹喊娘、屁滚尿流,真是痛快啊。” “大叔,今日是休沐吗?” “对,今日休沐,你是来找治哥儿的吧。” “嗯,义弟可还在太学?” “在,在,这个辰光治哥儿还没出门哩,你稍待,我给你去通传一声。” 说完门倌儿一路小跑地去找叶治了。 不大会儿工夫,叶治就兴冲冲地从里头奔了出来。 “兄弟!” “兄弟!” “数月未见,想死兄弟我了,哈哈,快让我看看,有没有少零件。” “少零件?啥意思?” “哈哈,你不懂,我瞧瞧。”叶治上上下下打量了岳云一番,满意地点点头:“嗯,都还在,没少,哈哈。” 尽管听不懂叶治在说什么,岳云也跟着“呵呵”地笑了起来,反正你高兴就行。 “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刚回来。” “打了大胜仗,立了不少功劳吧,拿了多少赏钱。” “呵呵,还行吧。” “走,到湖边逛逛去,边逛边聊,好好跟我说说你打仗的事。” 秋日的西湖别有一番味道,满陇的桂雨飘荡着醉人的香甜,山间青翠中错落着红叶秋华。一池秋水,波光粼粼轻舟荡漾,怪不得欧阳修说要“都将二十四桥月,换得西湖十顷秋”。 休沐的日子,湖边总是游人如织。 叶治和岳云二人兴致很高,从大佛寺、保俶塔、宝石流霞一路过去到紫霞洞、栖霞山下来又转到凤林寺、孤山、秋鹤亭,在白堤平湖秋月这里租了一条轻舟,去了湖心亭和放生池,等二人回到段家桥已是日暮。 “兄弟,去喝两杯?” “好啊,我今日奉陪到底,某人可别又醉了,哈哈。” “上次可不算,那神仙醉太醉人了。”岳云叫屈道:“今日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望湖楼在一个多月前已全部完工,两座副楼取苏东坡“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诗句,分别名之为西子阁和晴雨阁。 三幢高楼有如三颗璀璨的明珠交相辉映,一到晚间灯烛荧煌,上下相照,浓妆歌姬数百,聚于主廊檐面之上,以待酒客呼唤,望之宛若神仙,这势头都盖过了老牌的丰乐楼和太白楼。 “二位官人,啊,大官人,您来啦!”小二赶忙迎了上去,谄媚地笑着,“大官人,您今日怎么得空,大掌柜在哩。” “嗯,你忙去吧,我自己进去就行了。” “兄弟,这里你怎么这么熟啊?”岳云有点意外地问道:“莫非经常来吃酒。” “没有,就跟你吃了一回。” “那小二跟你这么熟,像是常客似的。” 嘿嘿,这里的大掌柜都得听我的,能不熟吗。 “别问了,进去吧,迟了可就没位子了。” 叶治和岳云刚跨进门,陈有贵就迎了出来,看来是得到了小二的线报。 “治哥儿,您来啦。这位是?” “我义兄岳云,你忘啦。” “哦,对对,瞧我这记性。几个月前还送他回家过哩。” 岳云一看,一个大腹便便的大商贾居然对叶治这么恭敬,心中不免更加疑惑,这义弟到底是什么路数。 “老陈,你是贵人多忘事。” “嘿嘿,我哪里是什么贵人,您才是贵人。” 这是陈有贵的真心话,看看这望湖楼的生意,真的是很贵很贵。 “给我二人安排个位子。” “治哥儿,您来得巧了,这几日李生在西子阁。” “李生?” 陈有贵稍稍压低了声音解释道:“李师师。” “是她!” 李师师比葬在西泠桥头苏小小还有名,可以说是中国历史上最富传奇的“文艺女青年”,把宋徽宗整的五迷三道,为方便往来还专门修了条地道直通李家。 “她怎么会在这里?” “李生从靖康后流落于江浙一带,现住在葛岭,重操旧业,我专门请她过来,这几日西子阁可是热闹的很呐。李生定了个规矩,每日出一词牌,谁写的好就为谁唱上一曲,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一亲芳泽哩。西子阁这几日都成了赛诗会,那些官人相公可卖力地很哩。” 呵呵,李师师看来魅力不输当年。 “走,那去瞧瞧。”叶治一听也来了兴致,拉着岳云就往西子阁走。 西子阁的二楼早已经是人声鼎沸,看这样子主角还没有出场,一桌桌三五成群一边喝着,一边翘首等着。 陈有贵给叶治两人安排一个前排vip的位置,让小厮布了酒水果脯,自己也陪着坐在了一旁。 “来啦,来啦。”就在众人等得无比心焦的时候,正主终于姗姗而来。 只见传说中的李师师一袭素衣,姿色自不必说,绝对是一顶一的大美人。李师师粉黛略施,柳眉微蹙,几条岁月的痕迹已悄然爬上了眼角,顾盼之间总能露出久历风尘的倦意。 看年纪,李师师已经是徐娘半老,岁月可以侵蚀容貌,却无法剥夺她身上那种清幽如兰的高冷气质之美。 难怪宋徽宗这么迷恋她。 有一次宫内宴会,嫔妃云集,赵构的老妈韦妃悄悄地问赵佶:“是个什么样的李家姑娘,令陛下如此喜欢!” 赵佶说:“没什么,只要你们穿上一般的衣服,同师师杂在一起,她和你们会迥然不同,那一种幽姿逸韵,完全在容色之外。” 李师师旁边还跟着一个姿色不错的小婢,抱着一把四弦琵琶。 她们一出场,西子阁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痴痴地盯着李师师,那渴望的眼神,恨不得把她吞下去。 这也难怪众人如此。 李师师以前可是道君皇帝的禁脔,别说一亲芳泽,就是多看几眼也是不能。 如今却真真切切地站在面前,要是能得李师师垂青,说不定还能成入幕之宾,这不是等于享受了皇帝般的待遇,嘿嘿,嘿嘿嘿。 陈有贵也是看的痴醉,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老陈,老陈。”叶治暗地捅了捅陈有贵。 “啊,啊,治哥儿。”陈有贵还沉浸在男人的想象中,差点拔不出来。 叶治看着陈有贵这副模样,故意调笑道:“老陈啊,你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啊,哪有哪有。”陈有贵抹了一下嘴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治哥儿见笑了。” 李师师和婢女在台上前后坐定,婢女轻轻地拨弄了一下琵琶,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和声音,静气凝神,准备享受着即将到来的视听盛宴。 贴身婢女先唱了两曲,算是热场。 一曲是柳永的雨霖铃,还有一曲是晏殊的浣溪沙,这几首词都是燕馆歌楼的保留曲目,这小婢女显然是经过李师师的倾心调教,唱的是莺啼婉转,引起了一片片叫好喝彩。 婢女唱罢,起身对着众人施了一福,然后将琵琶交给了李师师。 主角终于要出手了。 李师师怀抱琵琶,柳眉微蹙,那一颦一动,一顾一盼,真是惹人万分怜惜。 ”千红万翠,簇定清明天。为怜他种种清香,好难为不醉。我爱淙如何?我心在个人心里。便相看忘却春风,莫无些欢意。” 李师师轻启朱唇,琵琶在手中拨弄得切切如私语,小珠落玉盘。 一曲《万里春》有如,唱得情真意切、我见犹怜,众人目醉神迷,恨不得纵身上去将她拥入怀中万般怜惜,这可是李师师当年初次见宋徽宗唱的成名曲啊。 当年宋徽宗第一次幽会李师师后,用他独有的瘦金体写下了一首艳词:浅酒人前共,软玉灯边拥,回眸入抱总含情。痛痛痛,轻把郎推,渐闻声颤,微惊红涌。试与更番纵,全没些儿缝,这回风味忒颠犯,动动动,臂儿相兜,唇儿相凑,舌儿相弄。 叶治也听得有些呆了,让他想起了“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的诗句来。 (请书友们随手收藏,谢谢支持!)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章 红酥手 李师师莺啼婉转般的之音绕梁不绝,所有人都听得痴醉入迷,沉浸在让人心醉又心碎的爱情幻影里,难以自拔。 叶治偷偷地瞥了一眼身旁的陈有贵,居然发现这厮眼中隐有泪光闪烁。 这是什么节奏,陈有贵听懂了? 李师师似乎不忍心破坏所有人的爱情迷梦,耐心地等了半晌后,才轻启朱唇道:“今日的词牌是撷芳词(即钗头凤),妾身期待各位相公官人的大作。” 李师师的声音有如九天清磬,让所有人苏醒了过来。 “李,李大家,今日词牌是什么?” “撷芳词。” 听了今日的词牌,很多人都凝眉思索了起来,其中不乏词牌老手,才学高峻。 “我先来!” 不大一会儿工夫,一个四五十岁的半老头子挂着半尺来长略显花白的胡须,踱着步子来到了台前。 只见他对李师师一施礼,然后摇头晃脑地吟道: “春愁远,春梦乱,凤钗一股轻尘满。江烟白,江波碧,柳户清明,燕帘寒食。忆忆忆。 莺声晓,箫声短,落花不许春拘管。新相识。休相失,翠陌吹衣,画楼横笛。得得得。” 这老头的词引来了一片叫好声,看来事前已做足了功课。 半老头听到大家赞许颇为自得,笑眯眯地看着李师师问道:“这阙春愁远,李大家觉得如何?” “相公这首春愁远确实是好词,妾身敬相公一杯。” “哦,哈哈,好好好。” 听李师师认同,半老头开心地笑咧了嘴,连忙取了一杯酒,有些痴恋地盯着李师师的绝美容颜笑道:“我敬李大家。” 有人出了个头,自然有不服气的,况且这个场合要的就是争强好胜争风吃醋。 “我来!” 众人循声,只见稍角落里一桌书生模样的年轻人中有一位风度比较扁扁的站了起来,一边往台前走一边吟道: “桃花暖,杨花乱,可怜朱户春强半。长记忆,探芳日,笑凭郎肩,殢红偎碧。惜惜惜。 泪痕长向东风满。凭青翼,问消息,花谢春归,几时来得。忆忆忆。” “春宵短,离肠断,泪痕长向东风满。” 李师师喃喃着念着,眼神似乎有些迷离,这首词显然是触动了的心绪。 “不知道官人高姓大名?”李师师施了一礼问道。 “在下河东张方和。” “原来是张官人,失敬,妾身敬官人一杯。” “哈哈,李大家请。”张方和显然压了老头一筹,心情大好。 “咦,叶治,是你?!” 张方和突然看见了vip区的叶治,不由有些惊讶。 张方和与叶治同是太学的学生,年初年考,叶治和王十朋成功升入内舍。 而张方和也是内舍生,因为出生河东世家傲得很,所以对来自犄角旮旯的叶治等人有些瞧不上。 特别是叶治,内舍生里年纪最小的一个,人又帅课业也优秀,经常被先生夸奖。 张方和平时素以才学自许,难免就有些吃味,说白了就是嫉妒叶治,好几次搞得不愉快。 叶治瞥了一眼张方和,淡淡地应道:“是我。” “呵呵,这地方也是你来的?” 张方和见叶治不咸不淡,根本没把他当一回事,心中有些恼了,立马讥讽了起来。 “你来得,为什么我就来不得,这店是你家开的?”叶治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你!”张方和一时说不上话来,怨怼道:“别光知道耍嘴皮子,今日李大家出题,有本事你也来一阙,让我看看你有什么真本事,哼。” 张方和挑衅的意思灰常的明显,刚才自己一阙桃花暖可是出了彩的,看你叶治有多少斤两。 “我是来吃酒的,对吟风弄月没兴趣。” “哼哼,没兴趣,我看是怕当众出丑吧。” “你!” 见张方和这尿性,一旁的岳云差点要暴走,叶治拉住要站起的岳云,冷冷地对张方和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就打个赌如何?” “哼,放马过来!” “好,既然张兄有如此雅兴,那我就奉陪到底。我也赋一阙,让在场的诸位做个评判论个高下,谁输了以后见到就绕着走,如何?” “谁怕谁啊,一言为定。” 叶治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对李师师略略一礼,然后背着手踱起了方步,装的一批。 走了几步,见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自己身上后,叶治又突然一停,潇洒一笑,摆出一副佳作已成的样子,吟道: “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你!” 这阙红酥手和桃花暖谁高谁低,明眼人一听便知。 张方和没想到叶治居然如此深藏不露,这阙红酥手登时把他的桃花暖给比下去了。 “哼,”叶治冷笑一声,转身对在场的所有人喊道:“在下请大家做个评判,如果诸位觉得在下的红酥手略胜过这位仁兄的桃花暖的请举手。” “刷刷刷。” 全场十之八九都举起了手,没举手的不是张方和的亲友团就是文盲。 叶治眉毛一挑,问道:“张兄,如何?” “你!你,你,走着瞧。” 张方和一甩袖灰溜溜地走了,他可不想继续待着丢人,当场打脸。 “好走不送,别忘了我们的赌约。”叶治善意地提醒了一句,张方和一口血差点没被气得吐出来。 “小、哦,公子,你看是他,那个登徒子。” “嘘。” 叶治的一阙红酥手让在场的文人墨客都没了卖弄的兴致和勇气,这还比什么,十几岁的少年郎都写出这样的词来了。 李师师眼中异彩连连,取过琵琶用那略带伤感的之音唱了起来: “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所有的人都沉浸在了这催人泪下的爱情悲欢离合,特别是李师师,完全沉浸在了过去的回忆,想起了那个他真正爱过的周邦彦,想起了自己这一生的孤独凄苦,不知不觉已是珠泪两行。 事后李师师向叶治发出了诚挚的邀请,但叶治不知是怕,还是没兴趣,总之没有赴约。 不过,让他想不到的是这首《红酥手》迅速风靡临安府,并且长久地霸占了燕馆歌楼金曲榜第一名,俘获了无数粉嫩少女心。 ……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炘儿半倚窗台,怔怔地望着四方方的天,嘴中呢呢喃喃一遍遍地念着《红酥手》,眼泪不知不觉滑落了下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零一章 我们先走一步 赵构半靠在交椅上,闭着眼睛,眉头紧锁。 收复襄阳六郡的喜悦没有持续几天,忧愁又悄然爬上了他的心头。这几日连续做噩梦,梦见了东海上的狂风巨浪、梦见了五国城的冰天雪地、梦见了女真铁骑踏碎山河。 出兵襄阳的时候,赵构就担心金国人会恼羞成怒,大举来犯。所以一再限令岳飞不能超出襄阳六郡范围,更不能主动引惹金人。 而刘豫为了保住襄阳,极力想把金人拉下水。 在襄阳告急的时候,刘豫就给金国元帅府致书,说他手下有个叫徐文水军将领,久在海中,对江南的情况是非常的熟悉。 徐文说,赵构在杭州候潮门外钱塘江内备有船只二百,赵构要逃跑入海会在这里上船。过了钱塘江,再由运河入越州,向明州定海口迤逦前去昌国县,昌国县在海中,宋人聚船积粮的地方。我们的大军可先到昌国攻取船粮,然后到明州城下夺取宋主御船,直抵钱塘江口。从山东密州出发,如果是顺风,五日夜就能到昌国;即使无风可乘,十天或半月也能到了,这可是一条攻宋捉赵的捷径。 刘豫的书信到了金国元帅府,粘没喝怦然心动,于是召集元帅府诸将商议。 结果,刚在仙人关吃了败仗的兀术不同意,他说江南卑湿,今士马困惫,粮储未丰,恐无成功。 粘没喝不客气地批评了兀术,叫他别偷懒,结果兀术的三哥讹里朵也反对,粘没喝最后只得作罢。 直到入了秋,游牧民族骨子里那股杀掠的好战因子又蠢蠢欲动,刘豫的一个谋臣叫高诱,抓住了女真人的这一特点,又怂恿刘豫向金国乞兵南征。 于是刘豫派知枢密院事卢伟卿去游说金太宗吴乞买。 卢伟卿对吴乞买说,宋人从大梁开始换了五个地方,每次都是被打得节节败退。假若您这次借兵五万下两淮,往南追五百里,那么吴、越之地宋国又将弃而失之,到时候财货女子,不求自得。然后您可以选一个金国贤王或有德者立为淮王,建都盱眙,和山东之地成唇齿之势,那么您就再也没有南顾之忧,两河的局势也就自然稳定了。青州冀州之地,古称上土,如果能安稳地进行耕桑,富庶可待,那宋国每年的一点点进贡又算得了什么呢。 吴乞买早就心痒难耐,卢伟卿这么一勾,哪能再忍得住,于是召集诸将商议。 最后,吴乞买以讹里朵权左副元帅,右监军挞懒权右副元帅,调兵五万人响应刘豫。又以右都监兀术曾渡江南下,知南方的地势险要,让他统领前军。 赵构收到金人要再次南侵的线报,这些日子是吃不好睡不好,想来想去,最后想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派了两个使者去金国解释误会,说收复襄阳六郡是因为李成经常来骚扰,自己迫不得已而为之。 今早被派往金国的使者吏部员外郎魏良臣、閤门宣赞舍人王绘来辞行。 赵构一再叮嘱二人,去了金国千万别和人家计较言语礼节,姿态一定要放低,卑辞厚礼,只要金国不发飙,多花点岁币和岁贡之类的不在话下,只要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就行。 搞笑的是魏良臣和王绘辞别赵构,刚出了宫门就碰到了神武右军都统制张俊。 张俊问了一句,你二位是什么滴干活啊,魏良臣说今日是来向赵构辞行的,准备到金国出趟差。 张俊一听,赶紧跟魏良臣二人说,刚得到确切消息,金人大军南下,已经过了南京应天府。 魏良臣二人惊出一身冷汗,连忙和张俊一起重新入宫见赵构,请赵构收回成命,他们可不想去北海放羊,宇文虚中到今天还没放回来呢。 赵构一听金人大军都过了应天府,那你二人更必须去了。 赵构语重心长地对魏良臣二人说,这是自己交给他们光荣而艰巨的任务,这是自己对他们的信任和嘱托。并且赵构安慰他俩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放心去吧,家里的老人孩子我会照顾的。 二人欲哭无泪,这一去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只好回家交待好了家事,诀别了老小,在一片哭声中踏上了北去的不归路。 刘豫见金人发兵,喜出望外,连忙派儿子刘麟和侄子刘猊与金人会合,兵分两路南下,骑兵自泗州攻滁州,步兵自楚州攻高邮军。 金人再次南下的消息引起了举朝震恐,特么的,狼来了狼来了,狼真的来了。 朝中大臣绝大多数的意见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很多人还没有走出四年前经历的噩梦,现在又要重新经历一次,老命都要报销,赶紧趁还来得及,先找个安全点的地方。 宰相赵鼎却坚决反对逃跑路线,说打不赢再跑也不迟。 赵构也觉得金人还在千里之外,自己就脚底下抹油,这脸面上着实有点挂不住,也就按捺住了南幸的冲动。 九月二十六,金人和刘豫联军兵分两路渡过淮河。 第二日,楚州守臣樊叙弃城逃走,驻守在高邮军的淮东宣抚使韩世忠不敢托大,率军退到了长江南岸的镇江府。 十月初一,韩世忠的加急文书送到了临安。 满朝文武以为赵构这下肯定要脚底抹油了,可令所有人惊掉大牙的是,赵构居然决定亲总六军,临江决战! 虽然赵构每次御驾亲征不是虎头蛇尾就是临阵脱逃,但大家还是很佩服他能再次做出这样的决定。 最振奋的当数主战派赵鼎,他激动的说“累年退避,敌情益骄。今亲征出于圣断,武将奋勇,决可成功。臣等愿效区区,亦以图报。” 赵鼎这话戳中了痛点,所谓上行下效,为什么一听到金人入寇,绝大部分人首先想到的是逃跑呢?连那些自当杀身成仁保家卫国的领军大将,在关键时刻都是那个怂样? 当皇帝的都一味逃跑退让,臣子身上的血性和骨气自然而然就跟着消磨光了,反正龙椅不是我坐的,丢了就丢了吧。 赵构决定御驾亲征也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一点,再软蛋下去,结果就是江山不保,敌人就像残酷的寒冬,不会因为你的软弱而有丝毫的怜悯。 不过赵构也知道这次自己的决定有些出人意料,所以他解释说以前的退让是因为老爸老哥被抓有顾忌,更是怜惜百姓久遭战火涂炭,所以委屈自己的九五之尊向金人求和,可没想到金人三番五次施暴逞凶,所以是可忍孰不可忍,孰可忍我都不能忍,总之这次是忍无可忍! 赵构下令神武右军都统制张俊率本部军马往授韩世忠,又令淮西宣抚使刘光世移军建康,自己则准备挑个黄道吉日正式出征。 赵构不放心,写了一封亲笔信给韩世忠,说“今敌气正锐,又皆小舟轻捷,可以横江径渡浙西,趋行朝无数舍之远,朕甚忧之。建康诸渡,旧为敌冲,万一透漏,存亡所系。朕虽不德,无以君国之子;而祖宗德泽犹在人心,所宜深念累世涵养之恩,永垂千载忠谊之烈。” 大意是,老韩啊,这次我真的要跟金人拼了,过两天我就来,骗你小狗。你能不能把位置往前挪一挪,这个长江到处都是渡口,金人很鸡贼的,万一从哪个地方溜到浙江来,老窝都要被端了。你还是到扬州去吧,好好把运河给堵住,别让金人轻易地过江,兄弟我马上就赶到。 世忠读诏感泣,遂进屯扬州。 赵构还是不放心,不久又派签书枢密院事胡松年先到镇江、建康府探探路,与诸将会议进兵,以觇敌情。 赵构的理由很充分,先遣大臣,让各将领知道俺的意思,那么大家都会奋勇争先、争先恐后了。 刚被提拔为参知政事的沈与求证明说,嗯,这话听不出什么吹牛的成分,当年真宗澶渊之役御驾亲征,也是先派陈尧叟探路的。 赵构还是不放心(应该说是不甘心),命令刑部尚书章谊、吏部侍郎兼直学士院孙近、户部侍郎刘岑、中书舍人王居正、右司谏赵霈、殿中侍御史张致远、右司员外郎王绾、枢密院检详诸房文字陈昂、吏部郎官汪思温、度支郎官李元瀹及诸司局官都要扈从左右。 只留吏部侍郎郑滋、礼部侍郎唐煇、刑部侍郎胡交修、起居舍人刘大中,监察御史张绚等十几人在临安府。 哼,老子万一要是有个什么闪失,你们都得陪着。 你们陪着吧,我们先走一步。 十月十一,魏良臣和王绘二人带着视死如归的心情渡过了长江北上,当时宋金两国通使都是沿运河走,所以扬州、承州、楚州是必经之地。 第二日,魏良臣和王绘到了扬州城,结果在东门外遇到了韩世忠麾下的先锋军。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零二章 感情深一口闷 “来者何人?” “自己人!自己人!”见前面有丘八拦路,使团的随从慌忙大喊了起来:“我们是陛下派往金国的使节,是自己人。” 先锋军的裨将见是自己人,而且看上去官职还不小,连忙过来见礼。 “你们这是要到哪里去?” “我们奉了韩大帅的命令要去江口把守。” “那韩相公呢?” “大帅在城内。” “你可否派几个人带我们去见韩相公?” “相公放心,我让兵士护送您入城。” 在先锋军的护送下,魏良臣和王绘终于扬州的谯门上见到了韩世忠。 一见面,韩世忠就很惊讶的问道:“两位大人这兵荒马乱的是要到哪里去?” “唉,”提到差事,魏良臣一脸愁苦,“我二人奉了圣命前去大金国通问。” “两国交兵之时出使,这不是……” 韩世忠后半句没说出来,不过傻子都明白,这趟差事估计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赔本买卖。 一提到这个,王绘心情差的几乎带着哭腔,“韩相公,圣命难违啊。”。 “可是两军交战、道路阻绝,关防怎么过得去?” “韩相公有所不知,陛下知道承州楚州道路阻绝,我等临行前陛下特意颁下了伪界引伴官牒,好让阻截处查验。”魏良臣解释道:“对了,陛下还有旨意,请韩相公过目。” 原来赵构怕魏良臣等人到不了金国,特意下了一道旨意,让沿途帅司派人去承州楚州金营游说,放魏良臣使节团前往燕山。 “唉,陛下旨意韩某自当遵从,魏大人王大人此去可要多多保重啊。” “报…!” “何事?” “启禀大帅,有流星庚牌传到!” “快呈上来!” 韩世忠取出军令一看,略带歉意地对两人说道:“魏大人、王大人,陛下催我速速移屯镇江把守,本来想留二位大人在城中多歇息几日,看来韩某是难尽地主之谊了。” 说罢把军令递给了魏良臣。 魏良臣细细看了一遍,不由叹了一气,唉,本来还想在扬州城赖几天,没想到连个安稳觉都不能睡。 “魏大人王大人,韩某打算午后移军,中午韩某就在军中略备薄酒给二位践行吧。” 魏良臣和王绘哪有吃饭喝酒的心思,这饭吃在嘴里苦在心里啊。 “韩相公,不知陈参议和董提举可在军中?” 陈参议和董提举是宣抚司参议官陈桷和韩世忠的心腹爱将提举官董旼。 “在。” “魏某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韩相公能否应允?” “魏大人只管吩咐,无需如此客气。” “我和王绘与陈桷、董旼是旧识,此去燕山不知能否再见,所以我和王大人想见见陈参议和董提举,道个别。” “魏大人客气了,这有何难。要不这样,我也不勉强二位大人了,中午就请二位大人去陈桷处用饭,趁还有些时间叙叙旧,顺便把我珍藏的神仙醉带一坛过去,你们几位旧识好好喝几杯。” “军中有神仙醉?” “嗯,这可是韩某的珍藏哦,哈哈……。” “那就多谢韩相公了!”魏良臣的兴头稍微好了一点点,叹道:“神仙醉啊神仙醉,但愿长醉不愿醒啊。” 说不出的辛酸和惆怅。 …… “魏兄、王兄,我再敬二位一杯。” 韩世忠平时对这酒极其抠门,陈桷和董旼也难得痛快喝上一回,这次托了魏良臣和王绘的福,居然整整搞了一坛子,不趁机多喝两杯才怪。 陈桷叹道:“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说完举杯一饮而尽。 魏良臣和王绘心里本来就堵得慌,被陈桷文绉绉的两句诗一搞,不由更加怏怏不乐,也举起杯一饮而尽。 董旼见陈桷领先了一杯,不甘示弱,也举起杯来叹道:“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两位仁兄,我是粗人,这杯酒我就先干为敬,二位珍重。” “报!” 董旼被打搅了酒兴,不由脸一拉,喝问道:“什么事!” “大帅有令,大军就要移屯,请陈大人和董将军速速回营,大帅还说军务在身恕难远送,请魏大人王大人见谅,并请陈大人和董将军替大帅送送二位大人。” 好嘛,饭还没吃完,酒刚喝了两杯就得走人,真是! 尽管舍不得好酒好菜,可军令如山,没法子。 董旼、陈桷两个把魏良臣和王绘送到了扬州城北门。 “二位仁兄,军令如山,我等就送到这了,多珍重!” “珍重!”。 离别总是痛苦的,何况是生离死别。 魏良臣和王绘二人的心都沉到底,扬州再往北就是金人的地盘了吧,我们还能活着回来吗。 “季壬兄,我一家老小就拜托你了。”王绘的眼圈有点红,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古语说托三尺之孤寄百里之命,义之大者。 陈桷见王绘有托孤之意,正色道:“你放心,你之老幼就是我之老幼,珍重,我和董旼等着你们回来,再痛痛快快醉一回。” “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哈哈哈哈……” 王绘悲愤落拓的笑声穿透了云霄,再也忍不住潸然泪下……。 见魏良臣等人行远,陈桷和董旼赶回军中复命。 “魏良臣已经北行了?” “是,已出北门而去,估计今晚将宿大仪镇。” “好,你速速去安排。” “大帅,能行吗?”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料金人定会上钩。” …… 魏良臣一行确实是在扬州西北五十里外的大仪镇过夜,可能是喝神仙醉的缘故,当夜睡得倒是很安稳。 第二日一早,十几人收拾停当又踏上了北去的路途。 没想到出了大仪镇,徐徐而行数里就遇到了金人的侦骑。 金人侦骑见对面远远地有十几骑而来,纷纷弯弓搭箭,打算一言不合就射他一通。 魏良臣见状,慌忙让随从下马高声呼喊道:“别射!别射!千万别射!我们是来讲和的使节!” 金人一听是讲和的,就将魏良臣一行人带到了大仪镇西北五十里外的天长镇,金人的先头部队已经到了天长。 金人先头部队的统领是一个叫聂儿的孛堇,他是右元帅挞懒的心腹爱将。 聂儿用他那如同鹰隼一样的眼睛盯了魏良臣一会儿,阴声问道:“你们皇帝现在在哪里?” “在杭州。”魏良臣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强做镇定地回答道。 “韩世忠现在在哪里?有多少人马?” “韩世忠在扬州,我们从扬州出发的时候他已经率军回镇江了。” “率军回镇江了?”聂儿满脸狐疑地盯着魏良臣看了一会儿,突然厉声道:“大胆!你是不是受了韩世忠的指使,故意来蒙骗我的?” “将军,您刚才问的都是打战的事情,我和魏大人只是来通问的使节,哪里会知道呢?” 被王绘这么一反问,聂儿孛堇又不说话,转而盯着王绘看了一会儿。 王绘被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盯得有点发毛,背上已经冒出了冷汗。 “秦桧现在在何处?” “秦相公于今带职奉祠,居温州。” “秦桧曾经做过宰相,如今突然被罢职,难道是你们怕他又被我军所取吗?” “将军有所不知,秦相公确实做了一年多的宰相,后来秦相公坚决求去,没有其他的原因。” 聂儿眯着眼睛,摸着胡渣子又是不语,突然眼睛一瞪厉声问道:“韩世忠现在在哪里?” “将军,我们来的时候亲眼见到韩世忠的人马出了东门往江口瓜洲渡而去。” “魏大人!”王绘突然喊了起来:“魏大人这些话可不能说啊,都是军旅中的机密事。唉,将军,打战用兵和出使讲和是两码事,韩相公虽然得旨回镇江驻守,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韩将军到底有没有回镇江,我们不知道,不知道,将军您就别再问了。” “嗯哈哈哈哈……” 聂儿孛堇突然发出了一阵夜枭般的奸笑。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零三章 韩世忠,你这混蛋! “大帅,人马都齐了。” “好,”韩世忠跨上战马大声喝道:“众将士视我长鞭所向,随我来!” 就在魏良臣一行在大仪镇外遇到金人侦骑当日,韩世忠率领大军直扑大仪镇。 “董旼,呼延通。” “末将在!” “传我军令,大军分五阵,分处设伏。切记不要妄动,等我鼓声一起,再出击杀敌。” “得令! …… “孛堇,韩世忠真的离开扬州了?”挞不野有些怀疑地问道:“会不会有诈?” “哈哈,挞不野,不用担心。”聂儿孛堇笑道:“宋国那两个使臣就像两只吓破胆的羔羊,他们敢哄骗我们吗。而且宋人胆小,哪次不是见了我们就跑的。事不宜迟,我们速速拿下扬州,好为大军开路,在右元帅那里又是大功一件。走!” 聂儿孛堇连唬带吓,问了几次韩世忠的动向,魏良臣和王绘嘴里的答案都是一致的,所以他认定韩世忠大军已经移屯镇江,现在的扬州是一座不设防的空城,他怕夜长梦多,所以带着挞不野急急忙忙往扬州赶,想先一步占领扬州。 …… “大帅,探马来报,发现金人铁骑。” “有多少人马?离这多远?” “约有五六百骑,已经到了镇外五里。” “你去让呼延通来见我。” …… 聂儿孛堇看着不远处的大仪镇,微微锁起了眉头,那双鹰隼般的眼睛不断逡视着,锐利的眼神似乎要将眼前的一切看个通透。 “孛堇,是不是有诈?” 孛堇盯着安静的大仪镇摇了摇头,说道:“应该不会,不过小心无大错。挞不野,你先带着人马去看看,我在这里等你消息。” “好,孛堇在此等我。”挞不野打了一声呼哨,大叫道:“随我来。” 说罢,领着数百铁骑就向大仪镇拥去。 “来了,大家准备。” 挞不野领着数百骑,胆子也大,一路疾驰而来,过了韩世忠设下的五阵伏兵。 “杀!” 挞不野刚想给聂儿孛堇发信号,就听得前面一声炸雷,突然闪出数百宋人马军,不顾死活地朝自己杀来。 “呀呀呀,” 挞不野见到宋军人数不多,兴奋地叫唤了起来,哈哈,就让我先领个头功吧。 “杀!” 挞不野举起大环刀凶神恶煞般地冲了过去,眨眼间就和韩世忠厮杀在一起。 数百女真铁骑和数百宋国马军的实力可不在一个层面,尽管亲卫个个奋勇,但和马背民族的天然差距很快暴露了出来,韩世忠数百亲卫逐渐不支。 “不好,大帅有危险,随我来!” 呼延通见韩世忠接战不利,也管不了等鼓声信号,急忙带着人马杀将过去,帮韩世忠解围。 而聂儿孛堇见挞不野已经接战,也领着剩余铁骑赶来支援。 “鸣鼓!” 韩世忠见金人后援已经杀到,便传小校鸣鼓,信号一起,五阵伏兵立时冲杀出来和金人铁骑搅在了一处。 金人的骑兵被这么一搅,登时乱了阵脚,陷入了短兵相接的泥潭。 “董旼,上!” 董旼带着数百手持长斧的背嵬军,如同猛虎下山一般加入了战团,一柄柄硕长的大斧上砍人胸下削马足,一时间金人铁骑被杀得人仰马翻。 聂儿孛堇见势不妙,慌忙大呼一声:“快走!” 说完头也不回就管自己突围而走。 他也算运气,没有陷入战团中心,左闪右避还是带着几十残兵逃出了包围。 挞不野就没有这么幸运了,被韩世忠生擒。 “董旼。” “末将在!” “你率先锋军速速前往天长追击残敌。” “是!” 董旼带着人马一路跟着聂儿孛堇追到了天长,在天长城外的鸦口桥遇到了金兵,擒四十余人以还。 …… “我草泥马!” 气急败坏地聂儿孛堇逃回了天长县城,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找魏良臣两人算账,“来人呐,把那几个宋国使臣给老子带过来。” 聂儿孛堇气得扔下貂帽,抄起桌上的水酒就咕嘟咕嘟地喝了来。 干!敢阴老子。 不大一会儿工夫,战战兢兢的魏良臣等人就被押了过来。 “我草泥马!” 一看到魏良臣,聂儿孛堇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了起来:“你们来讲和,说韩世忠人马已经回镇江,可他明明还在扬州,你们是串通好了来害老子的是吧。” 骂完,聂儿孛堇抽出了大刀,就要来个砍菜切瓜。 吃了大亏的金兵也纷纷拔出兵器,就等聂儿孛堇一声令下,好晚上来个人肉叉烧包解解怨气。 “大将军,误会,误会啊。” 魏良臣叫起了撞天屈,声音都抖了,“大将军,我等只是奉皇命出使而已,哪里知道军旅中的事情。大将军问我们韩世忠的在哪,我们是实话实说,哪里知道韩世忠会拿我两当饵,我们怎么可能会知道这是他的诡计啊。” 自己被当枪使,差点掉脑袋,魏良臣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咆哮大骂道:“韩世忠!你这个混蛋!”。 “阿嚏。”韩世忠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 就在韩世忠打喷嚏的时候,高邮城外来了一批不速之客。 高邮原本是韩世忠宣抚司的大本营,楚州失陷后,韩世忠退保镇江,高邮就成了一座空城。 不久,韩世忠奉旨渡江回到扬州,高邮可为扬州门户,因此他派了前军统制解元领了千余人马重新回到高邮驻屯。 而金人以为高邮已经人去城空,就派了一支侦骑前来探听虚实。 驻守高邮的解元也是个人精,近郊发现金人踪影后,故意缩在城中不露半点端倪。 他料定金人一定会到高邮,就派了一百多人埋伏在金人必经之路,百人埋伏在城东的北岳庙,自己领了四百人埋伏在道路另一侧,又派人偷偷埋伏高邮北三十里处的樊良镇,准备等金人败退时掘开河岸,引水漫灌阻隔其退路。 第二天,以为高邮无兵的金人先头部队果然大摇大摆地朝高邮开来,一点都没有防备,解元细细数了一遍,总共一百五十骑。 金人到了伏击圈,解元先领兵杀出,金人大惊,刚一接战,解元麾旗,埋伏于身后的伏兵再杀出,前后夹击。 金人进退无路,果然往城东北岳庙而走,解元领兵追击,而北岳庙伏兵又起,是战,擒一百四十八人,战马器械皆为元所得。 解元伏击成功后派人禀报韩世忠,韩世忠料定金人必定大举来犯,急令成闵先率军前往增援高邮,不久韩世忠亲率大军赶到。 韩世忠在高邮和金人狠狠打了一战,大胜。 解元埋伏于樊良的人手成为一支奇兵,他们掘开了运河,结果金人在败退时遇水所阻,被韩世忠大军追杀百里,死伤无数,踌躇满志而来的金人就这样被韩世忠当头狠狠敲了一棒。 而就在韩世忠取得开门红时,刘光世和张俊却一如既往地磨洋工,一直按兵不动,这可急坏了赵构。 刘光世、张俊、韩世忠几个人关系差,这是满朝皆知的事情,而且几个人都是神武军都统制,官职实力都差不多,所以谁也压不了谁,谁也不买谁的账,更别提让这几个人齐心协力。 韩世忠还好些,相比之下光明磊落,没有这么多小算盘,对于赵构交待的任务都是尽心尽力完成。 刘光世和张俊就不一样了,出了名的私心重,出工不出力阳奉阴违的事情多了去了,平时只知道伸手要钱要粮,关键时刻又不顶用。 金人都渡淮半个来月,还按兵不动,把自己的私心私利凌驾于国家社稷之上,那还了得。 赵构坐不住,派了侍御史魏矼和监察御史田如鰲分别到刘光世和张俊军中,找他们谈话交心了解思想动态,特别是这个刘光世,赵构心中已很是恼火。 魏矼“语重心长”地刘光世说,现在是敌众我寡,你们几个人合力都还担心抵挡不住,何况是各怀心思,拿什么和金人对抗呢。 为了你们着想,你们几个还是要先把个人的恩恩怨怨放在一边,这不单单是报效国家这么简单,对你们自己也有好处。 赵构此次派来了纪委巡视组来找自己谈话,刘光世也不傻,知道其中的份量,也明白魏矼话里的警告之意。 于是刘光世给赵构写了一封信,拍着胸脯保证说自己一定好好努力不辜负期望,要以实际行动报答赵构厚爱云云。 不久,刘光世移军太平州,离前线还有二百里。 十月二十一,金人破濠州,守臣寇宏坚守八日后弃城而走,通判国奉卿为寇宏所杀。 十月二十四,就在赵构从临安启程亲征的第二日,韩世忠派董旼、陈桷押着所俘金兵一百零八人和告捷文书到了赵构驻跸的崇德县。 韩世忠大仪镇及高邮大捷,给一路忐忑的赵构喂了一颗定心丸,也让跟随御驾亲征的诸大臣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众人纷纷向赵构道贺,新任参政沈与求说自建炎以来,我朝将士还没有主动出击迎敌的,此次韩世忠连战连捷,这功劳大大滴。 赵构点点头说,那是,“世忠忠勇,朕知其必能成功。” 赵构心情很好,体现出了仁德圣君的一面,依韩世忠所请厚加抚恤阵亡将士,收敛遗骸镇江安葬,并差人照管墓地,并派知枢密院胡松年亲自前往致祭。 此次大捷,出力甚多的董旼除宣州观察使,陈桷迁右朝奉大夫、充秘阁修撰,解元落阶官为同州观察使,呼延通为吉州刺史。 韩世忠以自己优异的表现又在赵构心中大大地加了一分,而淮西宣抚使刘光世则狠狠地扣了两分。 原来是刘光世眼红加偷奸耍滑的老毛病又犯了,他得知赵构给韩世忠的钱粮比自己多,心里非常不满,于是给赵构上奏要求和韩世忠平分钱粮。 赵构一看,草泥马,人家韩世忠业绩好效率高就该拿这么多。你仗还没打,就知道腆着脸来要钱要粮,每次都这样,不给钱不给粮就不出工,这是要挟老子啊。 赵鼎等人对刘光世的所作所为早就忍无可忍,他对赵构说,惟至公可以服天下,故赏则知劝,罚则知畏。功过赏罚一定要公正,苟为不公,则赏虽厚,人不以为恩,罚虽严,人不以为威。 见众人的意见都一边倒,赵构就下了旨狠狠的把刘光世臭批了一顿。 所有领兵大将在赵构心里最讨厌、最不堪的就是刘光世,简直就是痞子,一点脸都不要,所以刘光世也是中兴四将里最早被解除兵权的。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零四章 想想都掉价 魏良臣和王绘在泗州提心吊胆地呆了十来天,终于等到了一个稍微好一点的消息:右元帅挞懒要召见他俩。 对于挞懒的突然召见,魏良臣感觉有些意外。 除了挞懒外,另外还有四个穿纱袍头巾的人一起参加了会面。 挞懒身材不高,面容看上去有些和善,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官话。 “两位使臣远来辛苦,本帅近来公务繁忙,今日才得空,请两位多多包涵。”挞懒还比较客气,“不知两位此来所议是何事?” “元帅,我二人奉了皇帝之命,此来是为了两国息兵交好,保持我朝的疆土,只要上国同意,我朝愿每年贡银绢二十五万匹两。” “元帅,我朝的疆土是指章谊南回时的国土。”王绘补充了一句,双方打生打死这么些年,地盘变化挺大的。 “打战的事我们要先论个是非曲直,师出有名。”前几天被韩世忠敲了一棍,感觉有气难咽,挞懒不愉地质问道:“淮南一带的州县,已是我大金国交定与大齐的,后来被你们江南擅自占据;如今我大军到来,你们又令韩世忠趁我不备前来偷袭,这是什么道理。” “元帅,这淮南州县的事情,此前贵国来使的国书中并没有提到,只是说淮南一带两国都不得屯兵,我朝一直是遵守这个约定的。” “那我来问你,襄阳州县都是大齐已有之地,那为何还令岳飞前来侵夺?” “襄阳六郡在王伦回国时是属于我朝的土地,后来被刘豫的李成所侵占,李成又暗中勾结水寇杨么,想占地为王。我朝怕其包藏祸心,于国有害,才派遣岳飞收复,我们只是拿回本来属于自己的东西,并不是主动生事,请元帅明鉴。” “你们此番来可有国书带来?” “有。”魏良臣从身边的锦盒中取出了两封国书递给了挞懒,一封是议和的、一封是迎请二圣的。 “秦中丞现在可好?这个人原在我军中,是一个很不错的人。” 见挞懒发问,魏良臣把秦桧的情况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心想秦桧真的和挞懒有勾连无疑。 草草看了几眼国书,挞懒有些不快地问道:“那你们怎么还要求我们归还河南故地呢?” 魏良臣还未答话,王绘抢先说道:“元帅容禀,我朝祖宗陵寝和宗庙都在河南,圣人说祭祀不绝才可成国,所以我朝再三恳告,请上国复我朝宗庙陵寝所在,以结两国邦交友好,不知道上国能否让刘豫答应此事?” “哼,”挞懒轻蔑地哼了一声,说道:“刘豫虽号皇帝,但只是我国一附庸,我们让他干什么他就得干什么。王使臣,此去杭州,几日可以来回?” “星夜兼程,来回不过半月。” “嗯,”挞懒不动声色地应了一下,便默不作声,显然是心中正在计较。 “这样吧,”小半会儿挞懒才开口,“请二位使臣再等上两三天,等左元帅来了,我们详细地把事情商定好了,就送你们回朝。” …… “元帅,您真的答应议和?” 送走了魏良臣和王绘,挞懒的幕僚迫不及待地问道。 “唉,”挞懒叹了一声,说道:“议和一事是未雨绸缪。我一向主张两国息兵讲和,此次南下是国主的意思,我也没办法。南朝已不是四年前的南朝了,想要彻底收拾他们哪有这么容易,前几日大仪镇和承州之败就是个教训,南朝现在不是那么好相与了。万一此次出师不利,我们也好有个回旋的余地。而且我刚接到密报,国主近来沉疴又起,病重多日,万一…,这国中定然有变,我们不得不早做打算。” …… 平江府姑苏城,赵构算是故地重游,不过和几年前相比,那次是仓皇难逃,此次是北上亲征,心情和境遇截然不同。 “官家,赵相求见。” “快宣。”正在吃饭的赵构停下了手中的筷子,今日俺也要学学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赵相,快坐。” 私下场合,赵鼎也不拘礼,在赵构对面半坐了下来,将手中的文书呈了过去:“陛下,韩世忠有札子到。” “陛下。” “嗯。”赵构一边看着韩世忠的札子一边应了一声。 赵鼎埋怨道:“这平江知府孙祐也太不会办事了吧。” “嗯?赵相何出此言?” 赵鼎用手摩挲了一下吃饭的桌子,恼道:”陛下您看看这桌子,怎能如此粗鄙。” 赵构吃饭的桌子确实不咋地,桌面隐隐可见一些划痕,腿脚上还有小块的残破,确实和赵构无比尊贵的身份不匹配。 “呵呵,”赵构似乎不以为意,半开玩笑着说道:“赵相你还没瞧仔细嘞,这桌子还是寺院里弄来的,你看这里,还有寺院的题识。” “这个孙祐太不像话了。” “赵相,不妨事。”赵构大度地摆了摆手,说道:“国事困难,民生多艰,朕吃穿用度简陋些又何妨。只要天下太平,国泰民安,只要能迎还二圣,再安九庙,这帝王之尊自然就在,无需在意这些小事。” “陛下规模宏远如此,天下幸甚啊。”赵鼎由衷地感叹道:“唉,建炎之初陛下初登大宝,要不是黄潜善汪伯彦之流擅杀专权,国事也不致至此。” “唉,”赵构也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朕初即位,昧于治体,所用非人,至今痛恨。初听信黄潜善之言,置陈东、欧阳澈置二人于极典,朕悔之晚矣。” 赵构对这件事一直是耿耿于怀的,重点不在于冤杀了两个好人,而是擅杀上书言事人背离了祖训,成了他抹不去的政治污点。 “赠官推恩(上一次赵构到平江时就给陈东和欧阳澈平反),但这并不足以表示朕悔过之意。死者不可复生,朕追痛无已。朕想好了,明日就下中旨,追赠陈东、欧阳澈朝奉郎、秘阁修撰,更与恩泽二资,赐官田十顷。追咎汪伯彦落观文殿学士,黄潜善更不追复。” “陛下圣明!” “官家,胡大人回来了。” “快宣!” 知枢密院胡松年去镇江祭奠,并巡视诸将后连夜赶回了平江。 “胡爱卿,此番辛苦了。” “陛下,有好消息。” “快说!”赵构最喜欢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淮西安抚使仇悆遣兵击金人于寿春府,败之,复霍邱、安丰县。” “好!现在江上的形势如何?” “陛下,臣到镇江、建康,见韩世忠、刘光世军中将士个个奋勇砥励,争欲吞噬敌人,有此雄军必能屏护王室,建立奇勋。” 这个胡松年也是玩虚的,刘光世还什么雄军。 赵构叹道:“数年以来,庙堂玩习虚文而不明实效,侍从、台谏只知道搜剔细枝末节而不知大体,所以不能肃清祸患,救济艰难。要不是朕夙夜留心整治军旅,储备军器械,要不然今日敌骑侵掠,拿什么来抵御啊。” 赵鼎和胡松年肃立道:“臣等躬闻圣训,自当尽心尽力,不负陛下责实之意!” “两位爱卿是朕知肱骨,当勉力之。”赵构欣慰地点了点头,“张浚日前来了札子,请遣岳飞渡江入淮西,以牵制金兵之在淮东者,二位爱卿以为如何?” “陛下,臣以为张少保此议可行,岳飞去淮西可补兵马不足之患,又可捍御长江天险和浙西门户。” “嗯,朕也是这个想法,值此国事多艰之时,正是用人之际,能任大事者不多啊。赵相以为浚方略如何?” “陛下,臣以为张少保锐于功名而得众心,可以独担重任。” 赵鼎从赵构的话里听出了他要起复张浚的意思,大敌当前,朝中多个能办事的,一起分担总是好的。 听赵鼎这么说,赵构沉思了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赵相,即刻八百里加急召张浚还,下书岳飞,让他驰援淮西。” 十一月初七,赵构下诏暴刘豫罪逆于六师,其大略曰:“朕以两宫万里,一别九年,凯迎銮辂之还,期遂庭闱之奉。故暴虎冯河之怒,敌虽逞于凶残;而投鼠忌器之嫌,朕宁甘于屈辱;是以卑辞遣使,屈己通和。仰怀故国之庙祧,至于霣涕;俯见中原之父老,宁不汗颜!比得强敌之情,稍有休兵之议,而叛臣刘豫,惧祸及身,造为事端,间谍和好,签我赤子,胁使征行,涉地称兵,操戈犯顺,大逆不道,一至于斯!警奏既闻,神人共愤,皆愿挺身而效死,不忍与贼以俱生。今朕此行,士气百倍。虽自纂承之后,每乖举错之方;尚念祖宗在天之灵,共刷国家累岁之耻,殪彼逆党,成此隽功。念惟夙宵跋履之勤,仍蹈锋镝战争之苦,兴言及此,无所措躬。然而能建非常之功,即有不次之赏,初诏具在,朕不食言。咨尔六师,咸体朕意。” 朕这道诏书文采还是很飞扬滴,诸位爱卿需细细品读,六师将士反应都很好,说听了朕这诏书,整个人都像打了鸡血,情绪甚是亢奋呢。 赵构见士气大振,捷音日闻,自己也亢奋起来,居然提出要亲自率军渡江与金人决战! 赵鼎对赵构了解的很,现在是看着形势好,脑子发热,如果哪天来个坏消息,估计就是恨自己没长翅膀。 所以赵鼎把赵构给劝住了,理由很有说服力,说金兵远来利于速战,我们主动渡江决战怎么能与之争锋? 这样太冒险了,人家的实力可是比我们强的,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以不变应万变,守住长江天险使他们没法渡江。 况且刘豫自己都没亲自来,只派了儿子来,您是九五至尊,怎么能和一个逆贼的雏儿决胜负呢! 赵构一听,卧槽,还真是我一时脑热冲动了。 放着金人的实力不说,光是我一个大boss和对方一个小boss去对决,想想都觉得掉价。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零五章 你们是王炸 没过两天,赵构真要好好感谢赵鼎把自己劝住了。 十一月十三,左路金军取得突破,攻克淮上重镇滁州,当头给赵构泼了一盆冷水,让他清醒了不止一点点。 赵构急令刘光世移军建康,韩世忠移军镇江,张俊移军常州,收缩兵力捍卫御驾。 十一月十四,张浚星夜兼程赶到平江,赵构起复张浚为知枢密院事。 赵构还特意下了一道褒奖诏公布天下,表达了自己对张浚深深的歉意,并把张浚夸到了天上。 赵构把自己的姿态放这么低,他张浚能不效死力吗? 而刘光世自从被赵构狠狠批了一顿后,老实多了,工作积极性也有所提高。 十一月十八,刘光世派统制王德在滁州的桑根击败金军,活捉了十几人,特意让人押着十几个俘虏送到平江府献给赵构当礼物。 十一月二十四,刘光世又派选锋军副统制王师晟、亲兵副统制张锜率兵夜袭金军,复寿春府,执其知府王靖。 不过赵构旋即收到密报,说金人在滁州开始大造船只,准备渡江,赵构刚松点下来的心又一下子被揪紧了。 赵鼎见赵构意志有些松动,赶紧给他加油鼓劲,说我们的事业是正义的,老天爷肯定会保佑相助。自古用兵,虽不能保证逢战必胜,但也没必要过于紧张自乱阵脚。万一金人渡江,陛下当亲总六军将士,前往镇江督师,乘金人没有完全集齐兵马,并力血战,未必不能胜而胜之。万一真的遏制不住金人南下,那么再回临安。坚守吴江,敌人也不可能再深入两浙腹地。 反正您放心,我和张浚会分纠诸将,或腰截,或尾袭,各自为谋阻击金军,一定能挫败敌人。 经赵鼎这么一说,赵构的心神总算又安定了些。 赵构刚上完课,主管殿前司公事刘锡、神武中军统制杨沂中就跑来问问题。 说赵官家啊,我们有道题不会,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金人都要渡江了,这御驾怎么还不动呢? 刘锡、杨沂中紧张费解也正常,因为换了以前,赵官家早就脚底下抹油了。 哎呀呀,说你俩啥好呢,就是不专心。 那我再说一遍,等金人渡过长江,就派你俩领兵前往镇江与敌人决一死战,除此之外没别的办法了。 刘锡和杨沂中一听,倒吸了一口冷气,摸着额头说,赵官家,您胆子也忒大了吧,也不早点跟我俩透个风,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 赵官家说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了,根本没有什么退路,不得不拼死一搏? 你们是老子的王炸、四个二,就是要在最紧要的时候顶上去的,你们自己要有这个觉悟,还用得着我事先跟你们说? 好吧,刘锡和杨沂中终于明白该有的觉悟是什么了。 …… 和挞懒会面后,魏良臣和王绘又在盱眙金军大营提心吊胆地过了一个来月,终于得到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挞懒打算放他们回去。 临别前,挞懒紧紧握住魏良臣的手,依依不舍地叮嘱道:转告你家皇帝,既然要议和,就要诚心诚意,不能使奸耍诈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你们小打小闹的偷袭对事情有什么好处呢?如果要战,就先约定一个时间,两军对垒好好厮杀一场。我大金国只会以仁义行师,如果一面讲和又一面趁人不备,那你南朝终究会被将臣耽误。我大金国的要求,秦桧都知道,如果不清楚,你们就直接问秦桧。 看着魏良臣、王绘远去的身影,挞懒深深叹了一口气,此番南下,注定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对于这样的结局他也很无奈,就在昨日,燕山传回密报,说金太宗吴乞买已经没多少日子了,谁还有心思在外边打生打死。 魏良臣等人重新踏上长江南岸的土地,有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激动地几乎落泪。 在镇江的陈桷和董旼亲自出城迎接魏良臣和王绘,几人再次见面,不免又是一阵恍若隔世的唏嘘。 二人见到韩世忠也恨不起来,尽管韩世忠拿他俩当饵,害自己差点被暴怒的金人给砍了,却也怨不得韩世忠,问题还是在自己身上。 两国交战的情况下哪有什么实话都跟敌人说的? 读书人也不能诚实到这个地步,这完全是幼稚和天真,换作后世,你哥俩这样不经大脑口无遮拦,和叛国没什么差别。 虽然没把韩世忠给恨上,两人却狠狠地敲了韩世忠一记,几乎把韩世忠仅剩的神仙醉存货都搞光了,方消了心头一股恶气。 …… 就这样灰溜溜地回去,不管是讹里朵、挞懒还是兀术都心有不甘,而刘豫刘麟父子更难以接受,既然大家都不甘心,而手中又还有大把的筹码,那就再搏一把吧。 一面,淮东挞懒和兀术给韩世忠下战书约战;另一面,淮西讹里朵急攻庐州。 韩世忠收到战书时,正和手下诸将领一起分享着神仙醉。 见金人居然送来战书,韩世忠当即命在席间表演的伶人张轸、王愈带着橘子和茶叶给兀术回书。 说你们远来,军士非常辛苦,这点橘子和茶叶略表诚挚的问候,你们下书约战,我韩世忠哪里敢不同意呢。如今张枢密已在镇江,你们来约战,我们是求之不得。 金兀术十分震惊,说张浚不是被贬到岭南去了吗,怎么会在镇江,是不是故意唬我的。 王愈似乎早有准备,当即拿出了张浚所下的文书给金兀术看。 金兀术见张浚亲来督师,斗志灭了大半。 金军被韩世忠所扼,天气又连日雨雪,粮道不通,军中断粮,附近州县又抢不到粮食,只能杀马而食,士兵都非常怨愤。 大将韩常认为事不可为,便劝金兀术说,今士无斗志,况吾君疾笃,内或有变,惟速归为善。 金兀术心中已有退意,于是趁夜退兵。 金兀术退兵前,派人告知刘麟及其弟猊,刘麟等见金人退兵,吓得也立刻丢弃辎重,昼夜兼程一直逃到了二百余里外的宿州。 而淮右一路金军急攻庐州,守臣仇悆尽派戍军千人拒守,结果被杀得无一生还,于是求救于湖北制置使岳飞。 岳飞派了牛皋和徐庆二人领两千兵马驰援庐州。 牛皋徐庆二人刚到庐州,金人大军就杀到了城下。 仇悆见金人势大心中紧张不安,牛皋与徐庆率人马出城,非常嚣张地大喝道:牛皋在此,尔辈何为见侵!极有当年张翼德长板桥喝退曹操百万兵的气概。 金兵大惊失色,牛皋舞槊径前,金兵即奔溃,牛皋徐庆率骑追之,金兵自相践死,余皆遁去。 就这样,金人的最后一把也输了。 …… 赵构这个年是在平江府过的,条件虽然没法子和临安相比,但过得却比往年开心多了。 从腊月底小年夜开始,金人陆续退出了滁州、濠州、泗州等地,赵构真正松了一口气。 赵构在平江陆续召见了领兵的三大将,并论功行赏:武成感德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充镇江、建康府、淮南东路宣抚使韩世忠为少保、充淮南东路宣抚使,镇江府置司。检校太傅、宁武宁国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充江南东路淮南西路宣抚使刘光世为少保、充淮南西路宣抚使,置司太平州;太尉、定江昭庆军节度使、两浙西路江南东路宣抚使、神武右军都统制张俊开府仪同三司、江南东路宣抚使,置司建康府。 赵构在战略上也作出了一个调整,鉴于江淮一线的重要性,让本来一直跟在身边的张俊出外戌守,加强了整条战线的力量。 江淮一线基本形成了韩世忠、张俊、刘光世、岳飞四大将分段把守、互为呼应的态势。 绍兴五年正月二十五,金太宗吴乞买病死于明德宫,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嫡长孙安班贝勒即位,是为金熙宗。 正月二十八,赵构设宴为韩世忠、张俊、刘光世等三人践行,其实赵构设宴置酒真正的目的并不在此。 韩世忠和刘光世关系很差,谁也不鸟谁,将帅失和自古以来就是极其危险的事情,特别是大敌当前不能齐心协力的话,一准会扑街。 太祖皇帝有杯酒释兵权,今天我赵构就效仿太祖来个杯酒释前嫌,也当为后世美谈矣。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零六章 杯酒释前嫌 酒宴搞得挺隆重,赵构亲自主持,尚书右仆射赵鼎、知枢密院事张浚、参知政事沈与求、签书枢密院事胡松年四个大佬作陪。 “诸位爱卿,”赵构举起了酒杯,说道:“此次大敌南侵,有窥我江、浙之意,全靠诸位爱卿戮力捍敌,使其无功而去,朕心中甚为欣慰。来饮胜!” “谢陛下!” 喝了杯中酒,赵构继续说道:“不过中原尚未恢复,二圣还没有迎回,朕心里日夜难安,望诸位爱卿继续勉力报国。” 见赵构提出了巨大的期望,韩张刘几人齐刷刷地表态道:“臣等蒙国厚恩,敢不效死。” “陛下,” 宰相赵鼎配合的意识很强,主动将话题引到了韩张刘几人的关系上,“臣听投降的程师回说,逆贼刘豫鼓动金人南下时,说光世和世忠关系不和,金人觉得有机可趁,结果到了淮甸发现和刘豫说的不一样,他们的心气当时就泄了一半。” “嗯,”赵构满意地看了一眼赵鼎,回应道:“也有人跟朕说光世、世忠有小误会小矛盾没有解开。朕听说,有节气有壮志的人应当以意气相许,先国家之急而后私仇,小小的矛盾和误会有什么好计较的呢!昔日寇恂杀了贾复的部将,贾复对寇恂十分痛恨。光武帝说:‘天下还没有安定,两虎怎么能私斗呢!’于是两人并坐极欢,结友而去。光世、世忠啊,你二人即使有什么睚眦,今日也应该冰释前嫌,和好如初。” 皇帝亲自出面当和事佬,还能说什么。 韩世忠、刘光世二人感动地流下了眼泪,拜倒在地道:“今日烦劳陛下为我等训饬忧心,臣等敢不奉诏!” “臣等为陛下贺!”见韩刘二人表态,赵鼎等人十分应景地顿首祝贺。 赵构欣慰地说道:“将帅和,社稷之福也。” 说完,赵构朝殿中内侍招了招手,只见几个小黄门手托金盘尊斝出来,摆在了韩刘张三人面前。 “这酒和金盘尊斝赐予诸位爱卿,卿当勉力莫负朕望。” 赵构赐下金盘尊斝,连赵鼎都嫉妒了,他叹道:“将帅国之爪牙,臣听过推毂授帅的;却从没有听过天子御正衙,赐卮酒而亲劝之的。臣听说英宗皇帝对司马光曾赐过金盘尊斝,其后渊圣皇帝用李纲也赐过金盘尊斝。光世等人乃受陛下如此恩宠,必有以图报。” “臣等蒙受圣恩,定当尽心竭力、以死相报!” 这还没完呢,内侍又当廷宣旨: 韩世忠、刘光世、张俊各赐银帛三千匹两,异姓亲补承信郎者二人,一子五品服,有服亲封孺人者三人,冠帔五道。光世妻汉国夫人向氏,俊妻华原郡夫人魏氏,并特给内中俸,如世忠妻例。 赵构就是这个做派,有功就是加官进爵恩妻荫子。 岳爷爷驰援淮西捍御庐州也有功劳啊,怎么把他忘了? 别急别急,都有都有。 清远军节度使、神武后军统制、充湖北路荆、襄、潭州制置使岳飞为镇宁崇信军节度使。赐岳飞银帛二千匹两,封其母荣国太夫人姚氏为福国太夫人,亲属为承信郎者一人,封孺人者二人,赐冠帔三道。 …… “兄弟,来,再干一杯,这大半年没见,可想死哥哥了。” 韩世忠举起杯子,笑眯眯地和叶治碰了碰,“呲溜”地又是一杯下肚,大叫道:“啊,痛快!” 趁着金人刚走,边境无事,赵构特意恩准韩世忠几日休沐,让他回家团圆,而叶治也是过了年准备开学,所以韩世忠特意摆下家宴,算是吃个团圆饭。 叶治咪了口酒,笑呵呵地打趣道:“韩大哥,这次立了大功,陛下可没少赏赐吧。” “陛下还真是不薄,你瞧哥哥这金盘尊斝,听赵相说,我朝只有司马温公和李纲相公曾有此殊荣,我们这打仗的粗人能得陛下如此恩典,可是头一回哩。”韩世忠喜滋滋地回道:“对了,兄弟啊,哥哥有个事和你商量商量。” “什么事?” “你看这每月的例酒能不能给哥哥加点,军中的兄弟都眼馋的很呐,每月那几十斤,我都是当宝贝一样,根本不够分啊。要不这样,哥哥军中也有酒库,你也整套酿酒的东西让我带回去自己酿,如何?” “千万别,这东西到了外头,指不定哪天就漏出去了。”这种自挖墙脚的事情叶治可不干,“要不这样,每月给大哥送一百斤酒,再多可没有了,自己都不够卖呢。” 现在望湖楼生意火得不行,一年的时间,光是这神仙醉就不知道赚了多少钱。 “好,那就一百斤,可不许反悔哦。”韩世忠生怕叶治变卦,“我说兄弟,这酒生意这么好,你看要不要再弄个酒坊,除了自卖还可以批给那些脚店售卖,如何?” 韩世忠想要搞批发零售一条龙。 “我说大哥,如果真要这样弄,咱们这生意也快做到头了。” “啊,这是为何?” “大哥知道我朝赋税哪几块占大头吗?” “两税,盐税,还有酒茶。” “嗯,酒税不亚于盐税,陛下准许大哥酤酒已是恩典,如果我们再扩大规模,挤占了正店酒库的生意,这不是和陛下争利吗?” 被叶治这么一说,韩世忠连忙点头应道:“还是兄弟看得深看得透,是哥哥贪心了。” 韩世忠当然明白,挡人财路的事情有多招人嫉恨。 “不是大哥贪心,这钱财嘛谁都不嫌多。大哥说的也对,生意这么火是可以多酿些来卖。” “兄弟的意思是?”韩世忠有点被叶治说迷糊了,一会儿说不行不能和陛下争利,一会儿说可以多酿些来卖。 “大哥,这酒啊,全天下人都要喝,咱们在大宋有望湖楼就够了,不能太贪心。但是除了咱们宋人,其他人也好酒啊,咱们这酒烈,喝下去腹中如火烧,越是苦寒之地就越喜爱。咱们把这酒卖给女真人、契丹人、高丽人、倭人,他们的钱好赚,赚的也安心。现在两国息兵,哥哥又在镇江府,这酒经运河北上刚好有个照应,卖到金国去,赚那些王八蛋的钱岂不美哉。” “哈哈哈,太好了,兄弟不愧是小狐狸,来哥哥敬你一杯。”韩世忠对叶治的商业头脑算是彻底服帖了,“那这酒坊是不是要扩扩?” “大哥你就别费这个心了,有陈掌柜在哩。” “好好,躺着赚钱谁不乐意,哈哈哈……。” “官人。”一直在边上听着这大小两只狐狸耍奸的梁红玉开口说道:“官人,我想和你一起去镇江。” “夫人的意思是?” “这金人虽然北还,但指不定哪天又不安生,我想跟在官人左右,也好有个照应。” “这……” “怎么?不乐意?怕我拖累你?”见韩世忠犹豫,梁红玉有些不高兴,白了一眼他,道:“当年在黄天荡,是谁给你擂的战鼓?我梁红玉虽然是女儿身,行军打仗却也不会输给你们这些爷们,哼。” 韩世忠着实不想梁红玉去前线,在临安享个安乐不好吗,可是他知道梁红玉的脾气,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嫂嫂,”看到韩世忠瞥来的求助的眼神,叶治开了口,有些话他说,梁红玉可能听得进去,“嫂嫂,我看镇江你还是别去的好。” “这是为何?” “你看啊,这府里上上下下一大家子,你要是走了,没有个当家的主心骨怎么成呢。二来,咱们这酒也好香皂也好,生意也要有人看顾着不是。三来,嫂嫂确实是女中巾帼,但打仗的事还是交给我们男人来,要不然倒叫女真蛮子笑我大宋无人。” 经叶治这么一说,梁红玉就不吭声了,她想了一会儿,悠悠地叹了口气说道:“那我就听小治的。” 见梁红玉回心转意,韩世忠暗中朝叶治竖起了大拇哥,端起酒杯笑呵呵地说道:“来,兄弟,再干一杯,哈哈哈。这一杯我也敬夫人,来来来,哈哈……。” “老爷,门外有位小官人求见?” “这大中午的饭点,有谁会上门?”韩世忠有点纳闷,“来的是什么人知道吗?” “那小官人自称姓岳,说是找治哥儿的。” “姓岳!快快请进来,不,还是我自己去吧。”叶治扔下筷子就往外冲。 原来此次岳飞也被赵构召见,岳云跟随老爹回临安探亲。 刚才他去太学扑了个空,又跑到望湖楼碰到了陈有贵,陈有贵说让他来韩府上找找,果然在这里。 “韩大哥,嫂嫂,这是我结拜的义兄,叫岳云。” “小侄岳云,拜见韩伯伯和婶婶。”岳云向韩世忠和梁红玉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这下倒是搞得韩世忠有点手足无措,有点傻眼地问道:“这,这是兄弟你的义兄?” 叶治亲昵地拍了拍岳云的肩膀,“是的,韩大哥。” “这,这。”韩世忠有点捉急,自己的兄弟的兄弟,自己该怎么称呼是好。 叶治好像知道韩世忠的困窘,笑道:“呵呵,韩大哥,这辈分,咱们各论各的,不妨事。” “行,那就按兄弟你说的办,各论各的。岳贤侄来我这莫拘礼,来得好不如来得巧,来来来,快坐下,虽然是残酒有些怠慢,不过都是自家人,一起喝两杯,夫人,你再去弄两个下酒菜来。” “好,”梁红玉笑着应道:“你们慢慢喝着,我再去备些下酒菜。” “岳贤侄,不知府上何处啊?” “韩伯伯,小侄和韩伯伯是邻居哩。” “啊,那么说来你是岳太尉家里的小官人。” “嗯,小侄在家中排行老大,常年和父亲在军中,很少回临安。” “难怪,我一看你怎么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原来都是厮杀汉,哈哈,来,咱们三个干一杯!” “这一杯,小侄先敬韩伯伯。”岳云双手捧杯向韩世忠行了一礼,道:“请恕小侄唐突,因为此次回临安时日不长,我又怕见不到义弟,所以冒昧登门,请韩伯伯见谅。” “哎,哪里的话,都是自家人,不用如此生分,你一回来就找小治,说明你把这个兄弟记在心里,快坐下,再来一杯。” 一连浮了几大白,岳云脸上也闪现了红晕。 “韩大哥,我和义兄酒量可不及你啊,别喝这么急。” “呵呵,行,我是一时高兴,那你说说你和云哥儿是怎么认识结拜的?” “呵呵,这说来也巧了……” 叶治就把自己和岳云打抱不平仗义出手,然后义结金兰,酒醉望湖楼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好!”韩世忠叫了起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才是好汉所为,贤侄,兄弟,来我敬你们一杯。” 又一杯下肚,叶治的脑海里不知不觉又浮现起那张绝世的面容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零七章 情书 “小姐,你又在想那个登徒子啦。” “啊!没、没有,我没有。”被发现了心里小秘密,炘儿慌忙否认,羞赧地低下了头。 “还没有,”小琴数落道:“你整日不是出神发呆,就是魂不守舍,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几个月人都瘦了,昨天夫人还问我怎么回事呢。” “啊,小琴,你可千万别跟娘亲说。” “我知道,我不会对夫人说的,可你这样下去也不行啊,那登徒子有什么好的。”小琴有点懊悔地说道:“早知道这样,那天就不该陪着你偷偷溜出去看李师师了。” “不许你说他是登徒子。”炘儿气鼓鼓地说了一句,脑中不禁又浮现起叶治那绝世风采来。 “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炘儿痴痴地又吟诵起了这首不知吟诵了多少遍的《红酥手》,不知不觉情泪又滑落了下来。 “唉,小姐,你这样下去可不行啊。”小琴每日看炘儿都是这番模样,心疼不已,“小姐,我有个办法。” “啊,你有、有办法?!” “嗯,既然小姐这么想着这个登徒子,那我就去找他,反正咱们知道他在哪,叫什么。” “小琴,以后不许你说他是登徒子,要不然我生气了。” “好好好,就不叫他登徒子了。小姐要是愿意的话,我去太学找那个姓叶的混账,约他出来见见面,你看如何?” “噗,混账比登徒子还难听哩。”炘儿好不容易被小琴逗乐了,有些难为情地问道:“这这,能行吗,哪有女儿家上门去找人家的。” 说着,炘儿白皙的脸庞上浮起一缕红晕。 “那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小姐你这是犯了相思,再这样下去真的要得病的。” “唉……”炘儿被戳中了心事,不由地叹起气来。 “小姐,没事的,反正老爷不在家,咱们小心点,别让夫人知道就成了。” 炘儿被小琴说的心动,害羞地问道:“那、那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找他?” 听炘儿意动,小琴故意调笑道:“嘻嘻,小姐等不及要见情郎哩。”。 “啊呀,小琴,你再胡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炘儿的脸已红到了耳根,伸出手就去挠小琴,两人嘻嘻哈哈地闹在了一起。 …… 叶治刚在扒拉着饭,门倌儿就来通报,说门口有个小娘子找他。 小娘子?叶治有点懵逼。 自己一向老实安分,没在外边沾花惹草,哪里认得什么小娘子。 难道是李师师派来的? 难不成她真的看上自己,非要来一出那个什么牛吃什么草的戏码? 往这一想,叶治脑门就开始往外冒汗。 赶紧出去瞧瞧吧,真要是风尘女子找上太学门来,他这一世英名今天就要毁了。 叶治二话不说,扔下碗筷就冲了出去。 出了门一看,我去,幸好幸好,不是料想的那个人。 不过眼前这小娘子似乎有些面熟,一定是在哪里见过的。 “你,你,你就是那登徒子。” 小琴虽然泼辣大胆,但第一次主动来找一个俊俏郎君也显得十分紧张,说话都有点磕巴了。 登徒子?! 一听这称呼,叶治惊得眼睛都要掉出来,原来是她! “这位姑娘,小生叶治,请问是姑娘你找在下吗?” 叶治彬彬有礼地做了个揖,然后不经意地轻轻做了一个甩刘海的动作,说不出的飘逸潇洒。 小琴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有些慌乱地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信塞给了叶治,羞恼地说道:“这是我家小姐给你的信。” 说完就低着头匆匆地跑开了。 信? 情书? 叶治急忙忙打了开来。 看着信中娟秀的字迹,叶治不由又想起那张绝世的容颜来,这算是他到这个世界来收到的第一封情书吧。 原来那天她也在西子阁。 没想到自己气愤之下从陆放翁那里偷了一首《红酥手》,却惹来了人家的芳心暗许和几多相思,冤孽啊。 难道这就是千里姻缘一线牵? 难道自己这一世也要来一回“私定终身后花园,公子落难中状元”的戏码? 这美女约自己数日后休沐之期,会于孤山秋鹤亭,一起赏梅,我到底是去啊,还是去呢? 心里怎么突然有些小激动呢。 …… 这是赵构第三次召见岳飞。 上一次还是一年半前的重阳节,岳飞平定了曹成和彭友之乱后,赵构特意召见以示慰劳,并且手书“精忠岳飞”。 岳飞确实没有让赵构失望,不仅出色地完成了收复襄阳六郡的艰巨任务,而且前不久驰援淮西,彻底打破了金人的如意算盘。 看着这颗迅速窜起的将星,赵构也忍不住内心的骄傲,还好自己有一双伯乐的慧眼,发现了这么一匹可驰骋天下的千里宝马。 对于岳飞这样的狮子型干部,一定要重点培养。 俗话说的好,铺路子不如压担子,是时候再给岳飞压压担子了。 “爱卿,此次洞庭讨贼,朕可是寄予厚望啊,爱卿可莫让朕失望。” “陛下放心,微臣势将杨太湖寇一网打尽。” “嗯,湖寇不比山贼,爱卿可有何计策或措置?” “陛下,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杨太能盘踞洞庭多年,定有其过人之处,微臣以为其最大倚仗就是兼具水陆之利,未与湖寇接敌前谈计策为时过早,不过微臣有一不情之请,请陛下恩准。” “说,只要朕能做到的,无不应允。” “微臣先叩谢陛下,此次剿寇非比以往,恳请陛下放手让微臣施为。” 有宋一朝军事上最大的弊病就是监军制度,皇帝直接干涉战场的指挥权,甚至战前就拟定好了作战计划和步骤,这样按部就班,能打赢才怪。 “放心,爱卿只管放胆施为,朕绝不中制。” 赵构也知道干涉太多的弊病,为了解决杨太这个心腹大患,他给予了岳飞最大的信任和保障。 “多谢陛下。” “对了,爱卿,有一事朕可要说你了。” 赵构突然话风一转,居然要批评岳爷爷。 “微臣有何不对,请陛下责罚。” 岳飞心中有些诧异,自己没做什么错事啊。 “责罚也谈不上,朕听说令郎岳云也是一员猛将,十二岁便已从军。” “陛下知道犬子?” “嗯。当然知道,听说军中都称令郎为“赢官人”,临阵对敌勇猛无比,冲锋在前,收复随州时第一个登上城头,可有此事?” 岳飞既有些骄傲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应道:“犬子侥幸。” “听说后来复邓州,令郎又是第一个登上城头的,是也不是?” “……是。” 岳云确实也是第一个登上邓州城头,但岳飞为了避嫌,只报了岳云随州之功,把邓州的功劳给瞒了下来。 “爱卿啊,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军中讲的就是赏罚分明。虽然爱卿为了避嫌,瞒报令郎功劳是出于一番好意,但功就是功,过就是过,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才能服将士之心,你说是不是。” “陛下,微臣知错了,请陛下责罚。” “呵呵,罚就不必了,不过岳云的功劳还是要还给他的,这事朕也查过了,按功,岳云当迁武翼郎。” “微臣叩谢陛下隆恩!” 呵呵,朕这一手如何,人心就是要这么收买滴。 二月十二,赵构下旨,任命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赵鼎守左仆射,知枢密院事张浚守右仆射、并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都督诸路军马。 赵构对左右相做了具体的分工,将中央政事和人事任命权交给了赵鼎,而张浚独任军事指挥和边事,并诏张浚暂往江上,措置边防。 又赐诸路宣抚、制置司手诏,各地统兵大将都要听张浚节制,实际上就是让张浚统管平杨么之事。 同时,下诏以岳飞为荆湖南、北、襄阳府路制置使、充神武后军都统制,将所部平湖贼杨太,赐钱十万缗、帛五千匹为犒军之费,以湖北转运判官刘延年充随军转运,及令湖南江西漕臣薛弼(叶治离开温州后不久,薛弼终于被赵构重新起用)、范振应副随军钱粮。 赵构又将岳飞升了一级,从神武后军统制升为都统制,真正可以和韩世忠等几人平起平坐,赵构对岳飞的火箭式提拔也引来了张俊等人的嫉妒和眼红,为后来张俊落井下石埋下了伏笔。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零八章 孤山寻梅 秋鹤亭(即今之放鹤亭)位于孤山东北麓,为纪念林和靖而建。 林和靖(967—1028),名逋,字君复,钱塘人。林和靖长期隐居孤山,终生不娶也不出仕,平时除了作诗绘画外,喜欢种梅养鹤,以梅为妻,以鹤为子。他死后便葬在孤山北麓,秋鹤亭东有两株高可参天的大树,浓荫之下,就是林逋的墓庐。传说他养的那只鹤也在墓前悲鸣而死,人们将它葬于墓侧,取名鹤冢。 林逋常常泛舟西湖赏悦山水,每当有客来访,童子便开樊放鹤,白鹤纵入云霄,在湖上起舞盘旋,林逋见了必棹艇遄归。 他在孤山上种了三百六十余株梅树,而且一日取一树之值为用,过着梅妻鹤子的生活,雅致得引人遐思。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尊”的千古绝唱,更是为世人所推崇。 秋鹤亭一带是西湖孤山赏梅胜地,左右广植腊梅,一直延伸到西泠桥堍。 每到严冬早春,寒梅怒放,暗香浮动,沁人心脾,酝成一片香雪海。 叶治这辈子也是个雏,第一次约会当然紧张。 美女约的是未时中,叶治这完蛋玩意儿提早半个时辰就到了孤山秋鹤亭。 到了地头,东张西望、坐立不安、心潮澎湃,还故作淡定的这边闻闻、那边看看。 坐等等右等等,怎么还不来,古代的女孩子也这么会迟到吗。 再不来我走了,我真的要走了,还不来! 算了,还是再等等吧。 “登徒子!” 突然响起一声晴天霹雳,我擦,终于来了,一句登徒子把叶治的冷汗都吓了出来。 “小琴,又胡说。”炘儿暗暗掐了一把小琴的胳膊。 “小姐疼疼,唉哟哟。”小琴使劲地揉了揉胳膊,嘟着嘴巴气鼓鼓地瞪了一眼叶治。 看到意中人,炘儿既欣喜又害羞,她作了福,“叶公子,这么巧。” “呵呵,是啊,好巧。” 叶治有点蒙圈的挠了挠头,巧吗,不是你约的我吗。 呵呵,好吧,真的好巧。 “姑娘来赏梅啊。” “嗯,公子也来赏梅啊。” “呵呵,是啊是啊,这梅花挺好看的。” 我擦,你会不会聊啊,会不会泡妞啊。 “这个,这个天气也不错哦。” 叶治真不知道说什么好,紧张地连声音都有点哆嗦了,特别是有个小丫鬟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就像一盏1000瓦的大灯泡,搞得人浑身不自在。 “噗呲,”见叶治这么副呆头鹅的样子,炘儿忍不住笑了出来,对小丫鬟吩咐道:“小琴,你去那边看看,我和叶公子说说话。” “小姐,他可是登……”话还没说出口,炘儿就瞪了过来,小琴连忙改口道:“小姐,我不放心呐。” “有什么不放心的,叶公子是正人君子,叶公子还仗义出手,救了我们呢。” “呵呵,不妨事,我想小琴姑娘是对我有些误会,或者是在下确实有唐突的地方。” 靠,你这个小丫头再叫我登徒子,看我以后不把你收了当通房丫头。 “我还没有好好感谢那日公子的搭救之恩呢,请受小女子一拜。” “哎,姑娘言重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叶治笑着摆了摆手,道:“路遇不平,该出手就要出手,呵呵。” “没想到公子不仅武艺了得,文采也是非凡。” 炘儿把叶治夸到了天上,姑娘家的矜持呢,在哪里。 “呵呵,姑娘过誉了。” 叶治有些汗颜,这哪是我的文采啊,心中又不免忐忑,待会儿千万别让我写什么词啊,老天保佑。 “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炘儿犯了花痴,不知不觉又念起了《红酥手》。 叶治的脸“刷”地红了,这偷来的东西被人家当面夸做工好,脸皮再厚估计也会不好意思。 “咳咳,炘儿姑娘,孤山的梅花着实漂亮,真是一大胜景啊。”叶治得赶紧转移视线,把这花痴拉回来。 “公子也懂得梅花?” “呵呵,略知一二,略知一二。” 本大帅上辈子对什么动物植物也颇有研究,讲讲这梅花,唬唬小姑娘还是绰绰有余滴。 炘儿被成功地勾引起了兴趣,问道:“那公子能给我说说吗?” “好啊,姑娘请看,”叶治指了指眼前的一片香雪海介绍道:“这孤山的梅花从花色上看主要是两种,一种红,一种黄。” 在一旁时刻关注登徒子一举一动的小琴听了,毫不犹豫地拆台道:“切,谁不知道一种红一种黄啊。” “呵呵,别急别急。”叶治脸上挂着淡淡地微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继续介绍道:“这色红的是一类,叫红梅。这色黄的是另一类,叫腊梅,姑娘请看。” 叶治指着一株粉红的梅花,“这红梅的特点是开花繁密,花朵较大,花瓣重重,而且花香浓郁。再请看,这也是红梅,但此株红梅与刚才这一株又略有不同,姑娘可知哪里不同?” 看来叶治还是改不了上辈子谆谆善诱的职业习惯。 “花色略有不同。” 炘儿同学配合的也很好,毫不犹豫地给出了答案。 “很好。”叶老师忍不住夸了起来,学生嘛,这么积极回答老师的提问,总是要鼓励一下滴,“孤山的红梅又分为两种,一种是花色淡一些粉一些的叫宫粉梅,而这种花色深红的叫朱砂梅。” “噢,原来是这样。” 小琴同学听得也很认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把拆台的事情给忘了。 “那叶公子,这腊梅又有何说道呢,我看着黄色的腊梅也有不同之处。” “姑娘观察得真仔细,且听我慢慢道来。”叶治又很合适宜地夸了炘儿一句。 “这腊梅啊,也有多种,单单从花色来看可分为两种,一种是素心,……姑娘请看,这就是素心腊梅。素心梅花瓣、花心、花蕊都为黄色,无杂色相混的叫素心种。” 跟随着叶治的指点,炘儿和小琴在一株腊梅前细细地观察起来,不住地点头。 “姑娘再来看这一种,发现有何不同吗?” “我知道、我知道。”炘儿还没开口,小琴就抢答了起来:“这花瓣和花芯的颜色有些不同。” “嗯,很好!”叶治也毫不吝啬地夸了一句。 小琴被叶老师一夸,居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哎,你还别说,这小妮子仔细看看还是挺漂亮的,只不过被那美女盖过去了。 咳咳,叶老师,正上课呢,想什么呢你。 “这就是另外一种,外瓣为黄色,内瓣中心泛紫色,花色不纯的为荤心种。素心种和荤心种里又因花瓣的不同,分了几个小种。……比如像这一株,花大色黄,花瓣较圆,中心小花瓣微带红紫色,花像虎蹄,所以叫虎蹄梅。虎蹄梅在腊梅中开花最早香气也浓。” “你们再来看这一株,这株和虎蹄梅非常像,但又有不同,你们看。”叶治凑近了,指着其中一朵花说道:“这花瓣和虎蹄梅一样较圆,但颜色更黄,花心全紫色,类似檀木,所以又称檀香梅。” “呀,还真是,登,呃,叶公子你不说,我们还真看不出来呢。”小琴同学自从被表扬之后,学习的积极性一下子蹭到了三楼这么高。 “嗯,虎蹄梅和檀香梅都是荤心种的。……你们再来看这一株,这就是素心梅,花瓣呈长椭圆形,向后反卷,花色淡黄,心洁白,花香芳馥,因其花朵较大,又称荷花梅。” “哦,那叶公子,这种腊梅别有不同,又是何种呢?”炘儿指着一株腊梅问道。 “姑娘问得好,这是腊梅里最特别的一种,叫狗牙梅。” “哈哈,狗牙梅?名字也太难听了吧。”小琴被这个怪异的名字给逗乐了。 “你们看,这株梅的花瓣最是不同,尖而形较小,外轮花瓣淡黄色,内轮花瓣有紫条纹,香气淡,你们数数有几个花瓣。” 见叶老师又出题目,炘儿和小琴专心致志地用手指戳着花瓣数了起来,“有九瓣。” “嗯,我数了,也九瓣”。 “对,这狗牙梅啊,因为其花九出,又称九英梅。” 小琴欢喜地拍起了手,赞道:“啊,这个名字好听。” “孤山上的梅花大致就这么几种,姑娘可以再好好看看、闻闻。” “叶公子真是博学多才,小女子佩服。” 炘儿看着叶治,眼中都冒出了星星,太帅了,我快受不了了。 叶治极其潇洒地摆了摆手,谦逊道:“哪里哪里,姑娘过奖了,小生也是知道个粗浅。” “那叶公子能给我再讲讲这梅妻鹤子的故事吗?”炘儿完全被叶老师的风采迷住了,居然主动要求补课。 “好,好。”叶治也被成功勾起了授业解惑的职业瘾症,“姑娘且听在下慢慢道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零九章 好男儿志在四方 “小呀嘛小二郎,背着书包上学堂,不怕太阳晒也不怕那风雨狂……” 叶治一路走一路哼着小曲,第一次成功约会,心情那个美啊。 “阿治,你总算回来了。” “嗯?云哥,你怎么来了?”刚到太学门口,岳云就堵了上来。 “你这一天都去哪里了?” “呃,没没,就外面瞎转悠转悠,云哥找我有事?” “嗯,我爹刚得了陛下旨意,明日我们就要回池州了,临走前我想和你道个别。” “这么快就要走了,这才回来几天啊。” “没办法,圣命已下,拖不得。” “这么急,又要打仗?金人不是刚跑了吗。” “嗯,这次是要到洞庭剿灭湖寇。” “杨幺?” “嗯,就是他。” 对杨幺,叶治并不陌生,他以前就看过钟相杨幺的故事,最后是被岳爷爷给平定了,这杨幺还捣鼓出什么车船来,算是农民发明家。 “那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晓得,此次一定要剿灭湖寇,要不然陛下可要怪罪哩。走走,先到我家里再说,我爹说要见见你。” “啥,你爹要见我!” 叶治一听,心跳急剧加速,血压都高了不少,今天要亲眼见到心中的大英雄,这比刚才约会还紧张。 “我爹听说我结拜了个了不得的兄弟,所以想看看你是何方神圣。”有点憨厚的岳云也开起了玩笑。 “这,这。” “好啦,别婆婆妈妈的,我爹又不是吃人的老虎。家里摆了酒菜吃个团圆饭,你是我兄弟,所以我爹让我也请你过去,见见面、说说话,也算是道个别,咱们指不定哪天才能再见哩。” 经岳云这么一解释,叶治总算心定了些,有点歉然地说道:“我第一次拜见伯父,空着手总是不好看吧。” “都是自家人,哪来这么多虚礼,我爹不在乎这个。”说完就拽着叶治回了太学一墙之隔的岳府。 …… 岳飞比叶治上辈子见过的那些画像、雕塑里的形象还要帅。 这种帅不只是相貌的英俊,而是他整个人身上焕发出来的那股如山岳般沉稳厚重的英武和浩然之气。 对,就是浩然之气! 还未等岳飞开口询问,叶治三步并作两步趋前见礼,“小侄叶治拜见岳伯伯。” 说完,真就行了跪拜大礼,这会儿膝盖怎么这么好使呢。 岳飞一看,惊了一下,这会儿不是过年,孩子怎么一见面就如此大礼。 他连忙上前把叶治扶住,道:“担不得贤侄如此大礼,快快请起!” 岳云也被叶治吓了一跳,内心却无比感动,叶治对自己的父亲如此尊重,这是给了自己十足的颜面。 “伯父怎会担不得!” 这心甘情愿的一拜不仅因为岳飞是长辈,更因为他是叶治心中你拳脚的章法路子都很正,就是少些临阵经验,待会儿去前院耍耍枪棒我看看,看看学了几分本事。” “好啊,伯伯的枪法如神,给小侄指点一二,小侄受益终身。” …… 杨幺,一名太,湖南龙阳人,读过两年私塾,后在商船上佣工糊口。 初与钟相起事,钟相死后,他与夏诚、黄佐、周伦、杨钦等率余部,盘踞洞庭,濒湖置寨,据湖为险,为患日久。 绍兴三年四月,杨幺自称大圣天王,以钟相少子子仪为太子,封黄诚为军师、左仆射,杨钦为军马太尉,还暗中与李成勾连,准备里应外合一起把赵构拉下马。 杨幺一直是赵构的心病,赵构先后派了程昌矪、李纲、折彦质、王燮等率兵剿灭,但在鼎口、下沚江口、阳武口、社木寨之战中均被杨幺所败,杨幺的实力也日渐坐大,势力东越岳阳,西至鼎澧,北抵公安,南至长沙界内,席卷洞庭湖区7州19县,拥众二十万。 张浚都督府的行辕就设在建康府,他比岳飞还早一步赴任。 对于湖寇之患,张浚日夜忧心,湖寇春夏耕种时比较安分,秋冬收粮之季就大肆出动搜掠附近州县。 而朝廷屡次剿寇,都犯了一个同样的错误,那就是以为春夏之际多雨水,不便用兵,而选择秋冬少雨时用师,这样做实际上是给湖寇充分的时间储备粮食。秋冬时节你即使围他半载,湖寇也无缺粮之虞,所以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此次讨贼,张浚打算反其道而行之,在春夏时进兵,这样湖寇疲于奔命,就没有时间和精力耕种。即使播了种,也会因战火蹂践,秋冬时也没什么收成,那就有绝食之忧。没有粮食吃,贼众肯定人心浮动,到时候招降就简单有效多了。 张浚令湖南安抚司统制官任士安以兵三千屯湘阴,保护湘江粮道;统制官郝晸屯桥口,王俊屯益阳旧县,吴锡屯公安,崔邦弼屯南阳渡,马浚、步谅留潭州,令程千秋分拨鼎州官兵于紧要屯驻,而令岳飞率军趋鼎、澧,自上游袭取杨幺。 三月,岳飞亲率五万大军从池州出发前往洞庭,于四月到达潭州,为震慑贼势,大军号称二十万。 “大帅,洞庭湖港纵横,贼寇水上来去如飞,我军又多为西北人,不习水战,这战不好打啊。” 到了潭州,岳飞召开了第一次军事会议,商议作战策略,王贵第一个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众僚佐和将领心里也都明白杨幺不比一般贼寇,岳家军不善水战这是天然的劣势。 “嗯,杨幺屡剿不除,关键处就在于其占有湖泊之利,其战利则舍舟就陆,不利则弃陆还湖,所以朝廷数次围剿都是无可奈何啊。” “薛大人。” 薛弼见岳飞点了自己的名,急忙起身应道:“大帅有何差遣。” “薛大人能给大家先讲讲此间的情况吗。” “好。”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一十章 招降黄佐 薛弼去年年底起复为湖南漕臣,负责钱粮督运,对这一带的情况非常熟悉。 “大帅,在下到此间半载余,这洞庭一带本是鱼米之乡,现在因杨太之祸,民生凋敝,老百姓不是被盗贼所挟,就是被盗贼所掠,在下所经之处经常是十室九空,有些地方真的是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大帅,”另一名参谋官范振应补充道:“据属下所知,杨太穷奢极欲,连睡觉的床都要金玉镶嵌,部下士卒百姓却困苦潦倒,饭都吃不饱,以致怨声四起。非但如此,杨太更是滥施兵威,残忍好杀,焚烧无数宅院庙宇,滥杀官吏书生僧道,还把滥杀无辜称为行法,真是天理丧尽。” 岳飞一边听着薛弼和范振应的介绍一边点头,心中逐渐有了计较。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与湖寇相比,我军虽失地利,但我有天时与人和,破贼必矣。” “大帅的意思是?” “杨太虽然势大,但做下的一桩桩却是天怒人怨,部下定然离心背德,此次作战我们困抚相合,定能收奇效。” “如何困抚相合,请大帅明示。” “此战天时在我,人和也在我,故我军大可不必操之过急,只需先将湖寇围困,再利用其内部不协招降之,从外到内将其各营寨逐个击破,最后将杨太一网成擒。各部军马亦需小心谨慎,不可擅自出战,可多派斥候查探消息,并遣使招谕湖寇各寨,出降者既往不咎许以自新,立功者加官进爵不足为道。” “谨遵大帅钧令!” …… 杨太在洞庭外围最大的营寨在湘江口青草湖,首领叫黄佐。 黄佐不是杨太的嫡系,而是洞庭大大小小几十支湖寇中的一支,自从杨太势大崛起后,洞庭的湖寇就推举杨太为首,黄佐自然就成了杨太的麾下。 不过杨太对非原班人马始终怀有戒心,因此洞庭外围的营寨多是这些投付的非嫡系人马驻守,杨太自己则被拱卫在洞庭湖中。 而且非嫡系人马在杨太眼里也要低下几等,补给军械奖赏都是挑剩下的,要嘛就根本没有。 所以黄佐这些非嫡系的首领对杨太的所作所为颇多怨愤,很多人早就不想给杨太卖命了。 岳飞率二十万大军亲来的消息已经给湖寇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震慑,现在岳飞又到处抛出橄榄枝,这正中了那些早就有反正之意首领的下怀,而黄佐就是其中一个。 黄佐虽有投降之意,却又有些不放心,为了谨慎起见,黄佐收到岳飞的劝降书后召集了营寨里大小头目商议。 其实他手下大小头目的心思和黄佐差不多,想投降,但又怕真降了以后岳飞会过河拆桥秋后算账。毕竟大家都祸害过百姓,没有人的手上是干净的。 聚义堂上叽叽喳喳吵了半天,还是没有什么主意,最后众人都把目光对准了黄佐。 黄佐对投降可能带来的风险也不是没有仔细的考虑过,经过再三权衡,他最终还是决定出降,他觉得岳飞是可信的,岳家军秋毫无犯就是一块金字招牌,值得相信。 “众位兄弟都静一静,听我说。” 黄佐制止了众人的议论,说道:“此次岳节使亲率二十万大军前来,我们如果和他对着干,肯定是死路一条。别的不说,就去年,岳节使以五万人马横扫李成四十万大军,收复襄阳六郡,就知道岳节使用兵之神,我们和他做对,就是以卵击石。所以,我的想法和众位兄弟一样,要想活命只有归顺岳节使一条路可以走。不过大伙担心的事情也不无道理,毕竟命是自己的,不能不小心谨慎。” “但我想,岳节使既然来招降,就不会出尔反尔。”黄佐提高了嗓门继续说道:“岳节使是个什么样的人,想必众位兄弟也有耳闻。记得当年岳节使领兵讨曹成,曹成手下有个首领叫杨再兴,杀了岳节使的弟弟,岳节使不仅没有杀杨再兴报仇,反而让杨再兴做了统领。后来皇帝要屠虔州城,也是岳节使保住了一城百姓,可见岳节使大仁大义。我们要肯出降,岳节使必定会言而有信善待我等,所以我决定了,明日就派人去见岳节使投降。” …… 为表诚意并消除黄佐的疑虑以安其心,岳飞只带了几名随从,亲自往黄佐营寨走一遭。 “首领,岳、岳节使来来了。” “啊,岳节使来啦!有多少人马?” “只有五个人。” 黄佐一听,有点难以置信,“只有五个人?真的只有五个人,没看错?” “没错,只有五人,岳节使和四个随从。” 此刻黄佐悬着的心彻底放下来了,岳飞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表明了巨大的诚意。岳飞数骑亲来只身犯险,是岳飞要用自己的诚意来换黄佐的诚意。 “快,快,兄弟们打开营寨大门,随我去迎接岳节使!” 黄佐等人出迎时,岳飞等数人已在寨门外等候。 看到骑在枣红色神驹之上,有如战神下凡一般的岳飞正面带微笑地注视着自己,黄佐突然感觉身体里迸发出一股暖流,人已经控制不住地往前急行,然后“扑通”一声拜倒在岳飞驾前。 “罪人黄佐拜见岳节使!” “拜见岳节使!……” 只见岳飞下了马,快步向前,扶起了黄佐,朗声道:“黄首领快快请起,诸位快快请起!” “岳节使,黄佐自知罪孽深重,如今幡然悔悟,任凭节使处置。” “黄首领无需自责,我说过只要大家诚心归顺,以前的事情就既往不咎。”岳飞拊着黄佐的后背,勉慰道:“你是知顺逆的人,如果能立功,封侯拜将也不足为奇。” 说罢,岳飞转身对张宪点了点头。 张宪会意,从怀中取出一封文书,原来是一道告身。 张宪扯开嗓子大声宣读道:“镇宁崇信军节度使、荆湖南北路、襄阳府路制置使、神武后军都统制岳飞,承制授黄佐为武功大夫。” 黄佐一听,自己寸功为立就得了一个武功大夫,感动地再次拜倒在地,流泪道:“我黄佐对天发誓,定当粉身碎骨报答岳节使恩德!” “好,快请起。”岳飞扶起了黄佐,对着众人宣慰道:“从今日始大家都是自家兄弟,尔等定要好自为之,莫让祖上蒙羞。黄佐,我想派你到湖中,那些营寨里可以劝降的你就招降他们,如果不能劝降的就伺机擒之,如何?” “大帅放心,黄佐定不让您失望!”黄佐毫不犹豫地拍了胸脯,是该拿出自己投名状的时候了。 黄佐也没让岳飞失望,陆陆续续招降了两三千人。 岳飞困抚结合的策略收到了很不错的效果。 不过外行人总是会看热闹,岳飞到了潭州都个把月,居然没有正儿八经地派兵打上几仗,让人感觉他就是在潭州城窝着,无所事事。 湖南安抚使席益有些看不过去,岳飞和往日剿寇的表现相比很反常啊,不会是岳飞想玩寇自重吧,不行,我要把事情报告上去。 结果席益把自己的怀疑告诉了张浚,没想到被张浚狠狠地数落了一通,张浚知道这些文官的嘴巴最是狠毒,闲得蛋疼就会瞎捉摸,没事找事。 张浚板着脸对席益说,岳飞是难得的忠孝双全之人,他行军布阵都有深机,你一个外行人怎么能在这里胡说八道呢。 席益被张浚说的羞愧难当,再也不敢提这个事情。 不过席益这个小插曲也给岳飞提了个醒,在他身后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呢,看来得加快进度,要不然言官看得不爽,可不会管你这么多。 岳飞一面继续招降,一面攻打外围营寨。 他首先命黄佐攻击周伦水寨,周伦不知黄佐已降,结果被黄佐赚开寨门杀得大败,寨栅粮船全被焚烧。 接着,岳飞又使了一招诱敌之计。 任士安是湖南统制官,原来是听王燮节制。王燮受命剿灭杨太,其实就是在磨洋工,而任士安也被杨太打败了好几次。 岳飞就拿任士安做饵,先是狠狠地鞭了任士安一顿,并下了一道严令,让任士安三日之内扫平湖寇,要不然全部军法从事。 岳飞号令如山不讲情面是出了名的,任士安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出战。 结果,湖寇看见只有任士安这个手下败将的人马,顿时生了轻视之心,纷纷出寨迎战。 任士安人马被湖寇杀得有点抵挡不住,只能败退,湖寇杀得兴起一路追来,而岳飞早就埋下伏兵。 结果湖寇一到,岳飞大兵四合,这一战杀得湖寇死伤殆尽,大获全胜,连破数大营寨。 而洞庭湖一带偏偏大旱,湖水干涸如深冬,湖寇越发害怕起来,很多人都开始盘算出路。 可就在这最要紧的关头,张浚却给岳飞带来了一个不是很好的消息。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一十一章 八日破贼 原来是眼看立秋,赵构要召张浚回朝,开始谋划今年的防秋大计。 张浚就要还朝,而岳飞这里还没见什么分晓,也不知道要弄到什么时候,张浚就提出今年剿寇先停停,等来年再议。 如果战事一停,等于前面做的都是无用功。 岳飞见张浚想罢兵,哪里甘心尽弃前功,他请张浚再留八天,自己保证八日内破贼。 张浚有些不相信,两个月了,看岳飞也没闹出什么大动静来,怎么八天就能把杨太给搞定? 岳飞是不是情急之下有些信口开河? 张浚好心劝岳飞,说剿灭杨太哪有这么容易,要不然也不会前后几年都无功而返。 张浚还特别提醒,王燮就因为剿寇无功,败师误国被言官狠狠弹劾,结果贬降为濠州团练使,一万多人马交给了韩世忠。 张浚言外之意很明显,就怕岳飞一时脑热,夸下海口,而步王燮的后尘。 其实岳飞早有计画,破贼已成竹在胸。 岳飞对张浚说,王燮以王师攻水寇则难,他以水寇攻水寇则易。水战我短彼长,以所短攻所长,故难。若因敌势,用敌兵,夺其手足之助,离其腹心之托,而后以王师乘之,八日之内,当俘诸贼于都督之庭。 岳飞这么一分析,张浚觉得他不是信口开河的莽撞之人,就同意了他的请求。 岳飞辞别张浚后,立刻率领大军直扑鼎州,杨太的老巢就在鼎州芷江口外宝台山。 六月初二,岳飞抵达鼎州。 当日,岳飞派黄佐由机密官黄纵随行,前往鼎口杨钦营寨招降。 杨钦是杨太的军马太尉,左膀右臂,湖寇的三号人物,只要能招降他,这个仗就胜了一半。 而杨钦也早有投降的意思,所以一见岳飞派人主动招降,他立即顺水推舟,率全寨一万余人投降了岳飞。 岳飞立即报请朝廷予以封赏,张浚受杨钦为武略大夫。 而杨钦也急于立功表现,很快帮岳飞劝降了全琮、刘诜等部。 至此,杨太军大部被瓦解,惟杨太、夏诚仍据寨自固,负隅顽抗。 六月初十,岳飞召开了总攻前的最后一次军事会议。 “杨统领,湖中大小营寨及地形你最熟悉,明日出战,你部就为大军先导。” “遵令。” 杨钦心中暗喜,岳飞交给自己的重任,一定要把这差事办好喽。 “杨太有新式车船,水上往来如飞,我军舟船定不能及。所以明日出战,我最担心的是杨太会趁乱逃脱,不知诸位有何办法。” 杨钦对于湖中情况最熟悉不过,他立即献计道:“大帅,属下有一个办法。” “哦,杨统领有何妙策,细细道来。” “大帅,车船虽然往来如飞,但吃水较深,洞庭一带连月大旱,湖中水涸,只要我们开堰闸泄水,车船就没有多少地方可以行船了,我们再用巨木堵塞宝台山一带港汊航道,杨太是插翅难飞。” “嗯,杨统领此计甚妙。” “大帅,属下还有一策。” “噢,薛大人请讲!” “杨太的车船虽然厉害,却有一致命缺陷。” 薛弼这句话连杨钦等老牌湖寇都听得心神一凝。 “车船之理大抵和水车相似,只不过水车由水流之力自然带动,而车船的轮桨是靠人力踩踏或摇转。” “薛大人说得没错,车船确实是看踩踏拨水的。”杨钦补充道。 “不论是水力还是人力,轮桨必有轮毂和轮轴,只要我们在湖中多置杂草藤蔓,车船轮桨只要卷了杂草,定然会被卡死。轮桨被卡死,这车船自然而然就无法动弹,到时候任杨太有上天遁地之能,也要束手就擒。” “好!不曾想薛大人还如此博识。” 岳飞当即下令道:“即刻传令,掘闸放水,伐木塞港,割草散湖,诸将回营好生准备,明日卯时,大军出击!” 岳飞做了这么周密的布置,已成瓮中之鳖的杨太如果还能逃出生天,那真的除非长了翅膀。 最后的围剿比岳飞预料的还要顺利,寨中的贼寇根本就没有什么迎战的勇气,其中很多人要不是惧怕杨太,早就出降了。 所以大战刚起,寨中的贼寇不是逃、就是降,瞬间土崩瓦解。 杨太乘着车船想逃跑,结果没逃出多远,车船就被杂草所阻。 杨太无奈只得跳湖泅水逃跑,最后被牛皋擒斩。 贼将陈瑫劫伪太子钟子仪船,获金龙交床与龙凤簟向岳飞投降,余党刘衡等相继皆降。 仅仅两个月,盘踞洞庭祸乱荆湖南北路二十余州县五载余的杨太,就这样被岳飞彻底剿灭。 从杨钦出降到阵斩杨太,前后刚好八日,张浚感叹道:“岳侯殆神算也。” 当初杨太恃险连连挫败官军,不由得意洋洋,对属下说朝廷想要犯我,除非是岳飞亲来,没想到是一语成谶。 对被俘人员,有人主张全部杀死,岳飞以各首领或率众降宋,或已被处置,告诫诸将不得滥杀无辜;凡精壮之士,一律收编入伍;而老弱瘦软、不堪服役者,皆各给米粮令归田。这样所得丁壮五六万,被安置归业的二万七千余户,十万余人。 经过此役,岳家军得到了空前的壮大,兵力猛增一倍,超过十万,岳家军也一跃成为诸边帅中军力最鼎盛的一支人马。 平定杨幺后,张浚命岳飞进军屯荆、襄,以图中原,不久岳飞因以平杨么之功加检校少保,进封武昌郡开国公,后又升荆湖北路、襄阳府路招讨使。 …… “大帅。” “薛先生来啦,快请坐,莫要拘礼。” “不知大帅有何差遣?” “我请先生来,是有事想请先生出出主意。” 自从薛弼被任命为岳飞随军钱粮支应后,他实际上已经成为岳飞的首席幕僚,前几日岳飞干脆奏请将薛弼留在了自己身边充当参谋官。 “先生也知道,我在建炎初还只是列校,这些年略有薄功,蒙陛下厚爱简拔,短短几年已开牙建府位列大使。唉,” 岳飞悠悠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是列校时,韩、张、刘等宣抚都已立了大功,如今我蒙陛下恩典,提拔如此之快,与几位宣抚同列大使,张俊世忠等人心不能平。我朝正处艰难之时,将帅不合乃国之大忌,我也曾数次给几位宣抚通书致意,但都是泥牛入海,怕是嫌隙已生。规复中原、迎回二圣乃岳飞平生之志,但凭一己之力,事难矣,故飞甘愿屈己,欲与诸宣抚修好,以期同心勠力共济时艰。如今,我们破了杨太,又立奇功,我怕诸位宣抚嫌隙更深,所以想请薛先生指点一二。” “大帅言重了,薛弼一介书生哪有本事指点大帅。这人情交往无非是推诚交心,大帅再向几宣抚致书一通吧,在缴获的楼船中挑几只好的给几人各送一只,我们的礼数也只能到此。如果几位宣抚还是解不开这个心结,那也只能作罢。俗话说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大帅屈己为国一片赤诚,如果他们不能体会大帅的良苦用心,那就说明他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道不同不相为谋。” “嗯,先生所言极是,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岳飞点了点头,转而问道:“对了,我听说叶治是先生的高徒?” 听岳飞提到叶治,薛弼有些意外地问道:“嗯,大帅怎么知道劣徒的?” “呵呵,叶治是犬子岳云的结义兄弟,数月前在临安府见过,很不错的小子,真是名师出高徒啊。” “大帅过誉了。”不知不觉,薛弼脑中又浮现起那张英气勃发的面容来,略带骄傲地赞道:“是啊,那小子真的很不错哩。” (致敬所有坚持和努力,加油!)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一十二章 人生第一次大考 “小姐,叶治真是个呆头鹅。” “小琴,不许你胡说。” “就是嘛,都这么久了,这个呆子连我们住哪里都不问。”小琴有些失望地埋怨道:“小姐的情意他又不是不知道,以后上门提亲都找不到门。” “哎呀,小琴,你再瞎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炘儿羞得脸都红了,急忙用手去堵小琴的嘴,心里却如吃蜜般甜美。 “看你,小姐,你的脸都红了,嘻嘻。” 炘儿气鼓鼓地噘起嘴巴,故作生气道:“哎呀,不理你了。” “小姐,过两天要不要去找那个呆头鹅?” “别,最近可别去找叶公子了。” “为什么?” “叶公子就要省试了,正在用功呢,可不敢去打扰他。” “哦,小姐,你说叶公子能高中吗?” “叶公子一定可以金榜题名的。” “嘻嘻,那就等放榜那一天,咱们来个榜下捉婿,嘻嘻。” “哎呀,看你又胡说,不理你了。”炘儿的脸上浮现起既甜蜜又憧憬的笑容。 …… 因为局势和剿寇等原因,今年的省试比往年要迟一些,往年都是三月上旬排日引试,今年开考的日子却推迟到了七月初五。 宋初科举,仅有两级考试制度。一级是由各州举行的取解试也叫州试,考中的人称贡士;一级是礼部举行的省试,全国的贡士参加考取进士。太祖于开宝六年实行殿试,自此以后,殿试成为科举制度的最高一级的考试,并正式确立了州试、省试和殿试的三级科举考试制度。 殿试后分三甲放榜,一甲称进士及第,二甲称进士出身,三甲称赐同进士出身。考中进士后不须再经吏部考试,直接授官。 贡院在观桥祥符寺边上,一溜溜白墙灰瓦的平房,被隔出了无数个独立的小间,全国发解的贡士有万余人,刨去川陕贡士(因川陕路途遥远往来不便,朝廷设了类省试,川陕的贡士直接在本地宣抚司考试,得中者再赴行在参加殿试),近万人都要集中在贡院取试,屋舍规模就可想而知。 在开考前,士子们要先到礼部呈验解牒,领取准考凭证,取试前一日到贡院对号看座。 太学参加此次省试的考生差不多有三百人,当年和叶治同进太学的温州老乡王十朋和庄珑也在其列。 很多人不理解叶治为什么放着上舍不去,非要来凑这个热闹,还有不少人瞅叶治就来气,暗地里想看叶治出丑。 奶奶的,好端端的免考不要,是觉得自己必中? 这么厉害,你咋不上天呢,到时候看你怎么摔下来。 叶治上辈子也算是考霸,大大小小经历过无数次考试的洗礼,看上去是云淡风轻。 可是面对自己这辈子第一次大考,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叶治放弃上舍,选择参加省试,实际上是把自己逼上了墙角,要是考不中,那真的装逼不成变装修,丢人丢大发了。 不过科考不比后世的高考,因为没有数理化,所以碰到不会写的题型、发挥失常的几率是极低的。 关键就要看你写出来的东西能不能迎合阅卷人、主考官甚至皇帝老子的口味。 叶治有一点是超越这个时代的,那就是后世积累的经验和视野。以前历史和思想政治课天天讲历史背景、社会背景,这样的背景分析一样适用今天,适用于科考。 当前的大背景是宋金交战,战与和是主导南宋初期几十年政治格局的核心力量,两股力量此消彼长。从主流上看,因为赵构偏安一隅的思想,主和派占据上风。 但就从目前来讲,在政权没有稳固之前,赵构的态度暂时倾向于战,主政的赵鼎和张浚都是主战派,所以策论中的观点就要有鲜明的态度倾向,但又不能太绝对太极端。 还有一点就是,因为靖康之难,赵构对王安石变法论和新党正处于全盘否定和清算期,以司马光为代表的元祐党又重新吃香,前不久赵构还命川陕访求元祐党人子孙。在这样的形势下,如果还讲变法革新的观点,那还不如趁早回家。 七月初五,大考的日子转眼就到。 叶治和王十朋等人起了个大早,天未亮就已经到了贡院。 此时的贡院外已是人头攒动,每个赶考的士子无一例外都挎着试篮,焦急地等待着开考。 叶治和王十朋的本经都是《诗》,所以他俩的考场都在甲字,贡院开了许多便门,因为人数众多,每个人都要细细搜身,查验有无夹带。 “时辰已到,贡士排队入院!” 卯时一到,贡院正式开门入场。 进考场前的检查比叶治想象的还要严格,从试篮到笔、墨、砚台,细细检查有无机巧,身上穿的衣服、鞋子,还有头发甚至肌肤,反正有可能夹带和搞小抄的地方都要检查,就剩一朵花没检查。 考场的号房也比想象中的还要简陋,就是三面墙加两块木板,大小还不到两平米,一块窄点的木板是凳子,一块宽的木板可以上下开合是桌子。 这一间间号房,跟公共厕所的坑位很像,甚至还不如。起码厕所坑位前面还有个门遮羞,考场为防止作弊不能设门帘,所以考试的三天两夜,吃喝拉撒睡都在这一个小小隔间里。 哟,还有个便桶呢,对面的大哥看啥呢,我正出恭呢。 这三天,贡院内有巡廊的军卒卖砚水、点心、泡饭、茶酒、菜肉之类,吃饭的问题倒不用自己操心,还有八厢太保巡查廊事,维持考场的纪律。 “主考相公到!” 为了防止人情请托作弊,贡举的主考官都是当日才下差遣,一般由六部尚书、侍郎知贡举和同知贡举,主考官等入殿听敕委差后,带差帽与监试、主文、弥封、誊录等官一并直赴贡院。 “锁院!” “锁院!” “锁院!”…… 随着主考官一声令下,不大一会儿工夫,贡院所有大小门都关闭,这也意味着省试正式开始,这三日内任何人等皆不得进出。 贡院主厅前已备好了香案,厅堂里供着大成至圣先师孔子的画像和牌位,正式放题开考前必须先拜先师。 在主考官的带领下,所有考生恭敬地拜过圣人,这才正式下帘,出示题目于厅额。 省试三天一共考三场,第一日考本经,第二日考论,第三日考策。 考完一场,所有卷子直接送到弥封所封卷头,封好卷头打上号头后再送到誊录所誊录卷子,校对无误后才送到考试官各房批阅,为了保证公平,同一张卷子还多人批阅。 七月江南的天气还有些闷热,这三天对于考生来说不仅是学识的考验,也是体力和毅力的考验。 叶治在号房里考的昏天黑地,炘儿却比他更加紧张,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安稳,每日求佛拜神,祈求老天保佑自己的心上人能金榜题名,然后骑着高头大马,踏着五彩祥云上门提亲。 “小姐,不知道呆头鹅考得如何?”小琴这几日也一直想着叶治考试的事情。 炘儿的心思全在叶治身上,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小姐,你说他会不会考不中?” “小琴,你天天就知道胡说八道,再这样我真不理你了。” 小琴吐了吐舌头,有些醋意地说道:“小姐,你看你,这还没嫁给他呢,就处处向着他说话。” “你,你,我不理你了。”炘儿气鼓鼓背过身,脑子里都是叶治的身影在飞舞。 “小姐,下午就要开门放院了,我们要不要去贡院等这呆头鹅。” “好啊。不过可不能让阿娘知道,上次溜出去就被阿娘了臭骂一顿,要是再让阿娘知道,非得被她锁家里不可。” “唉,要是老爷在家就好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一十三章 没觉悟的电灯泡 “三哥,你去备马车。” “夫人要出去?” “嗯,今日小治放院,咱们去接他,连考三天一定累坏了。咱们把他接回来,好好给他补补。” “瞧我这记性,怎么把治哥儿的事情给忘了,我这就去备马车。” 贡院是酉时开门放院。 申时中,梁红玉就到了贡院,此时贡院外已经聚集了不少等候的家属。 “小姐,贡院这么多门,这个呆头鹅真会从这里出来吗?” “我记得叶公子说过自己是甲字号,应该没错。” “小姐,这天都快暗了,怎么还没开门呢。” 小琴等得有些焦急不耐,这些日子没见这个呆头鹅,心里怎么怪想念的呢,这可不能让小姐知道。 “当当当……” 就在两人说话间,贡院内终于响起了清越的磬声,这是考试结束交卷的信号。 “小琴,叶公子要出来了,你看着点。” “嗯,小姐我看着呢。” 贡院的门还没开,小琴已经迫不及待地踮起脚盯着门口。 感觉等了老半天,贡院的大门才“吱吱呀呀”地打了开来,只见老的少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一个个挎着竹篮子,陆陆续续走了出来,每个人脸上无一例外地都写满了疲惫。 “小姐,你看,呆头鹅出来了,在那!” “小姐还愣着干嘛,走啊,咱们过去喊他。” 见炘儿还杵在原地,小琴急着催促了起来。 炘儿毕竟是姑娘家,大庭广众下有些害羞磨不开面子。 小琴见炘儿有些迟疑,二话不说,拽着她就朝叶治奔去。 “小治!这,在这!” “呀,嫂嫂,你怎么来了?” “我是特意来接你的,累坏了吧,走,赶快回府,好好吃一顿。” “呵呵,确实累坏了,不过回去第一件事情我要先好好洗洗,三天关着没洗澡,人都馊了。” 叶治是个洁癖,这贡院真心不想再来,太难受了,吃喝拉撒睡全在两平米,还不能洗漱,比坐牢还难受。 “噗呲,”梁红玉被叶治逗乐了,打趣道:“我说呢,怎么就闻到一股酸味,原来是你馊了。” “哈哈,这酸味都快赶上王大娘家陈醋了。” “哈哈哈,三哥你就笑话我吧。” “走走,赶紧上车,别楞在这里了。” “叶公子!叶公子!” 叶治转身一看,呀,原来是小琴在喊他。 “嫂嫂,你等我一会儿。”说着,把竹篮往关三手上一递,就朝炘儿迎去。 叶治一脸温柔,有些感动地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咦呀,身上一股酸臭。”小琴嫌弃地捏起了鼻子,“你,你别靠太近了。” 意中人来等自己,叶治心情大好,笑道:“呵呵,三日没有洗漱,不酸不臭才怪哩。” “你,你,累了吧。”看了叶治一眼,炘儿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 远远地看着叶治泡妞,梁红玉诧异地问道:“三哥,小治哪里认识的小娘子,好生俊俏。” “夫人,我也不知道,想必治哥儿这般人物肯定是有很多小娘子爱慕的。” 关三分析的很对,呵呵。 “看看这一对,确实是郎才女貌,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娘子,如果能和小治结为秦晋之好,倒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可不是。” “炘儿,今日我嫂嫂来接我,我先回去了,明日我不用进学,咱们未时老地方见如何?” “以前未曾听过你在临安还有亲人。” “嗯,这是我义嫂,待我像自家亲弟弟一般。” “嗯,那你先回吧,明日再……”炘儿有些害羞地点了点头,声如蚊蚋,温柔地叮嘱道:“今日早些歇息,累了几天。” “哎,你们也早些回吧,路上小心,要不我让马车送你们回去。” “啊,不用不用,”小琴叫了起来,“我们是偷偷溜出来的,你弄个马车送我们回去,要是被夫人知道就糟了。” “那好吧,你们路上自己小心些,嫂嫂在等我,我就先过去了。” 望着叶治离去的身影,炘儿的脸上浮现起了幸福而满足的笑容。 “小治,这是哪家的小娘子,生得如此标致。”一上马车,梁红玉就迫不及待地问道:“你俩是怎么认识的?” 叶治被问得有些不好意思,半红着脸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她是哪家的。” “啥?你连人家是哪家的小娘子都不知道?”梁红玉惊讶地叫看起来:“我看你俩那热乎劲儿,哪像是刚认识的,认识多久了?” “有小半年了。” 说着,叶治不由想起了第一次约会孤山赏梅,自己装b的绝世风采来。 “什么!小半年?你连人家是哪家的都还不知道?” “嗯,没问。” “啧啧啧,你让嫂嫂说你什么好。”梁红玉戳了下叶治的脑瓜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埋怨道:“你啊,平时这么精明,这会儿却糊涂了,我看你也挺喜欢人家的吧?” “呵呵,嫂嫂莫要取笑我了。”叶治倒还不好意思承认。 “别不承认,你喜欢人家,可人家是哪儿的还都不知道,嫂嫂怎么给你上门提亲去?” “呃…,”叶治被梁红玉搞得有点说不出话来,“嫂嫂,我才多大啊,谈婚论嫁还早着。” “切,”梁红玉丝毫不以为然,“人家像你这么大,当爹当娘的多了去了。” “人家是人家,我可不想这么早就成亲。” “呵呵,夫人,治哥儿是有大志向的人,哪能这么早就成亲生娃哩。” “得,得,得,三哥,你就别笑话我了。” “你不想这么早成亲,那也可以问问人家是哪儿的,家里是干什么的啊。” “嘿嘿,我没好意思问。”叶治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上辈子那会儿不是最忌讳查户口式聊天吗,到时候真能成事了再问也不迟。 “你就是个木头。”梁红玉又没好气地戳了一下叶治的脑瓜子。 “夫人,治哥儿这脑瓜子还是木头,那咱们这脑瓜子不成石头了,哈哈……。” “噗呲,三哥说的也是,这小子鬼精鬼精的,主意多的是,用不着咱们在这瞎操心。小治,省试考的如何?” “马马虎虎吧。” 科考不会像数理化那样容易出现超常或失常大起大落的情况,主要是看平时的积累和沉淀,叶治自己的信心还是比较足的,就看结果如何。 等待的时间总是觉得很漫长,贡院放榜要差不多一个月后。 这段时间,临安城的各大酒肆正店里都是赶考的士子在吟风弄月,打发无聊的时光,望湖楼每日也是高朋满座。 叶治倒不会那么无聊,一来太学里还得照常上课,二嘛,休沐的时候可以和心上人约个会见个面,幸福的很呐。 不过这个呆头鹅还是没问炘儿是哪家的小娘子,炘儿又不好主动开口,想想心里有时也是怏怏。 …… “过几日放榜,你可要小心些,莫让人家捉了去。”炘儿抿着嘴笑道:“真要被捉去,谁也救不了你。” “呵呵,要是被捉了去,我宁死不从。” 小琴白了一眼叶治,酸酸地数落道:“哼,还宁死不从,我看你是巴不得被人家捉去吧。” 哎,我说你这个电灯泡,最近说话越来越尖酸了,哪有你这样的,天天像块狗皮膏药一样黏在身边,我们是在谈恋爱好伐,灯泡当上瘾了? 害的我们到现在小手都没牵过,有没有点当小丫鬟的觉悟,戏码里不都是小姐幽会,丫鬟把门放风的吗,我咋就这么命苦啊。 “小琴,你瞎说什么啊。” 炘儿气鼓鼓地瞪了一眼小琴,这丫头越来越没大没小,看来下次不带她出来,天天碍事。 “呵呵,炘儿别担心,到那天我把自己打扮成个老头子,谁会看上我呢,哈哈……。” “谁担心你了,哼,你这个呆子。” 炘儿白嫩的脸上浮起了半道红晕,在宝石山落日余晖的映衬下,看得叶治也是心醉神迷。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一十四章 殿试 八月初三,礼部贡院放榜。 放榜和高考查分一样,考生都很心焦,叶治也起了个早,准备去贡院瞧瞧。 为了确保自己童子身的安全,叶治特意叫了关三陪他一起去看榜。 俗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可不想稀里糊涂就被抓去做“压寨夫人”。 听说榜下捉婿可疯狂了,街上的巡铺根本不管,反而巴不得有热闹可看,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男,居然还成了美谈。 两人到了贡院,早已是人潮涌动。 听说放榜要等辰时中,辰是龙,放榜特意挑这个时辰,有鲤鱼跃龙门的吉祥意思。 如果恰好是龙飞之年(也就是农历龙年),新科进士都要加倍恩例,特别是状元郎,可以直接除授下郡通判。 “啊,来啦来啦!”突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骚动。 “诸位官人先让一让,让一让,先让我等把这喜榜贴上去。”负责放榜的小吏今日分外客气,一边往张榜处挤,一边招呼着,“诸位官人都能高中!” 小吏把榜一贴,人群早就迫不及待地涌了上来。 “啊!哈哈哈哈……。” 围在榜单前的人群里突然爆发出一阵肆意的大笑,只见一个三十郎当岁,一脸憔悴的男子一边挤出人群,一边仰天大笑道:“哈哈哈……,中啦!中啦!哈哈哈,中啦!……” 笑声还未落,只见人群中挤出几个皂衣小厮,不由分说扯起这男子,连拖带拽地外跑。 “啊!你们要干什么?快放开我!快放开我!” 男子终于恍过神来,惊恐地大叫起来:“我已经娶亲了,放开我,放开我!来人呐,快救救我!救救我!” 可不管他如何呼叫挣扎,人群里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反而发出阵阵哄笑声。 叶治的额头不知不觉地冒出了冷汗,他扯了扯关三的衣袖低声道:“三哥,你可得跟在我身边寸步不离啊,一会儿看了榜,别声张。” “哈哈哈哈……,治哥儿怕了吧。” “嗯,”叶治不住地点头,心有余悸地说道:“还真怕了。” 人群中不时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奶奶的,这些人胆子真够壮的,居然不怕被捉走。就不知道有没有故意来碰瓷的,万一有的话,那家的黄花大闺女可就亏大了。 嘿嘿,叶治还有心思恶趣味。 不过更多的是叹息声、不甘的叫声和失魂落魄的哭声。 唉,今年不知又有几人疯魔。 等人潮有所褪去的时候,叶治才在关三的保护下挤到榜前,细细地找起自己的名字来。 “治哥儿,你看!”关三突然激动地低呼了起来,“中了,中了!” “啊!哪里?” 叶治是当局者迷,眼睛虽然在榜上游离,一时间却感觉看不真切。 “那!” 关三刚想举手指给他看,就被过分小心的叶治给制止住了,关三压低了声音提醒道:“第十行第三个。” 叶治5.2的眼睛找了半天,终于看到了那行字:叶治,两浙路温州永嘉县。 叶治突然觉得脑子有些昏沉和虚幻,他暗暗地在自己腿上狠狠地掐了下去,“嘶”,一阵剧痛让他清醒了一些,他扯着关三的衣袖就往外挤。 乙卯科考校合格进士樊光远等二百人,录取比例为五十比一,比绍兴二年壬子科又有所增加(赵构实在是缺人手啊)。 …… “小姐,小姐。” “啊,你回来了,怎么样,中了吗?”炘儿急切地问道:“治哥儿中了没有?” “唉,”小琴叹了一口气,没有答话。 听到小琴叹气,炘儿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难以置信地自言自语道:“这,这,怎么可能,治哥儿怎么会没中。” 说着,炘儿难过地差点要哭了。 “嘻嘻,小姐,谁说了没中的,呆头鹅中啦!哈哈!” “呀!死丫头,你,你,真是吓死我了,气死我了,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炘儿着实被小琴骗的不轻,举起粉拳就要捶打小琴,喜滋滋地说道:“我就说呢,凭治哥儿的才学,怎么会不中。” “小姐,人家大老远跑腿给你报喜,你还打人家,哼,心里只有那个呆头鹅。” “好啦,你吃什么干醋。”炘儿一把搂住小琴的肩膀,掩饰不住的喜悦写在了脸上,“治哥儿中了就好,中了就好。对了,你溜出去没让阿娘知道吧。” “没,夫人不知道,我可不敢惊动她,要不然我非得挨板子不可。” “唉,” 炘儿叹了一口气,经常溜出去的事情被家里老娘知道了,结果被臭骂了一顿还禁足,这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自己的心上人。 …… 叶治高中的喜讯让整个韩府陷入了一片欢乐的海洋,梁红玉真的比自己亲弟弟中举还开心,全府上下所有人都给了十贯的喜钱。陈有贵也欢喜地不得了,打算在望湖楼搞什么大酬宾呢。 “小治,赶明我给你大哥去封信,把这好消息告诉他,你也给家里阿爷阿姥带个信,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我看家里的门槛就要被提亲的人踏破了。” “咯咯咯咯……” 梁红玉的一番话引起了身边一帮婢女的嬉笑,那些情窦初开的小姑娘看着叶治都两眼放光哩。 叶治被笑得有点不好意思,连忙说道:“嫂嫂,不急不急。还有殿试呢,等殿试后定了甲次,再跟韩大哥说也不迟。” “嗯,也对,那就等你点了状元再说。对了,什么时候殿试?” “榜上说定在八月二十二殿试,到时候会有专门的书报送来。” “那你可得加把劲,大伙就等着你高中魁首哩。” “呵呵,状元又不是大白菜,哪有这么容易,说中就中。” 叶治挠了挠头,低调,一定要低调。 第二日,入闱殿试的喜报就到了太学,此次太学有近三百人参加省试,一共入闱十六人,比例已经是很高了,不过可惜的是庄珑和王十朋都未上榜。 殿试是科举考试最华彩的乐章,殿试前三天,要宣押知制诰、详定、考试等官赴学士院锁院,命御策题,殿试只考策,限千字以上。 殿试这天一早,梁红玉亲自把叶治送到了东华门外。 殿试的安检比省试还要严格,身上有无绣体私文都要查看,东华门外一个个细细地查验了,才由侍卫班直领着到殿试的考场——集英殿,集英殿的殿庑下早就排好一张张桌椅,考生们陆续按位置入座。 入了座,考试官再次一一查验了考生的准考证,到了辰时中,随着一声“放卷”的号令,殿试正式开考。 叶治拿到卷子一看,今年的殿试策题只有寥寥两行字:“卫鞅变法而秦独霸,王莽改制而新败亡,事同而功异,何也。” 考题核心是论变法,变法是当下人人都在谈都在说的热门话题,题目看似简单,实际上却比那些冷门的话题要更难。 因为这样的题目往往容易大众化、套路化,那也就意味着区分度不高,很难在这么多人中脱颖而出。 好在殿试的时间充分,可以慢慢地构思,而且殿试比省试有一点不同,答题用的卷子是考生自己带的,可以先在空白卷上打打草稿,叶治上辈子就养成了列提纲的习惯,这比打腹稿强多了。 按照题目来说,有很强烈的清算王安石变法的意味,但又不能将自己的观点陷入到祖宗之法不可变的僵化思想中去,毕竟题目中有商鞅变法秦独霸的内容,关键的落脚点还是如何因时而变。 随着一层层剥丝抽茧般的深入思考,叶治心中也逐渐有了答案,中午吃过殿直提供的午饭,稍稍闭目养了一会儿精气神,叶治开始正式动笔。 叶治的答题思路受上辈子的影响非常大,先是分析了商鞅变法和王莽改制的历史背景,一成一败的原因和得到的经验;再分析王安石变法失败的深刻教训在哪里;接着提出自己的核心观点:社会发展论下不能一成不变,关键在于如何变。 并从如何研判大势,如何因时因势而动、精准施策,如何得人用人,具体执行等方面,具体论述如何才能变的成功。 最后,再指出当前形势下朝政一些得失利弊之处,以及自己的对策建议。 宋朝皇帝特别爱看这一块内容,以显示自己广开言路虚心纳谏之风,甚至有人在殿试卷中对皇帝提出激烈的批评也不以为忤。 仁宗嘉祐六年,二十三岁的苏辙参加制科考试,仁宗问策数十条,包括询问对“阙政尚多”、“浮费弥广”等问题的见解。苏辙年少轻狂,对策七千言,矛头直指宋仁宗,说“窃闻之道路,陛下自近岁以来,宫中贵姬至以千数,歌舞饮酒,欢乐失节,坐朝不闻咨谟,便殿无所顾问”;“陛下赋敛烦重,百姓日以贫困,衣不盖体,则是陛下未得以财结民也。吏之不仁,尚可以为吏之过;赋敛之不仁,谁当任其咎?” 在苏澈的笔下宋仁宗简直成了昏君,这篇直言不讳的策论在朝廷掀起轩然大波,有人提议:“陛下恭俭,未尝若是。辙言狂诞,恐累盛德,乞行黜落。” 但宋仁宗极力回护苏辙,他说“朕设制科,本求敢言之士,辙小官,敢如此极言,特与科名,仍令史官编录。”并未降罪,反而授予苏辙秘书省校书郎之职。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东华门唱名 叶治感觉自己文思泉涌难以遏制,洋洋洒洒写了三千多字。 大家可别嫌多,南宋最后一名状元文天祥殿试的卷子写了一万字!简直是神人。 一天时间,就是让你抄一万字都够呛,何况是考试,最重要的是还得了状元。 时间一到交了卷子,一帮人又由侍卫班直领着出了东华门,最终排定三甲座次还得继续等上十天半月。 “小治,今天考的如何?” 叶治出了东华门,梁红玉和关三已早早备着马车在等候,梁红玉一见到人就急切地问了起来。 “马马虎虎吧,殿试的感觉比省试稍微好点。” 看叶治感觉轻松,梁红玉喜道:“这就好,治哥儿定然能中状元。走,上车,回家吧。” “等等,等等。” “怎么啦,那小娘子又来等你啦。”梁红玉左顾右盼环视了一圈,“没瞧见啊。” “哪里来的小娘子,我是急着解手。”叶治没好气回答道:“殿试也真折磨人,我都一天没解手了,幸好今天没怎么喝水,可憋死我了。” “哈哈哈……” 不过叶治心里确实有点小失落,满以为今日考完了,也有佳人在望,含情脉脉。结果出了东华门,瞄了一圈,愣是没找到人影。 其实炘儿比叶治更失落。 八月十五中秋节,她又偷偷溜出去和叶治到六和塔观赏钱塘潮,结果被老娘发现,遭受了自出生以来最严厉地惩罚,手心都被打肿了,小琴的屁屁也挨了一顿板子,在床上趴了好几天。 炘儿现在每日都被锁着,而且还有个婆子看着,想溜出去难比登天。 “今日那小娘子怎么没来?” “不知道。”叶治看着御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些落寞。 “这小娘子家住何处,现在总知道了吧?” “嗯,她叫炘儿,说住在望仙桥。” “望仙桥?”梁红玉奇道:“看来这小娘子也不简单哦,定然是什么官宦人家的大小姐。” 望仙桥就在朝天门内太医局北,东华门外朝天门内御街两旁,不是三省六部就是太庙五府,朝中的达官显要也多住于此,所以梁红玉有此推断。 “呵呵,不晓得,我没问。” “你就是个木头,啥也不问。”梁红玉又点了一下叶治的脑袋,问道:“点了状元是不是就上门提亲了?” “嫂嫂,你就别取笑我了,我还小哩。” “切,你还小?个子都和你韩大哥一般高了,早些定了亲事,省的这么标致的小娘子被别家给抢了。” “呵呵,”叶治没法回答,只能一味地尬笑,心想梁红玉说得似乎也有道理,想着想着就想到今日见不到炘儿,是不是她真的被人家定了亲这上面去了。 …… “官家,这是此次殿试评出的三魁试卷。” “嗯,呈上来吧。” 虽然明日才正式在文德殿钦点状元榜眼探花,不过那只是个形式。按例,前一天要先进呈三魁试卷御览,要不然典礼当天赵构要细看三份卷子,评判高下,可没这么些个时间和精力。 “官家,今年的三魁有惊喜。” “哦,有何惊喜?” “官家看了便知。” “呵呵,你还跟朕卖起了关子。” 被邝珣激起了好奇心,赵构放下手中正看着的奏疏,翻开了那三张试卷。 这所有人都一样的心理,好奇的不是这三魁到底写了些什么,而是先看三魁到底是何方神圣。 翻开第一份试卷,赵构往卷头一看,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不由开心地笑道:“哈哈,大伴,真是惊喜!” 只见第一份试卷的卷头第一行写着:“殿试举人臣叶治”,后面就是叶治的年纪、乡籍、求学考试经历以及祖上三代角色和所习本经。 “好个叶治,果然没有让朕失望。” “可不是,官家,您看这是惊喜吧。” “哈哈,是惊喜,是惊喜,我先看看这小子有什么宏篇大论。”说完,拿起叶治的卷子细细地看了起来。 赵构一字一句看得很细,时不时停下目光,若有所思地用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案,差不多足足两刻钟,赵构才认真看完,他放下手中的卷子,由衷叹道:“真乃少年英才啊。” 片刻之后赵构又拿起第二份试卷,打开一看,是江南东路信州玉山县的举人汪应辰。 “哟呵,又一个少年英才,叶治十七岁,这个汪应辰十八岁,朕也要好好看看。” 这次赵构速度快了一些,半刻不到就看完了汪应辰的卷子。 “官家,如何,叶治比汪应辰如何?” “汪应辰也是难得一见,不过就此策论而言,立意不如叶治高远。我再看看第三份卷子。” 第三份卷子是京畿路开封府祥符县举人樊光远,哟,原来是开封老乡。 江淮以北的土地虽然都丢了,但科举考试的名额还在,这些地方的读书人迁到南方后在当地参加流寓试,仍然保留原来的籍贯。 花了半个时辰赵构看完了三份试卷,心中已经有了计较,邝珣看着赵构眉梢间的喜悦,自然心领神会。 …… 九月初三,文德殿。 应殿试的二百二十名贡士(包括川陕类省试解额二十人)一早就被细细告知了相关的礼仪,这是三年一次的盛会,也是科举考试最辉煌耀眼的时刻,除了应举的举人悉数参加外,有资格参加大朝会的在京文武官员都到齐了。 “陛下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文德殿内左右班,站的都是文武大臣,二百二十名新科贡士都站在了文德殿外听宣。 殿试典礼,先是被委派为知贡举的主考官向皇帝汇报此次科考的情况和录取进士的名额,介绍完后就是最最重要的皇帝排定三魁位次,点状元的戏码。 “进呈三魁试卷!” 早有准备的考试官端着一个托盘交给了内侍,由内侍呈上御座阶前。 赵构拿起托盘里的三份试卷有模有样地浏览了一遍,然后拿起朱笔在试卷上分别写下了:第一甲第一名,第一甲第二名,第一甲第三名。 随后,内侍将朱批好的卷子交还给主考官,主考展开卷子大声宣布道: “陛下亲睹三魁,排定姓名资次如下:第一甲第一名,叶治!” “第一甲第二名,汪应辰!” “第一甲第三名,樊光远!” 主考官在殿内宣唱三魁姓名,殿外的考生听的并不真切,紧接着,在文德殿门口的典礼官扯开嗓子依葫芦画瓢大声宣唱道:“陛下亲睹三魁,排定姓名资次如下:第一甲第一名,叶治!……” “轰!” 听到自己的名字居然是第一甲第一名,叶治的脑子如雷击般嗡嗡作响起来,这是真的吗,叶治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真的考了第一名?不是在做梦吧。 典礼官宣唱完名次,接着宣唱道:“陛下宣叶治、汪应辰、樊光远觐见!” 这一次叶治是听得真真切切,没错,自己真得中了魁元! 典礼官一连宣唤了三次,叶治、汪应辰和樊光远才应名而出,进入文德殿叩见天颜。 “微臣叶治(汪应辰、樊光远)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叶治。”赵构首先点了状元的名。 “微臣在。” 看着阶下躬身肃立的叶治,赵构的脸上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丝笑意,按照程式问道:“爱卿乡贯哪里,年甲几何啊?” “启禀陛下,微臣乡籍两浙路温州永嘉县,宣和元年十一月生人,今年十七岁。” “好。” 赵构露出了满意的微笑,继续点了榜眼和探花的名,问了相关年甲。 “微臣江南东路信州玉山县人,政和八年六月生人,今年十八岁。” “微臣京畿路开封府祥符县人,大观四年八月生人,今年二十六岁。” 赵构问过乡贯年甲,三人就由小黄门领着,带到侍班处更换由皇帝赐下的绿袍靴笏。 换好了衣袍靴笏,三魁重新回到文德殿叩首谢恩,依例下旨状元郎授承事郎,榜眼授承奉郎,探花授承务郎,算是正式有了官身,不过具体的职事差遣还要等吏部除授。 文德殿弄完仪式,接下来就是热热闹闹的琼林苑赐宴,同时东华门外要进行一项所有读书人一辈子梦寐以求,也是最荣耀的事:东华门外唱名。 此时的东华门外已经围集了无数的百姓,今日杭州城格外的安静、甚至整个天下都特别的安静,所有人都在静静地等待聆听这个酝酿了三年的声音。 “出来了,出来了。” 只见几个班直捧着一道皇榜,端端正正地贴在了张榜处,与此同时,东华门的门楼上一名典礼官展着圣旨,用那如洪钟般的声音喧唱了起来:奉天承运……乙卯科新登进士二百二十人,第一甲三十六人赐进士及第,第一甲第一名,两浙路温州永嘉县叶治!”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一十六章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典礼官刚报完状元名号,人群立时爆发出一阵阵热烈的喝彩和欢呼。 “第一甲第二名,江南东路信州玉山县汪应辰!第一甲……。第二甲七十二人,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至第五甲一百一十二人赐同进士出身……。” 典礼官将一个个新科进士的名字喧唱了出来,每次念完一个名字,人群都会爆发出喝彩和欢呼,从今日后这些人的名字就要传遍天下。 难怪当年韩琦在狄青面前说了这么一句趾高气扬的话:“什么是好男儿,东华门外以状元唱出者才是好男儿。”狄青为之气结,却又无力辩驳。 “夫人,治哥儿中状元了!治哥儿真的中状元了!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 关三一早就陪梁红玉等在了东华门外,想不到真是美梦成真,他激动地几乎要疯掉! “太好了!太好了!”梁红玉的眼里闪现着泪光,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语道:“我就知道小治能行的,能行的”。 琼林宴不单是吃吃喝喝这么简单,新科进士和皇帝还有一项非常重要的互动游戏,那就是写诗。 琼林宴上所有登科进士都要写谢恩诗来表达对皇帝恩典的浓浓谢意和宣誓自己的忠心,不过不是所有进士谢恩诗都进呈给皇帝,而是由前三魁作为代表献诗。 而皇帝也象征性地给状元赐诗,表达自己对新科进士们的殷切希望。 “状元郎进谢恩诗!” 典礼官捧起叶治的诗,当庭朗读了起来: “当宁宵衣务得贤,草茅保足副详延。 天人要语垂清问,仁敬陈言上奏篇。 愧乏谋猷裨乙览,忽惊姓字首胪传。 乾坤大德知难地,誓秉孤忠铁石坚。” “好!好一个誓秉孤忠铁石坚。”赵构抚掌称赞道:“叶治,你总算不负朕望。” 这种应景诗不讲什么意境格调,听的就是一个响亮。 榜眼和探花也不甘示弱,谢恩诗里都是满满的套路。 赵构也是诗兴大发,当即挥毫泼墨,将前一晚冥思苦想的赐给状元的诗一气呵成写了下来,然后典礼官用尽全身力气当场宣读,赵构的文采自然引来了所有人一致赞颂声。 赵构开心地不得了,看来生活确实需要仪式感。 各种仪式精心地走完后,琼林宴也圆满地落下了帷幕。 不过这仅仅是皇帝的差事到此为止,新科进士还有一系列精彩的活动在等着他们,最精彩的就是鹿鸣宴。 (历史上,绍兴五年乙卯科的状元是宰相赵鼎的得意弟子汪应辰,绍兴二年壬子科的状元是杭州人张九成,宋室南渡后为了笼络江南士大夫,赵构连续点了几个江南状元。) 鹿鸣宴起于唐代,是地方官祝贺考中贡生或举人的乡饮酒宴会。饮宴之中必须先奏响《鹿鸣》之曲,随后朗读《鹿鸣》之歌以活跃气氛,故而得名。 《鹿鸣》出自《诗经·小雅》中的一首乐歌,一共有三章,三章头一句分别是“呦呦鹿鸣,食野之苹”,“呦呦鹿鸣,食野之嵩”,“呦呦鹿鸣,食野之芩”。其意为鹿子发现了美食不忘伙伴,发出“呦呦”叫声招呼同类一块进食,古人认为此举为美德。 到了宋代,鹿鸣宴变成了文武两榜状元做东设宴,同年登科进士的团拜会,通过鹿鸣宴联络感情。 虽然是状元做东,但实际上都是官方在操办,主要由帅司和安抚司差拨专人负责,并出钱出物,甚至还有官妓助兴,状元不用操半毛钱的心。 鹿鸣宴就设在丰豫楼,丰豫楼又名涌金楼或丰乐楼。 北宋政和六年,杭州知州徐铸在涌金池旁新造高楼,命名为涌金楼,后改名为丰豫楼。 丰豫楼,居西湖之会,千峰连环,一碧万顷,柳汀花坞,历栏槛间,而游桡画栋,棹讴堤唱,往往会合于楼下,为游览西湖之最。 赵构南渡临安,每次进士放榜,都要在丰乐楼赐宴,是为杭州人所熟悉的丰乐赐宴。 赐宴那天,万人空巷,市民都争相前来看热闹,新科进士有如天上神仙下凡,赢得百姓赞颂。 …… “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安抚司差来的歌姬,用如同夜莺般婉转的声音唱起了《红酥手》,引来了一阵阵叫好声。 歌姬也是走心,知道这《红酥手》是叶治所作,所以演唱的格外卖力。 “状元郎,”坐在叶治右首的樊光远问道:“听说这阙《红酥手》是状元郎的大作。” 还未等叶治答话,左首的汪应辰抢先应道:“这词确实是状元郎所作,樊兄觉得如何?” “状元郎有大才,光远钦佩,这词与柳永《雨霖铃》相比不遑多让,定能流传千古。…来,我敬二位一杯。” “樊兄谬赞了,叶某的劣作怎能与柳大家的词相提并论,着实汗颜啊。” 叶治连忙谦逊着,心想待会可别叫我吟诗作赋,一想就头大。 为了转移这几个人的注意力,叶治主动拉起汪应辰和樊光远给同年敬酒。 在座的进士们见状元郎如此热情又毫无架子,不觉印象更好,也纷纷举杯共贺,一时间丰豫楼的气氛被推向了高潮。 叶治这边在喝着花酒倒是自在,关着禁闭的炘儿却是度日如年、辗转难眠。 她今天才从府里人的嘴里听说今年新科状元是谁,当听到叶治名字的那一刻,她的灵魂都在激动地颤抖。 心上人中了状元,那是不是就要上门来求亲了呢。 哎呀,可是治哥儿连我家在哪儿都不知道,怎么上门求亲啊。 一想到这个,炘儿就心急如焚,自己出不去,治哥儿又找不到,难道要断了音信和联络? 一定要找到治哥儿,一定要找到治哥儿! 可是整天都有人盯着,想出去谈何容易。 “小姐不要急,呆头鹅会来找咱们的。”小琴见炘儿如此忧心,也只能好言宽慰她。 “小琴,平时你主意最多,你再想想办法,想想办法,我一定要见见治哥儿。” “小姐,能想的办法都试过了,那梅婆子油盐不进,不管如何死活不放,平时院门又锁着,哪里出得去啊。” “那可如何是好啊。” “小姐,要不这样,你是肯定出不去的,我想个办法偷偷溜出去找呆头鹅,你写封信我带给他。” “你能出去吗?” “试试吧,夫人是不让你出门,梅婆子肯定死活不放。至于我嘛,倒是没什么打紧,梅婆子平日比较喜欢贪小便宜,小姐有钱钞吗?” 苦情戏行不通,小琴准备使用糖衣炮弹。 “我这里还有一点碎银子,不知道够不够。” “拿来,我先去找她。” 不多时小琴就笑呵呵地跑了回来。 “小琴,怎么样?” “嗯,梅婆子答应了,不过说要等夫人不在府上的时候才敢让我出去,小姐你赶紧写信,听说这两日夫人就要去静慈报恩寺上香。” …… “大叔。” “哎,是你啊。” 太学的门倌儿记性还算不错,还认得小琴,这门倌儿算是有眼力价,对叶治的事格外上心,要是换了别人,认识你才怪哩。 “大叔,治哥儿还在里面吗?” 小琴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这年头虽然风气挺开放,但一个小姑娘家追上门来也是怕人家议论滴。 “你还不知道?”门倌儿奇怪地问道:“叶官人现在可厉害哩,被陛下点了状元后就不住在太学里了。” “啊,那他搬哪里去了?” “听说是礼部安排了别院,状元郎住到别院去了。” “那大叔您知道别院在哪吗?” “这个我也不晓得,不过状元郎临走的时候专门关照过我,说如果有人来找他,可以去韩太尉府上。” “那韩太尉府在哪儿,您知道吗?” “知道知道,就在太学边上不远,你往兴庆坊走,大门上有牌匾的。”门倌儿指着韩府的方向,细细地给小琴讲了韩府的位置。 “谢谢大叔。” “没事,你有事就抓紧去吧,也不知道治哥儿还在不在临安哩。” 听门倌儿这么唠了一句,小琴心急如焚,就一路小跑朝韩世忠府上寻去。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一十七章 定情 “夫人,门外有个小娘子求见。” “小娘子?”梁红玉一听,心想叶治心心念的正主终于找上门来了,“快请她进来。” 见到梁红玉,小琴有些紧张羞涩,她拘谨地行了礼,红着脸道:“夫人,我,我是还找治哥儿的。” 梁红玉一看,咦,不是那个炘儿,“你是?” “我叫小琴,我是来找治哥儿的。” “你找治哥儿有何事?” “夫人,是我家小姐让我来找治哥儿的,夫人可知道治哥儿现在在哪?” “你家小姐可叫炘儿?” “嗯嗯,夫人知道我家小姐?” “治哥儿前几日找你家小姐,却是找不到。” “那他现在在哪里?” “治哥儿已不在临安,昨日刚启程回温州。” “啊,这可怎么办啊。”小琴见自己来迟一步,急得差点哭了。 “别急,治哥儿临走时留了一封信给你家小姐,你带回去。” “啊,治哥儿有信留下来,那太好了。夫人,我家小姐也有信给治哥儿,可治哥儿已经走了。” 说着,小琴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封被捏得有点皱的书信。 “不妨事,信我可以差人快马送给治哥儿,你等会儿,我去把治哥儿的信取来。” “那太好了,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梁红玉取来书信,交给了小琴,叮嘱道:“这信可要收好,一定要交到你家小姐手上。” “嗯,夫人放心吧,那我就先回了。” “嗯,好,你去吧。” 看着小琴转身离去,梁红玉突然想到了什么,喊道:“对了,你家小姐是哪家府上的?” 小琴脚步稍稍一顿,却好像没有听见似的,管自己急匆匆地离开了韩府。 …… 富贵不还乡,有如锦衣夜行。 金榜题名高中状元是最光宗耀祖的事情,哪能不大张旗鼓。 不得不说古人花样就是多,不仅有琼林宴、鹿鸣宴,状元郎还要骑着高头大马,戴着大红花在万众瞩目中巡游。 搞完这一套还要荣归乡里,一路鸣锣开道,所过州县都要迎迓并设宴庆祝,家乡还要建状元牌坊以示荣耀,难怪天下士人都心甘情愿入其彀中。 陈有贵非要跟叶治一起回乡,他在临安凑不上热闹,就憋着一股劲,要回温州好好替治哥儿操办庆祝。 都说状元是天上文曲星下凡,看来还真不假,治哥儿不单是文曲星,估计在天上还有财神的兼职。 这两年,临安的白酒和香皂生意赚了多少钱,陈有贵也算不清了,反正他在临安商界已有了头脸,这些全拜文曲星加小财神所赐,他能不费尽心思巴结吗。 叶治到了婺州义乌时,梁红玉派来送信的人终于追上了队伍。 收到炘儿的信,叶治的心总算安定了大半,原来是自己中秋节约她观潮惹的祸事,害得她被锁在了庭院深深。 炘儿的信也不长,除了解释自己被禁足,还抄了一首词: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居然是李清照的《一剪梅》。 随信一起捎来的还有一个炘儿亲手做的香囊,香囊的一面绣着鹅黄的腊梅,另一面绣着一对鸳鸯。 摩挲着腊梅和鸳鸯,闻着香囊传来的少女痴情,叶治会心地一笑。 唉,最难辜负美人恩。 此时的炘儿也沉浸在痴痴的幸福中,可能是心有灵犀,叶治给炘儿的信中也捎了一个定情信物:当年赵构赏赐给叶治的那块羊脂玉珮。 “小姐,呆头鹅在信里怎么说啊?” 小琴见炘儿话也不说,就是傻傻地捧着玉佩在看,不时脸上还露出花痴般的笑意,有些捉急地问道。 炘儿有些伤感地叹了一口气,道:“唉,恐怕得好久见不到他了。” “啊,”小琴一听,吃了一惊,焦急地问道:“这呆子要干嘛去?” “他在信里说得了差遣,回家转一圈后就要赴任,临安怕是一时间回不来了。” “那他要去哪里?离临安远吗?” “治哥儿说是去叫高邮的地方,在江北,离临安有八百多里。” “啊,这么远,唉…,也不知道呆头鹅什么时候才能回临安来。……对了,小姐,我听说江北都在打仗哩,治哥儿那里安全吗?” “这个,这个我也不知。” 小琴的话惹起了炘儿的担忧,看来以后除了相思,还有别的功课好做了。 …… 报喜的衙兵比叶治早一日到温州。 几个报喜的衙兵背着喜榜,背上插着黄绢旗数面,旗上写着新科状元的姓名,一入了温州北门,就卖力地一路唱名:叶相公高中状元!叶相公高中状元! 不大一会儿工夫,整个温州城都传开了:永嘉叶家村的叶治十七岁高中状元! 在报喜衙兵到叶家前,早有温州府的差役上门通知,阿爷阿姥欣喜地不知道该怎么办,幸好在陈有贵也先叶治一天回了温州城,带着自家府上的一帮家丁在里外的张罗。 “叶家相公高中状元!叶家相公高中状元!” “来啦,喜榜来啦!”听到衙兵的唱名声,陈有贵兴奋地叫道,“老哥哥、老嫂子,来啦来啦。” 一帮人早就等在了大门口,只见远远的数匹快马滴答滴答地朝这边奔来。 “这可是叶治叶相公府上?”为首的衙兵下了马,按例问道。 阿爷眼含热泪,激动地应道:“正是正是!” “禀叶家太爷,叶治叶相公高中状元啦!……”衙兵站在大门口,朝着街面,扯开嗓子拖着长长的尾音吆喝了起来,声音响的,估计半个温州城都听的一清二楚。 陈有贵连忙招呼道:“好好好!诸位大人路上辛苦,快请里面吃茶,快请里面吃茶!” 几个衙兵取下背上写有叶治名字的黄绢旗插在了叶家大门左右,这才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叶家厅堂。 厅堂里早已插好了香烛,为首的衙兵取出喜榜对着众人正式宣读了起来:陛下钦点,两浙路温州永嘉县叶治高中乙卯科第一甲第一名! 然后把喜榜挂在了厅堂之上。 “诸位大人一路辛苦,请这边吃茶。” “好好,有劳。”进了状元府,衙兵也是客客气气,心里想着这趟美差不知有多少赏钱可拿。 陈有贵没有让衙兵失望,他可不想错过这么一个绝佳的表现机会,一出手,每个报喜的衙兵红包一百贯。 衙兵怀里揣着重重的足色银锭,态度更加恭敬客气。 陈有贵出手阔绰地不行,就连温州府来帮着张罗的差役也是每人二十贯红包,有钱就是好。 状元回乡,是整个温州府的骄傲,没想到温州知府还亲自出城迎迓。 不过这个人却是叶治绝对想不到,也是这辈子最不愿意见到的人,他就是在岳爷爷坟前跪了近千年,被无数人吐过口水的千古第一奸人——秦桧。 秦桧前几年不是被吕颐浩扒的连皮都不剩,赵构还昭告中外,暴露秦桧之奸永不复用了吗,怎么又干起了温州知府? 赵构这不是说话不算话,自己打脸吗? 秦桧咸鱼翻身还得从金太宗病死说起。 金太宗一死,年纪仅十七岁的金熙宗完颜合剌继位,秦桧的主子挞懒有主政的迹象。 而且年初金人退兵的时候,挞懒就跟魏良臣、王绘这两个幸运儿说过议和的事情只要问秦桧就行了。 因此,今年二月赵构降旨,复秦桧为资政殿学士。 六月,又进为观文殿学士、知温州府,有了实职差遣,重新进入高官行列。 这是叶治生平第一次见到活的秦桧。 秦桧给人第一眼的观感绝对不差,典型的温雅士大夫的模样,偏瘦,就是总有些尖削阴刻的感觉。 “哎呀呀,有劳秦大人亲自出迎,在下如何担得起啊,如何担得起。” 叶治下了马,堆起了灿烂的笑容,三步抢做两步主动朝秦桧迎了过去。 秦桧一看,我擦,这个状元郎位置摆地好正,好热情啊。 当下心中好感顿生,也是疾步向前,亲热地拉起了叶治的手,笑道:“哎,状元郎是温州府的骄傲,我这个父母官理该出迎,理该出迎,哈哈哈……。” “秦大人过誉了,过誉了,在下惭愧惭愧!”叶治连连摆手谦虚道:“叶某才疏学浅,只是承蒙陛下错爱,才忝为榜首,惭愧惭愧。” “状元郎无需自谦,早就听说温州府出了一个少年英杰,今日一见,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真是人中俊杰。” 叶治卖相好前途好,是典型的潜力加绩优股,秦桧看在眼里,还真是喜在心里。 “秦大人莫要再夸我了。倒是在下久闻秦大人大名,所恨不能得见,今日得见大人,是在下之幸、在下之幸啊。” 叶治也是戏精专业毕业的,说假话比说真话还顺溜,一点脸红都没有。 “哈哈哈哈……,状元郎过誉了。今日老夫已在五味和设下薄酒,给状元郎接风,请!” “秦大人先请!” “哈哈哈,请请。”秦桧心情更好,没想到这叶治年纪不大,却是这么上路。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一十八章 秦桧想当我泰山 五味和被包了场,今日温州府有头脸的人都聚在这里给叶治接风庆贺。 三杯下肚,秦桧对叶治更加热情,勾搭着叶治的肩膀不停地说着话。 “我听说当年状元郎在五味和还题过一首诗叫《送瘟神》,轰动了浙南文坛。” “呵呵,秦大人见笑了,见笑了,那是在下酒后妄言,后悔都来不及。” “哈哈哈,听说这诗是不堪某人骚扰所作,可对?” 叶治一脸无辜地挠了挠头,笑道:“嘿嘿,当年叶某年少无知,秦大人见笑见笑。” “哈哈,状元郎也是性情中人,很对老夫的脾性。不知状元郎今年贵庚啊?” 自来熟的秦桧,凑得很近,酒气差点都要喷到叶治脸上去了。 问我贵庚? 切,老子十七岁中状元,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还不够明显吗。 “在下今年虚度十七,呵呵。” “十七啊,少年天才真是名不虚传。”秦桧放下酒盏,顿了一顿,问道:“状元郎可曾婚配?” 秦桧这么一问,叶治心里咯噔一下,这老货不会想当我的便宜丈人吧。 于急忙摆手堵道:“没有没有,叶某年未弱冠,现在谈婚论嫁为时尚早,为时尚早。” “哎,十五六岁就婚配的大有人在,十七哪里早了。”秦桧大不以为然道:“成家立业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不是,状元郎乃是天之骄子,金榜题名,再娶个门当户外的小娘子,岂不是美哉。” 叶治一听,笃定了秦桧是急着推销“残次品”,连声推却道:“婚姻乃是大事,在下想先以王事为重。” “状元郎忠心王事,甚可嘉许。” 秦桧见猎心喜,以为叶治说的是客气话,当下也舍下面皮,开门见山道:“老夫就直说了,老夫家有一女,年方二八,知书达理,略有蒲柳之姿。老夫与状元郎一见如故,所以今日我腆着脸给小女做媒,欲与状元郎结为秦晋之好,不知状元郎意下如何?” 我靠,还真是。 老子分分钟都想弄死你这个祸害,你这老匹夫还想做小爷便宜老丈,做梦去吧。 “秦大人美意,在下真是诚惶诚恐。只是在下年纪尚小,不想这么早婚配,怕是要辜负大人美意了,还请大人见谅、见谅。” “噢,”见叶治一再拒绝,秦桧的脸有些不动声色地阴了下来,场面稍稍尴尬了一瞬,秦桧又拿起酒,笑道:“哈哈……,不谈儿女事,来,状元郎,老夫再敬你一杯!” …… 陈有贵张罗着在五味和摆了三日的宴席,亲来朋往,真是无比的热闹。 叶治家的门槛也差点被媒婆踩断了,上门说亲的络绎不绝。 有不少好人家的小娘子,阿爷阿姥颇为意动,他们盼着能早日抱上重孙子,不过叶治志不在此,也只好作罢。 此次回温,叶治最遗憾的就是没有见到授业恩师薛弼。 在温州待了十天,叶治便带着不舍启程前往高邮赴任。 高邮史称江左名区、广陵首邑,为帝尧故里。秦王嬴政于在此筑高台、置邮亭,故名高邮,别称秦邮。 靖康之乱后高邮曾降格为县,绍兴五年十月,赵构下旨复高邮县为军,以知县兼军事,而叶治就是高邮复军后的首任军政长官。 高邮军地处扬州和楚州之间,紧靠着新开湖,这里水网纵横、湖泊密布,是大运河上的贸易重镇和军事要地。不过经过连年的战火,加之这里地处江淮前线,民生十分凋敝。 本来新科状元至多任上郡签判,如果遇龙飞之年,可以再提一级,任下郡通判。 而叶治一上来就是高邮知军,一把手,虽然高邮军只下辖一个高邮县,但这可是正儿八经的知州资序,品级摆在那里,可见赵构对叶治的青眼有加。 朝中的大臣都明白,这是典型的铺路子又压担子,赵构是将叶治作为重点的培养对象,将来定是要委以重任的。 高邮军地处运河要道,是金人渡淮南下的必经之路,只要一开战,楚州、高邮首当其冲,所以炘儿和小琴对叶治安全的担忧不无道理。 不过,还好韩世忠就在扬州。 …… “哈哈哈哈……,好兄弟,想死哥哥了。”韩世忠粗犷的笑声振的耳膜都嗡嗡作响。 “韩大哥!”叶治快步迎了过去,久别重逢的喜悦涌上心头,哎,你还别说,一年不见,还真有点想这个粗人,“有劳韩大哥亲自来接我。” “你我兄弟还说这么个客气话,一年未见,可想死哥哥了。” 韩世忠一把搂过叶治的肩膀,兴奋地笑道:“你小子还真不是盖的,真中了状元,这十七岁的状元在历朝历代都是罕见吧,真不赖真不赖,我韩世忠认了一个好兄弟,痛快痛快!今天不醉不归,不醉不归!” “韩大哥,你可别吓唬我,我这酒量哪能跟你比。” “嘿嘿,今天谁都不能认怂。……来来来,大伙都认识一下,这是我韩世忠的义弟,新科状元郎叶治。” 今天韩世忠摆下了大仗阵,把宣抚司主要的参谋和将官一股脑儿全拉到城外迎接叶治。 “见过状元郎,见过状元郎” 叶治连忙回礼道:“不敢当不敢当,在下叶治见过诸位将军。” “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宣抚司参谋官陈桷。” “这位是董旼董将军。……” 韩世忠把随行的几位大员粗略地给叶治介绍了一遍,一拍叶治的肩膀,叫道:“走,兄弟,回城再说,这一年没见,哥哥真的有很多话要说哩。” 韩世忠早就在宣抚司内备好了酒席,今天既然是招待兄弟,而且是状元兄弟,那怎么丰盛都不为过,酒用得都是神仙醉,而且管够。 平时舍不得多喝的韩世忠,是想乘机监守自盗。 叶治总算是领教了军中的豪气,肉一块块大的像砖头,铺在大盆里满满当当,肉倒是上好的牛肉,这年头杀牛犯法,所以牛肉是难得一见。 除了牛肉,还有鸡啊鸭啊都是整只的,还有一些野味,当然还少不了当地的特产江鲜。 刚一入座,菜都没吃正经吃上一口,喝酒的高潮就像暴雨一样,毫无前奏地到来。 幸好众人知道神仙醉的分量,把原来喝水酒的大碗换成了杯子,要不然,一照面三碗下肚,基本就喝死过去了。 换成杯子也不成,宣抚司的这帮子土匪,在韩世忠剪彩似的和叶治喝了一杯后就纷纷上阵,左一个状元郎又一个叶大人,完全就是车轮战碾压战术。 好嘛,不大一会儿工夫,叶治已经有些迷糊了,韩世忠也不管管,只顾着自己笑着看热闹,看来就是成心让叶治出丑,乘机报他限酒之仇。 …… 叶治醉了,醉的一塌糊涂,醉的不省人事。 韩世忠也忒不是人,将烂醉的叶治往床上一扔,就等着他自然醒。 叶治吐了几次,足足睡了一天,才捂着脑袋醒了过来。 好好地泡了一个热水澡,喝了两碗粥,这才觉得魂魄稍稍聚拢了一些回来。 “兄弟,要不要再来点回魂酒啊。” 韩世忠的话引起了在座一帮丘八和被丘八污染了的文化人的哄笑,叶治刚醒过来,韩世忠又设下了宴席。 “你可拉倒吧韩大哥,我现在闻到酒味就想吐。” “哈哈哈哈哈……。” “嘿嘿,既然如此今天就不勉强你了,你就管自己吃菜,我们管自己吃酒。”韩世忠拍了拍叶治的肩膀,说道:“军中的酒菜有军中的味道,你多吃点。” 叶治也不客气,伸手抓起一个牛蹄子就啃了起来。 “哈哈哈……,好好,你斯斯文文的读书人到了军中也有了这股豪爽劲,痛快!” 酒醒了,叶治才明白这顿酒是韩世忠故意任他醉的。 有人说中国是人情社会,酒是最好的润滑剂,这句话可真不假。 叶治一场酩酊大醉,换来了宣抚司一干人等的认可,他感觉众人看他的眼神中少了一些陌生和隔离,多了一份亲和与信任。 叶治要在高邮混,今后少不得和这帮子人打交道。 让人家从内心里认可你,对于叶治今后开展工作会有很大的帮助,韩世忠这样子安排确实有他的深意和道理。 啃了个牛蹄,又吃了些菜,胃里也有了七八分,叶治给自己斟满了酒,举杯道:“韩大哥,各位兄长,小弟今日宿醉未醒,多了喝不了,小弟的心意全在这一杯酒里,我敬韩大哥和各位兄长,小弟先干为敬。” 说完一仰头,十分潇洒地把杯中酒给一口闷了。 “好!好!”在座的粗鲁人各个叫好,“状元郎真是不赖。” 韩世忠笑眯眯地看着叶治,赞许地微微点头,也举起了杯子,“来,兄弟们,大家一起干了!” “干!”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一十九章 新官上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韩世忠才和叶治聊起了正题。 “韩大哥,高邮的情况如何?” “唉,”韩世忠叹了一口气,说道:“江淮连年战火,再好的地方也是一片赤地。宣和末时,高邮有户数上万,丁数两万余,到现在户数和丁数都不及原来一小半。兄弟,陛下对你委以重任,同时也是一个考验啊。” “韩大哥,最近江淮形势如何?” “年初金人退去后还算安稳,不过最近刘豫又有点不安分起来了。就在前几日,探马来报,说刘豫将山东百姓六十以下、二十以上尽签发为兵,并且每亩田科钱五百,看来是想在江淮一带招惹是非。” “那大哥这一路驻军如何?” “淮东一路兵马近六万,以扬州为中心,我在楚州、泗州、高邮、涟水军等地都驻有兵马,加上地方的弓箭手,应付刘豫该是绰绰有余。” “呼延通!” 韩世忠突然朝席间喊了起来,只见一个身型壮硕,有点像猛张飞的人站了起来,应道:“大帅,唤我?” “你过来。”韩世忠朝呼延通招了招手,对叶治说道:“这是宣抚司的统制官呼延通,他领有五千人马驻在高邮,今后有什么事你就直接找他好了。” “呼延通,以后我兄弟在高邮的周全就交给你了。” “大帅放心吧,有我在,绝不让状元郎有半点闪失。” 叶治一听呼延这个姓,打心底里就有天然的好感,从小看《杨家将》《呼家将》长大的,谁不知道杨家和呼家里出的都是忠勇的猛将。 韩世忠也是周到,还从自己的亲卫中拨了十名佼佼者给叶治,一副誓将犊子护到底的样子。 在扬州逗留了三天,叶治才在呼延通的陪同下,顺着运河到了百里之外的高邮县城。 用现在话来说,叶治算是一岗双责,既是高邮县令又是高邮知军,反正这地头他说了算。 叶治这个父母官到了高邮才知道,这里的情况真的很不好。 长年的战乱使得人口锐减,大量的土地抛荒,高邮县城一片破败,全然没有运河商业重镇的繁华和富庶,县衙也是破破烂烂的,乍一看,还以为是间破庙。 到了衙门,安顿下来,叶治就召开了第一次干部职工大会,一点名发现拢共才十几号人。 我靠,这也太扎不住台型了吧,后世那种前呼后拥的感觉呢,我这个堂堂的地市级一把手,怎么连个后世的股长都不如。 不过这也正常,见怪不怪。 江淮一带连年打仗,大多数地方机构缺员严重,很多地方的官员一有动静就跑路,以致于中央对地方的控制和治理都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高邮原来是望县,按规定,望县设有令、丞、主簿、尉各一人。高邮的县丞、主簿、县尉倒都还在,加上衙门里的书记、差役、牢头总共就十三、四个人,也难怪叶治有不如股长的感叹。 现在高邮由县升为军,可除了他一个知军,包括通判以下的幕职官和诸曹官通通没有,他是典型的光杆司令一个。 唉,这样的队伍不好带啊,伤脑筋。 县丞叫朱开,一个黑黑瘦瘦五十来岁的老头,身子有些佝偻,须发都已花白,样子和上辈子看的古装电视剧里那些个在基层摸爬滚打了几十年,晋升无望又没捞油水的苦哈哈一般无二。 不过,朱开是本地正儿八经的贡士出身,只不过省试屡试不第,又没捞到特奏名,只能干基层。 这样不贪不占、踏踏实实,而且对地方的情况无比熟悉的人,绝对是个宝啊,只要解决了他最重要的职务晋升问题,就一定能激发出万丈的工作热情来。 主簿叫高平,四十来岁,看上去也挺老实本分,不是什么喜欢招惹逢迎的人。 县尉叫李秀,三十出头,高高大大,长相却不秀气。 行吧,认识了你三个就差不多了,领导嘛,只要抓住中层干部就行。 “朱县丞,高邮的情况先简单给我讲讲吧。” 初来乍到,先摸清情况是第一要务。 “大人,高邮除县城外,还有临泽和三墩两镇,全县现有户数四千一百二十六户,丁九千八百一十一口,较宣和末少了六成。本地生业以耕种为主,县中有新开湖,亦有不少渔民。高邮自古为邮亭通路,又因运河之利,商贸兴盛,但自建炎以来,连岁用兵,南北往来贸易渐衰。” “嗯,”叶治满意地点了点头,朱开一开口就挺合自己胃口,说话不拖泥带水,言简意赅,该是个干吏。 “我在城中看到不少流民,这是从哪里来的,县内大概有多少?” “回大人,城内的流民大多是从山东逃过来的。”朱开回答道:“具体数目没有统计过。” “这流民难道是刘豫签兵,刻剥所致?” “大人所言甚是。” “那县内治安如何?” “回禀大人,”主管治安的县尉李秀说道:“县内治安还算是好,就是流民在城内,偶有窃盗发生。” “境内百姓生活如何?能否安居?” 主簿高平抢着禀道:“大人,现如今百姓的日子和以前自然没法子比,比较艰难,幸好年初朝廷下旨免除高邮楚州等地十年之赋,百姓图个温饱还是可以的。” “嗯,江淮一带皆是膏腴平野之地,如能让百姓休息,专心生产,不出几年,定能重新富庶起来。” “大人所言甚是,现在最怕的就是打仗,一打仗百姓就没有活路了。” “县里土地抛荒严重吗?可以开垦的荒地多不多?” 叶治的几句话都讲到了关节处,朱开心中不免对他高看了几眼,看来这个状元郎不是五谷不分、五体不勤,只会读书的绣花枕头。 “启禀大人,高邮的丁口较之以前少了一大半,有主的抛荒田地着实不少,估计有十之四五。高邮都是平野,水网密布,这可供开垦的荒地就更多了。” “嗯,”叶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明日就劳烦你们几位陪我去转转,看看乡情民风。” 朱开一听眼睛一亮,赶忙应道:“遵大人命。” “我初来乍到,高邮的事情需要大家一起齐心协力,大伙儿有什么好主意大可放心跟我说,为官一任造福一方,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看诸位都是勤政爱民的好官,从今往后我等要更为勉力。” 叶治运用起成功学那一套,对团队进行了激励。 “我等定当尽心竭力。” “好,高邮虽然升了军,可这人马却没有增加,好在除了通判,幕职和诸曹,本官还是有权任命的。” 听叶治这话一说,众人不由精神一振,这状元郎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莫不是要给我们加官? “朱县丞。” “大人。” “你就任本军签书判官厅公事,不过这个县丞还要暂时兼着。” “轰隆隆。” 一道闪电划过朱开的天际线,老夫几十年原地踏步的事情就这样解决啦? 朱开感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全身的细胞都在欢呼、跳跃、歌唱,整个人顿时年轻了二十岁,身子也挺直了,脸色也有了红光。 “多谢大人提携!”朱开激动地朝叶治行了一礼,道:“今后唯大人马首是瞻!” 叶治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招还真特么管用。 “高主簿。” 一听叶治点到自己,高平兴奋地应道:“大、大人,属下在。” “你就任本军录事参军兼本县主簿。” “多,多谢大人恩典。”高平激动地话音都有点抖了。 “李县尉。” “大人!” “你就权本军巡检兼本县县尉。” “卑职多谢大人恩典。” 手里有官帽子就是爽利啊。 连县衙里的小书记都给了个参军,害得人家高兴地差点瘫倒在地。 就是差役和牢头好像没什么实质性的变化,不过也许人家不这么想,从县衙的差役牢头变成州衙的差役牢头,这档次不也蹭蹭地往上冒了吗。 你们能这么想就好,嘿嘿。 “大家都要管好各自的差事,告身待本官向朝廷报备后再发。朱签判。” “啊,大、大人。”朱开一下子还不适应签判的身份,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看这衙门也是年久失修,赶明你雇点人手,把破烂的地方整修、整修。” “可,可…”面对叶治交待下来的第一件差事,朱开很是为难,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禀。 叶治看着朱开的窘迫样子,笑着问道:“是不是账上没钱?”。 朱开伸手擦了一下额头的汗,连忙应道:“是,是,大人料事如神。” “不妨事,钱我这里出了,你只管去办,钱你找陈立行要。” 陈立行跟了叶治这两年见了世面,办事越来越干练得力,所以叶治就把他带在身边,总是需要个知根知底的自己人,陈立行也算是吃上了国家饭。 见叶治要自己掏腰包修衙门,众人差点惊掉下巴,从来都是官长揩公家的油,假公济私往里捞的,还没见过假私济公,自己主动往外掏的。 状元郎是钱多烧的?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二十章 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第二天,叶治在高平、李秀等人的陪同下,开始了对高邮的实地考察和调研。 新官上任积极性确实很高,不过这火能不能烧起来,倒是未知数。 高邮是江左名区、广陵首邑,虽然罹经战火,人口锐减,但城市的规模还在。 城池是典型的四方型,城北靠着北澄子河,城西是大运河,东南两面是平野。 因为大运河的缘故,整个城池的经济重心都在西南边,核心就是运河码头。 码头紧靠着西城墙,因为繁忙,开了一大一小两个城门。 从运河码头上岸进了西门就是集市、仓库以及脚行、酒店、客栈之类。 听高平说,高邮最繁盛的时候,每日靠岸的船只就有上百,从西城楼上看运河,那是千帆过处。 现在运河码头也有船只往来靠岸,不过因为局势的缘故,规模只有全盛时的十之一二。 高邮城的西北主要是官署区,衙门、学校、文庙等都在这一块,而高邮城的整个东半边是坊市和瓦子集中的生活区。 城内溜达了一圈,给叶治的感觉确实是萧条和破败。 街上虽然也有一些人,但从每个人的脸上看到的基本是灰色,城里有许多房子都是破破烂烂的没人住,不能说十室九空,粗粗估摸了一下十室五空还是有的。 城内居民少,叶治就更觉得城里的流民多,三五成群、形影相吊,各个蓬头垢面,面黑肌瘦,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活命的。 “李巡检。” “大人有何吩咐。” “城内流民真不少,你加派人手各处巡逻。” “大人,咱们衙门里总共就几个差役,这么大的街面也巡不过来啊。” “瞧我这记性,怎么把这茬忘了。没事,城外不是有宣抚司驻泊军吗,明日我写封信你去找呼延通将军,借些人手来,城内的秩序还是要先保证。” “是。” “明天咱们再去城外瞧瞧。” 第二天一早,叶治又在高平和李秀的陪同下,出城巡访。 高邮靠着新开湖,所以叶治选的第一个站,就是去湖边转转。 新开湖湖域极广,一眼都望不到头,湖中白帆点点,不少渔民在湖中撒网捕鱼。 立马湖边,只见水草丰茂,水鸟云集,特别是一片片的芦苇荡,在风中轻轻地摇曳,煞是好看。 “高参军,湖边以打渔为生的渔民有多少?” “大人,新开湖面积广大、物产丰饶,打渔的渔民自然就多,这沿湖过去,零零散散有七八个村子都是干这营生。” “大人,你看,前面就有个小渔村。” 顺着李秀所指,仔细一瞧,还真是,几座屋舍掩在大片的芦苇荡里,不仔细看,还真难发现。 “走,去村子里看看。驾!” “噔噔噔……” 隆隆而起的马蹄声似乎惊到了渔村里的人,村民以为金人又杀过来了,哭爹喊娘,就要收拾东西逃跑。 这年头百姓都像惊弓之鸟,一吓就尿。 “大家莫慌!大家莫慌!” 李秀扯开嗓子叫了起来,众人一看,原来是汉人,这才安定了下来。 “几位官人,到我们这个小村子有何贵干啊?” 叶治翻身下马,走到了老丈跟前,亲切地问候道:“老丈,好啊。” 高平连忙上前,介绍道:“老丈,这是咱们高邮新来的知军叶大人,叶大人还是皇上钦点的状元郎哩。” 老丈一听,有点吓住了,眼前这个官人才多少的年纪啊,看着也就十七八的样子,居然是父母官。 “老儿叩见叶大人。”老丈颤颤巍巍地就要拜倒在地。 叶治赶忙一把扶住,“老丈使不得,免礼,免礼。老丈,我等一路行来,有些口渴,能否讨碗水喝啊。” 以前新闻里不都这样吗,深入群众拉拉家常问问冷暖,不大一会儿就欢声笑语打成一片,临走的时候百姓还偷偷抹眼泪舍不得哩。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次来得匆忙,没有带油啊米啊啥的,看来要给点慰问金。 “大人快请,就是村子里简陋,怕怠慢了大人。” 老头见到这么亲和的父母官颇为意外,连忙把叶治等人请进村子。 叶治四处看了看,确实简陋,屋子里连个像样的桌椅都没有,一帮人就围着用几块木板搭起来的桌子边坐了下来。 几个妇人随即端上了几碗水,装水的碗不是破的,就是旧的。 “大人,东西粗劣,大人多担待。” 老头颇为不好意思,这辈子遇到这么尊贵的客人上门,自己居然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招待,心中愧疚啊。 “不妨事,”叶治笑着端起碗喝了一口,赞道:“嗯,这水倒是甘甜,不错不错。老丈你也坐下,咱们说说话。” 李秀赶忙识趣地站了起来,把位置让给了老丈,老丈推辞了半会儿,才有些局促不安地坐了下来。 “老丈,村子里有几户人家,多少人啊?” “回禀大人,这村子共有十一户,五十几号人,大家都以打渔为生。” “那日子过得如何?” “回大人,前些年太平的时候日子还算不错,湖中的鱼虾蟹也多,打来的鱼获除了自己吃外,大部分都拿到城里卖,卖了钱再买些油米盐,日子还算踏实。那时候,运河往来客商多,城中酒肆饭馆生意好,所以鱼获卖得也多。可这几年日子不太平,运河上来往的客商少了,城里酒肆饭馆生意不好,鱼获就很难卖出去,这没有进项,生活就难哩。” 叶治一边听一边点头,这哪朝哪代都是这样,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爹,爹。”此时门外传来了叫声,“是不是家里来客人了?” 话音刚落,只见门外进来一个粗壮的中年汉子,黢黑黢黑,身后还跟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大郎回来啦,快,快,快来拜见大人。”老丈连忙把儿子拉了过来,道:“这是咱们高邮的知军叶大人,赶紧跪下。” 中年汉子一听是父母官,慌忙就要下拜,也被叶治给拦住了,叶帅哥最不实兴的就是跪跪拜拜这一套。 “这位大哥不用拘礼,我是上门客,哪有主人给客人行大礼的,坐坐。” 见叶治如此随和,中年汉子吊着的心放了下来。 “这位大哥是刚从湖里回来?” “是。” “今天鱼获如何?” “还行,现在是深秋时节,鱼蟹正肥的时候。” “噢,那可是美味啊。”上辈子叶治就最喜欢吃湖蟹,就是有点小贵。 “鱼获在哪里,咱们去看看。” “好好,鱼获在外边,大人请。” 一帮人到了屋外,只见屋外的空地上有一只大木桶,桶里有十来条一尺来长的鱼。 叶治能认出来有鲫鱼、鲤鱼、黄刺鱼,居然还有鳗鱼。 野生淡水鳗鱼在上辈子可是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的好东西,不过最显眼的还数两条两尺来长的青色大鱼。 叶治指着桶里的两条大块头问道:“这是什么鱼?” “大人,这是咱们这最有名的青鱼,这个鱼刺少肉多又鲜美,最能卖上价钱。” “这鱼湖里多吗?” “多,现在买鱼的人少了,俺们每日也少打一点,多了也白糟践了。” “嗯,”叶治点了点头,竭泽而渔的事确实不能做,看来他们还挺有保护资源意识的。 “呀,这么大的湖蟹。”看到桶底十几只硕大的湖蟹,叶治惊讶地叫了起来,估摸着一只起码都半斤以上了。 “大人,湖中就这湖蟹多,个头又大,不过咱们这里的人嫌湖蟹吃多了寒胃,所以不大喜欢吃,不过河南河北一带来的人很喜欢吃。” 靠,纯正野生又无污染的湖蟹居然不喜欢,嫌胃寒,真矫情,要是我,天天当饭吃都乐意。 叶治偷偷地咽了咽爬上嘴的口水,今天注定有口福,这两条大青鱼和湖蟹俺都包圆了,还有那几条黄刺,回去炖汤也不错。 “这位大哥,你今日这鱼获卖给我如何?” “呀,大人,草民不敢,这都是些粗贱的东西,草民怎么敢收您的钱,您要是不嫌弃,就当孝敬您的。” “这可不成,咱有规矩,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叶治也是说得顺溜了,估计一会儿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都得整出来了。 “啥,大人要针线?”老丈有点懵圈。 “额,没有没有,我是说着鱼获真新鲜。”叶治见自己说漏嘴,赶忙搪塞过去。 老丈笑呵呵地应道:“大人说的是,鱼获就是要趁新鲜。” “嗯,我就是喜欢它们的新鲜,今天我都买了,你要是不收钱,这鱼获我可不要。”叶治一边说着,一边从陈立行那里拿过一锭约五两的银子硬是塞给了老丈。 老丈见叶治给了这么一大锭的足色纹银,吓得脸都白了,像是银子烫手,急得叫道:“大人,大人,用不了这么多,用不了这么多啊。”说什么也不肯收下。 叶治抓起老丈的手,把银子塞到他的手心里,说道:“你要不收下,我就当你嫌少喽,听我的,把银子收好。” 老丈看见叶治那不容置疑的表情,到了嘴边的话硬是憋了回去,只好乖乖地攥着那锭银子,眼中已然有泪光闪现。 真是个好官呐。 “这位大哥,劳烦你把鱼获扎上,我们中午回去打打牙祭。” “哈哈哈哈……,”叶治的风趣引起了众人的一片笑声,久久地在芦苇荡中回响。 湖边溜达了一圈,收获满满,众人出了村子,一路信马由缰准备往城里走,结果在南门外恰好遇到了呼延通。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二十一章 熟人好办事 “哟,叶大人,这是打哪里来,这么巧。” “呼延将军,我刚从湖边转悠回来呢。” 看到随从马背上挂着几串鱼蟹,呼延通笑道:“呀,今天收获还不小啊。” “哈哈……,呼延将军见笑了,今天在湖边看到渔民收成不错,我特意买了些回来,打算中午打打牙祭。” “那敢情好啊,相请不如偶遇,我呼延通算是有口福,走走,去我营里,把这鱼炖了,咱们喝上两杯。” “好啊,我还正有事找你哩。” “那走,回营。” 军营里的风格就是不一样,厨子将几种鱼一股脑儿乱炖在一起,别有一番风味,而且那个分量,喂猪都够。 “这神仙醉可是大帅赏的,我可一直舍不得喝,今天你头次来我营里,我怎么的也得尽尽地主之谊。”呼延通颇有些肉痛地对众人说道:“来,大家都满上,你们算是沾了叶大人的福气了,这酒连韩大帅都舍不得多喝哩。” 见呼延通说得这么玄乎,随行的高平和李秀还没等主人家举杯,自个就端起酒杯咂了一口。 “咳咳咳咳……” 烈酒入口如刀在喉,高平和李秀这辈子是第一次喝到这么烈的酒,咳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这一股酒气下肚,像是点着了腹中的火,这火又反过来“蹭”一下子烧到脑门。 “哈哈哈哈……,”见高平和李秀两人的糗样,呼延通大笑了起来,问道:“这酒是头一遭喝吧,如何?” 两人被一口酒给闷的,半天才缓过劲来,辣味过去,只觉得口鼻里渐渐地生出一股酒香来。 “啊,好酒!就是太辣了。” “哈哈……,神仙醉就是因为烈才能醉倒神仙哩,这酒可是稀罕东西,可经不起你们这么喝啊。” “呵呵,呼将军,神仙醉哪有你说的这么稀罕,今天难得高兴,你管自己喝,喝完了我去韩大哥那里给你讨两坛来。” 呼延通一听,两眼放光,“此话当真!” “当真,我不能白喝了你的宝贝不是。” “哈哈,有你这句话就成,来来,都满上,干了这杯。”呼延通举起杯子豪爽地劝起酒来。 “呼将军,你就别管我了,我现在闻到酒味还头晕呢。”叶治就怕再被搞醉一次,那感觉真是生无可恋。 “嘻嘻,那我就不客气了,你自己多吃菜,多吃菜,这湖里的青鱼确实不错。” “嗯嗯,你们喝。” 叶治一边点头,一边拿起了一只半斤多重的湖蟹啃了起来,有这么好的东西,傻子才去吃鱼呢。 叶治吃蟹算是行家里手,很快就消灭了一只,刚要啃第二只的时候,呼延通好心提醒道:“湖蟹性寒,不能多吃,你多吃些鱼,还有牛肉,这蟹有啥好啃的。” “嗯嗯,你们管自己吃。”叶治一边点头,一边又啃起了第二只大湖蟹。 哼,性寒?老子火气大,正好吃点寒的压压火哩。 “对了,呼将军,今日你是从哪里来?”叶治一边十分愉悦地嚼着大团的蟹膏,一边问道。 “噢,大帅有招,一早去了宣抚司一趟。” “有什么紧要事吗?” “嗯,这不是刘豫那帮贼子近来又在生事,涟水军有军报来,刘豫遣沂、海州等签军攻来犯,韩大帅打算让我带军去涟水走一遭。” “那什么时候去?” “明日。” 叶治抓起了酒杯和呼延通碰了碰,道:“哦,那我就先祝呼将军旗开得胜。” “借你吉言了,对了,你说正好找我,有何事?” “哦,是这样,高邮城内流民挺多,但衙门里差役就几个人,我怕街面上不安生,所以到你这里搬救兵来了。” “哦,我以为什么事呢,这事简单,一会我挑一百个机灵点的,明日就到街面上巡逻去。” 熟人就是好办事,爽利! “那我就先谢过了,呵呵。” “自家人还客气啥哩,来,喝酒。” 呼延通驻泊军的营司就在高邮南门内的教场,不过高邮城容不下五千人马,所以城内只有呼延通中军一千人,其余的都驻扎在南门外的大营里。 城里虽有上千人马,不过桥归桥、路归路,驻泊军只负责军事防卫,地方治安这些街面上的事他们是不来插手的。 呼延通办事也利索,到了下午,一百名士兵就在一个小校的带领下到衙门来报到。 李秀最高兴了,有了这百来号人,这街面上还有什么事摆不平呢,况且这百来号人还是丘八,丘八对于百姓的威慑力可比差役强多了。 接着几日,叶治又去高邮下辖的三墩镇和临泽镇转了一圈,三四天下来,基本把高邮粗粗地看了一遍。 高邮给叶治的第一感觉就是这里简直是上天的恩赐,湖泽密布,土地肥美,物产丰腴,气候宜人,而且又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最适合居住发展的地方,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民生凋敝。 视察回来,叶治整整闭关了两天,在思索着高邮高质量快速发展的办法。 俗话说“无农不稳,无商不富”,高邮独特的地理位置和优越的自然条件只要利用得当,一定能让当地的老百姓跑步进入好生活。 叶治出关后,又专程跑到扬州和韩世忠嘀嘀咕咕商量了半天,一个宏大的计划逐渐成形。 扬州回来后,叶治又马不停蹄地召集朱开、高平、李秀等几个班子成员开会,正式这把火烧了起来。 …… “大人,您这计划好是好,可这要费不少钱啊,咱们的家底您也知道。” 朱开有些担忧,有多少钱就办多少大的事,没钱的话,计划再漂亮也没用。 “嗯,这个事情我也考虑过了,钱的事情大家不用担心,就由我先垫上。” “大人您先垫上?”朱开有点不相信,这可不是修衙门那么简单,那得垫多少钱,他好心提醒道:“大人,这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嗯,我知道。”叶治点点头,“大家别担心,这钱不是问题。” 朱开几个有些吃惊地相互看了看,没想到叶治还是个有钱的主,这少年上司是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小小年纪就和韩世忠称兄道弟不说,几万贯的钱财对他居然像是小菜一样,他到底是哪里的世家大族子弟。 “朱签判,你负责登记城中无主空屋。” “是,大人。” “高参军,你负责丈量无主荒田和可以开垦的荒地登记造册。” “是,大人。” “李巡检。” “在。” “你负责支应调派人手,协助朱签判和高参军。” “遵令。” “陈师兄,你今日就回临安一趟,把我的几封信带回去,快去快回。” “好。” 分派完任务,各人就管自己忙自己的那一摊事,叶治则趁这几天的空档当起了甩手掌柜。 朱开等人被叶治成功激发起了干事的积极性,做事的效率挺高,没过几日数字就基本上来了。 城内共有无主空屋一千零三十一户,绝大多数存在不同程度的破损。全县境内抛荒农田约五万亩,可供开垦的荒地数目巨大,估摸有数万顷,毫无疑问这些土地要开垦出来,绝对是一等一的良田。 到了第十天,陈立行从临安赶回来了,和他一起到高邮的还有三条大船。 接到手下的禀报,叶治亲自跑到了高邮码头。 “治哥儿,噢不,叶大人别来无恙啊。” “哈,老陈,你怎么也来了。” 陈有贵的到来有些出乎叶治的意料,他让陈立行带信回去,本来是交代陈有贵安排个得力的掌柜来主持即将开始的生意,没想到陈有贵还自己跑来了。 其实陈有贵自己来是最好的,不过叶治考虑到陈有贵的年纪和这边的条件,所以也没好意思让他自己过来。 “叶大人您有吩咐,我还能不自己来吗,况且这么大事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 “嗯,那这段时间就要辛苦你了。”叶治也不矫情,既然陈有贵主动请缨,那他也就不客气了。 “叶大人哪里的话,我老陈要谢你都来不及嘞。” 陈有贵这话确实没错,因为叶治不同意,临安白酒的生产规模一直没有扩大。年初开始外销后,根本就供应不上,运酒的船一到汴京码头,还没落地就被抢购一空。 因为北方气候的关系,白酒的销售比临安还要火爆,而且价格比临安翻了十倍还是一坛难求,真的和名字一样成了仙酒,有钱都喝不到。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大干快上 叶治打算在高邮酿酒,专门销往北方,产量要是一上去,这钱就像流水一样进来,所以陈有贵无论如何都要亲自过来。 除了陈有贵,一起来高邮的还有关三和鲁奇。 关三是叶治亲自点的名,打算把生产交给他,陈有贵负责销售,鲁奇就管技术活,酿酒的设备也只能他去打造。 本来鲁奇就想随叶治来赴任的,叶治考虑到安全因素没答应,现在倒是遂了他的心愿。 “走,大家回衙门再说。李巡检,你安排些人手把船上这些东西都先运回衙门去。” 衙门虽然有点旧,不过好在够大,这一大船的东西把早就准备好了的库房塞得满满当当,加了锁,安排了人值守,里面的东西,朱开几个想想就知道个大概。 几个人吃过青鱼宴,就聚在叶治的书房里开始嘀嘀咕咕起来。 “老陈,三哥,我把你们几个请到高邮来,主要是想把白酒的生意做起来。” “哈哈……,”陈有贵一边开心地搓着手,一边说道:“治哥儿您就吩咐吧,事情我一定办的漂漂亮亮的。” “嗯,”叶治点了点头,陈有贵办事还是让人放心的,“在临安我一直不同意扩大规模的原因想必你们都知道,到了高邮,顾忌就少了,而且我打算高邮出的酒专门销往江北。” “太好啦,治哥儿。”陈有贵两眼放光,兴奋地叫道:“北边的钱有多好赚您或许都不知道,就是酒太少。” “嗯,我和韩大哥商量好了,酿酒坊就用宣抚司酒库的名,地方我也选好了,衙门边有几间空屋,老陈赶明儿你去盘下来。” “好嘞。” “三哥,房子盘下来后,按照酿酒坊的格局具体怎么修弄,就辛苦你安排一下,到时候酒坊也要辛苦你去操持,人手我都跟韩大哥说好了,也招军中一些靠得住信得过的人解了军籍来。” “好。” “小奇,你这些日子抓把这蒸馏器弄起来,东西你都带来了吧?” “嗯,带来了,哥你放心,带的东西够弄五套哩。” “好,老陈,汴京你也派人去知会一声,以后这白酒,咱们不运了。” “啥,白酒不运了?” 陈有贵吓了一跳,那边大规模要酿酒,这边又说不运,那卖给谁。 “别急,告诉他们,要买酒,自己到高邮来。” “治哥儿您的意思是?” “我打算在高邮搞白酒扑买,一个月扑买一次,价高者得,不仅能多赚点,还省却了咱们运输的风险。” “妙,妙,妙!”陈有贵连连拍手大叫道:“真是妙啊,哈哈哈,也只有治哥儿您能想出这么绝妙的主意来。” 其实叶治是想通过白酒的生意将高邮的商贸重新带动起来,只要商贸一兴,通过商品的流通,就能带动整个高邮经济的复苏。 “老陈,以后生意上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放心,治哥儿。”陈有贵全身都憋足了一股劲,早就想撸起袖子大干一场,“您就瞧好吧。” 第二日,高邮城贴出了一则告示,流民都要到衙门登记造册,官府要安排流民做工并给工钱,解决流民的生活问题,而且以后还要给流民授田。 消息不胫而走,衙门前迅速挤满了前来登记的流民。 很显然,叶治搞得又是以工代赈的一套。 流民登记造册后安排上工,一部分城外垦荒,一部分城内修葺无主空屋,男丁每人每日支工钱六十文,妇女每日五十文,一日一结。 荒地开垦后,愿意在当地落户入籍的授以永业田和口分田,每户另给桑田五亩。 除朝廷租赋外,地方官府不加税,另官府贷钱买牛、种、工具,许三年内还清,无需利钱。 不愿落户者可租种官府的公田,官府提供牛、种、工具,岁入官府十抽四。 粮食价格一直比较稳定,一升米稔岁时约三、四钱,年景不好时也就五、六钱,人均每天要一升半升粮食和所需副食品,大约要花二十文钱。算上婚丧嫁娶、年节应酬、穿衣住房、维持简单再生产,平均每人每天需要生活费一百文钱,生活水平还不错。 所以,叶治开出的这个工资,如果就是为填饱肚子,一对夫妇一百多文收入,是可以养活五口人了。 农民种出的多余粮食也别怕卖不出去,由酿酒坊收购,而农民手头有了钱,又能带动当地的消费,消费能力提升了,当地的商业自然而然就会兴旺起来。 短短几天,高邮城内外就变成了大工地。 第一天出工,大伙都怀疑官府是不是说话算话,怕自己一不下心成了某白劳。当下工拿着工签换到真金白银时,所有的疑虑一扫而光,甚至不少本地的农民都要求来打工挣钱。 流民有了钱以后,带动了必要的生活需求,首先活跃起来的就是高邮的粮食交易,这么多的人口每天需要消耗大量的食品,当地人将自己多余的口粮推向了市场。 市场仍无法满足时,外地的粮食开始进入高邮,有了买卖自然就有了税收(商税大致分为两种,一是住税即交易税;一是过税即流通税,流通税只对出城的商品进行征收)。 与此同时,随着商贸的恢复,高邮的餐饮娱乐等行业也渐渐地恢复了生机。 整个冬天,高邮上下就如同一架高速运转的机器,越来越多的人投入到了大干快上的激流之中。 “叶大人,属下真是服了,高邮现在是一天一个样啊,不出一年半载定能恢复以往的富庶。” “朱签判,现在登记入册的流民有多少?” “回大人,每天都有新的流民闻讯而来。到昨日已登记流民共两千三百三十九户,丁五千一百零六口,男女老幼共一万三千八百零七口。” “那愿意入籍的有多少口?” 朱开喜滋滋地说道:“愿意入籍的两千零一十一户,四千六百四十丁,一万两千两百二十三口。大人,今年的考课肯定是要第一了。” “嗯。”叶治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到目前为止开垦的荒地有多少了?” “回禀大人,”高平道:“到目前为止新垦荒田五千余顷。” “那能授田多少人丁?” “五千顷能授田近八千丁,四千户。” “嗯,那这样,现在眼看要过年了,想落籍的人先办手续,先把田分下去,争取在年关前将事情都办妥当。” “好,我明天就贴告示。” “现在商税收的如何?” 一提到商税,朱开等人都乐开了花,“大人,商税比大人上任前足足增加了两倍有余啊。” “哦,”叶治一听这数字却没多大兴致,因为本来基数就低,翻个两倍其实也没多少。 靠不值钱的消费品还真收不了多少税,幸好第一批白酒年后就要正式上市,只要这奢侈品一来,商税肯定是几何倍的增长。 绍兴六年的春节,逐渐恢复了人气和生机的高邮城洋溢在节日的喜庆之中,叶治的几把火烧得轰轰烈烈,老百姓切切实实得到了福祉,得知了高邮的好政策,周边州县的流民都纷纷慕名而来,高邮的生产力也得以迅速的恢复。 一时之间“好官”、“青天”的名头在高邮就传遍了,老百姓还给叶治取了一个非常亲切的称呼:小叶相公。 小叶相公和陈有贵几个都是在高邮过的年,因为正月底就要迎来一场重头戏:白酒第一次扑买。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二十三章 扑买 酿酒坊一共开了五条生产线,不过因为基酒有限,所以生产都不饱和。 第一批扑买的白酒总共有五百坛,每坛十斤,装酒的坛子都是专门定制的青瓷,碧绿碧绿的,一看就有档次。 别以为什么“酒香不怕巷子深”,这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啥都得靠包装,要不然一坛子卖几十贯的酒配上几文钱的粗陋坛子,忒掉价。 扑买的地点定在高邮最有名的醉仙楼,北方的客商早已尝到了白酒的甜头,早早就像狂蜂烂蝶一般,追逐着利润的香味,到了高邮等候。 “治哥儿,明日就要扑买,您要不要去看看?” “去,一定要去看看,我还没见过扑买哩。”叶治对自己的大作也是满心期待,关照道:“老陈,第一次扑买可要一炮打响啊。” “治哥儿放心,来的都是北方的阔商,有好些都是知名正店的掌柜。” “交了定钱的有多少家?” “有五十一家。” “数量还是少了点。” 叶治稍微有点遗憾,拍卖就要人多,人多气氛热烈,气氛一热烈,有些主顾难免就会争强好胜,只要有人斗气抬价,嘿嘿嘿嘿。 “嗯,治哥儿说的是。”陈有贵也知道其中的门道,解释道:“第一次扑买,知道的人还是少了点,不过我相信只要这次扑买之后,北方的客商一定会蜂拥而来。” “嗯,”叶治点点头,这些客商回去一宣传,肯定是要火的,“扑买的事情都准备妥当了吗?” “嗯,一切准备妥当,明日未时中开始。” “好,这样吧,明日扑买结束后直接在醉仙楼摆几桌,请所有客商吃酒。” “好勒,我一会儿就去安排。” 醉仙楼的老板尤德利这些日子每天都是笑眯眯的。 正月十五后不仅吃饭的生意火爆,连客房都天天爆满,住店的一看都是阔商,出手阔绰的很。 这一切还得感谢从临安来的陈大掌柜的关照,把扑买的生意放在了醉仙楼,才有了现在的红火。 扑买未时中才正式开始,今日醉仙楼已经被陈有贵包场,中午开了宴席专门请参加扑买的客商吃酒,用的都是神仙醉,很多掌柜喝了不少。 酒精容易使人冲动,冲动就是魔鬼,嘿嘿嘿,陈大掌柜真是奸商,为了卖高价什么心思都用进去了。 晚饭也都订好了,酒菜布得比中午还阔气,今天得有好几十贯的利哩,尤德利想想就美。 中午吃了酒后,尤德利又布上了热乎乎的茶汤和果脯,陈有贵这边也准备停当,就等开锣。 参加扑买的客商,每家都发了一个木制的带柄牌牌,每个牌牌上写着不同的号码,一看就知道又是叶治的馊主意,后世拍卖都有的号牌。 “诸位掌柜,”陈有贵是此次扑买的主持人,他清了清嗓子,对着翘首期盼的竞拍者说道:“鄙人代表东家感谢诸位掌柜的大驾光临,我看大家都等的有些心焦,所以我就不啰嗦了。此次扑买的神仙醉共有五百坛,大家请看。” 陈有贵将身边坛子上盖着的红绸布揭了开来,一只青翠欲滴的青瓷坛子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单看这酒坛子就知道花了不少心思,用的是上好的釉料和工艺,坛身上还印着“神仙醉”三个大字,据陈大掌柜说这可是新科状元郎的手笔哩。 “诸位掌柜,大家都看到了,这批神仙醉是顶级的,中午各位喝得就是。大家也知道神仙醉工艺十分复杂,用料十分考究,所以此次只有五百坛,一坛十斤,五十坛为一签,总共十签。每签底价一千贯,每次叫价不少于一百贯,价最高者得之。” 听到此次止有十签,在座的众人心中不免都揪了一下,今日注定绝大多数人都要空手而回。 尤德利一听每签起价一千贯,惊得刚进嘴的茶汤差点喷了出来,他听说神仙醉值钱,可没想到居然这么值钱。 “下面我宣布扑买正式开始!第一签,极品神仙醉五十坛,起价一千贯!” 嘭,陈有贵手里捏着一把小木锤子在一块小木块上敲了一记,宣布竞价开始。 “一千五百贯!” 我靠,哪家的,直接加价五百贯。 陈有贵一看,原来是来自汴梁最富盛名的孙羊正店的邝掌柜,孙羊就是孙羊,财大气粗,一出手就是一副快刀斩乱麻吃定了的架势。 “两千贯!” 哎呀,一上来樊楼就和孙羊卯上了,这两家可是百年不衰的开封府餐饮届的巨头,对于这样的局面,陈有贵心里自然是乐开了花。 看到两尊大神打架,其他人都没了声音,准备先坐山观虎斗,看看价格能抬到多高,知道了两家的底线,自己心里也有个数。 “两千五百贯!”孙羊的邝掌柜似乎早就知道樊楼要跟他抢头炮一样,眼皮都不眨一下又加了五百贯。 “三千贯!” 樊楼毫不示弱,这个价格一喊出,在座的很多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一眨眼就翻了两倍,难道今天注定要成为陪客? 价格喊到了三千贯,一坛子十斤酒就等于要六十贯,这相当于普通人家的一半家产! 孙羊犹豫了一会儿,心中些微有些懊悔,刚才一上来冲得太猛,加价幅度高了,现在再加五百贯,感觉有些吃不消。 可加价幅度要从自己这里降下来,不免觉得脸面上过不去,让在场的觉得自己孙羊首先有些气短。 “三千五百贯!” 邝掌柜一狠心,将手中牌子高高举起,咬牙切齿地喊出了这个数字,他奶奶的,他可不肯先认这个怂。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十分低调地坐在观众席上的小叶相公心里乐开了花。 三千五百贯! 樊楼心里也生了一丝怯意,不行,这样的加价法只会便宜了卖家。 “三千七百贯!”樊楼终于叫出了一个价格,这次只加了两百贯,咱可不愿意为所谓的面子白白糟践银钱。 见樊楼首先气短,孙羊顺势下了个台阶,“三千八百贯!” “三千九百贯!” …… 就这样你一百我一百,两人搞了数个回合,一直抬到了四千六百贯! 在座的一些客商听到这个价格脸都绿了。 “四千六百贯,”孙羊喊出这个价格后,樊楼一直在犹豫,陈有贵又“好心”地提醒道:“还有没有人出更高的价格?” “四千八百贯!”樊楼已经眼中冒火,最后博了一把,加了两百贯。 “四千八百贯,四千八百贯,还有没有更高的。” 陈有贵有意无意地看了几眼孙羊,只见孙羊脸都憋红了,紧紧攥着拳头。 “四千八百贯一次!” “四千八百贯两次!”陈有贵已经把小木锤子高高地举起。 “五千贯!他姥姥的!” 孙羊恶狠狠地喊出了震惊全场的数字。 我的天呐,十斤酒一百贯! “五千贯一次!” “五千贯两次!” “五千贯三次!” 见樊楼的再无反应,陈有贵果断地敲响了木锤,指着孙羊掌柜,道:“成交!恭喜甲一号大掌柜拔得头筹!” 呱唧呱唧,啪啦啪啦! 在座的竞拍者和众多吃瓜群众(其中一部分是陈有贵组织的)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 孙羊的邝掌柜站起身向众多吃瓜挥了挥手,斜了眼樊楼,脸上露出了笑容,骄傲地向四周抱拳道:“承让,承让!” 第一签开门红! 陈有贵开心地搓了搓手,奶奶的,没想到这么火爆,这样的生意做下来,没几年自己都该成首富了。 不对,治哥儿是首富,我就当个榜眼吧,嘿嘿。 “第二签五十坛开始竞拍!”陈有贵又敲了一下木锤。 孙羊大出血,花了五千贯抢了一签,算是有了着落,第二签就没有急着叫价,不过樊楼可卯足了劲,非得拿下一签不可。 所以,陈有贵一开始宣布竞价,樊楼就直接开了两千贯。 不过这一次加价就翻倍的气势并没有吓倒其他客商,马上就有人出了两千两百贯。 “两千三百贯!” …… 不断有人喊出了新价码,樊楼心中不屑,一百一百的加,就先由你们闹腾吧。 “三千八百贯!” 熙和楼见樊楼一直没动静,以为这一签樊楼不争了,不由心中暗暗高兴,喊出了三千八百贯。 众人见樊楼居然没了声响,熙和楼又喊出了三千八百贯的价格,自然也打了退堂鼓,反正还有八签,看下一签吧。 熙和楼见三千八百贯居然没有人再叫价,心中暗自窃喜,刚以为要捡个便宜,突然就听见在闭目养神的樊楼掌柜睁开大眼喊道:“四千贯!”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二十四章 疯狂的白酒 熙和楼一听,心中凉了半截,原来樊楼是嫌举来举去麻烦,故意等到最后没人竞价再出手。 “四千两百贯!”熙和楼咬了咬牙,这是他最后的极限了。 “哼,”樊楼一阵鄙夷,“四千四百贯!” 喊到这个价码,熙和楼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一签,樊楼的架势谁都看得出来,没必要死磕。 “四千四百贯第一次!” “四千四百贯第二次!” 孙羊见第二签居然只喊到四千四百贯,不由心中不平,哼哼,你樊楼想捡便宜,没门。 老子出多少,你就得出多少。 “四千九百贯!”孙羊懒洋洋地举起了手中的木牌喊了一句,势要将价格抬到五千贯。 “你!”樊楼见孙羊居然这时候出来坏他好事,心中怎么会不知道对方的算盘,不由恨恨地盯过去一个白眼。 “四千九百贯,有没有更高的?有没有更高的。”陈有贵缓慢地举起了手中的小木锤,眼带鼓励地看了几眼樊楼。 “四千九百贯第一次!”陈有贵见樊楼犹豫,加重了些声音。 樊楼心里也没底,要是自己喊了五千贯,这王八蛋孙羊又抬杠怎么办? “四千九百贯第二次!” 我擦,难不成我樊楼要三番两次被孙羊压一头吗,论规模财力我樊楼哪里不如你孙羊。 “五千贯!” 樊楼终于在陈有贵即将落锤时喊出了第一签的成交价。 妈的,如果你孙羊再多出一文钱,我樊楼也不跟你争了,你总不能把十签都吃了吧。 见樊楼终于喊出了五千贯,孙羊心中不由定了下来,嘴角露出得逞的笑意,然后就闭上眼睛养起神来。 陈有贵脸上的笑意更浓,有人抬杠,求都求不来,见孙羊没有再出手的意思,陈有贵心中自然明了,反正今天这一签的价码不会少于五千贯了。 第二签被樊楼以五千贯的价格收入囊中,樊楼扳回一局,也算是挽回了些面子,而且价格和孙羊持平,大家算是打成平手,没亏没赚。 第三签,又是一场竞价大战。 和第二签一样,价格喊到了四千贯,继续应价者已经寥寥无几,出四千贯的还是熙和楼。 熙和楼想孙羊和樊楼都各下一城了,这第三签总不会再横插一腿了吧。 孙羊和樊楼的心里早就有些不爽利,反正今天谁也别想低于五千得手。 “四千两百贯!”樊楼懒洋洋地叫了个价格。 见樊楼真要横插一腿,熙和楼立马没了声音。 “四千两百贯第一次!” “四千两百贯第二次!” 见熙和楼居然认怂,孙羊心中暗骂一声,叫道:“四千九百贯!” 孙羊直接喊到四千九,意思很明显,低于五千别想。 “五千贯!” 见樊楼又出价五千贯,孙羊没有再争的意思,第三签被樊楼收入了囊中。 樊楼后来居上拿了两签,别看这两家一副肉痛的样子,陈有贵心里可明镜似的,这个价格两家都已经充分估算过的。 亏本的买卖傻子才会干,要是都五千贯,估计今天这十签两家就平分了。 到时候就他们有神仙醉,价格还不是他们说了算,寡头垄断不就是有这个好处吗。 果然,第四签又以五千贯的价格归了孙羊。 到这个时候,在座的包括熙和楼在内的掌柜们才恍过神来,原来两家打得是这样的如意算盘,真特么的阴啊。 第五签,两次铩羽而归的熙和楼也憋了一口气,毫不犹豫地喊到了五千贯,果不其然,孙羊和樊楼心有灵犀一点通似的闭目养起神来。 奶奶的,这是打默契牌啊。 如愿以偿拿下第五签,不至于空手而归,熙和楼也舒了一口气。 五签花落三家,扑买也算过半,陈有贵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叶治。 叶治微微点了点头,陈有贵会意,清清嗓子说道:“恭喜前面几位掌柜,十签已经过半,鄙人口也有些干燥,请诸位休息片刻,让我喝几口茶汤歇歇。” 五十几家竞拍,只有三家有收获,而神仙醉只剩五签,再错过就要等下一批,众人不觉暗自紧张起来,有些商家已经嘀嘀咕咕地在偷偷商议起来。 陈有贵喝着茶汤,心中暗暗发笑,治哥儿说得一点没错,金贵的东西越到后面就会越金贵,偷偷商量的商家估计是要合作竞买,两三家合竞一签,财力上更强,就能和那些领头羊掰掰腕子。 喝了一会儿茶汤,见一帮人嘀嘀咕咕商量的差不离了,陈有贵重新回到了台前。 “嘭!” 标志性的小木锤子一敲,底下全没了声响,“各位大掌柜,第六签扑买开始!” 经过串联,场上的竞价比上半场激烈多了,你一百啊我一百,很快价格又来到了五千。 五千贯就像一道坎,下半场到底能不能爬过。 “五千贯…第一次…” 陈有贵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木锤,故意拉长了声调,其实他心里和台下的竞拍者一样紧张。 “五千…” 第二个五千还没有喊完,就听到丙三号举起了木牌,大声喊道:“五千一百贯!” “哗”的一声,全场的吃瓜群众都呆住了,价格居然突破了五千贯! 陈有贵心中一阵狂喜,只要有人起这个头,就一定有跟风应价的。 五千一百贯的叫价停了一会儿,陈有贵见没动静,果断地喊着:“五千一百贯,第一次!各位掌柜这是第六签了,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手快有手慢无,错过就再等一个月!” 陈有贵的一番话就像在火上浇了一勺热油,“噌”的一下,把很多人的犹豫烧的干干净净。 是啊,错过剩下的五签就得再等上一个月,自己这一趟白跑不说,而且一个月后能否吃到还不一定,他们之所以来扑买,不就是看到了神仙醉在开封超乎想象的火爆吗。 五千贯的成本肯定不会亏,至于有多少利就吃不准了,不过汴京中那些大族巨贾达官贵人的消费能力可不一般啊,一顿饭几百贯都是小意思,一坛这么好的酒花个一两百贯谁会觉得冤? 今天参加扑买的都还是开封府的人,要是汴京之外其他地方的商贾也闻风而来呢,几百家抢十签,那时候的价格要到多少? 让犹豫都见鬼去吧! “五千两百贯!”。 “五千三百贯!” 欧耶,加油加油,看好你们哦。 “五千四百贯!” 让竞价来得更疯狂一些吧! “五千五百贯!我日!” 大家已经杀红了眼,脏话都随着唾沫星子喷了出来。 孙羊和樊楼也看傻了眼,这吃了一杯茶的功夫,怎么个个都疯了似的,当下心中暗暗庆幸,奶奶的,幸好刚才没犹豫,五千贯一签太值了。 价格一直攀到了五千九贯的心理大关,再上去就是六千贯了! “五千九贯,第一次!” “五千九贯,还有没有更高的。”陈有贵举着小木锤,“五千九贯,第二次…!” “五千九贯,第三次…成…” “六千贯!!!” 就在陈有贵要落槌的那一刻,场下叫出了六千贯! 吃瓜群众震惊了,全场鸦雀无声,六千贯! 一坛十斤重的酒就要一户普通人家的家产!!! 喊出五千九贯的丁六号有些挫败地摇了摇头,看来是要放弃这一签。 最终,第六签以六千贯成交,价格整整又高了一千贯。 犹豫总是要付出代价的,第七签丁六号花了六千五百贯才得手,上半场没出手的肠子都已悔青。 “本次扑买只剩三签,现在第八签!” 到了第八签,没有竞拍到的更加心焦了,价格攀到了七千贯才成交。 第九签七千两百贯成交。 第十签! 最后的机会。 竞价已经如同疯狂的厮杀一般,谁都不想空手而归。 这个场面已经无力去描述,简直是丧心病狂,最终价格落到了八千贯! 陈有贵和叶治两只狐狸心里早已美的不行。 “八千贯第一次!” “八千贯第二次!!” “八千贯第三次!!!” “嘭!” 陈有贵用力地敲下了小木锤,就在敲击的那一刻,只听得外面传来了一阵炸雷般急切地喊声: “且慢!我出一万贯!”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二十五章 点金手 纳尼?! 一万贯!!! 所有人都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人群外风风火火地扒拉出一人,脸上写满了焦急,一边挤一边喊:“我出一万贯!!!” 陈有贵心中大讶,细细地打量了几眼来人,不露声色地抱拳致歉道:“这位贵客见谅,刚才已经落锤成交,最后一签已经有主。我看这位贵客是刚刚到,并不是这次扑买登记的客商,所以鄙人只能说抱歉了。不过三月初一会有第二场扑买,欢迎贵客到时赏光。” “陈大掌柜诚信如此,在下佩服佩服!”买中第十签的人擦了一下额头上汗珠,连忙夸赞道。 “过誉了,过誉了。” 陈有贵十分潇洒地摆了摆手,使出从叶治那学来的装b手段,十分谦和地说道:“这做生意就是一个信字,呵呵,一个信字。今日感谢所有贵客的捧场,感谢感谢,下一场扑买三月初一还在此处,鄙人期待诸位的大驾光临!” 见陈有贵这么说,刚进门的客商也无可奈何,自己紧赶慢赶还是迟了,心中不甘啊,于是拱手叫道:“诸位掌柜,在下愿出一万贯,哪位掌柜肯转让。” 这倒不犯规,从别人手里买,只要人家愿意,谁也管不着。 竞拍到的客商面面相觑,好些个心里都在犹豫,只要一转手就能净赚几千贯,这和天上掉馅饼有什么区别。 特别是孙羊和樊楼,一转手翻一倍,而且什么事情都不用操心。 没有竞拍成功的客商和吃瓜群众都静静看着,看看到底有没有人愿意转手。 叶治微眯着眼睛,盯着场中这个不速之客,能一口喊出这个价的人根本就不可能是商贾,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孙羊和樊楼同样细细打量着眼前人,要说最意动最有可能转手的就是这两家,毕竟他们手里都有两签在,即使转掉一签问题也不大,而且一转手,等于这趟白捞了一签。 “这位仁兄,在下孙羊正店邝克。” “噗,”叶治差点笑出声来,旷课,这名字取得真好。 旷课兄继续说道:“今日扑买,我孙羊得了两签,我愿意让一签给仁兄,不知仁兄意下如何?” 这人一听孙羊正店愿意让出一签,大喜过望,连连感谢道:“邝掌柜能割爱,在下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不知仁兄尊姓大名?” “在下田义。” “田兄,这签转给你,不过在下有一个条件。” “噢,”田义以为邝克要坐地起价,面色微微一变,旋即爽快地笑了起来,说道:“只要田某能办到的,邝掌柜尽管开口,价钱不是问题。” “田兄误会了,我是说这签就原价转给田兄,我孙羊分文不加,如果田兄不答应那就作罢。” 纳尼! 在场的人都惊掉了下巴,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人家愿意出一万贯甚至更高的价钱,你却只要五千贯,给多了还急眼,你邝克是脑子进水了,还是出门忘吃药了。 “邝兄莫不是开玩笑吧。” 田义也以为自己听错了,在商言商、商人重利,哪有做生意的放着白捡的便宜不要。 “田兄,商人重利言利这没错,不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邝某是真心想交田兄这个朋友,才愿意原价转让,如果田兄觉得不妥那就也就作罢。” 听他这么一说,田义的眼里露出了一丝很难察觉的神采,当即抱拳施礼道:“那田某就却之不恭了,邝兄这个朋友在下交定了。”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哈哈哈,难得咱们一见如故,晚上可要好好喝两杯!” “好好,那田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叶治眯着眼睛看着这二人演戏,这“旷课”同学是不是从田义身上看出什么来了,所以才会当那个有便宜不占的王八蛋。 难道田义是女真人派来的,要真是这样,我还非得多坑坑这些王八蛋不可。 第一次白酒扑买,五十几家里只有几家买中,几家欢乐几家愁,空手的感觉真的很不好,想想就后悔,前五签的时候为什么不全力争一下呢。 “咳咳,”陈有贵满面春风,清了清嗓子说道:“今日扑买,鄙人代表东家再次感谢各位贵客的捧场,神仙醉毕竟数量有限,害得不少贵客白跑一趟,鄙人东家心中不忍。所以,为了感谢诸位的鼎力支持,东家决定自三月开始,除初一正常扑买外,每月月中十五增开一场摇奖。” 摇奖??? 什么鬼! 陈有贵的话立刻引起了人群的骚动,众人纷纷急切地问道:“陈大掌柜,什么是摇奖?” “诸位稍安勿躁,待鄙人细细道来。” 陈有贵笑着解释道:“东家决定,每月月中拿出一百坛神仙醉分为十签,不用扑买,只行摇奖,所有参加扑买的客商都有资格参与。我们会从所有参加的扑买的客商中抓阄抓出十人,每人得一签,一签只要两百贯!” “陈大掌柜,这就是说月中十签不论价高,只凭运气?” 经陈有贵这么一解释,众人终于明白,可这样的好事,大伙儿还是有些不大相信。 “正是!正是!”陈有贵都忍不住想夸这个同学的理解力了。 “呀,太好了,太好了!” 人群中发出阵阵喝彩声,这对所有人,特别是财力不济的客商来说简直是天大的福音。 财力斗不过你,老子就不相信运气也不如你。 虽然一签只有十坛,但两百贯的价钱不等于白送一样吗,一转手赚个一两千贯根本不成问题,要是运气好,一年中个几签,那不是,嘿嘿嘿,做梦也会笑。 “陈大掌柜,请替在下向贵东家致谢,在下服了。” 人群中响起一阵阵恭维的声音。 “在下一定将诸位贵客的意思带到。”陈有贵偷偷瞥了一眼叶治后,继续说道:“不过诸位贵客都从千里之外而来,路途遥远,月初月中都要奔波,在下于心不忍。” “叶大掌柜的情意我们记在心里了,”有人马上接过话道:“这做生意哪有不奔波的,而且有这么好的生意,我们就是住在高邮也是愿意啊。” 托! “对啊,对啊。” “这位仁兄说得很对。”人群中又有人接嘴:“我们打算派人常驻高邮,高邮此地自古商贾云集,除了这扑买和摇奖,平日还有很多商机哩,我们可以顺便做做其他生意,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又一个托! “是啊。” “有理。” 人群中纷纷发出了赞同和附和的声音,月初加月中的安排,确实要有人常驻于此,明日就去打听打听城内可有什么好住处,天天住客栈可不经济。 放心吧,有有,有好多好房子等你们来租呢,哈哈。 见大局已定,叶治站起了身,对陈有贵微微点了点头,就出了醉仙楼。 第二日,全高邮讨论的只有一个话题——那就是醉仙楼的扑买,各色各样的版本,要有多悬乎就有多悬乎,都快赶上了悬疑谍战大片了。 而神仙醉的名字一夜之间也传遍了高邮,成了老百姓心中地位和财富的象征。 传吧,猛烈的传吧,传遍大江南北、天涯海角才好。 “治哥儿,昨日扑买总共收入五万九千七百贯。” 陈有贵乐得嘴巴都合不拢了,搓着手叹道:“我真是服了,治哥儿您这治财的手段,当今天下谁能比得上啊。” “老陈,你可别给我戴高帽,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名商巨贾多了去了。” “呵呵,您就是自谦。治哥儿,”陈有贵有些不甘心地问道:“月中摇奖真的一签就只收两百贯啊。” “当然,说出的话泼出去的水。老陈啊,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小钱不出大钱不进,眼光放远点。” “呵呵,”陈有贵尴尬地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治哥儿教训的是,我又贪心了。” 叶治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挺美的,白酒产业的溢出效应已经开始显现。 别的不说,光是白酒出城收的过税就有近六千贯,放在以前根本不敢想。 而且今天城内修缮好的空屋就租出去近百座,租金一月三贯至五贯不等,一年一座院落有四五十贯的收入,如果租出去几百座,一年的收入也有数万贯,拉动的吃喝玩乐等其他消费就更不要说了。 现在衙门里的人看叶治的眼光,都有一种敬若神明的感觉,这样化腐朽为神奇的手段是凡人能使得出来的? 小叶相公是有点金手啊!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下不去嘴 “陛下,这是今年州县守令考课殿最。” “嗯,”赵构应了一声,随口问道:“今年是哪里最好啊?” “陛下您还是自己看吧。” “嗬,赵相还和朕卖关子,好,我看看。”赵构随手拿起折子,翻看了起来。 “噢,”赵构看到排在第一的名字有些意外,又十分惊喜地说道:“居然是他。” “嗯,现在微臣才明白陛下为什么对状元郎如此青眼有加。” “呵呵,赵相现在服气了吧。” “服气服气,陛下慧眼识珠,微臣敬佩。”赵鼎心悦诚服地说道:“状元郎还真是不简单啊。” 赵构点了叶治第一甲第一名,赵鼎确实有点不服气,因为身为榜眼的汪应辰是赵鼎的弟子。 在赵鼎看来,赵构是念在和叶治有旧的份上点了他的一甲第一,要不然这个状元应该是汪应辰的,故而赵鼎有点替自己学生鸣不平的意思。 “建炎四年,朕南巡温州初见叶治时,就觉得此子不简单,于今看来,确实是天赐英才,不到半载就将高邮这个四战之地治理的有声有色,治世能臣亦不外如此吧。” 叶治在高邮的优异表现,确实给赵构长了脸面。 “陛下所言甚是,自前年陛下新立守令考课法以来,微臣还没见到过在如此短时间内户口增长如此之速的州县。” 地方州县守令的考课之法为四善、三最,也就是从七个方面进行考核:德义有闻、清谨明著、公平可称、恪勤匪懈为四善,狱讼无冤、催科不扰为治事之最,农桑垦殖水利兴修为劝课之最,屏除奸盗、人获安处、振恤困穷、不致流移为抚养之最。 这七项指标达成五项及以上者为上等,达到两项至四项为中等,其余为下等。 绍兴三年十月,赵构为了鼓励恢复生产,特意设立了遭兵火残破州县按户口的增加或减少,考核守令工作绩效的办法。 “让朕猜猜,叶治是不是又搞了什么以工代赈,募民屯垦的法子?” “陛下圣明,据考功司核查,叶治到任三个月,高邮就新垦荒田五千余顷,新增两千零一十一户,四千六百四十丁,一万两千两百二十三口,这还不算尚未落户的屯垦流民。” 一听数字,赵构不由讶异地问道:“这么多流民哪来的?” “大多是从山东路逃过来的百姓,刘豫逆贼倒行逆施,使得民不聊生啊。” “唉,中原百姓,皆朕赤子,为豫逼胁,死于锋镝,良可悯也,赵相。” “臣在。” “拟中旨,诏中原若有百姓来归,有司不得阻挠。另,以诸路宣抚制置大使并兼营田大使,宣抚副使、招讨安抚使并兼营田使。各地需妥善安置流民营田屯垦,有司借贷耕牛、种子、农具。营田收成除却种子外,官府收租不得超过四成。” “陛下仁德,臣遵旨。” “叶治也好好赏一下,进两资吧。” 本来一年考课合格是进一资的,叶治如此亮眼的表现,进两资也不算过分。 “臣遵旨。” …… “韩大哥,你怎么来了。” “哈哈,听说你在高邮搞的动静不小,连陛下都下旨嘉奖,我今天得空来看看。” 韩世忠一把搂住叶治的肩膀,带着佩服说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半年没来,高邮现在的样子我都有些认不出来了。兄弟,你还真有一手,真是天翻地覆啊,我看高邮以前全盛的时候也就这光景吧。” “呵呵,大哥过奖了,高邮要恢复全盛,还有很多事情要干呢。” “有兄弟在,这有什么难的,我看再过半年,高邮都要超过扬州啦。” “哈哈,韩大哥说话我就爱听。” “走,带哥哥去酒坊转转,听说上个月底狠狠赚了一笔。” “我说韩大哥今天怎么会到我这里来呢,原来是惦记着酒哩。” “哈哈哈哈……。” 像是被叶治点破,韩世忠大声笑着也不说话,拽起叶治就要衙门外走。 酒坊就在衙门边上不远,几个院落都被陈有贵买了下来,然后进行了整修和改造。里里外外用的都是韩世忠亲兵中退下来的老人,酒坊里面的事情由关三做主,外面的事情由陈有贵负责。 “大帅,您怎么来了。”关三看到韩世忠和叶治,急忙迎了上去。 “大帅!大帅!”正在忙活的人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朝韩世忠和叶治围了过来。 “诸位兄弟辛苦了,今天我特意来看看大家。”韩世忠对众人抱了抱拳,“诸位兄弟在这里都好吧。” “好着哩,大帅。”关三应道:“治哥儿和陈掌柜对兄弟们都很好,吃穿住用,样样照顾的都很周全,给的例钱又多,弟兄们哪有不满意的。” “嗯,”韩世忠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诸位都是我韩世忠的生死兄弟,既然大家退出行伍愿意跟着我,那没二话,定然是有福同享。” “多谢大帅,我和弟兄们一定跟着大帅好好干。” “三哥,咱们酒坊一日能产酒多少斤啊?” “回大帅,酒坊现在有五条出酒线,要是料酒充足的话,一天下来估计能有五百斤,现在嘛,一日产个两三百斤没问题。” “那也不少了,一日两百斤,一月就六千斤,不少不少。哎,兄弟,以后你给哥哥多送点酒呗,一个月就十坛子,也忒小气了。” 叶治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行行行,一个月给你加一倍,省得你天天惦记。韩大哥,不是我小气,你知道现在这酒能卖多少钱不,要是知道,估计你也下不去嘴,哈哈……。” “哈哈,你小子,知道你鬼灵精,上个月没少赚吧,说说到底坑了多少?” 叶治笑着不说话,关三抢道:“大帅,上月第一批酒五千斤,共卖了六万贯,听说还有人愿意出一万贯买五百斤。” “什么!”韩世忠瞪大了牛眼,难以置信地问道:“一万贯买五百斤酒?!” “可不是,”叶治接着说道:“现在知道一个月你喝了多少钱了吧。” “待我算算。”韩世忠还真就掰起手指头,算了起来,“一万贯五百斤,一百斤酒就两千贯,我一个月十坛子也一百斤,两、两千贯?!” “现在知道了吧,往后给你送二十坛两百斤那不得四千贯,一年下来就四万八千贯。要是让嫂嫂知道你这么败家,非找你算账不可。” 叶治的数学明显比韩世忠好,都不用掰手指头,就把账算的一清二楚。 韩世忠惊得暗暗吐了吐舌头,挠了挠脑瓜子,说道:“就二十坛,以后不多要了,嘿嘿。” “韩大哥,我不是计较钱的事,我是怕韩大哥贪杯误事。”叶治解释道:“以后如果产量上去,我打算每个月拿出一些犒赏军中的兄弟,就是韩大哥你自个别喝太多,这酒太烈,喝多了伤身。” “我知道,我知道兄弟的心意,我以后保证不多喝,你放心。” 当知道酒坊一年供给自己的酒就近五万贯,韩世忠还真觉得有点下不去嘴,朝廷养一万人马,一年也才花费四十万缗(布粮不计),这酒喝下去怎么突然有点喝兵血的感觉。 出了酒坊,叶治领着韩世忠去了醉仙楼,这客人好不容易来一趟,主人家还是要好吃好喝招待一下的。 一看到叶治,醉仙楼的尤德利立马屁颠屁颠地迎了上来,“小叶相公,您来啦。” “哈哈,小叶相公,看来兄弟在高邮是万民爱戴啊。” “呵呵,韩大哥你就喜欢拿我开心,不过这小叶相公比什么叶大人听得亲切。” “啊,原来是韩大帅,小的适才眼拙,大帅恕罪,恕罪。” 尤德利发现和叶治一起来吃饭的居然是淮东宣抚司的扛把子,惊得连连作揖。 “尤掌柜无需多礼,给我们安排个静点的去处,上几样拿手好菜,另外去跟陈掌柜讲一声,让他也来吃酒。” “好嘞,您请随我来。” 尤德利抹了下额头的汗,这开门迎客最忌讳就是没有眼力价,刚才自己没认出韩世忠,怠慢了他,也不知道会不会吃挂落,好不容易弄了个扑买和公务招待的定点酒店,到时候别整黄喽。 尤德利使出十二万分小心,一路陪笑把叶治和韩世忠请到了二楼最好的雅间,然后就亲自下去张罗了。 “兄弟,这次来,还有件正事要跟你说。” “怎么,大哥要出兵?” “呀,你怎么知道的。”韩世忠大讶道:“难道你是我肚里蛔虫。” “我猜的,大哥你是军旅中人,你跟我讲正事,八九不离十是军旅之事。近来刘豫这么不消停,按照大哥的性子定然是忍不住,所以我猜大哥要出兵教训教训刘豫。” “你就是个人精。”韩世忠没好气地说道:“那你再猜猜我打算在哪里用兵。” “这有何难。”叶治大不以为然地看了一眼韩世忠,很笃定地说道:“我猜是淮阳军。”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二十七章 喝趟喜酒不容易 “呀,你怎么知道的。” 韩世忠再次吃了一惊,不可思议地盯着叶治。 “我说了不难,去年冬涟水军那边已经打了一仗,估计没这么快又有动静。那就剩下泗州和淮阳军,泗州与楚州有洪泽湖相隔,即使走运河也要绕一大圈,而淮阳军与楚州只隔着淮水,利于速战,所以我猜肯定是淮阳军。” 叶治这么一解释,韩世忠服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嘿,兄弟你还真神了,你要是投身军旅定然能成为一员名将。” “大哥为何要对淮阳用兵?” “兄弟你不知道,最近这刘豫又蠢蠢欲动,与其每次被动挨打,这次倒不如狠狠教训他一下,让他长点记性。” “唉……,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无论兴亡,百姓最苦。” “兄弟心系百姓,哥哥我也是为保一方百姓平安。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有朝一日能收复中原,让我大宋百姓都能安居乐业。” “大哥若是真有一日出兵收复中原,我愿为马前卒。” “呵呵,那我可不敢,你是文曲星下凡,这打仗的事还是交给像我们这样的粗人吧。” “韩大哥你又取笑人。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杀敌保国还分什么人不成。” “好一个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人人都要像兄弟你一样,大宋朝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不过不是我给大哥泼冷水,这收复中原真的不容易啊。” 可能是突然间想起了栖霞岭下那两座孤坟来,叶治不由深深叹了一口气。 “兄弟今日怎么啦,哥哥我可从来没见你这样子叹气。”韩世忠有点奇怪地问道:“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没什么。” “收复中原也没你想的这么难,当年勾践卧薪尝胆十年生聚,还能吞吴称霸,何况我朝还有江南半壁。只要上下一心,收复中原也非难事。” “但愿吧。” 叶治可没有韩世忠这样乐观,暖风吹的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皇帝都没有收复之心,只想偏安一隅,这样的梦还能实现吗。 唉,叶治心中不由又叹了一气,脑子里挥不去的都是“天日昭昭”四个大字。 绍兴六年二月十七,韩世忠引兵攻宿迁,统制呼延通与金兵战,败之,擒金将孛堇牙合。 十八日,韩世忠围淮阳军。 二十三日,金兀术救淮阳,韩世忠引兵归楚州。 …… 阳春二月,天气渐暖,小叶相公忙着安排兴修水利,准备春耕。 高邮水网密布、湖泽众多,耕作上不患无水,而是怕水利失修造成涝灌,所以兴修水利的重点就是畅通水道,防止沟渠淤塞。 治水利,技术上没什么困难,主要耗费人力,通常的做法是家家出丁,义务劳动,不愿参加义务劳动的可以出钱助役。 为了尽快搞好农田水利不耽误农时,叶治也是蛮拼的。 不仅从刚有起色的地方财政中拨出一笔专款用于兴修水利,而且亲自在田间地头窜,有时还脱下靴子卷起裤腿和农民打成一片,一起干得热火朝天。 老百姓哪里见过这样的官老爷,年纪轻轻斯斯文文还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居然能放下如此高贵的身份和他们这些泥腿子一起在地头上干活流汗,做梦都不敢想。 老百姓们彻底被小叶相公折服了,各个都铆足了劲当作自家农活一样在干,小叶相公的青天名声也越传越响。 “大人!大人!” 正弯着腰干活的叶治远远就听到了李秀的叫声。 “李巡检何事?” 李秀扬了扬手中捏着的一封信,叫道:“大人,临安府有书信到。” “呀,有书信,莫不是炘儿。” 叶治心中不由一喜,自从上任后,叶治每个月和炘儿都有书信往来,好一片郎情妾意、情真意切、情意绵绵。 叶治将手往衣服上擦了擦,接过信封一看,却不是炘儿的书信,也不是临安府来的公文,到底是谁。 打开信一看,我去,原来是岳云! 叶治没想到岳云会给他写信,而且还带来了一个让他颇为惊讶的消息,当然也是好消息:岳云要成亲了! 叶治心里一算,岳云论年岁和自己一般大,虚岁十八就成亲,够早的啊,岳云写信来是让叶治去喝喜酒的。 洞房花烛是人生大喜,叶治心里自然替兄弟高兴,可高兴着高兴着,脑子里却不知道怎么地又凭空钻出了栖霞岭下那两座孤坟来。 唉,叶治叹了一口气,看来有些事情是躲不过去。 岳云的婚期就定在三月初六,也就是三日后。 怎么这么急,叶治心里打了个突兀。 从高邮到临安走水路一般要四五天,自己要在第三日赶到临安,那非得星夜兼程不可。 “走,回衙门。” 叶治不敢耽搁,万一赶不上兄弟的喜酒,那就真对不起兄弟的情义了。 叶治回到衙门匆匆洗漱后交待了几句,就带着陈立行和几名随从出发。 运河不比江河,没有水流可以借力,而且农历三月已是春暖,没有南下的信风,所以船的速度很慢。 第二日上午,船才到了丹阳,按这个速度想赶上岳云的喜酒估计够呛。 叶治没法子,只能在丹阳舍船就马,打算从丹阳到常州,再由常州到宜兴、长兴到湖州,歇息一夜后第三日由湖州过德清到临安。 虽然一日疾驰三百里累够呛,但速度却是行船不能比的,而且还不用像走运河一样,要过绕着太湖兜大半个圈子。 到了临安说不定还有功夫好好梳洗打扮一番,再准备贺礼呢。 在马背上颠簸了两天,叶治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吃顿喜酒还真不容易,要是有双飞就好了。 一路马不停蹄到了临安府,已经是第三日的未时,还好还好,应该还来得及,而且岳府与韩府就一墙之隔。 …… “呀!小治,你怎么回来了?”梁红玉看到叶治这个“不速之客”着实吃了一惊。 “嫂嫂,我是赶回来吃义兄岳云喜酒的。” “难道是今日?” “嗯。” “难怪这两日就见隔壁张灯结彩,原来是娶亲。……你看看,云哥儿和你一般年岁,人家都成亲了,你呢,和你那个小娘子啥时候定亲啊,我可是没少给你们传信哩。” 一脸疲惫的叶治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嫂嫂就别拿我寻开心了,我先去洗洗,换身衣裳,可不能错过时辰。劳烦嫂嫂赶紧给我去准备些贺礼,走的匆忙,贺礼都没有准备,一会儿我就要去岳家了。” “好好,小翠,你们几个赶紧给治哥儿准备汤水。” 吩咐完,梁红玉就往库房奔去。 贺礼对于梁红玉来说不需要刻意准备,这几年做白酒生意赚大发了,加上皇帝的恩宠赏赐,家里库房里多得是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还有不少稀罕玩意儿,随便挑个几件就足够礼数了。 岳云是叶治的结拜兄弟,梁红玉不敢轻忽,亲自在库房里细细地挑选了几样扎得住台型的物件。 叶治匆匆洗漱完毕,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顿觉神清气爽。 看到洗漱完毕的叶治,梁红玉也眼前一亮,不由赞道:“啧啧啧,就凭弟弟这模样,天下有哪家的小娘子不动心。不过几月没见你,黑了些,也更壮实了些,呵呵。” 听见梁红玉在开叶治玩笑,刚才伺候叶治洗漱的几个婢女在一旁花痴般地盯着叶治看,偷偷地抿着嘴笑,显然是刚才没少趁机揩叶大帅哥的油。 “嫂嫂,你就别再取笑我了。赶紧的,我要去岳府了。” “别急啊,你不先看看我准备的贺礼啊。” “有啥好看的,你准备的东西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嫂嫂,我先过去了。” 说完赶紧在几个春心萌动少女吃人般的眼神中逃出了厅堂。 “你们这几个死丫头,刚才没少占治哥儿便宜吧。” 看着叶治红着脸慌慌张张地逃离,梁红玉一边瞪了瞪小翠几个,一边笑骂道。 “哪有啊,夫人,咯咯咯咯……。” 还没有?你们几个就差唱十八摸了。 韩府岳府就两隔壁,几步路就到。 平素里不显眼的岳府,今日里里外外都是张灯结彩,大红的喜字贴贴贴,好不热闹。 岳府有迎客唱礼的,见叶治姗姗来迟,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客人。 叶治有些不好意思地报上了名帖,迎客倌一听是新科状元郎,又是新郎官的结拜兄弟,哪敢怠慢,赶忙延请入内到厅堂。 此时厅堂里里外外已经或坐或站,都是前来观礼的亲朋好友,大家有说有笑。 到了厅堂外,迎客倌把叶治交接给了唱礼倌。 唱礼倌打开礼单一看,我去,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新科状元郎,不由心中激动,连忙捧着礼单,使出了浑身力气唱了起来: “新科状元、承事郎、高邮知军叶治叶大官人到!叶大官人贺仪——白玉如意一对!玉璧一双!赤金一百两!上等蜀锦十匹!”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二十八章 逃不开的宿命 唱礼倌生怕地球人不知道的嗓门惊动了在场的亲朋,众人纷纷侧目 我的个天呐,状元郎不仅来得个帅,而且出手如此阔绰,这礼单也未免太丰厚了吧。 靠,有钱了不起,在这里显摆。 叶治今日随了唱礼倌的高调和张扬,这嫁娶就图个喜庆热闹,今日的高调和张扬其实是在给主人家挣面子,所以叶治也不以为怪。 叶治自己也不知道梁红玉准备了些什么贺礼,适才听唱礼倌这么一念,心中极为欣喜和满意。 梁红玉选的贺礼是下足了心思,包含了金玉满堂、万事如意、十全十美、花团锦簇的美好寓意和祝愿。 “阿治,你来啦。”岳飞听到了唱礼,亲自迎了出来。 “小侄拜见伯父。” “免礼,免礼。”岳飞赶紧一把扶住叶治,半开玩笑地说道:“今日你是贵客,该是主人家行礼才是,这两日赶路累了吧。” “呵呵,还好还好,我就怕赶不上呢。” “日子订得急了些,所以有些匆忙。” “云哥迎亲快到了吗?” “该是快了。” 岳飞话音还未落,就听得外面叫道“来啦!来啦!”,并远远地就听见了热闹的丝竹管弦声。 “哈哈,新郎官回来啦。”叶治笑道:“伯父,我就先去门口看热闹。” “好,好,你去吧。” 叶治奔到大门外,就见兴庆坊那边来了一支迎亲队伍,为首的正是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新郎官岳云。 只见新郎官头戴罗花幞头,幞头左右还各插着一支簪花,身穿绿缎袍,脚蹬平云靴,胸前还扎着红绸花,脸上挂着幸福的笑意,领着一抬大红轿子悠悠而来。 不大一会儿工夫,迎亲队伍就在众人的满心期待中到了家门口,门口的小厮立时燃起了炮仗,“噼里啪啦”的巨响更是增添了无比的喜庆。 放完炮仗,新郎官下了马,而新娘子则在两个婆子的搀扶下下了花轿,一对新人就要入门。 只见礼官手里端着一个花斗,斗内装的是谷豆、铜钱、干果、草节等物,嘴巴里一边念念有词,手里一边将谷豆之类望门而撒,立时引起了一干小盆友的拾抢。 婚娶时撒谷豆的习俗非常流行,颇似当今婚礼中的撒花瓣或彩纸屑仪式。 谷豆为辟邪吉祥物,撒谷豆能辟邪,免除三煞(即青羊、乌鸡、青牛三神)等邪魔的危害,表达了辟邪除灾、迎祥纳福的美好愿望。 撒完谷豆,新郎官就要领着新娘子到厅堂里正式拜堂。 岳云经过大门突然看见人群里的叶治,心中大喜,冲他咧嘴笑了笑,眨了眨眼睛。 一对新人在亲朋的簇拥下到了厅堂,厅堂上早已坐好了家中的长辈,端坐正中间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妪,岳飞夫妇则恭恭敬敬地分别站在老妪左右。 这老妪叶治来岳府时未曾见过,想来就是岳飞的母亲姚氏。 “吉时已到!” 新郎官在礼官的引导下,手拿同心结,牵着新娘子到了厅堂中间, “一拜天地!” …… “二拜高堂!” 一对新人对着当中间端坐着的婆婆和岳飞夫妇就拜了下来,婆婆看着这对新人,蜡黄的脸上笑开了花。 “夫妻对拜!” …… “礼成,送入洞房!” “好!”在亲朋好友的喝彩和掌声中,岳云牵着新娘子入洞房。 不过大家要耐心点,入洞房可不是马上就开闹,也不是马上就,嘿嘿。 新郎官把新娘子送入洞房后,自己要回来参加婚宴,等吃了酒散了席,那才是行撒帐、合髻之仪,此后还有除花、却扇的仪式,直到灭烛为止。 在灭烛的这一段时间里,前来的宾客无论老幼都可以恶作剧,刁难新人。 闹完洞房那就该干嘛干嘛,大家都懂的。 酒席摆的很丰盛,亲朋好友杯来盏往,小厮不断添酒加菜,好不热闹。 岳云这个新郎官要一桌桌敬酒,幸好喝的不是神仙醉,要不然晚上就别想下半场了,嘻嘻。 敬了一圈酒,抽了空档,岳云才来和叶治说话。 “我还以为你会赶不及。”岳云捶了一下叶治的肩膀,说道:“这些日子不见,你壮实了,也黑了。” “呵呵,那是,你以为我在高邮是游山玩水啊,每天都得下地干活呢,哪能不黑。” “哈哈,拉倒吧你,种地的父母官我还头次听说。” 叶治一把搂住岳云的肩膀,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成亲?也没见你和哪家的小娘子有来往啊。” “呵呵,父母之命。”岳云挠了挠头回答道:“婆婆身体欠佳,她老人家想我这个长孙早点成家,所以爹爹就趁此次回京述职。给说了一门亲。” 哦,原来是老太太急着抱重孙子。 “哪家的小娘子,见过没?” “嗯,见过了,姓巩,还不错,呵呵。” “好,你中意就好。来,咱们兄弟干一杯,我祝你二人子孙满堂、白头到老。” 叶治将满满的一杯酒灌进了嘴里,可怎么突然感觉这杯喜酒却有些苦涩,难以下咽。 散了酒席,叶治随着一干人象征性地在洞房里“刁难”了新人一番,才带着满腹心事回到了韩府。 叶治觉得遇到岳飞父子是他这辈子逃不开的宿命,老天爷把他们几人纠葛在一起,定然有他的道理,只是自己这个后来者如何才能帮助他们摆脱那可怕的命运呢。 难道跟他们说老夫夜观星象,你二人以后有血光之灾,现在要如何如何化解;甚至直接跟他们说,我是后世转生,知道你们的命运,赶紧按我说的办? 自己真要这样,非得被当成失心疯不可! 在叶治看来岳飞是一个精神信仰极其坚定的人,认准了一个道理就不会轻易改变。 也许,即使叶治真的可以让岳飞相信自己今后的命运,他也可能不为所动。因为在这种人的眼里,道义信仰比生命更为重要,要让他们选,他们会毫不犹豫地舍生取义。 唉,人不畏死,奈何以死畏之。 头痛啊头痛,不想了,先好好睡上一觉。 叶治这一觉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虽然睡了一个囫囵觉,可叶治的精神还是有些委顿,心里老是感觉压了一块石头一般。 见叶治起来,梁红玉急忙让人端来一直热着的早饭。 “嫂嫂,家里可有什么进补的东西?”叶治一边稀里哗啦吃着小米粥一边问道。 “你是说补品?” “嗯。” “要补品干嘛,难道你年纪轻轻也身子虚啦。”梁红玉又要开始打趣的架势。 “呵呵,我义兄岳云的婆婆身体不是很好,我想今日去看看她老人家,总不能空手上门吧。” 梁红玉一听是正事,埋怨道:“那你不早说。” 额,叶治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自己想劈叉了,还怨我不早说。 见叶治有些困窘,梁红玉“噗呲”一笑,说道:“你等着,家里前些日子刚好有人送来根百年老参,听说还是高丽那边的,大补的东西。你这个人就是命好,什么好东西都让你赶上了。” “我是属老鼠的,呵呵。”叶治自我打趣道:“嫂嫂赶紧去,把宝贝拿来我瞧瞧。” 不一会儿,梁红玉就捧来了一个二尺长锦盒,放在了叶治跟前,说道:“打开看看吧,看能不能入咱们叶大人的眼。” 叶治小心地打开锦盒,立时传来了一阵浓郁的参香。 靠! 叶治眼睛一亮,这百年野山参就是不一样,相比之下以前那些什么西洋参高丽参连渣渣都不如。 叶治一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人参,一边贪婪地吸着这股沁人的香气,笑眯眯地叫道:“好,好,嫂嫂,就它了。” “嫂嫂,临安城里卖人参的多吗?” “怎么,一根还不够啊。” “嘿嘿,不是不是,我就问问。” 看到叶治笑得这么鸡贼,梁红玉唬着脸问道:“你又打什么主意啊。” “哈哈,我就知道瞒不过嫂嫂的眼睛。这人参可是宝贝,我突然想了个主意,能让这宝贝更宝贝。” “噢,”梁红玉眼睛一亮,看叶治这奸猾的样子,心里大概清楚叶治又要拿人参赚钱了。 唉,想我梁红玉以前视钱财如粪土,现在怎么就成了个财迷呢,都怪这小子,哼,梁红玉狠狠地瞪了叶治一眼。 “城内大点的药铺里应该都有人参,但要像这样有点年头的可不多。”梁红玉兴奋地介绍了起来:“我听说保和坊那里常有高丽的客商来贩卖人参,估计高丽人手里上年份的人参会多一些。” “那太好了,嫂嫂什么时候得空去看看,百年以上的人参买它个百八十根回来,我有大用。” 梁红玉没好气地白了一眼叶治,“你当着人参是大萝卜啊,百八十根。” “呵呵,我就这么一说嘛。好啦,我先出去溜达溜达,临安也好些日子没回来了,迟些再去岳家,说不定还能蹭上晚饭呢,哈哈。”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二十九章 退一步海阔天空 叶治出了韩府,一路往西,过岳府、太学、国子监,出了钱塘门。 时间过得真快,又是阳春三月,西湖草长莺飞、花团锦簇处处春。 叶治沿着湖边漫无目的地走着,这几天来心思一直很重,那个困扰他的问题一直都挥之不去。 一路行一路想,不知不觉到了孤山。 西湖无数美景,叶治最爱孤山,不为别的,只为这是他和炘儿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此时的孤山梅花已落,不过虽看不到梅花,却还有开得正欢的桃花,一丛丛一簇簇一片片,孤山似乎永远都不孤独。 孤山和西湖一样秀气,沿着小径走百十余阶就到了山八道!” 小琴自知说漏了嘴,吐了吐舌头,扭过身子管自己闪到了一边。 噢哟,终于清静了。 “你黑了。”炘儿温情脉脉地看着一眼叶治,有些心疼地问道:“在那里可好,是不是吃苦了?” “没有,好的很。就是经常在外面跑,所以黑了些。你都好吗?” “嗯,都好。……你可别听小琴胡说。”炘儿羞赧地补充了一句。 呵呵呵呵,别的可以不听,这句话可必须要听。 “咱们到山脚亭子里走走吧。” “嗯。” …… “笃笃笃,笃笃笃。” “官人,您找谁?” “大叔,我找岳云,劳烦通报一声。” “不知官人尊姓大名。” “我叫叶治,有劳大叔了。” “好,官人稍等,我这就去禀报。” 不多时岳云就迎了出来,“阿治,你来啦!” “嗯,没事过来逛逛。” “赶紧进来,爹爹也在。” 岳府上下还洋溢着一片喜庆,两人说说笑笑往里走。 叶治暗暗观察了岳云一番,居然还没有揉起叉腰肌,看来昨天还比较有节制的,哈哈。 岳云直接把叶治带到了岳飞的书房。 书房布置的十分雅致,有很多书,很少有武将把书房布置的和士大夫一样。不过也不奇怪,岳飞文韬武略,文化水平可不比武艺差。 “伯父。” 岳飞微笑着点了点头,招呼道:“嗯,坐吧。” “伯父,这是孝敬婆婆的。” “你有心了。”岳飞把叶治当成了自己人,也不客套,礼不问轻重,情义领受。 “听说你在高邮治理的不错。” “伯父过奖,也就刚有点起色,离我的目标还差些。” “我没有看错人,你真的很不错。” “小侄也就是尽些本分,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说得好!不过这红薯是何物,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哦,”叶治一时说漏了嘴,急忙解释道:“红薯是我们家乡那里的一种小吃食。” “嗯,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你理政也好,我治军也罢,都是为了百姓能安居乐业,为了天下太平安宁。” “伯父说的极是。” “高邮最近还安宁吧?” “还好,去年冬和今年开春,韩大哥把刘豫狠狠地修理了一通,北边现在消停多了。” “嗯,韩太尉的治军我素来佩服,有韩太尉在,淮东无虞。” “伯父那边近来如何?” “我那边也还安宁,不过最近淮西一带有点吃紧,刘豫贼心不死,又有进犯的意思。” “淮西是刘光世在?” “正是。” “那不是…”叶治后半句没说出来,想来岳飞也能懂。 “陛下此次召见我,就是要我到鄂州措置军事。” 这就很明白了,谁都不是糊涂蛋。 刘豫和金人被韩世忠修理了,不敢在淮东惹事,于是把重点放在了淮西刘光世的防区。 赵构知道刘光世不靠谱,所以要岳飞去淮西撑场面。 “那伯父什么时候动身去鄂州?” “就这两日吧,云儿刚成亲,让他在家里多待两天,这一去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领兵在外就是这样,聚少离多。 本来朝廷是不禁将领带家眷随军的,可是岳飞对自己和岳云要求甚严,根本不搞特殊化。 “那小侄就预祝伯父一切顺利。” “嗯,你在高邮也要好好努力,要对得起一方百姓。” “小侄明白。”叶治顿了顿,说道:“伯父常年在外,自己也要多加小心,有些事情莫要太强求,有时候退一步海阔天空。” 叶治很突兀的一句话让岳飞微微地蹙起了眉,有些不解地问道:“你的意思是?” “小侄就这么一说,伯父莫要见怪。” 见叶治不想多说,岳飞也没有追问,话题一转道:“走,难得相聚聚,去院子里比划两招,看你的枪法有没有长进。” “好啊,伯父能指点一二,小侄求之不得。” 岳府有一块挺大的习武场,家中的子弟从小就耍刀弄棒。岳飞现在很少亲自冲锋陷阵,不过枪法还是一如既往的神乎其技,一代宗师的水平不是盖的。 叶治在岳飞的指点下耍了一阵子,对于习武健身,叶治没偷过什么懒,相比上次来岳府接受岳飞指点时又有不少的进步。 不过岳飞给的评语是章法尚可,但却是花枪,缺乏实战。 枪法要想有大精进,必须经过生死搏杀的锤炼,最好的办法就是提杆长枪冲锋陷阵,血里来火里去。 一场生死胜十年。 岳飞的话听得叶治是热血沸腾,奶奶的,啥时候老子也找个机会和韩大哥去练练,咱就不信练不成不倒金枪。 耍了枪后,叶治死乞白赖地在岳家蹭了一顿晚饭,如愿以偿地见到了岳云的新婚妻子巩氏,又和岳云父子说了一儿话,这才有些不舍的话别。 看着叶治离去的身影,岳飞喃喃自语道:“退一步,海阔天空……。”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三十章 发奖金 鄂州乃江上要郡,帝尧时为樊国,夏时为鄂都,殷商时为鄂国,春秋时,楚王熊渠分封其子熊红到鄂州为鄂王,修筑鄂王城,这也是湖北简称鄂的由来。 公元221年,吴王孙权以“吴越之众,三江之固”,拔剑辟石,在这里告天称帝,取“以武而昌”之义改鄂县为武昌,定都于此。 自古忠孝难两全。 三月十二,赵构再次下旨催促岳飞往鄂州视事,岳飞无奈,只得带着岳云辞别重病的老母赶往鄂州,岳飞的行营后护军已先期从潭州赶往鄂州驻扎。 (绍兴五年十二月,赵构下旨将神武军号改为行营护军,张俊神武前军改称中护军,韩世忠神武左军称前护军,岳飞神武后军称后护军,刘光世所神武右军称左护军,吴玠所部称右护军,并听本路宣抚招讨司节制。王彦所部人马称前护副军,听荆南安抚司节制。) 叶治在临安浪荡了几日,也依依不舍地辞别炘儿赶回高邮,除了满满的甜蜜记忆和绵绵情意之外,还带走了几十个锦盒,里头装的都是这段时间收买过来的人参。 叶治此次临安之行属于翘班,一来一回小半个月,还好这段时间高邮风平浪静,没出什么岔子。 其实他现在就是当个甩手掌柜也不妨事。 朱开、高平、李秀几个被调动了积极性,不用多交待,活都给你干得仔仔细细漂漂亮亮。 而且叶治这个父母官也得到了百姓的衷心爱戴,有了百姓的支持和配合,什么工作都很顺畅,日渐繁华的高邮就是最好的证明。 …… “高参军,这段时间水利的进度如何?” “回禀大人,按照您的安排,第一期的工程都完工了。” “嗯,那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要紧事?” “没有要紧事,市面上也很太平,最近从北方又来了不少流民,都按照您的意思安顿好了,还有就是北边来的客商多了很多。” “嗯,很好,最近大家都辛苦了。朱签判,现在账上有钱吧。” “有,有钱。”朱开笑着应道:“现在账上有现钱一万八千三百多贯。” “呀,有这么多?哪来的这么多钱?” 叶治有些惊讶,几个月前连修衙门的钱都拿不出来,现在账上居然有近两万贯。 “大人你忘啦,三月初一酒坊又有一次扑买,这次的价钱比上次还要高,衙门单单过税就收了近万贯,加上来高邮做买卖的客商越来越多,进项自然就多。” 朱开不说,叶治倒把三月初一的扑买给忘了,这样说来明日十五不就是摇奖了。 “朱签判,这个月除了俸禄,你再支点钱出来给大伙当奖金?” “奖金?” “就是奖赏,”叶治解释道:“就按每个人两个月的俸禄给吧。最近大家都干得不错,干得好的就要赏,干不好的就要罚,赏罚分明嘛。” “大人英明。”朱开高兴地说道:“属下替诸位同僚多谢大人。” 发奖金谁不高兴,还一次性拿了两个月的奖金,以前可从来没指望过。 小叶相公才来半年,要是按这个势头这么干下去,以后奖金不得超过俸禄。 “好了,今天就这样吧,大家要继续努力,我相信咱们高邮会越来越好的。” 众人喜滋滋地退了下去,叶治也出了衙门转到酒坊。 “三哥。” “治哥儿您回来啦。” “嗯,今早刚到,酒坊都还顺利吧。” “顺利,您就放心吧,而且陈掌柜每天都会来转转,有啥事我就和他商量着办了。” “嗯,有劳三哥了。” “啥有劳不有劳的,都是分内的事。” “我从临安带了点东西回来,一会儿你叫几个人到衙门去取,你再给我留100斤最好的酒放着,到时候我有大用。” “好嘞。” “鲁奇在这吗,回来都没见他。” “在后院,整天也不知道在捣鼓什么东西。” 建酒坊时,后院就单独给鲁奇留了一个专属房间,而且叶治定了规矩,鲁奇的专用房没经过同意,谁也不让进。 “那我去看看。” 后院单独有个小门,院子不大,院内包括左右厢房在内也就四个房间。正对院门的是鲁奇的专用房,其他三个用于存放酒坊里比较重要的东西。 叶治一推院门没推开,居然还闩上了,院门的楣角处多了一根细绳,绳头上挂了个坠子,叶治心里一笑,还整出了个门铃来。 叶治伸手扯了扯细绳,“叮铃铃”院里立时响起了一阵铃铛声。 “谁啊?” “阿奇开门,是我。” 鲁奇一听是叶治的声音,赶忙打开了院门,“哥,你回来啦!” “嗯,你躲在里面干嘛呢?” “嘿嘿,在看你给我那些书,这些东西都哪里来的,真的太奇妙了。” “奇妙的东西还多了去了。” 鲁奇还真是学理科的料,好多东西他一讲就懂,一听就会。 “那哥你多教我些呗。” “行啊,你要学的好学的快表现好,以后我就多教点。” “那太好了,”鲁奇拍手叫道:“对了,阿巧可好。” “巧儿好着呢,在韩府你就放心吧,她这次还吵着非要跟我来高邮,好不容易才劝住。” “妹妹就我们几个亲人,肯定是想跟咱们在一起的。” “嗯。我知道,不过高邮不比临安,姑娘家还是待在临安好,况且高邮咱们也不可能待一辈子是不。” “嗯,哥你说的对,巧儿是最听你的了。” “走,进屋,我有点事跟你说。” 进了鲁奇的小屋,发现里面堆满了五花八门的东西,看得叶治有些眼花缭乱,鲁奇还真有一股钻研劲头。 “哥,你有什么事要我做的。” “我想弄些琉璃器,原料就交给你来配。” “琉璃器?!这可是精贵东西啊。” “嗯,我这琉璃又与其他不同,如冰似雪,尤其精贵,所以不能让外人知道。” “我知道了,哥你放心吧。” “嗯,那我就把方子交给你。具体的原料要是找不到,你就去找陈掌柜想办法。” “主要是哪几样东西?” “石英砂、石碱、钾碱、生石灰。” “石英砂、生石灰好办,石碱这东西听过,可这钾碱是什么。” “钾碱不难,可以通过草木灰制取,石碱也不用到处去找,可以用盐和石灰石等制取,法子我会详细跟你说。” “嗯,只要有法子,我一定能弄出来。不过制琉璃器需要师傅,我可一窍不通啊。” “嗯,这个你不用担心,制器师傅我会去找的,实在不行就回临安府请一个来。反正你就管自己先把这原料都弄齐了,按照我给你的比例混合好,到时候师傅请来,就可以烧制。” “好嘞,那你赶紧把法子教我,我先琢磨琢磨。” …… 三月十五,第一次摇奖,醉仙楼里里外外都被挤爆了。 第二次扑买的价格已经升到一签近一万贯的天价,一签两百贯的摇奖,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 虽然只有十坛一百斤的分量,但按照这样的行情,万一中上一签,我的妈呀,起码能赚两千贯! 不过摇奖早早就立了规矩,不是所有人都能参加,只有月初参加过扑买的客商才有资格参与,要不然每家都找些黄牛来摇号,岂不是乱套了。 就因为有了摇奖这个巨大的利益诱惑,参加扑买的客商比第一次多了好几倍,据说连高丽的客商都有。如果名声再传响点,到时候真的要专门盖个拍卖大厅了。 摇奖和扑买不一样,奖池放在了二楼临街的回廊,所有人都在街上见证摇奖的奇迹时刻。 每个人都得仰着头看摇奖,这也是刻意营造一种天上掉馅饼的心理暗示。 摇奖嘉宾也很有讲究,那就是扑买胜出的十签得主,每一签可当一次抽奖嘉宾。 每个参与抽奖的客商都有一个与号牌相对应的木头摇奖球,差不多乒乓球大小,球上写着号码,所有摇奖球放在木制的摇奖箱里,叶治为了这摇奖仪式也真是煞费了苦心。 “咣。” 一声锣响,街面上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翘首期盼的第一次摇奖要正式开始。 开场白照例由陈有贵来说,仪式也是由他来主持。 叶治觉得陈有贵来了高邮以后气色居然更好了,不知道是田耕少了,还是钱更多了。 陈有贵现在在高邮可是风云人物,没有人不知道有这么一个长袖善舞富得流油的陈大掌柜。 不行,回头我得给他配两个保镖才行,叶治暗暗想道。 “现在有请孙羊正店邝掌柜为大家抽取第一签!”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三十一章 抽奖 方方正正的抽奖箱静静地摆在了大条案上,箱子顶部开了一个只够胳膊伸入的圆孔。 邝克微笑着向街面上的人群挥手致意,楼下的所有人都紧紧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啊,受万众瞩目的感觉真好,下次我还要当抽奖嘉宾,就这么定了。 邝克来到了抽奖箱面前,一个小厮机灵地帮邝克将右手的袖子卷到了胳膊上,然后拿了根细绳将卷好的袖子扎了起来。 邝克举起了自己的右手,给底下的人群细细看过,表示没有夹带和猫腻。 又有两个小厮抬起摇奖箱,用力地上下左右晃荡了几下,只听见许多木球在箱子里头滚动的声音。 小厮将摇好的抽奖箱放回了原处,邝克将自己的右手伸进了三尺深的箱子里,将箱子里的圆球搅了搅,心中默念“抽到自己、抽到自己”,小半会儿才抓住一个圆球掏了出来。 邝克将抓在手里的圆球摊开一看,失望的表情立刻爬到了脸上。 陈有贵接过圆球,照着上面的号码大声宣布道:“第一签抽中的是丁字二十九号!丁字二十九号!” 随手又将手中的圆球向人群展示了一圈。 “啊哈哈哈哈……,中啦中啦!” 人群里发出一阵狂笑,只见一个中年男子手舞足蹈地举着手中的号牌大叫了起来:“哈哈哈哈,我中啦!” 这样子比抢到绣球还要高兴一百倍。 “恭喜丁字二十九号的客人,请上楼!” 中年男子在无数艳羡的目光中挤出了人群,冲进了醉仙楼。 妈的,我呸,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被他抽中了,下一签一定是我的,一定是我的! 天灵灵地灵灵,妈咪妈咪哄! 第二个抽奖嘉宾居然是上次要出一万贯买一签的田义,看来这次他出手倒是很快。 其实田义要争,这第一签恐怕就是他的,他看孙羊出手,就没有喊价,把第一签让给了孙羊,算是投桃报李。 田义也如法炮制,在抽奖箱里拨了半天才抓出一个球来。 “庚九号!庚九号!”不待陈有贵宣布,田义抓着木球就朝底下大喊了起来,陈有贵随即接过木球一看,也喊道:“请庚九号客人上楼!” “哈哈哈哈哈,中啦中啦。” 又一个幸运儿诞生。 第三个抽奖的嘉宾居然还是田义,看来是连中两签。 叶治心中的怀疑又笃定了几分,看来真是燕山贵人派来的,根本不在乎银钱。 奶奶的,这么只大肥羊送上门,老子不替天行道,老天爷都要看不过去。 …… “治哥儿,这抽奖真是太有意思了,您瞧见邝掌柜这几个的得意劲了吗,哈哈……。”陈有贵兴奋地说道:“还有那些中奖的,看上去比您中状元还要高兴。” “嘿嘿,抽奖就是这样,越是僧多粥少就越金贵,有时候奖品有多丰厚倒是其次了。” “治哥儿,您说都是吃白米饭长大的,您的脑子怎么就这么好使,这些法子我就是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 叶治对陈有贵信手拈来的马屁已经非常有免疫力了,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问道:“老陈,我听说这次扑买有高丽的客商过来?” “嗯,有,来了一家商号,掌柜的姓裴。” “那这次有没有买中?” “没有,价格太高了,高丽客商半途就放弃了。” “你什么时候给这个姓裴的带个话,他可以拿人参来换酒,不过年份要百年以上的。” “好,那怎么个换法呢?” “他扑买的时候出到了多少?” “嗯…,我记得大概是八千贯左右。” “那就按八千贯算吧,不过不能给他多,跟他说,念在他远来劳苦,一年允许换一签,如果拿来的人参不好,以后就不换了。” “嗯,我懂了。”陈有贵心领神会。 “还有,扑买的钱只收金银,其他要用什么珠宝玉石来抵的一概不收,特别是琉璃器。” “好,我记下了。” 不过陈有贵心里有些纳闷,琉璃器是稀罕物,比金银玉石还金贵,在叶治的嘴里怎么好像一文不值似的,但他又不敢多问。 “还有件事情要你去办。” “治哥儿您尽管吩咐。” “你去打听打听,看有没有制作琉璃器的师傅。” 陈有贵眼睛一亮,难道治哥儿是要……。 叶治这么一说,陈有贵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赶忙应承,看来又要多了一条发财的路子,哈哈,陈有贵兴奋地搓了搓手,难怪刚才吩咐不收琉璃器。 “听说扑买时醉仙楼都要坐不下了?” “对,您没瞧见第二次扑买那个场面,整个大堂是人挤人,满满当当的,下次扑买肯定容不下了。” “现在酒坊的产量如何?” “跟前两个月差不多,不过这个月收了很多糯米,水酒刚酿下去,关总管说再过个两月,产量可以提高一倍。” “嗯,那就好。过几个月把扑买的量加到二十签吧,要不然希望太渺茫反而会影响参加扑买人的兴致,抽奖也同时加一倍,我们就是要把这些人牢牢地吸引在高邮。” “好,我会安排妥当的。” …… 贸易大厅的选址是叶治亲自定的,就在西门内偏北,原来是一处小型货仓,战乱时被焚毁后一直没有重新修建,地皮是属于官府的,正好拿来建贸易大厅。 修建贸易大厅是叶治实现高邮商业繁荣的配套设施,一来考虑将此地作为新的扑买和抽奖的场所,更重要的是随着来往客商日益增多,城内也亟需一个专门的洽谈交易市场。 特别是对于那些在城内没有固定店面的商贩来说,一个固定的交易市场不仅能有效地集中各种交易信息,还能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撮合交易,从而大大降低交易成本和日常开支。 虽然修建贸易大厅的成本不小,但对于官府来说也有很大的好处。 一是无论扑买、抽奖,还是日常交易,只要进场的客商都要缴纳不同标准的入场费,这是细水长流的进项;二是集中交易便于收取赋税。 “高参军,工程快点慢点都无所谓,第一就是要保证质量。” “大人您放心,请来的都是有经验的师傅。” “嗯,那这段时间要辛苦你,衙门人手少,事情就要多干点,等过了这阵,衙门多招些人来。” “不辛苦,”高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大人都不辞辛劳,事事亲力亲为,我们有什么劳累的。” 叶治拍了拍高平的肩膀,这同志的觉悟还是很高的,“眼看马上就要春耕了,农事方面也要照看到。” “大人放心,水利都修妥当了,农活耽误不了。” “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要想马儿跑,就要多喂草,看来奖金还真没白发。 “大人!大人!” 叶治正跟高平说话间,外头传来了李秀略带焦急的喊声。 “李巡检,在这里。” “大人,”李秀带着一个衙役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看着李秀这副模样,叶治眉头一皱,“什么事?” “大人,出、出命案啦!” “什么?!”叶治还没说话,高平却先吃了一惊。 “怎么回事?” “大人,东市那边出了命案,有人被打死了。” “凶手呢?” “凶手被当场锁拿住了。” “死的是什么人?” “城里的一个青皮,叫刘龙。” “去看看,边走边说。” 治下出了命案官司是最头痛的,还好凶手被当场给拿住,要不然更麻烦。 案发地点就在东市平安坊最热闹的一条街道上,事发地点里三层外三层,都是看热闹的吃瓜群众。 嘿,别的不讲,街面上确实比上任前热闹了百倍,叶治还有闲心寻思这个。 “让一让,大家都让一让,大人来啦。” 众人一听吆喝,纷纷让出了一条路来,老百姓带着尊敬的眼神看着叶治。 “小叶相公来啦。” “叶大人来啦。” 很多百姓都喊了起来,嘿嘿,看看,这就是人气,就是群众拥护啊。 案发地点已经有衙役还有兵士在维持着秩序,只见地上趴着一个人,身型矮粗,只看清半边面目,脸上堆着横肉,口鼻间流了一小滩的血。 仵作正在验看尸首,衙门的法曹正在记录案情。 尸身不远处,一个头发半白的老妪正坐在地上恸哭,想来是死者的亲眷。 另一边两个衙役正看押着一个一脸惶恐和绝望的中年汉子,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在旁边啼啼哭哭,看来就是杀人的凶手。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三十二章 反杀案 地上还有躺着一根铁棍,不过这铁棍很奇怪。 铁棍约莫有五六尺长,中间居然是空的,类似于后世的水管,不过一头又是有些尖细。 看来死者就是被这铁棍给敲死的。 “大人,”看到叶治等人到了现场,法曹迎了过来。 “什么情况?” “启禀大人,行凶者叫于海,”法曹指了指被衙役看押住的中年男子,禀告道:“今年四十七岁,本地人氏,与女儿在此以卖吃食为业。死者叫刘龙,今年三十一岁,本地人氏,无业,在一旁哭泣的老妪是死者的母亲。据仵作验看,还有街坊的证言,死者是被于海用铁棍打在后脑致死的。” “嗯,”叶治听了简要的案情,问道:“于海为什么要杀死刘龙?” “据街坊们说,于海和刘龙起了争斗,于海是失手将刘龙打死的。” “仵作勘验好了吗?” “好了,现场很清楚,勘验比较简单。” “好,那把一干人等,还有人证物证都带回衙门。” “是,大人。” 高邮的衙门经过整修气派多了,叶治也没兴趣整那些升堂啊,威武啊的形式,穿着便服就坐在了明镜高悬的匾额之下。 大堂下跪的跪,站的站,躺的躺(只有刘龙有这待遇),堂外还围满了前来听小叶相公审案的百姓。 叶治对审案也没什么经验,要非说经验,也就是看看古装剧里的那些个桥段。 看来只能参照一下电视里包青天的做派了,可惜没有准备狗头铡**铡之类。 “于海,你为何要杀死刘龙?” 于海此时已经渐渐地从惊惶中恍过些神来,叫屈道:“青天大老爷,刘龙这厮欺人太甚,小的是失手,才将他打死的。” “你慢慢说,别怕。” 即使于海不说,叶治心里也清楚了五六分,无非是地痞无赖欺压良善,最后反被受欺压的百姓给打死的桥段。 听了于海讲述,果不其然。 刘龙是东市一带有名的地痞无赖,平时以敲诈钱财、干非法勾当为生。 随着高邮商业的逐渐恢复,刘龙在街面收起了保护费,谁不乖乖交钱就天天堵着你,让你不能正常做生意。街面上的摊贩和店家不堪忍受刘龙这些地痞的骚扰,往往都是交钱了事。 于海在东市街上和女儿一起摆了个卖糕点的小摊,平时就一直受刘龙的欺压。 今日刘龙和另外两个地痞又来收钱,不过刘龙收了钱还不收手,可能是喝了些酒,精虫上脑,刘龙居然打起了于海女儿的主意,光天化日之下就要行非礼之事。 于海赶忙上前阻止,结果不仅摊子被砸,自己也被刘龙等人毒打。 眼看自己的女儿就要被刘龙等人拽走,于海情急之下操起自己摊位上挂白幡子的铁棍就朝刘龙打去。 不曾想点子这么准,铁棍正好打在了刘龙的后脑,一棍就结果了这厮的性命。 见出了人命,另外两个地痞慌忙逃走了。 于海见自己失手打死了刘龙,不敢逃走,让人去报了官。 于海说完,叶治又问了几个证人的话,证人的证言证实于海说的情况并无虚假。 不过本案还有两个重要的人证没有到场,还不能这么仓促的下结论。 “李巡检。” “属下在。” “命你三日内将刘龙的两名同伙捉拿归案,于海暂时收押,待另外两人到案再行审理。” 李秀也是憋了一肚子火,他是负责治安的,结果眼皮子下出了命案,让自己在小叶相公面前没法交代。 看叶治的面色,最没法交代的,还是高邮城里王化之地,居然还有地痞无赖如此横行,失职,这是严重失职! 领了叶治的令,李秀带着衙役和兵士就出了衙门。 这些个城狐社鼠虽然狡猾,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老子就不信你们还能飞出高邮。 到了第二日下午,李秀终于是将逃走的刁贵和赖二给逮回来了。 这两人倒是知机,案发当时就匆匆逃离了县城,躲到了五十里外的三墩镇赖二的亲戚家。 第三日上午,我们的叶大人重新升堂问案。 今日审案,小叶相公穿了正儿八经的官服,一脸威仪地端坐在大堂之上,手中将惊堂木“嘭”的一拍,厉声喝问道:“底下跪着何人?” 刁贵和赖二听得惊堂木一响,早就吓得三魂七魄有些飘缈,身子抖得如同筛糠一般。 见两人不答话,叶治怒目一瞪,惊堂木又是一拍,冷笑一声,喝道:“哼哼,看来不动大刑,你们是不会开口。” 叶治一上来就要大刑伺候,刁贵和赖二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哀求道:“大老爷,我说,我说!” “哼,你们倒是识趣,来人呐,将赖二先押下去,让刁贵先说,要是谁有隐瞒,哼哼,休怪我手下无情。” 叶治这一招用的妙,分头审问,防止串供。 看着赖二被夹了下去,刁贵哪还敢隐瞒,老老实实地把当日的情形招供了一遍。附带还把自己和刘龙、赖二等人平日里做的恶事如倒豆子一样吐了出来,甚至连偷看邻居洗澡这样的事情都没落下。 刁贵招供完,赖二被押了上来,赖二吐得比刁贵还利索,甚至把自己喜欢偷姑娘家肚兜的事情都交待了出来。 两人招供完,事实已经一清二楚,叶治用力一拍惊堂木,衙役一阵威武后,大家知道小叶相公要判了。 “经过缜密的调查取证和人证物证所示,于海杀人一案已经查清。死者刘龙伙同刁贵、赖二素来欺行霸市、欺压良善、为非作歹。案发当时刘龙等三人到于海处讹诈钱财,刘龙又兽性大发,当众毒打于海、凌辱于家小娘子,于海不堪凌辱,为保护亲人,迫于无奈使用摊位上悬挂招牌的铁棍进行自卫,失手将刘龙打死。于海失手杀人乃是出于自卫,刘龙之死是咎由自取,本堂宣布,于海无罪,当堂释放!” “青天啊!” “叶青天啊!” “青天大老爷啊!”…… 堂下听审的百姓跪了一地。 …… “嘟嘟嗒嘟嘟……”衙门外传来了一阵阵鼓乐声。 “大人,大人!”叶治还未派人看个究竟,签判朱开就跑了进来,喊道:“大人,快,父老乡亲送牌匾来啦。” 我去,还真送牌匾来了。 叶治心中一怔,昨天刚梦到自己做了回青天,老百姓敲锣打鼓来送牌匾呢,嘿,没想到今天就应验了。 “走,去看看。” 父老乡亲送牌匾是多大的情义啊,千万不能怠慢。 “小叶相公出来啦!” “青天大老爷!” “叶青天!” 见到叶治,老百姓纷纷热烈地喊了起来。 “众位父老乡亲,叶治有礼了。” “大人,”为首的一位老者激动地说道:“东市三坊七巷所有乡邻叩谢叶青天为民做主!” 说着,就要领着众人拜倒在地。 叶治赶忙上前扶住,忙劝阻道:“诸位乡亲,此处不是公堂,莫要如此,莫要如此,叶某担不起,担不起啊。” “大人!” 只见于海上前一步,“扑通”一声拜倒在地,激动地频频叩首道:“草民万死难报大人恩德!” “快快请起!”叶治扶起了于海,宽慰道:“我只是秉公办理,谈不上什么恩德。” “大人,这是乡亲们的一点心意,感谢大人恩德。上匾!” “嘟嘟哒嘟嘟……” 热闹的鼓乐声重新响了起来,“噼里啪啦”鞭炮声也响了起来。 只见几个后生抬着一块挂着红绸布的牌匾,上书“公正严明”四个金色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正所谓,吏不畏吾严而畏吾廉,民不服吾能而服吾公。公则民不敢慢,廉则吏不敢欺。公生明,廉生威。 霎时间,“公正严明”这四个大字宛如一道电流击中了叶治。 只见叶治整了整衣冠,对着乡亲和牌匾深深地行了一礼,说道:“叶某感谢乡亲厚爱,我受之有愧。” 在叶治看来这不单单是褒扬,更是期许和责任。 也难怪老百姓如此兴师动众,确实是叶治的断案和处事彻底征服了他们。 撇开于海无罪开释不说,死者刘龙固然是咎由自取,可他家中还有一个老母,刘龙是独子,他死后家中老母谁来养老送终,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总不能说,判了于海无罪,这边的老妪就不管她死活了。 法理不外乎人情,况且严格来说,刘龙的所作所为还够不上判死罪。 叶治想了一个办法,对涉案的刁贵和赖二进行了弹性处理,允许他们自新,条件是他们二人要替刘龙尽养老送终的义务。 你们不是称兄道弟的吗,我就给你这个机会当兄弟。 不想奉养刘龙老母也可以,按照两人平时所作所为虽然够不上杀头,但判你个刺配充军倒是绰绰有余的。 两人一听要刺配,吓得腿都软了,哪有不同意叶治安排的,立马“干娘、干娘”的叫了起来。 为了保证刘龙老母的晚年生活,叶治还特意安排每月从官府中支取一千五百文给她作为养老钱。 事情做到这个份上,可以说是仁至义尽,百姓哪有不心悦诚服的?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严打 “叶大人,”于海有些羞愧地说道:“草、草民有个请求。” “嗯,你说。” “大、大人,大人能否把那根铁棍还给草民。” “噢?”叶治当下没有表态,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为何要拿回铁棍?这可是证物。” “大人恕罪,这棍子是草民吃饭的家伙式,陪了我几十年,舍不得啊。” “这铁棍是擀杖?” 于海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 “哎,那我就奇怪了,你不是做糕点为业吗,这铁棍不是擀杖那做何用?” “大人有所不知。”于海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草民原来不是做糕点的,这些年日子艰难,才和女儿摆了个摊,赚点钱过生活。” “这铁棍是做什么用的?” 叶治看着那根铁根觉着有些奇特,平时都没见过这样的家伙式。 “这铁棍叫吹杆,是做琉璃器用的。” “什么?做什么用的?” “做琉璃器。” “你是做琉璃器的?” “是,草民原在开封做琉璃器,做了二十年,这些年世道乱才回到家乡。现在没人做琉璃器了,所以才弄了一个糕点的摊子为生。” 哈哈,这就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看来这个案子判得是极好啊,不仅赢来了百姓的口碑,而且还意外地捡到了个宝贝疙瘩。 这世上什么最宝贵,是人才! …… “大人,是卑职失职,请大人责罚。” 李秀红着脸,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学生,高邮出了这么严重的治安问题,他这个治安官难辞其咎。 于海案平息后,叶治是专门召集班子成员开了一次关于高邮治安的专题会议。 “你坐下吧。”叶治朝李秀摆了摆手,说道:“这个事情也不能全怪你一个人,我也有责任。” 听叶治这么一说,李秀心里更加难过了,是自己连累了敬爱的小叶相公啊。 “我是光顾着恢复民生而忽视了平安建设。”小叶相公一套套的说辞溜得很,“俗话说安居乐业,安居在前,乐业在后,这也就是说没有平安,百姓是没法子乐业的,此次的教训很深刻。” 叶治扫了一圈班子成员,李秀自责地眼眶都红了起来。 “我没想到高邮城里还有这么多城狐社鼠,泼皮无赖,简直是无法无天。任他们这样子搞,百姓还怎么过安生日子,商家还怎么开门做生意。这次的事情倒是及时地给我们提了个醒,保一方平安这件事情可不能小看啊,同志们。” “咳咳,”叶治一时说溜了嘴,把“同志们”都搬了出来,连忙咳了两声掩饰了一下,其实在座的几个对叶治时不时语出惊人,早就习以为常了。 “诸位,高邮的百姓看着我们,这些街面上的毒瘤脓疮我们不能再听之任之了,一定要严打!要除恶务尽,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咦?此处应该有掌声啊。) “大人,要怎么做,您吩咐吧。” 李秀紧紧攥着拳头,眼睛已经有喷火的迹象。 “高参军、李巡检。” “属下在。” “你俩负责将城内的地痞泼皮筛一遍,对于那些为非作歹、劣迹斑斑、民愤很大的,一律抓起来,好好地审问清楚,到时候把结果报给我。” “是,大人。” “你们记住一句话,不能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也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大人放心,我们记下了。” 严打专题会后,高邮的监牢自建衙以来都没有这么热闹过。 李秀憋了一口气,把高邮翻了个遍,结果监牢十几间监室满满当当关了百来号人。 这些城狐社鼠地痞无赖被抓进来时就吃了一顿生活,而且听说小叶相公放出话来,叫什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意思是老实交待的可以从轻发落,不老实的要从严惩处,不是刺配就是烂在监牢里。 谁不想自己能从轻发落呢,所以审问进行很顺利。 一百来号人都把自己的问题交待得一清二楚,而且各个痛心疾首诚心悔罪,保证痛改前非,恳请叶青天发慈悲。 看着高平递上来的审讯台账,叶治十分满意。 既然这些人都诚心悔过,那本官宽大为怀,就给他们一个浪子回头痛改前非重新做人的机会。 李秀到牢中宣布除极少数犯有重罪的之外,其他人都判劳动改造两年。 小叶相公说的劳动改造不需要坐监牢,而是服两年的劳役,种种地修修路打扫打扫卫生,反正这活累不死人,而且官府管饭。 “青天啊!” “叶青天啊!” “娘啊,孩儿可以回家啦,呜呜呜呜。” ……牢中又是跪倒一片。 从此以后,高邮城里出现了一道独特的风景,三五成群统一穿着黑色马甲的人,在大街小巷里打扫卫生做好事。 …… “娘,你一定要等孩儿啊,一定要坚持住,等着孩儿……”岳飞一边挥鞭疾驰,一边在心中祈祷着。 岳飞到达鄂州后还不到半个月,就收到了母亲病重的消息,当时淮西一带的局势已经有些紧张。 自古忠孝难两全,但百善孝为先,岳飞接到消息后即刻星夜兼程赶回临安。 姚氏这几年来身体一直不好,最近半年更是一日差过一日,所以才有了岳云着急娶亲的事情。 岳飞心里已经有所准备,但不管怎么样,为人子不能床前送终,任谁都会自责一辈子。 还好鄂州靠江,前半段可顺流而下,速度也不输快马,从鄂州到铜陵近千里水路一日就到。 岳飞在铜陵舍船上马,取道青阳、太平到歙县,再由歙县走官道进浙到昌华、临安。 岳飞已经是三天两夜没有合眼了,从铜陵上岸后也不知换了几匹马。反正是一遇驿站,换了马喝口水就继续赶路,一路不眠不休,终于在第三日的傍晚看到了西湖边的钱塘门。 就要到家了,娘,你千万一定要等孩儿啊! 家门在望,岳飞越是焦急,他甩起马鞭又狠狠地抽了几下快要脱力的战马。 “驾驾驾!” “什么人!快快下马!” 钱塘门上守卫的士兵见远远地五六骑快马往城门冲来,赶紧出来阻止。 “我是岳飞,快快让开,快快让开!” 岳飞一边喝道,一边往怀里摸出一件东西朝守门的兵士扔了过去。 “咣当!” 只见一个明晃晃亮闪闪的东西掉到了跟前,守门兵士来不及捡拾,匆匆看了一眼,原来是一面御赐金牌。 士兵知机,连忙躲过一旁,岳飞一行数骑就贴着他们的鼻尖疾驰而过。 进了钱塘门,笔直走一里地就是岳府,对于快马来说就是眨眼之间。 “啊!” 马背上疾驰的岳飞突然痛彻心扉地惨呼一声,整个人就往后栽倒。 还好身边的亲卫眼疾手快,竟然奇迹般地托住了岳飞的身体,而另一人则迅速地牵住了岳飞战马的缰绳。 “婆婆!” 岳云也痛苦地喊了起来,随行的亲卫这才瞧见不远处的岳府大门口已经挂起了两个硕大的白灯笼! 来晚一步,已是天人永隔! 岳飞悲痛过度昏厥了过去,岳云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和几个亲卫把岳飞小心翼翼地扶下马来,急急忙忙地冲回了府里。 姚氏在三月二十四午后就昏睡不起,家中立刻请了大夫,大夫诊治后,发现已是油尽灯枯之状。 家中预感不妙,连夜派人前往鄂州送信,同时想尽一切办法给姚氏续命,想岳飞能及时赶回见最后一面。 无奈姚氏已经陷入了昏迷的状态,水米不能进,纵有灵丹妙药也是枉然。 三月二十六,姚氏病逝,此时送信人还未到鄂州,等岳飞收到消息启程时,姚氏已经入殓。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三十四章 先国后家 “爹爹,爹爹你醒醒啊!” “相公,相公。” “啊…”,好半天,悲痛昏厥的岳飞才醒了过来,“娘!娘!” 岳飞撇开了众人,冲到了棺前,抚摸着娘亲的脸庞,恸哭道:“娘,你醒醒啊,你醒醒啊,呜呜呜呜……,孩儿不孝,来迟了,来迟了,孩儿不孝啊。” “孩儿不孝,孩儿不孝啊……” 岳飞“扑通”一声,跪在了棺前,一边呼唤一边不住地叩头,撕心裂肺的哭喊让岳府上上下下,再一次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之中。 …… “官家,岳宣抚回临安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日傍晚到的,适才岳宣抚呈来了札子。” 赵构接过札子打开一看,是岳飞请求解职,为母守丧三年的报告。 赵构合上了札子,眉头锁得更紧了。 为父母守丧三年是礼法之大,尽孝更是人伦根本,但岳飞的请求却让赵构有些犯难。 赵构的政权较前几年稳了一些,但并不是高枕无忧。 岳飞现在是“赵家班”的中流砥柱,岳飞守丧,一走就是三年,赵构能受得了吗,别说三年,就是三个月赵构都嫌太长。 就在今天上午,京西南路传来八百里加急,伪齐刘豫攻陷唐州,团练判官扈举臣、推官张从之等皆战死。 眼看大战又是一触即发,在这火烧眉毛紧要时候,岳飞能放吗,别说三个月,就是三天赵构也不乐意。 可赵家一直讲以孝立国,现在岳飞要求尽孝,自己又不让他尽孝,这让天下人怎么看? “大伴,你即刻派人再到岳府走一遭。” 这个问题要好好思虑思虑,还是先派人再去祭奠慰问一下吧,先把礼数做足,到时候也好张嘴。 …… “官家,岳府今日出殡。” “这么快?” 岳飞昨日刚上札子,今日就盖棺出殡。 “官家,姚氏上月二十六病故,到今日已经十余日,这个天气……。” 邝珣说得没错,停灵停了十几天已经够长,要是冬天还好些,现在是四月初,都快入夏了。 “嗯。”赵构微微点了点头,问道:“墓地在哪里可知道?” “老奴正要向官家禀告这事,听说岳宣抚要徒步扶柩往庐山安葬。” “什么,庐山!江州庐山?!”赵构一下子就不淡定了。 “是。” 赵构的脸色有些白,要往庐山安葬,还步行,庐山远在千里之外的江州,这一路走过去不得个把月。 岳飞啊岳飞,朕知道你孝顺,可你也不能这么跟我开玩笑啊。这都啥时候了,火都烧屁股了。你的请求我都还没批准,你就先斩后奏。 朕怎么突然感觉有点上火呢。 …… “驾,驾。” 临安西行的官道上几匹快马在奋力奔跑,几人一直过了余杭县才看到前方的一支出殡队伍。 “驾!”为首的令使催了一下马,冲着前方大声喊道:“前面可是岳宣抚!前面可是岳宣抚!” 听到后面的喊声,缓慢行进的队伍终于停了下来,只见身穿麻衣脚踏草鞋的岳飞在岳云的陪同下迎了过来。 令使一手举着一封诏书,一边喊道:“岳宣抚,陛下有旨意到!” “吁。” 令使下了马,出示了自己的令牌,对岳飞施礼道:“岳宣抚,陛下有旨意到。” “臣岳飞接旨。” “宣抚免礼,陛下有口谕,宣抚有重孝在身,不用行大礼。” 岳飞朝着临安的方向躬身施礼道:“臣谢陛下体恤。” 岳飞接过诏书一看,原来是赵构下的起复札子。 赵构要求岳飞以国事为重,戴孝回鄂州视事,赵构最终还是做出了夺情的决定。 岳飞捧着诏书,沉默了一会儿,仰天长叹道:“自古忠孝难两全啊。” 当日,岳飞宿在临安县。 看着赵构的诏书,岳飞陷入了沉思,一边是忠,一边是孝,一边是家,一边是国,该如何取舍。 岳飞想了很多,权衡了很久,守孝心切的他最终给赵构上了一封《乞终制札子》。 第二日一早,岳飞又踏上了西行的道路。 …… 庐山又称匡山、匡庐,东偎鄱阳湖,南靠南昌,北枕滔滔长江,耸峙于长江中下游平原与鄱阳湖畔。 庐山多峭壁悬崖,瀑布飞泻,云雾缭绕。险峻与柔丽相济,大山、大江、大湖浑然一体,以雄、奇、险、秀闻名于世,自古享有“匡庐奇秀甲天下”之盛誉。庐山群峰间,散布冈岭、壑谷、岩洞、怪石、瀑布、溪涧、湖潭,奇特瑰丽。 岳母姚氏的墓地就在庐山的支脉株岭山北,一座被风水先生视为“卧虎舔尾”的山岗上。 在从临安出发后的第二十日,姚氏的灵柩终于达到庐山,安葬在了株岭。 而准备结庐守制的岳飞也收到了赵构的第二封起复诏,还沉浸在悲痛中岳飞随即给赵构上了《乞终制第二札子》。 结果到了五月初一,尚书省以金字牌急脚递,传达了赵构不许再有“乞终制”的旨意。 …… “官家,岳宣抚有札子来。” “呈上来吧。”赵构就是不看,也知道岳飞的札子里写的是什么。 赵构打开札子瞄了一眼,果然是《乞终制第三札子》。 赵构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随手将札子丢在了一边。 岳飞就是头犟牛啊。 好吧,你三乞终制,那朕就三诏起复。 诸葛亮经天纬地之才,刘皇叔三顾茅庐也给请出山。 朕三次下诏起复也算够意思了,古人说事不过三,希望你别让朕难做。 “大伴,笔墨伺候。” 第三封起复诏朕亲自动手,这样够诚意了吧。 赵构提着笔,沉思了一会儿,就开始洋洋洒洒地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卿颐终天年,连请守制者,经也。然国事多艰之秋,正人臣干股之日,反经行权,以墨縗视事,古人亦尝行之,不独卿始,何必过奏之耶?练兵襄阳,以窥中原,乃卿素志。诸将正在矢师效力,卿不可一日离军。当以恢复为重,尽孝于忠,更为所难。……吏士锐气,念家国世仇,建立殊勋,以遂扬名显亲之美。故兹亲笔,谅悉致怀,卿当勉之。绍兴六年五月二十八日,书赐岳飞。” 六月初三,赵构御笔起复诏八百里加急送至庐山。 赵构夺情之意如此坚决,诏书三下,而且第三封起复诏是赵构亲笔手书,言辞恳切,已经给足了面子,岳飞要是再坚持下去,那给人感觉就有些说不过去。 忠孝忠孝,先忠后孝,忠孝不能两全时,只能是尽孝于忠。 “娘,孩儿不孝,不能陪您了。” 岳飞一边说着一边给母亲的坟茔上抔了几把新土,“您教孩儿精忠报国,孩儿一日都不曾忘,现在国家艰难,孩儿不得不先国后家。娘,您在天有灵保佑孩儿北伐成功,等孩儿规复了中原再来陪您左右。” 说完,岳飞又跪了下来,拜了又拜。 岳飞最终选择了先国后家,不过在他离职守孝的这几个月内,形势发生了重大的变化。 四月下旬,刘光世派王师晟、郦琼在刘龙城打败伪齐军,俘虏伪齐军统制华知刚。 五月,在张浚全力推动下,赵构决定主动出击收复山河,这是南宋朝廷一次重大的政策转向。 五月二十五,张俊进屯盱眙。 六月十八,张浚渡过长江抚慰淮河地区屯驻的军队。命令刘光世从当涂进屯庐州,岳飞所部自鄂州进屯襄阳,杨沂中屯驻泗州,将整个防线向前突进了两百余里。 这也是赵构在给岳飞的亲笔书中说“诸将正在矢师效力,卿不可一日离军。当以恢复为重,尽孝于忠,更为所难”的原因所在。 规复中原乃岳飞平生之志,现在英明的皇帝要一雪前耻收复山河,岳飞怎能错过这场历史大戏呢。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三十五章 好彩头 “大帅回来啦!” “大帅!” 七月下旬,阔别军营三个多月的岳飞回到了襄阳大营。主帅回归,岳家军上下一片激奋,士气有了莫大的提振。 “大帅清减了。”薛弼握着岳飞的手,宽慰道:“大帅节哀顺变,要保重身体。” 姚氏病故后,岳飞的目疾重新发作,身体状况大不如前。 “这段时间薛先生辛苦了。” 自从薛弼留在岳飞身边当参谋官后,他一直很受岳飞的器重,此次岳飞离职守孝就是由薛弼提举军中一行事务。 “大帅客气了,薛某都是做分内的事,何来辛苦。” “大家都坐吧,坐下说。”岳飞朝众人摆了摆手,“现在襄汉一带情势如何?刘豫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大帅,淮西襄汉一带这几个月还算平静,四月初,刘豫攻占唐州后就一直没有什么动静。倒是张相公措置北伐,我朝人马调动变化较大。刘光世军从太平州移驻庐州,张俊从建康移驻盱眙,连杨沂中军也到了江淮前线,看来此次朝廷北伐的决心很大,各处都在积聚粮草厉兵秣马。” 薛弼将这段时间来的情况,简要地跟岳飞汇报了一下。 “我军情况如何?” “这数月赖诸位将军协力,全军上下操练不懈,将士振奋,都等着大帅回来,领着大家收复河山。” 岳飞欣慰地点了点头,说道:“这么说来是万事俱备,军中积聚如何?” “军中积聚尚可,但若要出兵,粮草恐有不济,属下以为待秋收之后再出兵为妥。” “今年军屯和营田大概有多少粮食可收?” “有十万余石,可供大军一月之用。” “嗯。” 粮草始终是个大问题,襄汉淮西一带常年打战,不是盗贼就是金贼,民生极为凋敝,筹措粮草十分困难。 今年初,赵构下令各宣抚司营田,岳飞还是比较早开始实行军屯和营田的,收入的粮食也能一定程度上补济军用,但是营田的规模有限,主要还是靠朝廷拨付或当地采买。 朝廷拨付的粮草主要是东南所产,因为路途遥远,转运是一个大问题,而当地百姓又没有多少余粮可供军需,所以粮食补给问题一直没办法根本解决。 “此次北伐事关重大,我军独捍襄汉,为国前冲,此战不知大家有何高见。” “大帅,”中军统制王贵道:“京西南北路在京畿路和永兴军路之间,金人在关陕驻有重兵,末将以为我军应先切断永兴军路和京畿路的联系,防止关陕重兵驰援。” 张宪补充道:“京西北路最重要的莫过于颖昌府,颖昌离东京、郑州、西京都只有二、三百里,所以此战颖昌志在必得。” “大帅,”新归附的河北太行忠义社首领梁兴道:“今河北仍有民兵数十万,我军复京西北路后,即可与太行忠义社相呼应收复河北。” …… 对诸将的分析和建议,岳飞听得频频点头,看来他离职的这段时间众人没少下功夫。 其实岳飞早在收复襄阳六郡时,对北伐就有了初步的战略构想。 襄汉的位置非常特殊,不仅是川蜀和两湖的连接部,又是处于整条宋金战线的中部,离中原腹地和关陕只有五六百里之遥,经略好襄汉,对于岳飞规复中原的大计至关重要。 八月初三,岳飞正式出兵北伐。 岳家军兵分两路:一路往东北,由熟悉京西地理的牛皋统领,直奔镇汝军。另一路王贵、郝晸、董先等,向西北方向进军,直指永兴军。 牛皋早就憋了一股劲,此次出征,岳飞委以重任让他独挡一路,怎不精神抖擞。而且牛皋早年在镇汝军的鲁山县与金兵作战多时,对于当地的地理形势再熟悉不过,岳飞也是知人善任。 伪齐知镇汝军叫薛亨,素号骁勇,有“万人敌”之称,曾对手下夸下海口,说是岳飞人马敢来进犯,定叫他有来无回。 没想到薛亨是个绣花枕头,一接战就被牛哥打得像死狗一样活捉了去,镇汝军一战而下。 攻克镇汝军后,牛皋按岳飞的部署,乘胜再克颖昌府,顺利地拿下了京西北路重镇,为北伐建立了首功。 八月初九,赵构下诏沿江各帅司,正式决定御驾亲征。 令代理殿前司解潜等率领禁军精锐扈从亲征,主管步军司边顺留兵镇守临安,临安知府梁汝嘉为巡幸随军都转运使。任命秦桧为醴泉观使兼侍读、行宫留守,孟庾提举为万寿观兼侍读、同行宫留守。 秦桧、孟庾暂且参决尚书省、枢密院事务,秦桧终于东山再起。 八月十三,杨再兴大败伪齐张宣赞人马,收复西京长水县,直至洛阳西南的福昌。 八月十四,王贵一路军马攻克卢氏县。之后西取虢略,东下伊阳,缴获粮食十五万石,降众数万。 王贵在收复虢州后,又率军向西,力拔上洛、商洛、洛南、丰阳、上津等五县,席卷了商州全境。 而岳飞则与伪齐李成、孔彦舟连战至蔡州,攻克州城,伪齐守刘永寿率城投降。 …… 天竺,在灵隐寺南,灵隐、天竺诸峰,总称武林山,据《灵山志》称:“宋时定地,以飞来峰之南为天竺,以飞来峰之北为灵隐。”后人把峰南所建各寺称“天竺寺”,分上、中、下三竺。 天竺三寺始于晋,兴于唐,盛于宋,为中国东南名刹。三寺深藏林间山谷,由下而上,寺宇壮丽,景色清幽,高僧辈出。《武林旧事》亦称:“三寺相去里许,皆极宏丽,晨钟暮鼓,彼此间作,高僧徒侣,相聚梵肤,真佛国也。” 上天竺寺位于白云峰下,由下眺望峰顶,常有白云笼罩,犹如幢盖覆顶。吴越王钱弘叔梦见白衣人求其修建住所,于是在上天竺开路筑基,建“观音看经院”,由于上天竺以观音灵验相传,历代帝王都信奉观音,绍兴二年,赵构命住持惟日建藏经楼和应真阁。 这是赵构第二次诣上天竺寺焚香,去年藏经楼和应真阁落成时来过一次。 对于亲征北伐,其实赵构的内心是矛盾的。 他骨子里是主和派,他的政治目标不是收复河山规复中原,只要能守住江南半壁,做个安乐皇帝足矣。 但眼下主战派占主流,朝廷上下要求励精图治恢复山河,在这样的大势下,即使赵构贵为天子也不敢逆流而动、一意孤行,毕竟这关系到政权的内部稳定,甚至是人心向背,苗刘之变的教训是非常深刻的。 如果说主战是一股洪流,那赵构的态度就是顺流而动。 今年年初,张浚开始措置北伐,得到了大部分将领的支持,都督府为此辛苦谋划了大半年。 赵构即使不是真心北伐,也得要给全天下一个交待,走走过场,所以才有了御驾亲征的决定。 御驾亲征是一场政治作秀,但不得不考虑现实的安全问题,毕竟战场的形势瞬息万变,搞不好要是被人家给围了呢,到时候连后悔药都没地买去。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面对金人,赵构已经完全丧胆。 他永远忘不了大年夜,茫茫东海上的狂风骤雨。更何况当年落下的痿腐到现在都没有一丁点儿好转的迹象,每日对着后宫佳丽都只有干着急的份。 恨啊,真的好恨,这一切的屈辱都是金人造成的,不过,除了恨,他更怕! 今日是御驾亲征正式出发的日子。 出发前,赵构特意来上天竺寺进香,祈求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佑他这个虔诚弟子,让他能高高兴兴出门,平平安安回家。 上天竺寺主持惟日是蜚声东南的有道高僧,他说赵构如此虔诚礼敬,观音大士和满天神佛一定会保佑他这个圣明天子、仁德帝君的。 听惟日大师这么一说,赵构半悬的心稍稍落定。 就在进完香,前往码头登舟的半路上,金吾卫来报,湖北、京西宣抚司有捷报传到。 “宣!” 就像中了头彩,赵构的心情一下子大好起来,这刚烧完香就来了捷报,观音大士真是灵验。 不大会儿,金吾卫领来了一个旗牌官,旗牌官身上插着一面杏黄色的令旗。 赵构虎躯一振,这用黄色令旗告捷可非同一般,肯定有重大斩获。 “臣武翼郎李遇叩见陛下!” “免礼,免礼。”赵构有些急切地问道:“岳宣抚有何捷报到?” “湖北京西宣抚司奏报陛下,后护军统制官王贵、郝晸、董先引兵攻虢州卢氏县,下之,获粮十五万斛。” “好,好啊!” 出征日就有捷报真是个好彩头,岳飞就是会办事,真不是盖的,赵构心里对岳飞的不爽此刻全都烟消云散。 多谢观音大士,多谢观音大士。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三十六章 人狠话不多 (为儿童节加更,祝愿所有的大小朋友健康快乐!) 随捷报一起来的还有岳飞的请示。 若形势有利,岳飞将命王贵、牛皋两路合兵,自伊洛直渡黄河,与太行忠义民兵配合作战,收复河北失地。 可岳飞的打算显然不在赵构的计划之内。 赵构想要的只是防止襄汉为刘豫所得,避免金人从襄汉顺流而下,与淮甸两路夹击两浙。 赵构在给沿江各帅司的亲征诏中说的很清楚,要各帅慎守封圻,严戒侵扰,不许主动惹事。 而岳飞直渡黄河收复河北的请求,在赵构眼里已经是属于主动惹事的范畴了,他能答应吗。 岳家军北伐大捷,赵构当即下诏嘉奖,说遂复商於之地,尽收虢略之城,长驱将入于三川,震响傍惊于五路,评价不可谓不高。 但岳飞继续进军河北的计划没有得到赵构的批准。 九月十七,岳飞因孤军无援和粮草不济,不得不退师鄂州。 岳飞夺回商、虢等地,而赵构又御驾亲征,伪齐刘豫大为震惊,急忙派人向金主告急,请求金人派兵支援,共同渡江南侵。 金熙宗接到刘豫的告急后有些犹豫,问计于朝中诸重臣。 刘豫是领三省事晋国王粘没喝和尚书左丞参知政事高庆裔所立,刘豫每年都会准备很丰厚的礼物孝敬这两人,但对于金国其他诸帅,刘豫却很忽慢。 其实最早扶植刘豫的是左副元帅鲁王挞懒,但刘豫傍上粘没喝的高枝后,就把挞懒给忘了,所以挞懒对刘豫这个白眼狼一直怀恨在心。 金太宗死后,粘没喝和高庆裔失势,而挞懒受金熙宗重用,成为金国最有权势的将领,他便开始了对刘豫的清算。 金熙宗问计,第一大权臣尚书令领三省事蒲鲁虎(金太宗吴乞买的嫡长子,如果按照汉族的宗法,皇帝本该轮到他做)说:“先帝所以立豫者,欲豫辟疆保境,我得安民息兵也。今豫进不能取,又不能守,兵连祸结,愈无休息,从之则豫受其利,败则我受其弊。况前年因豫乞兵,尝不利于江上矣,奈何许之!” 蒲鲁虎非常明确地反对出兵援助刘豫,尽管他是受了挞懒的撺掇,可说的话并没有错。 金太宗吴乞买当年之所以同意立刘豫,无非就两个目的,一是有一个傀儡政权作为大金国和南朝的缓冲和屏障,二是以汉制汉。 可没想到刘豫却是个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的废物。不仅没给主人省事,反而是经常要主人帮着擦屁股,大金国上上下下早就看这条看门狗不顺眼了。 所以挞懒的意见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同,就连主战最力的金兀术也没有异议,最终金熙宗决定让刘豫单干,只是派遣金兀术提兵黎阳作壁上观。 主子不出兵,刘豫心头凉了一半,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 于是刘豫以其子刘麟领东南道行台尚书令,改封淮西王,又以主管殿前司公事兼开封尹许清臣权诸路兵马大总管,尚书右丞李鄴为行台右丞、讲议军事,户部侍郎冯长宁为行台户部侍郎兼行军参议,以故叛将李成、孔彦舟、关师古为将,签乡兵三十万,号七十万,分三路入寇:中路由寿春犯合肥,刘麟统之;东路由紫荆山出涡口,犯定远县再趋宣、徽,侄刘猊统之;西路由光州犯六安,孔彦舟统之。 主子不来咋办? 刘豫刘麟父子很鸡贼,命令手下乡兵穿上金人的服饰,李鬼扮起了李逵,在河南各地千百成群到处招摇。 没想到刘豫父子这一招扯起虎皮做大旗居然收到了奇效,连他们都想不到金人对南朝居然有这么大的威慑力。 金、伪合兵而至的消息传回南方,随即引起了巨大的恐慌。 第一个想跑路的就是淮西宣抚使刘光世。 五月时,受张浚调派,各宣抚司都向前挪了两三百里,刘光世从当涂移军庐州,刚好是面对刘麟一路大军。 张浚早就知道刘光世和张俊的尿性,他分别给二人写了一封信,告诫说“贼豫之兵,以逆犯顺,若不剿除,何以立国,平日亦安用养兵为哉!今日之事,有近战,无退保。” 刘光世见张浚不松口,于是他找到了左相赵鼎陈说利害。 赵鼎不是主战派也不是主和派,应该算是中间派,对于金人南下的消息,他也是焦急万分,心中已然也打了退堂鼓。 再经刘光世这么一说,赵鼎和签书枢密院事折彦质都劝赵构为保江计退师还南,也就是要放弃长江以北,并且火速命岳飞率军东下支援。 连宰辅和枢密都这么说了,朝中立刻出现了请赵构回临安,且让诸将守江防海的声音。 身在泗州的张俊也坐不住了,要求退守建康。 就连张浚派往泗州增援的赵构心腹大将,中护军统制、主管殿前司杨沂中也萌生了退意。 张浚作为北伐的推动者,态度是非常坚定的,他十分肯定地对赵构说,“敌方疲于奔命,决不能悉大众复来,此必皆豫兵。” 并且警告说,“若诸将渡江,则无淮南,而江之险之敌共。淮南之屯,正所以屏蔽大江。使贼得淮南,因粮就运以为家计,江南岂可保乎!今淮西之寇,正当合兵掩击,况士气甚振,可保必胜。若一有退意,则大事去矣。又,岳飞一动,则襄、汉有警,复何所制!愿朝廷勿专制于中,使诸将不敢观望。” 张浚对形势看得很透,赵构也不是傻蛋,尝过一味退避的苦头,也深知淮甸的重要性和盲目退兵的利害,所以尽管朝中众情恟惧、群议纷纷,最终他还是选择支持张浚。 赵构亲笔下诏给张浚,“近以边防所疑事咨卿,今览所奏甚明,俾朕释然无忧。非卿识高虑远,出人意表,何以臻此!” 而试刑部尚书并试礼部侍郎兼都督行府参议军事吕祉也再三在赵构御前据理力争,说士气当振,贼锋可挫。 于是,赵构命吕祉前往刘光世军中督师。 十月初三,刘麟十万大军分三路渡河,次于濠、寿之间。 张浚急令杨沂中至泗州与张俊会合,张浚担心杨沂中不听命,特意让人带话说,“上待统制厚,宜及时立大功,取节钺,或有差跌,浚不敢私。” 看上去是鼓励,实则是警告,别觉得自己是赵构心腹大将,就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样。 十月初四,杨沂中帅一万余精兵至濠州,可没想到的是刘光世已经脚底抹油,舍庐州而退。 刘光世不战而逃,严重破坏了张浚的战略部署,张浚气得几乎跳脚大骂,星夜驰往采石,并派人警告刘光世,如果有一人渡江,即斩以徇! 逃跑将军刘光世又一次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也把赵构吓了一大跳,赵构毫不含糊,立马亲笔付杨沂中,只八个大字:“若不进兵,当行军法”。 赵构赋予了让杨沂中监督诸将先斩后奏的权力,不管是谁,只要敢跑,那就让他人头落地。 社会我赵哥,人狠话不多。 这短短的八个字,居然收到了奇效。 刘光世见赵构动了真怒,可不敢以身试法,不得已停下了追逐自由的脚步,回到了庐州,与杨沂中遥相呼应。 十月初六,刘光世派遣王德、郦琼率精兵自安丰出寿州谢步,遇贼将崔皋于霍丘,贾泽于正阳,王遇于前羊寺,皆败之。 是日,贼攻寿春府芍陂水寨,守臣閤门祗候孙晖夜劫其寨,又败之。 刘豫一路数战皆败,出师不利。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三十七章 带你看个宝贝 杨沂中自称是杨家将第四代,身材魁梧,性情沉鸷,力气超人,武艺高强。 靖康元年,金军围攻汴京,杨沂中随部勤王,赵构召见赐袍带。时,赵构住军中,杨沂中昼夜护卫其寝帐,片刻不离,赵构视为亲信。 苗刘叛变,杨沂中随张俊前往解难,被赵构任为御前右军统领,成为赵构的御前大将。 绍兴二年,杨沂中任神武中军统制、主管殿前侍卫马军司,成为禁军第一大将。 杨沂中的神武中军虽然只有一万多人马,但作为赵构的御林军,几乎是清一水的骑兵,战斗力首屈一指。 今年初,张浚谋划北伐,看中了杨沂中所部的战斗力,赵构即令杨沂中率领一万人马听从都督行府调遣。 按照部署,东路军的刘猊主攻淮东。 但刘猊在淮东吃过韩世忠的大亏,所以他避开了韩世忠,领军犯定远县,趋宣化攻建康。 刘猊率领大军过了定远县后不久,他的前锋军就遇到了杨沂中的部队,结果三两下就被杨沂中给打跑了。 定远县东南六十里有座皇甫山,山脚下有个藕塘镇。 小镇东北有一口方塘,塘内满植莲藕,中间竖立一座石雕荷花,大如圆桌,亭亭玉立,形象逼真,月夜看去别有风韵。传说石荷中藏有珠宝,使石荷能随水涨落而沉浮,神韵奇秘,引人暇思,预示“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之清风正气,刚正不阿。故“藕塘”一名就源于“月下石荷”而得名。 刘猊的前锋军在越家坊被杨沂中胖揍一顿后,刘猊心中起了惧意,害怕自己孤军深入会被抄了后路。 所以到了藕塘镇,刘猊驻军皇甫山,打算和刘麟会师于庐州。 杨沂中是奉令前往庐州与刘光世军会合,结果在藕塘镇遇到了刘猊。 既然碰到了,总是要过几招的,要不然太对不起这缘分了。 刘猊军早来,占据了皇甫山的险要,列阵向外,以逸待劳。 杨沂中的人马一与刘猊军相接,就是矢如雨下,射得杨沂中人马抬不起头来。 …… “大将军,贼人箭雨不断,我军进展艰难啊。” 杨沂中盯着刘猊的大阵,思索了一会儿,说道:“现在是敌众我寡,不可与之久战,取胜之道只有速战速决。幸在我有马军之利,吴锡。” “在。” “你领五千摧锋军正面强突,摧锋军有重铠,可少挡箭雨。待你突入敌阵,我自领精骑从敌侧攻击。记住,一定要快刀斩乱麻,不可与敌缠斗。” “遵命。” “军法官何在?” “大将军。” “传令下去,此战只有进没有退,敢后退者就地军法。” “遵令!” 五千重铠摧锋军全力冲击的阵势简直是地动山摇,伪齐的乡兵基本是抓丁强征而来的,没有几个真心愿意给刘豫父子卖命,所以吴锡人马一进刘猊本阵,刘猊的数万大军立时乱成了一团。 杨沂中瞅着时机,领着精骑绕到了刘猊大阵的侧后,刚一接战,杨沂中就扯开破锣般的大嗓子喊道:“贼人已破!贼人已破!” 刘猊大军被这么一喊,都懵圈了,怎么一眨眼的工夫就破阵了? 刚好这个时候江东宣抚司前军统制张宗颜领兵杀到,和杨沂中来了个夹击,刘猊大军霎时间被杀得哭爹喊娘大败亏输。 “李先生,适才看见的髯将军,锐不可当,是不是杨沂中?”惊魂未定的刘猊看着急攻而来的大军,心肝颤的厉害。 “是他,是他。” “果然是杨沂中,快走!” 刘猊可不敢多加停留,理也不理李谔,管自己领着数骑逃之夭夭。 主帅一跑,乡兵哪还有心恋战,恨不得脚下生风,拔起腿就跟着刘猊逃命。 还有万余来不及逃跑的乡兵都僵立当场,骇然四顾,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杨沂中跃马向前大喝道:“你们都是皆赵氏子民,为何不速速投降!” 听杨沂中这么一喊,呆立当场的乡兵才恍过神来,原来还可以投降的,于是纷纷怖伏请命。 杨沂中此战俘虏乡兵万人,获刘猊谋主李谔与其大将李亨等数十人。 刘麟接到刘猊藕塘大败的战报,也没了继续进兵的胆子,连夜拔寨退走。 刘光世派王德和杨沂中一路追击刘麟到南寿春,孔彦舟听闻刘猊败,也引兵而去。 刘豫气势汹汹的南征灰溜溜地收场。 十二月十四,赏赐淮西战功,加封张俊为少保,改任镇洮、崇信、奉宁军节度使;杨沂中为保成军节度使、殿前都虞候;刘光世为护国、镇安、保静军节度使。其余人等进官有差。 赏功外,德音降庐、光、濠州、寿春府,杂犯死罪以下改为囚,流刑以下予以释放。 与张浚不协的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都督诸路军马兼监修国史赵鼎罢职,充观文殿大学士、两浙东路安抚制置大使,兼知绍兴府。 右司谏王缙奏论签书枢密院事折彦质之罪。 折彦质曾密奏赵构说:“异时误国,虽斩晁错以谢天下,亦将何及!”将张浚比作晁错。 赏张浚破敌功,迁特进。 此次抗敌情势不如以往危急,赵构却异常开心,他对赵鼎说的一句话道破天机:“刘麟败北不足喜,诸将知尊朝廷为可喜。” 说的就是刘光世和张俊,换了以前,赵构即使再怎么下诏严令,人家根本不鸟你,该逃的照样逃。 这次刘光世逃到了半路还得乖乖地回去,这说明赵构帝王威势和控制力的增强,他能不高兴吗。 …… “韩大哥,刘豫真的退兵了?” “嗯,三路人马都退了,不过据探马来报,金兀术还驻兵黎阳。” “那金人会南下吗?” “应该不会,他们要想出兵,早就和刘豫一道南下了。这些日子高邮还好吧。” “还行,就是这几个月商路断了,商贾少了大半,不过白酒扑买倒是没受什么影响。” “这都是小事,只要商路一通,不愁没人来,现在汴京百姓南下贸易的商税也不收了(绍兴六年四月,赵构下令免除东京百姓渡过淮河从事商业贸易的税。),只要太平安生,生意肯定好。” “韩大哥,你说还会打战吗?” “你说呢?”韩世忠反问道。 “肯定还要打的。” “哦,这么笃定,说来听听。” “金人亡我之心不死,欲吞江南而后快,此其一也;我朝国仇家恨尚未雪,大好河山尚未复,此其二也;如今情势是敌强我弱,金人休养完毕,定然会再次南下。” “呵呵,你说的倒也有理。那你说说,金人会从哪里南下。”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淮东估计他们是不会走。” “哦,为何?” “因为有你在啊,金人在韩大哥手下吃的亏还少吗。” “哈哈哈哈……。”韩世忠指了指叶治,笑道:“你小子就是个小狐狸加马屁精。” 韩世忠心里却是美滋滋的,千穿万穿唯有马屁不穿,何况叶治说的是事实。这次刘猊在韩世忠手下碰了钉子,不就乖乖地换地方了吗。 “淮东虽然比淮西安稳点,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你自己在高邮也要及早做些准备。” “嗯,韩大哥放心,我自有分算,从春耕之后就开始训练弓手和枪手了。” “现在有多少弓枪手?” “一户出一丁,约有五千之数。” “看来高邮户数增的很快啊,我记得去年你来之前好像只有四千户。” “嗯,北边流民来的多,加上一些外逃回乡的,现在的户数比以前增加了一倍。” “唉……,”韩世忠叹了一口气道:“百姓苦啊。曾有探报,刘麟强征山东、京畿人夫为战,有不少百姓自书乡贯姓名于身而就缢自尽。当年我还小时,在陕西亲见调夫,号哭之声,所不忍闻,是以圣人常以用兵为戒。” “是啊,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等哪一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谈何容易啊。” “乱世只能以兵息兵,以戈止戈,大乱之后才有大治。” “要不兄弟你也跟我加入军旅得了?”韩世忠半开玩笑地说道:“你我兄弟一起驰骋疆场,何愁大敌不灭。” “呵呵,得了吧,我还没娶亲呢。” 韩世忠捶了一下叶治,“就知道你小子。” “韩大哥,走,我带你去看个宝贝。”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三十八章 稀世奇珍 “宝贝?什么宝贝?你嘴里的宝贝肯定不简单。” 一听到有宝贝,韩世忠一下子就被吊起了胃口。 “跟我来。” 叶治神秘兮兮地把韩世忠带到了酒坊,在浓浓的酒味中钻进了那个装着门铃的独立后院。 现在院子不单单是鲁奇专用房,还开辟了一个琉璃器的制作间,于海已经成为首席,也是唯一的琉璃制作大师。 当鲁奇调配好的原料一烧出来,连于海这个做了半辈子琉璃手艺的人也大吃了一惊,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琉璃,如冰似雪,比水晶还要通透。 于海才明白为什么小叶相公要郑而重之地跟他交待不能跟外人说起内间的事情了,这样的琉璃制作出来的东西,哪一件不是稀世奇珍。 叶治要于海制作的是玉壶春瓶,琉璃器要做这种器型难度很大,因为玉壶春瓶要一次成型,所以喇叭状的瓶口单靠这个吹杆确实难办。 还好鲁奇想出了一个办法,他设计了一个圆孔钳子,利用这个圆孔钳子夹住玉壶春瓶的颈部先吹出一个葫芦状,然后再将葫芦上半部分剪开,就成了一个喇叭形的瓶口。 经过了十几次的实验,制作出来的玉壶春瓶总算符合要求,看着自己的杰作,于海激动地不得了,这东西要拿出去,还不得让人争得头破血流啊。 嘿嘿,就一玻璃瓶,有啥好争的,最不值钱就是这玩意,最后都得烂大街。 “韩大哥,准备好了吗,你可别眨眼啊。” “去,赶紧的,难道我还怕宝贝晃眼啊,老子库房里多得是宝贝。” “铛铛铛铛。”叶治嘴里还哼起了调子,一把揭开了红绸布。 只见一只一尺来高,像是用千年寒冰雕琢的玉壶春瓶闪耀着宝石般的光芒,静静地站立在眼前,瓶里还装着一种非常醇厚的琥珀色液体。 韩世忠看呆了,好半天才恍过神来,难以置信地问道:“这是,这是寒冰所制?” “韩大哥你摸摸,看是不是寒冰。” 韩世忠伸出手,小心翼翼抚摸了一下瓶身,像是抚摸刚出生婴儿的脸蛋一般,就怕稍微一用力就破了。 “不是寒冰?!” 触感冰凉,却不如冰,韩世忠非常疑惑。 看韩世忠那紧张小心的样子,叶治笑着说道:“嗯,不是冰,你也用不着这么小心,不会这么容易破的,你拿起来看看。” 听叶治这么一说,韩世忠才稍微放开了手脚,将瓶子抓在手里小心地捧了起来,凑到跟前仔细地端详了起来。 “难道是琉璃?”韩世忠突然像是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一般叫了起来。 叶治朝韩世忠翘起了大拇指,“哈哈,韩大哥好眼力。” “我滴个乖乖,世上居然有这样的琉璃!” “是宝贝吧。” “宝贝,绝对是世上一等一的宝贝,和它一比,那些珠宝玉石都是渣渣,这得值多少钱啊。” 切,渣渣。 你拿渣渣来跟我换,有多少换多少。 “韩大哥可知道瓶子里的是什么?” 瓶口塞了琉璃塞而且封了蜡,韩世忠盯了半天,还是想不出这壶里卖的是什么药。 “韩大哥,你尝尝。” 叶治笑嘻嘻地递过来半杯东西。 韩世忠放下瓶子接过杯子,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这琥珀色的液体居然是酒,香气中除了酒香之外,还有一种他感觉熟悉却又说不出来的香味。 韩世忠端着杯子凑到鼻子前闻了又闻,终于忍不住美酒的诱惑咂了一口,一股饱含着芬芳的暖流入肚,就如同一阵沁人的春风,一下子唤醒了整个沉睡的世界。 “哇啊……!” 韩世忠发出了极其满足的赞叹声,嘴巴还不断地砸吧着,细细地回味这种让人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味道。 “怎么样啊,还行吧。” “兄弟,这是什么酒,原以为神仙醉已是世上最美的酒了,没想到还有比神仙醉更醇更香的酒,快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弄出来的。” “是不是有一种熟悉的香味?” “嗯,可是想不出是什么?” “主要是人参。” “啥,人参?你是说这琥珀色的酒是用人参做的?” “正是,用的都是百年老参,还有其他的一些东西,都是大补,这酒喝了绝对是延年益寿,就算天上的琼浆玉液也不外乎是。” “此话当真,真可延年益寿?” “我还诓你不成。这么说吧,这酒虽不能让人返老还童,但让人多活几年还是可以的。” “瓦擦擦,”韩世忠怪叫道:“兄弟啊,我真怀疑你是不是贬下凡间的神仙,怎么会有这等本事。” “嘿嘿,”叶治笑嘻嘻地看着韩世忠,打趣地问道:“韩大哥,你说这一瓶子得值多少钱啊。” “嗯……,”韩世忠沉吟了一会儿,伸出了一个手指,叫道:“一千贯!至少一千贯!” 叶治一拍额头,一脸你很没见过世面的表情,没好气地说道:“一千贯?一千贯连闻的资格都没有!” 看叶治这样子,韩世忠知道这小子又要坑人,溜了一眼叶治问道:“那你打算卖多少?” “起码五千贯。” “啥?五千贯!你抢钱啊。” 韩世忠吓得大叫了起来,琉璃器虽然珍贵,但也没有稀罕到这个程度,加上人参酒就敢卖五千贯? 我滴个乖乖,这一瓶酒得要多少户人家的家产。 “你不信?”叶治大不以为然,“那就等着看吧,我打算下个月拿去扑买,看看能卖多少钱。” …… 扑买的生意没有因为打战受到什么影响,反而名声越传越远,来参加扑买的客商越来越多。 东京、西京、应天、京兆、燕山、大名,大凡数的上号的州府都有客商来,不仅如此,还有西夏的、西辽,甚至高丽的“欧巴”和岛国的“雅蠛蝶”都来了。 贸易大厅经过半年多的紧张建设已经完工,特意安排了这场扑买作为贸易大厅正式投入使用的竣工仪式。 贸易大厅有一个篮球场大,足足用36根粗大的松木支撑起了整个天际,规模和气派算是首屈一指。 贸易大厅南北朝向,在北头专门为扑买建了一个台子。 今天参加扑买的客商格外的多,三五成群地围着一张张圆桌坐着。 陈有贵早早就放出风来,说今日的扑买将有可称人间极品的稀世奇珍奉上,所以很多人都铆足了一股劲。 神仙醉的产量已经翻了一倍,扑买的供应量也长了一倍,不过价格没有因为供应量增加下来了,反而还有提高。 因为来的客商实在太多了,供不应求的结构性矛盾决定了它的价值,现在一签的均价基本在一万贯左右。 价格高有价格高的办法,现在很多客商都抱团扑买,这也是价格往上走的原因之一。 不过有些客商可能永远都扑买不到,因为没有那个经济实力,但没关系,还有摇奖。 这就是叶治设计这个游戏的高明之处,让大大小小每个客商都有希望,就好像后世的申购新股,只要中上一签,那即使耗在高邮,一年啥都不干也值了。 何况现在摇奖的奖品也增加了一倍,每个月都有那么些幸运儿上演着一夜暴富的传奇,暴利的诱惑让所有客商上了瘾一样,欲罢不能。 换了新地方,扑买又有了新气象,每签的均价居然达到了一万一千贯。 陈有贵也倒吸了一口冷气,妈的,这钱怎么赚的,怎么连自己都害怕起来了。 这次孙羊的邝克拿了两签,主子发了话,有好东西尽管收罗来,不要怜惜什么银钱。 虽然邝克隐隐觉得主子遇到了什么麻烦,不过这些事情不是他要操心的,他只要把自己的差事办好就成。 他一听说这次扑买压轴的有稀世奇珍,就立马把心思放在了这上面,如果待会儿真的是人间极品的话,不管花多少价钱,他都要拿下。 “诸位,接下来就是压轴宝贝出场了。” 此次压轴竞拍由已经退居二线好几个月的陈有贵亲自出马,陈有贵手一挥,就见三个小厮小心翼翼地各捧着一个两尺长的楠木锦盒上了台。 陈有贵一一将三个锦盒打了开来,只见锦盒里各放着一只如冰似雪的玉壶春瓶,瓶子里装着琥珀色的东西,在阳光下闪耀着醉人的光芒。 “陈掌柜,这是何宝贝?”邝克迫不及待地喊了起来。 “诸位,这盒中的宝贝可不简单啊。” 陈有贵故意吊了吊胃口,他取出一只瓶子托在手里向台下众人展示了一圈,说道:“这宝贝有二,一是这玉壶春瓶,不知大家能不能猜出这瓶子是何所制。” “难道是千年寒冰?” 陈有贵笑着摇了摇头,“非也。” “玉。” “非也。” “水晶!” “非也。” “陈掌柜你就赶紧说吧,别卖关子了。” “好,看来大家都等不及了,这玉壶春瓶乃是琉璃所制。” “什么!琉璃?!”台下响起了一片惊呼声。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三十九章 说多都是泪 琉璃众人多多少少都见过,不管是大食来的,还是自己这里制作,都是花花绿绿五颜六色,而且还有不少杂质,哪里有这样如冰似雪一般通透无比的。 “正是。”陈有贵骄傲地说道:“这样的琉璃器我也是第一次见,这么跟大家说吧,这琉璃器是十位大师花了数年之力所制,单是原料的采集就耗费了无数功夫,别的不说,就拿玉髓来讲,其采集真是历经无数艰辛。” 靠,这陈有贵真能瞎掰,说的我都有些脸红了。 “哇……”台下响起了一片片赞叹声和议论声。 “诸位,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大家,这样的玉壶春瓶,目前,世上仅此三件。” 靠,还仅此三件,后院里有好几箱呢,陈有贵说瞎话比说真话还溜。 “陈掌柜,那壶里装的是什么?”邝克心头一片火热,今天这东西志在必得。 “瓶子里装的更是宝贝。”陈有贵扫了一圈台下如痴似醉的众人心里一阵好笑,“这瓶里的东西叫玉露琼。” “什么是玉露琼?” “这么跟大家说吧,天上的神仙喝的酒那是琼浆玉液,可琼浆玉液是什么样谁都没见过。不过没关系,现在大家看看这瓶子里的玉露琼就知道了。” 纳尼! 陈有贵牛皮吹得有些大,就像一颗惊雷霎时在人群炸了开来,连岛国的“雅蠛蝶”都惊得跳了起来。 “陈、陈掌柜,你、你可没诓我们吧。” 邝克激动地连说话都不利索了,难道这世上真有神仙喝的玉液琼浆?! “邝掌柜,我陈有贵何时诓骗过大家,我这不是砸自己家招牌吗。” “是啊,是啊。” 台下众人频频点头,大伙儿对陈有贵的鬼话是深信不疑。 “陈掌柜,邝某刚才失言了,见谅,见谅。” “呵呵,邝掌柜客气了,换了谁心里都会有疑问。”陈有贵对邝克笑了笑,道:“诸位,这玉露琼喝了能不能成仙我不敢说,能延年益寿那却是一定的!” 台下彻底炸锅了,能延年益寿,这不是仙酒是什么?! “好了,现在休憩一刻钟,一刻钟内大家可以按次序到台上来亲眼一睹。” 轰! 听陈有贵这么一说,所有人立刻扑向了拍卖台。 走到跟前亲眼看了,才知道这宝贝有多震撼多诱人,每个人的眼睛中都是毫无掩饰的贪婪和迷恋,不少人都留下了激动兴奋的哈喇子。 “哐啷。” 陈有贵敲了一计铜锣,喊道:“诸位,玉露琼扑买正式开始。三瓶玉露琼一齐扑买,底价两万贯,每次竞价不少于一千贯。” “陈大掌柜,三瓶为何不分开扑买?” 底下马上就有人叫了起来,三瓶和拍,等于把绝大多数人排除在外了。 “呵呵,这是东家的决定。”陈有贵笑着解释道:“陈某也无权干涉。” 这是叶治的高明之处,三瓶不分开竞拍,变相提升了稀缺性,竞争加剧,价格自然水涨船高。 同时,这东西就像肥皂泡,迟早要破,赚的就是一开始大家不明就里的钱。 所以流通的面越窄,被人勘破其中奥妙的几率就越低,肥皂泡也就能越迟破灭。 两万贯的底价已经将大多数人排除在外,这场竞争最终也就在少数几家有备而来的客商之间展开。 疯狂,过程只能用疯狂来形容。 经过几十轮的叫价,三瓶玉露琼已经喊到了四万八千贯,场上还在继续喊价的就两家,一家就是孙羊的邝克,另一家居然是田义。 邝克也没想到最后跟他竞争的是和自己有善缘的田义,当时自己以原价让给他一签,可不是学**做好事,价格再喊上去,邝克也有些吃不消。 “四万八千贯第一次!” 价格再高,这东西也志在必得啊。 邝克咬了咬钢牙,“嗖”的一下站了起来,赤着脸喊道:“五万贯!” 喊完价邝克并没有坐下,犹豫了片刻,朝田义抱拳施礼喊道:“田兄,这玉露琼对鄙家主人有大用,恳请田兄能高抬贵手成全,他日定有厚报!” “这,” 陈有贵眉头一皱,扑买场上不认父子不攀交情只论价钱,邝克来这么一出,显然是坏了规矩,当下不由冷下脸来,责问道:“邝掌柜,你这样不太合适吧。” “陈掌柜恕罪,”邝克自知理亏,带着万分歉意,说道:“邝某一时情急,越了规矩,请陈掌柜海涵。” 孙羊是大金主,陈有贵没少从孙羊身上赚钱,所以陈有贵当下也不好发作,脸色稍微和缓了一些,说道:“这扑买的规矩想必大家都清楚,陈某就不多说了,这次既然是邝掌柜无心之失,那我也不追究,不过下不为例。在下也再申明一次,买卖自由,只认出价不论人情,下次再有这样的情况,陈某只好公事公办了。” 陈有贵言下之意很清楚,要是换了别人早就取消扑买资格了。 邝克擦了擦额头的汗,连忙谢道:“邝某多谢陈掌柜,多谢陈掌柜原谅!” 邝克好歹也是天下第一有名正店的掌柜,居然能舍下这个脸面,那说明这个东西对他确实很重要。 不对,应该是对他的主子很重要,邝克说得很清楚明白,情急之下把主子都搬出来了。 邝克的主子是谁,很多人心里都有数,不过来扑买的可不单单邝克一家是大树高枝,能不买账的人也有那么好几家,那些个大商大贾谁还没有点过硬的背景? 邝克的之所以舍下了脸面,因为他知道田义的来头可不简单,背后是燕山的大贵人,就连他主子也非常忌惮,论财力论权势估计还在他主子之上。 田义见邝克把话说到这份上,也不想做得太过,毕竟在场的很多人都知道第一次扑买邝克卖了个人情给他,做事做人都是一个道理,留得一线,日后好相见。 而且他也听说了邝克背后的人最近有些麻烦,邝克这么不遗余力地收罗东西也是事出有因,而且这东西,自己也不是非要不可。 田义随即站了起来,对邝克抱了抱拳,简单地说了一句:“邝兄太客气了。” 说完就云淡风轻地坐了下来。 见田义表态,邝克心中大喜,连忙谢道:“田兄这个情邝某记下了。” 田义退出了竞争,邝克终于如愿以偿地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希望这东西能让主子满意吧,要不然,唉不说了,说多都是泪。 …… “爹爹。” “嗯,麟儿,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此次淮西大败,主子不仅没有出兵,而且还派人兴师问罪,刘豫感到不妙,终于害怕起来,于是将过错统统推到了侄儿刘猊身上,将其废为庶人以谢罪。 “准备好了。”刘麟点了点头说道:“前几日孙羊的邝克收罗了几件宝贝,应该是拿得出手,不过孩儿担心肉包子打狗,白瞎了好东西。” 刘豫摆了摆手,忧心忡忡地说道:“即使是肉包子打狗,该送的还是要送,该花的钱还是要花。钱财省下来,咱们也未必能花得了。” 刘豫父子压根就不差钱,单单是挖了赵构的祖坟,就不知道捞了多少金银财宝,还有这几年当傀儡皇帝,从百姓身上也刻剥了无数。 不差钱!不差钱! 只要贵的,不要对的! “爹爹,金人当真要对咱们不利?” “你有所不知,爹爹当年能坐上这个位子全靠粘没喝和高庆裔。现在金太宗吴乞买死了,粘没喝和高庆裔失势,爹爹靠山也就倒了。如今,大金国大权在握的蒲鲁虎、挞懒、兀术这些人和爹爹都没有什么交情,特别是挞懒,当年粘没喝立爹爹的时候曾坏了脸面,现在爹爹有难,他肯定要落井下石。” 刘麟一惊,问道:“难道传回来的消息是真的?” “嗯,十有八九,所以这次咱们再多的钱也得花,卑辞厚礼,先把这难关过了再说吧。” “可挞懒既然与爹爹有隙,咱们为何还要给他送礼?” “有隙更得送,不管有没有用,咱们该有的意思一定要送到。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别的两家都送了,他没送,到时候他不是更怀恨在心吗?现在咱们要别人说好话,但更怕别人在背后说坏话。” 刘麟所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金人能答应咱们?” “为父不知,这也不重要。此次遣使如金,请立你为太子,就是要探探金人的真实心思,如果答应,那说明咱们父子的位子还可保住;要是不答应……。” “那就是说传言是真的。”刘麟抢着说道。 “嗯。”刘豫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 “爹爹,既然如此,咱们可要早做打算,大不了撕破脸面,先下手为强。咱们还有乡兵数十万,大可放手一搏。” “乡兵数十万,哼哼……”刘豫有些自嘲地笑道:“麟儿啊,乡兵真要靠得住,咱们对南朝就不会屡战屡败,也不会到今天这个局面了。” 刘豫一句话噎的刘麟想不出半点反驳的言辞,他颓然地叹道:“那可怎么办啊。” “人为刀殂,我为鱼肉,就看天意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四十章 赵哥已不行 最近不单单是刘豫刘麟父子糟心的很,本家刘光世的日子也不好过。 淮西一战,他脚底抹油开溜的事情并没有因为淮西大捷而就此揭过,张浚是铁了心要跟他秋后算账。 早在赵鼎罢职前,张浚就跟赵构说刘光世骄惰不战,不可为大将,请求赵构下旨罢免刘光世兵权。 刘光世的为人和尿性赵构不是不知道,他对刘光世不爽已很久很久。 但形势比人强,赵构的不爽只能暂时埋在心里,因为刘光世可不简单呐。 刘光世出身将门世家,其父刘延庆在宋钦宗时官至镇海军节度使。刘光世以荫补入官为三班奉职,累升领防御使,郎延路兵马都监。宣和三年,跟随父亲刘延庆镇压方腊起义,凭借战功升领耀州观察使、鄜延路兵马钤辖。靖康之变时,刘延庆与其子刘光国率兵万人突围,都战死于乱兵中。 靖康元年十一月,金军第二次进攻开封,刘光世率步骑三千勤王。次年四月下旬,刘光世率部前往济州,于济州新兴镇遇到正前往南京应天府的康王赵构,当即被任为元帅府五军都提举。 赵构即位后,刘光世任提举御营使司一行事务、行在都巡检使。 刘光世是将门之后,从龙功臣,又是手握重兵的一方诸侯,尽管他常常虚报军额、多占军费、偷奸耍滑、阳奉阴违,但真要处置他,由不得赵构不谨慎。 所以张浚建议罢刘光世军权时,赵构就让张浚先和赵鼎商议。 而赵鼎认为光世将家子,士卒多出其门下,若无故罢之,恐人心不可,害怕引起祸乱,没有同意张浚的意见,这也成为张浚、赵鼎交恶的事情之一。 淮西赏功之后,赵鼎罢职,张浚一人独大,刘光世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要想扳倒一个人,还得靠言官。 在张浚这个当红一哥的授意下,台谏的老铁纷纷出手。 右司谏陈公辅第一个向赵构进言,说“前日贼犯淮西,诸将用命,捷音屡上……臣闻濠梁之急,俊遣杨沂中往援,遂破贼兵,此功固不可掩。刘光世不守庐州,而濠梁戍兵辄便抽回,如涡口要地,更无人防守,若非沂中兵至,淮西焉可保哉!光世岂得无罪!此昭然无可疑者……。” 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 陈公辅起了个头,好嘛,言官就像闻到臭鸡蛋味道的苍蝇一般,嗡嗡嗡嗡嗡嗡。 有的说刘光世退保当涂,几误大事,后虽有功,可以赎过,不宜仍握兵柄;有的说刘光世军律不整,士卒恣横,应当罢斥。 言官出马,一个白了赵构是不死心。 宋徽宗的死讯引起了岳飞对赵氏江山社稷的担忧,宋徽宗死了,有赵构在,江山社稷照样延续。 但万一哪一天赵构也那个了呢,赵氏江山谁来承继? 出于赵氏王朝国祚永年的考虑和一片忠心,岳飞请赵构早正建国公赵伯琮皇子之位,以安天下士庶之心。 岳飞此话一出,整个内殿瞬间如同陷入冰窟一般,赵构勃然色变,冷冷地说了一句:“卿言虽忠,然握重兵于外,此事非卿所当预也。” 单就事论事,岳飞说的没错,但赵构说的更没错。 自古文武有别,内外有分,立嗣建储的事情自有政事堂的相公们去操心,这不是武臣能置喙的事情。 岳飞的话已经犯了最大的忌讳,说轻了是武人干政,说重了,是让人觉得岳飞心里有什么想法。 翻开漫卷史书,手握重兵的武将一旦扯到立储的事情上,哪一个不是和野心、阴谋联系在一起的? 赵构可不会忘记他赵家的江山是怎么得来的。 赵构坐在交椅上,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殿内的气氛降到了冰点,岳飞自知失言,颓然地退了下去。 赵构木然地坐了一会儿,才对殿外喊道:“宣薛弼。” 薛弼是湖北、京西宣抚副使司参谋官,岳飞的副手,也是赵构派在岳飞身边的监督官,此次召见算是有述职之意。 赵构落难温州时,薛弼曾鞍前马后小心伺候,算是有些情分。 赵构的脸色缓和了许多,对薛弼慰劳了一番,继而把刚才岳飞建议立储的事情说了一遍。 薛弼一听,心中陡然一惊,心想岳元帅怎生如此失言,嘴上连忙解释道:“陛下恕罪,岳宣抚公忠体国,一定是思虑过甚,一时失言,请陛下恕罪。” 赵构点了点头,说道:“朕素知岳飞忠心,他也是无心之失,朕不会放在心上。朕见岳宣抚适才似有不悦,有劳薛卿回去好好开谕之。” “臣遵旨。” “说来朕还要谢你嘞。” “啊,微臣无尺寸之功,陛下何出此言?” 赵构微微露出了一点笑意,道:“你教了一个好学生。” “哦,陛下是说叶治。”一提起这个学生,薛弼除了骄傲还是骄傲,点头应道:“叶治真的很不错。” “嗯,都是薛卿教导有方啊。” “微臣岂敢,其实都是陛下慧眼识珠。” “今年吏部考核,叶治又得第一,朕没看错人,你也教了个好学生。” “微臣汗颜啊,说来也有好几年没见他了。” 说着,薛弼脑子里又浮现起当年中山书院门前的那个童子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四十一章 这个官不当也罢 赵构这个皇帝其实当的挺憋屈,不快和委屈很多时候只能藏在心里。友谊的小船还没有到翻的时候,所以赵构选择相信岳飞议立储只是无心之过。 既然还不能翻船,那就让我们愉快地荡起双桨吧。 二月二十六,赏商、虢之功,起复检校少保、武胜、定国军节度使、湖北、京西宣抚副使岳飞为太尉,升宣抚使。 三月初一,韩世忠自楚州入见,即命世忠扈从,岳飞次之。 三月初九,赵构御驾到达建康,赐百官休沐三日。 而此时,赵构虽然没有正式下旨,刘光世罢兵奉祠的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现在各方最关注的事情就是刘光世罢职后,淮西宣抚司五万多人马的归属问题。 张浚本来是想将淮西军直接划归都督府管辖,结果遭到了激烈的反对。 反对的理由很简单:张浚身为宰相兼都督,又可以节制江上诸将,已经达到了人臣权力的顶点,你现在还盯着刘光世的人马,这是想干嘛? 就这一句话,张浚说什么都得避嫌,那刘光世的五万多人马到底让何人统领呢。 就在赵构和张浚为这个问题绞尽脑汁的时候,岳飞主动面见赵构,毛遂自荐,请求将淮西军划归由他节制。 建康行宫内殿,半个月前的不愉快仿佛没有发生过,赵构和岳飞又是一副君臣相得的融洽模样。 “陛下,金人之所以立刘豫于河南,无非是想荼毒中原,用中国人攻中国人,自己坐山观虎斗,能得以收渔人之利。” “卿所言甚是,金人之恶甚于豺狼。” “陛下锐意恢复,臣不才,愿提兵为前驱。” “若要北伐,卿计将安出?” “臣将提兵自商、虢趋京洛,据河阳、陕府、潼关,以号五路叛将。叛将既还,遣王师先进,刘豫必弃汴而走,河北、京畿、陕右可以尽复,然后分兵睿、滑,经略两河。如此则逆豫成擒,金人可灭,社稷长久之计,实在此举。” 简单来说,岳飞的战略就是先收复关陕,然后在引兵东进收复两河。 “那要多少时日可以成功呢?” “大概要三年。” “三年。” 赵构有些担忧地说道:“朕驻跸于建康,以淮甸为屏障。如果抽调淮甸之兵,就能平定中原,朕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但是,朕担心中原还没有恢复,而淮甸却会失守,那到时候满朝文武想找个垫枕而卧的地方都没有了。” “陛下放心,刘豫不足惧,两河百姓日望王师来,人心向背如此,定能收复河山,微臣定当尽心竭力,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有臣如此,朕复何忧。”赵构想了想,也下了决心,承诺道:“好吧,淮西军就交给你了,中兴之事,一以委卿,进止之机,朕不中制。” 赵构也算说话算话,不久就给刘光世手下两员大将王德和郦琼下了御札,要求淮西军听飞号令,如朕亲行。 三月二十二,少保、护国、镇安、保静军节度使、淮南西路兼太平州宣抚使刘光世为少保,仍三镇旧节,充万寿观使、奉朝请,封荣国公,正式解除兵权。 三月二十四,都督府行文《督府令收掌刘少保下官兵札》:“淮西宣抚使刘少保下官兵等,共五万二千三百一十二人,马三千一十九匹,以及王德、郦琼等十二员将佐交与岳飞密切收掌。” 可就在岳飞踌躇满志,准备大展宏图时,煮熟的鸭子还真的飞了,问题出在了秦桧身上。 绍兴五年,金太宗病死,主和派掌权,被宣布永不复用的秦桧咸鱼翻身,复官观文殿学士、知温州府。 绍兴六年七月,秦桧改知绍兴府。不久,又被任命为醴泉观使兼侍读、行宫留守,并暂去尚书省、枢密院参议政事。 张浚对秦桧的印象还是很好的,他认为秦桧在靖康之难时建议保存赵氏,反对立张邦昌,不怕死,是个忠义之士,可与共天下事,就在赵构面前力荐秦桧。 而当年赵构严厉处理秦桧,主要是迫于舆论压力,现在张浚力挺他,赵构正好顺水推舟。 赵构正式任命秦桧为枢密使,一应恩数,并依见任宰相条例施行,秦桧终于在时隔五年后再次回到了权力中枢。 按惯例,督府重要的军政行文要抄送一份给枢密院,结果秦桧一看到《督府令收掌刘少保下官兵札》,着实吓了一大跳。 这真要让岳飞统领了淮西军北伐,秦桧的主子还有好日子过? 谁不知道岳飞是北伐的最铁杆。 秦桧二话不说,心急火燎地跑去见赵构,说淮西军可千万别不能交给岳飞,让岳飞统领淮西军百害而无一利。 赵构一听,我去,说的这么严重,好像还真的似的。 可朕总不能听你空口白牙胡诌一番,就让我金口食言吧,旨意都发出去了,你必须给我说出个子丑演卯来。 嘿,秦桧还真就说出了个三六九。 秦桧说,现在大金国主和派主政,和议可期,如果让岳飞统兵北伐,那不是破坏了好不容易迎来的和平曙光吗,韦太后(赵构生母)还在金人手里呢。 再说,淮西军归岳飞节制,那是什么概念,全国有一半的正规军都归岳飞指挥,您就不担心兵权过重难以节制吗? 还有,我个人觉得岳飞这么积极,他的真实目的不是为了北伐,而是为了并兵,壮大自己的实力。 奸臣的话好像都很有说服力。 秦桧的话句句戳中赵构的软肋,听了秦桧的如簧巧舌,赵构不免在心底埋怨起自己的草率来。 那可怎么办呢,谈话也谈了,胸脯也拍了,连旨意都发了,身为皇帝出尔反尔,丢不起这个脸啊。 嗯,看来这个屁股要让张浚来擦了。 毕竟行文是督府名义下的,张浚不是也不乐意把淮西军交给岳飞吗,正好,给你个机会去跟岳飞说清楚。 张浚原来是想把刘光世的人马直接划归都督府节制,遭反对后,赵构决定把淮西军交给岳飞,张浚也就没了想法。 刘光世罢兵后,张浚暂时把淮西军分为六军,归兵部尚书兼都督府参谋军事吕祉节制,等着岳飞来收掌。 现在赵构反悔,这对于张浚来说也是一个大好的机会。 既然直接归都督府节制不行,那就换个变通的办法,在淮西军中选拔一个人统领人马,让吕祉去做监军,这不照样是把淮西军抓在手里吗。 好吧,既然如此,这个恶人我来做。 岳飞满以为可以统领十万将士提兵北伐规复中原,可坐等右等,等来的不是淮西五万将士,而是赵构措辞十分委婉的御札,说情况有变化,淮西军的问题还要从长计议,让岳飞找张浚议事。 四月十六,岳飞面见张浚,详细商议淮西军的事情。 本来岳飞已经有了赵构变卦反悔的心理准备,张浚只要直接把赵构的旨意告诉岳飞就行,可张浚这个人忒不地道,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和岳飞绕起了弯子。 张浚问岳飞说,王德一直是淮西军将士所服的,现在打算让王德当淮西军的都统制,而让都督府参议军事吕祉监军,你看怎么样啊? 岳飞是耿直性子,一听上司在问他的意见,他也就毫无保留地说话实说。 岳飞对张浚说,王德和郦琼都是刘光世的左膀右臂,一直是不相上下,一旦任命王德为都统制,让他位居郦琼之上,那一定会引起两人的争斗,导致淮西军分裂。而吕尚书虽然是通才,但毕竟是读书人,不习军事,恐怕难以驾驭淮西军。 张浚又问,那淮东宣抚使张俊怎么样? 岳飞回答道,张宣抚是我的老上司,这个人暴而寡谋,而且郦琼向来都不服他,肯定不行。 那杨沂中呢?张浚又问岳飞。 岳飞又说,杨沂中和王德、郦琼等人都差不多资历和级别,他怎么能驾驭得了啊。 张浚一听,左也不行右也不行,当下便怒了,狠狠地戳了岳飞一句: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是,难道就只有你岳飞可以吗。 我草泥马,是你问老子意见,老自己如实回答而已。 你反过来往老子头上扣屎盆子,你以为老子好欺负啊! 岳飞毫不退让地顶了张浚几句。 从张浚那里回来,岳飞心灰意冷,想不到自己一片赤诚忠心为国,却被人想得如此自私下作。 罢罢罢,既然如此,这个官不当也罢。 当日,岳飞请求解除官职,前往庐山继续守丧。 赵构哪里肯答应,但岳飞别赵构和张浚一顿耍,寒了心,去意坚决,还是离军而去。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四十二章 犯吾法者唯有剑耳 岳飞含愤离职,张浚难辞其咎。 但张浚为了推卸自己的责任,不仅没有安抚岳飞,反而倒打一耙,数次在赵构面前说岳飞处心积虑想要吞并淮西军,并以离职来要挟赵构。 不得不佩服左司谏陈公辅的政治敏感性,张浚带了个头,他紧接着就在赵构面前把岳飞说了个一文不值。 他对赵构说,别人都说岳飞忠义可用,在我看来岳飞就是个粗人,有一丁点委曲就受不了。 我看岳飞的居心啊,其实就是以兵多为乐,还说什么刘豫不足虑,要领十万大军横截金境,规复中原,其实就是吹牛说大话,反正吹牛不犯法也不上税。 以前朝纲不振,各统兵大将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小算盘,也不大把陛下您的话放心上,其实都是陛下您对他们太好了,他们才如此骄惰。像刘光世,虽然罢免了兵权,您却又赐给他少师的尊位,让他坐享富贵,这样一来大家都说朝廷赏罚不明,谁还肯尽忠职守? 我恳请陛下下旨,查一查刘光世,要是查出他真有怯懦不法,就当明著其罪,严肃追究,使天下的人都知道,这样也可以警示诸将。 其实陈公辅说这么多,就是想赵构好好敲打敲打岳飞。 岳飞离职,张浚立马就派了兵部侍郎兼都督府参议军事张宗元权湖北、京西宣抚判官,让张宗元去做监军。 张浚的意思很明确,别以为离开你岳飞就不行了。 缺了谁地球照样转,没了岳屠户我也不吃带毛猪。 赵构心里也挺烦,没想到岳飞性子这么刚,说走就走,都不带犹豫的。 这事朕虽然有点理亏,但你这么头也不回地走了,让我的面子往哪搁啊。 我好歹还是皇帝不是,你做臣子的总不能比我这个皇帝还任性吧。 唉,还是派人去庐山好好劝劝他吧。 淮西军交给岳飞不行,也就是说交给张俊、韩世忠也不行。那就交给王德吧,这小子在淮西一役表现不错,希望他别辜负我的期望。 五月,上以相州观察使、行营左护军前军统制王德为都统制,郦琼为行营左护军副都统制。 淮西军的归属问题尘埃落定。 …… “爹爹,爹爹,好消息!” “麟儿,何事?” “爹爹,有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自从淮西兵败后,刘豫就没遇到什么好事,特别是传出金人有废他的之意后,刘豫父子更是寝食难安。 年初收罗了许多财货去给蒲鲁虎等人送礼打点,又致书金主以立刘麟为太子探口风,结果这么多钱花下去,还真是肉包子打狗。 大金国拒绝了他立太子的请求,气得刘豫开始玩阴招拿赵构出气。 他派遣奸细在淮甸及沿江诸州到处放火,山阳、仪真、广陵、京口、当涂相继中招。 其中当涂衙门被焚,军需帑藏,一夕而尽。太平州录事参军吕应中,当涂丞李致虚,都被烧死。 刘豫到处放火,害得叶治在高邮搞了一个多月的宵禁。 屋漏偏逢连夜雨,不久从燕山又传来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高庆裔居然下狱了。 靠山要完蛋,还能有刘豫的好? “据谍报,岳飞与赵构因淮西军归属一事产生矛盾,弃军前往庐山守孝,现在岳家军群龙无首,军心浮动。” “噢,那岳家军现在谁当家?” “据说张浚派了个叫张宗元的来监军。” “好!” 刘豫一拍桌案,这确实是一个难得的好消息,如果能趁此机会拿下襄汉,扭转目前的颓势,或许他父子俩还有一线生机。 要想死里求生,现在只能以进为退。 “麟儿,这消息可属实?” “消息绝对属实。” “好,事不宜迟,你马上点齐军马,与李成一道发兵襄汉,一定要趁岳飞不在,重新拿回襄阳!” …… 五月下旬,京西南路随州被伪齐攻占,消息传到建康,赵构彻底坐不住了。 奶奶个熊,岳飞一走就出乱子。 这个岳飞也太不像话了,老子前后派了几拨人好言相劝,仁至义尽,可就是不买账。 看来真的是我对你们太好了,真龙不发威,当我是四脚蛇啊。 赵构急命湖北京西宣抚使司参议官李若虚、统制官王贵到江州,敦请岳飞还军。赵构还让李若虚给岳飞带了狠话,再不从命就并行军法。 东林寺,庐山西麓,因处于西林寺以东,故名东林寺。 东林寺建于东晋大元九年(384年),为庐山上历史最悠久的寺院之一,也是佛教净土宗的发源地。 绍兴二年,岳飞驻屯九江,曾作诗赠东林慧海上人曰:“湓浦庐山几度秋,长江万折向东流。男儿立志扶王室,圣主专征灭土酋。功业要刊燕石上,归休终作赤松游。殷勤寄语东林老,莲社从今着力修。” 敦嘱慧海重修莲社,以期他日来山终老。 岳飞二上庐山后,就在东林寺日日为亡母诵经念佛。 李若虚和王贵得了赵构的严令,不敢有丝毫耽搁,八百里加急赶到东林寺面见岳飞。 在东林寺待了一个来月,岳飞的心情也渐渐地平复了下来。 赵构派人来敦请他下山时,他也想过早日还军,但这次真是被深深地伤到了自尊,所以一直没有答应。 见到风尘仆仆的李若虚和王贵,得知随州失守,岳飞吃了一惊,心中不免有些懊悔。 “大帅,早日还军吧。”王贵苦劝道:“军中将士都盼着大帅早日回营,领着大伙收复中原呢。” “是啊,大帅,北伐大业不能没有大帅啊。”李若虚劝道:“我二人此番前来,陛下下了严令,大帅再怎么样也要为了全军将士想想。” “唉……” 岳飞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来不回去是不行了。 岳飞不怕死,也不在乎什么高官显爵,他是放不下毕生所愿的规复中原,忘不了母亲“精忠报国”的谆谆教导。 六月初一,岳飞自庐山还建康朝见赵构,赵构一句责备的话也没说,只是温言勉慰岳飞,要他始终和朝中央保持高度一致,撸起袖子加油干。 见过赵构,岳飞还得去见张浚。 张浚先是把赵构对岳飞的眷遇和器重好好地宣扬了一番,继而脸一拉,狠狠地批评岳飞没有得到批准就擅离职守,以致随州失守。 还说要不是赵构仁慈,单这一桩就够军法了,回去赶紧给我写封五千字的检讨书来。 赵构和张浚一个红脸一个白脸,把自己的责任撇的干干净净,到头来都是岳飞的错! 岳飞算是看清楚了,检讨书是吧,五千字是吧,好,我给你写一万字的。 六月初六,岳飞引过自劾,具表待罪,帝诏放罪,慰谕之。 你看朕多宽容啊,你还不好好表现,随州的手尾还是要你去收拾,赶紧回军吧,朕看好你哦。 岳飞临行前,赵构拉着他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你不要多想。 虽然你有些轻率和任性,但朕并没有生气。我如果真的生气了,那肯定要责罚你的,就像太祖皇帝所说的犯吾法者,惟有剑耳。 我之所以让你重新典军,把恢复中原的重任再交给你,就可以知道朕没有生气,也没有责罚的意思。 你回去后,要好好努力,不要辜负我的信任和期望。 不过让赵构意想不到的是,这边岳飞的事情刚搞定,那边淮西军就出了乱子。 王德被提拔为都统制,最不服气的就是郦琼。 王德和郦琼本都是刘光世的心腹,位列淮西军统制,职务地位都差不多,现在王德爬到了郦琼的头上,资历更老的郦琼怎么会买账?况且在淮西军中,郦琼的人缘和关系比王德要深厚地多。 所以王德一上任,郦琼看他就像狗屎一样,两人的矛盾迅速激化。 郦琼纠集了淮西军一帮子将领,一起联名列状到都督府把王德给告了。因为人缘和资历的关系,王德上位,淮西军中大部分将领心里都是酸溜溜的,不服气。 王德是张浚一手提拔起来的,郦琼等人的检举揭发信到了都督府,张浚根本没有理睬,他觉得郦琼等人是无事生非无中生有无理取闹。 结果郦琼等人又把状告到了御史台,王德见郦琼告自己的状,于是也到御史台把郦琼给告了。 两人你来我往,打起了嘴仗。 两人争来吵去,搞得赵构一个头两个大。 看样子王德在淮西军中的根基浅的很啊,再这样下去非要出事情不可。 于是,赵构下诏让王德带领自己的本部人马还建康,王德八千人马直接隶属都督府,等于变相取消了王德对淮西军的指挥权。 王德虽然叫回来了,但郦琼一帮子人还在嗡嗡叫,其实赵构召回王德,也变相助长了郦琼等人的骄横气焰。 总得找个人去管一管,安抚一下淮西军。 派谁去呢,还是让吕祉去吧。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四十三章 诗人没有远方 吕祉是都督府的参议官,张浚非常看重他。 为啥,因为吕祉经常在张浚面前吹大气。 他经常慨叹自己有平敌之志,说什么若专总一军,当生擒刘豫父子,然后尽复故疆。 这些大话虽然不着调,但张浚非常爱听,于是把吕祉当成了心腹,有机会就想重重地用他。 当时参知政事张守认为刘光世不可罢,说淮西军要真想换主帅,就必须找一个有纪律、闻望素高、能服诸兵官之心的人。 张浚回答他说,我之所以要换主帅,就是因为找到了这样的合适的人。 而张俊所说的合适人选就是吕祉。 王德和郦琼闹掰,张浚打算派吕祉前往淮西监军,朝中有很多人反对。 直秘阁詹至听了这消息,赶忙给张俊写信,说吕祉固然很贤达有才,也是个好人选,不过淮西军不比其他人马,特别复杂难搞,怕吕祉到了淮西镇不住郦琼等人。 再者说,淮西军已经交给王德,王德虽然有功劳,但和郦琼等人不相上下,所以难以服众。 现在最佳的办法就是选一个在淮西军中比较有威信的人做王德的副手,让内部的事情在内部解决,临时派个外人过去恐怕于事无补。 中书舍人张焘更直截了当,他对张俊说,吕祉就是一介书生,军旅上的事情一点经验都没有,怎么能这么草率地就把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呢! 可张浚就是不听。 吕祉得了差遣,意气风发,他叫上了都督府准备差遣陈克跟他一起去淮西。 资政殿学士叶梦得与陈克是老铁,他劝陈克,吕祉可不是什么驭将之才,你又是诗人,两个人对军事都两眼一抹黑。 淮西军内部在斗法,你们此行真的很危险,搞不好你这个诗人就没有远方了,我劝你还是别去。 结果,陈克也不听。 六月十八,吕祉正式出发前往淮西抚慰诸军,赵构特别重视,专门赐给了鞍马、犀带、象笏,宠遇一时无两。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庐州花。 人逢喜事精神爽,吕祉几人骑着马“嘚嘚嘚”的就往庐州上任。 吕祉到了庐州屁股都没坐热,郦琼等人就跑来告王德的状。 看郦琼这些人吕祉打心里来气,这些个粗鄙的混账忘八蛋,打仗不卖力,就知道惹是生非。 吕祉拉着脸好好地说了郦琼一顿,他说如果你们要是天天这样争来吵去,那就大错特错啦。 张都督最喜欢将士们奋勇向前,如果能建立功劳,即使有什么大的过错,张都督也能原谅,何况是你们这些鸡毛蒜皮的陈麻子烂谷呢,你们只要好好表现,加官进爵自然不在话下。 前脚安抚完郦琼等人,吕祉转脸就把他们给卖了。 吕祉打了封秘密报告,让淮西转运判官韩璡送回了建康,说郦琼这些人很不老实又不服管教,自己担心这些人会干什么蠢事,所以请求朝廷派殿前司摧锋军统制吴锡一军屯庐州以备缓急。 淮西军是郦琼的老巢,什么事情能瞒过他的耳目。 吕祉派素来和淮西军不和的韩璡去建康,郦琼就知道吕祉没安什么好心,因此对吕祉怀恨在心。 赵构接到吕祉的报告,就以张俊为淮西宣抚使;杨沂中为淮西制置使,主管侍卫马军司刘锜副之,并驻庐州,对淮西军进行监视,并且命令郦琼即刻率本部人马赴行在。 郦琼接到命令气得不行,这是几个意思? 这是把老子往绝路上逼吗。 吕祉见赵构要召郦琼赴行在,于是又写了一封密信,请求赵构趁机罢了郦琼和统制官靳赛的兵权。 吕祉不仅自负,神经也很大条,不仅不带什么亲信随从就去淮西赴任,而且到了庐州也没有好好将身边的人捋一遍,天真地以为自己拉拢了中军统制官张景、刘永衡等几个淮西军的将领,就可以稳坐钓鱼台了。 他身边用的曹吏差役都是宣抚司的旧人,这些人哪一个和郦琼不熟络,说白了,这些人和淮西军都是一条船上,同穿一条裤子的。 吕祉自以为事情做得人不知鬼不觉,一种运筹帷幄的良好感觉油然而起,却没曾想事机不密。 …… “将军,朱照在门外说是有急事要见您。” “朱照?赶紧让他进来。” 不大会儿,一个三十出头略显消瘦面白无须的高个男子急冲冲地跑了进来。 “郦将军,大事不好了。”郦琼还未开口询问,朱照就叫了起来。 看朱照这个样子,郦琼心里一紧,连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将军,出大事了,吕相公刚才让人给建康送去密信,说要把你和靳统制的官给罢了。” “什么?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密信我亲眼所见。” 朱照是宣抚司的书吏,亲眼看到了吕祉密信的内容,才火急火燎地赶来给郦琼报信。 “老匹夫,真是欺人太甚!”郦琼破口大骂道:“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郑乙!” “将军有何吩咐。” “你即刻带人去把密信给我截回来,手尾处理干净一点,明白吗。”郦琼浓眉一抖,朝郑乙丢了个眼色。 “将军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 “江通。” “在。” “你马上去把靳赛、王师晟、康渊、王世忠、张全将军请来,说我有极紧要的事情商议。” 密信还没追回来,郦琼的死党就聚齐了。 郦琼环扫了一圈在座的众人,阴沉着脸问道:“大家都说说怎么办吧。” 能被郦琼叫来的都是和郦琼穿一条裤子的,一班人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 尽管众人心里有一些想法,但谁也不想第一个开口,不是你看看我,就是我看看你。 “郦将军,咱们可不能坐以待毙啊。” 统制官康渊沉不住气,第一个站起来说道:“吕祉这老贼要赶尽杀绝,朝廷素来轻慢武臣,咱当兵的总是比那些读书的矮上一头,多受屈辱。我听说大齐皇帝刘豫折节下士,将士皆乐为之用。” 其实康渊的意思谁都明白,可能也是在座很多人心里的想法。 “老康说得在理。” 统制官王师晟冷不丁来了一句,他可能比在座的更紧张,因为几天前他在寿春领了一个营妓回去,结果家里的黄脸婆到吕祉那里告了他一状,他怕吕祉回借此事来办他。 郦琼刚想开口说话,结果郑乙回来了。 “信呢?” “取回来了。”郑乙从怀中摸出一封沾着血迹的信递给了郦琼。 “没留下什么手尾吧。” “将军放心,都处理干净了。” “好!” 郦琼取出信细细地看了起来,看着看着,突然大骂道:“吕祉匹夫,我与你誓不两立!” 郦琼气得眼睛都要喷出火来。 “将军,让我看看。”王师晟迫不及待地从郦琼手里抢过密信看了起来。 “老贼!” 王师晟看过信,一边痛骂,一边把信递给了其他人。 众人一一看过密信,各个心里凉了半截。 吕祉在密信里,将不对路的几个将领的罪状一五一十地跟赵构报了告,这要是捅上去,砍头都是轻的。 “大家还犹豫什么!”康渊喊道:“这老匹夫想要干什么大家还不明白吗,如果咱们真的被分开屯驻,那还有什么活路。现在只有一条路,就是归事中原。” 康渊把话挑明,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了郦琼,郦琼眉毛一竖,咬牙切齿道:“他做得了初一,我就做得了十五,就这么办!”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四十四章 淮西兵变 第二天,郦琼带着诸人去见吕祉,准备来一出好戏。 “待会儿看我眼色行事。” 进门前郦琼又低声叮嘱了一遍,诸人点了点头,郦琼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狞笑来。 郦琼等人到了衙门大堂,吕祉早已和中军统制官张景、都督府同提举一行事务乔仲福、统制官刘永衡等几个人在等着了。 在吕祉想来,郦琼上门估计又是来搞事情的,所以把自己几个心腹都叫上,心里有底气些。 见到横眉竖眼的郦琼等人,吕祉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招呼道:“大家都请坐。” 郦琼等人不答话也不行礼,各自找了位置坐了下来。 吕祉见气氛不对,刚想发问,就见郦琼从袖子里摸出一封文书,在手中抖了抖,冲着张景质问道:“张景,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们有什么罪,你要把这些事情报告给朝廷,你居心何在!” 吕祉定睛一看,我靠,是密信! 吕祉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和即将要发生什么,吓得赶紧离座开溜。 “吕祉匹夫,哪里走!” 见吕祉要跑路,郦琼大喝一声,如一只饿狼一样扑了过去。 吕祉见郦琼凶神恶煞般朝自己扑来,吓得腿都软了,眨眼就被郦琼一把拿下。 就在此时,突然从屏风之后窜出一个兵卒,举起明晃晃的大刀就朝郦琼砍来。 郦琼惊出了一身冷汗,急忙转身,扯着吕祉要往堂外走。 “当啷”一声,刀砍在了郦琼的背上,幸好今日穿了铠甲。 郦琼退出堂外,大喝一声:“敢偷袭老子!” 说着把吕祉丢给了亲校,从亲卫手里取过一根铁楇就和偷袭他的人干在了一起。 郦琼是个猛将,三两下就把那个兵卒给砸死在台阶下。 杀了兵卒,郦琼朝一脸死灰的吕祉吐了一口唾沫,恨恨地骂道:“呸,老匹夫,看来今日你想对老子不利。” 我去,冤枉啊,我是怕你会乱来,才叫了个人躲在屏风后保护我,我真要对你不利,早就埋伏下五百刀斧手了。 此时除了吕祉,张景、乔仲福、刘永衡等人都已经被郦琼的亲校所杀。 “走,回营。” 回到军营,郦琼等人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说辞煽动兵士跟着他们一起造反,四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全体出动,北上投靠刘豫。 “郦将军,郦将军。” 被栓在马上的吕祉肠子都悔青了,有气无力地喊道:“郦将军听我说,要是我有什么过错,你怎么处置我,我都无话可说,可你为什么要背叛朝廷啊。” “哼,老匹夫,现在后悔了吧,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郦琼又狠狠地啐了一口吕祉,骂道:“是你把老子们逼上绝路的,你就不要费那个口舌了。” “弟兄们,到了北边吃香的喝辣的,大块分金银。”郦琼大声喊道:“庐州城咱们也不能白来一趟,大家放开手脚,能捞到什么东西都归个人,捞完了咱们就出城!” “好!好!”一听说可以放手劫掠,一直有这个优良传统的淮西军将士都兴奋地纵声欢呼起来。 听郦琼要纵兵劫掠,吕祉羞愤难当地低下了头。 乱兵过境有如蝗虫,庐州城这一日算是遭逢了大劫难。 郦琼纵军在城内大肆劫掠了一番,就押着吕祉和前知庐州赵康直等人出城,准备渡淮而去。 …… “陛下!陛下!庐州八百里加急!” 枢密使秦桧由小黄门领着,一路小跑冲到了内殿,今日没有朝会,政事堂议事刚毕没多大会儿工夫,就传来了天大的坏消息。 赵构突然生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急切地问道:“怎么啦?”。 “陛下,庐州出事情了。”秦桧一边喘着气一边把加急文书呈给了赵构。 赵构打开文书一看,惊得大叫一声:“郦琼敢尔!” 淮西兵变的消息抽空了赵构身体的力气,他颓然地塌坐在了交椅上。 悔啊,赵构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当初要是直接把淮西军交给岳飞该多好。 完了,好不容易支撑起来了江淮防线算是完了,好不容易缓过来的局势也完了。 赵构恨得真想抽秦桧几个大嘴巴子。 秦桧偷偷地瞥了一眼赵构,小心翼翼地说道:“唉,张都督真是一意孤行啊。” 此时不趁机甩锅,捅你一刀,更待何时。 赵构紧紧地攥着加急文书,恨得眼睛都要冒出火来,张浚啊张浚,你太让朕失望了! 不过久经考验地赵构迅速恢复了看不出来什么表情的表情,取过纸笔就“刷刷刷”地写了起来。 “秦枢密,朕的亲笔诏书八百里加急送到郦琼手上。” …… 郦琼率领大军一路向北到了颍州三塔,此地离淮河只有三十里,渡过淮河就是刘豫的地盘了。 吕祉艰难地挣扎翻身下了马,站在一棵特别大的枣树下,远远地看着北方。 “郦琼,你杀了我吧。”吕祉已抱了必死之心,他叹道:“刘豫是乱臣贼子,我怎么能去见他!” “少他娘的废话,快给老子上马。” “哈哈……,”吕祉凄厉地大笑道:“人大不了一死,要死就让在这里吧!你们过了淮河不是一样要杀我吗,何必多费这些事。” 吕祉的话引起了身边军士的一阵骚动,有些人望着北方也叹起气来。 “你!” 就在郦琼刚要发飙的时候,就听见亲兵来报,赵构的信使有诏书送到。 …… “郦将军,陛下的诏书是怎么说的?” “是赦书,你们自己看吧。” “朕躬抚将士,今逾十年,汝等力殄仇雠,殆将百战,比令入卫于王室,盖念久戍于边陲。当思召汝还归,方如亲信,岂可辄怀反侧,遂欲奔亡!傥朕之处分,或未尽于事宜,汝之诚心,或未达于上听,或以营垒方就而不乐于迁徙,或以形便既得而愿奋于征战,其悉以闻,当从所便。一应庐州屯驻行营左护军出城副都统制以下将佐军兵,诏书到日,以前犯罪,不以大小,一切不问,并与赦。” 王师晟轻声地念了起来,“郦将军,这?” 众人都盯着郦琼,赵构的赦书说得太诱人了。 “哼哼,”看众人这副表情,郦琼冷笑了几声,质问道:“你们都忘了苗傅和刘正彦怎么死的吗。” 郦琼的话有如一阵惊雷,把众人的幻想给击碎了。 是啊,从古至今造反叛乱的人哪有什么活路? 当年苗傅都取了丹书铁券,不照样秋后算账人头落地,皇帝的鬼话也能信? 现在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上马,上马!速速渡河!”郦琼三两下撕碎了赵构的亲笔赦书,大叫道:“渡了河,享福去!” 几个亲兵七手八脚地把吕祉给绑了,扶上马,四万大军在颍州渡淮。 渡过淮河,郦琼命统领官尚世元杀吕祉。 世元以刃刺祉,且顾统领官王师晟,王师晟不肯。祉骂琼不已,遂碎首折齿死,年四十六。 世元斩祉首示琼,琼标之木末,从者江涣,取而埋之。直徽猷阁赵康直亦为所害。 …… “陛下,陛下,庐州信使回来了。” 秦桧又心急火燎地来了,这几天他倒是很勤快。 “怎么样?快说。” “郦琼已经渡淮而去。” “什么?!”赵构气得抓起桌上的茶盏狠狠地砸了个粉碎,怒喝道:“让刘锜、吴锡火速带兵去追。” 秦桧一走,赵构又“刷刷刷”地写了起来:“观文殿大学士、两浙东路安抚制置大使兼知绍兴府赵鼎,充万寿观使兼侍读,疾速赴行在。” 紧急时刻,赵构想起了赵鼎。 唉,看来朕对张浚是太放心,专权太过了。 “大伴,火速将朕亲笔送往绍兴府。”赵构吩咐道:“派人去叫张浚速速入宫议事。” 淮西兵变可以说是张浚一手造成的,要不是他一意孤行刚愎自用,事情也不至于到这副田地。 八月十一,郦琼叛乱的消息传回建康时,张浚就向赵构提出引咎辞职,当时局势还不明朗,赵构当下没有表态,不过也没有出言抚慰。 今天传回郦琼渡淮的消息,赵构就宣自己入宫议事,张浚心里也明镜似的,总得有人为这件事情负责。 两个人曾经好的跟什么似的,当下见了面却是另一幅光景,好尴尬。 “陛下,淮西一事臣难辞其咎,请陛下准许臣去位。” 赵构半晌不说话,许久才叹了一口气,问道:“那谁可以接替你?” 张浚不作声。 见张浚不答话,赵构只好问道:“秦桧怎么样?” 一听到秦桧的名字,张浚心中充满了苦涩。 自己真是瞎了眼,找了这样一个队友,他那一刀扎的真狠呐。 “近与共事,始知其闇。” 张浚说秦桧阴暗、见不得光,喜欢偷偷在背后搞鬼。赵构听了,思索了片刻又问道:“那重新起用赵鼎?” 张浚沉默不语。 最开始的时候赵鼎和张浚关系还算不错,连赵鼎自己都说“臣始初与张浚如兄弟”。 但张浚这个人喜专权又很强势,两人在很多事情上意见相左,又因吕祉等人离间,才变得势同水火,最终因为淮西功成,赵鼎才败下阵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四十五章 墙倒众人推 墙倒众人推,这句话在谁身上都能应验。 出事前,张浚身兼丞相、都督军马和枢密使,权柄之重,地位之崇,是建炎以来所有宰辅都没有过的。 赵构对他专任到只要是张浚写的文书就一字不易,只画押而已,朝中大臣哪个不看他的颜色。 淮西兵变后,朝中的风向迅速一变,政治敏感性最强的言官们最先出手。 一封封弹劾张浚的奏疏如雪片般飞到了赵构的案头,都是说张浚刚愎自用、独断专行、任人唯亲,淮西兵变难辞其咎,请求赵构速速处分张浚。 谁出事谁倒霉,不管你官有多大,这已经成为大宋王朝优良的政治传统,张浚也不能例外。 九月十一,赵构正式下旨,都督府的所有职事交给枢密院处理。 九月十三,特进、守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都督诸路军马、临修国史张浚罢,为观文殿大学士、提举江州太平观。 九月十四,赵构正式废罢都督府,这也是赵构放弃北伐战略,重新转回到议和上来的关键信号。 九月十六,赵鼎还朝。 先前赵鼎去职的时候,赵构曾愀然不乐地对他说,“卿只在绍兴,朕它日有用卿处”,现在看来,这话就是神预言。 两人一别经年,重新再见,不免一阵唏嘘感慨。 “爱卿受委屈了。” “陛下。”赵鼎听了赵构看似问候实则抱歉的话,不由鼻子有些泛酸,激动地一时说不出话来。 “朝中诸政又要辛苦爱卿了。” “陛下。” 赵鼎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臣蒙陛下恩典,重新召还经纬朝政,微臣辞谢后,陛下又派使者宣押,臣感泣至深。微臣刚到西兴,陛下又赐宸翰促行,而且谕臣以图治之意,微臣真的是无地措足。陛下希望微臣重新辅政,那进退人才就是臣的职分所在,今日朝廷少的是清议,像刘大中、胡寅、吕本中、常同、林季仲这些人,陛下能用之吗?那些在朝中营党的,像赵霈、胡世将、周秘、陈公辅,陛下能去之吗?陛下如果犯难,那微臣怎么敢接下这个重担!昔日姚崇以十事进唐明皇,唐明皇信用之,终致开元之盛,微臣不敢和姚崇相比,但微臣心中所想所虑不敢隐瞒,请陛下明鉴。” 一朝天子一朝臣,赵鼎的意思很明白,要想他接手这个摊子,就必须用他信得过的人,党同伐异自古已然。 “爱卿且宽心,能者上、庸者下,朕知晓。” “陛下,淮西一事,微臣还有愚见。” “爱卿请讲。” “微臣收到淮西的消息时还在绍兴,恨不能替陛下分忧。关于淮西一事,微臣以为朝廷不可自沮,要不然诸将浸议,会认为是因为罢免刘光世不当而导致了兵变,这样会让他们更加骄纵,也就更难号令。” 其中的道理赵构也明白地很,淮西兵变一事上绝对不能说是自己做错了,即使真的错了也要说自己对。 也不能对罢免刘光世有丝毫后悔之意,淮西兵变和刘光世罢职没有半毛钱关系,反正说什么我都是对的。 “爱卿所言极是。” 九月十七,上复以观文殿大学士、左正奉大夫、万寿观使兼侍读赵鼎为左金紫光禄大夫、守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 鼎再相,进四官,异礼也。 树倒猢狲散,不久,胡世将、陈公辅等人相继外放,张宗元罢官。 但言官台谏并没有因为张浚的罢职而停止弹劾,奏章继续像雪片一样。 大伙儿都抱怨赵构对张浚的处罚太轻太轻了,张浚简直是罪大恶极十恶不赦,有人甚至把几年前张浚杀曲端和富平之败的事情都翻了出来。 言之凿凿、群议纷纷,看来不能没有点表示。 人这个东西很奇怪,恋奸情热的时候看对方哪里都顺眼,视同水火的时候看对方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赵构对张浚大概就是这样的心态,朝中的言官天天在耳边喷,赵构才发现张浚原来是这样的人,我怎么就信了他呢。 十月丁酉夜,敕张浚责授秘书少监、安置岭表。 从正一品的右丞相一竿子打到从五品的秘书少监,连降十级。 岭表是什么地方,相信不用多说,山穷水恶烟瘴疾疫横行,是仅次于万安军的贬官好去处,看来赵构真的把张浚给恨上了。 第二天,赵鼎去见赵构,却是替张浚求情。 “张浚误朕极多,理宜远窜。” “陛下,张浚母亲年老,怎么经受地起啊,况且张浚还有勤王大功。” “朕没有忘记他的勤王之功,当时也已经赏之为相了,功过自不相掩,他犯了这么多错,就该受处罚。” “陛下,张浚之罪不过是失策而已,又不是为非作歹。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如果因为一个无心的过错就置之死地,那以后谁还敢任事?我不是要为张浚讲私情,而是这个事情其中利害关系到朝廷。” 在赵鼎苦口婆心的劝说下,赵构心里的气才稍解,既然宰相都这么说了,这个面子是要给他的。 赵构大笔一挥,张浚改永州居住,比岭南稍微好了一点。 …… “大帅,北边有消息传回来了。” 岳飞正站在舆图前凝眉思索,前军统制张宪打断了他的思路。 “噢,有什么新的消息吗?” “有两个重要消息。” “坐下说。” “第一个消息是刘豫派了户部侍郎冯长宁去金国请兵,说郦琼来归降,愿意作为向导,请金人一起并力南下。金人答应一起南下,但让刘豫把郦琼的兵马都遣散掉,说是怕郦琼是来诈降的。” “那第二个消息呢?” “金人以万户束拔为元帅府左都监屯兵太原,以渤海万户大挞不也为右都监屯河间,命令刘豫所有兵马权听元帅府节制,分戍于陈、蔡、汝、亳、许、颍等地。” “噢。”岳飞又重新在地图前凝视了起来,“看来金人要对刘豫动手了。” “大帅的意思是?” “不是传言金人又废刘豫之意吗,现在金人遣散郦琼人马,又让刘豫兵马听其节制,是要把刘豫的手脚砍了好下手。” “大帅,咱们还抓住了一个奸细。” “奸细?哪家的奸细?” “还没细细审问,该是金人的奸细。” “金人的奸细。”岳飞心思一转,对张宪吩咐道:“一会儿你把奸细押到这来,我要亲自审问。来而不往非礼也,这回也该咱们给刘豫送份大礼了。” “大帅要亲自审问?” “嗯,去吧,先别多问,待会儿你自己知道了。” 不大一会儿工夫,张宪领着两个士兵押着一个二十来岁,一脸憨厚模样的后生上了大堂。 端坐在大堂上的岳飞定睛一看,忍不住“嗖”地一下站起身,惊讶地喊了起来:“张斌?是你!” 奸细一脸错愕,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岳飞又叫道:“这些日子你跑哪里去了,到处都找不到你。” 奸细眼睛咕噜一转,心想,听说岳飞有目疾,难道他把我当成那个张斌了? 岳飞佯装有些恼怒地质问道:“张斌,我派你去见齐王刘豫,约定一起用计捉金兀术四太子,你见到齐王了吗?” “这、这…。” “哼哼,”岳飞冷笑一声,厉声道:“不敢答话了吧,你小子肯定是开小差了,这么长时间都没音信,说,是不是开小差了。” “张斌”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不敢看岳飞。 “看来是被我说中了,”岳导演继续说戏道:“好在我后来又派人去找齐王,让齐王骗金兀术一起渡江南下,我们里应外合把他捉了。好你这个张斌,差点误了本帅的大事,我还留你何用!来人呐!” “张斌”一听“来人呐”,吓得腿都软了,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哀求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求大帅开恩,大帅开恩呐!” “大帅,”张宪见岳飞朝自己看了一眼,当下心领神会,“我没想到他是大帅派出去的兄弟,我看张斌也不是故意要犯大帅军法的,大帅就姑且绕他一次吧。” “大帅开恩啊,”“张斌”不住地磕头,心中极速在编写着剧本,看能不能蒙混过去,“小的,小的是在半路上遇到了金人,被捉去做差役,前几天瞅准机会才逃回来的。” 嘿,也是当编剧的料,这个脚本不错。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啊大帅,我怎么敢哄骗大帅。” “嗯,”岳飞装作气解的样子,装作恍然道:“我说你怎么一去就音信全无,原来是被金人给捉了。这么说来倒是本帅错怪你了,你也是无心之失,起来吧。” “谢大帅,谢大帅!” “听说金兀术已经南下了,这样,我修书一封,你再去东京一趟,把我的密信交到齐王手上,要是这次再有什么差池,定斩不饶。” “是,是,谢大帅开恩,小的记下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四十六章 岳飞是个睁眼瞎 岳飞提笔“刷刷刷”地写了起来,然后叫人取来蜡丸将密信封了。 “这密信好生藏起,莫要再有差池。” 岳飞亲自把蜡丸交到了“张斌”的手上,叮嘱道:“这件差事办好了,不单是将功抵过,我还有重赏,要是办砸了,定要军法从事,可曾记牢。” “记牢了,记牢了,大帅放心。” “嗯,你速速去吧。” 死里逃生,欧耶,好开心啊,这岳飞原来真是个睁眼瞎,哈哈。 …… 金兀术咬着钢牙,恨恨地骂道:“好个狼心狗肺的刘豫。” “张斌”不负众望,顺利地将岳飞给刘豫的“密信”带回了金兵大营,交到了金兀术的手上。 “兀术叔叔,何事恼怒?” “你自己看吧,刘豫阴结岳飞,诱我等出兵南下,等到了清河,他要和岳飞里应外合把我捉了,难怪这条老狗天天吵着让我们渡河南下,原来是包藏祸心。” 乌禄接过密信细细看了一遍,皱着眉头问道:“叔叔,现在怎么办?” “先下手为强。”金兀术狞笑道:“我们先好好筹划,省的他狗急跳墙。” “叔叔,要废刘豫得先把刘麟制住,他们的兵马都在刘麟手上。” “嗯,刘豫以为我还蒙在鼓里,咱们就将计就计,装作什么事都不知道,把刘麟约到营里来,就说是商议渡江南下的事情。” “妙,那就不怕刘麟不上钩了。” “哈哈哈哈……” …… “爹爹,右元帅兀术有书信来。” “信里怎么说?” “说想让孩儿去商议渡江南下的事。” “噢,他们到哪里了?” “兀术的人马现在在武城。” “武城?这么远。”刘豫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你去吧,自己多留个心眼。” “孩儿知道了。” 武城属恩州,离汴京有五百里,刘麟心里也犯嘀咕,开个会还要跑这么大老远,骑马都得好两天,又不给报销车马费,他奶奶的。 不过再远也得去,谁叫他们父子有求于人呢,看门狗就要有看门狗的觉悟。 刘麟带着两百亲兵渡过黄河,沿着永济渠一路向北,在大名府歇了一夜,第二日午后终于赶到了恩州武城。 “元帅,刘麟来了!” “哦,看清楚了是他吗?” “看清楚了,是刘麟。” “他带了多少人马?” “约有两百骑。” “好!”金兀术露出了一丝得逞的笑,对乌禄说道:“走,去迎一迎小齐王,一会儿见机行事,哈哈……。” 路上跑了两天,刘麟累了个半死,望见武城县城,终于松了一口气。 “噔噔噔……”远远地就见一群金骑朝着这边而来,刘麟放慢了马速迎了上去。 “啊,是兀术元帅。” “哈哈哈,刘丞相别来无恙啊。”金兀术热情地打起了招呼,“一路上辛苦啦。” “哪里,哪里。”刘麟见兀术今日特别地客气,不由如沐春风,连忙要下马给兀术施礼。 “刘丞相无需多礼,马上戎装不方便。” “多谢元帅体恤。元帅这是要到哪里去?” “哈哈哈……,不到哪里去,得知你到了,我专程出来迎接你的。” “啊,刘麟何德何能敢让元帅迎接,真是折煞我了。” “嘿嘿,”金兀术阴笑了几声,说道:“担得担得,刘丞相请入城吧,天色也不早了。” 说罢,朝身边的乌禄丢了个眼色。 在二人寒暄的时候,金兀术的铁骑已不知不觉地把刘麟两百人给围了起来,刘麟还未察觉出什么不对劲。 乌禄环视了一圈,看刘麟一班人被围了几重,已插翅也难逃,当下把脸一拉,拔出腰间宝刀喝道:“尔等还不速速下马就缚!” 刘麟见对方突然翻脸,吓了一大跳,连忙问道:“元帅,这是何意?” “哈哈哈……,何意。”金兀术得意地大笑道:“当然是请你吃酒啦。” 刘麟这才明白金兀术请的是鸿门宴,早就设好了套子让他往里钻,不由怒极喝问道:“元帅,你!……” 不等刘麟说完,金兀术眼睛一瞪,暴喝道:“还不给我拿下,不许放过一个!” 眨眼间,三下五除二,刘麟及两百亲卫就被捉拿的干干净净。 …… 千古兴王地,擎天一柱巍。 陈桥镇就在黄河北岸,与开封府隔河相望,宋太祖赵匡胤在此黄袍加身,开创了大宋三百年的基业。 “挞懒叔叔,你终于来了。” “怎么,你等久了?” 挞懒见到兀术这个老对手,脸皮禁不住抽搐了一下,他和兀术一个主和,一个主战,尿不到一起,但在废刘豫这件事情上是难得的一致。 “嘿嘿,”兀术也不回答他的问题,顾自笑了笑,问道:“你那里都准备好了吧。” “嗯,”挞懒点了点头,反问道:“你呢?” “我还用说。既然准备好了,那就抓紧渡河吧,兵贵神速。”兀术指了指前面的浮梁,说道:“你的人马负责把守各城门,只能进不能出;我带人到大内捉刘豫,事成之后到金明池碰头。” 挞懒斜了一眼金兀术,“好心”提醒道:“好,你可别让刘豫跑了。” “呵呵,你就等着瞧吧。驾!” 开封之名源于春秋,因郑国庄公选此地修筑储粮仓城,取“启拓封疆”之意,定名“启封”。汉代景帝时,为避汉景帝刘启之讳,将启封更名为开封。自战国起,先后有魏、后梁、后晋、后汉、后周定都于此,此后北宋更是在此定鼎168年,历经九代帝王,成就了开封的千年梦华。 对于它的富丽辉煌,女真人最有发言权。 兀术和挞懒数万铁骑再一次踏碎了这座千年古都的宁静,这么密集的蹄声已经十年没有听到过了。 守城的兵士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挞懒的精骑已经迅速控制了外城、内城的各个城门,并将内外城划成若干个区域,开始禁严。 金兀术则带领人马直驱大内,一会儿工夫,大内的宣德、东华、左、右掖门都已经被铁骑占领,守阙的禁卫都乖乖地缴了械。 “皇城使在哪里?”。 “大,大王,小的在,在这里。” 皇城使面对如狼似虎的金兵吓得说话都哆嗦了。 “刘豫在哪里?” “刘、刘,小人不、不知道。” 被金兀术冷眼盯着,皇城使脸色发白,腿脚都不利索了。 “连句话都说不利索,真是废物。”金兀术气得举起鞭子扑头盖脸地抽打了过来。 “乌禄、伯奇,你们两个随我来。”金兀术喊着,就管自己提着马往大内冲去。 三人骑着马径直到了垂拱殿,垂拱殿内却空无一人,看来刘豫今儿个没上班。 “走,去后宫。” 三骑入了后宫引起一阵骚乱,宫内的内侍和宫女见是大金国的贵人,各个不敢吱声。 金兀术逮住一个小黄门问道:“齐王在哪里?” 小黄门吓得慌忙摇头。 “大王,齐王在讲武殿射箭呢。” 只见寝殿门帘掀了起来,一个宫女壮着胆子应了一句。 金兀术用鞭子抽了一下小黄门,“走,讲武殿在哪,前面带路。” 到了讲武殿,刘豫果然在射。 他突然听到殿外居然有马蹄声,心想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大内骑马,就要出殿一看究竟。 还未出殿门,就见三骑到了门口,刘豫定睛一看,我去,原来是四太子金兀术! 刘豫赶忙迎了上去行礼,躬身道:“原来是四太子驾到,刘豫有失迎迓,恕罪恕罪。请四太子稍等,我先去换身衣服,再来拜见四太子。” 金兀术跳下马来,拉起刘豫的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齐王无需如此多礼,我今登门是有紧急的事情找你商量,随我走。” 说完,不由分说地拽着刘豫往外走。 金兀术拽着刘豫一直到了宣德门,刘豫一看宣德门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尽是金兵,心中突然“咯噔”一下,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可他又不敢问。 几人在宣德门边的东阙亭站了一会儿,就见金兀术的手下小卒牵来了一匹很瘦弱的马。 “齐王,请上马吧。”金兀术阴恻恻地说道:“左元帅还在营中等着我们议事呢”。 此时刘豫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不觉悲从中来,他仰天大笑道:“贲百祥,我错了。哈哈哈……” 凄厉的笑声像鬼魅幽灵一般在金明池上飘荡…… (贲百祥是壕寨官,上个月有星殒于平康镇,贲百祥就对刘豫说:“祸在百日之内。”刘豫问:“可以避免吗?”贲百祥说:“惟在修德。”刘豫以为贲百祥是在讽刺他不修德,所以一怒之下将之斩于市。)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四十七章 年三十出差 今夜的开封注定要在惶恐不安和无眠中度过,城门四闭,金兵在大街小巷巡逻,不过和十年前相比,这次金兵破天荒地没有烧杀劫掠。 第二日,挞懒、金兀术复入汴京,召集伪齐文武百官和全城军民僧道耆寿于宣德门下宣诏: “敕行台尚书省朕丕。席洪休光宅诸夏,俾丙外悉登升平。故自浊河之南,割为邻壤之界,灼见先帝举合大公。罪则遄征,因不贪其土地,从而变置,庶共抚其生灵。建尔一邦,逮今八稔,尚勤吾戍,安用国为?甯负而君,无滋民患,已降帝号,列爵王封,罪有所归,馀皆罔治。将大革於弊政,用一陶於新风。勿谓夺蹊田之牛,其罪已甚;不能为托子之友,非弃而何。凡尔臣民,当体至意,所有馀事件已委所司逐一下元帅府去处分,不尽之事亦就便计议,从长施行,乃告逐处,咸使闻知,故兹诏示,想宜知悉。” 宣诏完毕,挞懒又抚谕全城百姓:“自今不用汝为签军,不敢汝免行钱,不敢汝五厘钱,为汝敲杀貌事人,请汝旧主人少帝来此住坐。” 刘豫父子这些年来没少干坏事,穷兵黩武穷奢极欲,对百姓敲骨吸髓肆意盘剥,百姓早就将他恨得透透的,他倒台,百姓自然开心无比。 现在金人又说不充军不拉丁,不摊派不勒索,还要把旧主少帝宋钦宗送回来继续坐江山,于是开封城内人心稍定。 为收拢民心,行台尚书省下令:废除刘豫设立的一切重法,被签征的乡兵愿意贵农的悉听自便。宫内的宫女允许嫁人,太监去留听个人自愿。被刘豫无故罢免的大小官员全部官复原职,各地官员不得侵夺民利。 此次废刘,金人从府库中得金一百二十余万两、银一千六百余万两、米九十余万斛、绢二百七十万匹,钱九千八百七十余万缗,刘豫之贪暴可见一斑。 刘豫被拘于琼林苑时,曾向挞懒哀求说,“我父子尽心竭力,无负上国,惟元帅哀怜之。” 挞懒怼了一句,“蜀王,汝不见赵氏少帝出京日,万姓然的盛世估计也就这番光景。 “兄弟,老哥我可听说了,这次吏部考核你又是这个。”韩世忠翘起了大拇指,“我估计高邮你是待不久了。” “呵呵,韩大哥你可别跟我打趣了。” “你还别不信。”韩世忠叫了起来,“上个月我去建康面见陛下时,碰见了吏部侍郎晏敦,他跟我说的,你三年考绩都是第一,估计这次要入朝。” “管不了这多,干好自己的事就成。”叶治淡淡一笑,问道:“陛下同意你留在楚州了?” “嗯,我在陛下面前力争,现在敌情叵测,我担心他们是故意用议和之计缓滞我师,所以请陛下同意我独留此军,蔽遮江、淮,万一有警的话可与敌人决于一战。陛下也明白其中利害,同意我施置自便。不过张俊和岳飞的人马都已留屯江内,现在朝廷已遣使与金议事,所以严令沿江诸司不得擅自遣人过淮招纳,引惹事端。” “呵呵,议和。韩大哥对议和怎么看?” “议和,议劳什子和。”韩世忠眼睛一瞪,不满地说道:“金贼掳我二圣,占我河山,家仇国恨不共戴天,议什么和。况且金贼是什么货色?他们就是饿狼,你说能相信吗,这都是秦相公搞出来的事情。” “秦桧。”叶治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若没有迎合赵构的心思,他又怎么能得售其奸。 “兄弟,我看这高邮你真是待不了多久,这酒坊怎么办?”韩世忠问道:“你我都不在,我怕到时候有人眼馋。” “嗯,韩大哥说的有道理。”对于韩世忠说的问题,叶治不是没有考虑过,“到时候酒坊搬回临安,扑买和交割都放在高邮。” “行,兄弟既然有主意就成。这要是真的议了和,哥哥我估计也要解甲归田了。”韩世忠叹了一口气,说道:“到时候真要解了甲,那我就去酒坊。”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万民伞 “夫人!夫人!老爷回来啦!” “增叔,你说什么?” “快,夫人,老、老爷回来啦!” “啊,相公回来啦,快快…!” 王氏挽起钗裙就冲了出去,家里的主心骨终于回来了。 “相公!” “啊,夫人!” “相公,你可算回来了,呜呜……。” 秦桧拍着王氏的肩,满怀歉意地安慰道:“这些年让夫人受苦了。” 王氏擦了擦眼泪,疼惜地看着秦桧,道:“妾身不苦,这些年倒是苦了相公,相公瘦了许多。” “我不在家,辛苦夫人支撑。” “呜呜呜……,”一提起辛酸,王氏又落起泪来。 秦桧对这个老婆是又敬又怕,他再次柔声安慰道:“夫人,别哭了,现在我回来了,不是好了吗。” “相公,你怎么回来的?” “陛下回临安,我自然就跟着回来了。” “那,那不走了吧?” “不走了,这次回临安就不走了。”秦桧悠悠叹道:“漂泊在外的日子过够了。” “那就太好了,咱们一家总算又团圆了。” “夫人,炘儿和熺儿呢?” “熺儿还在学校用功,休沐时才回来,炘儿怕是在自己房里,我去叫她。” 秦桧和王氏无子,后来王氏哥哥的私生子过继给秦桧当儿子,取名秦熺。 “不用,还是我去看看炘儿。” 秦桧无子,唯一的亲生女儿是他的心头肉。 王氏一边陪着秦桧往内院走,一边诉苦道:“相公,炘儿从小让你宠坏了,这几年你不在家,炘儿都变野了,妾身可没少受气。” “炘儿年纪不小了,该给他说个人家了,女大不中留。”秦桧笑道:“现在好了,我们总算翻了身,自是不必和以前一样低着头做人了。” “相公不在这几年,妾身平日里连门都不敢开,现在也该咱们秦家扬眉吐气了。” “真是难为夫人了。” 秦桧推开小院门,一阵腊梅的幽香扑鼻而来。 踏进小院,只见一棵鹅黄色的腊梅开得正盛,一个小丫头抱着一只花白的猫儿,正倚坐在回廊下晒着暖阳打盹儿。 另一可人儿正坐在窗前托着香腮,怔怔地看着手里提着的玉佩出神,这不是炘儿还有谁。 “炘儿!” “啊?啊!爹!” 炘儿回神一看,眼前站的居然是自己的爹爹,慌忙将白玉佩收起藏到了袖中。 “爹爹,你回来啦!” 炘儿迎了过去,差点就要和小女孩时一样扑进父亲的怀中。 “炘儿真的长大了,现在都有爹爹一般高了。” 秦桧看着眼前长得像仙女一样的女儿,不免唏嘘感叹起来,“夫人,我记得当年咱们一家从燕山回来的时候,炘儿才这么大哩。”秦桧拿手往自己的腰上比划了一下说道:“转眼之间就长大了,唉,咱们也老了。” “爹爹!”炘儿拉起了秦桧的手哭着说道:“你可算回来了,我和娘亲每天都在想爹爹。” 秦桧亲昵地摸了摸炘儿的头,细声地安慰道:“别哭,爹爹不是回来了吗。” “啊,老爷回来啦!” 睡得连哈喇子都快流下来的小琴终于醒了过来。 “嗯,小琴也长这么大了。”秦桧应了一声,随即说道:“炘儿,你和你娘亲先在这里说会话,小琴,你随我来,我带了点小玩意儿给炘儿,你跟我去取。” 王氏看了一眼秦桧,秦桧暗暗使了个眼色,王氏会意,笑道:“相公,你还当炘儿还是小孩子啊,每次回来都带小玩意儿。” “呵呵,习惯了,习惯了。” 小琴睡眼惺忪地跟着秦桧到了厅堂,刚想问是什么小玩意儿,就听得秦桧低声喝道:“跪下!” “啊?”小琴睡意未消,一时还反应不过来。 秦桧转过身瞪了她一眼,骂道:“给我跪下!” 小琴一下子被秦桧给瞪醒了,心中打了一个寒颤,立马跪了下来,这家里就是这么奇怪,家里的上上下下最怕的就是秦桧,而秦桧最怕的是老婆。 “说,炘儿手里的那块白玉佩是从哪里来的?”秦桧的眼睛和他的人一样尖刻。 “啊!奴婢,奴婢不,不知道。” 小琴吓得低下了头,心里忍不住嘀咕,老爷刚回来怎么就知道小姐的事情呢。 “哼。”秦桧冷哼一声,喝道:“抬起头来看着我!” 被秦桧这么一哼,小琴头埋得更低了。 “我不会再问第二遍,你还是老实说,要不然你知道我的家法。” “老,老爷。”一听秦桧说家法,小琴连忙喊道:“老爷我说,玉佩是,是,是别人送给小姐的。” “是谁?炘儿可是有了意中人?快说!” “是,是状元郎,他他叫叶治。” “什么?叶治!是他!!” “老,老爷您认识他?” “他和炘儿是怎么认识的,你给我一一说来。”秦桧的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下来。 于是小琴就将西湖边叶治英雄救美相识,到西子阁叶治赋词炘儿芳心暗许,到孤山相约赏梅交往,到叶治中状元两人定情的事情,前前后后交待了个干净,连两人拉过几次小手都没拉下。 秦桧一听,两人这么早就认识了,难怪在温州的时候,叶治这么干脆拒绝了他,原来这小子已心有所属,但无巧不成书,炘儿却是他秦桧的宝贝女儿,早知道这样,也不必费这么些周章。 “哈哈……,”秦桧开心地笑道:“叶治啊叶治,看来你是注定要做我秦桧的东床快婿,哈哈……。” …… 韩世忠说得没错,叶治真的要和高邮说拜拜了。 前几日,吏部来了文书,召叶治回临安述职,按文书上的意思,述职之后会有新的任职,只是具体的差遣还没定。 高邮的事情都已安排停当,酒坊和琉璃作坊全部搬回临安,陈有贵、关三、鲁奇还有于海等人都随叶治一起走,今日韩世忠特意在醉仙楼设宴给叶治等人践行。 “兄弟,你这一走,咱哥俩又不知道要何时才能相见了,有事没事就稍个信来。” “嗯,韩大哥你自己要多保重啊。” “嗯,你回了临安,有空闲多去看看你嫂嫂。”韩世忠叮嘱道:“她对你可比亲弟弟还亲哩。” “大哥放心,我一定常去蹭饭吃,嘿嘿。” “还有,你也老大不小了,赶紧把那小娘子娶回家,我和你嫂嫂可等着吃喜酒哩。” 呵呵,是啊是啊,这次回临安要把个人大事给解决了先。 最舍不得叶治走的,当属朱开、高平、李秀这几个。 这几个人是高邮由衰转盛的见证者和参与者,家乡的富庶全靠叶治这一双能翻云覆雨的神奇之手。 “大人,”朱开有些激动,举着酒杯说道:“大人以后多保重,有机会常来高邮看看,别忘了这里还有十数万爱戴您的百姓。” “谢谢老哥哥啦。” 朱开是几人中最年长的,这几年跟着叶治忙前忙后,确实很是操劳,而且为人忠厚,久而久之,处出了自家人的感情,到了离别时难免伤感,“你们也要多保重,如果真有什么难事就去找韩大哥。” “大人,属下敬您一杯。”李秀的眼圈有点红,“我李秀这辈子还没有真正服过谁,您是第一个让我心服口服的。” “李大哥言重了,这一杯酒我敬大家,谢谢诸位这三年来的肝胆相照,一切的一切都在这杯酒里,我先干为敬!” “干!” “兄弟,时辰差不多了,启程吧。” “嗯,诸位,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大家珍重。” 出了醉仙楼,众人一起送叶治到西门码头,巨舶已经在等候。 叶治等人到了码头一看,着实吓了一跳,只见码头内外到处挤满了人。 “小叶相公!小叶相公!”看到叶治出现,人群中立刻喊了起来。 “小叶相公。” 人群中为首的一个老者,带着几个里正乡贤颤颤巍巍地来到了跟前,“小叶相公,听说您要走,乡亲们来送送您,高邮百姓叩谢叶大人恩泽乡里!” 说着,老者就要带头拜倒在地。 “叩谢叶大人恩泽乡里!” 码头上的百姓齐刷刷地拜倒在地。 “诸位乡亲,快快请起,快快请起,折煞我了!”叶治眼中闪着泪光,一把扶住了老者,连忙喊道:“诸位乡亲快快请起啊!” 万民相送的场景,估计也就电视剧里看到过吧,金杯银杯不如百姓口碑,这一刻,叶治觉得这几年自己为高邮的百姓付出的实在太少太少了。 老者振奋了身子大声地喊道:“上伞!” 两个年轻的后生擎着一把万民伞到了叶治的跟前,老者抹着眼泪,动情地说道:“大人对高邮百姓的恩泽,乡亲们永志不忘!” 万民伞! 百姓的情意比海深! 叶治两行热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四十九章 又要我吟诗 六部衙门就在皇城和宁门外孝仁坊,正对着御街,和三省紧挨着,这一片都是密密麻麻的屋宇公房。 因为赵构御驾刚回临安不久,六部各司衙门里还显得有些杂乱,人手也不算多。 接待叶治的是考功司的主事,叶治以为宰相门前七品官,三省六部里的官吏会傲的很,嘿,没想到考功司的主事这么客气。 可巧的是遇到了同年汪应辰和樊光远,这两人自从丰乐楼赐宴后就再也没见过面,一晃也三年了。 看来这三年他们的考绩也不差,应该是和叶治同一批要转任提拔的官员。 三个人在考功司述职完毕后,就一起出了朝天门往涌金池方向而去,打算到丰乐楼喝两杯叙叙旧。 丰乐楼还是如此的瑰丽宏特,高彻云汉。 这几年临安是越发的热闹和富庶,丰乐楼上无日不是高朋满座、纸醉金迷。 还好三人来的算早,眼贼的小厮给安排了一个靠湖的位子。 在楼上放眼望去,只见一湖碧水、半道斜阳,无数的画船竞渡、笙歌鼎沸。 还真是销金锅儿。 叶治悠悠叹了一口气,南渡才几年,临安上下就已沉迷在买笑千金、呼卢百万、纸醉金迷的声色之中,看来“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真的一点都没错。 “子威,茂实兄,来,咱们难得再聚,先干了此杯。”汪应辰的提议将叶治从神驰中拉了回来,三人中樊光远最年长,汪应辰则大叶治一岁。 “来,圣锡兄,茂实兄,请!” “请!” 三人碰了碰杯,一饮而尽。 “这丰乐楼虽然热闹气派可称第一,但这酒却不及望湖楼的好。”樊光远放下酒杯叹道:“喝了这么多酒,只有望湖楼的神仙醉才够味。” 汪应辰调侃道:“神仙醉好虽好,不过一壶酒两千钱,以咱们的俸禄可不能常喝啊。” (切,神仙的酒还嫌贵?你要是知道老子在高邮卖多少钱,还不得吓尿了啊。) “听说望湖楼是韩太尉的产业。”樊光远接过了话,叹道:“武人要是爱钱,哪还有什么心思报国杀贼啊。” “我朝诸将中,韩太尉、岳太尉和吴太尉几个算是难得赤诚报国的,我听说枢密院曾让韩太尉移屯镇江,韩太尉到陛下面前据理力争,要求屯驻楚州捍御江淮。”汪应辰说了句公道话,“子威,你在高邮与韩太尉熟识吧。” “嗯,很熟。”叶治点了点头,说道:“我和韩太尉多有往来,淮东一带之所以比较安定,还真是靠韩太尉坐镇。” “要多几个像韩太尉、岳太尉这样的大将,中原估计早就收复了。”汪应辰叹道:“现在朝廷要和金人议和,也不知金人又包藏什么祸心。” “议和,哼。”樊光远冷笑道:“陛下是受了蒙蔽,金人岂能相信啊。” “朝中很多相公都反对议和,可怎奈陛下持意甚坚,定要和议,迎回道君皇帝梓宫和韦太后,以尽孝道人伦,这样一来,谁也不好再说什么。” “国家不振,始终要受制于人,这样的议和换来的其实是屈辱。” “子威说得太对了。”樊光远说道:“堂堂中国要卑辞厚礼屈膝于蛮夷,我辈岂能忍辱。” “茂实兄、子威。”汪应辰举杯道:“假如有朝一日我等入朝为官,当敢言直谏,哪怕是触犯天颜,如何?” 樊光远也举起了杯,慷慨道:“定当如此。”。 “呵呵,算我一个。” “满饮此杯,干!” 酒是交往的润滑剂,几杯下来,三人全然没有了拘束。 “子威,你听。”汪应辰指了指不远处,“你听歌姬正在唱什么曲。” “呀,是子威的《红酥手》。” “子威的才学真的是让人佩服,就凭此阙词就足以名传后世。”汪应辰叹道:“得知子威连续三年考课第一,我是打心底里服气。” “圣锡兄过誉了,叶某惭愧。” “子威,今日难得,你在此也赋上一阙如何?” “好啊,”汪应辰附和道:“状元郎赋上一阙,定然又是洛阳纸贵。” 啥,又让我吟“湿”? 我去,一提这个就尿急,就算是剽窃,也是不说来就来啊。 叶治搜索枯肠,发现根本没啥词好偷的,于是一本正经地说道:“茂实兄、圣锡兄见谅,国事如此,我实在是无心吟风弄月。不过适才看这满湖笙歌,心中有所感慨,小二!取笔墨来!” 酒店驿馆似乎知道读书士子好这口,都有雪白雪白的墙壁,随时等待涂鸦。 叶治涂过一次鸦,结果惹来了韩太尉,不知道这次涂鸦会惹出什么来。 店小二见有人要笔墨,赶忙应承了一声,店家都乐意客人写写画画,万一题写的是个大人物或者整出一首足以流传后世的名作来,店里不也跟着沾光吗,这免费的宣传何乐而不为呢。 要是客人水平真的一般般,叫人刷了就是,费不了几个钱。 店小二手脚很麻利,笔墨很快就端了上来。 叶治一把抓起如椽大笔,饱蘸了黑的有些发亮的墨汁,略沉一气,提笔就在那堵雪白大墙上“刷刷刷”地笔走龙蛇起来。 叶治写完最后一个字,汪应辰忍不住地高声念了起来: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咵嚓! 这首诗有如一道惊雷在头话。”赵构开了句顽笑,问道:“吏部此次铨选的结果上来了没有?” “还未曾见到。” “嗯,你去问问,早日将条陈呈来。” “是。” …… “炘儿,你也不小了,也到了该出阁的年纪,”秦桧和颜悦色地问道:“你可以心仪的人家?” “哎呀,爹。”炘儿被问的羞红了脸,撒娇道:“女儿想永远陪在爹爹身边。” “哈哈,傻丫头。”秦桧笑道:“爹知道你的孝心,不过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哪有永远在爹妈身边的,那不成老姑娘了,外人还不要说我秦桧的女儿嫁不出去啊。” “不管,我就要留着爹爹身边。” “哈哈,当真?”秦桧打趣道:“那爹爹真把你留一辈子了。” “这……。” “哈哈,你看,还说要待在我身边哩,一试就试出来了。” “唉呀,爹爹就知道取笑我。” 秦桧笑着问道:“那你可有心仪的人啊?” “啊!”炘儿连忙摆手否认道:“没,没有,没有。” “真的没有?” “嗯,嗯,”炘儿不敢看秦桧,只顾点头。 “那爹爹怎么听说你认识个叫治哥儿的。” “啊!”炘儿惊呼了起来,然后就往小琴看去。 小琴早已是眼观鼻鼻观心,仿若老僧入定,什么都不关她的事一般。 “女儿也不必紧张,男女相互倾慕也是正常的事,你和那叶治的事情爹也略知一二。” 听秦桧这么一说,炘儿羞的真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叶治爹爹也认识,算是个少年才俊。”秦桧顿了顿,说道:“他倒是有资格娶我的宝贝女儿。” “啊?啊,爹爹,你说什么?” 炘儿有点懵圈,她以为秦桧说这么多,是要问她的罪哩。 “你爹爹的意思是那个叫叶治的,他挺满意,你俩要是真的互相中意,就早些让人家上门提亲。”王氏在一旁没好气地解释道。 “啊!爹,娘,你们说的可是真的?” “呵呵,爹爹何曾哄骗过你,傻丫头。”秦桧宠溺地看了一眼炘儿,说道:“叶治是状元出身,才学和相貌都是人中翘楚,女儿的眼光爹爹还是很满意的,哈哈……。” “哎呀,爹爹。” 炘儿的脸彻底红到了耳根,心里却像吃了蜜一般甜,她偷偷地瞥了一眼小琴,只见这个小丫头朝自己吐了吐舌头,然后又装作老僧入定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五十章 吃现成的不开窍 “赵相,坐。” “谢陛下。”今日常参后,赵鼎被赵构留了下来。 “赵相日日为国事操劳,朕心深感。” “陛下言重,这些都是臣分内之事,臣只怕自己德薄才浅,难以替陛下分忧。” “赵相是朕肱骨之臣,临危受命,处变不惊,古之名臣亦难过。” “陛下过誉了,微臣惶恐。” “赵相,今日把你留下来,是有要事相商。” “陛下请明示。” “国家困难,现今又将与金人议和,朝中诸事都是赵相一力鼎持,赵相日夜操劳忧心,朕实不忍,所以想给赵相配个副手,不知赵相意下如何?” “臣多谢陛下体恤,陛下再选一能臣自是极好,况且设二相乃是祖宗制度,今正好有阙。” “嗯,赵相说得是,那赵相可有什么合适人选?” “请陛下示下。” “秦桧久在枢密,他有没有怨望?”赵构冷不丁问了一句。 “秦枢密是朝中重臣,必不会如此。况且用不用他,全在陛下。” 秦桧心机深险,外表看上去谦正随和,实际上就是一条阴狠的毒蛇。 当时张浚罢职,秦桧满以为张浚会推荐自己继任宰相,没想到赵构当时急招赵鼎回朝,秦桧大失所望,对此是怀恨在心。 现在朝中赵鼎独相,这与祖宗制度不合,赵构要再任一人,想来想去,朝中诸位重臣中资历仅次于赵鼎的,也只有秦桧了。 实际上赵构要议和,那宰相的人选,他属意的也就是秦桧。 但他怕朝中大臣特别是赵鼎反对,所以先探探口风。 赵鼎是何许人,赵构的心思他哪会不清楚。 姑且不论他对秦桧有没没什么意见,就算真有什么看法,也不好说出口,因为赵构既然看上了秦桧,你说了也没用,反而会让赵构误会你嫉贤妒能。 “嗯,赵相言之有理。” 是夕,锁院制下,枢密使秦桧守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 …… “小姐,那个呆头鹅回来了。” “什么,治哥儿回来了?你没哄骗我?”一听到自己心上人回临安,炘儿的心立刻激动地怦怦乱跳。 “嗯,是真的,刚才韩夫人说的,呆头鹅都回来大半个月了,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不过韩夫人说,呆头鹅这次回来就可能不走了。” 自从炘儿和叶治的恋情被秦桧识破,并且得到了秦桧的默许,小琴的地下工作就变成了地上工作,开始明目张胆地干起了交通站的活计。 “那真是太好了!”炘儿一听,立刻开心地欢呼了起来, “那你有没有给他带话,我想见他一面。” “咯咯,小姐急着要嫁情郎啦。” “臭丫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炘儿见心思被小琴说破,不由“恼羞成怒”,伸出手来就挠小琴。 “咯咯……痒,哈哈……痒,小,小姐莫挠……咯咯……。”小琴被炘儿挠的娇躯乱颤,笑痛了肚子。 “哼,看你还敢不敢胡说八道。” “小,小姐,咯咯…再不停手,哈啊啊,我不、不给你递话了。” 听小琴威胁不干交通站,炘儿心里一急,停住了手,恼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说,哼。” “小姐,约了,我让韩夫人给呆头鹅带信,约他大后日休沐在孤山放鹤亭相见。” “哼,这还差不多。”炘儿脸上露出了娇羞的微笑,情郎啊情郎,有情人要终成眷属了。 …… “子威,茂实兄,要恭喜二位了。” “哈哈,圣锡就知道拿我们打趣,这有什么好恭喜的。”樊光远笑道:“你这秘书省正字也不是省油的灯。” “哈哈,还说我呢,茂实兄才是拿我打趣呢,来再喝一杯。”汪应辰端起杯子又周了一口,叹道:“啊,这神仙醉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樊光远有些不解地问道:“圣锡,话说回来,你考绩也是优等,为何只转了个秘书省正字?” “这是老师的意思。”汪应辰笑着解释道:“老师位列宰辅,做学生的自然要避嫌,特别是台谏言官,要不然让人有话说。而且老师的意思是让我从实务做起,一来可以多积攒些经验,二来以免我眼高手低只会空谈。” 樊光远有些羡慕地说道:“赵相对你可真是青眼有加啊。” “你可别说我了,陛下对子威才青眼有加呢,一入朝就是殿中侍御史,啧啧啧,连我都要眼红了。” “子威何许人啊,我们比不了。” “你们俩啊,可别酸我了。”叶治笑着回道:“你们以为这差事这么好干啊,茂实兄,你可别忘了,你现在也是监察御史,言官干得都是得罪人的活。” “哈哈,也是,来来,喝酒,喝酒。” “其实我倒是羡慕圣锡兄,离是非纷争远一点,可以踏踏实实做事。”叶治说道:“我最希望的就是能到地方去,为一方百姓做点实事,百姓真的是苦啊。” “子威所言也是我所想,”汪应辰说道:“但愿还能回到地方,哪怕是做一县令也好,为百姓干点实事,心里踏实。” “来来来,再喝一杯,看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话没错,咱们三个的想法都是一样。”樊光远喝得兴致有些高涨。 “茂实兄,你可悠着点,这酒容易醉人哩。”汪应辰提醒道:“待会喝醉了,我们俩可搬不动你。” “嘿嘿,放心吧,我这酒量,喝个两壶没问题,在南康军近三年可把我馋坏了。我说奇了怪了,韩太尉居然还懂的酿酒,咱们在琼林宴上喝的酒也没这个有劲吧。” “嗯嗯,听说这酒只韩太尉家有,别无分号,而且这酿酒的方子是不传之秘,韩家把的可严嘞。” 叶治一边听,一边在心里乐,要是告诉你们我是大股东,不知道你们会不会惊掉下巴。 “圣锡,子威,你们可寻好了住处?现在既然已入朝为官,住处物什要置办起来。” 樊光远是南迁移民,靖康之难后随朝南下,早早地就在临安府买了宅子。 “我在中和坊租了宅子,就在秘书省边上,便当些。” “嗯,子威你呢?” “我正托人寻宅子呢,和圣锡兄同样的想法,想住的近些便当点。” “朝天门内就算了,”樊光远建议道:“三省六部、五府太庙,朝天门内除了老百姓,好点的宅子已被升朝官住的满满当当。” “嗯,我想寻个安静点又能方便点的地方,正在托人问呢,等找到了,再请两位仁兄去我那吃酒。” “好,一言为定!” 吃完酒道了别,叶治又转到了韩府。 “小治,你吃酒啦?”梁红玉一看叶治小脸红扑扑的。 “嗯,和几个同年一起喝了几杯。” “小翠,你赶紧去给治哥儿弄完解酒汤来。” 梁红玉在遇到韩世忠前过得很凄苦,也没有什么亲人,她是真把叶治当亲弟弟,所以对叶治好的没话说。 “嫂嫂,宅子的事情,牙行的人有回音吗?” “我还正想让人去找你哩,宅子的事情有信了。” “哦,这么快,在哪里?” “还不是因为你急,我特意关照牙行抓点紧。” “嘿嘿,这不是派了差事,眼看就要正式听差,所以急了些,让嫂嫂辛苦了。” “你就是个天生好命,”梁红玉白了一眼叶治,说道:“宅子在积善坊,离鹤林宫很近,说是泉州一姓林的豪商的别业,宅子盖的考究,亭台水榭应有尽有,地方也不算小,说占地有两亩余。因是林姓豪商做海贸蚀了本,才把这座宅子拿出来卖的,你觉得怎么样?” “积善坊倒也不错,就是这么大的宅子是不是有点太张扬了。” “有什么张扬的,”梁红玉叫道:“你可是状元郎,现在又是常参官,将来成家立业人一多,这宅子哪里算大,闹个小的,到时候腾挪不开,想买个大的还没地买去。” (宋代规定,京官在京内只能有一处住宅,可以防止房叔炒房。) 叶治挠了挠头傻笑道:“呵呵,行,就听嫂嫂的,合适就买了。” “嗯,赶明儿我自己去看看,要是合适的话就早些立据过户置办东西。” “那就辛苦嫂嫂了。” “哼,”梁红玉没好气地说道:“你就是个吃现成的。” “嘿嘿。” “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还有好消息。” “你那个小娘子今日带话来,让你大后日休沐到孤山秋鹤亭私会哩。” “嘿嘿,什么私会,嫂嫂说的怎么这么难听。” “我呸呸呸,还嫌我难听。你都多大岁数了,还不赶紧把人家娶进门,姑娘家可等不起。” “嫂嫂教训的是,教训的是,前几年不是在高邮没办法嘛。” “切,鬼信你,你就是个书呆子。我猜到现在你连人家炘儿是哪家的娘子,父母作甚,家住哪里,都还不知道吧。” “嘿嘿,嘿嘿,”叶治挠了挠头,有点惭愧地答道:“炘儿住望仙桥我还是知道的,就不清楚到底哪一家。” “哼,你还好意思说,我都替你脸红。”梁红玉数落道:“赶明儿当面向炘儿问清楚,早点上门去提亲,怎么就有你这么不开窍的。” “晓得了,晓得了,嫂嫂放心,一定问得清楚仔细明明白白。”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五十一章 你爹是秦桧?! 阳春三月,西湖的桃花继腊梅之后主宰了怒放的时光,和煦的春风在湖面上荡起阵阵涟漪,如织的游人似乎也被荡地心醉神迷。 “我美啦美啦美啦……” 叶治一边哼着小曲,一边迈着轻快的步子,从白堤一路往孤山秋鹤亭走。 自从去了高邮,叶治就很少有机会和炘儿见面,这三年里见面的次数都没超过一个巴掌,最近的一次还是一年多前。 随着年龄的增长和感情的加深,叶治对炘儿的思念也是越来越深。 “幸好我拼命护住了脸,英俊的相貌才得以保存…,……今晚就要对秋香来表白啊,来表白……。” 过了平湖秋月,不大一会儿就到了秋鹤亭,叶治满以为自己来的挺早,没想到炘儿早已在亭中等候。 今日的炘儿一席素白,就如同山涧清流边盛开的幽兰,身上无一处不美,美的让人窒息。 一年多没见心上人,叶治都看呆了,这种美简直不应该在这俗世中出现。 “呆头鹅!”早已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小琴冷不丁叫了一句,“口水都流出来了。” “啊,啊。”叶治这才从痴呆中恍过神来。 小琴瞪了叶治一眼,没好气地数落道:“还看,再看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啊。” 叶治赶忙拿手去擦了擦嘴,咦,没有口水啊。 “噗呲。”小琴看叶治这傻样,不禁笑了起来,佯怒道:“小姐,呆头鹅就是个登徒子,你还不信。” 炘儿早就被叶治火辣辣的眼神看得脸蛋绯红,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炘儿。” 叶治傻看了半天才柔柔地叫了一句,真想一把搂过眼前的佳人,抱在怀里。 “你,你回来啦。” 炘儿看着眼前的意中人,芳心如鹿撞,这一年不见,治哥儿是越发英伟,身上的男儿气概,哪个女儿家看了不动心啊。 叶治尴尬地挠了挠头,应道:“嗯,回来有十几日了。” “回来十几日也不来找我们,哼,分明是心里没有小姐。” 小琴一上来就兴师问罪,小琴自己也不知怎么地,只有骂这个呆头鹅几句心里才痛快。 “小琴。”炘儿不高兴地喊了一句。 “哼,小姐,你就知道护着他。” (偶了个去,一边待着去,别妨碍我谈恋爱。) “呵呵,此次回来要述职,又有很多事情要准备,所以没来得及跟你说,没生气吧。” “没,没,你忙正事要紧。”炘儿有些羞涩地问道:“治哥儿,这次回来还走吗?” “不走了,前几日刚得了新差遣,就待在临安了。” “啊,那太好了。” “炘儿,今天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叶治憋了半天,终于装着胆子要切入正题。 “嗯,你说,我听着。”似乎是感觉到叶治要说什么话,炘儿的脸更红了,低着头温柔地回道。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叶治开始了经典套路之“回忆篇”。 “当然记得,要不是你和云哥儿,我和小琴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回想起叶治英雄救美的那一刻,炘儿心里也是甜滋滋的。 “是啊,一转眼咱们认识也有五年了。”叶治似乎也陷入了回忆的经典情境,“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能得到你的垂青,我也无时无刻不在想这辈子和你白头偕老,炘儿,你愿意吗?” “啊!我,我……” 炘儿被叶治火辣辣地表白给惊住了,脸红得如这漫山的桃花,一时间羞得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 “怎么?你不愿意?” “啊,不!”炘儿连忙说道:“我,我愿意。” (嘿嘿,套路出马一个道:“炘儿,别担心,我就是突然觉得有些头晕,没事的。” “啊,头晕,打不打紧?要不要去看郎中?你可别吓我。”炘儿急得都要哭了。 “我没事,可能是这几日太累了。”叶治低着声音安慰道:“我回去好好睡上一觉就没事了。” “呆头鹅,那你赶紧回去睡觉,看你的脸色真的很差很差哩,差点被你吓死。” “嗯,对对。治哥儿,你赶紧先回去吧。”炘儿心疼地不得了,“我和小琴自己能回去的,你放心。” 看着眼前的玉人,叶治的心已经支离破碎,他强忍着眼泪,柔声说道:“炘儿,小琴,那我先回去了。” …… 丢了魂的叶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住所的,也不知道该想什么该做什么,只觉得好累好累,感觉自己就像一棵失去生命的枯树,在风雨的欺凌下摇摇欲倒。 进了房间关好房门的那一刻,叶治再也坚持不住,只觉得自己的生命突然随同整个世界一起寂灭,然后眼前一黑,就昏倒在地。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五十二章 佛日大师 四周一片混沌,上下前后左右都笼罩在白蒙蒙的迷雾中,根本看不清。 叶治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他不断地小心摸索前行,想尽快破开迷雾,可是拨开眼前的一层迷雾还是迷雾,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不知摸索了多久,眼前还是迷雾重重,似乎没有尽头。 叶治索性一屁股坐了下来,脑子里拼命搜索着回忆着,却始终没有什么头绪。 “难道我要永远被困在这里吗?” “不行,绝对不行!我不能被困在这里!” “阿爷阿姥还在等我,炘儿还在等我呢。” “炘儿?!” 叶治突然感觉心里像是被人拿尖刀狠狠地剜了一下,极其痛苦地蜷缩起了身子,冷汗如浆水一样冒了出来。 无法形容的剧痛几乎要击溃叶治的精神,就在他痛得要昏过去的时候,突然间感觉身体如同一颗陨石在极速坠落。 黑黢黢的深渊就像一个无底的黑洞,面对它的阴冷,恐惧甚至盖过了痛苦,叶治都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快要被冻僵了。 眼看就要粉身碎骨! “不!” 叶治痛苦地嘶喊了起来……。 就在叶治绝望地闭上眼睛的时候,突然感觉凭空出现了有一只有力的手,一把抓住了他,硬生生地将他从深渊里拉了回来。 “小治,小治,你醒醒啊,快些醒醒。”梁红玉一边摇晃着叶治的臂膀,一边急切地呼唤着。 “啊……” 叶治发出一声极为痛苦的呻吟,奋力地聚起自己的精神,奋力撑开像是黏在了一起的眼皮。 “啊,夫人,治哥儿醒了,治哥儿醒了!” “啊!小治,你终于醒了。” 叶治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是一脸疲倦和忧虑的梁红玉。 “我,我怎么在这里?” 叶治想支起身子,可感觉全身的力气被抽得一干二净,“嫂嫂,扶我坐起来。” 梁红玉和小翠几个小心翼翼地将叶治扶起靠在了床上。 “小治,你怎么啦,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嫂嫂,先给我喝点水。” “小翠,赶紧去端碗温水来,吩咐厨房赶紧把老参放下去炖。” 半碗温水下肚,叶治有如沙漠里干枯的胡杨,一星雨点之后,开始慢慢地冒出了生机。 “嫂嫂,我怎么会在这里?” 叶治只记得自己回到客栈房间,之后的事情就完全断片了。 “你还说哩。”梁红玉看着叶治苍白的脸,心疼地说道:“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说倒就倒了,你知道你昏睡了多久吗?” 叶治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摇了摇头。 “都三天了。你记得昨日是什么日子吗?” “嫂嫂,我哪还记得住啊。”叶治苦笑道,没曾想自己居然昏了三天。 “昨日是朝参,是你第一次上朝的日子。” 叶治一听,心里也有些乐了,自己第一天上班居然稀里糊涂就旷工,看来这个殿中侍御史是干不久了。 “结果朝堂上找不到你的人,连陛下都问起了,后来殿院差人来这寻你,后来我们一起寻到客栈,才在房间发现你昏倒了。” 梁红玉继续说道:“适才陛下派来的太医刚走,说你是神思悲惧,伤了心脉,耗了元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哟呵,太医的水平够高的啊,这都能看出来。 “嫂嫂,你别担心,我没什么事,就是这些日子太过劳累了,休息几天就没事的。” 梁红玉见叶治不肯说,也不敢追问,安慰道:“不管什么事都要放宽心,知道吗,这些日子你好好将养身体,殿院差人说,陛下关照,让你先好好养着,等好了再去点卯。” “嗯,我知道了,这几日累了嫂嫂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没什么劳累不劳累的,只要你没事就行,好了,你先躺会儿,我去安排一下,有什么事情你就喊小翠。小翠,你留下,好好看顾治哥儿。” “是,夫人。” …… 灵隐寺,背靠北高峰,面朝飞来峰,始建于东晋咸和元年(326年),开山祖师为西印度僧人慧理和尚。吴越王钱镠命请永明延寿大师重兴开拓,扩建灵隐寺为九楼、十八阁、七十二殿,廊庑曲折萦回,自山门左右连接方丈,改名为灵隐新寺。灵隐寺被誉为江南禅宗五山之一,其规模之宏伟跃居东南之冠。绍兴五年(1135年),赵构将灵隐寺改为“灵隐寺崇恩显亲禅寺”。 前世的时候,叶治时常会趁周末来这一带转转,短暂地抛却繁华和喧嚣,徜徉在溪山烟树间,让自己的心灵得以宁静。 有个哲学家说过,人生就像一座医院,哲学是治病的良方。 人在痛苦、绝望、无助、迷茫的时候,往往会去寻找精神的慰藉和信仰的支撑。 叶治在韩府休养了两天,这补那补的东西吃了一大堆,躯壳总算是活了过来,但心里却和脸色一样,一片灰败。 灵隐寺和前世差不大多,进了山门沿着中轴线依次是天王殿、大雄宝殿、药师殿、藏经楼、华严殿五大建筑。 虽然不是休沐,也不是什么节日,但来灵隐进香的信众还是不少。 踏进山门,进入了隔绝尘世的妙庄严域,檀香阵阵、梵音声声。 像是被那空灵祥和的梵唱所勾动,叶治在大雄宝殿前的台阶上坐了下来,放空心思,静静地听着钟磬梵音,不知不觉地闭上了眼睛。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如老僧入定的叶治陷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空明,《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的吟诵在脑中不断地萦绕…… “阿弥陀佛,施主,施主。” 叶治犹如在母体内的胎儿一般正沉浸在一种无无明,亦无无明尽的无意识状态,一声佛喧将他从空明中唤了回来。 叶治睁开眼睛一看,只见眼前站着一位须眉皆白的老和尚,正双手合什朝他微笑。 “阿弥陀佛,贫僧有礼了。” “大师。”叶治赶忙起身,双手合什回敬了一礼,“敢问大师有何赐教?” “阿弥陀佛,贫僧不敢。贫僧是见施主一人坐于台阶之上,现在日暮,眼看寺里就要闭山门,故而打断施主,罪过、罪过。” “什么?日暮了?” 叶治难以置信地往天际一看,我去,太阳真的下山了,“大师,我坐了有多久?” 叶治不敢确定,他感觉自己只坐了一小会儿,怎么太阳就下山了,难道是错觉? “阿弥陀佛,施主从日中坐到了日暮。” “啊,这么久。我感觉怎么只有一小会儿。”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用佛门的话讲,施主是入定了,贫僧本不该打搅施主的,罪过罪过。” “大师哪里的话,是我打搅了。”叶治略带歉意地回答道:“还好有大师提醒,要不然我连城里都回不去了。” “施主在佛祖脚下入定,也是我佛有缘人,施主若不嫌弃鄙寺简陋,可以在寺中用些素斋,宿上一夜。” “那在下就叨扰大师清修了。” “施主这边请。” “大师先请。” 寺院的素斋真的很素,基本都是腌制的咸菜、豆腐之类,居然还有用凤仙花的茎干腌制的咸菜。 寺院的斋饭看上去很简单却别有风味,一种至简至淡的味道,可能这样的饮食也暗自契合大道至简的理念吧。 叶治感觉从来没有一顿饭吃得这么舒爽这么可口,这种舒爽不仅仅是感官上的,更是精神和意识上的。 “还未请教大师法号?” “阿弥陀佛,贫僧妙喜。” “啊!您就是佛日大师。” (妙喜即大慧宗杲(1089~1163),宋代临济宗杨岐派高僧,字昙晦,又号云门。十七岁,出家于东山慧云寺之慧齐门下,翌年受具足戒。先后参访洞山微、湛堂文准、圜悟克勤等师。宣和年间,与圜悟克勤住东京,大悟后,乃嗣圜悟之法,由是丛林归重,名振京师。靖康元年(1126),丞相吕舜徒奏赐紫衣,并得“佛日大师”之赐号。绍兴七年(1137),应宰相张浚之请,前来住持,诸方缁素云集,宗风大振。) “阿弥陀佛,名号如同名利,缰锁罢了。” “在下叶治。” “阿弥陀佛,施主就是叶治?” “大师知道我?”叶治颇有些意外。 “贫僧虽是方外之人,却不是不闻世事。”老和尚笑道:“暖风熏得游人醉,只把杭州作汴州。听了这两句诗,就是贫僧这个从东京来的和尚,也觉得有些愧意。” “大师这样说,真让在下汗颜。” 叶治的脸刷地红了起来,唉,不是自己的东西总是不自在,以后绝对要戒。 “大师,晚课快要开始了吧”。叶治怕佛日大事继续聊诗,连忙岔开话题。 “嗯,斋饭后晚课就开始。” “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请大师应允。” “阿弥陀佛,施主请讲。” “在下想听大师们的晚课,不知可否。”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聆听佛音,乃是功德,施主这边请。”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五十三章 安得世间双全法 灵隐寺的僧众很多,晚课时整个大雄宝殿里里外外都坐得满满当当,叶治随在老和尚身边,找了个蒲团就趺坐了下来。 “叮……” “嘟嘟……” 磬、木鱼等祝祷礼敬的赞诵法器响起,晚课正式开始。 “炉香乍热。法界蒙薰。诸佛海会悉遥闻。随处结祥云。诚意方殷。诸佛现全身。南无香云盖菩萨摩诃萨……” 一曲《炉香赞》开头,庄严肃穆的梵唱有如九天降下的甘霖和佛光迅速击破了长夜和昏衢。 叶治的心灵像是找到了宁静的港湾,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不知不觉,叶治的脑海中浮现起仓央嘉措的情诗来,一字字一句句,都化作了一声声无奈和叹息。 他突然又想起香港女作家张小娴说那段话来:“在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是一种幸福;在对的时间,遇见错的人,是一种悲伤;在错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是一声叹息;在错的时间,遇见错的人,是一种无奈”。 “唉……”叶治无意识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叹道:“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 “小姐,小姐,呆头鹅来信了。” “啊!快拿来我看看。” “小姐,听送信的说,呆头鹅大病了一场哩。” “啊,他怎么样了,打紧吗?你问了吗?”听说叶治病了,炘儿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好了,听说躺了两天,现在全好了。” “快,快把治哥儿的信给我。”炘儿一把夺过了小琴手中的信,急不可耐地读了起来。 突然,炘儿的脸色变得煞白,身体颤抖。 “小姐,你怎么啦?”小琴察觉到炘儿的不对劲,赶忙问道:“是不是呆头鹅出了什么事了。” 炘儿根本没有听到小琴的询问,只见豆大的泪珠从她的明眸中夺眶而出,吧嗒吧嗒地滴在了信纸上。 小琴一看炘儿这样,也慌了。 呆头鹅不会真的出事了吧,别看平时对他凶巴巴的,可心里却是很在意他。 “小姐,你这是怎么啦?”小琴紧张地摇动着炘儿的双肩,急切的喊道:“小姐,你倒是说话啊,到底怎么啦!” “呜呜……”炘儿终于忍不住一把抱住了小琴,伤心欲绝地痛哭了起来。 “小姐,怎么啦?你别吓我,你倒是说啊,怎么啦?” “呜呜……,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小琴你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呜呜……。” 小琴干脆一把夺过炘儿手中的信,自己看了起来,看着看着,难以置信地喊了起来:“什么?!呆头鹅要和别人成亲?!” 小琴这么一喊,炘儿哭得几乎要崩溃。 小琴脸色铁青,恨恨地骂道:“叶治这个混蛋负心汉,不行,我一定要找他当面问个清楚。” 说完,撇开炘儿,像一阵风一样冲了出去。 小琴出了家门,刚好看见辆代脚的驴车,二话不说拦了下来,丢给赶车的几角碎银,急冲冲地喊道:“快,去兴庆坊,要快!” 赶车的见是从官宦人家出来的,而且脸色铁青,也不敢多问,上了御街就扯起鞭子跑了起来。 御街一路笔直向北,出了朝天门就是清河坊,拉车的驴儿仿佛知道今日坐车的小娘子有急事似的,撒开蹄子跑得甭提多轻快了。 太平坊、中瓦子、保佑坊、教睦坊、大瓦子、积善坊、里仁坊、定民坊、下瓦子,转过众安桥就是兴庆坊,四里多地一刻多钟就到。 “砰砰砰!砰砰砰!” “开门,开门,快开门!”气急的小琴一边用力地拍着门,一边扯开嗓子喊了起来。 “谁啊?” “咯吱”,韩府的大门打了开来,“咦,小娘子,是你。” “叶治在吗?”小琴也顾不得女孩家的矜持,何况她好像都没有矜持过。 “治哥儿不在,治哥儿回温州去了。” “他回温州干嘛去了?” “他,他,”门房见小琴面色不虞,支支吾吾不知道该不该说。 小琴拿眼睛一瞪,喊道:“快说!” “听夫人说,治哥儿告了假,回温州成亲去了。” “什……什么,真的回温州成亲去了。” 小琴虽然不肯相信,但残酷的事实却摆在了面前。 “呆头鹅要和别人成亲了?呆头鹅真的要和别人成亲了……”小琴丢了魂似的喃喃自语,两行情泪再也忍不住滚落下来……。 失魂落魄的小琴回到府中,炘儿的眼睛已经哭成了两只灯泡,她像是盯着救命稻草一般,眼巴巴地看着小琴。 小琴看见炘儿,再也忍不住,抱住炘儿嚎啕大哭道:“呆头鹅真的要跟别人成亲了,呜呜……。” 这对“痴情小姐妹”的天空彻底塌了下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痴情小姐妹”顶着两只大灯泡,任谁看了都知道肯定出了什么事。 在秦桧和王氏的逼问下,小琴道出了原委,并且把叶治这个负心人的绝情信交了上去。 秦桧细细地看着书信,眼中喷火。 满以为叶治和炘儿情投意合缘分天注定,自己能招个称心的东床快婿,没想到是这个样子。他也隐隐地感觉到叶治态度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十有八九是冲自己来的,不觉更加恼羞成怒。 “叶治,你给老夫等着!” 秦桧的眼中闪着寒光,狠狠地将手中的书信撕了个粉碎。 …… 喜庆的红烛已经燃了大半,宾客们早已散去,就连洞房外恶作剧的亲友也没了踪影,整个大院除了蝈蝈的叫声,一片宁静。 雪儿坐的太久,身子有些僵直,特别是顶着凤冠和盖头的脖颈酸的很,她微微了动了动身体,却又不敢发出太大的响动,唯恐失去了新娘子的端庄。 “唉,官人怎么还不来揭红盖头,这都什么时辰了。”雪儿暗暗想着,盖头下粉嫩的脸上不由浮起了幸福的笑意。 雪儿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女子,能嫁当朝状元郎,“治哥儿长的可真俊,他要是笑起来肯定更好看。” 今日迎亲的时候,雪儿偷偷地掀起盖头看过自己要嫁的男人,虽然只是匆匆地一眼,却彻底征服了她,就算潘安在世也未必比得过有我的如意郎君吧。 “娘亲说晚上洞房花烛就要行周公之礼,这周公之礼真是羞人,呵呵。” 雪儿的脸上浮起了红晕,将袖中的白绸帕紧紧地抓在了手中。 叶治呆呆地看着坐在婚床上的新娘子,感觉就像一场梦。尽管心如刀绞,他还是选择结束这场刻骨铭心的爱恋,在爱情和名节道义之间,他痛苦地选择了后者。 身死事小,失节事大。 秦桧是何许人,那是永远钉在历史耻辱柱上遗臭万年的第一大奸臣,至今还在岳爷爷的坟前跪着,时不时要接受唾沫和尿素的洗礼。叶治可不想跟着受世代的唾骂,让祖宗家门蒙羞。 就让爱随风去吧。 “唉……,”叶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红烛映照下的佳人,他心中涌起了后悔和歉意。 自己已经负了一个人,现在又要误另一个人,没有感情的婚姻不就是坟墓吗。 自己亲手埋葬了爱情,又将一个年方二八的豆蔻少女拉了进来。 他想尽可能地将对炘儿的伤害降到最低,所以编造了家中已给他定亲的谎言。 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尽管自己万般不愿和无奈,但没办法,百善孝为先,这应该是一个很好的理由吧。 演戏演全套,做戏做认真。 做了决定后,叶治八百里加急送信回家,让阿爷阿姥火速给他找个“女一号”。 阿爷阿姥早就盼着能早日抱上第四代,消息一出,立刻轰动了全城的媒婆,华盖山边叶府的门槛都快被蜂拥而来的说亲人踩断了。 开玩笑,叶治谁人不识,大名谁人不知,用“高富帅才”都难以形容他在人们心中的万一,连媒婆都恨不得自己能年轻个几十岁。 阿爷阿姥亲自把门户相当的姑娘相了个遍,最终选了十六岁的雪儿。 雪儿姓王,名小雪,因为出生时正好下小雪,所以不伤心的老爹给娶了这么一个名字。名字虽然取的不上心,可小雪是家中独女,宝贝的不得了。 王家也是温州数得上号的,祖上做过官,是礼仪之家书香门第,口碑和家风在城内都是有数。 雪儿长得很俊俏,要说人总是有眼缘,阿姥第一眼看到雪儿就相中了她。然后就是下聘礼挑日子,一边赶忙通知叶治回来当新郎官。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五十四章 繁文缛节就免了 “呼……,”雪儿重重地吐了一口气,这一身穿戴真是太难受了,又傻傻地端坐了那么久,有些受不了。 雪儿的不自在提醒了叶治,这样呆坐着也不是个事,何况女孩子家可受不了这么熬。 他起身来到了床边,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掀起了红盖头。 红烛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粉嫩绯红而又精致的脸,眉若远黛,目若秋泓,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不过眉宇间还有一丝未脱的稚气。 叶治看着这张精致的脸,也是呆了一呆。 “咳,”叶治掩饰地咳了一声,有些尴尬地说道:“嗯,时候不早,你早些歇息吧。” 雪儿羞的低着头坐在那里,她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该做什么,洞房花烛夜不都是“任人摆布”的吗。 见新娘子僵坐在那里没反应,叶治似乎意识到问题所在,他坐在了床头的角柜上,和颜悦色地对雪儿说道:“别紧张,如果坐的难受,你先活动活动筋骨。” 听叶治这么一说,雪儿暗暗吐了吐舌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边活动着身体一边说道:“可累死我了。” “呵,”看来也是个活泼性子,叶治微笑道:“既然累了就多舒展下筋骨,咱们再说会儿话。” “我能先把凤冠取下来吗?脖子酸死了。” “好,我来帮你。” “呼……,舒服多了。” 在叶治的帮助下,取下凤冠,雪儿红着脸舒了口气,勇敢地抬头看着自己的如意郎君,莞尔一笑道:“谢谢,你,额,不,官人。” 第一次喊“官人”,雪儿羞的几乎声不可闻。 “你叫什么?” 叶治明知故问没话找话,打破沉闷拉近距离,总是要从“查户口”开始。 “我叫小雪。官,额,官人还不知道我的名字?” 这话问得叶治略一尴尬,连忙转移话题:“你困了吧?” “嗯。” “既然困了,你就早点歇息。” 雪儿一脸委屈,嘟囔道:“可是我睡不着。” “困了怎么还睡不着了呢?”叶治有些不解。 “我饿了。” 雪儿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咕噜”,就在这时,肚子还恰好很争气地叫了起来。 “呵呵,”叶治被逗乐了,“你等着,我给你拿吃的去。”说着就把桌子上摆着的糕点果脯还有糖水都端了过来。 “房里只有这个,赶紧吃点,肯定饿坏了吧。” 雪儿出家门到现在已三四个时辰,滴水未进,想想也受不了。 雪儿看了看托盘里的吃食又看了看叶治,叶治微微一笑,道:“吃吧,又没外人,别饿坏了。” 雪儿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拿起一块猪油糕(温州名小吃,糯米饼用猪油煎,撒以糖霜,百吃不厌)津津有味地嚼了起来。 看来雪儿真的是饿坏了,一块半个巴掌大的猪油糕三两口就没了,不大一会儿工夫,三块猪油糕妥妥下肚。 “好吃吗?” “嗯嗯,”雪儿欢快地点了点头,“呃。” “慢慢吃,别噎着。” 雪儿接过糖水,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叶治笑了笑,“咕噜咕噜”的,一下就见了底。 “呃。”雪儿连忙用手捂住了嘴,眼睛咕噜噜地朝叶治瞥了一下,又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还要吗?” “不要了,饱了。” “吃饱了,那就早点歇息吧,累了一天了。” 歇息,一听到这个词,雪儿的脸都快红到耳根了,但羞归羞,娘亲交待的“洞房夜注意事项”还是记的很牢的。 雪儿站了起来,用几乎细不可闻地声音说道:“我来帮官人宽衣。”。 “啊,”叶治吃了一惊,连忙摆手示意道:“不用不用,我的意思是你管自己先睡,不用管我。” “啊,”雪儿有些不解地问道:“官人你不睡吗?” “嗯,我再坐会儿。” “那不用行周公之礼吗?”雪儿又傻傻地问道。 “噗呲。” 叶治一腔鼻血差点喷了出来,周公之礼,你才多大啊,十六岁,还是虚岁,身子都没长开呢。 哥虽然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谦谦君子,但怎么忍心下得去手,这是犯罪啊。 先养两年吧,叶治心里恶趣味地想着。 “这个,额,那个,额。”叶治红着脸有些语无伦次:“你看今日天色已晚,这些个繁文缛节就先免了吧,咳咳咳。” “哦,我听相公的。” 雪儿紧紧的捏着袖中的白绸帕,怎么突然觉得还有点小失落了呢。 …… 王伦的第三次出使很顺利。 四月份,他在祁州见到了力主议和的挞懒,并且在挞懒的安排下,前往会宁府见到了金熙宗,正式提出了议和的请求。 挞懒是主张议和最坚决的,他向金熙宗进言,要把原来刘豫统治的地盘归还给宋国,而且把宋徽宗的梓宫和赵构的生母韦太后也送回去。 当时金国内部对议和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对声音,但对于挞懒提出的要把河南陕西的地盘还给宋朝,有不少人反对。其中主要代表就是金熙宗的养父,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庶长子斡本。 而支持挞懒的主要是蒲鲁虎和讹鲁观。 蒲鲁虎是金太宗吴乞买的嫡长子,如果金太宗早点废除兄终弟及的勃极烈制度,皇帝就轮不到金熙宗来做。 蒲鲁虎是当朝宰相,地位还在斡本之上。 两派人马在朝堂之上就归还旧土的事情吵开了锅。 讹鲁观(阿骨打第六子)对金熙宗说,我们把土地还给宋国,宋国对我们一定会感恩戴德。 斡本的心腹,阿骨打的国相撒改之子阿懒立马站出来反对说,我们俘虏了宋朝人的父老兄弟,已经结下了解不开的仇怨,如果再拿这些土地还给他们,这是在帮助敌人,难道我们能指望敌人对我们感恩戴德吗。 在这个问题上连挞懒的弟弟乌野都反对他,但是蒲鲁虎在朝中专权跋扈,他执意要将河南、陕西土地还给宋朝。 金熙宗不想把事情闹大,更不想和蒲鲁虎撕破脸,所以只得同意将河南陕西土地还给宋朝,并将宋徽宗的梓宫和韦太后送回。 金熙宗命太原少尹乌陵阿思谋、太常少卿石庆为使臣,随同王伦前往宋国议和。 五月二十三,乌陵阿思谋、石庆与王伦等人自楚州入境,而金使前来议和的消息也在同一日传回了临安。 议和的请求得到了金国的准许,赵构自是万分高兴,他任命吏部员外郎范同假太常少卿,接伴金国人使;武功大夫、高州刺史、带御器械刘光远为接伴金国人副使,前往迎接乌陵阿思谋一行。 想接待好金国使臣的赵构却碰了个钉子。 乌陵阿思谋路上有人接伴,那到了临安之后谁来全程陪同呢? 赵构想来想去,选了权吏部侍郎魏矼来做馆伴使。 结果魏矼根本没有给赵构面子,直接拒绝了这个差事。 魏矼的理由很简单,他说,我在当侍御史的时候就反对议和,你现在让我去全程陪同金使,要天天对着他们我可受不了。 秦桧一看,这可不行啊,在这个节骨眼上怎么能有这么不和谐的声音呢,我可要好好给你做做思想工作了。 秦桧把魏矼召至都堂,问他为什么要反对和议。 御史出身的魏矼可不鸟秦桧,管你是宰相还是枢密,说了一通敌情难保、愁寇不可信的话。 秦桧听了有些窝火,对魏矼说,你是以智料敌,我是以诚待敌。 魏矼立马给顶了回去,说相公你固然是以诚待敌,但恐怕敌人不会以诚侍你吧。 一句话把秦桧噎得够呛。 魏矼简直就是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那就换人吧,既然人是王伦带回来的,就辛苦他一路陪到底了。 于是赵构改命王伦充当馆伴使,没想到王伦也不干。 奶奶的,老子南来北往连大过年的都没个消停,现在出使的差事办好了,人也接回来了,还要我每天陪吃陪喝?老子欠你啊。 再让王伦当馆伴使,其实赵构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既然王伦不同意,那就再找人吧,最后定了给事中吴表臣。 (你们可真傻,搞接待多好的差事,愣是不要。) 随着金国使臣的到来,朝中反对和议的声音又大了起来。 参知政事刘大中、枢密副使王庶、权吏部侍郎魏矼、监察御史张戒等人纷纷上奏进言,反正就一个意思,金人来议和,肯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可千万不能再上当。 朝中物议大讻,群臣登对,搞得赵构也很窝火,很想拿几个刺头开刀,杀杀他们的“嚣张气焰”。 宰相赵鼎连忙出来打圆场,他对赵构说,陛下与金人有不共戴天之雠,今乃屈体请和,诚非美事,然陛下不惮为之者,凡以为梓宫及母兄耳!群臣愤懑之辞出于爱君,非有他意,不必以为深罪。陛下宜好谓之曰:讲和诚非美事,以梓宫及母兄之故,不得已而为之议者,不过以敌人不可深信,但得梓宫及母兄今日还阙,明日沦盟吾所得多矣。此意不在讲和也,群臣以陛下孝诚如此,必能相谅。 赵构想想也有道理,总不能因为人家多提了些意见就发飙,这样有损朕的英明形象,看来只能再继续打苦情牌了。 唉,你们就别再吵了,朕不是真的想和仇人议和啊,是因为朕的妈咪还在敌人手里,难道你们不知道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吗,等妈咪安全回来,朕一定要让敌人好看。 于是群议遂息。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五十五章 谈判就得嘴硬 向皇帝提意见进言,是叶治这个殿中侍御史的本职工作。 有台谏的言官来找叶治,让叶治一起联名给赵构上书,叶治打心里不赞同屈辱的议和,所以毫不犹豫地签上了大名,这也算是他履新台谏后的第一枪。 其实叶治清楚,议不议和全然在赵构,赵构要是铁了心,意见再大再多也然并卵。 而且别的不论,单从效果上看,议和也并不是不能接受。在他看来,无论战也好和也罢,只要能换来长久的安定,让老百姓多过几天安生日子就行。 澶渊之盟给契丹人送钱送粮,换来了上百年的安宁。 还有汉代的和亲,什么昭君出塞皇帝嫁女,面子上虽然有些挂不住,但没办法,实力不如人只能吃点亏,但换来的安定却是实实在在。 如果真的觉得受不了,那就像汉武帝一样,等自己腰板硬了,再把场子找回来就是。 更何况皇帝也是人,也是爹生娘养的,人家委曲求全要把亲妈接回来,尽尽孝道,不也是人之常情吗。 不过屈辱还真就是屈辱,无法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装作啥事都没有。 人要有傲骨,国家更是如此,特别是对巍巍中华来说,民族骨子里的那股气和血性是千万不能丢的。 …… “金使都安顿好了?” “启禀陛下,都已经安排妥当。”秦桧毕恭毕敬地回答道:“乌陵阿思谋问何时可安排朝见陛下。” “嗯,不急。”赵构思索了片刻说道:“此番金使南来,还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什么药,还是你们几个宰执先见一见,议一议。” “臣等遵旨。” 赵鼎、秦桧、刘大中等人告退后,回到了都堂,差人去驿馆请乌陵阿思谋来议事。 没想到乌陵思谋摆谱,不愿意到都堂来,反而让赵鼎等人去驿馆商议。 “赵相,既然金使坚持,那就我们亲自跑一趟吧。”秦桧是最急迫的一个。 “不可。”赵鼎断然拒绝道:“乌陵阿思谋是何等身份,我们堂堂一国宰执要去驿馆见他,岂不是失了国体,有辱国格?” 赵鼎的话像针一样刺到了秦桧,他眼中寒光一闪即没,在一旁悻悻地不说话了。 “去告诉金使,”赵鼎吩咐道:“要来则来,不来就作罢。” 乌陵阿思谋本想先拿拿大,可没想到宋国这么强硬,好吧,那就往都堂走上一遭,先称称政事堂相公们的斤两。 乌陵阿思谋和石庆随着接伴官到了都堂,满以为宋国的宰执会出来迎迓,没想到进了大门,却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乌陵阿思谋当下心生不满,对接伴使说:“你去禀告诸位相公,我等奉大金国皇帝之命前来出使,应以客礼相见,主人家岂可如此失礼。” 说完就杵在那里不动,客人登门,你主人家好歹也要出来迎接。 没多久,接伴官孤零零地回来告诉乌陵阿思谋说,政事堂的相公们请他到都堂相见,把乌陵阿思谋气得眼斜鼻子歪,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尴尬地晾了一会儿,乌陵阿思谋不得已冷哼了一声,就跟着接伴官进了都堂。 到了都堂一看,只见堂上正中间坐了两个人,右首的是乌陵阿思谋认识的秦桧,左首的想必就是左相赵鼎,都堂两边还坐着两人。 见接伴官领着乌陵阿思谋进了来,赵鼎也没有起身的意思,只是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来者可是北使乌总管和石都尉?” 乌陵阿思谋见赵鼎稳稳地端坐在都堂之上,拿着眼睛瞧着自己,这是把自己当从官而不是客人啊,心中不由万分不爽。 不行,一定要尽快结束这样的尴尬,要和他平起平坐。 乌陵阿思谋只能放下倨傲,对赵鼎施礼道:“大金国使臣乌陵阿思谋见过赵相公。” 见乌陵阿思谋服了软,到了礼数,赵鼎这才款款地起身,走到堂前和乌陵阿思谋、石庆见礼。 乌陵阿思谋见赵鼎歩骤雍容,进退有止,有宰相之体,不免当下心生佩服。 “二位使臣远来辛劳,请坐!”赵鼎淡淡地笑道:“不知二位此次是为何而来?” “我等奉命前来皆因宋国逢迎梓宫使王伦所恳请。” 王伦想拿话压一压赵鼎,意思是想提醒赵鼎等人,是你们求着我们要议和的,先把自己位置摆正了再说。 这谈判桌上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就是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可不能服软认怂,这个时候就得嘴硬。 “那你们来所议何事?”。 “我等此次前来自然是有好事商议。” “哼,好事。”赵鼎冷笑了一声,说道:“道君何时皇帝驾崩,我们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哪还有什么好事情?” “只要两国议和成,道君梓宫即可送回。” “那地界如何划定?” “赵相,土地的问题不在谈判之列,给多少全听我大金国所与。此次前来,国主已下旨,如若和议成功,就归还河南、陕西土地,并送还徽宗梓宫和韦太后。南朝若无异议,就早日缔结国书。” “你家国主可是诚心和议?” “若不诚心,我为何而来?” “既是诚心,两国如能息兵止戈,使黎元免遭兵祸之苦,此乃大功德,如此便可议定国书之仪。” …… “赵相,你们觉得乌陵阿思谋所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见完乌陵阿思谋,赵鼎、秦桧等人立刻进宫向赵构复命。 赵构心里在忧虑,这次金人怎么这么好相与,无条件地把河南、陕西之地和梓宫、太后还回来,难道狼都改吃素了?还是其中真有什么阴谋诡计在? 需知现在的情势是金人完全占据了上风位,不合理啊,难不成是他们内部出了什么乱子,怕我们反击北伐,拿和议来当缓兵之计? “陛下,臣也无法判定真伪。” “陛下。”秦桧禀奏道:“臣以为此次金使南来和议非伪。” “噢,何以见得?” “陛下,我朝与金国交战已逾十载,金人数次南下皆败北而归,国中厌战之心渐起。数年前,金国朝堂之上已有议和之意,今金熙宗继位,秉政的蒲鲁虎、讹鲁观和挞懒等人历来皆主张两国息兵,故臣以为此次和议定然可成。” “嗯。” 秦桧说得似乎很有道理,赵构心里还是倾向于相信的。 不过朝中物议纷纷,都说金人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目的是想通过和议让我们放松警惕和军备,再来个突然袭击。可别忘了十几年前,金人就是以议和之名,把你老爸老哥抓走的。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赵构怕就怕金人包藏祸心,自己一不小心着了道,会步老爹老哥的后尘。 秦桧这么一说,赵构的心稍稍定了一点,权衡再三,他觉得这个险还是值得冒的。 毕竟,议和对他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 “陛下,”秦桧继续鼓起如簧巧舌说道:“陛下不惮屈已,讲好外国,这是人主之孝。朝中群臣见主上卑屈,怀愤愤之心,这是人臣之忠。议和若成,陛下能尽其孝,群臣得尽其忠,此乃两相得矣。” 哟呵,卑躬屈膝的议和还成了忠孝两全的好事! “这么说来,金人此次是诚心而来?” 秦桧一番话说得赵构心痒难耐,恨不得今日就下了国书。 “微臣以为此次和议定能成功。”秦桧打起了包票。 “陛下,”赵鼎看了一眼秦桧,说道:“即使金人真的归还我河南之地,我们也要严备江南以防不测。” “赵相所言极是。”参知政事刘大中说道:“议和与战守并不矛盾和妨碍,若专事议和而忘战守,那就中了敌人的奸计了。” 见赵鼎和刘大中泼冷水,秦桧稍稍低下了头,眼中寒光一闪,心中大恨,此二人如绊脚石,非要尽早拔除。 “嗯,赵相之言有理。”赵构点了点头,说道:“有备无患,居安思危,即使和议已成,也不可松弛兵备。与乌陵阿思谋可议定国书之礼?” 为了议和,多花点钱吃点亏倒是无所谓,就是不能太丢份,万一搞起来像石敬瑭的“儿皇帝”一样的路数,这让赵构九五之尊的脸面往哪儿搁。 “启禀陛下,国书之礼已经议定,用上国之礼。” 听赵鼎这么一说,赵构算是松了一口气,要是让他给金人俯首称臣,还真是有些接受不了。 “那如此说来,这个乌陵阿思谋可以见一见了。” “何时见金使,还请陛下圣断,金使入见,恐怕会说到上皇梓宫之事,臣恳请陛下届时少抑圣情,莫要哀恸。” “这是为何?” “陛下,金使此番前来,并不是为了吊祭,恐不须如此。” 赵鼎的意思是在正式的外交场合,掩泣流涕恐有失礼节,赵构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朕有分算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五十六章 真让人怀疑人生 绍兴八年六月二十四,金国使臣福州管内观察使、太原府少尹、河东北路制置都总管乌凌阿思谋,中散大夫、太常少卿、骑都尉石庆入见。 乌凌阿思谋是当年宣和年间北宋和金国海上之盟所派之人,可以算是故旧,所以赵构对他是有好感的,认为金国再次派他前来,其实是表达了议和的诚意。 大殿上赵鼎领衔朝中诸大臣侍立左右两班,殿前洎管军杨沂中、解潜侍立左右,行过参拜之礼,赵构对乌陵阿思谋好好勉慰了一番。 “上皇梓宫,荷上国照管。” “陛下客气了,我大金与大宋乃兄弟之邦,理应照管。” 乌陵阿思谋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夫也是一流。 “哼。” 他的这个“兄弟之邦”顿时引来了似有还无的冷哼声。 赵构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自然,腹诽道:娘的,这乌陵阿思谋脸皮厚的连我都要甘拜下风。 “不知太后和渊圣皇帝圣体安康否?” “回禀陛下,太后和渊圣圣体安康。”乌陵阿思谋回答道:“只不过太后春秋已高,燕山苦寒非久居之地。” 看来乌陵阿思谋已经提前跟秦桧对过嘴型,开始帮赵构打苦情牌。 果不其然,一提到韦太后春秋年高不堪苦寒,赵构悲从中来,顿时把赵鼎的嘱咐抛到了九霄云外,再也忍不住,哽咽道:“母后,孩儿不孝,不能在您身边奉养天年啊。” 说着拿起袖子擦起泪来。 此情此景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秦桧第一个跟着哭泣了起来,不大一会儿,大殿之上饮泣成一片。 叶治是殿中侍御史,这个场合也有他的份,见众人这么入戏,没法子,只能“入乡随俗”。 可是硬挤也挤不出半点眼泪,咋个办办,幸好以前看过“戏精的诞生”这个节目。 叶治略略低头,拿起袖子,有模有样地狠狠擦起了眼睛,嘴巴里也学着抽泣的声音,哼哼唧唧了起来。 “陛下。” 哈,连乌陵阿思谋都抹起了眼泪,哽咽道:“陛下至孝,感天动地,我乌陵阿思谋三十年旧人无以回报陛下,定当尽心竭力促使议和早成,送回上皇梓宫和太后。” 赵构见情绪差不多,便收了眼泪,由衷地对乌陵阿思谋说道:“乌总管能记旧人,必能记念上皇,还要劳乌总管多多留意。” 今天的苦情戏很成功,很多人入戏太深,散了朝都还沉浸在悲恸中,个个低着头不言语,老严肃了。 “叶御史。” 打卡下班,叶治正埋着头往外走,就听见有人唤他,抬头一看,吓了一跳。 只见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人,脸上挂着说不出意味的表情拦住了自己,这个人不是秦桧还有谁。 “冤孽啊。”叶治心里哀嚎了一声,只得停了下来。 “叶御史能否借一步说话?”秦桧的脸上浮起了让叶治头皮发麻的笑意。 “不知秦相有何赐教。”叶治淡淡应了一句。 秦桧看了看身边陆续过去的人群,手指了指大殿外广场角落头,说道:“借一步再说。” “唉,”叶治叹了一口气,硬着头皮跟着秦桧挪到了僻静的地方。 “秦相有何赐教?” “呵呵,”秦桧干笑道:“赐教谈不上,咱们也敞开天窗说亮话,我今日就问你一句,你为何要负炘儿?” 见秦桧单刀直入,叶治也直接把想了千百遍的理由讲了出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叶治不敢有违。” “呵哼,你当我秦桧是三岁孩童吗,哈哈哈……。”秦桧怒极反笑道:“炘儿为了你大病了一场,差点把命都丢了,没想到你连真话都不敢说,哈哈,我真是高看你了。” 从秦桧的嘴里听说炘儿差点为情殒命,叶治的心又忍不住开始滴血,他目若寒星看着秦桧,一字一顿地说道:“在下和秦相的道,不同!” “道不同,好,很好!哈哈……” …… 满身疲惫的叶治回到了保和坊。 买保和坊宅子时叶治生了大病,所有的事情都是梁红玉一手操办。偌大的宅子就是叶治和鲁奇鲁巧兄妹,还有师兄陈立行夫妇几人。 刚进门,陈立行的就迎了上来,递过来一封信,“师弟,梁夫人刚差人送来的。” 信封上空空如也,看不出谁写的。 叶治打开信封,拿出信笺展开一看,再熟悉不过的笔迹映入眼帘: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总想把唐婉的世情薄补上,否则觉得有愧。) 看着信笺上娟秀而又没有生机的字迹,叶治心中一阵绞痛,“噗呲”一口逆血喷了出来,摇晃两下便栽倒在地。 “师弟!师弟!” …… “官家,叶治又病倒了。” 皇城司的效率确实很高,第二天,叶治栽倒的消息就传到了大内。 “什么?昨日在朝堂上还好好的,到底怎么回事?” “据说下了朝回到家就吐血昏厥了。” 赵构有些奇怪地问道:“他年纪轻轻,又常年习武,怎么突然就吐血昏厥?” “叶治昨日散朝后和秦相在殿外说了会儿话,回到家不久就吐血了。” “居然有这等事?” 赵构眉头一皱,难道说这叶治和秦桧还有瓜葛不成? “大伴,叶治怎么会和秦桧扯到一起?” “官家,这正是老奴要禀报的。” “赶紧说说。” “据说叶治和秦相家的小娘子本是情投意合,就要谈婚论嫁,不知怎地,叶治却突然娶了他人,而秦家小娘子也大病一场,差点断了性命。” “噢,还有这事?叶治和秦桧素不相识,他与秦家小娘子怎么情投意合?”赵构也生起了八卦之心。 “这事可说来话长哩。”邝珣笑了笑,就滔滔不绝地把收集到的关于叶治和炘儿的事情给赵构说了一遍。 “呵呵,英雄救美,倒是这小子的性子。这两人也算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天作之合,怎么就弄成这样?难道是秦桧棒打鸳鸯?”赵构自言自语地说道:“叶治有才有貌而且家资丰厚,他配秦家小娘子绰绰有余,这样的东床,随便哪家都求之不得。要是朕的神佑、佛佑还在,连朕都想把女儿嫁给他,秦桧不至于眼界高到天上去吧。” “这个老奴也不知。” “呵呵,不知也罢,这两人做不成亲家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官家圣明。” “大伴,你让李太医去看看叶治,这小子可别出事。” …… 对叶治来说,这口血吐得好。 这口血是他第一次伤心脉昏厥时的逆血,一直淤在心口,后来脸色一直很难看,就是因为心脉淤塞不畅,气血不足所致。 昨日再次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心脉再次受创,结果误打误撞把堵在心口的逆血给吐了出来,也算是因祸得福。 叶治昏倒后,陈立行急忙找了大夫,刚才赵构派来的太医也给看过,开了几副养心补血的方子,嘱咐好好调养,要静心养心,切不可大悲大喜。 好嘛,这才上了几天班,又可以休病假了,幸好休病假不扣钱。 看来生病还有好处,朝上那些争来吵去的事省得去操心,图个清静。 不过树欲静而风不止,现在议和的事情就像是个旋涡,不管你愿不愿意,无一例外都被要卷进去。 叶治本打算借养病抽身事外,没想到他的好同事,同为殿中侍御史的张戒却找上门来。 张戒是典型的贤良方正一身正气的人,叶治与他接触的时间不算长,不过却感觉很对路。 “子威,你怎么说病就病了,不打紧吧。” “有劳定复兄挂念,经过这几日调养,好多了。” “嗯,我看你现在的气色比前阵子要好些。”张戒顿了顿,道:“今日我来一是看你,二来是有事情和你商议。” “定复兄莫非是为了议和的事情而来?” “正是。你也知道此番议和,金人定是包藏祸心,但陛下却决意议和,昨日已正式下旨以王伦假端明殿学士,为奉迎梓宫使;大理寺丞陈括为尚书金部员外郎,假徽猷阁待制为副,再赴金国。古人言,文死谏、武死战,身为臣子不能眼看着主上犯错,所以我打算再向陛下上疏,不知子威意下如何?” 叶治听张戒的意思,是想他一起联名上疏,当下毫不犹豫地说道:“此事怎么能少得了我呢,咱们殿院可不能居于谏院之后。” “哈哈,子威,我正是此意,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咱们言官该说的一定要说。” 七月初二,殿中侍御史张戒、叶治联名上疏,请外则姑示通和之名,内则不忘决战之意,而实则严兵据险以守。 奏疏中又言:“自古能守而能和者有矣,未有不能战、不能守而能和者也。使真宗无达兰之捷,仁宗非庆历之盛,虽有百曹利用,百富弼,岂能和哉!苟不能战,不能守,区区信誓,岂足恃也!” 除了张戒、叶治,朝中反对议和的声音又随着王伦再次出使而重新高涨,众人坚信金人议和就是个火坑,可不能傻里吧唧地往下跳。 枢密副使王庶对赵构说,“金人许以议和,必是彼以用兵之久,人马消耗,又老师宿将,死亡略尽,敌人互有观望,故设此策以休我兵,俟稍平定,必寻干戈。今欲苟且目前以从其请,后来祸患,有不可胜言者!设如金人未有动作,损陛下威武,离天下人心,蠹耗财赋,怠惰兵将,岁月易失,凶丰不常,所坏者国家之事力,所忧者陛下之宗祏。 左正言辛次膺上疏说,“宣和海上之约,靖康城下之盟,血口未干,兵随其后。今日之事,当识其诈,国耻未雪,义难讲好。 辛次膺章疏七上力谏,没想到赵构比他更倔,七封奏疏愣是没有半点回音。 赵构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却在打鼓,这么多反对和议的奏疏向雪片一样飞来,金人不会真是给自己下套吧。 好像力主议和的就这么几个人,赵构默默地掰着手指头数了数,真的让人怀疑人生啊。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五十七章 踢两次也是踢 “相公,有心事?看你这几日有些心神不安,气色也不是很好。” “唉……,”秦桧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略带倦意地答道:“还不是为了议和的事情。” 宝宝心里苦啊,自己为了宋金两国友好共荣的和平大业忙得脚不着地,却要忍受无数的冷眼和嘲讽,甚至攻击和谩骂,我容易吗我。 “议和?陛下不是同意了吗?” “唉,你有所不知,这些日子朝中物议纷纷,陛下又有些犹豫了。今日上朝,陛下就下了旨意,说近日派遣使臣出使金国,只是希望上皇的梓宫能够回国,严饬边臣不得因议和松弛边备,要多练甲兵、训士卒,加强戒备和警惕。” “我看啊,陛下如此摇摆不定,都是那些言官大臣成天在耳边聒噪,要不然事情早成了。” “夫人说得在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在朝堂之中自己就是少数派,这是没法子的事情。 “你身为宰相,哪个不服罢了就是。” 王氏一句气话有如一道亮光在秦桧脑中闪过,他现在最大的倚仗就是金国这座大靠山,只要牢牢抓住赵构厌战求和的心理,得到他的支持,那他在朝中即使是千夫所指又如何,他就不相信所有大臣都没有半点私心。 权力是毒药,有着致命的诱惑,也能腐蚀人心。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瓶毒药牢牢地攥在手里,到时候自然有人肯为驱驰。 “炘儿呢?”秦桧突然问道。 “炘儿在房里呢。”一提到女儿,王氏也不由地神情一黯,“相公,炘儿可怎么办是好啊,每日郁郁寡欢,还常常流泪,看着都心疼。都是叶治那个负心人给害的,相公你可不能放过他!” “叶治!” 秦桧的眼中充满了不可遏制的怒火,炘儿是他的掌上明珠,现在被他害成这个样子,他恨不得把叶治给活活撕碎。 “我先去看看炘儿,人闲着就容易胡思乱想,平日你多带炘儿出去走走,找些事情做做。” “嗯,妾身知道了。” …… “德起,你来啦,快入座。” “萧某来迟,让相公久等,恕罪恕罪。” 萧振有些纳闷,自己和秦桧素无往来,今日刮的是什么风,秦桧居然在丰乐楼请自己吃酒。 他一路上心中都在琢磨,可想破了脑袋,也理不出什么头绪。 “我也刚到,快入座,今日没有外人,不必拘束。” 秦桧亲热地拉着萧振坐了下来,还亲自给萧振斟上了酒。 (萧振,字德起,温州平阳萧江人,宋徽宗政和八年进士,历任秘书郎、监察御史、提点两浙西路刑狱、宗正少卿、侍御史、兵部侍郎等职。) 对于秦桧出人意料地亲近,萧振有些诚惶诚恐,自己一个小小的宗正少卿,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冷水衙门官,能让秦桧这么抬爱? 秦桧笑了笑说道:“我和德起是前后科(秦桧是政和五年进士),又曾同为台谏(秦桧曾任左司谏、御史中丞),理应多亲近亲近。” 中国是个人情社会,想套交情怎么都能套得上,此话一点不假。 “是啊,是啊,相公说得极是,这一晃都二十年了。” “可不是嘛,来,咱们先饮一杯。”秦桧热情地端起了酒杯,又准备开始放毒了。 酒一下肚,场面一下子放松了许多,两人就开始从“隆隆恶狗”的交情上拉开了话匣子。 萧振瞎扯淡的功夫也让人刮目相看,能陪着秦桧天南地北东拉西扯了小半天。 这喝酒吹牛逼自古以来就是一门交往的艺术,都说听话听声,在这些东拉西扯的闲篇中总能听出一些门道来,聊什么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话里话外能听到一个人内里很少表露出来的东西。 “唉,”秦桧举着酒杯,不知怎么地突然就叹气起来。 “相公因何叹气?”萧振似有默契地顺势一问。 “不瞒德起,”秦桧苦恼地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道:“我秦桧蒙陛下看重,位列冢宰,桧无以回报,只当尽心竭力忠于王事,怎奈朝中物议汹汹,桧惶恐啊。” 萧振脑中一转,并没有急着接话,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继续认真地倾听秦桧诉苦。 秦桧瞥了一眼萧振,见他脸上露出专注和关切的神情,就继续说道:“桧欲助陛下迎回梓宫和太后,乃出自拳拳忠君之心,可叹不单单朝中的言官们不理解,连赵相公和刘参政他们也不理解我,唉。” 话说到这个份上,秦桧算是给萧振交了底,萧振哪有不明白秦桧的用意,心想:我说他堂堂宰相怎么屈尊请我吃酒呢,原来是找马前卒,看来自己猫在宗正寺没有瞎掺和还是对的。 “相公不计个人得失,公忠体国,德起十分钦佩,议和息兵乃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唉,可惜萧振乃区区一宗正少卿,无法为相公分忧啊。” 见萧振表明了态度,秦桧脸上露出了笑容,拿起酒注又给萧振添了酒,说道:“不说国事来,来,今日我俩难得一聚,再多饮几杯,哈哈。” …… 在和秦桧“相见恨晚”后的第三日,任命正式下达,萧振改任侍御史,虽然品级和宗正少卿差不多,却一下子从犄角旮旯蹿到了皇帝的身边,成为要害部门的厉害角色。 赵构对秦桧推荐萧振入台的目的和目标门清的很,他和秦桧其实是心照不宣,既然要达成议和,那挡在路上的人不管是谁,都要一脚踢开。 最是无情帝王家,皇帝讲的是有没有利用价值,而不是人情。 萧振没有让秦桧失望,或者说没有让赵构失望。 刚一入台,就以最猛烈的炮火轰向了参知政事刘大中。 言官弹劾是门技术活,套路很深,不仅要先看清楚形势,还要掌握风向、拿捏分寸、觑准时机,这要求和现代狙击手差不多。 但不管怎样,弹劾可以分两种,一种是有实锤的,一种是没有实锤的。 有实锤的,相对简单,有什么罪名说什么罪名,上不封顶下不保底,言官纠弹后都交给法司查处。 没有实锤的就比较复杂。 虽然是捕风捉影、道听途说、臆断猜测,要说的跟真的似的,就必须有个限度。 文官没实锤的罪名以结党营私封顶,武将没实锤的罪名以拥兵自重封顶。 萧振弹劾刘大中的罪名就用了封顶线,说他在朝中结党。 当时朝中大臣关注的焦点都在议和这件事情上,结果萧振如此突兀的弹章一公布,就引起了骚动和猜测,敏感的人意识到朝中又要起妖风了。 刘大中是三月份由礼部尚书擢为参知政事的,是左相赵鼎的左膀右臂,萧振直接把毛头对准了刘大中,而且弹劾他结党,其目的不言而喻。 最妙的是尽管众人都知道这种弹劾是捕风捉影无事生非,但被弹劾的人也会按惯例上书求去,以自证清白。 刘大中也不例外,上书求去,赵构同志大笔一挥画了个圈圈,就同意了。 奶奶的,连个象征性的挽留都没有。 不是啊,朕怕一象征,你还真就留下了。 刘大中被罢免,最难受的还是赵鼎。 萧振的宗正少卿,还是赵鼎在提点两浙西路刑狱任上推荐的。 当日秦桧推荐萧振入台,赵鼎就隐隐觉得这是冲自己来的,可没想到的暴风雨来得这么快这么急。 赵鼎素来不主张议和,只不过碍于赵构的关系没有公然反对而已,刘大中的罢职其实是赵构释放了信号,赵鼎该是到了和权力中枢说再见的时候了,他自己主动提出来,还能保存些颜面和情分。 想到这里,赵鼎心里就感到一阵悲凉。 他宦海浮沉二十几年,虽然有些东西早已看透,但是帝王家的无情还是让人心寒。 赵鼎算是赵构历任宰相里最知进退识大体的一个,他就像是一直默默勤俭持家又任劳任怨的小媳妇,而赵构则是个忍不住外面诱惑的花心大萝卜。 当年张浚措置北伐,声势搞的很大,赵构一下就被鼓动起来御驾亲征。 张浚好大喜功刚愎自用,而且非常强势,这样的人势必很难相处,赵鼎和他意见不和,便主动请辞外放绍兴。 结果,由于张浚的严重失误导致了淮西兵变,不仅断送了北伐大业,还差点没把赵构吓半死。 赵构在最艰难的时候才想起了小媳妇的好,于是叫赵鼎回来擦屁股。 现在屁股擦干净了,赵构和秦桧搞得火热,又嫌赵鼎碍事,那就一脚踢开吧,反正踢一次也是踢,踢两次也是踢。 炮轰刘大中只是一个信号,真正的目标是赵鼎,朝中有些人就像是逐臭的苍蝇,嗅到了美味。 当时,给事中勾涛被殿中侍御史张戒参了一本,勾涛认为张戒参自己是赵鼎的指使,于是上疏诋毁赵鼎结交台谏和边臣。 勾涛诋毁赵鼎让秦桧大喜过望,紧接着萧振也出手了,在这把烈火之上又浇了一瓢油。 十月二十一,就在刘大中罢职半个来月后,特进、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兼枢密使赵鼎引疾乞免,罢为检校少傅、奉国节度使、两浙东路安抚制置大使兼知绍兴府。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五十八章 自取其辱 杭州有句民谣叫“候潮门外酒坛儿”。 候潮门东临贴沙河连通钱塘江,是在五代吴越的竹车门的旧基上兴建。这里是钱王射潮之所,据说钱王射退恶潮后,命人运来巨石,盛在竹笼里,沉落江底,再打入木桩捍卫,就这样筑起了建起了城门,称“竹车门”。 由于城门濒临钱塘江,每日两次可以候潮,故改名为候潮门。绍兴等地老酒进入杭州城大都走候潮门旁的安便水门,每每酒船划过候潮门外,阵阵酒香扑鼻,经水门过中河,一直飘向杭城各处酒家、集市。 从候潮门登船过钱塘江上运河,走个半日就能到绍兴府。今日朝会后,赵鼎特意留身辞别赵构,然后带着家小到候潮门,准备登船前往绍兴府。 小码头上站满了前来送别的朝中同僚,尽管大家非常不舍又是不平,但是没办法,官场就是这样,浮浮沉沉就像海中行船。 “元镇兄,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要不然我也跟着你一起去职。”枢密副使王庶和赵鼎既是同年(同为崇宁六年进士),也是知交。 “子尚,我知道你想和我同进退。”赵鼎感叹道:“如今的朝堂风波又起,是去是留你自己拿主意吧。以后也不知能否再相见,保重。” “圣锡。” “老师。” “你自己在朝中要多加小心。”对于这个得意门生,赵鼎非常看重,也有些放心不下,叮嘱道:“遇事拿不定主意,可以多向子威请教。” “子威。” “赵相。” 赵鼎是叶治好友汪应辰的老师,又是自己素来敬佩的人,所以今日和汪应辰一起前来送行。 “子威,今后圣锡你要多关照着点。” “赵相哪里话,我和圣锡定然会相互扶持的。” “嗯,好。”赵鼎欣慰地点了点头,又叮嘱道:“子威,朝堂立身不易,自己也要多加小心。” 叶治对赵鼎行了一礼,道:“我记下了。” “爹,时候不早,该启程了。” “好,”赵鼎朝船上摆了摆手,对在场的同僚说道:“感谢诸位情义,赵某就此别过了,诸位珍重。” “赵相保重。” “元镇兄!元镇兄等等我!” 人群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喊声,众人转头一看,立刻露出了鄙夷的神情。 原来是秦桧。 亏他还有脸来送行,这脸皮不比这城墙薄吧。 “元镇兄,秦某来迟,恕罪恕罪。” 看到秦桧,饶是赵鼎这么好的涵养,也不禁露出了一丝厌恶的神情。 “元镇兄,……,哎,元镇兄你!” 秦桧做绝了坏事后刚想把好话说尽,话还未出口,就见赵鼎已一揖而去……。 (赵鼎到绍兴丐祠后,秦桧非常忌恨,改任他知泉州,又让殿中侍御史谢祖信指责赵鼎曾接受张邦昌的伪命,趁机剥夺其奉国军节度使的节钺。后又指使党羽御史中丞王次翁指责赵鼎治郡废弛,于是高宗命他提举洞霄宫。赵鼎从泉州归来,又上书议论时政,秦桧怕他重新被起用,让王次翁又诬陷他曾接受伪命,贪污都督府十五万缗钱,于是赵鼎被贬兴化军(今福建莆田)。秦桧还不放过,不断指使党羽攻击赵鼎,不久就被贬居漳州,后又安置在潮州。 赵鼎在潮州五年,闭门谢客,不谈时事。秦桧一心要置赵鼎于死地,其党羽御史中丞詹大方又诬蔑他受贿,嘱令潮州郡守把他编在移民中迁移到吉阳军(今海南三亚),赵鼎上谢表说:“白首何归,怅余生之无几;丹心未泯,誓九死以不移。” 赵鼎在吉阳三年,隐居深处,门下故吏都不敢通信问候,只有广西主将张宗元时时送些醪米。秦桧知道后,命本军每月开其存亡申报。赵鼎心知秦桧是不会放过自己的,怕自己累及子孙,于是自书墓铭:“身骑箕尾归天上,气作山河壮本朝”,便绝食而死,时为绍兴十七年八月二十。绍兴十八年,得旨归葬。宋孝宗即位后,追赠赵鼎太傅,赐谥号忠简,追封丰国公。赵鼎被称为南宋中兴贤相之首,与李纲、胡铨、李光并称为南宋四名臣。赵鼎善文、诗、词。著有《忠正德文集》、《得全居士词》等。) …… “报!大帅,关防来报,运河上有金国使者南来。” “哦,去看看。” 自从淮西兵变之后,韩世忠就一直驻守在楚州捍蔽江淮,他极力反对议和,所以对南北往来通使极为关注。 正好南北往来都是走运河,楚州是必经之地,因而他得地利之便,能第一时间了解消息。 运河上的关防水呰就在楚州城外,王伦与金国使者乘坐的官船已经停在了码头。 “哈哈…,原来真是王学士和蓝承宣回来啦,我说今天怎么有喜鹊在叫,原来是贵客临门啊。” “韩太尉,久违了。”王伦和蓝公佐连忙迎了上去,“恕罪、恕罪,我等怎敢劳动太尉迎接。”。 “哈哈,是啊,七月二位出境,一晃三个月,我以为二位会留在北方过年呢。”韩世忠揶揄道:“二位现在回来,正好能赶上过年团圆,哈哈。” “韩太尉说笑了,我是天天盼着回家啊。”王伦知道韩世忠的心思,也不敢置气。 韩世忠看了眼王伦身后站着的两人,说道:“王学士还不给某介绍介绍后面的两位贵客。” “哼,”见韩世忠语含轻忽,为首的金国使臣不由哼了一声,向前一步,略带倨傲地说道:“我乃大金国签书宣徽院事、江南诏谕使萧哲,这位是大金国中京副留守、江南诏谕使张通古。” 萧哲故意将“江南诏谕”四个字说得很重,韩世忠一听,脸色立马变了。 江南诏谕,好一个江南诏谕,这是要我大宋俯首称臣! 见韩世忠色变,王伦心中一紧,连忙岔开话题道:“韩太尉见谅,我等有王命在身,难以久待,王某就不打扰太尉了。” “呵呵,”韩世忠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韩某本来还想略尽地主之谊,既然王学士衔命在身,那就不久留了。” “韩太尉,告辞,告辞。” 王伦见韩世忠那副样子,就像是吃人的老虎一般,一刻也不想多待。 就在王伦的官船离开码头后不久,楚州城内冲出数骑快马,急急地踏着烟尘往南而去。 …… “官家,王枢密有急报。” “快宣。”一听枢密院有急报,赵构也有点小紧张。 “臣参见陛下。” “此非朝堂,王枢密不需拘礼,哪里来的急报?” “启禀陛下,是京东、淮东宣抚处置使韩世忠呈送的八百里加急。” “啊,淮东!莫非是淮东有警?” 赵构吓了一跳,难道金人南侵了? “不是,还是陛下您自己看吧。”王庶把韩世忠的亲笔札子呈给了赵构。 赵构急不可耐地打开了折子,一看不是边警,紧张地神色也缓和了下来,不过看着看着,刚缓和的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陛下,…金人遣使前来,有诏谕之名,事势颇大。深思敌情,继发重兵压境,逼胁陛下别致礼数。今当熟计,不可轻易许诺。其终不过举兵决战,但以兵势最重去处,臣请当之。……” 诏谕! 这是在羞辱朕! 赵构的心中突然燃起了一股怒火,朕乃九五之尊,要我向这些蛮夷屈膝称臣!!! 赵构脸沉如水,紧紧攥着韩世忠的札子久久不说话,王庶也不说话,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词: 自取其辱。 “王枢密。”赵构的声音低沉的很。 “陛下。” “乌陵阿思谋来时不是已议定了国书之礼吗,怎么变成了诏谕江南,韩世忠不会弄错吧。” 王庶因赵鼎的事情,早就对议和心生不满,当下便不咸不淡地回答道:“陛下,韩世忠不像是会弄错的人。” 赵构强压着怒火质问道:“那议定的上国之礼怎么会变成诏谕江南?” “微臣不知,当初王伦临行前,赵相公一再叮嘱二事,一是议和后礼数,言陛下登极既久,君臣之分已定,不可更议礼数;二是割地远近,以大河为界乃渊圣旧约,非出今日,宜以旧河为大河,若近者新河即清河,非大河也(黄河改道过)。此二事若不从,即此议当绝。” 赵构不说话了,他心中突然有些后悔“休了”赵鼎。 “韩世忠乞入京奏事,还请陛下示下。” “呼,”赵构吁了一口气,有些颓丧地说道:“让韩世忠别来了,紧守疆界,加强戒备。”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五十九章 要里子还是要面子 金国诏谕江南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开了,朝堂顿时炸开了锅。 如此的屈辱,但凡有些自尊的人都受不了,何况是打小背诵着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等圣人言长大的读书人。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宁可站着死不要跪着生,民族的尊严和气节已经深深地刻在了很多人的骨子里。 王庶对朝政失望至极,赵构一意孤行换来了莫大的屈辱,此次和议若成,万一要有什么文书让他签字画押什么,自己岂不是要背负千古骂名,他受不了这样的屈辱,只能选择离开。 第二日,王庶就向赵构请辞,说自己在和议这件事情上唱反调,反映出自己的无智无谋和能力有限,根本就不胜任这么重要的岗位,请赵构另选贤能,其实就是不认同和议。 和议未决,事有反覆,赵构怎么可能会同意。 张通古和萧哲入境后,所过州县陆续有条奏上报,都说金使傲慢无理,要求所过州县都要以臣礼相迎。 各地陆续来的消息证实了韩世忠的话,朝臣再也忍不住,纷纷上疏极言不可屈膝求和。 赵构是一个头两个大,说好的上国之礼怎么就变成了诏谕江南、君臣之分。 不行,得找人问个清楚。 十一月初五,赵构下诏让王伦先行回京复命,由副使蓝公佐陪着张通古和萧哲慢慢转,并派接伴官、右司员外郎范同前往迎接。 诏书下达,一来一回,王伦站在赵构面前已是十天之后。 时间是个好东西,它能冲淡一切,包括屈辱感。 “俯首称臣”这个词这些天来一直萦绕在赵构的脑际,现在想来,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其实王伦昨天就已经回来,昨日刚好是月中十五大朝会,为了避免刺激到朝中大臣敏感的神经,赵构特意今日才在内殿召见王伦。 从王伦的嘴里得到了最权威的消息,金国使者确实称“诏谕江南使”,但国书中是否有“诏谕江南”或“册封”之意还不得而知。 不过从张通古和萧哲两人一路的做派来看,金人的目的已经很明显,就是要宋国俯首称臣,才肯把河南、陕西土地及梓宫、太后归还。 除了俯首称臣外,金人好像没有提出其他的附加条件。 王伦也知道自己现在是过街老鼠,在朝中大臣眼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卖国贼,所以当场就向赵构引疾乞在外宫观。 关键时刻撂摊子,赵官家能答应吗。 王伦及政事堂的相公们退下后,秦桧一个人留了下来。 “陛下,金人之意已明,和与不和,还需陛下早日圣断。” 赵构心里窝火,有些不快地反问道:“那秦相认为当不当和?” 秦桧是议和的始作俑者,现在金人开出这样的价码,赵构想听听他有什么说辞。 “请陛下恕臣斗胆。” 秦桧知道赵构这个人容易摇摆不定,今天要是说服不了他,议和可能就要泡汤。 “陛下,臣斗胆想问陛下,陛下为何要议和?” 赵构看了一眼秦桧,说道:“梓宫未还,母后在远,陵寝宫禁,尚尔隔绝,兄弟宗族,未遂会聚,十馀年间,民兵不得休息,早夜念之,何以为心!所以屈己和戎。” “恕臣问句不好听的话,那陛下觉得里子重要,还是面子重要?” 一下子,赵构还真被秦桧问住了。 “陛下恕罪,每个人都想既要里子又要面子,可世间之事怎能皆如人意。就拿议和来说,现在的形势是敌强我弱,和不和,主动权在金人。金人肯归还故地、梓宫和太后,其实他们是给了里子要面子;陛下屈己议和无非是失了面子,拿了里子,里子和面子孰轻孰重,陛下当有圣断。” 秦桧这番话让赵构陷入了沉思。 此次议和,金人就要个君臣的名分,自己拿到的却是实实在在的好处,面子有时候真的这么重要? “陛下,当断则断。” 赵构终于点了点头,对秦桧说道:“为息兵止戈,朕不惮屈己。” “陛下圣明。”秦桧奉承道:“臣僚畏首畏尾,多持两端,不足以与论大事。若陛下决意讲和,乞陛下专门与臣商议,不要让其他人干预。” “此事朕独委任卿。” “臣恐有反覆,请陛下再三思之。” 过了三天,秦桧又留身,把上次说的又说了一遍。 经过这几日的思想斗争,赵构彻底把自己说服了。 现实的巨大利益摆在眼前,什么尊严气节,值几个钱。 不过秦桧有点像是熬鹰,又让赵构再好好想想。 又过了三天,朝会后秦桧还是留身奏事,此时赵构已经将什么尊严抛到了九霄云外,议和之心已无可动摇。 “秦相,朕决意议和,但朝中诸臣物议纷纷,为之奈何啊。” 这是赵构最担心的事情,一意孤行到时候别被大臣的唾沫星子淹死。 “这件事就叫给臣处理吧,”秦桧继而问道:“陛下,王庶又上书请辞了吗?” “嗯,前日又上了札子。” 王庶也真不让人省心,反对议和奏疏就上了七道,当面又说了六遍。 “王枢密既然去意已决,陛下就不要勉强了。” 除了赵鼎,秦桧对王庶的恨意最大。 王庶反对议和,有一次曾讥讽秦桧说,“你难道记不得自己靖康之难时在东京抗节全赵的事情,而把仇敌给忘了吗?” 王庶这句话深深地刺痛了秦桧。 “你的意思是?” “陛下既然怕朝中藉藉,那就交给臣去处理,不过还需陛下做一件事。” “噢,什么事?” 秦桧想当坏人,赵构哪有不乐意的。 …… 当日,发生了三件大事。 一是赵构下诏大臣,“遣使至境,朕以梓宫未还,母后在远,陵寝宫阙,久稽汛扫,兄弟宗族,未得会聚,南北军民,十馀年间不得休息,欲屈己求和。在庭侍从、台谏之臣,其详思所宜,条奏来上。” 赵构表明了议和的决心,同时让大臣畅所欲言提意见。 这是秦桧的主意,其用心非常非常险恶,就是看谁蹦跶地最欢,然后再手起刀落,哇,世界一片清净。 二是枢密副使王庶充资政殿学士、知潭州。 三是中书舍人兼侍讲兼学士院勾龙如渊试御史中丞。 勾龙如渊也不是什么好鸟,政和八年(1118年)登上舍第,之后一直在州县沉浮近二十年,后经张浚推荐,召试馆职。绍兴六年,除秘书省校书郎,历著作佐郎、祠部员外兼礼部、起居舍人。绍兴八年,兼给事中、同知贡举,除中书舍人兼侍读,兼直学士院。 勾龙如渊以文知名,自视甚高,但官场混了二十年间,才做到四品,常有怀才不遇之叹。 前阵子宗正少卿萧振攀上了秦桧的高枝,弹劾刘大中,搞垮了赵鼎,短短时间从五品的宗正少卿升到了从三品的工部侍郎,怎么能不让人眼热。 为了热衷的权力,勾龙如渊也顾不了这么多,他直接找到秦桧说,“相公为天下大计,而群说横起,何不择人为台官,使尽击去,则相公之事遂矣。”急不可耐地想当秦桧的马前卒、捉兔狗。 经“狗笼”这么一提醒,秦桧恍然大悟,何不用对付刘大中和赵鼎的办法来对付跟自己作对的人呢,于是才有“狗笼”御史中丞的任命。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六十章 叶治你赢了 赵构一发出提意见的号召,朝中那些正直的大臣就像是扑火的飞蛾一样前赴后继。 侍从官张焘、晏敦复、魏矼、曾开、李弥逊、尹焞、梁汝嘉、楼炤、苏符、薛徽言,御史方廷实等都非常走心地上疏。 言辞最激烈的当属枢密院编修官胡铨,他居然上疏请求赵构诛王伦、秦桧和新任参政孙近。 胡铨奏疏一出,整个临安府都沸腾了,甚至有书坊将胡铨的奏疏刊印了出来。 一时间,街头巷尾正店酒肆谈论的都是胡铨的上书,久久难以平息,秦桧、孙近、王伦成了千夫所指。 言官的弹劾可以当耳边风置之不理,但对百姓的议论就没办法装作没听见了,这可是民心民意,秦桧再厚颜无耻也要做出应有姿态来。 满肚委屈的秦桧上表待罪,请求赵构“早赐诛责,以孚众听”。 赵构已经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议和,在这个节骨眼上怎么会让秦桧出事? 赵构一面温言抚慰秦桧,一面决定追责胡铨。 追责的事情就交给秦桧来办吧。 秦桧领了赵构的旨意,那还会跟胡铨客气,当即批旨,“铨狂妄上书,语言凶悖,仍多散副本,意在鼓众劫持朝廷。可追毁出身以来文字,除名勒停,送昭州编管,永不收叙。” 宜兴进士吴师古因将胡铨奏疏刻版付印散发,坐流袁州。 监登闻院陈刚中给胡铨送行,谪知虔州安远县。 处理了胡铨等人,秦桧害怕言论不息,还专门请赵构下旨戒谕大臣,勿惑胥动之浮言,给议和大计添堵添乱。 …… “子威,你真的要弹劾秦桧?” “嗯,我意已决。”叶治点点头,回答道:“物不平则鸣,况且纠恶察奸、风闻奏事就是台谏的职责所在,我这也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可现在秦桧深得陛下宠任,陛下又刚下诏戒谕,我怕到时候龙颜震怒,万一……,十年寒窗苦读可是不易啊。” 汪应辰担心叶治自己往枪口上撞,会落得像胡铨一样。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叶治笑了笑,说道:“我自有分寸。现在的朝堂就像个泥塘,我这样做也不失为进退之道。” “你的意思是?” “圣锡,古人言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说句不好听的,现在朝堂上有些人就像咬人的恶犬,咱们没必要和恶犬相斗,有时候退一步是海阔天空。” “子威你的意思是先远离朝堂是非?” “正是。如你所说,十年寒窗苦读不易,放弃原则同流合污更难,守此有用之身留待将来不是更好。” “子威,我明白了。” 弹劾官员是个技术活,如何把握分寸,叶治心中自然有数,总的来说,就是把烈度和范围控制好。 胡铨说要把秦桧砍了,结果除名编管。 那自己弹劾秦桧的最高限度只能是要求罢秦桧的职,再者,不宜树敌太多,反正自己已经和秦桧闹掰,那就专弹他一个。 十二月初六,就在赵构下诏戒谕后的第三天,殿中侍御史叶治上书劾桧挟虏自重、意在专权。 刚有些平息下去的朝堂,“轰”的一声又炸开了。 …… “这个叶治,他想干什么!” 赵构气鼓鼓地将叶治的弹章扔在了桌上,“大伴,你说这小子是不是病糊涂了,净给朕惹麻烦。” 也难怪赵构生气,自己刚下了戒谕,叶治就上疏和自己唱反调。 如果是别人,赵构可能还不会这么生气,可居然是自己最看重的叶治,真是岂有此理。 “官家,叶治是年轻气盛。”邝珣小心地帮着打圆场,“一时糊涂。” “哼,什么一时糊涂,我看他是诚心给朕找不痛快。你看看他都说些什么,挟虏自重、意在专权,这样的话也敢说出来,我看他怎么收场。” 这可是诛心之论,和说那些武将拥兵自重有什么区别? 赵构话音未落,小黄门就来禀告说秦桧求见。 “大伴,你看,苦主找上门来了。” “陛下!”人还没进门,就听见秦桧激愤的喊声。 “扑通”一声,秦桧一进门就跪倒在地,眼含热泪,极其委屈地恳求道:“请求陛下恩准微臣告老还乡吧,陛下!呜呜呜……” 居然真的哭了,不是天然的戏精,就是真的受了大委屈。 “秦相快快请起。” 赵构瞬间头大,可没法子,只能替叶治擦屁股。 他亲自上前把秦桧扶了起来,安慰道:“秦相受委屈了,秦相勤于王事、公忠体国,朕是明白的,些小言官的激愤之言切莫放在心上。” “陛下,呜呜……。”秦桧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哭诉道:“叶御史这是在诛臣之心啊,微臣还有何面目立于朝堂之上,有何面目面对百官同僚,陛下就让臣告老吧,还臣一个清白,呜呜呜……。” “秦相,”赵构继续安慰道:“秦相是朕肱股,是朝廷砥柱,朕怎么能少得了秦相的辅佐呢,这告老,万万不可。” “陛下,臣势难与叶御史同列于朝堂之上,陛下还是让臣奉祠吧。” “这可不行,国事还需秦相操劳。” “陛下若还信任微臣,就请还臣一个清白,否则臣难以视事。” “扑通”,秦桧再次跪倒在地,他这架势完全是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赵构,a或b,你选吧。 唉,看来没法子了。 好吧,叶治,你赢了。 …… 十二月初八,上诏曰:“殿中侍御史叶治诋谩大臣、混乱视听,理当严责。闵其浅虑,从轻发落,着降官一阶,罚俸两年,责授顺昌通判。” 赵构的鞭子高高地举起,轻轻地落下。 叶治接到处罚通知书,不禁微微一笑,尼玛,有点意思,好像还不错。 十二月二十九除夕日,赵构以方居谅阴(守丧期间),难行吉礼,特命秦桧摄冢宰见金国人使于其馆,跪受国书以归。国朝如高丽之于本朝视金国,岁许银绢五十万匹两,称臣纳贡,议和终成。 …… 顺昌府,古称汝阴郡、颍州,地处淮上颖水,是军事要地。宋英宗封长子赵顼为颍王,封地即颍州。英宗死后,赵顼继位,即宋神宗。政和六年,宋徽宗因为颍州是其父皇宋神宗为王子时的封地,依例升颍州为顺昌府,下辖汝阴、泰和、颍上、沈丘四县,成为北宋三十八府之一。建炎四年正月,顺昌府被金所占,改称颍州。绍兴六年,伪齐刘豫子刘麟弃城北逃,宋军收复后,仍称顺昌府。 顺昌自古良田沃野,阡陌相连,水甘土厚,盛产五谷。北宋崇宁时,顺昌的社会治安和民风民俗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欧阳修称颂这里“民淳讼简而物产美,水甘土厚而风气和”。社会治理和人文景观远胜周边地区,甚至被苏东坡誉为“大千起灭一尘里,未觉杭颍谁雌雄”。 顺昌知府叫陈规,字元则,密州安丘人,明法科进士。 靖康末年,金兵入侵,陈规当时是安陆县令,率领勤王兵去汴州,途中到德安府,应百姓之请留在德安,多次打败了前来劫掠的盗贼。建炎元年,陈规正式除授龙图阁直事,德安府知府。 陈规虽然是读书人,却知兵机,在德安知府任上多次打败盗贼,因功升为显漠阁直学士、池州知府、沿江安抚使,后因对属下官吏失察而被贬官两级,改任顺昌知府。 陈规已经六十七岁,面容消瘦、须发全白,他给叶治的第一感觉就是忠厚长者。 叶治顶着史上最年轻登科状元的光环,又是连续三年考绩第一,陈规自然知道他的大名,加之此次强颜弹劾奸相秦桧,也算再次名动天下。 陈规为人正直,也反对议和,正所谓“臭味相投”,两人凑到一起没几天就热乎的像一对爷孙。 “子威,你来的可真是及时啊。” 陈规一边踱着马,一边对叶治说道:“顺昌这么个摊子,老夫还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现在这个难题可以让你去费脑筋了,哈哈……。” 陈规也是刚赴任不久,上任一看,我去,曾经沃野千里繁华富庶的顺昌经过十余年战乱和刘豫刘麟父子的拷掠,已经极度衰败,这也是江淮一带州县的普遍状况,基本就是烂摊子。 “大人可不能当甩手掌柜,我跑跑腿还行,论治理却没什么经验,哪能跟您比,大事还得您拿主意,您是主心骨。” “哈哈,你就不必自谦了,你在高邮的治绩我是一清二楚,考功司还专门发了邸报表彰,顺昌也难不倒你。” “大人过誉了,我的斤两自己清楚。” “子威,这几天转下来,顺昌的情况你也清楚了。”陈规悠悠叹道:“崇宁年间,顺昌最盛时有八万户,十六万余丁,现如今只有一万五千户,二万余丁。这兵连祸结,确实是触目惊心啊。” 叶治看着已成为荒涂的沃野不禁唏嘘感叹道:“是啊,不管兴亡治乱,最苦的还是百姓。” “兴亡治乱,百姓最苦。”陈规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说道:“子威,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竟有如此识见,老夫不及啊。” “大人,你可羞煞我了。” “走,我们回城吧,看这个天色,快要下雪了。” “今年真冷啊。”顶着寒风跑马,叶治不禁也打了个哆嗦。 陈规虽然年龄已大,但身体还很硬朗,他笑道:“哈哈,子威,你是久惯江南,这淮上可算是北方了,自然要比南方冷。” 两人还未入城,天空中真的飘起了鹅毛大雪。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六十一章 死囚 汝阴县城就在颖水边,地理位置非常好,正好在顺昌府境的当中间,万寿、沈丘、颍上三个县如众星拱月一般围着它,距离都在百里左右。 汝阴县城虽然有些破败和萧条,但昔日繁华的底子还在。府衙位于城北,叶治没有拖家带口,所以就住在了府衙里,安顿在陈规住的跨院西头的小院里。 “大人,您回来啦。”刚入衙门,顺昌签判汪若海就迎了上来,“大人,朝廷有赦书到。” “噢,拿来我看看。” 陈规接过赦书,随口就念了起来:“……应河南新复路分见任文武官,各安职守,并不易置;……应进士诸科,曾因刘豫伪命得解者,并与理为举数;应新复州县,放免苗税三年,差徭五年;……军兴以来,州县失守投降之人,不以存亡,并与叙复,子孙依无过人例。靖康围城伪命及因苗傅、刘正彦名在罪籍,见今拘管编置者,并放逐便;……江西、湖广等路见有盗贼啸聚去处,并许自新,前罪一切不问。” 看来这次赵构是真哈皮了,大赦天下力度空前,不仅免除赋税差役,伪任的官员一律不换,就连靖康围城伪命及因苗傅、刘正彦谋逆涉罪的人都予开释,盗贼也不问前罪。 “子威、东叟,走,去我那,让你们老嫂子整两个菜,咱们喝上一杯。”陈规招呼道:“子威带来的神仙醉,这个大冷天喝刚好,一杯下肚,全身热乎乎。” “好啊,”汪若海高兴地叫道:“今日可以打牙祭了。” “这酒大人要是喜欢,我再让人多运些来。” “无需无需,好东西就是要紧着喝,才能品出它的味道来。” “嗯,大人说得极对。” 神仙醉是烈性酒,不需要和水酒一样热着喝,冰冰的入嘴,立刻化作一股热流,是一种完美的体验。 “议和一成,息兵止戈,百姓总算是能过几天安生日子。”一杯酒下肚,整个人暖和起来,话匣子也打开了。 “是啊,自从靖康之难起,百姓就没有过过什么好日子。”陈规似乎又被勾起了回忆,十几年战乱,他见过太多太多家破人亡的人间惨剧。 “大人,您说金人真能把河南陕西还给我们吗?”汪若海有些怀疑地说道:“属下真有些不敢相信。” “金人奸诈不可信,”陈规叹道:“当年二圣迁播,就是中了金人的奸计,殷鉴不远啊。” “那大人的意思是金人会背盟?” “金人狼子野心,往我之心不死,你说咱们能相信他们吗?” 汪若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子威,你说说看。” “大人,适才您说得极是。老话说得好,不能没了伤疤就忘了疼(陈、汪:这老话怎么好像没听过),咱们吃金人的亏还不够吗,可叹的是有些人对金人却是深信不疑,误国至此。自古未有不能战而能和者,俗话说打铁还需自身硬(陈、汪:又没听过),要想不被欺负,还要靠自己的拳头硬。” 陈规深以为然地叹道:“子威言之有理,卑躬屈膝终不能免祸。” “大人,一旦金人背盟南下,顺昌地处淮上首当其冲,咱们可不能掉以轻心。” “叶大人的意思是金人一定会背盟?” 叶治十分笃定地应道:“金人不足信!” 反正在他的记忆里,宋金之间好像是岳飞被害死后才有了比较长时间的和平。 在岳飞被害死之前,宋金还狠狠地打了几战,不过历史教科书上他能记住的也就什么朱仙镇,其他的都想不大起来,包括岳飞是哪一年被害死的都记不住。 书到用时方恨少,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把南宋的历史背个滚瓜烂熟。 都说蝴蝶效应,虽然他叶治和赵构、秦桧、岳飞等人都有交集,不过他觉得历史前进的巨轮有着自己的方向,自己的目前能量不可能引起太大的改变,该来的还是会来。 “子威你觉得我们该如何准备呢?” “大人,金人要是背盟,定是他攻我守,我们的目标就是守住顺昌,一是要多积粮草,俗话说兜里有粮心里不慌(你这些俗话老话都是哪里听来的),有了粮食人心才能安定。二是加固城池,高墙深垒能挡万千铁骑。三是多备战具、训练民兵,趁农闲之余将乡民组织起来训练,这样才有自保之力。” “嗯,居安思危,防患未然,不管怎样,这些事情我们是要尽早开始做。子威,若海,等过了正月,咱们就动手。” “好,我们听大人的吩咐。” “子威,若海,既然朝廷颁下了赦书,明日你俩去牢中看看,只要不是大奸大恶为非作歹,能放的就都放了吧。” “是。” …… 陈规说得没错,乱世里进来吃牢饭的,大部分是为求活命走投无路,可能有些还完全是被冤屈的。 但凡能吃饱穿暖,谁会去作奸犯科,吃牢饭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 牢里关押的犯人也不多,司法参军取来书档卷宗,叶治和汪若海一一查看之后当场就给放了,唯一留下一个被关押在死牢的江洋大盗让人费脑筋。 据牢头说,这个江洋大盗在三年前就被打入了死牢,那时候顺昌府还是刘豫之下的颍州。 当时刘麟率兵南侵驻兵颍州,突然有一天将此人提来打入死牢,只说是江洋巨盗要严加看押。 虽说是江洋大盗,但这人姓甚名谁,到底犯了哪桩哪件,牢头也说不上来。 后来刘麟败走,顺昌光复,牢里的犯人基本都放光了,唯独这个大盗一直关押到现在。 这个江洋巨盗平日里除了吃喝拉撒睡,其余时间就像石头一样枯坐着一动不动,问他任何事情都没反应,也从来没有张嘴说过话。 大伙怀疑他不是聋子就是哑巴,要嘛就是脑壳坏了,这样的人谁也不敢放,却又不能杀,只好任他烂在牢里。 对这个“钉子户”,叶治也犯难了,一不知来历,二没有罪实,咋个办办内。 不过咱可不能当糊涂官,既不能放过一个坏人,更不能冤枉一个好人,好歹哥也有“叶青天”之名,不能让这个名声在顺昌砸喽。 死牢在牢房的最里头,到了死牢叶治才深切感受到什么叫暗无天日。 即使穿着厚厚的冬衣也感觉到透骨的阴冷,大白天借着油灯才能将这里看个大概,空气混浊不堪,永远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 死牢装修配置堪称豪华,一个透气透光的孔都没有,栅栏用的都是小腿粗的硬木,只有个半人多高的小门,用黝黑粗大的铁链紧紧地锁了。 强忍着胃里的翻腾,叶治吩咐道:“把火把点上。” “是,大人。” 松脂燃烧的光亮将阴冷的感觉驱走了大半,散发出来的松香味让人的鼻尖感到舒服了一些。 籍着火把的亮光,叶治才将死牢里看清楚。 只见一个衣着单薄身型消瘦的人,像石雕一样一动不动地盘坐在地上,双腕之间锁着粗粗的铁链。蓬乱的须发几乎盖住了整张脸,看不出长相,只有凌乱的头发后那双微微映着火光的眸子让人感觉眼前是一个活物。 “把门打开。” “大人,这……”牢头有些犹豫,担心叶治是羊入虎口。 “不妨事,把门打开。” 叶治朝牢头点了点头,他也是常年习武的人,虽然不是什么武林高手,却也不至于弱的毫无自保之力。 “是。” 牢头见叶治坚持,便取出了钥匙,费了好大的劲才把牢门给打开。 打开牢门,牢头紧张地握着腰间的刀把,紧紧地盯着石头人的一举一动。 这扇门估计从巨盗关进来就再也没有打开过,他看见叶治猫着腰钻进了牢房,如化石般的身体居然微微颤了一下。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六十二章 活着就有希望 “下雪了。” 叶治像是自言自语,边说边找了一个合适的距离,一屁股坐了下来。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叶治自问自答道:“元宵佳节,家家团圆的日子。” “元宵、团圆”的字眼显然刺激到了死囚,他的身子晃动了一下。 嘿,看来不是聋子,那就是会说话的。 莫非他在修闭口禅,叶治还有闲工夫恶趣味。 “我这里有酒你敢喝吗?” 叶治将手中提溜着的一壶酒递了过去,看来是有备而来,开始装逼格、套近乎。 死囚似乎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伸出了手,一把抓过了酒壶,拔开了塞子,就要来个牛饮。 叶治一看这架势,赶紧提醒道:“这酒烈,慢点喝。” 死囚顿了一下,可能觉得叶治有点小瞧人,继续抓着酒壶就往嘴里灌。 “咕嘟”。 也就只“咕嘟”一声,死囚突然僵住了,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估计这是牢头第一次听到这人声音。 “我说了嘛,这酒很烈,要慢点喝。” 听着,让人感觉肺都快要咳了出来,可死囚的眼睛里却放出一丝炽热的光。 咳嗽平息之后,死囚还是不管不顾地抓着酒壶往嘴里灌,“咕嘟咕嘟”没几下,一壶神仙醉就喝得一干二净。 “唉,”叶治叹了一口气,这是要醉的节奏啊。 “神仙醉?”死囚的眼中根本看不出什么醉意,反而更加的明亮起来。 靠,死囚突然张嘴说话,着实吓了叶治一跳,更离谱地是他居然知道神仙醉。 不过想想也正常,这酒名气这么大,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 “你喝过?” “没有,听过。” “如何?” “好酒。” “你杀了人?” “嗯。” 靠!果然是杀人犯。 叶治潜意识地把屁股往后挪了挪分毫。 死囚冷冷地反问道:“时候到了?” 叶治听懂了他的意思,微微笑道:“不是。我只是来问问你是不是真的杀了人,如果没有,就打算放你回家团圆。” “回家?团圆?哈哈哈哈……” 那人发出了一阵比哭还难听的笑声,充满了无尽的恨意,站在外面的牢头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唉,看来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你不想回家?不想亲人?”叶治故意刺激性地问道:“今天可是万家团圆的日子。” “家?哈哈哈哈……” 充满恨意的大笑慢慢地变成了无尽痛苦的哭泣。 唉,绝对有故事啊。 “为什么杀人?” 叶治的发问似乎勾起了那人的回忆,他的眼里喷出了仇恨的火焰,冷冷地说道:“他们都该死!” 叶治算是听出点眉目来了,因恨杀人,估计是一个非常曲折的复仇故事。 “仇报了吗?” 死囚的身子剧烈的一抖,“咔嚓”,如同枯爪的手居然硬生生地将酒壶给捏爆了! 叶治真的被吓到了,暗暗地咽了咽口水,突然就感觉自己的喉骨有些不舒服。 “未曾!” 死囚的喉咙里蹦出了倾尽四海都难以浇灭的恨意。 “仇人是谁?” “刘!麟!”死囚的声音如同地狱般冰冷。 “唉……,”叶治叹了一口气,转身对牢头吩咐道:“把镣铐打开。” “大人,这……”牢头心里打着突突,刚才死囚捏爆酒壶可不是假的,万一他要发起狂来,自己就是有十条小命都不够往里搭。 叶治盯了一眼老头,不容置疑地喊道:“快打开!” “是,大人。” 死囚就像瘟疫和杀神,牢头越是靠近,就越觉得手脚都不利索,颤颤巍巍好半天才把他身上的手镣脚镣打开。 叶治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草屑,故作淡定地说道:“走,随我来。” 死囚有些错愕地看了一眼叶治,屁股却没挪窝。 “怎么,舍不得走了?”叶治半开玩笑地问道:“还是怕我害你?” 死囚眼中的光亮如寒夜中的篝火在闪动…… …… 叶治的胆子也够肥的,仅凭三言两语就敢把死囚给放了,他是低估了人心的险恶,还是高估了人心的善良。 但不管怎样,当这个男人跟着自己走出牢房重见天日的时候,叶治感觉是如此的美好,觉得自己慈悲的就像菩萨一样。 尽管叶治使出浑身的装逼手段,初步赢得了死囚的信任,但他还是不愿意说话,甚至连名字都没告诉。 叶治明白他是有巨大的心结没有打开,才如此沉郁如冰。 好好捯饬过后,牢里像一坨臭屎一样的死囚完全变成了另一番模样。 约莫三十岁的一个汉子,身型和叶治一般高大,架子可能还超过叶治,瘦骨嶙峋的身体穿上叶治的衣服还刚刚好。 标准的国字脸,黑如深渊的眸子隐隐透着肃杀,浓浓的眉宇棱刻出坚毅、方正和英武,如果真以貌取人的话,这个人绝对不是什么坏人。 叶治亲自把他送到了北门外,看着他跨在马上挺拔如标枪一样的身躯,看着被漫天大雪遮蔽的前路,叶治不由叹了一口气,叮嘱道:“刘豫、刘麟虽已倒台,但无牙的老虎也能伤人,万事不要勉强,多多保重!” 那人看着叶治,喉咙动了动,好一会儿,才有些艰难地说了一句:“我若不死,再来报答恩德。” 望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叶治突然大声喊道:“活着就有希望!” 马背上的身影明显地颤动了一下,然后就消失在了漫天风雪之中……。 …… 郝抃一整夜都没睡,自从韩世忠委派了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后,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韩世忠让他做的事情可不是烫手山芋这般简单,说的不好听,那就是催命符。 他不办,韩世忠分分钟能以违抗军令秒了他;要是办,万一事发,韩世忠可以轻易甩锅,自己则是杀身破家之祸。 原来,胆大包天的韩世忠让郝抃领兵扮作盗贼埋伏在洪泽镇,准备等张通古北归的时候劫杀他,以破坏和议。 这可是要杀头的。 咋个办办,韩世忠啊韩世忠,我哪里得罪你了,你为何非要让我来垫背。 想了一整夜,郝抃拿定了主意。 这个差事不能办也不能不办,唯一的生路就是让张通古别从洪泽镇走就行了。 郝抃真想夸自己聪明,居然能想出这样两全其美的法子来。 事不宜迟,郝抃顾不得一夜没睡,一大早就偷偷前往扬州。扬州是张通古北上的必经之地,只要在扬州截住他,让他改道,事情自然而然就能化解。 韩世忠待在楚州,扬州城里最大的官就数直秘阁淮东转运副使胡纺了,郝抃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胡纺,胡纺也被吓了一跳。 胡纺毫不怀疑韩世忠真能干出这样胆大包天的事来,真要让张通古死在洪泽镇,他这个淮东转运副使恐怕也做到头了。 还好郝抃知轻重识大体,要不然真会被韩世忠那个莽夫给累死。 张通古啊张通古,也算你命大,哼哼。 …… “阿嚏。” 站在船头的张通古冷不丁打了个喷嚏,他紧紧地裹了裹大裘,心中又将江南阴冷的冬天骂诅咒了一遍。 “张使臣,我们还是回舱吧。” 陪在一边的韩肖胄提醒道:“外面风大,还是舱里暖和。”年逾六旬的韩肖胄是报谢使,跟着张通古一起先行。 “韩大人,快到大江了吧?” “嗯,前面就是丹徒,今日我们就能到扬州。” “到了扬州我可要好好歇两天,行了几日的船还真是累人。” “呵呵,可不是吗,我这把老骨头都快僵,等到了扬州,我陪使臣好好喝几杯,听说扬州也有神仙醉哩。” “噢,当真?” “嗯,老夫听说扬州的蓬莱阁也有此酒。” “那可要好好喝两杯,不过神仙醉好虽好,可还称不上珍品。” “哦,难道这世上还有比神仙醉更好的酒?” 韩肖胄为了神仙醉可没少往望湖楼跑,居然有人说这酒还不算珍品。 “我曾在四太子府上喝过一种叫玉露琼的酒,色如琥珀,闻之馥香如醉,饮之甘醇无比,就算天上的玉液琼浆也不过如此,就连装酒的玉壶春瓶都是世间罕见的冰雪琉璃所制。此酒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尝,那种味道,我是一辈子都忘不了啊。” 说着说着,张通古眼睛里露出了一丝痴醉。 呵呵,就是白酒泡人参,有这么夸张吗。 韩肖胄也听呆了,咽了咽喉咙,哈喇子差点都流了出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六十三章 韩瘟神暴走 过了大江,离扬州就半日的船程,申时末,张通古和韩肖胄的官船就已稳稳地靠在了扬州码头。 船到扬子镇时,韩肖胄已派人知会扬州守臣,胡纺一接到报告,就心急火燎地赶到码头等候。 张通古和韩肖胄坐久了船,刚想下来舒展舒展筋骨,却被胡纺一把给拦住了。 “胡大人,这是何意?”韩肖胄有些不解,半开玩笑地问道:“莫非胡大人这个地主不欢迎我们这几个远客?” “张使臣、韩大人,莫要误会,请借一步说话。” 见胡纺面色严肃,韩肖胄心里打了个咯,“胡大人,有何要事?” “韩大人,扬州不宜久留,你和张使臣北上也要改道。” “这是为何?出了什么事?”张通古很郁闷,扬州城不让进,还要他们换道走。 “韩太尉已在洪泽镇埋下伏兵,准备对张使臣不利。”胡纺压低了声音,说道:“为了二位的安全着想,还是改道从淮西走。” 韩肖胄一听,登时吓了一跳,连忙问道:“胡大人,此事当真?” “韩大人,这种事情我能开玩笑吗?” 嘶! 韩肖胄倒吸了一口冷气,韩世忠胆子也忒大了吧,居然敢对张通古下手。 张通古也惊出了一身冷汗,这韩世忠是什么人,他可清楚的很,他一点都不怀疑韩世忠敢对自己痛下杀手。 自从黄天荡把四太子打的嗷嗷叫后,韩世忠在金人那里可是挂了号的,遇到这个瘟神还是离远点,没看这几年淮东风平浪静吗,那是每次南下大家都故意躲着他。 “韩大人,这可如何是好?”张通古焦急地问道:“前面有火坑在等咱们呢。” “张使臣、韩大人,不是胡某不留客,是在是此地不可久留。”胡纺建议道:“二位即刻启程,从真州、和州走,再由淮西北上。” “对对,胡大人说的有理,咱们就立刻动身吧。”浑身冒冷汗的张通古,一刻也不想在扬州多待。 “胡大人,多谢相告,韩某不胜感激。”韩肖胄行了一礼,“老夫就先告辞了,待老夫南归再来致谢。” 捡回一条小命,张通古也连连作揖,拜谢道:“多谢胡大人,多谢胡大人。” “二位大人一路上小心。” …… “大帅,扬州有消息传到。” 哈,看来贵客已经登门。 韩世忠可打开书报一看,却是说张通古的船只过扬州而不入,连夜掉头改道往真州去了。 他娘的,兔子跑了? 韩世忠捏着书报勃然变色,心念一转,不由冷笑了一声,喊道:“你去洪泽一趟,让郝抃马上来见我。” 洪泽镇在楚州西八十里,它的左边是淮水,右边是洪泽湖,走水路从南方到北方,先是要渡过大江,从瓜洲进入运河过楚州进入淮水,再由淮水而上经过洪泽到泗州,在泗州取汴河往西北而上,可直达南京应天府和东京开封府,所以洪泽湖一带是必经之地。 带着手下扮作红巾的郝抃猫在洪泽镇好几天,每天都在暗暗祈祷张通古千万别自己作死往这里闯,自己能安然把差事给混过去。 郝抃等了几天,张通古确实也没来,他悬着的心也逐渐放下,就当他以为自己计策成功时,韩世忠的亲兵到了洪泽,让他立刻前往楚州。 郝抃心中大叫不好,知道事情已败露,依韩世忠的性子,自己回楚州就是死路一条。 于是郝抃把心一横,找了个借口让亲兵先回去复命,说自己整顿人马后就即刻赶来。 亲兵一走,郝抃牵出两匹快马,连家小都顾不上,就管自己沿淮水往西逃去。 …… “大帅。” “你回来啦,郝抃呢?” “郝将军说整顿好军马就即刻赶来。” “他娘的,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韩世忠笃定郝抃肯定是自知事情败露跑路了,登时火起,不由狠狠地骂了一句,“随我来,老子还不信了。” 暴走的韩瘟神随手提起宝剑就冲出了节堂。 不多时,就只见韩世忠领着四五十轻骑出了楚州西门,一直绝尘往淮西的方向追去。 连夜赶到洪泽镇,一问兵士,得知郝抃确实是一个人往西去了,韩世忠不由怒火中烧,第二日一早,又带着人马继续往西追去。 韩世忠不知是犯了混还是哪根筋搭牢了,从洪泽追到了泗州,又从泗州追到了濠州,一日追了三百里。 没想到郝抃更绝,一路都不敢停留,跑得比兔子还快,韩世忠在泗州、濠州都扑了个空。 韩世忠手下的亲兵满以为老大追到濠州也差不多该掉头了,没想到第二日一早,韩世忠又中了邪一样要带着众人一路向西。 “大帅,再往西可就是亳州地界了。”亲兵统领于毅小心地提醒道。 韩世忠明白于毅的意思,虽然议和已成,河南地要归还大宋,但目前土地没有正式交割,亳州还在金人手里,这要不管不顾地继续往前闯,安全问题可要好好考虑一下。 “怕他个逑!”韩世忠眼睛一瞪,喝道:“他娘的,不把郝抃这个反骨崽扒皮拆骨,老子怎么咽的下这口气,跟老子走!” 说完,催着马又像一阵风一样冲了出去。 走了两百余里到了蒙城,韩世忠还特意在蒙城外的蒙馆镇宿了一夜。 幸好因为议和,蒙城这种小地方金人已经撤防,要不然指不定要弄出什么事端来。 蒙城镇宿了一夜,第二日一早,韩世忠又是继续上路! 亲兵们都懵逼了,暴走的韩瘟神这次火气也忒大了点吧,一路追了三天还没消气。 …… “噔噔噔……” 密集的马蹄声打破了黄昏的宁静,东门城头上的兵士聚目一看,只见一队人马直朝城门冲过来。 “不好!” 守城的阿乙叫了一声,转身就跑到城楼内“铛铛铛”的敲起了警钟,楼下城门的守卫听到警讯朝外一看。 我去,哪里来的人马,赶紧关门放狗! “吁……” 韩世忠见兵士闭了城门,赶紧勒住了马。 “你们是什么人?”阿乙扯着嗓子喊道:“速速报上名号,要不然我们要放箭了!”。 “韩太尉为此,速速打开城门!”于毅朝着城头上大声喊道,“速速打开城门!” 阿乙一听,韩太尉?哪个韩太尉? “哪个韩太尉,我不认识。” “混账,淮东宣抚使韩世忠韩太尉都不知道!” 啊!韩世忠! 他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不会是诓我吧。 “果真是韩太尉?”阿乙看对方来的只有四五十骑,心中也定了一些。 “正是!” “那请韩太尉稍待,我家大人马上就到。” 阿乙可不敢贸然开门,万一来得是李鬼不是李逵,他可吃罪不起。 “大胆!”见城头上没有开门的意思,于毅不由大怒,刚想大骂,就被韩世忠给制止了。 “稍安勿躁,我们是客,要客气些。”韩世忠看着顺昌城,笑眯眯地摸着胡渣子,心里暗爽,“嘿嘿,这小子一会肯定要惊掉下巴。” 就在众人等的有些不耐时,只听见城头上发出一声惊呼:“啊!韩大哥,怎么是你!” “哈哈哈哈……” 韩世忠看着城头上吃惊地合不拢嘴巴的叶治,得意地大笑道:“好兄弟,你就让哥哥在外边喝西北风吗?” “快开城门!快开城门!” 韩世忠的到来让知府陈规也大吃了一惊,更让他想不到的是韩世忠千里迢迢从淮东赶到顺昌,竟然是专程来探望叶治的,而叶治和韩世忠居然还是拜把子! 陈规早就听闻叶治背景硬码,要是换了别人这么弹劾秦桧,估计早就去南海钓鱼了,而叶治还能捞个实缺通判,这个年轻人不简单呐。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六十四章 命苦的王伦 顺昌府邸条件简慢,叶治在天香楼摆下了酒席。 主桌上只有四个人,韩世忠居中,陈规居左,叶治居右,汪若海坐下首。 “韩大哥,你真是专程来看我的?”叶治笑眯眯地又和韩世忠碰了一杯。 “嘿嘿,那可不,这么久没见,想死哥哥我了。”韩世忠几杯下肚就有点不正经起来,“兄弟想哥哥没。” “楚州到顺昌千里迢迢的,我可真受宠若惊。” “哈哈,谁叫咱兄弟感情深呢。”韩世忠拍了拍叶治的肩膀,端起酒杯说道:“来来来,感情深一口闷,喝!” “兄弟在顺昌可好?” “好好,承蒙陈大人和汪签判关照,好的很。” “那就好,陈大人、汪大人,我兄弟蒙二位照应,我敬二位一杯。” “岂敢岂敢,太尉请!” “听说你被贬官,哥哥我是憋了一肚子火。”韩世忠一口闷了杯中酒,恨恨地骂道:“他奶奶的,金人没一个好东西,和议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韩大哥,我在顺昌可比在朝中自在。” “行,自在就行,人不就图个自在吗。不过你自个儿在顺昌也小心点,离这么远,哥哥可顾不到你。” “嗯,我知道,韩大哥你在楚州也要盯着点,金人迟早要背盟。” “当真?” “韩大哥不信?” “信!只要是兄弟你说的,我就信。我就知道金人是包藏祸心,他娘的,可惜让张通古给跑了。” “嗯?张通古?”叶治瞄了一眼韩世忠。 “嘿嘿,”韩世忠自觉说漏了嘴,尴尬地笑了笑,压低声音在叶治耳边说道:“其实这次来,我是追人追到濠州,顺道来看看你的。” “追人?追张通古?” “不是,追我手下一个统领,叫郝抃。他娘的,我让他扮作红巾,埋伏在洪泽镇劫杀北上的金国使臣张通古,没想到这个混账居然敢偷偷去通风报信,让张通古给跑了,让我拿住,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噗。”陈规听了,惊得差点把嘴里的酒给喷了出来。 截杀金使,娘的,够胆! 这种事情也只有韩世忠这种人敢想敢干,老子服你! 叶治听罢,也着实吃了一惊,这也太猛了吧,居然敢这么干! “韩大哥,听我一句话,杀了张通古也于事无补,反而会置自己于险地,以后这样冒险的事情可千万别干。” 韩世忠点了点头,想想也有道理,战和这样的大政怎么会因为一个小小使臣的死活而改变呢,自己要真杀了张通古,那就要等着迎接赵构的怒火。 “还有,这个郝抃就不要去追了,他也是不得已,你让人家去干这个,不是把人家往绝路上逼吗。” “好,我听你的。”韩世忠点点头,说道:“既然金人会背盟,你待在顺昌可不安当啊,要不哥哥留些人手给你?” (郝抃投到了岳飞军中,韩世忠也没有再追究为难。) “不用,真要有什么事,我自保之力还是有的,你留人手在此,不免要招惹物议。” “行吧,那你凡事小心,莫要逞强,若有不对劲就来淮东找我。” “嗯,韩大哥你放心吧,我是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呵呵,你小子鬼精鬼精的,会出事才怪哩。” “哈哈哈哈……来,喝酒,喝酒。” …… 过了宿州,张通古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这里还由金国掌控,安全自然无虞。 张通古本来就不赞成和议,他觉得白白把河南陕西土地还给宋国简直就是白痴行为,可惜金国不是四太子兀术他们当政,要不然怎么也不会干出这样的蠢事。 江南这么走一遭,接触了宋国的君臣,张通古越发觉得他们根本不配拥有河南陕西的膏腴之地,此番回国一定要向四太子他们力陈。 张通古想想,四太子也是没法子,现在朝政是蒲鲁虎、讹鲁观、挞懒他们说了算,考虑到政权的稳固,金熙宗不得不按着他们的意思来。 而金兀术作为元帅府右副元帅,坐镇开封府,全权负责归还土地的交割。 在正月十五的时候,金熙宗就已诏告河南吏民,说要偃兵息民,将自河之南,复以赐宋氏。 见到金兀术的那一刻,张通古就像在外受了欺负的孩子见到家长一样,觉得自己好委屈。 “大王,这次出使,微臣差点就回不来了。” 说着,张通古感觉鼻子一酸,眼圈居然都好了。 “啊!”金兀术吃惊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张通古竹筒倒豆子似的把韩世忠伏兵洪泽打算劫杀他的事情细细地说了一遍,金兀术一听是韩世忠这个猛人,脸上不禁也抽抽。 自他征战以来,纵横天下十几年,就只在韩世忠和吴玠手上吃过大亏,特别是黄天荡里的几十个不眠夜,现在想起,还心有余悸。 “韩世忠,总有一天老子要你好看!” 金兀术恨恨地骂了一句,对张通古勉慰道:“这次委屈你了,这趟差事办的不错,待回到上京,让陛下好好奖赏你。” “大王,微臣要的不是什么奖赏。”张通古苦着脸陈说道:“微臣觉得把大好的土地送给宋国真是不智之举。” 金兀术看了一眼张通古,语带不满地说道:“我何尝不是这么想,但陛下已经决定,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那真的要把土地白白地交给宋国吗。” “眼前只能按着陛下的旨意办,宋国的交割使是谁?” “王伦。” “呵呵,又是他。” 呵呵,别说是金兀术你了,连王伦自己都觉得很无趣。 都说柿子专挑软的捏,赵构也捏得太狠了点,反正只要和出使搭边的,指定要落在王伦头上。 也罢,反正名声已经臭大街,无所谓了。 为了补偿王伦,赵构既给钱又给官,赐了同进士出身,又除端眀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充迎奉梓宫奉还两宫交割地界使,任东京留守兼权开封府尹。 帽子一顶顶,花花绿绿戴的不少。 可帽子再多又有啥用,在旁人眼里,王伦就是头号卖国贼,帽子越多,骂的越惨。 张通古回到汴京半个月后,头号王伦和副使蓝公佐也到了开封府,负责接待他们的接伴使是老相识乌陵阿思谋。 不过此次碰面乌陵阿思谋的脸色可不大好看,让王伦感觉自己像是欠他钱似的。 他俩被送到驿馆后,乌陵阿思谋就好像得了健忘症一样,把他俩晾在了一边。 心怀忐忑地等了四五天,乌陵阿思谋终于现身,说是金兀术要见他们。 要从别人手里拿东西,哪有这么容易,好在王伦有非常丰富的外交经验,大风大浪也见过不少。 王伦到了行台尚书省,一看金兀术是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心里不免打了个突突。 果不其然,一见面金兀术劈头盖脸的就先问起罪来。 “我主诏书未下,土地尚未交割,你们怎么先款纳赵荣、王威,这岂不是无信之举。” 王伦被金兀术问得一时语塞,在这件事情上,确实是有些理亏。 赵荣是宿州知州、王威是寿州知州,这两人听说两国和议已成,未等金主正式下诏交割地界就献城来归。 赵构也没想这么多,有人来归附还不高兴?就乐呵呵地接纳了赵荣王威,还好一顿褒奖,结果惹恼了金兀术。 “元帅容禀,赵荣、王威见两国议和已成,不待交割即以城归,实乃两人思乡心切,请元帅宽宥。”王伦只能找这个理由搪塞,“况且两国和好,无论南北都是上国之赤子,请元帅恕罪。” “哼,”金兀术冷哼了一声,责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此二人不待我令就私通款曲,与犯军法何异?你禀告你家国主,速速将此二人押回,以免坏了和议。” “这……” 王伦刚想辩解,见金兀术瞪了他一眼,只得把未出口的话咽回去。 看来只能丢卒保车,现在最重要的是交割地界,其他的都可以靠边站。 “元帅放心,在下一定禀告陛下。” “还有,此次赐还河南之地,是我国家对宋氏的恩德,你江南所下赦书为何只字不提我上国的恩泽呢?”金兀术接着质问道:“你江南如此忘恩,让本王如何相信你们是诚心和议。” “这……” 面对金兀术咄咄逼人的攻势,王伦有些招架不住,“大王息怒。前面颁下的赦文并非真赦文,在下临行前,陛下特有交待,赦文内容当请大王过目改定。” 外交就要有急智和应变能力,事急从权,王伦也顾不了这么多,反正赦文已经颁布,现在要改就随他去了,只要能把金兀术对付过去就行。 “当真?”金兀术瞟了一眼王伦。 “千真万确,千真万确。在下已将赦书草本带来,请大王有所指,待在下改定。” “嗯。”王伦这么一说,金兀术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一点。 王伦也不拖泥带水,当即在金兀术和乌陵阿思谋的指点下改起了赦书。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六十五章 勃极烈 三月十六,春日的暖阳照的人暖乎乎的。 今日是正式交割地界的大好日子,开封北郊早早地就筑起了方坛。 一身戎装的金兀术高高地端坐在方坛之上,手下都统万户一干将领,以及行台尚书省一干大臣分列左右。 交割仪式十分隆重,除了汴京大小官吏,城内的父老也都拥到了北郊,一起见证这个重要的时刻。 王伦作为交割使,代表大宋对高高在上的金兀术行了君臣之礼,由报谢使韩肖胄当众宣读了宋国对金国的感谢信。 而金国方面,则由乌陵阿思谋宣读对宋国的勉谕诏书,而后金兀术亲手赐下象征河南陕西各地的舆图,以示交割。 根据协议,金人归还东西南三京、寿春、宿州、亳州、曹州、单州以及陕西、京西等地,同时应交割的州军官府财物,十分留二分,馀下八分归金人所有。 金人还有一个特别要求,所有归还州县所置的官吏,全部留任,不得废置。 交割完毕,王伦代表宋国向金兀术进酒为别,金兀术由由沙店渡河移驻祁州,行台尚书省移大名府。三路都统乌禄同日退出南京应天。 赵构诏分河南所复州军为三路,京畿路治东京开封府,河南府路治西京洛阳,应天府路治南京应天,以帅臣兼留守,三路各置漕臣一员兼提刑。 端眀殿学士、同签书枢宻院事王伦为东京留守兼权开封尹;检校少傅、庆远军节度使提举醴泉观郭仲荀为太尉、东京副留守兼节制军马;观文殿学士孟庾为河南府路安抚使兼知河南府、充西京留守;资政殿学士致仕路允迪为应天府路安抚使兼知应天府、南京留守。 收复旧土,王伦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他心里清楚的很,大宋对这片广袤的土地已经失去了掌控力,只要金人愿意,他们随时可以再次夺过去。 所谓归还旧土,其实就是他们玩的一个把戏而已,然而可悲的是,大宋朝很多人对这样的纸上画饼却是甘之如饴。 真正让王伦头痛的是如何迎回梓宫和太后,这是他最艰巨的任务,也是他的终极宿命。 人是金国拿捏赵构的最大筹码,土地永远都在那里不会跑,而人却是长了脚的,走了就很难再回来,所以金人不可能会轻易放走韦太后。 唉,前路漫漫多渺茫。 王伦站在黄河边北望,不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 一路上张通古都是怏怏不乐,北郊外金兀术把舆图交给王伦的那一刻,他都有一种要抢回来的冲动。 一回到上京,张通古就去见了斡本。 斡本是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庶长子,也是金熙宗的养父(金熙宗的生父是阿骨打的嫡长子绳果,在对辽战争中受伤,于天会二年(1124年)死去,他死后,五岁大金熙宗就由斡本抚养),他和四弟兀术是主战派的代表,都坚决反对将土地还给宋国。 不过形势比人强,身为金太宗吴乞买嫡长子的蒲鲁虎权势熏天,金熙宗在地位尚未稳固时,只能遂了他们的意。 “……大王,我们刚退出汴京,宋人就要布置兵马戍守,可见其并非诚意讲和。趁他们部署未定,我们可要尽早谋划收复河南之地啊。”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斡本应道:“我素来不赞成把土地还给宋国,只要时机成熟,我们一定会收回来的。” “可那要等到什么时候,要是让宋人部署完毕,到时候想要收回来就难了。” “通古,你们汉人有句话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现在朝中的形势未定,有些事情还要再等一等。” “大王的意思是?” “如果现在就要收回土地,肯定有人要站出来反对。” 即使斡本没有明说,张通古也清楚他说的是谁。 女真权贵内部已经分裂成两个派系,一派是太祖阿骨打一脉为主,另一派是太宗吴乞买一脉为主。 女真内部的分裂,还要从女真族的勃极烈制度说起。 勃极烈即酋长之意,女真族龙兴之前是酋长制的部族,族里的大事由各部落勃极烈组成的议事会集体讨论决定。 完颜阿骨打建国称帝后,四处征战,为了集权的需要,他将庞大的议事会,改组为由皇帝和少数国相级别的高级核心官员共议国事的勃极烈制度。但皇帝的权力仍受到各个高级核心官员的牵制,类似集体领导。 最初的勃极烈成员有五人,按地位高低顺序分别为:都勃极烈,即皇帝阿骨打(金世祖完颜劾里钵次子);谙班勃极烈,此为皇储,由阿骨打四弟吴乞买担任;忽鲁勃极烈,相当于国相,由阿骨打堂兄完颜撒改担任;阿买勃极烈,相当于国相的第一助手,由阿骨打堂叔辞不失担任;昊勃极烈,相当于国相的第二助手,由阿骨打最小的弟弟斜也担任。 不久,阿骨打又增加了第六位勃极烈,即乙室勃极烈,相当于国相的第三助手,由其叔父阿离合懑担任。 这六人是当时女真族权力的核心。 1119年,阿离合懑死。 1121年,撒改死,原昊勃极烈斜也升为忽鲁勃极烈。昊勃极烈则由阿骨打的堂兄弟蒲家奴担任,乙室勃极烈由撒改的长子粘没喝担任。 女真族最初实行的是同代相传、兄终弟及的继承制度,这样能保证整个部族在恶劣的环境中始终有成年的领袖领导。 比如景祖乌古乃(阿骨打的爷爷)将权力传给世祖劾里钵,然后是劾里钵的四弟肃宗颇剌淑和五弟穆宗盈歌,这一轮过后才是势力最大部族的下一代来担任领袖。 世祖劾里钵有五个儿子,长子乌雅束、次子阿骨打、三子斡带、四子吴乞买和五子斜也。 穆宗盈歌死后,女真族的最高权力回到了劾里钵一脉手里,先是乌雅束,然后是阿骨打,因为斡带死得早,所以阿骨打死后皇位传给了吴乞买,斜也成为皇储。 但斜也命也不长,早于吴乞买五年就死了,吴乞买把皇储谙班勃极烈的位置空闲了两年。 因为女真族的汉化,吴乞买当时已经在考虑要废除勃极烈和兄终弟及的继承制度。 不过阿骨打这一脉的实力太强大了,在大家的催促下,吴乞买不得不选了阿骨打嫡长孙合剌(即金熙宗)作皇储。 同时金太宗作了一次有利于自己的调整,让自己的长子蒲鲁虎担任忽鲁勃极烈,降原忽鲁勃极烈斡本为左勃极烈(左相),由原乙室勃极烈粘没喝为右勃极烈(右相)。 1135年,金太宗完颜吴乞买死,合剌继位成为金熙宗,皇权终于又回到了阿骨打一脉手里。 金熙宗上台后不仅没有补上谙班勃极烈这个空缺,反而迁忽鲁勃极烈蒲鲁虎宗磐为尚书令、太师,迁左勃极烈斡本为太傅,迁右勃极烈粘没喝为太保,总管政府机构,并领三省事。 这实际上是废除了勃极烈的议事制度和兄终弟及的继承制度,转变为三省六部的文官制度和父子相传的继承制度,这是女真族汉化从奴隶制向封建制发展的必然结果。 勃极烈制度的废除,引起了吴乞买嫡长子蒲鲁虎的强烈不满,因为若金太宗吴乞买早点把勃极烈制度废除,则蒲鲁虎可以当太子继承皇位。 结果吴乞买迫于阿骨打子孙的压力没有这么做,把皇位留给了金熙宗。而金熙宗上台后不久,却把兄终弟及的勃极烈制度给废除,蒲鲁虎哪里会爽。 愤愤不平的蒲鲁虎在朝中跋扈尤甚,金熙宗即位之初对他处处忍让。 不过处处忍让不意味着永远忍让,蒲鲁虎的存在对于金熙宗的皇位始终是最大的威胁。 张通古似乎从斡本的话里嗅出了一丝特别的味道,“大王,如果他日出兵收复河南地,在下愿作前驱。” “好,到时少不得你。”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六十六章 秦桧,朕挺你 蒲鲁虎又梦见自己坐在了那个原本属于他的位子上。 每次上朝,向那个侄子辈的小男人俯首称臣时,蒲鲁虎的嫉恨和愤怒就像熊熊的火焰,无时无刻不在剧烈地烧灼着他的心,让他感到万分的痛苦和屈辱。 “不行!那个位置是属于我的!我要夺回来!” 对皇位有觊觎之心的不单是蒲鲁虎,如果勃极烈制度没有被废除,那么其他世系的人都有名正言顺站上金字塔顶尖的机会。 但是勃极烈制度一废除,除非他们使用非常的手段,要不然就只能世世代代跪拜着仰望塔尖。 对于金熙宗赤裸裸地破坏游戏规则,左元帅挞懒也是无法接受。 他最大的心愿是自己能像父亲一样,成为这个冉冉升起的帝国的主宰,即使他不能成为主宰,那也要让他的子孙成为主宰。 挞懒是穆宗盈歌的儿子,他和阿骨打是堂兄弟。 阿骨打这一辈相继作古后,挞懒已然是女真贵族中辈分最高资格最老的人,论辈分,金熙宗还得管他叫爷爷呢。 挞懒辈分高,又掌握兵权,部族的势力也很强,这样的人是蒲鲁虎最需要的盟友。 有着共同热望的人很快走到了一起,达成了默契。 除了挞懒,还有不少人对废除勃极烈制度心存不满,阿骨打的第六子左丞相讹鲁观就是其中之一。 他虽然不是阿骨打的嫡子(阿骨打的嫡子是圣穆皇后唐括氏所生的绳果、乌烈、没里野),但对最高权力也充满了野心。 他觉得最高权力理应回到阿骨打家,但阿骨打家的男人又没有死绝,凭什么皇位要给一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 “蒲鲁虎,现在可不能再犹豫了。”讹鲁观说道:“我接到消息,兀术在合剌面前告了你和挞懒叔叔一状。” “他告我们的状?”挞懒听了一愣,问道:“兀术怎么说的?” “是的,挞懒叔叔。兀术回到祁州后就给合剌写了封密信,说割让河南的土地都是您和蒲鲁虎一手策划的,说你们肯定和南朝有勾结,让合剌小心提防,还说不能让南朝的使者到上京来。” 一脸愤恨的蒲鲁虎瞪着眼睛追问道:“他真的是这么说的?” “嗯,密信的内容我也是好不容易才得知的,所以赶来告诉你和挞懒叔叔。” “挞懒叔叔,现在该怎么办?您要拿个主意啊。” 蒲鲁虎看了一眼坐在上首的挞懒。 “蒲鲁虎,我老啦。”挞懒顿了顿,说道:“这个主意还要你们年轻人拿。” “蒲鲁虎,你还犹豫什么?”斛沙虎(蒲鲁虎的同胞弟弟)叫道:“合剌迟早要对我们动手,汉人不是有句话叫先下手为强吗,我们还等什么。” 蒲鲁虎看了一眼挞懒,发现挞懒似是鼓励地看着自己,终于把心一横说道:“好,那我们就先动手。” “那我们什么时候动手,在哪里动手?”阿鲁补(蒲鲁虎同胞弟弟)问道:“上京戒备森严,没有兵符,我们的人马根本进不来,即使人马能进城,万一要让合剌逃脱,事情就不可收拾了。” “嗯,阿鲁补说得对。”挞懒点了点头,说道:“这件事要好好谋划,现在上京除了禁卫军,其他的人马根本不许进,在上京动手动静太大,很容易被察觉。” “挞懒叔叔,蒲鲁虎,我倒有个主意。” “哦,讹鲁观,你有什么好主意,快跟我们说说。” “过几个月就是秋猎,我们可以趁秋猎的时候动手。” “秋猎?”蒲鲁虎眼睛一亮,不由赞道:“好主意,趁合剌离开上京再动手,御子林林深树密,正好可以埋伏军马,我们反正也要跟着去,他的一举一动就尽在掌握。” “可万一在林中让他走脱呢?”阿鲁补问道:“林深树密好藏兵不假,可万一让合剌跑了,那再想找到他不也是大海捞针一样吗?” “嗯,我看阿鲁补的担心不无道理。我们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不能出现任何差池。”讹鲁观点了点头。 “讹鲁观,那你说怎么办。” “在御子林动手还不如在混同江动手。” “混同江!”挞懒和蒲鲁虎一起叫了起来。 “对,混同江。” 七月合剌要前往混同江边捕鱼,此时的混同江正好处于丰水期,等同于天堑,只要将合剌围在江边,他就是有上天遁地的本领也是插翅难飞。 挞懒、蒲鲁虎等人都是久经战阵的将领,自然明白在混同江边动手的好处。 “哈哈,讹鲁观,有你的,再也没有比混同江更合适的地方了。”蒲鲁虎笑道:“既然我们决定要做,那就抓紧准备吧。” …… 不止讹鲁观,连王伦也得知了金兀术给金熙宗密信的内容。 原来王伦在云中时曾有个旧属,现在在兀术帐下听命,他得知了金兀术的密信,就偷偷地来汴京见王伦,把金兀术的密谋告诉了王伦。 王伦知道此事干系重大,万一让金兀术说动金熙宗,那议和就要前功尽弃。 假若议和一坏,那等待赵构的,就是金人南下的铁骑。 垂拱殿。 赵构刚刚接到王伦的奏报,就召集诸大臣商议,恰好判大宗正事赵士祇和兵部侍郎张焘自永安军检视诸陵还京。 “诸陵寝的情况如何?”赵构苦着脸问道。 赵士祇身体发抖,愤恨地说不出话来,诸皇陵的惨状他不愿意也说不出口。 惨!真的太惨了!那可是他的祖坟啊。 赵构显然察觉到了赵士祇的异样,他把目光投向了张焘。 张焘也不愿开口,他和赵士祇的永安之行简直就是噩梦,虽然那不是他的祖坟,但面对这样的惨状,他的愤怒绝对不会比赵士祇少。 在赵构一再逼视下,张焘低沉地回答道:“万世不可忘此贼!(刘豫置淘沙官,将京西诸陵挖的干干净净。)” 说完略扬着头就一声不吭了。 赵构听罢,久久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即使有话想说,这个时候也没这个勇气张嘴。 “陛下。” 尴尬的沉默持续了半晌,签书枢密院事楼炤打破了寂静,他激动地说道:“臣至永安军,先谒昭、厚二陵(宋仁宗永昭陵和宋英宗永厚陵)及会圣宫。所见皆是残破不堪,所有室屋殿宇皆已被毁,止存遗基,宫墙内草深不见遗址,甚至有白骨暴露,不忍卒睹。” 楼炤越说越激动,而赵士祇的眼睛已经红了。 “陛下。”张焘的声音几乎哽咽,“陛下,金人之祸,上及山陵,虽殄灭之,未足雪此耻,复此仇。可千万不能以为和盟可靠,而忘了复仇大事啊。” 秦桧听罢,阴毒地盯了一眼张焘,说道:“陛下,臣以为王伦所奏兀术密信情实真伪尚未可知。金人已如约归还三京河南及陕西之地,足见其议和之诚,切不可因道途之说而废数年之功,再启兵端。” 权刑部侍郎陈櫜真的听不下去了,平时很少发言的他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抗声道:“陛下,臣有话说。” 赵构看了一眼陈櫜,他用不着猜就知道陈櫜要说什么,虽然不想听,但这个时候却不能不让人讲。 “陛下,金人每挟讲和以售其奸谋,论者因其废刘豫,又还河南地,谓其有意议和,臣以为不然。且金之立豫,盖欲自为捍蔽,使之南窥。豫每犯顺,卒皆败北,金知豫不足恃,从而废之,岂是为我!河南之地,金欲付之他人则必以豫为戒,故捐以归我。往岁金人曾说,岁币多寡听我所定,还未淹岁,又来厚要,反复如此。且割地通和,则彼此各守封疆就可,但同州之桥至今仍在。足见金人非可以义交而信结,臣恐其假和好之说,骋缪悠之词,包藏祸心,变出不测。愿陛下深鉴前辙,严守战备,使人人激励,日夜警惕。假若其乃真通和,则我振饬武备也不失为立国之常。如其不然,决意恢复之图,勿徇私曲之说,天意允协,人心响应,一举以成大勋,则梓宫、太后可还,祖宗境可复。” 果然,陈櫜当廷发炮。 赵构就有些不耐地说道:“好啦,今日就议到这里吧,朕想静一静,你们都退下。” 这些乱如麻的烦心事确实让赵官家很头痛。 “臣等告退。” 诸大臣相互看了看,没人再想说话。 次日,赵构下旨,催促王伦尽速前往金国议事,迎回梓宫和太后。 不久,张焘出知成都府,陈櫜罢官。 赵构又用自己的实际行动狠狠地挺了秦桧一回!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六十七章 请你去吃酒 上京会宁府,蒲鲁虎府邸。 “蒲鲁虎,你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你们放心,我们这边已经布置停当。”蒲鲁虎回答道:“斛沙虎和阿鲁补已经安排好部众,我们提早一天到曲江埋伏,曲江到混同江只有五十里,我们就定在二十八日未时末动手,怎么样?” 合剌混同江捕鱼的时间定在了七月二十八,也就是一个月后。 “到时候我们都要跟着去,那谁来领兵设伏?”讹鲁观又问。 “斛沙虎称病不去,就由他领兵埋伏,到时候我们里应外合,杀他个措手不及。” “嗯,我看可以。”挞懒点了点头,叮嘱道:“这些日子里大家都要万分小心,千万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挞懒叔叔您放心吧,”斛沙虎道:“底下人只知道是要练兵。挞懒叔叔,您那边没问题吧。” “没问题,元帅府的兵马虽然进不了上京,但在京外调动是没有问题的,到时候我在外围策应,防止他们逃脱。” “好,就这么办,这次千万不能让合剌他们跑了。”蒲鲁虎说道:“这些日子大家也尽量不要过多往来,以免引起合剌的怀疑,出发前两天我们再最后碰个面,如何?” “好,蒲鲁虎,就按你说的办。”挞懒端了酒杯,意气风发地说道:“来,一起干了这杯酒,预祝我们马到成功!” “干!” 出了蒲鲁虎的府邸,已是月上中天。 蒲鲁虎的府邸在皇宫的东边,而斛沙虎的府邸则在皇宫的西边,秘密会议一散,斛沙虎带着两名侍卫慢悠悠地往回转。 上京虽然地处北疆,但随着金国的强盛,这里也成了热闹繁华的都市,特别是随着女真的汉化,伴随而来的是极其丰富多彩的生活,上京也出现了大大小小的勾栏瓦肆和酒店歌楼。 不过晚上斛沙虎决定不去浪了,毕竟现在是关键时期,大哥蒲鲁虎可说了要低调,千万要低调。 而且最近府里从浣衣院新弄了个宗姬,哥没空出去浪。 嘿嘿,一想到宗姬在自己身下哀啼婉转的样子,斛沙虎心头就一片火热,不由加快了马程。 上京城的北面主要是皇宫、官署和诸王公大臣的府邸,相对于南城热闹的街区坊市就显得冷清了很多。 斛沙虎绕过皇宫西南角,转了个弯,别进了一条宽阔的直路,他的府邸和西城的官署紧挨着,到了晚上这里基本见不到什么人影。 刚别进直街,平时不见人影的路上居然有一队人马拦住了道路。 “停下,停下!” “你们是什么人?敢拦滕王的路。”斛沙虎的侍卫瞪着眼睛喝问道:“还不快快闪开!” “哦,原来是滕王,失礼失礼。”一个统领模样的人抱拳施礼道:“前面在搜查逃脱的人犯,为了滕王的安全,请您在此稍等片刻。” “放肆!”侍卫又骂了起来:“居然敢让滕王等候,快让开!” “滕王恕罪,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请稍待片刻。”统领陪笑说着,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斛沙虎身后的街口。 “这里到了晚上人影都没有几个,哪里来的人犯,莫非你们是在故意消遣本王,你们这些混账东西还不给我滚开!” 斛沙虎一想到府中的宗姬,心中急切,不由气急败坏,痛骂了起来。 “啊,人犯在那里!保护滕王!” 突然,统领朝斛沙虎身后一指,大叫着抽出了宝刀。 斛沙虎几个朝着统领所指的地方转身看去,黑黢黢的根本敲不见什么人影啊。 刚在纳闷间,就见这队人马已经把自己几人围在了中间。 “嘿嘿,这些胆小鬼。” 斛沙虎心中正在嘲笑,没想到的是,统领突然发难,一把就将斛沙虎从马上拽翻在地。 “狗奴,大…” 斛沙虎的“胆”字还没说出口,统领明晃晃的大刀就已经架到了脖子,随即两个兵士用麻绳将斛沙虎捆了。 “你们……呜呜,”斛沙虎刚想说话,嘴巴也被塞了,吱吱呜呜的嚎个不停。 两名侍卫也同样被五花大绑,塞住了嘴巴。 “嘿嘿,”统领对斛沙虎阴恻恻地笑道:“滕王,得罪了,我们奉命请滕王去吃酒。” “呜呜……” 请斛沙虎吃酒的地方不远,就在大理寺。 当斛沙虎被架到大理寺狱的刑房时,他突然像是掉进了冰窟窿,只见斡本正在斜着眼睛盯着他笑……。 …… 第二日是七月初一,金国大朝会。 蒲鲁虎起了个大早,刚出门时就听得院内枝头上喜鹊叽叽喳喳的叫,心情不由大好。 女真立国后,也学了汉人那套东西,大朝会就是其中之一。 蒲鲁虎是太师、领三省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押班排在东列第一,西列第一则是斡本。 咦,怪了,今日斡本怎么看着这么友善,还对我笑哩。 嗯?是兀术! 蒲鲁虎突然瞥见了站在斡本身后的金兀术,正拿他那双如鹰隼般的眼睛阴阴地盯着自己看。 蒲鲁虎心中一紧,兀术他怎么突然跑到上京来了?! 阿骨打家的众兄弟里他最忌惮的就是像饿狼一样的兀术。 蒲鲁虎被金兀术盯得有些不自在,将目光转向了别处,把殿内众人扫了一圈。 咦,斛沙虎呢? 莫非昨日又去吃酒,喝醉了? 这小子就是管不住嘴,散朝后我得去好好教训教训他,省得将来误大事。 其实大朝会也挺无聊,基本没什么大事情,真正的大事核心圈子里早就定好了。 大朝会就是一班人为些鸡毛蒜皮叽叽喳喳,大半都是废话,无趣的要死。 可能是被金兀术拿眼睛盯了,蒲鲁虎心里越觉得不自在起来,好不容易熬了半晌,眼看就要散会,却听见端坐在龙床之上的金熙宗开了口。 “宋王可在?” 蒲鲁虎心里一怔,心想老子一个大活人杵在那里,难道看不到?合剌是睁眼瞎吗。 皇帝有召,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蒲鲁虎排班出列,对金熙宗施了一礼,嘴上不紧不慢地回答道:“臣在。” “兗王何在?” 站在蒲鲁虎对面的讹鲁观也是一怔,偷偷看了一眼蒲鲁虎,出班应道:“臣在。” “虞王何在?” 合剌一一将几个人的名都点了一遍,蒲鲁虎心中涌起了强烈的不祥预感。 “臣在。”阿鲁补低着头出班应道。 话音刚落,就听到金熙宗突然大喝道:“通通给我拿下!” 几人还未反应过来,殿后早已设下的伏兵就冲了进来,将几人一股脑儿给捆了。 “陛下,你这是何意!”蒲鲁虎大声地质问道:“为何无缘无故要拿我们”。 金熙宗还未答话,就见斡本干笑了几声,阴狠狠地说道:“嘿嘿,你们做得好事体。” …… 七月初三,金熙宗诏告内外,蒲鲁虎、讹鲁观、斛沙虎、阿鲁补、挞懒阴结谋反。 蒲鲁虎、讹鲁观、斛沙虎、阿鲁补伏诛。因挞懒位尊,且有大功,释不问,罢元帅府左元帅之职,出为行台左丞相。 以太傅、领三省事秦国王斡本为太师,进封梁宋国王;拜右副元帅沈王兀术为元帅府都元帅,进封越国王;以尚书左丞萧庆为右丞相;因谷神之子昭武大将军达勒达除贼甚力,赐陈王谷神,诏书不名,肩舆升殿。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六十八章 要啥梓宫太母 向赵构奏报了金兀术的密信,心怀忧虑的王伦接到的却是让他即刻前往金国议事的旨意。 王伦对朝政是彻底失望了。 赵构一意媾和,无异于饮鸩止渴,他的忠言和警告谁还会听?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舍出这条老命,尽臣子的最后本分。 渡过黄河回头望,王伦感到一阵悲凉,他心中隐隐有种预感,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出使。 假如金人真的背盟南下,他很可能就要永远留在北方。 七月初十,王伦一行到了中山府。 一到中山府,王伦就感觉气氛不对劲,街面上有点过分冷清,百姓的脸上都带着惶恐忧惧。 王伦一行一到驿馆就被扣在了那里,失去了行动自由。 金人态度的转变让王伦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估计自己的担心很快就要变成事实。 …… 挞懒因为辈分高,且在大金立国中立有大功,金熙宗才网开一面饶了他一命,贬往行台。 挞懒觉得自己堂堂穆宗嫡子,居然要和杜充这些降奴为伍,是对他的莫大侮辱,因此不仅不感不杀之恩,而且对金熙宗更加怨恨。 挞懒觉得自己资格老辈分高,又为金国的江山立下过汗马功劳,金熙宗不敢拿自己怎么样。 所以他到了燕京,更加骄肆不法,又与在燕京的翼王鹘懒(金太宗吴乞买第九子)凑在一起,准备搞事情。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而且墙倒众人推。 挞懒在燕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落在了有心人的眼里,很快,告密信又飞到了金熙宗的案头。 再仁慈的帝王在皇权这个问题上都是吃人的猛虎,别说是同族长辈、兄弟手足,就是亲爹亲妈都可以咬上几口。 金熙宗原谅了挞懒一次,并不意味着挞懒可以肆无忌惮地再去摸老虎的屁股而又能获得原谅。 既然挞懒这么想死,那就成全你! …… “砰砰砰!” “开门,快开门!”伴随着急促的敲门,门外响起焦急地叫声。 “你是什么人?” “我从上京来,鲁王可在?十万火急!” 侍卫一听是上京来的,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领着来人进了府里。 挞懒正和翼王鹘懒、万户都统活离胡土和两个儿子斡带、乌达补在饮酒。 “鲁王!”还未等侍卫通报,上京来人就大声喊了起来。 “帖都!”老部下帖都的到来让挞懒大吃了一惊,他蹭地从座位跳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鲁王,快走!陛下要杀你们!” “什么!” 挞懒如遭雷击,一屁股跌坐在了交椅上,懦懦地问道:“帖都到底是怎么回事?” “鲁王,有人在陛下那里告发你和翼王谋反,兀术元帅正领兵往燕京赶来,没时间了,快走!” “叔叔,现在怎么办?” 鹘懒被突如其来的坏消息吓了个半死。 “还能怎么办,先保住性命要紧,”挞懒喊道:“走,马上走!” “可是往哪里走?” “现在只能去祁州了,祁州元帅府还有不少人马,去祁州整顿军马,再与兀术周旋。” “好,好,去祁州。” 鹘懒已是六神无主,恨不得马上飞到祁州。 有如惊弓之鸟的挞懒和鹘懒等人连夜逃离了燕京,也得亏他们跑得快。 第二天,天还刚蒙蒙亮,金兀术就领着人马杀到燕京,可没想到却扑了个空。 “元帅,怎么办?继续追吗?” 金兀术沉思了一会儿,对达勒达说道:“传令下去,今日在燕京休整一天,将士们没日没夜赶路也累了。” “可挞懒他们昨晚就出城了,咱们要在这耽搁一天,还能追得上吗。” 达勒达也觉得该歇歇,但他又怕不继续追,挞懒他们跑没影。 “哼,”金兀术阴笑了一声,鄙夷地说道:“挞懒就像只老弱的鹰,又断了翅膀,他还能飞到哪里去。逃到祁州无非就想在祁州再翻风浪来。可惜啊,他现在是掉毛的凤凰,谁还傻到肯替他去卖命。让将士好好休息吧,反正继续追,也没办法在到祁州前追上他们,咱们不用急,就让这个老东西多活几天。” …… 屈指算来,王伦和蓝公佐被扣在驿馆已经十一天了,金人看管的严,王伦他们与外面隔绝了消息。 “站住!你是什么人?” “我乃兀术大元帅帐下参军,奉命前来见宋国使臣。”袁宝忠将手里的令牌递了过去,“开门。” 守门的士兵细细查验了一番,见没什么问题,这才让袁宝忠进去。 “宝忠?你怎么来啦。” 见到袁宝忠,王伦非常的意外,上次金兀术给金熙宗密信的事情,就是袁宝忠冒着生命危险传递的消息。 “王大人,上京出事了。蒲鲁虎、讹鲁观等人阴谋造反已伏诛,兀术领兵追杀挞懒,昨日已回到祁州,现在挞懒等人都已被兀术捉住,你们可要做好打算。此地我不能久留,先告辞了。” 说完,不敢久留的袁宝忠施了一礼,就急匆匆地离开了驿馆。 “大人,现在怎么办?” 金国朝堂变天,蓝公佐急得脸都有些青了。 王伦也没想到变数来得这么快、这么急,前脚刚提醒赵构要早作准备,这才一个来月,金国内部就经历了这么一场大清洗,主和派被杀得一干二净,那议和还能和得下去? “公佐,我们一定要想方设法告知陛下。” 王伦忧虑地两道眉毛都拧在了一起,“金国这么大的变乱,议和是不成了,指不定哪天金人就要南下,一定要让陛下早做准备。” “可是我们连这驿馆都出不去,怎么告知陛下。”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两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可一时又想不出什么法子来。 就在两人一筹莫展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嘈杂声,失踪了十几天的接伴官带着一群凶神一样的士兵出现了。 “二位使臣,接都元帅之命,请二位使臣到祁州元帅府相见。” 接伴官的语气很生硬,不容有任何商量,要王伦、蓝公佐等所有人即刻起行。 临行前,还把使团的人细细地数了两遍,确认无所脱漏后,才将王伦等人如同囚犯一样押解着往祁州而去。 祁州在中山府东南六十里。 王伦一行到达祁州已是入夜。 一路上王伦思绪万千,也想过让随从找机会开溜,但金人的看守实在太严,一直把他们押到了元帅府。 金兀术已好整以暇地在等着他们,看到一脸苦瓜相的王伦,金兀术像是猫戏老鼠般地问道:“王使臣,一路劳顿,别来无恙啊。” “蒙元帅记挂,老朽惶恐。” “哼哼,”金兀术冷笑道:“不知王使臣此番前来所谓何事啊。” “奉陛下之命前来上国,奉迎梓宫和太后。” “奉迎梓宫和太后?呵呵,不知是谁许你梓宫和太后。” “元帅,金宋两国议和已成,上国许还河南地及梓宫太母,这都是国书中已然议定,前者老朽在汴京与元帅如约交割土地,元帅莫非忘了。” 王伦也豁出去了,一句话把金兀术给顶了回去。 “哼。”金兀术阴狠狠地盯着王伦,冷笑道:“我可没答应你们归还故地和梓宫太母,谁许的你们向谁要去,这亏本的买卖我是不做。” 谁许的,向谁要。 呵,许的人现在一个在土里,另外一个在牢里。 你让哥怎么去要? 王伦和蓝公佐一班人又被扣在驿馆关了十来天,正当百无聊赖的时候,金兀术差人来请他们。 王伦和蓝公佐不知道金兀术葫芦里卖什么药,反正人为刀殂我为鱼肉,既来之则安之。 二人跟着接应官弯弯绕绕居然到了校场。 只见校场上刀枪林立六军整肃,金兀术身着黄金铠,端坐在点将台上。 点将台下齐刷刷一字排开跪了五个人犯,每个人犯后面都有两个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刀斧手。 金兀术见王伦蓝公佐两人带到,破天荒地朝二人笑了笑,招了招手,示意二人过去。 王伦无奈,只得和蓝公佐一起到了点将台前。 “参见元帅。不知元帅召见,有何见教?” “哈哈,我怕二位使臣久居驿馆太闷,今日请二位出来散散心透透气,顺便看场好戏。” 王伦不答话,他知道金兀术嘴里说的好戏是什么,底下跪着的五个人应该就是主角吧。 果然,金兀术朝着点将台下跪着的人狞笑了几声,用夜枭般的声音问道:“挞懒叔叔,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挞懒?! 吃惊的王伦朝前望去,细细地端详了一会儿,才认清跪在中间那个须发斑白蓬头垢面的老头真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鲁王挞懒。 “哈哈哈……” 挞懒大笑道:“兀术,要杀就来个痛快吧。哈哈哈,我死以后迟早也要轮到你的,我在地下等你,哈哈哈哈哈……。” 妈的,死到临头还这么嚣张。 金兀术被挞懒嘲弄的大笑搞得怒火中烧,朝着底下大喝一声:“杀!” “噗!” 几颗头颅相继飞上了天。 王伦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突然觉得大宋朝很可悲,面对恶魔一样的敌人,却幻想着自己的屈服能换来怜悯。 ……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六十九章 新大腿 纸包不住火。 虽然王伦没法子将消息传回来,但这天大的事情还是很快传回了南方,大宋朝虽然打仗不咋地,但密谍还是很厉害滴。 金国主和派被赶尽杀绝,最紧张惶恐的不是赵构,是秦桧。 挞懒是他幕后真正的主子,主子不在了,他不就成丧家之犬了吗。 特别是如果金国背盟,搞不好他这个始作俑者会被盛怒之下的赵构拿来祭旗。 哎呀呀,想想都觉得可怕。 对秦桧来说,当务之急是再找一座更可靠的靠山,只要能抱上比挞懒更粗的大腿,他的权力和安全才能得到保证 那谁能比挞懒更粗呢? 这样的粗腿,秦桧想到了两根。 一根是金熙宗的养父,金国太师、尚书令斡本;另一根则是手握统兵大权的大元帅府都元帅四太子金兀术。 当年,秦桧在燕山充当挞懒幕僚的时候曾和金兀术有过交集,金兀术对秦桧这个知识分子的印象还是很好的,他曾经宴请招待过秦桧夫妇。 只要能重新搭上金兀术这条船,让秦桧头痛的问题自然都会迎刃而解。 可要想上四太子的船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只有拿出足够的诚意,让金兀术相信秦桧有巨大的利用价值才行。 秦桧自然清楚,要想投诚,那就必须先纳投名状。 他的投名状在哪里? 自然是有的,对不住了二位,借项上人头一用。 谁这么命苦,原来是赵荣和王威。 宿州知州赵荣、寿州知州王威归国心切,未等正式交割地界就献城来归,引起了金兀术的强烈不满,金兀术就曾当着王伦的面要求把这两人押回来。 现在是到了把“礼物”送出去的时候了。 赵构在秦桧的撺掇下,最终同意把赵荣和王威押解回北方交给金兀术。 只要能保住议和,金兀术想要什么就给什么吧,赵荣和王威确实没纪律了点,这也不能怪朕。 赵构、秦桧对赵荣、王威无耻的背叛,引起了忠义之士的强烈愤慨,天下寒心。 韩世忠就专门写信质问秦桧说,“荣、威不忘本朝,一身归顺,父母妻子,悉遭屠灭,相公尚忍遣之,无复中原望耶?” 秦桧大惭,他担心胆大包天的韩世忠又会来半路劫人这一出,于是令人押解赵荣和王威自六合趋淮西而北去。 同时,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赵构和秦桧又在赵荣和王威头上扣屎盆子,诏告天下,榜谕他二人屡次三番对抗官军并驱掠两州之罪。 四太子金兀术得之,复以赵荣为将。 …… 牙帐里铺着厚厚的绣龙黄布地障,几个大火炉释放出的热力使人仿佛置身于暖春。 金熙宗和斡本、兀术都围坐在牙帐中间的大火炉旁,火炉上架着的小羔羊已经熟透,“噗滋噗滋”地往外冒着油花,散发着一阵阵诱人的香味。 “父亲、叔叔,我们现在怎么办?和议到底要不要继续?” “陛下,你爷爷玛当年带着我们东征西战、历尽艰险才有了大金国如今的天下,这是无数女真勇士拿性命和鲜血换来的荣耀,因为挞懒、蒲鲁虎几个人,就白白将大好江山拱手送人,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勇士和你爷爷的在天之灵啊。” 说完,兀术将杯中的玉露琼一饮而尽。 “陛下,兀术说得对。”斡本接着说道:“我们怎么能把好不容易得到的东西让出去呢,和议再好,南朝也不会记住我们的恩情,而且弱小的绵羊是不配拥有这么肥美的土地的,我们一定要拿回来。” “可是父亲,要拿回河南之地,恐怕南朝也不会乖乖听话,难免又要大战一场,我们准备好了吗?” “陛下放心,经过这几年的休养,我们的勇士个个身强体壮、士气高涨,南朝的军马根本抵挡不住我们的铁骑。”金兀术傲骄地说道:“我想,这次趁着大好机会,干脆,大军南下把南朝给灭了,一统天下,也可以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 “嗯,我也是这个意思。”斡本点了点头,赞同道:“南朝皇帝一心求和,肯定会疏于防备,这是天赐良机。” “那我军什么时候可南下?” 打战可不是请客吃饭过家家,充足的准备可少不了。 “准备粮草战具、征发签军,嗯,我看明年三、四月间大军可以进发。”金兀术是统兵大元帅,自然是最有发言权。 “父亲,您看怎么样?” “就这么决定吧,兀术,你速速整军备战,同时我们也要继续迷惑南朝,别让他们起了防备之心。” “父亲的意思是?” “让宋使回去,就说再需细论岁贡、正朔、誓表、册命等事,不过这王伦不能放他回去,他久在北国,对我们的虚实太了解了。” “对,此人决不能放走。”兀术附和道:“现在南朝是秦桧为相,此人是我在燕山的旧识,虽然他是挞懒派回去的,但也可以为我们所用。” “噢,”斡本眼睛一亮,问道:“那你有没有办法牵上线?” “应该没什么问题。” “好,”斡本喜道:“只要有这个助力,大事可成。” “兀术叔叔,”金熙宗提醒道:“你整军备战时,先将河南河北通路封死,以免走漏消息。” “好,哈哈,还是陛下想的仔细。” …… 王伦在御林子喝了近一个月的西北风,终于等来了耶律绍文。 不过对王伦而言,耶律绍文带来的不是什么好消息。 金熙宗让副使蓝公佐先回去复命,需再论岁贡、正朔、誓表、册命等事,而以离间大金国君臣的罪名,将王伦扣押了下来,不久又将他迁往河间府。 (王伦此次被扣押后再也没有机会回到祖国,绍兴十四年七月初九,王伦为金人所杀。王伦留居河间六年,金人欲任命他作河间平滦三路都转运使。王伦曰:“王伦奉使而来,非降也,大宋之臣岂受大金爵禄耶?”金派使者来催促王伦,王伦又不接受,金人杖责使者并缢杀之,王伦厚赆使者,整肃冠带,南向再拜,恸哭曰:“先臣文正公(指王旦宰相)以直道辅相两朝,天下所知,臣今将命被留,欲污以伪职,臣敢爱一死以辱命。”乃就死,年六十一。于是河间地震、雨雹三日不止,人皆怜之。) 十二月初,金国元帅府下令沿河设置营寨,严禁人马渡河南归,渡河之人及与人渡者一经发现皆处死。 …… “老爷,外面有人求见。” “嗯?是什么人,有拜帖吗?” 秦桧有些奇怪,这大晚上的,谁还会不请自来。 “没有拜帖,”增叔略微压低了点声音说道:“老爷,那人说是受老爷燕山故人所托来的。” “燕山故人!”秦桧心头一惊,脑中立马浮现起了挞懒的面容来,不由自言自语道:“他不是死了吗。” “增叔,快请他进来。” “是,老爷。” 来人是一个相貌非常普通的中年商贾,这样的人扔在人堆里,根本不会引人注意。 “你是?”秦桧仔细打量了来人,感觉似乎有一丁点印象。 “相公,小人叫刘全,以前在燕山四太子的府中见过相公。” 刘全这么一说,秦桧的脑中突然闪过了一个清晰的画面,讶道:“啊,是你!” “相公记起来了,呵呵,都十年了,相公的记性真好。” “真的是你,我记起来了,你怎么来了?” “嗯,”刘全看了一眼身边的增叔,有些犹豫。 “增叔,你先下去吧,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是,老爷。” “说吧,何事?” 秦桧也是直截了当,这样的不速之客可不敢留太久。 “相公,四太子有亲笔书信奉上。” 说完,刘全摘下自己的帽子,从发髻里抠出了一颗蜡丸递给了秦桧。 秦桧有些忐忑不安地接过蜡丸,将包裹在内的书信取出,就着烛光细细地读了起来。 渐渐地秦桧脸上的忐忑和不安变成了笑意,他最担心的是金兀术兴师问罪,毕竟他是挞懒那头的。 金兀术在信中非但没有任何怪罪之意,而且对秦桧表达了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的敬意,并对秦桧在发展两国睦邻友好关系上寄予了厚望。 哇靠,刚打瞌睡就来了枕头,秦桧心中真是乐开了花。 秦桧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然后将手中的密信凑到烛火上给烧了,欣喜地说道:“你回去禀告四太子,就说不便书信,秦桧承蒙看重,定然不辜负四太子期许。”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七十章 夏侯镜 蓝公佐南归的路上是提心吊胆,头也不敢回,回到临安时,真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最惊险的莫过于在燕山,到达燕山时,金兀术居然也从上京赶来,又把蓝公佐扣住。 蓝公佐惶惶地在燕山待了几天,正当他以为自己要跟王伦一个命运时,金兀术居然又放行了,可算是捡了一条命。 见到赵构的那一刻,蓝公佐委屈地差点掉下泪来。 他声情并茂绘声绘色地把自己在金国的惊险经历细细跟满朝文武讲述了一遍,又将金国内部变乱的情况和金熙宗提出的新要求一五一十地向赵构作了禀告。 得知了确切消息,朝堂上立刻炸开了锅,金人的伪诈凶残,就如同吃人的恶狼,可笑居然还有人与虎谋皮,幻想着与狼共舞。 “陛下,” 第一个直言的是右正言陈渊,这个老夫子耿着头,很硬气地劝谏道:“陛下,金人尽诛往日力主议和之人,且悔前约,如今不仅要纳贡又要索河东、河北士民之在南者,可知金人确不可信,和议确不可恃。臣以为和战二策,切不可偏执,莫要因如画饼一般的和议而疏于战备。” 赵构对金人毁约也是恼怒的很,说好的事情,转眼就翻脸不认账。 他对陈渊回应道:“卿之所言甚是,今日之和,不但不能偏执于和议,更应该以战为主。” 说完不露声色地瞟了一眼秦桧。 “是啊,是啊。” 朝堂之上立马议论开了,既然皇帝都这么表态,大臣们自当极力配合。 不过让人大跌眼镜的是,没过几天赵构好像全然忘记了自己在大庆殿上说过的话,迫不及待地以集英殿修撰、京畿路都转运使莫将试工部侍郎,充护梓宫、奉迎两宫使;济州防御使、知阁门事韩恕为宣州观察使副之,前往金国开始新一轮的议和。 …… 这是叶治在顺昌过的第二个年,他本想趁着正月休沐再翘几天班回老家看看阿爷阿姥,可路途实在太遥远,交通又如此不便,算算日子估计还没到温州休沐就结束了,只好忍痛作罢。 后世都说春运难回家不容易,可要跟眼下比比,那简直幸福到家。 叶治虽然是贬官,但在顺昌过得却是很自在。 而顺昌在这短短的一年里也发生了惊人的变化,原本凋敝的民生如同如枯木逢春般,逐渐恢复了生机和活力。 今天是元宵节,吃过晚饭叶治就早早地一个人出门溜达。 作为父母官,他最喜欢的就是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街头巷尾里走走,看看万家的灯火阑珊,听听百姓的喜怒哀乐,闻闻各家各户灶头上飘出的香气。 顺昌虽然比不得临安、汴梁这样的大都市,却也满是过年的喜庆味道。 特别是南市大瓦子,热闹非凡,各式各样的花灯把南市装点得如同瑶琳幻境,全城的百姓都涌到了这里。 看着老老少少脸上洋溢着的笑容,叶治实实在在地感觉到了幸福。 不过叶治的灵魂始终是孤独的。 虽然在这个世界,他实现了生命的延续,而且拥有家人亲友,但本质上他不属于这里。 每当皓月当空,他内心的孤寂就如同在无边的旷野上引颈嚎叫的孤狼。 眼前的热闹并不能排遣叶治内心的孤独,随着如潮的人群,穿梭了好一阵,突然觉得有些兴致黯然,他便出了南市打道回府。 这么冷的天,窝在暖暖的被窝里应该更舒服些吧,可惜少了一个暖床的丫头,嘿嘿。 叶治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恶趣味。 如水的月光洒满大地,在皑皑白雪的反照下,把冬夜的黑暗驱赶到了角落里。 “谁?” 正满足于恶趣味的叶治突然瞧见不远处的角落里立着一个人影,不由被吓了一跳。 “是我。”那个人影不慌不忙地向前走了几步。 嗯?这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借着月光,叶治定睛看去。 面容有些看不真切,不过那双透着肃杀,黑如深渊的眸子却如同暗夜中的火炬,一下子照亮了叶治的心头。 “是你!” “是我!” …… 火炉里的炭火被叶治拨的很旺,迅速地驱散了屋内的寒冷。 “来,先喝杯酒暖暖身子。”叶治递过去一杯酒,自己也倒了一杯慢慢地喝着。 “咳咳,痛快!”一杯酒下肚,死囚苍白无血色的脸上终于浮起了一丝红晕。 “你受伤了?” “不妨事。” “说来真巧,去年你也是这个日子走的。” “活命之恩不敢言谢。” “你言重了,我只是觉得你不像个坏人,既然不是坏人,就不应该关在牢里,就这么简单。对了,还不知道你高姓大名呢?” “夏侯镜。” “我叫叶治,能给我说说你的事吗?”叶治对于他的离奇经历非常的好奇。 夏侯镜的眼中露出了一丝悲伤,叶治有些后悔发问,赶忙给夏侯又添了一杯酒,自我打圆场地说道:“夏侯兄,对不住,是我多问了,往事就不要再提,来喝酒。” 夏侯镜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悠悠地说道:“不妨事,这些事我也本打算跟恩公说的。” 夏侯镜是河北人氏,有一身好武艺,早年在外闯荡,干得是替人寻仇的杀手营生。 不过盗亦有道,他从不滥杀无辜,后来厌倦了江湖,回到老家侍奉老母,并且娶妻生子,一家人和和美美。 绍兴六年,刘豫刘麟父子准备攻宋,在河北大肆抓丁签军,夏侯镜不从,杀了刘麟几名手下,带着家小逃祸。 结果一路上被刘麟的人马追杀,老母和妻儿都惨死刀下,夏侯镜只身一人受伤逃脱。 后刘麟率军南下驻扎在即顺昌,夏侯镜伤愈后前来刺杀刘麟报仇。夏侯镜虽然武艺高强,可一人之力怎么能和千军万马相抗,在格杀几十人后,他也受伤被俘。 刘麟想拷问出同党,就没有立刻杀他,将他押入死牢严刑拷打。 不曾想刘猊在藕塘镇兵败如山倒,刘麟得报,连夜从顺昌仓皇逃跑,把夏侯镜忘在了死牢。 就这样,夏侯镜一直被关押在暗无天日的死牢里,直到遇见了叶治。 重见天日后,夏侯镜唯一要做的就是报仇。 他辞别叶治偶,一路北上到了汴京,发现早在两年前刘豫刘麟父子就已被经金人所废。 在汴京找不到刘麟,四下打听,终于得知刘豫父子被迁到了万里之外的临潢府。 夏侯镜一路追到了临潢府,潜伏了数月终于抓住了机会杀了刘麟,大仇得报,不过他也身受重伤。 逃出临潢府后,夏侯镜躲到了五台山养伤,伤养得差不多后,他才南下来找叶治报恩。 叶治听完沉默了许久,才问道:“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大仇得报,再无牵挂。若非恩公活命之恩,我也无法报得大仇,我愿跟着恩公。” “不要说什么大恩不大恩,你若不嫌弃,我是求之不得。” 说实在话,夏侯镜这个大猛人能留下来帮自己,叶治真觉自己捡了个宝。 听叶治这么一说,夏侯镜站起身,对叶治施礼道:“恩公在上,请受夏侯镜一拜,以后我这条命就交给恩公了。” “万万不可,使不得!” 叶治一把拦住了夏侯镜,说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在我这不兴这样,夏侯兄跟着我,其实是委屈你了。” …… 夏侯镜的武艺比叶治想象中的还要高强。 叶治十岁不到的时候就跟着陈鳌习武,这十年下来再怎么缺乏实战经验也能算半练家子,没想到在夏侯镜面前几乎没有招架之力。 “再来!” 叶治也是憋了一股劲,我就不信了,十年练功,在你夏侯镜手下还走不过五招。 “还来?” “嗯,再来。”叶治拼命揉了揉身上中招的地方,目露精光,盯着夏侯镜,叫道:“我就不信这个邪了。” “你一个读书人干嘛非得跟我学这个?” 夏侯镜有点纳闷,这个世道读书人不都是瞧不上武夫的吗,眼前这个小叶相公完全颠覆了他的认识。 “嘿嘿,技多不压身嘛。”叶治笑了笑,“而且这世道也算不得太平,学些武艺防身总是好的。” “我练的可都是杀人技。” “有刀在手不一定非得杀人啊,我要学的就是杀人技。我习武十余年,在你手下却像花架子一般。” “其实你的功底很扎实了,”夏侯镜安慰道:“并不是花拳绣腿,你只是少了实战的磨砺,而且你也不擅刀刃,破绽肯定很多。” “嘿,你说得对,我练得可是最难的枪。” “哦,枪法可是最难练的,没个三五年都入不了门。” “那是,”叶治略带骄傲地说道:“月棍、年刀、一辈子枪,这枪我练了十来年。” “那好,你用枪来跟我比试比试。” “嘿,正有此意。”叶治想找回点场子,就从武器架上取了一根白蜡杆长枪提在手里。 “不错。” 两人还未较量,夏侯镜就先叫起好来。 他虽然没练过枪,但确是一等一的高手,这点眼力还是有的,叶治长枪在手,整个人的精气神就完全不一样了。 夏侯镜仔细地打量着如长枪一样挺立的叶治,心中暗暗提醒自己不能大意,嘴上豪气地喊道:“来,今天就让我领教一下你枪法。” “嘿嘿,夏侯兄,那我就得罪了。” 叶治对自己的枪法颇为自信,他可是经岳飞亲自指点过的,而且一寸长一寸强,长枪对短刀,武器上就占了便宜。 “嗯,来吧。” 夏侯镜也被叶治激起了好胜之心,右手提刀,左脚探前,微微侧身,先做了一个守势。 “好,看枪!” 叶治大喝一声,长枪如电般向夏侯镜刺了过去。 ……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七十一章 穷家富路 “痛快!痛快!哈哈哈……” 夏侯镜很久没有遇到这么强劲的对手了。 叶治的枪法确实了得,一杆长枪如电如龙上下翻飞,让夏侯镜疲于招架。足足用了几十招,夏侯镜才在叶治的枪下缓过气来,然后开始抓机会近身反击,两人真刀真枪的干了百十回合,夏侯镜才瞅准了叶治的破绽将他“一刀毙命”。 “你的枪法在江湖上也算是高手了。” “夏侯兄,真的有江湖吗?” “有啊,不过江湖上大多都是隐士或做事不露痕迹,很少为人所知。” “那也就有门派喽?” “那是自然,江湖纷争门派之别,自古已然。” “那你是哪个门派?” “这个我不能说。”夏侯镜摇了摇头,“而且我已出了师门,已算不得门派中人。” “那我跟你学,会不会违反门规?”看来叶治以前没少看武侠小说。 “你倒是清楚。”夏侯镜摇头道:“不会的,杀人技是我自己悟的,不是师门的武艺。出师门的时候,我曾发过毒誓,自然不会违背誓约。” “好了,夏侯兄,今天就到这吧,明天再继续,身上痛死了。” “好,明日再来。” 既然喜欢找虐,那我就尽量满足你,啊哈哈哈。 “对了,夏侯兄,你也帮我看看弓枪手的训练,练得越好,顺昌就多一分自保之力。” 叶治的担心并非多余。 正月之后就陆续有消息传来,说金人有背叛盟约再次南下的打算。 兖州人张汇从元帅府主管汉儿文字蔡松年那里听说金兀术有渝盟之意,于是和燕人王晖、开封刘炎谋趁夜自新乡渡河赶到临安,向赵构上疏言敌情利害,建议赵构先发制人,在金兀术率兵南下之前先渡河攻河北。 新任成都府路安抚使张焘自西京洛阳入潼关时,也听闻金人有败盟意,等他到了长安,听到的消息越来越多。于是张焘急忙约见川陕宣抚副使胡世将,两人为保川蜀,急令移屯陕右的原吴玠的右护军精锐还屯蜀口和尚原,又请朝廷调拨料外钱五百万缗以备缓急。 (保平、静难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四川宣抚使吴玠于绍兴九年六月薨于仙人关,年四十七。吴玠嗜色,多蓄子女,食金石丹药,以故得咯血疾死。吴玠死后,由胡世将统其军。) 不久,连前往金国祝贺新年的大金贺正旦使礼部侍郎苏符也吃了闭门羹,灰溜溜地回来了。 赵构好心好意给金国恭祝新年,可苏符在开封左等右等等了大半个月,金人连黄河都没让他过。 这还不算,派在北方的密探还传来了金人在河东、北签军备粮的谍报。 这一切都表明,金人背盟南侵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赵构心里也意识到情况不妙,特意下诏川陕宣抚使遇警急情况,军马、钱粮等一干军事,允许随宜措置。并急令京东、淮东宣抚使韩世忠、淮西宣抚使张俊入京议事。 韩世忠和张俊是捍御江淮的顶梁柱,在这个节骨眼上,赵构对二人是格外的优礼,不仅赐了座,连说话也和颜悦色的。 “诸位爱卿,如若金人背盟,河南之地能守否?” “陛下,河南新复州县,我朝并没有置军戌守,连东京也只有士卒三千人,若金人南下如何能守?”秦桧说道:“臣以为,如金人背盟南下,当退保江淮,并力捍御。” “秦相的意思是弃河南之地而不顾吗?”韩世忠讥道:“一味退避,岂是良策。” “陛下,明知事不可为而为之,于事无补。河南地虽复,但无戌兵,又无战备,何能守之啊,请陛下明鉴。” 新任御史中丞王次翁是秦桧的铁粉,他立马出言反驳韩世忠。 “河南是祖宗故土,陵寝所在,怎么能弃之不顾?况且我朝养兵二十余万,何尝不能与之一战。”韩世忠求战的态度很坚决,“哪有未战而先退的道理。” 从赵构内心来讲,河南陕西的土地拿回来就如同天上掉馅饼,是意外之喜。如果老天爷要把馅饼收回去,他还真的无大所谓,管你是什么祖宗故土陵寝所在,我只要稳住我的半壁江山就行。 可是他不能不考虑韩世忠的态度,毕竟现在正是要倚重这帮粗人的时候,不能伤了他们的积极性。 “那韩爱卿有什么高见?” “陛下,俗话说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臣以为,趁金人未发,我朝军马先行北上,沿大河布防,假若金人南下,即可御敌于大河之北。” “陛下,不可。”秦桧立马跳了起来,反对道:“金人是否真背盟尚未可知,如若我朝军马先动,岂不贻人口实。” “哼,秦相难道以为金人会信守诺言吗?”韩世忠针锋相对地说道:“金人奸诈不可信,靖康之祸犹在眼前。” “你……”秦桧被韩世忠顶得一时语塞。 赵构犯难了,他认为河南之地肯定是守不住的,但就这样弃之不顾,也没法向天下人交待,有些事情该做的样子还是要装一装的。 “那大军北上真的可行吗?” 这个节骨眼上,赵构只能以进为退,打不过就跑,应该没啥问题。 “陛下。” 一直闷声不吭气的张俊开了口,他看了一眼韩世忠,冷不丁说道:“陛下,臣以为大军北上不可行。” “噢,”赵构眼睛一亮,问道:“张爱卿说说,为何不可行。” “陛下,兵法云天时地利人和,我军经营江淮多年,已尽得地利之便,也因地利之便方能与金国铁骑相抗。倘若大军北上重新布防,设置营寨壁垒还需时日,没有地利之便,如何能抵挡金人铁骑。” “陛下,张太尉所言极是。”秦桧连忙附和,张俊这个反对的理由还真能站得住脚。 “他娘的,软蛋!” 韩世忠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张俊素来与他不对付,关键时刻张俊扯自己后腿,这让韩世忠更加不爽。 不过韩世忠也是个明白人,要想大军北进,他、张俊和岳飞三大镇缺一不可,张俊明摆着不会以身犯险,也就是说这事甭想了。 见张俊打退堂鼓,赵构心里很高兴,嘴上却有些为难地问道:“那可怎么办是好呢?” “陛下,江淮防线不可轻动,臣以为陛下可在禁中另选一支人马前往东京以备不测。”张俊建议道:“万一有警,也能尽早告知朝廷。” 张俊这个建议算是保守的折中方案,秦桧立刻附和道:“陛下,臣以为张太尉之策稳重可行。” “嗯,此策也甚合朕意,就这么定了。” 派点人马过去虽然不顶事,但起码装了个样子,大家都能看到。 解决了一个头痛的问题,赵构有些喜滋滋地继续说道:“二位爱卿久为国家戌守,风餐露宿、劳苦功高,今日还朝,朕特设宴以酬二位保国之功。” …… 赵构选派前往开封的是主管侍卫马军司公事刘锜。 刘锜出身将门,是泸川军节度使刘仲武之子,他相貌俊美,善于射箭。少时随从父亲刘仲武征战,据说有一次营门有口水缸中盛满水,刘锜一箭射中水缸,拔出箭矢,缸中水如注涌出,刘锜随后又射出一箭,正好将原来的箭孔塞住,众人皆为叹服。 刘锜从军生涯早期基本在关陕,曾任陇右都护,多次战胜西夏崭露头角,受到张浚的赏识。 绍兴七年正月,行营前护副军都统制王彦所部与权主管侍卫亲军马军司公事解潜部属械斗,解潜被罢职。经张浚举荐,朝廷授刘锜为权主管侍卫亲军马军司及殿前司、侍卫亲军步军司公事,统管重建的三衙军,但三衙军数量不多,只是高宗的护卫军。 当年二月,王彦罢兵权出任地方官,于是赵构将王彦所部也隶属于刘锜,至此刘锜的部队才开始单独成军。十月,刘锜兼任庐州知州、淮西制置副使、主管淮西安抚司公事,率部进驻庐州。 绍兴九年二月,刘锜升为果州团练使,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并再次担任权主管侍卫马军司公事。 赵构之所以选中刘锜,一来是刘锜的人马将近四万,仅次于四大镇,声势可观,大家也就不好说赵构局气;二来刘锜人马的班底主要是王彦的八字军,即使折了,赵构也不心疼。 赵构也挺大方的,刘锜你去东京当副留守,朕就再从殿前司拨三千兵马给你,凑足四万人,穷家富路嘛。 临安到开封近两千里,千里行军本来就不是件简单的事,何况还拖家带口。 好家伙,什么箱笼床柜锅碗瓢盆瓶瓶罐罐零零碎碎一个不拉,全部带走。 如果可以的话,恨不得连房子都拆了带走,这哪里是行军,简直就是一场人口大迁徙。 还讲什么兵贵神速,笑话!人家可不等你。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主暴兵 听说金兀术要召见自己,郦琼是既紧张又兴奋。 他在淮西搞兵变、杀吕祉,投靠刘豫,满以为凭着自己数万大军能得到天大的富贵。 可没想到流年不利,正好赶上了刘豫垮台的时候,金人为了防止生变,一纸令下,郦琼的四万大军立刻就被遣散了,他也只授了一个博州防御使外加骠骑大将军虚职。 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特别是手里没了人马,就完全被边缘化,连放屁都不敢大声。 难道老子这样盖世无双的大英雄要埋没于砥槽之间吗? 不甘心啊不甘心,一定要重新出人头地! 俗话说女人不喝醉男人没机会,要老子说,是朝廷不打战武人没机会。 哈哈,机会终于来啦! 蒲鲁虎挞懒这帮人一死,金人定然要再次南伐,正是我高调复出的大好时机。 郦琼也是有心人,为了引起当权者的注意,他隔三差五就找人约饭。 一约饭必定大肆宣扬唯战速胜论,大致的论调是这样说的:我以前跟随大军南伐时,每次都看见元帅国王亲自临阵督战,枪林箭雨矢石交集,元帅国王却不穿铠甲不避锋矢,指挥若定,三军将士意气自若奋勇无前,元帅用兵制胜之道,和孙子、吴起非常相合,可以说是命世雄材。统帅都亲冒锋镝,进不避难,将士看了,谁还敢贪生怕死畏缩不前?我军所向披靡,正是开辟千里国土之时。 反观江南将帅,才能不及普通人,每当出兵,必定身居数百里外,而美其名说是谨慎持重;督召军旅、撤换将校,也仅仅以一介之士持虚文宣告,却谓之调发;制敌决胜的责任,委之以偏裨将校,自己却不肯担责。 所以南朝的军队基本都是不堪一击,聪明点的被打散,蠢的就要全军覆灭。万一运气好取得小胜,则是捷报飞驰,夸大其词,冒俘为功,以致将士生怨。纵然有亲自临阵的,只要势头稍微不妙,肯定是带头逃跑。 而且南朝又是国政不纲,赏罚不分,才有微功,已加厚赏,或有大罪,乃置而不诛,这样的朝廷没有立即灭亡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他们怎么可能重新强盛呢! 郦琼的马屁拍得震天响,也如愿以偿地传到了元帅府都元帅四太子金兀术的耳朵里。 四太子无比受用,终于想到自己手下还有郦琼这么一个熟悉南朝虚实和山川地理的人,于是把他召到军中问计。 金兀术问他出兵江南的成败以及江南诸大将中谁会是最大的威胁,郦琼一拍胸脯打包票说:那都不是事儿! 江南都是一群乌合之众,而且又没有什么好的统帅,都是败军之余,他们拿什么来抵御?我们大军只要兵临江南,南朝君臣定然会如惊弓之鸟一样心胆俱裂,江南唾手可得。 金兀术一听,高兴坏了,觉得郦琼是个人才,就任他为山东路弩手千户、知亳州事,留在自己身边听用。 而此时金国也已经做好了战争的准备,只等着一声令下,即可万骑竞发,踏碎江南迷梦。 五月初六,金熙宗下诏元帅府,令复取河南、陕西地。 是日,都元帅金兀术在祁州元帅府大阅国中兵马,兵分四路南下:聂寽孛堇出山东,右副元帅撒离喝入陕右,骠骑大将军、知冀州李成入河南,而金兀术亲率精兵十馀万人与知东平府孔彦舟、知亳州郦琼、前知宿州赵荣直驱开封。 赵构拿回河南、陕西之后,只是换了个门面和招牌而已,既没有派兵戌守,原来金人委任的官员也没有撤换,所以这些地方就如同不设防一般,对金兀术来说复取河南陕西,就像在自家后花园散步一样闲庭信步。 五月十二,金兀术入东京。 观文殿学士、东京留守孟庾不知所措,统制官王滋请求孟庾夺门而走,孟庾害怕自己会被金骑追上,无法逃脱,最终领官属迎拜金兀术入城,成为第一个投降的三京留守。 金兀术复得东京后,派张通古持诏宣谕河南,知兴仁府李师雄,知淮宁府李正民,皆束身归命。 个子高的都趴下了,其他矮个的还怎么就不是个事儿,指不定明天一觉醒来,金人就已兵临城下。 “大人,趁金人尚远,您还是先出城避一避吧。”汪若海劝道:“金人来势汹汹,顺昌城又无军马,恐怕是守不住。” “不行,”陈规断然拒绝道:“我乃代天子牧守一方,不得诏令怎能弃之而去,这岂不是临阵脱逃,最不济不过一死,有何可避。” “那百姓怎么办?要不要让百姓南下避兵?” “不可。”这回是叶治叫了起来:“百姓都是拖家带口,又多是妇孺老幼,怎么跑得过金人的快马?据城固守还有一线生机,要是半路上被金兵截住,那真的是无遗类。” “子威说的有理,如今之计只能据城固守,如若事有不济,陈规当以死救赎百姓。”陈规毅然决然地说道:“幸好咱们早有准备,如今粮草充足,城墙修葺,只要守御得当,我们不是没有机会。” (陈规虽然是书生,却很知兵,擅于守城,曾著有《德安守城录》) “大人,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若海,你马上传令,让城外的百姓都到城里来;第二,将所有弓手枪兵都集中起来,分班上城戌守、巡查街道;第三,下令全城动员,多备石块滚木;第四,城内各重要所在都要把守,严防奸细。” 陈规不愧是守城“老司机”,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是,大人。” “子威。” “大人有何差遣。” “我老了,近来身子骨有些不利索,这守城的事就要你多费心了。” “大人放心,我定当尽心竭力保顺昌百姓平安。” “大人!大人!” 陈规刚布置好任务,就听得门外有衙兵来报。 “什么事?” 衙兵慌慌张张地禀报道:“大人,城外来了一支军马。” “什么?!” 陈规几个也吃了一惊,这前脚刚收到谍报后脚金人就杀过来啦?未免也太快了吧。 “哪里的人马?” “离得远,小人看不清楚,不过是从南边来的。” “南边来的?”叶治和陈规对视了一眼,“难道是朝廷的兵马?” “子威,走,去看看。”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七十三章 好东西真不少 等陈规等人赶到南门,远来的兵马已经列在南门外。 叶治一看,只见城下的军马都是本朝制式穿戴,为首四五骑围着一长须大将,身后的大纛上绣了一个斗大的“刘”字。 陈规见是本朝制式,稍微心安了一些,扯开嗓子冲着大纛处问道:“来者何人?” “可是陈规陈大人?”长须大将提马向前了几步,仰头问道。 “正是陈规!不知将军名讳?” “我是新任东京副留守,主管侍卫马军司公事刘锜,往东京赴任到此,快开城门。” “啊,原来是刘太尉,快开城门!” 说着,陈规带着叶治一干人等下了城楼迎接刘锜。 陈规等人把刘锜迎到了府衙,一路上把刚得到的消息跟刘锜讲了一遍。 “陈大人,前日我大军在涡口扎营,突起暴风拔我坐帐,此乃暴兵之兆,故我率大军星夜兼程赶来,果不其然,金人已败盟南下。如今事情急迫,不知道陈大人有何打算?” “如今之计,只有据城固守。现在东京已被金人所占,不知太尉可否留下,保顺昌一方百姓?” 刘锜的到来,对顺昌来说是黑暗中的光明。 “嗯,”刘锜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我军远来,虽然有数万人马,但辎重居半,能战之兵只有十之四五,恐力有不支。” 刘锜不得不考虑风险,如果留在顺昌被金国大军包围,他这支军马就很有可能被一窝端。 “太尉,顺昌城数万百姓久盼王师,望太尉垂怜。” 刘锜的难处陈规也知道,在艰难时刻很多将帅会先选择自保,即使刘锜真这么做,陈规也是无话可说。 “陈大人,不知城内粮草积聚如何,如果粮草可济,刘某愿共守顺昌。” 陈规一听,喜出望外,连忙说道:“太尉放心,顺昌早有准备,城内粮草有数万斛,足够大军支用。” “噢,”守城最怕缺粮,既然粮草无虞,倒是能放手一搏,“既然城中有粮,那大事可济。” “陈某替一城百姓多谢太尉护佑之恩。” “陈大人言重了,你我同食君禄,自当忠君之事。” 刘锜谢绝了陈规的好意,把行辕安在了教场。 尽管有足够的粮食保障,但对于守住顺昌城,刘锜的心里还是没有底,因此一安下营寨,他立马召集各军统领商讨对策。 刘锜心里没底,他手下将佐心里更是发虚,自家事自家知,这点人马想要和金国大军叫板,那就是以卵击石。 “大帅,金兵不可敌啊,末将以为趁金人尚未南下,我军尽早顺流而下,撤回江南是为上策。”统领雷仲建议道:“如若不然,被金国大军围在城中,那就危险了。” “是啊,是啊。” “金人不可敌啊。” 众将佐都是这个意思,这仗根本没法打。 “若是退兵,那妻儿老小怎么办?”夜叉许清冷不丁问了一句。 “可以精锐殿后,步骑掩护妻小。” “不行。”许清立马反对道:“我们带着妻儿家小而来,大军要想避走,确实容易,但大家能忍心弃父母妻儿于不顾吗?如果带着妻儿老幼一起退回江南,那大家想过没有,我们的行军速度能快过金人的铁骑吗?万一让金人追上,我们的妻儿老小能往哪里逃?依我看,还不如在顺昌拼力一战,死中求生。” 许清这话一说,众人都没了声音。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两条腿终究是跑不过四条腿的。 刘锜也是和许清同个想法,拖着累赘跑不了,还不如索性放手一搏。 “行了,我意已决。我本赴官留司,现在东京虽然失守,但万幸的是全军到此,既有城可守,又有粮可支,怎能弃之。况且顺昌乃屏蔽江淮重镇,我若弃之不守,使金人顺流而下,涂炭江南,我岂不成千古罪人。”刘锜毅然决然道:“大军在顺昌抗敌,敢有再言弃城而去者,斩!” “谨遵大帅钧令!” “雷仲。”做了决定,刘锜当下便开始排兵布阵。 “末将在!” “你速速带人去接应老幼辎重,务必兼程到此。” “末将得令!” “许清。” “末将在!” “你负责守御东门。” “得令!” “贺辉。” “末将在!” “你守西门。” “得令!” “焦文通。” “在。” “你守南门。” “得令!” “杜杞。” “末将在!” “你负责守北门。” “得令!” “你们四人要严加把守,不可有任何闪失,如若闪失,军法从事。” …… 直到四更天,雷仲才领着选锋、游奕两军护送着老幼辎重赶到顺昌城。 是夜顺昌城注定无眠,老幼辎重刚安顿妥当,天已放亮。 “大帅,斥候有急报传到。” 刘锜也是一夜没合眼,刚想打个盹,没曾想一大早就来了消息。 “情况如何?” “金人昨日已入陈州。” 刘锜心中一惊,陈州就在颖水中游,离顺昌只有三百里,按这个速度,估计用不了两天金人就要兵临城下。 “你速去请陈大人来军中议事。” 陈规、叶治等地方上的官员也是差不多一夜没睡,这几万人涌入城里,光是找地方安顿就是个考验。 老伴熬的小米粥刚喝了半碗,刘锜的亲卫就来相请,陈规也顾不得困乏饥饿,放下碗筷,和叶治等人就赶往教场。 …… “陈大人受累了,”看着这六十来岁的老头也跟着忙活了一宿,刘锜心里着实有些过意不去。 “太尉哪里话,这是陈某的职责所在,理当如此。” “陈大人,我刚接到探报,金人已到陈州。” “啊,来得好快。” “所以刘某一大早就冒昧请大人前来商议。” “这守城上的事,全听大帅裁处。” “陈大人,金人不日即将压城,我们需趁这几日将万事细细准备妥当。” “大帅有何吩咐就说吧。” “现在城内有什么准备?” “得到消息后,城内就开始储备石块滚木,赶制箭枝,城外的百姓也都迁到了城内,城墙今年也经过修葺。” “好,看来陈大人早有准备,这样刘某更有信心守住顺昌了。” “对了,太尉,顺昌府库里还有大批毒药,乃是当年刘豫所备,这些毒药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 “哦,太好了,兵者诡道也,这些毒药足以让金人吃些苦头。陈大人,要想对付金人,还需坚壁清野。” “太尉的意思是?” “城外百姓虽已迁到城内,但屋舍仍在,我的意思是全部烧光,不要给金人留下任何东西。房子烧了可以再盖,土地要没了,可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好,就按太尉的意思办。” “还有,顺昌的城墙虽然修葺齐整,但高度仍嫌不够,这几日要想法子加高。” “太尉,城内尚有刘豫所造蚩尤车,我们可以将蚩尤车轮辕覆土埋于城上。” “哈哈,刘豫留下来的好东西还真是不少。”刘锜笑道:“状元郎好主意,就这么办。” “太尉,下官还有一个建议。” “陈大人请说。” “金人此次倾力南来,我们若能固守待援,大有可能内外夹击,让金人吃个打败仗。” 刘锜一听,眼睛一亮,问道:“陈大人的意思是向朝廷请求援兵,来个里应外合?” “正是。” “好!事不宜迟,趁金人未至,陈大人赶紧派人进京禀告陛下。” “好,子威。” “大人。” “临安就劳烦你走一趟,如何?” “大人,您还是另差他人,我就留在顺昌。” 陈规的意思叶治心里很清楚,借着搬救兵,先让他脱离险境,因为谁也不知道顺昌能不能挨到救兵到来的那一刻。 “状元郎,陈大人说得没错,这临安还是你走一趟吧。” 刘锜也懂陈规的好意,眼前这个年轻人名动天下,又是大才,换了他刘锜也会选择先保护他。 “太尉、大人,”叶治对二人施了一礼,郑重地说道:“叶治心意已决,请大人成全。” “这,唉……”陈规叹了一口气,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留在顺昌吧。若海,临安你去跑一趟。” “大人,我也不去!” “大胆!这是军令,你敢抗命不从!”陈规眼睛一瞪,喊了起来,“废话少说,快去,我这副老骨头还等着你带救兵来。” “大人!”汪若海的眼睛有些红了。 “快去!”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七十四章 你不要过来 “咚咚咚咚……” 雄浑有力的鼓声传遍了整个顺昌城,教场上刀枪林立,旗帜招展,将士们队列严整地伫立着。 “兄弟们!”刘锜浑厚的声音穿透了整个教场,“你们的脸上刺着什么!” “赤心报国,誓杀金贼!” “对!赤心报国,誓杀金贼!这八个字是我们八字军的荣耀!我们八字军兴起于两河、太行,无数兄弟不顾性命,抗击金贼,保家卫国,屡建功勋。我可以非常自豪地对全天下说,八字军上不负陛下,下不负父母。” “兄弟们,金贼残暴无道,屡次侵我国土,毁我家园,杀我亲人。如今又背信弃义再次南侵,值此国家危难之际,正是八字军奋勇杀敌之时,我们必须担起保护亲人和家园的重任!兄弟们,你们可愿与我一道杀敌报国!” “赤心报国、誓杀金贼!” “赤心报国、誓杀金贼!……” “战!战!战!……” 一阵阵高亢的呐喊响彻了云霄,第一次参加誓师的叶治也被震撼的热血沸腾,心中的斗志如同火山一样喷薄而出。 誓师后,刘锜下令将颖水里所有船只凿沉,同时又将自己的家属安置在了宝应寺内,并在寺院四周堆放了柴草。 刘锜下令,如若城池失守,就放火焚寺,绝不让家人辱于金人之手。 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宁可战死,绝不后退! 整个顺昌城进入了紧张而又有序的战备中,连妇孺老幼都加入到了这个行列,挑柴填土,磨砺刀枪。 八字军的将士也都铆足了一股劲,人人都说,“平时人欺我八字军,今日当为国家破贼立功”。 …… 后军统制杜杞不敢有任何怠慢,他在北门整整待了五天,吃喝拉撒全在城楼上。 这几天他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迟,大帅的军令可不是开玩笑的。 今天一大早,杜杞又开始在北门上来回地巡查。 “将军,你看!”突然,守城的士兵叫了起来。 杜杞顺着士兵所指,定睛看去,只见颖水对岸有了动静,一大队人马从对岸的树林子里钻了出来,开始准备渡河。 “不好,金贼来了,你速速去禀报大帅。” 不多时,刘锜带着雷仲等人赶到了北门城楼。 “大帅。” “嗯,有多少人马?” “估摸三千。” “他娘的,金贼的胆子也够肥的。”雷仲骂道:“区区三千人马就敢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渡河,真当我国无人吗。” “哼,金贼自恃强悍,自然不会把我们放在眼里,他们以为只要这几千人马,顺昌城就唾手可得。” “大帅,现在怎么办?” “金贼如此托大,正好给他们来个下马威。” “好啊,请大帅下令吧,这第一仗可要交给我。”雷仲叫了起来:“你们可不许跟我抢啊。” “好,那就交给你。”刘锜看了一眼雷仲,对他授计道:“你偷偷带人埋伏在城外的羊马垣后,等金人靠近,我自会发起号令,你再领兵出击。” 雷仲领了命令,带着士兵从北门偷偷溜了出来,埋伏在了羊马垣之后。羊马垣,一道半人多高的土墙,是刘锜专门在城外修筑的一道防御工事。 正在渡河的金兵根本没有察觉到城门这边的异样,大大咧咧的也没有什么警惕之心。 在他们眼里顺昌和别的城池没什么区别,只要兵临城下,城里的人保准会望风投降,感觉这打仗比他们钻山林子打猎还来得轻松惬意。 足足个把时辰,金人才全部渡过了颖水,清一水的骑兵,约有三千之数。看他们好像真没把顺昌当回事,有说有笑慢悠悠地朝往城边而来。 “大帅,可以下令了吗?”猫在墙垛后面的杜杞有些沉不住气了。 “再等等。”刘锜又从垛口往外看了看,金人靠的还不够近。 此时从城外看北门城楼上,就稀稀拉拉三五个老弱在把守,其实刘锜已偷偷埋伏了上千弓箭手,就等一声令下,万箭齐发,给金人来一场及时雨。 城外的羊马垣后,雷仲带的数千枪步兵早已跃跃欲试,而北门内也隐伏着上千选锋军的骑兵。 “阿赫杀阿鲁,你看,顺昌城也没几个人影。” “哈哈,哈尼兰,你说的没错,看来拿下顺昌也不会费什么力气。” “哼,南朝的人马不堪一击,连汴京都没任何抵抗,更别说这样的小城了。” “哈哈哈,阿济格说的对,依我看啊,这顺昌我们三个人就能拿下,根本不用韩常将军出马。” “哈哈哈,对,先拿下顺昌,好东西可不能让别人抢了。” 阿赫杀阿鲁、哈尼兰和阿济格三人是先锋军的猛安,此次南下,沿路州府根本没有什么像样的抵抗,所以他们想当然地认为顺昌城也是手到擒来,不废吹灰。 “准备,”刘锜紧紧地盯着金兵,慢慢举起了右手,随即用力一挥大喊道:“擂鼓!” “咚咚咚咚……”北门上响起了密集的鼓点。 随着一声令下,隐伏在垛口后的弓箭手当即起身,朝着城下的金兵就是一通猛射。 “嗖嗖嗖……”一阵又一阵的箭雨如同饥饿的蝗虫劈头盖脸地朝金兵扑来。 “不好,有埋伏!” 阿赫杀阿鲁惶恐地大叫起来,可惜太迟了,三千金兵已经毫无防备地游弋到城下,哪还能躲得了箭雨。 也不得不说金兵反应了得,很多人在箭雨临身前做出了本能的反应,手中有盾的举盾遮挡,没有遮挡的就将身体躲在马背一侧。 不过尽管如此,还是有不少人马中箭倒地,三千金兵被射了个措手不及,登时陷入了混乱。 “快撤!快撤!”阿赫杀阿鲁大叫道:“有埋伏,快走!” 话音刚落,躲在羊马垣之后的雷仲已经领着长枪兵杀了出来。 “杀!杀!杀!” 战鼓声、喊杀声震天动地。 金兵更加慌乱了,纷纷掉转马头往颖水逃去。 也幸亏都是骑兵,大部分人安全地逃了出来。 阿赫杀阿鲁、哈尼兰和阿济格三人本来在队伍的最前列,转身逃跑就成了队伍的尾巴。 阿赫杀阿鲁拼命的催马,可是前面这么多人堵着,马速根本就起不来。 阿赫杀阿鲁心急如焚,心中暗暗祈求长生天,让他快点逃出险境。 立在城头上的刘锜看着底下仓皇逃跑的金兵,从身边亲兵手里接过长弓,行云流水般地张弓开箭,只见弦上的雕翎箭就像一道闪电一样朝城下射去。 “咩咴!” 阿赫杀阿鲁胯下的战马发出一声惨痛的嘶鸣,随即连人带马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大帅,好箭法!” “哼哼,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杜杞,速去将此人拿来!” “是。” …… “嗯,下雨了?” 迷迷糊糊的阿赫杀阿鲁突然感觉到脸上一股凉意和潮湿。 他悠悠地睁开了眼睛,头晕的厉害,想拿手揉揉太阳穴,挣扎了半会儿,手硬是没举起来,定神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被牢牢地捆了! 他的脑中打了个机灵,突然想起自己连人带马摔了个半死。 该死,自己肯定被宋人给抓了。 “大帅,人醒了。” “银牌千户,阿赫杀阿鲁。”刘锜看了看手里的银牌子,“阿赫杀阿鲁,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吧。” “哼,有种就杀了我!” 阿赫杀阿鲁恶狠狠地盯着眼前这个宋军统帅,摆出了一副不怕死的样子。 “哈哈哈,还嘴硬。”刘锜鄙夷地笑道:“想死还不容易,今天就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斧头硬。” 刘锜对许清挥了挥手,许夜叉狞笑着走了过来,手里还提着一柄硕大的斧头。 看到恶魔一样的许夜叉向自己走来,阿赫杀阿鲁心里已吓了个半死,一股寒意从脑门升腾而起。 “大帅,”许夜叉突然问了一句:“先敲左脚还是先敲右脚。” 阿赫杀阿鲁连忙把双脚往回一缩,整个人像弹簧一样挣扎着往后退去。 “大帅,要不先把他的子孙根断了,省得他再去祸害。”许夜叉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着,一边靠近阿赫杀阿鲁。 “啊!” 阿赫杀阿鲁就像要被恶魔侵犯一样,惊恐地叫了起来:“你,你要干什么,啊,不要过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七十五章 移花接木 斧头连阿赫杀阿鲁的毫毛都没有碰到一根,这个女真勇士就一五一十地招供了。 原来他们隶属于万夫长大将韩常手下,韩常受金兀术之命前来攻占顺昌,此时他的主力在离顺昌三十里的白沙涡一带安营扎寨。 刘锜和韩常虽然此前没有正面交锋过,但也算是老对手。 当年富平一战,韩常被射伤一目,而刘锜也因富平之败被贬官。对于韩常这个人,刘锜是知道的,勇猛有余谋略不足,这对于刘锜来说应该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笃、笃、笃…” 看着刘锜若有所思地敲着交椅的扶手,许夜叉猜测大帅可能在谋划着劫营的事情。 “笃。” 刘锜的敲击突然停了下来,在场的所有将佐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了他。 刘锜环视了一圈,最终把目光停留在了许夜叉身上。 许夜叉见刘锜看着自己,心中一喜,隐隐觉得自己的预感是对的。 “许清。” “啊,大帅,是不是要劫营?” 未等刘锜发令,许夜叉就抢先叫了起来。 “哈哈,许夜叉啊许夜叉,别人说你五大三粗长得吓人,我说你是人粗心细。”刘锜笑道:“我料韩常定然无备,今夜你领一千精兵前往白沙涡劫营。” 许夜叉一听刘锜真的把劫营的差事交给了自己,不由大喜道:“末将遵命,定当给金贼送份大礼去。” “哈哈哈……” …… 韩常很郁闷,一路顺风顺水,没想到在顺昌栽了个跟头,折损了百来号人马不说,派出去的三个千户只逃回来两个。 真是一群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看来顺昌城有不少宋军啊,韩常盘算着,凭着金兀术给了自己一万多人马到底能不能把顺昌拿下呢? 小小的顺昌要是拿不下,岂不被人耻笑? 可要是顺昌城有宋朝大军,自己这一万多人马岂不是送上门去打脸? 嗯,还是别冒险,现在南军可不像以前那样怯懦,要还是把他们当做软柿子,肯定会吃大亏。 韩常心里盘算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报告乌禄,只要乌禄人马一到,哼哼,顺昌就是有再多的宋军,也得拱手投降。 子时末,许夜叉领着一千精骑到了白沙涡金营外二里许偷偷地隐伏了下来。 今夜天边挂着如钩弯月,几缕薄云时不时地遮蔽着微弱的月光。 天地之间除了虫唱蛙鸣之外,一片寂静,夜已渐深,金军大营除了几个岗哨之外,其他人都已进入梦乡。 “将军,咱们啥时候动手?” “再等等,传话下去让兄弟们先养养精神,等金贼睡熟了,咱们再动手。” 差不多到了丑时中,连虫蛙好像都已入睡。 许夜叉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驱走了笼上来的睡意。 “上马,上马,准备出击。”许夜叉轻声喝道:“点起火把,记住,冲进金营第一件事情就是烧营帐,让这些兔崽子看看咱们八字军的厉害。” “是,将军。” 很快,暗夜中出现了一条巨大的火龙,张着血盆大口向金军的营地冲来。 “嗯?” 韩常迷迷糊糊之中觉得地面有些振动,还未等他睁开眼睛,耳边就传来了尖利的示警声。 “铛铛铛……” 值夜的士兵敲起了金锣,刚想扯开嗓子大喊,一只羽箭就射穿了他的喉咙。 “啊!不好,敌袭!”韩常终于醒过神来,大叫了一声。 等他冲出营帐,整个大营已经是陷入了混乱的火海。 “杀!” 一千精骑分成了五队,在金营内横冲直撞来回收割,杀得金兵哭爹喊娘。 战斗一直持续到凌晨,许夜叉虽然杀得兴起,但也不敢莽撞恋战,见东方露出了一丝鱼肚白,就摸出了腰间的呼哨使劲地吹了起来。 “扯乎,扯乎!” …… 汪若海没日没夜地跑了六天,终于在五月二十五一早赶到了临安。 垂拱殿上的朝参还没有结束,汪若海十万火急带来的消息让稍微有些闷热的大殿瞬间陷入了冰冷。 突然间所有人像失语一样陷入了沉默。 每个人心里都清楚狼迟早会来,可没想到狼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等他们知道消息的时候,狼已经到了家门口! 秦桧知道这个时候他必须第一个站出来发声,他要确保朝堂上话题的矛头不会对准自己,要不然今天就会变成他的批斗会,毕竟议和是他一手撺掇起来的。 现在这桌菜吃着吃着吃到石子蹦了牙,那你们不能怪厨师,只能怪自己吃的太凶太急太不小心。 “陛下。”秦桧出班,躬身奏道:“金人背盟,固然人神共愤,但臣以为士大夫之气节尤可戒者。兀术南下,河南、陕西诸州府莫不望风而降,只有拱州王慥死节。自靖康以来,卖国之人,皆蒙宽恩,故习熟见闻。陛下若要惩革之,当自今日始。” 赵构一听,哎呀呀,这个秦桧还真有点水平。 朕就怕坏消息来了之后,朝堂之上会再次叽叽喳喳吵吵巴火拿议和说事。 嘿嘿,现在把火引到那些软骨头身上,好一个移花接木转移视线,妙啊! 对对对,都怪他们,要不是他们毫无节操毫无骨气,河南陕西也不会丢的这么快! “秦相说得极是。”赵构叹了一口气,深以为然地叹道:“敌人不知信义无足怪,但士大夫不能守节,不知廉耻,望风投拜,风俗如此,极可为忧啊。” 这双簧唱的,绝了。 “拟旨!”赵构突然提高了嗓门,正色道:“昨者金国许归河南诸路,及还梓宫、母、兄,朕念为人子弟,当申孝悌之义,为民父母,当兴振救之思,是以不惮屈己,连遣信使,奉表称臣,礼意备厚。不谓设为诡计,方接信使,便复兴兵,河南百姓,休息未久,又遭侵扰。朕隙然痛伤,何以为怀!仰各路大帅各竭忠力,以图国家大计。” “陛下圣明!”秦桧一个马屁又送了上去。 “诏告天下兀术之罪状,”赵构似乎意犹未尽,紧接着下了第二道旨意,“募有能生擒兀术者,除节度使,赐银帛五万,第一等良田千顷。” “陛下圣明!” 殿上衷心的不衷心的,好像全都是发自内心的样子连呼皇帝英明神武。 “陛下,微臣有事启奏。”御史中丞王次翁出班,接过了秦桧的接力棒。 “哦,王爱卿请讲。” “陛下,前日国是,初无主议。事有小变,更用它相,后来者未必贤,而排黜异党,纷纷累月不能定,愿陛下以为戒。” “干得漂亮!” 秦桧心里为王次翁这句话喝了个大彩。 王次翁是秦桧一手提拔到御史中丞位置上的,是秦桧的左膀右臂。 现在金人背盟,万一秦桧因此而获罪,他肯定要跟着倒霉,所以急急地跳出来劝谏赵构切莫因为金人背弃议和而换相,要保持班子的长期稳定。 “王爱卿所言甚是。” 赵构深以为然,皇帝老子都当场这么表态了,那些准备追究秦桧的火苗一把就给尿没了。 五月二十六,赵构以少师、护国、镇安、保静军节度使、万寿观使、雍国公刘光世为三京招抚处置使,以援刘锜,以统制官李贵、步谅之军隶之,赐钱二十万缗,银绢三万匹两为军费。 同日,发讨金兀术檄文布告天下。 …… 提醒吊胆的韩常终于等来了三路都统乌禄和元帅左监军龙虎大王突合速的数万大军。 “韩常,这次怎么搞得这么狼狈,你也太大意了吧?”突合速虎着个脸质问道:“一照面就吃了这么大的亏。” “监军,你是不知道啊。”韩常一脸委屈地说道:“顺昌城里有宋军的大批人马,估摸有数万之众。” “哼,”突合速大不以为然,“宋军人数再多也是乌合之众,乌禄,我们准备攻城吧。” “好。” 乌禄点了点头,虽然他没有突合速这么盲目乐观,但也觉得几万大军对付一个顺昌小城应该问题不大。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七十六章 我去! “大帅,怎么办?咱们要不要来个半渡而击?” 刘锜带着许清、雷仲等将领站在顺昌城头看着颖水对岸的金国大军忙忙碌碌地渡河,尝到甜头的许夜叉又有些按耐不住,跃跃欲试了。 “莫急,我军势弱,最好是以逸待劳,等他们送上门来,再迎头痛击之。”刘锜令道:“许清,你先带弓箭手到西门羊马垣后埋伏。东门、北门临河太近,不利于大队人马施展,我料金人必定主攻西门。” “末将得令。” 许夜叉兴奋地搓了搓手,喜滋滋地领了命下了城楼,前几天偷袭韩常得手的兴奋劲还没过哩。 “雷仲。” “末将在。” “你把床弩和神臂弓、强弩都集中到西门去。” “得令。” 一直到中午时分,三万多金军才渡过颖水,迫临顺昌城。 如刘锜所料,金人将重兵放在了顺昌西门,乌压压地如黑云盖废话,你宰了几个?” “嘿嘿……”阎充狞笑道:“宰了十个,你哩。” “哼,老子肯定不会比你少。” “呵呵,那就比比。” “比比就比比,老子还怕了你了。” 是夜,电所烛则皆奋击,电止则匿不动,敌众大乱。 将士闻吹嘂声即聚,金人益不能测,终夜自战,积尸盈野,突合速乌禄退军老婆湾。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七十七章 原来是官二代 “刘太尉真是用兵如神啊!” 陈规赞叹道:“此番连战连捷,太尉运筹帷幄,诸位将军奋勇杀敌,护我百姓,扬我国威!来,我敬太尉和诸位将军一杯。” “哈哈,多谢陈大人,请!” “请!” “嗞,啊,好酒!”许夜叉一仰脖,把满杯的神仙醉喝了个底朝天,美滋滋地叹道:“想不到在这里还能喝到神仙醉,痛快!” “呵呵,许将军好酒量。”陈规笑道:“这酒可是叶通判的珍藏,平时我也舍不得多喝,今日特意奉上美酒,为诸位庆功!” “让状元郎破费了,哈哈。” “太尉哪里的话,些许水酒聊表寸心。将士们战场上浴血厮杀,我们却在城内安枕,说来惭愧。” “状元切莫自责,要不是你们做了充足的准备,让我等没有后顾之忧,也不会有今日之胜,破敌连胜,你与陈大人功不可没。” “刘太尉这么说,真是愧煞下官。”陈规叹道:“可惜下官老朽年迈,要不然也跟着将士们一起上阵杀敌。” “陈大人过谦了,你日夜跟着我一起巡城督战,哪里有什么老迈,我看比那些年轻后生还硬。” “哈哈哈,为太尉这句话,我要再敬你一杯。” 陈规被刘锜说得心怀大慰。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陈规把话题又拉回到了战事上。 “太尉,金军吃了败仗,定然会去搬救兵,要是金兀术率军前来,不知道我们该如何应对?” 听到陈规发问,诸将领纷纷停止了喧闹放下了杯箸,齐刷刷地看向了刘锜。 刘锜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顺势问道:“大家怎么看?” “大帅,依我看,咱们应该趁着连胜,全师回朝。” 选锋军统领韩直的话引起了不少将领的认同。 大家都清楚,金兀术手里的人马都是金国的精锐,人数又多,在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谁不会生起无力之感呢。 听韩直一番话,陈规不由眉头一皱。 俗话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军中要是有这样的想法可不是什么好事,怯懦畏战的情绪要是蔓延开,带来的必定是失败。 “我知道你们之中有不少人和韩直一个想法,确实,金兀术十万铁骑凶名远播,但此战我们有进无退!” 刘锜扫了一眼在场的将领,十分坚定地说道:“朝廷养兵十五年,就是准备国事危急时所用,况且我军屡次挫败敌人的锋芒,军声提振。现在,金兵营垒离我们只有三十里,金兀术如果派领兵前来,我军一动,金人必穷追不舍,到时我等必定狼狈不堪,上天遁地无路,这样不仅是前功尽弃,而且会使两淮侵扰,江浙震动。那我等平生的报国之志,反过来就将成为误国之罪,所以我们只能背城一战,死中求生!” 刘锜这么一说,众人都断了全身而退的心思,众将齐齐振声道:“我等惟大帅之命是从!” “嗯,俗话说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刘锜勉励道:“况且金兀术又不是什么三头六臂,有什么好怕的。当年在和尚原、仙人关不照样被打得屁滚尿流、狼奔鼠突。我看啊,金兀术屁股上的伤疤说不定还没好全呢。” “哈哈哈哈……。” …… 岳飞站在舆图前沉思了很久。 就在不久前,临安送来八百里加急,赵构亲笔御札要岳飞火速派兵驰援顺昌。 见岳飞凝眉久久不语,胡闳林、黄纵、张节夫等人不敢打搅他的思绪,他们知道岳飞的犹豫和想法。 风险同时意味着机遇。 一方面,如同赵构在御札中担忧的那样,如果顺昌一旦失守,就像黄河缺口被打开一样金兵南犯将势不可挡,到时不仅江淮震动,连两浙都要受到巨大的威胁,所以他才会心急火燎地亲自写信命令岳飞驰援。 但另一方面,顺昌之围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岳飞一直谋划着一盘更大的棋——那就是他日思夜念的北伐大业。 如今,十万岳家军士卒精锐、训练有素。 特别是绍兴六年二次北伐时缴获了伪齐一万五千匹战马,建立了一支两万之众的精锐骑兵后,他相信岳家军已可以和金国铁骑正面一战。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现在东风也来了。 金军主力被牢牢吸引在顺昌,岳家军就可以趁机从襄汉北上收复东京,取东京后可与两淮前后夹击金军主力,也可以趁机北上直捣黄龙。 可以说,这一步棋将盘活整个宋金战争的局面,而且顺昌围的越久,对北伐就越有利。 既然要以顺昌为饵静等大鱼上钩,那就要听之任之。 可要是不救顺昌,赵构那里如何交代? 岳飞从舆图上收回了目光,转过身看了一眼几个幕僚,在案前坐了下来提起笔,稍一思索就开始写了起来。 胡闳林、黄纵、张节夫几个对视了一眼,他们知道岳飞心里已有了选择,而且是什么样的选择。 “大帅,三思啊。”胡闳林提醒了一句。 岳飞停下了笔,叹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希望陛下能明白。” “恐怕陛下不会看得这么远。”黄纵也小心地说了一句。 北伐也是他们共同的心愿,他们支持岳飞的决定。 但赵构那里如何交代是一个棘手的问题,要不然很容易落下抗命不从的口实。 “我决定亲赴行在向陛下陈说,希望陛下能答应。” “那顺昌呢?” “先等等吧。” …… “废物,都是废物!” 金兀术虎着脸骂道:“韩常啊韩常,你跟我东征西战这么多年,居然还让人轻易地偷了营寨。还有你们两个,数万大军连吃败仗,真是气煞我了。” “顺昌城里是谁的兵马?” 韩常看了看突合速和乌禄,硬着头皮回答道:“不知。” “什么?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那有多少人马?” “大概有三、四万。” “三、四万?三、四万就把你们五万大军打成这副模样了?草包!通通都是草包!” “大王,现在南朝军马可不是当初能比的。”韩常嘟囔道:“大王,您自己到了顺昌自然会知道。” “混账!”金兀术指着韩常痛骂道:“还敢半日就到。 六月初七,金兀术十几万大军扎寨于顺昌城外的颍水北岸,连营十余里。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七十八章 约架 刘锜想不到金兀术大军来得这么快,望着颖水对岸连绵不断的营垒,八字军的将领眼睛都有点直了,看来金兀术这次是倾巢出动。 “大帅,你看!” 许夜叉眼尖,指着北门外叫了起来,只见视线里出现了两个小点。 “嗯,定然是曹成和李政回来了。”刘锜微微一笑,吩咐道:“准备好吊篮。” 果然,来的人正是被金兀术抓住的曹成和李政。 “大帅。”眼前的曹成和李政全然没有了对着金兀术时的怯懦和憨傻,而是透着一股子精明。 “你们回来啦,我说的没错吧。” “嗯,大帅真是料事如神。” “把我教你们的都跟金兀术说了吧。” “嗯,说了,我和李政装作怕死,金兀术问什么,我们就按您教的一字不错跟他说了。” “好,你们立了大功。” 刘锜大喜,原来曹成和李政是刘锜亲兵,故意派去当探子,又故意坠马让金人捉住,其实全都是托,就是骗金兀术入彀。 “大帅,金兀术还让我们带回来一封信。”说着曹成从身上摸出一卷文书递给了刘锜。 刘锜挤过书信,轻蔑地一笑,看也不看就扔在火里烧了。 “金兀术已经入彀,下一步谁敢替我去金兵大营下战书?” “大帅,我去吧。”亲兵统领耿训主动请命。 “好,你去吧。”刘锜点点头,关照道:“小心些。” 金兀术让曹成带劝降书回去,满以为自己十几万大军兵临城下,刘锜一定会认怂,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刘锜的战书! 金兀术怒极反笑,喝道:“刘锜凭什么敢和我约战,就凭斗大的顺昌城。” 一提到顺昌城,金兀术心里就发笑,老子取汴京都如探囊取物,何况你这个用车轱辘架上去的破城墙。 “回去告诉刘锜,让他看着我是怎么破城的,这么一个弹丸小城,我一只脚就能把他踢翻!” 耿训不卑不亢地回道:“我家太尉非但请与太子约战,而且说太子肯定不敢渡河,所以我家太尉准备献上浮桥五座,请太子渡河后好好厮杀一场。” “好!”金兀术阴狠狠地说道:“你回去告诉你家太尉,只要他敢造桥,我就敢渡河,明日我们城下一较高下。” “一言为定!” 南山约架成功! 耿训一走,金兀术当即下令,全军备战。 他狂妄地叫嚣着,大军明日一早到顺昌府中吃早饭,而且许诺,城破之后女子玉帛悉听诸将掳掠,男子一律杀死。 …… “大帅,陛下有何旨意?” 岳飞从御札上收回了目光,将赵构的亲笔信递给了黄纵,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自己看吧。” 黄纵接过御札,念了起来:“览卿来奏,欲赴行在奏事,深所嘉叹。况以戎事之重,极欲与卿相见。但虏酋在近,事机可乘,已委卿发骑兵至陈、许、光、蔡,出奇制变,因以应援刘锜,及遣舟师至江州屯泊。候卿出军在近,轻骑一来,庶不废事。卿忧国康时,谋深虑远,必有投机不可淹缓之策,可亲书密封,急置上来,朕所虚伫也。遣此亲札,想宜体悉。付岳飞。” “陛下不同意,那怎么办?” “金兀术那里有什么动静?” “据刚送到的探报说,金兀术已率领大军出开封南下,”负责收集整理各种情况的张节夫说道“估计这会儿已到顺昌。” “大帅,兹事体大,要早作决断。” 岳飞把目光重新投向了身后的舆图,“你们说该怎么办?” “大帅,”黄纵是北伐计划最坚定的支持者,“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此次是千载难逢之良机,不可坐失。” “可陛下之意,此战主守不主攻,即使可乘事机,也只得至陈蔡之间,为之奈何。” 北伐之事关系到天下大势,即使岳家军能单独和金人掰掰腕子,但如果皇帝不同意,最后的结局估计要饮恨收场。 可偏偏赵构的态度很坚决,严禁边帅主动惹事,更别提要打过黄河去。 “大帅,我们可以双管齐下。”张节夫建议道。 “何为双管齐下?” “一方面,继续向陛下陈说争取;一方面,按原定计划先做好准备。” “那顺昌怎么办?”胡闳林问道,原定的计划里不包括顺昌。 “这倒干系不大。”张节夫的建议得到了岳飞的认可,只要将原来的计划稍作调整,就可以两头兼顾,“就按子亨的意见准备吧。” 岳飞下了决心,令道:“梁兴、李进各率一军,与董荣、牛显一同渡河北上,联络两河义军。武赳、郝义率偏师出虢州与陕州忠义军会合,切断金兀术军与撒离喝军的联系。我率大军出平靖关、信阳军,向蔡州攻击,直指汴京;同时分张宪、姚政率骑兵出光州援顺昌。顺昌围解后,张宪、姚政自陈州前来汇合。” “那我们何时出兵?” 黄纵问到了点子上,现在最难把握的就是时间问题,特别是有顺昌这个大变数。 对于这个问题,说实在岳飞心里也没底,就要看刘锜争不争气了。 如果刘锜争气能守住,那是皆大欢喜,就怕时间拖得久,万一守不住,麻烦就大了。 岳飞心里急,赵构更急。 此后三天,赵构是一天一封御札,催促岳飞火速派兵驰援顺昌。 赵构为了调动几大边帅驰援顺昌的积极性,又给几大边帅加官进爵: 进少师、京东、淮东宣抚处置使韩世忠为太保,封英国公;少傅、淮西宣抚使张俊为少师,封济国公;武胜、定国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湖北、京西宣抚使岳飞为少保,兼河南、北诸路招讨使。 其实岳飞心里多少有点和赵构讨价还价的意思,他知道赵构就想偏安,不大可能支持自己的北伐计划。 正好来了个顺昌危机,既然赵构要手下使力气,那就得拿出点诚意来,不过岳飞想要的可不是什么荣华富贵高官显爵,他唯一的心愿就是——收复中原! …… “大帅,我们真的要给金军造浮梁吗?” “造,必须要造,要不然金兀术怎么会乖乖入彀呢。”刘锜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明日定将是一场恶战,咱们得好好准备准备。” “雷仲,你带人搭建浮梁,务必在明日天亮前完工。” “陈大人,府库里有多少毒药?” “有数百斤。” “有哪些?” “太尉,府库里毒药有三种,雷公藤、夹竹桃,”叶治回答道:“还有砒石。” “好,今晚趁雷仲搭建浮梁吸引金人注意时,我们将毒药偷偷运到颖水上游,待明日战鼓一起,即投毒于河。” 众将一听,倒吸一口凉气,几百斤剧毒之物倒入颖水,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未免太阴毒了吧。 刘锜似乎知道众人心里的想法,善良的人为什么总是受伤,就因为他们被很多观念束缚住了手脚。 “金人之恶,亘古未闻,我们以恶制恶、以暴制暴,没有什么可顾忌的,我们少一些仁慈,对我们的将士而言就是少流血少死人。” “许清。” “末将在。” “这事就交给你了,你选一些精明点的,等明日城中鼓响就投毒,千万别处岔子。” “大帅放心,肯定误不了事。” …… 金兀术特意起了个大早,今天是和刘锜约架的好日子,嗯,天气也不错,又是一个艳阳天。 颖水上果真一溜排开了五条浮梁。 哼哼,这刘锜虽然是草包,却也是个信人,金兀术心里调侃着。 草草垫过肚皮,金兀术就领着十几万大军趾高气扬地渡过了颖水,摆开阵势将顺昌城围了个水泄不通,金兀术自己亲自坐镇南门。 “大帅你看,铁浮屠和拐子马!” 铁浮屠和拐子马是金兀术的王牌,号称长胜军。 “哼,看来金兀术是下了血本。”刘锜不以为然地说道:“铁浮屠和拐子马就是看着吓人些。” “大帅,我看诸贼酋中就韩常一部最弱,要不我们先攻击韩常所部,如何?”雷仲建议道。 “对,先打韩常。”许夜叉上次偷了韩常的营,这次还想挑软柿子下手。 “不妥。” “哦?状元郎有何高见?”难得说话的叶治金口一开,就引起了刘锜的注意。 “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嗯,不错,状元郎所言深合用兵之道。”刘锜点了点头,说道:“我来问你们,韩常所部我们败之不难,但韩常所部败退,那对金兀术的精兵有影响吗?” 众人所有所思地摇了摇头。 “嗯,即使韩常败退,对我们威胁最大的金兀术还在,顺昌还是照样被围困。所以我们当先击金兀术,只要金兀术大军一退,其他诸酋则无能为也,这就是擒贼先擒王的道理。” “擂鼓!”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七十九章 渴了累了喝颖水 刘锜看了看时辰,果断下命,这鼓声不是出击的信号,而是告诉潜伏在颖水上游的投毒小分队可以动手了。 金兀术早早来赴约,听到城内也敲了几通鼓,可就是迟迟不见刘锜派兵出城接战,以为刘锜胆怯,不免心中恼火。 想派兵直接攻城,却发现自己没带鹅车炮具。 点背的金兀术不信邪,硬是派兵攻了两次,可连人家的门都没摸到,就让乱箭给射了回来。 真真气人啊,只能看着顺昌干瞪眼空着急。 “刘锜!出来啊!别做缩头乌龟了!” “刘乌龟,有种就出城打一场啊!” “刘乌龟,怕了吧,怕了就乖乖投降,跪下来磕三个响头,大王就绕你不死。” “刘乌龟,刘软蛋!” “哈哈哈……” 城外的金兵冲着城头上不断地侮辱,挑衅。 “刘软蛋!刘软蛋!” “刘乌龟!刘乌龟!” …… “大帅!”许夜叉、阎充等人愤怒地眼睛都要喷出火来,“士可杀不可辱,出战吧!” “大帅,给末将两千人马,我去取金兀术首级!” “都稍安勿躁,”刘锜云淡风轻地说道:“金兀术是黔驴技穷,我们要是现在出兵,就中了他的诡计。时辰未到,都给我等着,你们还怕没仗打。” “咚咚咚咚……” 金人的战鼓敲了起来,不过却不是攻城,而是十几万大军一起摇旗呐喊,企图在精神上吓倒城内的军民。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谩骂、侮辱、讥笑……从早上一直持续到了中午。 嘿,刘锜的养气功夫居然这么强,就是不为所动,一直云淡风轻地看着金兵表演。 六月的天气已经很热,金兵一大早就来围城,衣不卸甲,又接连骂了一上午,口干舌燥,人困马乏,还好旁边就是大河,渴了累了喝颖水。 嗯?今天颖水的味道怎么特别可口呢? 哎呀,运气怎么这么好,河里的鱼儿都自动送上门来,嘿嘿,一会儿烤鱼吃! 就这样一直耗到未时末。 “准备出战!” 将士养精蓄锐憋足了劲,金兵也基本趴窝,是时候出手了。 “许清,你领五百人出西门接战。” “得令。” “雷仲、阎充、贺辉、赵樽、韩直。” “末将在。” “你五人各领一千人马,出南门接战。”刘锜命令道:“南门乃金兀术大军所在,对付其铁浮屠,可让士兵先用枪摽去其兜鍪,再用大斧断其臂碎其手,如遇拐子马,则用大斧断马足。” “末将得令。” “咚、咚咚,咚、咚咚,……”城内再次响起了震天的战鼓声。 “他娘的,又来吓人。”韩常恨恨地骂道:“这个死乌龟,烦死人了。” 韩常骂声刚落,没想到的是西城门居然吱吱呀呀地打开了,吊桥放了下来,几百名宋军手持长枪利斧如猛虎一般杀将出来! “迎战,迎战!”韩常看到手下的很多士兵东倒西歪的,不由急得大喊道:“起来,快起来迎战!” “唉哟……” “啊……” 可是底下的士兵各个都像病痨鬼,一点力气和精神都没有,连兵器都快拿不动,还谈什么上阵厮杀。 西门刚一接战,南门随即打开,雷仲等人领着主力人马也杀了出来。 南门的情况比西门好不了哪里去,很多士兵中了毒根本起不来,躺在地上呻吟、呕吐。 还好毒是下到流动的河里,要是下到井里,那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毒的。 “起来!快起来!” 看到凶神恶煞般的宋军杀过来,为了活命,肚子再痛头再晕身上再没力气,也得硬撑着拿起武器。 可是软脚虾就是软脚虾,走路都要扶,怎么去杀敌? “杀!” 五千八字军如入无人之境,顿时杀得金兵人仰马翻。 “呀呀呀,气煞我也。” 金兀术痛骂一声,大叫道:“铁浮屠、拐子马给我上!”一副拼命的节奏。 铁浮屠是金兀术手下的重装骑兵。 铁浮屠,又号铁塔兵,因身批两重铁甲头戴兜鍪,形似铁塔,故称铁浮屠。拐子马则是轻装骑兵,负责保护两翼,铁浮屠则负责正面攻坚。 这两支人马是金兀术的王炸,披坚执锐攻城拔寨,锐不可当。 不过铁浮屠也不是没吃过败仗,当年金兀术攻仙人关,用铁浮屠攻坚就被吴玠杀得丢盔弃甲。 此刻,和当年仙人关之战的情形很像。 铁浮屠都舍马步战,每三人一组,身上用铁链相连,后面紧跟着拒马子。 士兵每前进一步,就将拒马子往前移一步,以示一往无前,决不后退,而拐子马则从两翼配合进攻。 真是好一场厮杀! 铁浮屠双层铁甲的防护力可不是盖的,一般的刀箭没法对其造成有效的杀伤。 幸好刘锜早有准备,长枪手负责摽去铁浮屠的兜牟,手持大刀利斧的士兵则用刀斧劈砍四肢和脑瓜。 这一战术的效果出奇的好,本来身着重甲已经丧失了机动性,当铁浮屠三人组中有一人废掉,另外两人就像是拖着秤砣的老鼠,根本就无法动弹,只能被钉在原地挨宰。 金兀术一看,情况不妙,急得连连催促拐子马从侧翼进攻,妄图通过轻骑兵杀乱八字军阵脚,缓解铁浮屠压力。 可让金兀术始料不及的是今日不单铁浮屠没有发挥出威力,拐子马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管马上的人,还是人下的马都疲软的不行,和一夜七次郎第二天的表现有的一拼。 就这样,三千铁浮屠和一万多拐子马居然被五千八字军给咬着打,还落在了下风,别提有多憋屈。 双方都杀红了眼,一直杀到了申时,统制官赵樽、韩直皆是身中数矢,却是战不肯已。 “铛铛铛……”突然城头上响起了鸣金声。 同时从城门内涌出数百兵卒,四人一组抬着拒马木,在羊马垣前架起了一道防线。 “赵樽、韩直,退!” 负责侧翼拐子马的雷仲、阎充等人领着人马退了下来。 出战前刘锜早有吩咐,一听到鸣金声,所有人马退到羊马垣前的拒木后固守。 见宋军退走,金兀术终于松了一口气。 铁浮屠和拐子马就快要顶不住了,看着满地的弃尸、毙马,血肉狼藉,还有哀嚎的伤兵,金兀术真是心如刀绞。 好了,像狼一样的宋军终于退兵了,谢天谢地! 金兀术刚在心里庆幸,眼前的一幕再次让他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下来,力战不已的宋军退到拒马木后,居然当着他的面吃起晚饭! 这是吃饱了再战吗! 金兀术突然觉得今天绝对不是个好日子。 战场上出现了让人无比惊讶的一幕,八字军的将士在据马后狼吞虎咽地吃晚饭,对面的金国大军就眼巴巴地看着,根本不敢上前一步。 “呃,”雷仲摸了摸肚皮打了个饱嗝,这顿饭吃得真是香啊。 “烟囱,吃饱了吗?”雷仲对着不远处的阎充喊道:“吃饱了,好上阵了。” “嗯嗯唔,”阎充一边扒拉着最后两口,一边应道:“好了好了,他娘的,这面条吃得真他娘的爽利。” “赵樽、韩直,你们几个呢?”雷仲摸了摸已经有些缺口的大刀喊道。 “别急,俺们身上的伤口还没弄干净哩。” 赵樽和韩直都中了好几箭,幸好有盔甲保护,伤口不是很深。 “他娘的,别跟小娘子一样,不就留点血吗,死不了。” “好了。”赵樽、韩直让士兵往伤口上胡乱撒了点金创药,提起大朴刀,冲雷仲、阎充、贺辉等人点了点头。 “杀!”雷仲手中大刀一扬,带头冲出了据马。 呜呜呜,还来! 金兵都快哭了,宋军吃的是药吧。 “撤!”金兀术的心在滴血! 早已毫无恋战之心的金兵如蒙大赦,金兀术领着残兵败将移军城西,掘壕列陈,与宋军相峙。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八十章 痛打落水狗 打了大胜仗,全城上下都沉浸在过年般的喜庆之中。刘锜和陈规犒赏三军,抚恤阵亡将士遗属,再励士气。 六月的天气说变就变,刚入夜不久,天空就下起了雨。 “太尉,俗话说痛打落水狗,这么好的机会我们可不能白白浪费啊。” 西门城头上,叶治望着城外拖着病倦的身体冒雨掘壕列营的金兵,对刘锜说道:“趁他病要他命,趁金兵立足未稳,斗志全无,再杀他个措手不及,可不能让他们这么顺当地安营扎寨。” “状元郎所言正合我意。”刘锜点了点头,说道:“趁他病要他命,哈哈,这句话倒是极妙。那状元郎有何高见?” “高见谈不上,我以为我们可以派少量骑兵不断袭扰,让他们终日不得安宁。”叶治说道:“比如募以精兵数队,每队百骑,每个半个时辰左右轮番出击袭扰。” “好,此深合兵法奇胜之道,状元郎真是文武全才,佩服,佩服!” “太尉过誉了。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状元郎请说。” “我也想出战,请太尉应允。” …… “哐啷。” 雷霆震怒的赵构把手中的建盏摔了个粉碎,咆哮道:“岳飞这是要干什么!北伐、北伐,天天就惦记着北伐,现在都火烧眉毛了!” “官家息怒,官家息怒。” 邝珣连忙收拾起了地上的碎渣渣,这几年来他可没见过赵构发这么大的火。 所谓爱之深责之切,赵构之所以对岳飞生这么大的气,他是盼之深责之切。 顺昌干系太大,虽然赵构重新起用刘光世驰援顺昌,也下旨让张俊出兵,但赵构心里明白,对这两个人不能抱太大的希望。 赵构还真没料错,赵构拨了统制官李贵、步谅的军马给刘光世,又赐钱二十万缗,银绢三万匹两为军费,没想到刘光世的人马到了宿州、泗州一带就不战自溃了。 能指望上的就剩岳飞和韩世忠。 韩世忠在淮东,远水解不了近渴;而岳飞在鄂州离顺昌只有六百里,这个重任自然而然就落在了岳飞的头上。 可没想到岳飞却迟迟不肯发兵,在火烧屁股的时候屡次上书要求来临安面陈机宜。 岳飞的机宜赵构自然清楚,可岳飞想要的并不是赵构想要的,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他这是要挟朕!” “官家,岳太尉也是一片忠心。”邝珣小心翼翼地打了一句圆场。 “哼,他不就是惦记着自己的北伐大业,一点都不知道轻重缓急。”赵构自觉有些失态,语气稍稍地缓和了一点。 “官家,古人不是还有围魏救赵之说吗。” 此时,撒了气后的赵构恢复了冷静,邝珣这句话倒给了他启发。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岳飞北伐确实能起到围魏救赵的作用。 岳飞要拿顺昌和朕谈条件,眼下先答应他又如何? 想通了之后,赵构决意作出让步,于是耐着性子提笔给岳飞写了第六封御札,允许岳飞见可而进,或犄角捣虚,或断后取援,自行决定攻守之策,唯一的要求就是尽快出兵,不能再窝着不动了。 一直为顺昌牵肠挂肚的赵构仍是放心不下,第二天又给岳飞写了第七封御札,催促岳飞急速进兵。 在鄂州的岳飞似乎有所感应,就在赵构龙颜大怒的时候,前军统制张宪、游奕军统制姚政率岳家军最精锐的背嵬军、游奕军出光州北上驰援顺昌。 …… 也许老天爷也为顺昌军民击退金兀术大军感到高兴,连日大雨的天空居然在金军撤军的时候奇迹般地放晴了。 六月初九大战之后,金兀术改变战术,企图长期围困顺昌,刘锜派出精锐骑兵不间断地袭扰金军,重创金军于城外。 六月十一,不甘心失败的金兀术又敲响战鼓,妄图作最后一搏,结果还是不能动摇顺昌分毫。 金兵士气极其低落,加上中毒生病、死亡的士卒又多,金兀术最终不得不饮恨收场,于六月十二日撤军。 “大帅,要不要送送金兀术?”看着北门外正在仓促渡河的金军,许夜叉又有些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内心。 “状元郎怎么看?” 此时的叶治一身戎装,身穿锁子甲,头戴虎头兜鍪,显得格外的英武帅气。 要说之前叶治建言献策,刘锜夸赞他文武全才知兵机,多少有些花花轿子众人抬客气的意思,那么自从叶治主动请缨出城袭扰金兵后,刘锜对他是打心里的佩服。 特别让刘锜意外的是叶治的武艺竟然是如此高强,一杆铁枪杀得金兵心惊胆寒,以至于有了“玉面飞龙”的诨号。 这是什么样的人物啊,颜值爆表、文化爆表、战斗力爆表,耍笔杆子能中状元,耍枪杆子让敌丧胆! 国朝二百年,从未有此绝世风采的人物,这是刘锜对叶治的评语。 “宜将剩勇追穷寇,莫要沽名学霸王。”太祖的诗句从叶治的嘴里脱口而出。 “好!好一句宜将剩勇追穷寇,莫要沽名学霸王。”叶治的文采武功真的有些颠覆刘锜的想象。 “呵呵,”叶治略显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太尉,还是那句话,痛打落水狗,只有打得越痛越狠,落水狗才能更长记性。” “哈哈哈……”叶治的话引起了众人的大笑。 “状元郎说的很贴切,那就让我们再尽点地主之谊吧。”其实刘锜心里也有此意,“许清、雷仲。” “末将在!”许夜叉和雷仲两人大喜应道。 “你二人带选锋、游奕二军出城去送金兀术一程。” …… 和张宪、姚政同日出兵的还有左军统制牛皋。 按照岳飞的战略部署,张宪、姚政和牛皋两支人马作为主力的左右两翼,扫除大军北上的侧翼威胁后,再到颖昌一带与主力会合。 等张宪、姚政率领背嵬军和游奕军精锐赶到顺昌,金兀术已经引兵退去,于是张宪和姚政就按照岳飞部署,掉头往西直扑蔡州。 而牛皋率领左军也在汝州的鲁山一带击败了金兵,与张宪形成了左右犄角之势,只等岳飞率主力北上会师。 六月十五,岳飞终于等来的他想要的那份御札,或者说等到了他最想看到的那句话:“兵难遥度,卿可宜措置”。 也就是说对于岳飞的作战,赵构不再遥控下具体的指令,而是让岳飞自己随宜措置。 在赵构给岳飞的第二封御札中,赵构是明确限制了岳飞的作战范围和目的:“已委卿发骑兵至陈、许、光、蔡,出奇制变,因以应援刘锜,及遣舟师至江州屯泊。” 为了能让岳飞尽快驰援顺昌,赵构作出的重大让步,赋予了岳飞作战的主动权和自由裁量权。 可事情有时候就是会一波三折,特别是在一方心不甘情不愿的情况下,赵构可能随时会变卦。 就在岳飞收到这封关键的御札时,赵构也收到了岳飞已派遣张宪、姚政军马驰援顺昌的奏。 赵构的态度立刻出现了变化,随即他给岳飞去了第八封御札,收回了第六封御札许诺的随宜措置权,重新回到了赵构最初能容许岳飞进击的限度:光州、蔡州一带,同时主动要岳飞前往临安奏事,其目的不言而喻。 六月十九,顺昌捷报传回临安,赵构兴奋地夜不能寐,但同时问题又来了。 顺昌大捷,赵构除去了心病,在政治上也有了和金人继续议和的筹码。 而现在岳飞的北伐反过来成为赵构最大的心病,万一岳飞大军杀到汴京,再次拉开和金国大战的局面,那议和不是照样要泡汤? 见好就收是赵构的一贯做法,所有的事情都只为换取偏安一隅,不管是委屈也好耻辱也罢,反正赵构认了。 赵构就两条底线:一、保住皇帝的位置;二、保住江淮以南的国土。 其他的对他而言根本不重要,也无所谓,更别提什么规复中原、雪耻报仇之类的,那些都是为了拉拢人心的骗人把戏。 所以当日赵构的失眠一半是因为喜悦的兴奋,一半则是因为对岳飞的担忧。 既然睡不着,那就起来给老铁写封信,顺便练练字。 于是,赵构在半夜三更的时候给岳飞下了顺昌之围以来的第九封御札。 在信中,赵构说的更明确了,岳飞的军事活动范围只限光、蔡、陈、许一带,并且七月前要结束军事行动。 留给岳飞的时间不多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八十一章 群架干的爽 司农少卿李若虚是北宋末年殉难名臣李若水次兄,绍兴五年至八年曾在岳家军中担任参议,与岳飞相处的非常不错,所以赵构特意让他到岳飞军中传旨。 当李若虚带着赵构的第九封御札和口谕追上岳飞时,岳飞的主力大军已经到了德安府。 此时张宪和牛皋已经扫除了左右翼的威胁,等着岳飞大军北上会合,结果赵构的御札和口谕却要让北伐大计夭折。 虽然赵构在第九封御札中同意岳飞七月以前在光、蔡、陈、许间乘机决胜,但李若虚带来的口谕却是“兵不可轻动,宜且班师”,赵构全盘否定了自己给岳飞的许诺。 “太尉,陛下之意甚坚,依我看还是班师吧。” 尽管李若虚对赵构的决定并不赞成,但他也不愿意岳飞冒抗旨不从的风险,毕竟在岳飞幕下三年,两人的关系很好。 “李先生,”岳飞陈情道:“此次北伐的机会千载难逢,一旦坐失,追悔莫及。而且,如今大军已如离弦之箭,开弓无回头啊。” “太尉所言,我都明白。但陛下旨意如此,如若不从,恐遭非议。” 李若虚的担心何尝不是岳飞等人所忧,自古言官的嘴巴可比刀剑狠多了。 所谓杀人诛心,岳飞要是继续北上,搞不好就会落个骄兵悍将拥兵自重的天大罪名。 “规复中原乃岳飞平生之志,怎忍半途而废。”岳飞叹道,“靖康之耻,亡国之仇何时能雪?不能雪耻报仇,又怎能告慰那些不屈死节烈士和死难百姓的在天之灵。” 李若虚沉默了,说到国恨家仇,他有切骨之痛。 他弟弟李若水就是被金人虐杀,如此不共戴天之仇怎能不报! 李若虚也力主抗金,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能给赵构一个交待。 “太尉。”李若虚起身对岳飞道:“大军既发,势不可还。矫诏之罪,若虚当任之!事不宜迟,就此拜别,祝太尉马到功成!” 说完,李若虚长揖而去。 为了帮助岳飞实现北伐的夙愿,李若虚决定这个锅就由自己来背! …… 金兀术退返汴京后,以昭武大将军韩常守颍昌,翟胜守陈州,三路都统乌禄守应天府,建立了以颍昌、陈州、应天为据点的外围防线;金兀术与龙虎大王突合速、盖天大王赛里率主力屯汴京。 应天在京东路,无法短时间内对京西路的战事造成影响,因此,挡在岳飞北伐大业前面的主要是颖昌和陈州。 岳飞的策略是分割包围,各个击破,解决颖昌和陈州外围之敌后,再与金兀术主力在汴京一带决战。 六月底,岳家军统领孙显在蔡州和陈州之间击溃了金军千夫长裴满所部,顺利地切断了颖昌和陈州的联系。 …… 韩常自十年前跟着金兀术南征北战起,就从来没这么憋屈过。 此次南下之前,他就曾跟手下判官宫茵说过,现在和十年前不一样,以前是金强宋弱,现在是金弱宋强,宋朝军队的战斗力已经超过了金国,所幸的是宋朝人蒙在鼓里不自知罢了。 果然,韩常到了顺昌吃了大败仗。 突合速、乌禄不信他,结果也被杀得大败。 金兀术认为他是胡说八道,替自己的失败开脱,结果还是被刘锜打得狼狈不堪。 他明明说的是真话,可愣是没人信。 金兀术从顺昌逃到太和县,气得卧床两日,又狠狠地赏了韩常及所有统兵官一顿鞭子,才稍稍出了胸中一口恶气。 韩常遭遇如此不公正的待遇,心中哪能不憋屈? 虽然金兀术打了韩常一顿,但还是很信任这员猛将,让他领数万大军顶在了颖昌府,作为捍御汴京的门户。 韩常在十天前就得到了岳飞大军北上的谍报,虽然他和岳飞还没交过手,但人的名树的影,岳飞是个什么样的狠角色他自然清楚,颖昌是首当其冲的战略要地,韩常也不免有些惴惴不安。 “大将军,急报!” “什么事?”一听急报,韩常的心里“咯噔”了一下,难不成岳飞杀上门来了? “大将军,哨探发现宋军踪影。” “啊!”怕什么来什么,韩常急得跳了起来,问道,“在哪里?” “在临颍。” 临颍在颖昌南四十里,就在郾城和颖昌之间,是北上汴京的必经之路。 “有多少人马?” “有一万多人马,都是马军。” “一万多马军。”韩常喃喃自语道:“岳飞果然势大。” 该来的总会来,韩常相信临颍发现的宋军肯定不是岳飞的主力,人家的前锋就有一万多马军,那韩常首先要考虑的就是能不能守得住颖昌。 心里盘算了半天,考虑了很多可能性,最终的结论都是颖昌不可守。 既然守不住,那就不能坐以待毙,要不然被岳飞大军包了圆,他可不认为自己有刘锜这样的实力和运气。 不过想要一走了之,也不是这么简单,起码得装个门面,要不然金兀术那里没法交代。 最好就是趁岳飞主力未到,自己先和岳部的先锋军干上一仗,打不过再走,这样金兀术那里也能说得过去。 临颍离颖昌就四十里,即使步行,半日就到,既然韩常打定了主意要早些脱离险境,那就事不宜迟。 而且,韩常心里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希冀,临颍有他几千兵马驻守,自己的大军要是赶得及时,说不定可以趁岳飞先锋军攻下临颍前来个内外夹击,先取个开门红哩。 …… 韩常的人马都是清一水的汉签军,地位不知要比女真军矮多少个头,脏活累活跑不了,上阵厮杀冲在前,吃肉喝汤轮不到。 驻守临颍的几千汉签军看到南门外浩浩荡荡杀来的南朝军马,谁还傻乎乎地愿意给女真卖命? 所以,张宪大军还没到城下,城内的汉签军就已经开了北门脚底抹油了。 几千逃兵出了北门只走了数里,就碰上了迎面而来的韩常大军。 张宪带着人马绕着临颍刚转到北门,就见北面飘起一阵尘土,整好和韩常的数万大军碰上。 “呜呜呜……” 集结的号令响彻了云霄,霎时间,整个临颍城就湮没在漫天卷起的烟尘之中。 韩常看着布好阵势的宋军铁骑,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以前都说马军是南朝软肋,但眼前近两万清一水军容整肃、雄姿勃勃的骑兵,哪还有半分软的样子,就是和金兀术引以为傲的铁浮屠和拐子马相比也不遑多让。 南朝的骑兵什么时候强到了这个地步?! 韩常的脑门不由冒起一股寒气,还未接战,心中已然有了惧意。 也难怪韩常看了心慌慌,张宪带的人马是岳家军十二军中的三支骑兵,即岳飞的亲军背嵬军和踏白军、游奕军,总数在两万五千人左右。 岳家军这样规模的骑兵在宋朝几大边帅中是绝无仅有的。 这还要感谢刘豫,绍兴六年,岳飞跟刘豫干仗的时候攻下了刘豫的一个牧马监,缴获了一万五千多匹战马,让岳家军的实力有了一个质的飞跃。 “列阵!列阵!” 韩常心里紧张的要命,但又不敢不战而逃,要不然被金兀术知道,那就不是一顿鞭子的事情了。 面对如洪水猛兽般的两万铁骑,数万汉签军的腿脚都有些打摆子了,架盾的架盾、搭弓的搭弓、持枪的持枪,慌忙拉起了防御阵势。 张宪放眼一看,嘿,对头黑压压的都是汉签军,当下心中那股狠劲也松了下来。 汉签军绝大多数都是被强征入伍的老百姓,都是汉家儿郎,同根同源,说不定对头里还有人能攀扯上亲戚关系哩。 所以,战场上遇到汉签军,只要是人家认怂,那多少都会手下留点情,不会像遇到女真军那样往死里干。 见对手有过两招的意思,张宪默默地笑了笑,既然这样,那就如你所愿! “噌。”张宪利索地将擎在手中的长枪往前一指。 “吼!”身后的背嵬军气势如虹地一齐亮出了长枪。 “吼!”左翼的踏白军和右翼的游奕军如影随形。 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冲天而起,韩常有些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极力地控制着自己微微颤抖的身体,强压住内心冒起的恐惧。 “铿。” 韩常抽出了宝剑,先给自己壮壮胆吧,大宝剑在手,多少能踏实点。 “杀!” 张宪大喝一声,一夹马腹,早有些急不可耐的纯黑宝驹撒开蹄子像一阵风一样冲了出去。 “噔噔噔……”,大地在剧烈的颤抖。 马儿是群体动物,数量越多越容易兴奋。 好久没有两万多马聚一起了,所有的战马都显得异常亢奋,迈开蹄子撒欢似的狂奔起来,今天这个群架干得爽!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八十二章 四下无人心凉凉 见宋军铁骑如此霸道,又势不可挡地朝自己杀来,韩常的人马开始骚动不安起来。 一脸惨绿的汉签军不是面面相觑,就是不住地回头寻找最佳逃跑路线,还有不少人已经练起来倒走功夫。 “放箭!” 韩常一声令下,汉签军匆匆忙忙地射了一轮,不过这箭雨失了准头,尽管密密匝匝,但造成的杀伤却微乎其微。 “唉呀妈呀!” 两万铁骑如同洪流一样卷来,不知道哪个孙子惊恐地嚎了一嗓子。 好嘛,这句叫唤就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汉签军紧张的神经“蹦”的一声突然断了,队伍中胆子小的如同被狼撵的兔子一样,撒开腿就逃。 呼啦啦,数万大军转眼之间如同山崩地塌。 这仗打的,简直就像肥马轻裘问春柳般轻松写意。 两万铁骑不紧不慢地撵着数万汉签军屁股后面跑,从临颍一直追到了颖昌。 韩常不敢入颖昌据守,一口气逃到了颖昌以北四十里的长葛县。 打仗不行,跑马拉松倒是好手。 张宪夺取颖昌府,成功地打开了北上的大门。 就在当日,牛皋率领左路军也赶到了颖昌。 二人一商议,决定东进陈州,把汴京外围防线的第二颗钉子也拔干净。 于是,张宪留下董先的踏白军和姚政的游奕军守颖昌,自己带着背嵬军和牛皋的左军杀往陈州。 闰六月二十四,攻克陈州。 闰六月二十五,长葛县的韩常得到镇国大王、邪也孛堇六千余骑的增援,企图夺回颍昌府城。 董先和姚政率踏白军与游奕军出城迎击,在城北七里店与金军鏖战约一个时辰,败之,追击三十里,瓦解了金军对颍昌的反扑。 同日,中军统制王贵所部将官杨成等击败金军万夫长漫独化率领的五千余骑,攻克郑州。王贵所部克复郑州后,复派中军副统制郝晸西向攻取西京河南府。 七月初一,郝晸再率兵马直逼西京城下,金将李成闻风而遁。 初二清晨,郝晸全军入城,收复府城洛阳。 至此,加上此前由河南府兵马钤辖李兴率民兵收复的八个县和汝州,京西南路、京西北路属黄河以南的部分都为宋军所收复。 七月初二,太行山忠义保社首领兼岳家军忠义军马统领梁兴和统领董荣受岳飞“渡越黄河,剿杀金贼,占夺州县”之命,渡河北上,汇合河北豪杰赵云、李进、牛显、张峪等,在收复绛州垣曲,孟州王屋、绛州翼城县、泽州沁水县等地,深入怀州和卫州地界。 忠义军马统制孟邦杰收复了北宋皇陵所在地永安军、南城军。 岳家军忠义统制赵俊出兵北上,会合另一忠义统制乔握坚的队伍,收复庆源府。 黄河北岸广大地区的忠义民兵,也相互联络,约好以“岳”字旗为号,期日兴兵,等待岳飞大军过河。 岳飞连结河朔的战略发挥了巨大威力,一时间大河南北形势不是小好,也不是中好,而是一片大好。 不过遍地开花似的胜利也带来了一个巨大的隐患,这也是难以避免的问题。 随着收复的失地不断增多,岳飞不得不派兵驻守,这造成了兵力的不断分散,就如同原来是攥紧的拳头变成了张开的巴掌,攻击力减弱且五指易折。 战场上的实力对比是相对的,强弱也是相对的,当达到了微妙的临界点后,攻守之势就会发生转变。 这时候的岳家军想要继续保持一往无前的进攻态势,就需要强有力的支援加入。 可当岳飞举目环顾的时候,却是天苍苍,野茫茫,四下无人心凉凉。 几大边帅中,和岳飞关系最好当数韩世忠,可惜他远在淮东,就是坐灰机也得两小时,根本是有心无力。 张俊在淮西,不过这老小子向来十分妒忌岳爷爷,而且其为人十分鸡贼,根本不会无端冒风险,想要他出手,估计就是赵构亲自下旨估计都难。 关陕的吴璘更不可能,人家正和撒离喝开干,即使想援手,也无法分身,况且川陕宣抚司的军马要捍御川蜀门户,责任干系之大,容不得半点差池。 思来想去,也只有还在顺昌的刘锜兴许能帮上忙。 可是当时顺昌告急,因为战略大局的考虑,岳飞没有第一时间就派兵救援,刘锜会不会“投桃报李”呢? 岳飞吃不准。 不过有机会总得去试试,岳飞一面向赵构请求援兵,一面派人前往顺昌请刘锜出兵北上,如果两路军马能互为声援,战局就活了很多。 为了防止被金军集结重兵各个击破,岳飞将兵力逐渐收拢于郾城至颍昌一线:中军统制王贵率中军、踏白军、选锋军一部及背嵬军、游奕军小部驻守颖昌;岳飞领左、右、前、后军、胜捷军、破敌军以及背嵬军、游奕军一部守郾城;张宪率背嵬军、游奕军一部在颖昌和郾城中间的临颍作为机动,摆出了三地连环,互为犄角的防守阵势。 …… 自从在顺昌吃了败仗后,金兀术就憋了一肚子的火,不过更让他想不到的是岳飞的军队居然主动发起了攻势。 岳家军一路如同秋风扫叶一般连战连捷,蔡州、颖昌、陈州、郑州、西京相继失守,汴京成了一座孤城。 根据最新的探报,攻克西京后,岳飞将主力收缩在了颖昌至郾城一线,停止了攻势。 昨日,盖天大王赛里带着两万人马赶到汴京,有了这支生力军的加入,金兀术心思又活泛了起来。 “岳飞会不会耍诱敌之计?” “我看不像。” 韩常这些日子很不受金兀术待见,所以表现很积极,“我以为,岳飞已经师老兵疲,而且占了这么多州府,兵力分散,无力再攻,只得收拢人马据守。” “大王,不管岳飞摆的是什么阵,我们都得抓紧时机。”韩常继续陈说道:“现在我最担心的就是岳飞在等待援兵,万一有援兵杀到,两路并进,那我们真的就很被动了。” 这也是金兀术最担心的,他点了点头道:“南朝几大边帅中,岳飞人马最多最精且又素来主战,始终是我们的最大祸患,一定要想方设法把他除去。现在岳飞兵力分散,援军又未到,正是我们的好机会。” “元帅的意思是我们主动出击?” “嗯,我们善攻不善守,与其在汴京坐失良机,不如主动出击,平原旷野始终是我们女真铁骑的天下,就算岳飞真的耍什么诡计,我们十几万大军还不至于怕了他。” “那颖昌、临颍、郾城三个地方,我们先打哪里?” 金兀术想了一会儿,转过身用手指在舆图上点了点,说道:“郾城!” “郾城?”突合速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不先打颖昌,颖昌只有王贵,不是更容易对付吗,为何要舍近求远,舍易求难呢?” “呵呵,汉人有句话叫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打了王贵,岳飞这个祸患还在;可只要除去了岳飞,他手下那些人自然不足为虑。而且,我们攻郾城,也就是等于断了岳飞的归路,要不然颖昌一下,岳飞逃了怎么办。” “嗯,我同意。”赛里附和道:“现在就是要趁我们兵力鼎盛,速战速决先解决岳飞,其他的人马再逐个收拾。” …… “大帅,探马回来了。” “噢,快。”正在和牛皋、庞荣、王经等人商讨军情的岳飞摆了摆手。 “小的参见大帅。” “免礼,起来说话。”岳飞点了点头,问道:“可有什么动静?” “启禀大帅,二十五里外发现金人大军。” “来得这么快,有多少人马?” “前后遮天蔽日,数不清,估摸起码有十万。” “啊。”庞荣、王经等人不禁轻呼了一声。 “金兀术终于来了。” “大帅,现在怎么办?” “郾城城小不足恃,金军势大,我们若是守而不出势必坐困。”岳飞决然道:“兵贵胜,不贵久。金兀术直扑郾城,来者不善,当迎头痛击之。” “大帅,您下令吧。” “岳云。” “末将在。” “你率背嵬、游奕马军出城迎击。” “末将遵令!” “记住,金兀术最大倚仗莫过于拐子马和铁浮屠,你务必敌住拐子马,此战必须取胜,如若不然,我先斩你。” 军中无私情,岳爷爷真是一点情面都不讲啊。 “是!” “徐庆。” “末将在。” “你率五千精壮步卒对付铁浮屠。铁浮屠虽然人马皆重铠,且以皮索相连,然其长即其短。你们只需麻扎刀、提刀、大斧等利器,专劈铁浮屠军的马足,一骑倒则两骑皆累,切记只管砍马足,勿仰视。” “末将遵令!” “王经。” “末将在。” “你后军守城,不得有任何差池。” “是。” “其余人等各率本部军马随我出战!” “得令!”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八十三章 杀出一条血路 此次金兀术可谓是倾巢出动,领着龙虎大王完颜突合速、盖天大王完颜赛里、昭武大将军韩常等,及自己最钟爱的铁浮屠拐子马一万五千多骑,共十余万大军浩浩荡荡地杀向郾城。 “呜,呜呜,……”前哨突然传来了示警的号声。 “呜呜呜……,列阵!列阵!” 十余万金国大军迅速地摆开了阵势,金兀术铁骑居中,突合速和赛里的人马分列左右,韩常的步卒居后。 金兀术是志在必得,一上来就将自己压箱底的宝贝拐子马和铁浮屠来,岳飞真有孤军倒悬之忧?”听了半天不吭气的赵构终于问了一句。 “陛下圣明。” “拟旨,令岳飞班师。” 第二天,随同班师诏一同出发的还有一项新的任命,以太尉、保成军节度使、殿前副都指挥使杨沂中为淮北宣抚副使,武泰军节度使、沿淮制置使兼权知顺昌府刘锜为淮北宣抚判官。 赵构明知岳飞在西京捷报中提出勿将刘锜军马南撤的请求,而故意将刘锜人马调离顺昌,以此证明他对岳飞孤军在外、形势可危的圣明判断!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三百勇士 金兀术一照面就被岳飞打得满头包,一向心高气傲的他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 休整了两天,七月初十,金兀术又组织兵马对郾城发起了第二次进攻。 岳飞接到探报,亲率军马出城,令背嵬军将官王刚带五十多骑前往侦察。 王刚路上遇到了金兀术的先锋军。 王刚见金骑中有一名着紫袍的金将,可能是岳飞施下“法术”的药劲没过,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王刚居然带着五十多骑兵向金人一千多先锋军发起了攻击,还击杀了为首的金将阿李朵孛堇! 一千多金骑失去了头领,很快溃散,王刚等又追击二十余宋里才意犹未尽的返回。 五十打一千,金兀术又被狠狠地扇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到底谁是狼谁是羊啊,岳家军特么的才是披着羊皮的狼。 点子太硬,不可力敌啊。 金兀术识趣,郾城啃不动,那不是还有临颍和颖昌两个软柿子吗。 拳打南山养老院,脚踢北海育稚园。 先下临颍,切断岳飞和王贵的联系;再爆颖昌,砍去岳飞的左膀右臂;最后再回过头来收拾岳飞,嘿嘿。 金兀术的如意算盘打得噼啪响,可你岳爷爷能让你得逞吗? 岳飞早就防着金兀术这一手,他一面派张宪集结兵力前来与大军会合,率背嵬军、游奕军、前军等主力入临颍,寻求和金兀术大军决战;另一面派长子岳云率领部分背嵬军骑兵驰援颍昌的王贵。 …… “我说老杨,你能行吗,受了这么多伤,可别逞能啊。” “嘿嘿,小事,都是皮肉伤。”杨再兴笑了笑,回答道:“我又不是软豆腐,哪有这么容易碎。” “你可够猛的啊,一个人就敢去斩金兀术。” “嘿嘿,张统制你有所不知。”听张宪提到自己的光荣战绩,杨再兴立刻来了兴致,“当时要是金兀术再晚几步,我老杨就把他给活捉了。” “呵,你就吹牛吧。” “你不信!” 杨再兴眼睛一瞪,叫道:“你就等着看吧,看我这次怎么收拾金兀术那小子,到时候我立了头功你可别眼红。” “哈,我眼红,你要是真捉住金兀术,我把我珍藏多年的神仙醉给你。” “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张宪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 “好,”杨再兴兴奋地搓了搓手掌,“那我先带人去探探路,眼看就要到临颍了。” “好,你带三百人作前哨吧。”张宪点了点头,叮嘱道:“不过千万别逞强,小心点。” “嘿,你还信不过我老杨吗。王兰、高林,你们几个跟我走。” 杨再兴等人领着三百骑兵一路飞驰,不知不觉间到了临颍城南二十里处的小商桥。 一到小商桥,对岸的景象着实让人吓了一跳, 只见小商河对面乌泱泱的都是金兵,遮蔽了四野,估摸着人数绝对不会比郾城大战时的少。 “不好,遇到金国大军了。” “杨将军怎么办?”仓促相遇,避之不及,三百骑面对十万大军,心里有点发毛啊。 杨再兴眉毛一竖,叫道:“怕他个逑!二楞!” “将军。” “你速速回去告知张统制,省的猝不及防吃亏。” “是。” “你们怕不怕死!”杨再兴又对身边人喊道:“不怕死的,就跟我干!” “怕个毬,头掉了就一个碗大疤。” “好,我等在此挡住金人一阵,好让张统制有所准备。” “战!” 被簇拥在中军中的金兀术见对岸居然有几百号骑兵不自量力,妄图螳臂当车,于是定睛一看。 我擦,竟然是他! 看清为首的宋军将领,金兀术火冒三丈,哇呀呀呀,正是这厮在郾城想单骑前来杀我! “快,杀上去,别让那个大胡子的跑了!” 金兀术气急败坏地叫了起来,这郾城大败的气都要一股脑儿撒在杨再兴的身上。 眨眼之间,不愿后退半步的杨再兴三百勇士就陷入了金兵的重重包围。 “兄弟们,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谁也别当孬种!”杨再兴一边挥舞着大朴刀,一边大喊道,“今日就是死在这里,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杀!” 杨再兴的身边横七竖八地躺下了不少金兵的尸体,他身上旧伤迸裂新伤不断,整个战袍都已染红。 三百将士完全置生死于度外,各个都杀红了眼,只是众寡悬殊太大。 不断有人倒下,地上的尸体越积越多。 “哈哈,痛快!” 杨再兴喘着粗气,因为失血过多脸色苍白,连呼吸都会扯得创口剧痛无比。 “王…兰,你后不后悔?” 杨再兴和王兰背靠着背,死力坚持着不让自己倒下,身边的兄弟只剩寥寥几人而已,和他一起打前哨的高林、罗彦、姚侑、李德等几个统领都已战死。 “呼……,”王兰大口大口地吸着气,“咳咳,老子自从跟了岳元帅就从来没后悔过。” 王兰的话似乎让杨再兴想起了岳飞不计杀弟之仇义释他的事情,“咳…,我这辈子跟了岳元帅,值了……可惜不能继续跟着大帅杀到汴京去。咳咳咳……兄弟,咱们下辈子再聚啦。” 杨再兴身上不知从哪里又冒起一股新力,将卷了口的大朴刀高高举起,大喝了一声,有如雄狮一般冲了上去! “放箭!放箭!” 金兀术有些惊惶地大叫了起来…… …… 等张宪率领大军赶到,小商桥已经恢复了安静,只有地上的尸体和尚未干透的血迹,在诉说着发生过的惊天动地的厮杀。 三百勇士全部英勇战死! 不过张宪不知道的是金军付出了更大的代价,死伤两千人,其中包括万夫长撒八孛堇在内的军官百余人。 可能是金兀术被三百勇士爆发出来的惊天斗志给震慑住了,他没有选择留下来与张宪大军决战,而是留下八千人马守临颍县城,自己领着主力北上攻打颖昌。 七月十四天明,张宪大军攻占临颍县,寻获杨再兴的遗体,火化以后竟烧出铁箭头二升有余。 …… 站在颖昌城头,看着城外密密麻麻的金兵人马,宿将王贵也感到头皮发麻。 金兀术下了十足的血本,前来攻打颖昌的有步兵十万、铁骑三万,十三万大军列阵于颖昌城西的舞阳桥南,绵延十多里,金鼓震天。 也难怪王贵心里发虚,颖昌城内的情况他最清楚。 驻守颖昌的,名义上有五个军,但除了踏白军是全军外,中军、选锋军有小半在外地,背嵬军、游奕军只有小部。 虽说岳飞派岳云带了背嵬军前来增援,却只有可怜的八百人马,虽说蚊子再小也是肉,可这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赢官人,金兵势大,就我们这些人马恐怕难以力敌,不如固守颖昌,等大帅主力来援,如何?”王贵看着来势汹汹的金兵心中生起了无力之感。 “王统制,你怎么能未战先怯呢。”岳云皱着眉头说道:“我来颖昌前,大帅反覆叮嘱,切不可一味固守坐以待毙,当趁金人立足未稳迎头痛击之。” “可赢官人,你也看到了,敌众我寡太过悬殊啊。”王贵被岳云说了几句,脸上有点挂不住。 “王统制,俗话说两军相遇勇者胜。敌众我寡又如何?昆阳之战、赤壁之战哪个不是以少胜多,顺昌之战,刘节使不足二万之众不是照样大败金兀术十万大军吗。”岳云不以为然地回答道,“未战先怯,有害军心,这才是最该担忧的。” 王贵被岳云说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心中虽然不服气,却也挑不出什么理来,于是瓮声瓮气地说道:“既然如此,当与金贼死战到底。董先,胡清,你二人留下守城,其他人率本部军马随我出城迎敌。” 王贵心里也憋着火,岳云说他怯敌,那老子就让你看看我到底有没有怯敌。 战力最强的踏白军就留在城内,选锋军也别去了,老子就带自己的本部人马,你岳云带着你的骑兵,咱俩出城单练,看谁怯敌。 老子打了这么多年仗还不知道怕字怎么写呢,今日居然被你一个后生仔给小瞧了。 王贵的中军和岳云率领的背嵬军、游奕军骑兵加一起拢共才万把人,万把人要硬撼金兀术十余万大军,只能祈祷战神附体。 “弟兄们,大家都听好了,一会儿出战大家只管冲杀,不得去牵马抓俘,等打胜了自然是大功一件。”岳云有点不放心,怕底下士兵贪功误事,临出城前又好一阵叮嘱。 “赢官人,你就放心吧,俺们知道哩。” 跟随岳云来颖昌的都是背嵬军里的精锐,也是常年一起征战的生死兄弟,自然知道事体轻重。 “好,等打胜了,我请大伙喝酒。”岳云笑嘻嘻地说道,“王统制,一会儿我在前头冲杀,你的中军护住我的两翼。” “赢官人放心吧。”王贵点了点头,岳家军这么多年征战、训练,各兵种各军之间的配合已经轻车熟路。 “好!大家随我杀!”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八十五章 八百铁骑力敌万军 城头鼓声大作,西门里岳云领着背嵬、游奕两千多骑兵先行冲杀了出来,王贵的中军枪步兵紧随其后,紧紧地跟在两翼推进。 一眨眼的功夫,一马当先的岳云已经领着八百背嵬精锐和金军主力铁浮屠拐子马杀在了一起。 岳云犹如战神下凡一般,手中乌椎枪下几无一合之将。 八百铁骑犹如护卫战神的金甲武士跟着他不断冲杀,所有人都坚信只要赢官人在,就没有赢不了的战。 八百铁骑力敌万军! 岳云不断地在敌阵中来回冲杀,身受创伤无数,死在乌椎枪下的金兵也不知凡几,死战不退的岳家军将士杀得各个是人为血人,马为血马,却无一人肯回头。 “哇呀呀呀,小子休得猖狂,让我夏不花来会会你!” 只见金兵中冲出一骑,马背上坐着一个耳际垂辫,脑门光光,圆头肥身的金将,手持两把大刀,咿呀呀咋咋呼呼的就朝岳云杀来。 长得肥猪一样的夏不花颇有来头,居然是金兀术的女婿,官居河南统军司统军使、金吾上将军,大家都叫他夏金吾。 岳云一看,哟呵,居然有人来叫板,正愁没对手,不由心中大喜,大叫一声“来得好!”就挺起乌锥枪朝夏金吾杀了过去。 夏金吾自恃武艺高强,明显是错误地高估了自己的战斗值,他那几下蛮力怎会是帅气无比武艺高强尽得岳爷爷真传的赢官人的对手。 赢官人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三下五除二没过几招,夏金吾就为自己的莽撞和愚蠢付出了代价,被岳云神出鬼没的乌椎枪扎了个透心凉,彻底不能花了。 “董统制,怎么办?” 王贵和岳云从辰时出战一直杀到了正午,虽然岳家军勇猛异常,但毕竟人不是铁打,很多人杀得都几乎脱力,战局正慢慢变得不利起来。 董先和胡清奉命守城,只能在城内干瞪眼,所以胡清才有此一问。 “娘的!顾不了这么多了,”董先一拍大腿叫道:“你我即刻领兵出城增援。” “好,那事不宜迟。”胡清等的就是这句话。 “杀!” 在城头上观战的将士早就憋足了劲,城门一开各个有如下山猛虎,争先恐后地朝金人杀去。 连吃败仗的金兀术大军看着山呼海啸般杀出城来的岳家军,顿时生起了一种无力感,心气一泄,也丧失了继续厮杀的勇气,战局迅速地扭转。 战争的博弈就是这样,有如跷跷板此起彼伏,胆气尽丧的金军像是被掏空了身体一般绵软无力,而岳家军的将士却如同打了鸡血,越战越勇,等待金兀术大军的只有大溃败。 颍昌之战,岳家军又大获胜捷,杀敌五千余人,俘虏二千,获马三千多匹;阵毙金兀术女婿夏金吾及千夫长五人,副统军粘汗孛堇身受重伤不治而亡,活捉汉人千夫长王松寿、张来孙、千夫长阿黎不、左班祗候承制田瓘等七十八名金将,缴获金、鼓、旗、枪、器甲等战利品无数。 连遭大败,金兀术不敢有任何逗留,灰溜溜地逃回汴京。 …… “秦相,岳飞刚来了札子了,你看看。” 秦桧从赵构手中接过书札,一边看一边轻声地念了起来,“乞乘机进兵札子……民心皆愿归朝廷,乞遣发大兵前来措置。…伏望速降指挥,令诸路之兵火急并进,庶几早见成功……。” “陛下,这……” “也不知道岳飞那边现在怎样。” 赵构这几日心中一直有些不安,前日刚下了班师诏,今日就来了乞兵札。 秦桧知道赵构担心什么,几大边帅中最不乖的当数韩世忠和岳飞,特别是这个岳飞,比韩世忠还拗,现在就怕岳飞正在北伐兴头上犯起倔来,九头牛都拉不回。 “陛下,岳飞执拗,素来不服管束,臣担心他不奉诏班师。”秦桧不知不觉间又给岳飞扣了顶不服管束的帽子。 “那秦相以为该当如何呢?” “再发班师诏,一封不够就两封、三封……,严饬岳飞务必奉诏班师,不得迁延逗留。” “嗯,也只好如此了。” 赵构也拿不出别的好法子,岳飞这个人软硬不吃,还真让人觉得有些头疼,“那就再发班师诏吧,以金字牌急递,俗话说事不过三,给他连发十二道,看他班不班师。” 够绝,会玩! …… “大帅!” “大帅!”…… “嗯,都来啦,大家快坐下说话。” 出兵至今,岳飞从没有这么开心过,郾城颖昌连战连捷,把金兀术大军撵兔子一样撵回了汴京,北伐取得阶段性胜利,收复汴京在望,能不高兴吗。 “大家都辛苦了,来,以茶代酒,这第一杯敬死去的兄弟。” “敬死去的兄弟!” “这第二杯酒,我敬大家!” “谢大帅!” “此次北伐,我们虽然是孤军奋战,却没有丢岳家军的脸面,这几场仗打得漂亮,打出了岳家军的气势。弟兄们,等咱们杀到了黄龙府,我再与大家痛饮!” “好,直捣黄龙。” 诸将领的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和激动。 岳飞的乐观是有道理的,一来是军事上不断地胜利,二来是有两河广大百姓的大力支持,三来金人内部也逐渐分崩离析。 这不,颖昌大捷后不断有金军将领前来投降岳飞。 金军统制王镇、统领崔庆、将官李觊、崔虎、华旺等,还有龙虎大王部下亲军千夫长高勇及张仔、杨进等来投岳飞。甚至连金兀术铁杆心腹韩常都给岳飞送来密信,表示愿率麾下五万汉签军归降岳飞;乌陵阿思谋也跟属下说不要轻举妄动,等岳飞大军一到就即刻归降。 “大帅,等打到了黄龙府,我们可要喝神仙醉。” “哈哈,好,没问题,到时候一醉方休。” “大帅,咱们什么时候进兵?” “今日各军准备停当,明日出兵汴京。”岳飞环视了一圈在座的各将领说道:“诸位要再接再厉,一鼓作气拿下开封府。” “是。” “报!”突然堂外传来了报告声。 “何事?” “大帅,陛下有诏书到。” “哦,快,快迎。”岳飞不敢怠慢,领着诸位将领迎了出去。 大礼参拜后接过诏书一看,岳飞火热的心瞬间被浇了个透凉,原来是赵构发出的班师诏。 送走了中使,刚才还有说有笑、气氛热烈的大堂内突然陷入冰冷。 “大帅,现在怎么办?”沉默了半天,牛皋忍不住问了一句,众将领纷纷地看向了岳飞。 岳飞目光炯炯地看了众人一圈,坚定而有力地说道:“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 …… 金兀术逃回开封气得病倒了,躺了两天才稍微精神点。 “大王,您好点了吗?” 韩常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怎么滴,不大敢看金兀术的脸色,这病了的老虎还是老虎,保不准什么时候会吃人。 “嗯,”金兀术点了点头,虽然看着韩常这几个人来气,却又没力气骂人,“突合速、赛里,交待你们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元帅,都收拾得差不多了。”突合速回答道:“一声令下,随时可以走。” 心灰意冷的的金兀术已经让人收拾好了行李,不准备在开封待了。 “唉,”金兀术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哀叹道:“我自起兵以来,从未有如今日屦见挫衄。没想到只几年的功夫,南朝军马善战如此,撼山易,撼岳家军难啊。” 此次南下对金兀术来说就是一场噩梦,连战连败,脸都丢光了。 唉,最心痛的就是女婿夏不花战死,回去可怎么跟女儿交待,即使再找一个,恐怕也找不到像夏不花这么高大威猛的了吧。 失败,太失败了。 “岳飞。”金兀术咬牙切齿道:“总有一天我要让你血债血偿!” “急报!急报!”殿外突然传来了焦急的喊声。 金兀术整个人都打了个激灵,连忙指着门外喊:“快!” “元帅,岳飞大军已杀到朱仙镇。” “什么!” 金兀术等人大吃了一惊,岳飞的速度也忒快了吧,这才几天就杀到门口了,朱仙镇离开封府可只有四十多里路! 怎么办,怎么办,好紧张啊。 “突合速、赛里、韩常。”金兀术叫道,“你们赶紧去集合人马,我们出城。” “元帅,这天都要黑了,是不是明天再走?” “不,连夜出城,没听见岳飞都到朱仙镇了吗。”金兀术已经是惊弓之鸟,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 看金兀术这么心急火燎的,几人不敢拖延,连忙去集合人马。 还好,该收拾的金银细软这几天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开封城里闹哄哄的忙乱了个把时辰,十几万大军才浩浩荡荡地出了开封府北门。 金兀术大军拥到黄河边已是月上中天,正当准备渡河,突然来报有人求见。 “你是何人?”金兀术盯着眼前这个中年书生模样的人,问道,“拦我去路,所为何事?” “启禀大王,在下付桂,前朝太学生,此来特意请大王留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八十六章 十二道金牌 “留步?凭什么要本王留下?” “大王莫急,岳飞很快就要退兵了。”付桂十分笃定地说道:“他到不了开封。” “噢?”金兀术奇道:“你怎知岳飞要退兵?” “呵呵,大王,自古以来从没有听说有权臣在内,而大将能立功于外者。以在下看来,岳飞就快要大祸临头自身难保,还敢奢望什么成功?” 听了付桂的话,金兀术将信将疑,足足犹豫了半刻钟,像是突然悟到了什么似的,脸上也转忧为喜。 他似笑非笑地对付桂说道:“既然付先生说得如此笃定,那本王就再留一日。也委屈先生暂且留在本王身边,若事情真如你所料,那本王就送你一场富贵,哈哈……。” …… 为了应对接下来的开封大战,拿下朱仙镇后,岳飞选择全军在朱仙镇休整一夜。 第二日一早,派出去的斥候来报,金兀术已经于昨日连夜撤离了开封城,现在正在城外河边安营扎寨。 岳飞一听,不由大喜,即刻传令三军抓紧吃饭喂马,辰时中准时出兵。 “咚、咚、咚、……” 铿锵有力的战鼓是大军集结的号令,将士们严峻的脸上充满了期待,毕竟今日要收复的可是帝都汴京,这对所有宋人来说都有着极其重大的意义。 “岳元帅。” 一位须发斑白的老汉捧着一碗水酒端到了岳飞的面前,祝道:“小老儿和众乡亲祝元帅旗开得胜,赶走胡虏,收复开封。” 岳飞出师,朱仙镇的百姓都赶来壮行。 “多谢父老乡亲!”岳飞感动地接过壮行酒,高声说道:“岳飞一定不辜负父老乡亲的厚望,等赶走了胡虏,我再来与乡亲们共谋一醉。” 说完,岳飞破例将碗中的水酒一饮而尽。 …… “皇上金牌到!皇上金牌到!” 正当岳飞要上马启程时,一阵急促的喊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皇上金牌到!岳飞接旨!” 只见疾驰而来的快马之上,一个旗牌官手里抓着一块长约一尺,周身涂满朱红油漆木制条状金牌,上面篆刻着“御前文字,不得入铺”八个金色大字。 岳飞心里陡然一惊,赵构居然用金字牌急递,难道是? 容不得他多想,旗牌官已经到了眼前,将手中的金字牌朝岳飞一递,宣道:“皇上金牌,岳飞接旨。” “臣接旨。” “令岳飞即刻班师,轻骑来朝奏事,不得迁延!见金牌如见朕面。” “啊!” 宛如晴天霹雳,在场的所有人都呆住了,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在这个节骨眼上赵构居然要求撤兵,前几天不刚来了班师诏吗。 众将佐面面相觑,在场的百姓也都傻眼了,都不知道皇帝闹的是哪一出。 “皇上金牌到!” “什么?还有金牌?” 众人有些难以置信,这眨眼之间有来了第二道金牌。 第二道金牌和第一道金牌一样,严令岳飞班师,不过措辞比第一道金牌更加严厉和不容辩驳。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 虽然说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岳飞决定要冒这个风险,但皇帝的严令接二连三的来,就像千钧大石压得人根本喘不过气来。 不过众人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只是个开胃菜而已,紧接着,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第六道金牌接踵而至。 措辞一道比一道严厉,这已经完全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恐怕大宋开朝以来就没有连发六道金牌的吧。 “皇上金牌到!” 第七道金牌有如九天降下的劫雷,丝毫不给岳飞任何喘息思考的机会。 “令岳飞火速班师,如有违令,即作叛逆论处!” “什么啊?!” 众人被如此严厉的措辞给惊到了,为国北伐还要冠上叛逆的罪名! “啊呀呀!” 一旁眼睛瞪的如铜铃的牛皋气得大叫起来,刚想发作就被岳飞冰冷的眼神给制止住了。 “皇上金牌到!” 我草,还来。 “命岳飞速即起身,若再迟延即是违逆圣旨,立斩不赦。” 冰冷的话语中透着浓浓的杀意,皇帝为了议和已经彻底撕下了伪善的脸面。 “啊!” 岳飞不由仰天长叹了一声,结果声音未落,第九道、第十道、第十一道、第十二道金牌又接连而来,如同一柄柄匕首刺在了岳飞早已鲜血淋漓的心口上。 十二道班师金牌! 亘古未有! 十二道金牌有如刺在心头的十二柄匕首,悬在头上的十二把利剑,岳飞搞不好就要身死道消。 这种架势谁挡的牢? 悲剧的结局已然注定。 岳飞“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临安府的方向一再叩拜,愤惋泣道:“臣十年之功,废于一旦!所得诸郡,一朝全休!非臣不称职,秦桧实误陛下啊。” “班师!” 岳飞的悲愤和不甘直冲霄汉。 “啊!岳元帅,不能走啊!不能走啊!”在场的父老乡亲纷纷拦在了马前。 “岳元帅,”刚才敬酒的老者急得流泪,哭诉道:“岳元帅,我等顶香盆、运粮草迎接官军,虏人知道的一清二楚。今天相公班师回去,虏人必当前来报复,我们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老丈,不是岳飞要走,实在是……”岳飞含着眼泪说道:“您老刚才和乡亲们都看到了,陛下十二道圣旨严令班师,圣命难违啊。” “呜呜呜……” 皇帝的圣旨就是天,就是神的旨意,百姓知道岳飞肯定无法再擅留,各个伤心悲恸,哭声震野。 “相公,”一个中年书生“扑通”一声跪在了岳飞马前,恳求道:“某等沦陷腥膻,将逾一纪。伏闻宣相整军北来,志在恢复,某等跂望车马之音,以日为岁。今先声所至,故疆渐复,丑虏兽奔,民方室家胥庆,以谓幸脱左衽。忽闻宣相班师,诚所未谕,宣相纵不以中原赤子为心,其亦忍弃垂成之功耶” “先生快快请起。”岳飞一把扶起了中年书生,掩面泣道:“规复中原乃岳飞平生之志,然圣命难违,岳飞不得不走啊。” “各位父老乡亲,”岳飞强忍着悲愤大声喊道:“圣命难违,岳飞对不住大家。乡亲们有愿意跟我走,那就随大军一起南撤,襄汉有沃野千里足以安顿。不愿意走的,要多加保重,岳飞只要有一口气在,一定会再回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八十七章 剧透 “老爷。” “嗯,什么事?” 朱仙镇班师后,岳飞的脸上就一直笼罩着没有血色的灰白。 这是岳飞这辈子遭遇的最大的打击,也可以说是最无情的背叛,毕生追求的理想被人活生生地掐死,这个滋味,不说也罢。 岳飞班师后,金兀术率领大军重新占领了东京,郑州、洛阳、汝州、蔡州、陈州相继陷落,除了关陕之外,整个江淮的战局也因岳飞班师而发生逆转。 八月,韩世忠因久攻淮阳军不克,也在赵构的严令下撤军。 八月中旬,杨沂中中计丢失宿州,金军屠宿州以示报复。 “老爷,治哥儿来哩。” “哦,你把他请到书房来,顺便去跟云儿说一声。”岳飞放下了手中的笔,靠在了交椅上。 “岳伯父,小侄有礼。” “阿治来啦,你先坐,岳云马上就过来。” “伯父的身体最近好些了吗?” 叶治看着岳飞灰暗的脸色,心中不免又担忧起来。 要是他记得没错的话,岳家的劫难好像就是十二道金牌班师后不久开始的,虽然具体哪年哪月不记得,但“莫须有”会来的很快。 “嗯,我这寒嗽是军中落下的老毛病,太医也看过了,没什么大碍。”岳飞对叶治笑了笑,说道:“你无需担心。” “伯父见过陛下了?” “嗯,前日已见过陛下。” 此次岳飞回临安是奉了赵构之命回朝面圣,当面把事情掰扯清楚。 这次君臣相见,表面上看还是一副君臣相得、宠眷有嘉的融洽样子,但岳飞知道赵构对自己已非常疏离,君臣关系出现了难以弥补的裂痕。 看到岳飞意兴索然的样子,叶治不敢继续问下去。 “伯父在写字?”叶治看到了岳飞书桌上的纸墨。 “嗯,没事随便写写,静静心。” “能给小侄看看吗?” 岳爷爷可是文武全才,不仅写了一手好词,书法也非常有功力。 “呵呵,好啊。”岳飞终于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说道:“你这个状元郎文曲星给我斧正斧正。” 说着,就把桌子上写满字的宣纸递给了叶治。 “伯父,我给您斧正,您这是拿我开心呢。” 叶治接过墨迹尚未干透的三尺宣纸一看,这幅行书有如岳飞的绝世枪法,翩若惊鸿、矫若游龙、挺拔苍劲、力透纸背。 “好字!” 叶治不由赞叹了一声,随口就念了起来:“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啊!满江红!” 岳飞朝叶治点了点头,痛心疾首地叹息道:“唉,所得州郡,一旦都休!社稷江山,难以中兴!乾坤世界,无由再复!不知何时才能一雪国耻,还我山河!”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叶治自语般念着,脑中又浮现起栖霞山下那两座坟来,一股莫名的悲愤冲天而起。 “伯父!” “嗯?怎么啦?”岳飞察觉到了叶治声音中的异样。 “哦,没,没什么。”叶治也察觉到自己激动地有些失态,连忙解释道:“小侄只是有些担忧。” “为何担忧?” “陛下无意规复,一意媾和,恐有鸟尽弓藏之忧。”叶治忍不住委婉地剧透。 “你的意思是?” “上个月初一大朝会,陛下接连罢免了张九成、喻樗、陈刚中、凌景夏、樊光远、毛叔度、元盥七人,杨沂中、刘光世、刘锜又罢兵还镇,其议和之心已如铁坚。可以想见,罢兵之后边帅无所倚重,就要收兵,收兵之后,我怕会有不虞之事。” “阿治,你多虑了。陛下仁德,不至于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唉,”叶治叹了一口气,说道:“伯父,我倒是希望是自己多虑,可最是无情帝王家,伯父要小心呐。” “这……,”岳飞愣了一会儿,旋即笑道:“你啊,年纪不大、心思不少,我岳飞精忠报国,无愧于心,没有什么好怕的。” “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伯父,小心无大错。” “哎,我说阿治,今天你怎么老是提这个,莫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有,没有。”叶治连忙否认道:“我今天是有点感慨罢了。” “真没有?”岳飞锐利的眼睛盯得叶治心中有些发虚,“我看未必吧。” 他娘的,豁出去了! 完全剧透,历史出了问题我负责。 “伯父,秦桧这个奸邪小人要害你,你千万要小心呐。” “他要害我?”岳飞有些不敢相信,“秦相公与我素无嫌隙,他为何要害我?” “您虽与他无私怨,可议和是他一人所倡,伯父您却是力主北伐,这岂不是他的绊脚石。” “既便如此,我岳飞大不了丢官罢职,还乡务农,有什么好怕的。” “恐怕人家不会这么想。” “好了,今日不说这个了,我岳飞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正道直行没什么好怕,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 唉,生死对岳爷爷来说就这么淡然吗。 “爹爹,阿治。” “阿爷。” 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把刚才严肃的气氛冲的烟消云散。 “呀,甫儿来啦。”岳飞的脸上堆起了笑容,伸手就将一个三、四岁大的小盆友抱了起来。 “云哥。哈,儿子都这么大啦。”叶治伸手就去捏岳甫粉扑扑的脸蛋,“来,乖,叫叔父。” 兴许是被叶治捏了脸蛋,岳甫半天不肯叫。 “哈哈,还怕生哩。”叶治笑道:“来,叫叔父,我带你去买糖葫芦吃。” 糖衣炮弹总是很有杀伤力的,叶治刚一诱惑,岳甫就奶声奶气地叫起了叔父,把几个人都逗得哈哈大笑。 “阿治,你也成家也好几年,怎么还不生几个。” “嘿嘿,”叶治挠了挠头,我是没你这本事,十七岁就当爹,“我啊,不急不急。” “阿治,这事我得说你两句。”岳飞一脸严肃地说道:“圣人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不急,可家中的阿爷阿姥等不得,谁不想早日含饴弄孙。” 岳飞一句话突然戳中了叶治。 对啊,我总不能以后世的婚育观念来作为今世的准则吧。 嗯,让俺算算,雪儿也满十八周岁了吧。 …… “阿爷,阿姥,雪儿,我们到了。” 叶治下了马,小心翼翼地把阿爷和阿姥搀下了马车。 “老啦,不中用啦,这身子骨经不起折腾喽。”阿爷使劲地伸了伸腿脚,一连赶了七八天路,连叶治都觉得累,何况六十来岁的老人。 “阿爷、阿姥一路来都好着哩,比我们都精神。”陈立行一边收拾着行李一边夸道。 “官人,这就是我们家?好气派的宅子。”雪儿倒是挺轻松,一入临安城就挑着车帘子看个不停。 “嗯,这就是我们的家。” 自从那日听了岳飞的一番话,叶治下定决心一定要将阿爷阿姥接到身边,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亲情更重要呢。 所以叶治告了假,特意赶回温州,好说歹说终于说动阿爷阿姥一起搬到临安来一家团圆。 说实在的,自从叶治赴临安求学后,他回家团聚的次数几乎一个巴掌都能数的过来,时间不等人啊,千万别留下遗憾了再追悔。 “叶大人。” 就在叶治等人要进门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了一声呼唤。 叶治转身一看,“咦,呼将军,怎么是你?!” “叶大人还记得我。”此刻的呼延通一副落魄的样子,胡子拉碴,满脸的不如意。 “呼将军,你怎么会在这里?” 叶治很意外,看呼延通这副打扮也不像是韩世忠差遣来的,如果不是受韩世忠差遣,那他怎么会来突然找上门来? “我特意来找您的。”呼延通有些欲语还休的样子。 “来,快请进,有什么事进来再说。” “哎。”叶治让他进门,呼延通的眼睛里稍稍恢复了一丝神采。 刚进了客厅,就见呼延通叫了一声“叶大人救我”,“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八十八章 简直岂有起理 “啊!呼将军,使不得。”叶治大惊失色,连忙扶起了呼延通,叫道:“我可受不起呼延家好汉的大礼。” 一听到“呼延家好汉”,呼延通再也抑制不住,两行热泪从虎目中滚落下来。 “呼将军,坐下慢慢说。” 叶治一看呼延通这架势,心中明白,他肯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求告无门才会来找自己,而且事情肯定和韩世忠有关。 呼延通叹了一口气,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叶治。 这还得从半年前说起,三月时韩世忠带兵入觐,赵构按内教之例,在禁中阅兵。 呼延通脾气有点火爆,又大大咧咧,他在内教阅兵时看朝中那些相公颐指气使目中无人的鸟样,不禁来气,说了几句不逊语,结果被抓个正着。 御史中丞王次翁乞请斩呼延通以肃军列,赵构看在韩世忠的面子上没有追究,但从那之后韩世忠就不待见呼延通。 韩世忠这个人也是个大老粗,做事大大咧咧,还有一个不良嗜好,就是喜欢喝花酒,梁红玉就是他喝花酒的时候认识的。 他每次去部将家宴会,必须要部将的妻女出来奉觞为寿,陪酒作乐。 呼延通想缓和一下和韩世忠的关系,就请韩世忠和水军统制郭宗仪到家中饮宴,韩世忠要呼延通妻女出来陪酒,呼延通知道韩世忠的脾性,也就忍了。 结果呼延通和郭宗仪喝多了去撒尿,等呼延通回来时一看,酒多的韩世忠已经搂着他的妻女睡着了,而且一双咸猪手不知道往哪里放。 喝了酒的呼延通怎么能忍受这样的侮辱,当即火冒三丈要暴走,当下就去拔韩世忠放在桌上的宝刀。 呼延通拔刀时刚好后脚回来的郭宗仪看到,他急忙制止了呼延通,结果吵醒了韩世忠。 韩世忠一看这架势,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急忙从呼延家逃回大营,令人擒拿呼延通。 韩世忠抓了呼延通后,罗列罪名将其贬为小兵,还故意把他派到和仇家淮阴统制官崔德明麾下效命,傻子都知道韩世忠这么做是想干嘛。 “叶大人,韩相公是要借崔德明这厮的手除掉我啊。我呼延通不是怕死,只是不想这么憋屈的死。”呼延通红着眼恳求道:“韩相公这个人蛮横不讲理,现在只有您能救我。” “砰。”叶治气得拍案而起,反倒把呼延通吓了一跳,他狠狠地骂道:“这个老流氓,真是岂有此理。” 他知道呼延通这样的人不怕死,要让他们上阵杀敌抛头洒血,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但就是受不了不明不白憋屈的死去。 叶治知道韩世忠好酒,可没想到他还好这一口。 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戏”,他却是“手下妻好调戏”,这个老不才,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bt,难怪呼延通忍不了要杀他,太侮辱人了。 “呼将军,你有什么打算?” “唉,我只求叶大人能出面向韩相公求个情,让我解了军职回乡种地。” “怎么,军中你不想待了?” “叶大人有所不知,韩相公这个人记仇,得罪了他,他可不顾什么军中同袍,也不管你立下多大的功劳,我在军中是待不下去了。” 呼延通说的没错,韩世忠就是这个性子,对人好起来比对亲爹还好,恨起来巴不得人家死。 当年在大仪镇,要不是呼延通及时赶到,韩世忠就被金兵抓了,可以说呼延通对韩世忠有救命之恩,可有什么用,韩世忠现在不照样想弄死呼延通吗。 哀莫大于心死啊。 “你来我这儿,韩大哥知道吗?” “我哪敢让他知道。”呼延通苦笑道:“我是偷偷跑出来找您的,到了临安东打听西打听,才得知您住在这里,结果说您回乡去了,我只好每日到您门外等。” “那你的家眷呢?” “还在淮东,我一个人跑出来的。” “那你先找家客栈住下吧,我马上写信给韩大哥,让他把你家眷送到临安来如何?” “呼延通叩谢叶大人全家活命之恩!”呼延通见叶治这么爽快地答应帮忙,激动地拜倒在地,“大恩不言谢,呼延通当结草衔环以报。” …… 叶治感觉今晚时间过得特别慢,整整喝了三壶白开水后,才熬到安寝的正常时间。 自从起了这个心思,叶治的心里真就像有一百只猫爪在挠,丹田处燃起了一团火,压也压不下去,旺的都可以用来炼丹了。 每次回乡都会被阿姥追着质问为什么成亲那么久了还不圆房,叶治每次都以年纪太小来推脱,亲家那边还以为他对雪儿有什么意见和不满,搞得大家压力都很大。 无论阿爷阿姥还是丈人丈母,各个都是抱娃亲切,看来不把生米煮成熟饭还真是不行了。 不管谁听了都会强烈谴责叶治的无耻和过分,把人家一个妙人儿娶进门,整整三年都还没行周公之礼。 中华乃礼仪之邦,堂堂一个状元竟如此无礼,简直岂有此理。 成年的雪儿眉宇间已经彻底褪去了稚气,体态更加地丰润韵致。 嘿,还别说,刚娶进门的时候,雪儿虽然也是一等一的美女子,但和炘儿相比还略有差距的。 可没想到两、三年时光,雪儿不单是身体长开了,连颜值也盛开了,再和炘儿一比,竟然丝毫不落下风,正应了那句话: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我滴个乖乖,叶某桃花运旺啊。 “官人。”雪儿的声音如同蚊蚋几不可闻,脸上的羞红都要满到脖子根了。 看着眼前如画般的可人儿,闻着那清如幽兰的体香,叶治痴了醉了, “高髻盘云压翠翘,春风并立海棠娇。银筝象板花前醉,胜似东吴大小乔。”叶治又暗暗地咽了咽口水,“淫词艳语”蓬勃而出,“美,真的太美了。” 被叶治这么一夸,雪儿粉若桃红的脸羞赧地更加明艳动人,两只玉手交在罗袖中,紧紧地攥着一方绣花白丝巾(放了三年的白丝巾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看着紧张不安的雪儿,叶治走到跟前冲她笑了笑,柔声问道:“天色不早了,歇息吧。” 说着拉起雪儿,坐到了床边。 雪儿在新婚夜也没这么紧张过,脸羞得通红,身子微微发颤,整个人都僵直着,这是羊入虎口的感觉? 看到雪儿这样,叶治一时间也觉得不知如何下手。 两人尴尬地坐在床边看着摇曳的红烛,房间里静的都能听到心跳声。 “喵喵……” 突然窗外不知哪里传来了猫儿的叫声,叶治心里的那一百只爪子像是得到了号令一般,挠的更厉害了。 叶治咽了咽喉咙,他娘的,不管了,先下手为强。 “官人,歇息吧。” 叶治刚下伸出爪子,反而是雪儿主动抢先,“我替官人宽衣。” “嗯嗯嗯。”叶治头点得如小鸡啄米,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男人啊男人,说你啥好,几年前还为炘儿要死要活的,转眼之间就乐不思蜀了。 雪儿移步到叶治跟前,叶治站起身张开了手臂,说实在他也觉得自己好紧张呢。 一对璧人从未如此靠近,看着眼前如春芍初绽般娇羞的雪儿,叶治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她拥入了怀中。 “啊。”雪儿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惊呼一声,闻着叶治身上散发出来的强烈的雄性荷尔蒙气味,她僵直的身子瞬间就酥软了下来。 “这几年让你受苦了。”叶治在雪儿耳边轻声呢喃道:“都是我不好。” 听到叶治说出这么体己的话,雪儿抬起了头看着情郎,感动的泪光在眼中闪烁,“雪儿不苦,我知道官人是做大事的人,我只怕官人不喜欢我不要我了。” 说着,两行情泪如秋泓般滚落下来。 叶治心中的柔软被刺中了,他紧紧地拥着雪儿,安慰道:“傻瓜,我怎么会不喜欢你,不要你呢。” “那官人答应我,永远都不要离开雪儿好吗?” “嗯,我答应你。” 听到叶治许下的承诺,雪儿也抱紧了情郎,曾经的酸楚和委屈完全被抛之脑后,幸福的眼泪流了下来。 叶治腾出一只手,轻抚着雪儿的脸庞,帮她拭去泪痕,朗若晨星的双目温柔地注视着眼前的佳人。 雪儿被叶治温柔而又深情的目光融化了,她觉得即便是这一眼,就值得千年的等待。 “嘤咛。”叶治的大嘴突然吻上了雪儿的樱桃小口。 “轰”的一声,雪儿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此处省略五千字!)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八十九章 割袍断义 “刘太尉,请!” “叶御史,请!” 望湖楼瞰湖vip一号包厢,叶治和刘锜正对饮。 刘锜奉赵构之命回京,叶治特意拣了空请刘锜叙旧,两人在顺昌共事时日虽然不长,但在血与火的考验中结下了深厚的战斗情谊。 “叶御史,这杯中酒可是玉露琼?”刘锜举着琉璃杯,微微晃着杯中琥珀色的酒体问道。 “正是。” “叶御史真是破费了,听说喝这玉露琼,那可是真正的千金买醉,哈哈。” “哈哈,刘太尉是贵客,自然要用最好的酒款待。”叶治笑道:“要不然如何表示我对太尉的敬意。” “哈哈,你啊你,来,我敬你一杯。”刘锜笑道:“难得喝到稀世珍品,我可要多喝几杯。” “哈哈,太尉要是喜欢,带些回去,这酒适量喝些,确实有补气益体的功效。” “哦,那我就不客气了。” “太尉勿需客气,这酒虽然难的,但我还有些存货。” “叶兄弟真不简单呐。”这几杯酒下去,“补气益体”的功效很快就显现出来了,刘锜跟叶治开始称兄道弟起来。 “太尉过誉了。” “哎,叶兄弟莫要太尉长太尉短的,咱们当兵的有句话,战场上一起厮杀过,那就是生死兄弟。叶兄弟若不嫌弃我刘锜是个粗人,咱们就兄弟相称,莫要如此见外,如何?” “哈哈,好!能得刘大哥看重,是我叶治的福气。”叶治一边说,一边给杯里斟满了酒,说道:“来,刘大哥,小弟我敬你一杯。” “哈哈,痛快,这样才痛快嘛!”刘锜大笑着说道:“老哥我阅人无数,像兄弟你这般人物确实是生平仅见。” “刘大哥,你再这么夸我,我都要脸红了。” “哈哈,老哥我说大实话,能入我眼的人不多,能让我佩服的人更是凤毛麟角。” “呵呵,那多谢刘大哥抬爱,来小弟再敬你一杯。” “好好好,”刘锜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咂了咂嘴问道:“兄弟你可知此次陛下召我进京所谓何事?” “这个我还真不清楚,请刘大哥解惑。” “据谍报,金兀术极有可能再次南下。” “噢,真有此事?” 叶治听罢也吃了一惊,看来金兀术是亡我之心不死。 狗改不了吃屎,这伤疤还没好利索又准备南下了。 “嗯,这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现在河北一带正忙着签军备粮,金兀术若要南下,淮北是首当其冲,陛下放心不下,所以召我进京。” 刘锜是新任淮北宣抚判官,一旦战事再起,他的防区肯定是第一个交火。 “那刘大哥有什么打算?” “还能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金兀术即使有三头六臂,我也不怕。”刘锜道:“顺昌一役,金兀术十几万大军不照样灰头土脸,有甚好怕的。” “刘大哥说的对,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手下败将怕他个毬。” “反动派?”刘锜一脸懵逼。 “哦哦,”叶治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连忙解释道:“这反动派是我们家乡那边的土话,就是坏人的意思,呵呵。” “哦,原来如此。”刘锜恍然大悟,“纸老虎,哈哈,兄弟你这话说得贴切,金兀术就是纸糊的老虎,怕个毬,哈哈哈哈哈。” “这么一说,小弟还真有点怀念在顺昌和刘大哥并肩作战的日子哩。” “兄弟,老哥我也怀念的很呐。可惜老弟你不是军旅中人,要不然我一定求陛下让我们俩搭伙。” “哈哈,那咱们就哼哈二将,大杀四方!” “哈哈哈,来来来,哼敬哈一杯。” …… 看来金兀术要再次南下的消息并非空穴来风,叶治送走刘锜后没几天,赵构又紧急召淮东宣抚使韩世忠进京。 韩老不才回来,叶治也总得和他见上一面,何况还有呼延通这档子事情没了结。 韩世忠倒是把呼延通的家小一起带回了临安,呼延通也算是有眼力,找对了门,叶治的面子韩世忠总不能不卖。 不过这事情还得说道清楚,家小虽然带过来了,但呼延通擅离职守也是罪名一桩,往大了说,韩世忠就是给他安个逃兵的罪名,也算不得牵强过分。 本来叶治想带呼延通上韩世忠那儿,却担心这个老不才的“光荣事迹”会被梁红玉知道,韩世忠怕是要跪搓衣板。 自己又不想把这乌糟糟的事情带进家里来,所以还是选了望湖楼瞰湖vip一号包厢。 腊月的临安早早地飘起了鹅毛大雪,西湖虽然没有阳春三月姹紫嫣红、鸟语花香的绝佳景致,但雪中的西湖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却别有一番韵味,不是连那白堤上的段家桥都留下了“断桥残雪”的千古名声吗。 新煨的炉火虽然驱散了室内的寒冷,但气氛还有些冰冷尴尬。 呼延通惴惴不安地站在一旁,韩世忠一言不发,冷冷地盯着呼延通,那如刀子般的眼神盯得呼延通直冒寒气。 “扑通”一声,不知是摄于韩世忠的“淫威”,还是自觉“理亏”,呼延通忍不住跪了下来,恳求道:“末将错了,相公开恩。” “呼将军,你快起来!”叶治一把拉起了呼延通,有些气恼地喊了起来:“不是你的错,你跪什么!” “啪。”韩世忠一拍桌子骂道:“他娘的,难道还是老子的错不成!” 韩世忠心中早就憋着气,虽然自觉有些理亏,可呼延通把事情闹到了叶治那里,韩世忠觉得丢了大大的颜面。 本想着既然叶治当这个和事佬,看在兄弟的情面上,只要呼延通先服个软认个错,让他有个台阶下,他大人大量不予计较,这事情也就揭过去了。 可没曾想,呼延通刚要服软,就让叶治给搅了。 “啪!”叶治一巴掌差点把桌子给拍折了,他狠狠地盯着韩世忠质问道:“他娘的,不是你的错,那是谁的错!” 韩世忠一下子懵逼了,他死都想不到看着文质彬彬人畜无害的叶治居然还有这脾性,这完全颠覆了他的认识。 “他娘的。”韩世忠气得站了起来,指着呼延通骂道:“你个贼配军,老子不就是吃了几杯酒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见韩世忠还不勇敢地承认自己的错误,叶治气得站起来吼道:“就吃几杯酒,哼哼,你自己做的事体自己心里清楚。今日我就问你一句,要是换了别人这么对嫂嫂,你该当如何?!” 叶治的一句话有如一道惊雷,一下子把韩世忠给劈醒了,他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软了下来。 呼延通已经完全吓懵了,打他跟了韩世忠起,他就从来没有见过谁敢和韩世忠当面拍桌子骂仗。 叶大人都是为了我呼延通,唉,我呼延通只有以死相报叶大人的恩情了。 自知理亏的韩世忠被叶治错了,那就请恕小弟无礼,你我喝过此杯,割袍断义恩断义绝。”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九十章 淮西大窟窿 啥,割袍断义?恩断义绝? 没听错吧,韩世忠不可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又看了看叶治那张紧绷着的严肃的脸,这是动真格啊。 韩世忠再也忍不住,连忙喊道:“兄弟,别别!我的好兄弟哎,哥哥我错了还不成嘛。” “呼延通。”韩世忠斟了一杯酒,递了过去,说道:“这事是我对不住你,喝了这一杯,此事就此揭过。” “好!我没看错,韩大哥是盖世英雄!这杯酒我们一起干,过去的事就让它随风而去。” 叶治见韩世忠服软,急忙给他垫了个台阶,又将他捧了起来。 “相公!” 呼延通惶恐地将酒杯举过头顶,然后一饮而尽,泣道:“呼延通叩谢相公恩德!” 刚想拜倒在地,又被叶治给生生拉住。 “呼将军,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你谁也不欠。” “嗯!”此时的呼延通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 绍兴十一年的金兀术比以往来得更早一些。 其实金兀术也不想这么早来,可赵构实在是太热情了,热情的让金兀术觉得不趁早来一趟都有些说不过去。 赵构是一个非常缺乏安全感的人,自从收到谍报说金兀术可能再次南下,他就没睡过什么安稳觉。 不仅接连召刘锜、韩世忠进京“谈话交心”、商量对策,更是将驻守淮甸的淮北宣抚副使杨沂中召回临安,充实殿前司。 杨沂中三万人马一走,淮北就剩下了刘锜两万多孤军,这等于是赵构自己给金兀术开了半扇大门。 杨沂中班师,淮西无帅,赵构的神操作就像是在给金兀术发请柬,金兀术能好意思不来吗。 正月初十,淮西宣抚使张俊也被赵构从建康召到了临安谈话交心,赵构特意叮嘱张俊要向郭子仪学习,学习郭子仪总重兵处外,而心尊朝廷,有令必尊,使命必达,这样才使得郭家子孙世代富贵,庆流无穷。 赵构告诫张俊说,假如你不学郭子仪,恃自己兵权之重而轻视朝廷,有命不即禀,非特子孙不飨福,自己也会有不测之祸。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报仇心切的金兀术率女真铁骑、汉签、渤海、蕃部大军十余万气势汹汹地杀到了寿春城下。 杨沂中一撤走,寿春城内只有刘锜手下统制官雷仲率领的三千人马,看着城外乌压压的金国大军,寿春守臣孙晖和雷仲心凉了半截。 不过不战而逃显然不是八字军的风格,孙晖和雷仲一边派人求援,一边领着兵马出城抵抗。 寿春城一直熬到了正月十七,孙晖和雷仲在城陷前弃城而走。 金人破寿春,杀守兵千余人,系桥淮岸随时准备渡淮南下。 正月十八,赵构接到了八百里加急,亟令张俊即刻还建康拒敌。 正月十九,刘锜自太平州率兵二万救援淮西。 正月二十,金军渡过淮河杀向江淮重镇庐州。 庐州古为淮夷地,商朝称虎方,西周称夷虎,周时庐子国建都于此。庐州素有江南唇齿,淮右襟喉之称,历为江淮地区行政军事首府。 庐州知府是刘锜的老熟人,也是叶治的老上司——陈规,因为顺昌之功,陈规升枢密直学士、知庐州。 正月二十五,当刘锜率领八字军赶到庐州时,却得知一个噩耗:陈规已于三日前病卒。 陈规一死,庐州城群龙无首,情况比刘锜想象的还要糟糕。守城备御的器具要什么没什么,城中的官吏军民大部分都已经四散逃难,只有宣抚司统制官关师古两千多人马还坚守在庐州。 刘锜在关师古的陪同下,带着许清、阎充等人将庐州城巡视了一圈。 “太尉,您看?” “嗯,”刘锜透了一口气,皱着眉头说道:“庐州城怕是守不住,于今之计只能南撤,寻一险要之地站稳脚跟再与金人周旋。” “那咱们往哪里走?” 刘锜想了想,道:“东关。” 东汉建安十七年,孙权派人筑以拒曹的关寨,卡住濡须河口,形成东关,当时又名濡须城,又因其寨似“偃月”,故称为偃月城或偃月钨。 东关位于无为军和和州交界处,北控巢湖,南扼长江,为江、淮间的要冲,牢牢地卡在庐州南下长江的官道上。 “何时走?” 刘锜看了看这糟糕的雨天,对关师古说道:“关将军,事不宜迟,你速速整顿军马,城内的百姓愿意随军南下的抓紧收拾,我们今日就走。据报金人已渡淮,旦夕可到庐州,迟了怕横生枝节。” “是。” 幸好刘锜决断,当日就撤离庐州,他料得没错,金兀术大军此时离庐州已近在咫尺。 正月二十六,金军入庐州,金兀术得知刘锜人马刚离开庐州不久,即令轻骑追击。 刘锜的人马确实没走多远,因为都是步兵,加上辎重,又要掩护百姓,所以当金兀术的轻骑出庐州追来时,他们才撤到庐州东南五十里的西山一带。 刘锜看着在寒雨中缓慢前进的撤退队伍,脸上写满了忧虑。随军撤退的百姓严重影响了行军速度,这四野之地万一被金军铁骑追上,那就是死路一条。 “许清、阎充、雷仲。”刘锜突然大声喊了起来。 “大帅,有何差遣?” “传令全军加快速度通过西山口,你三人率本部军马随我一同留下殿后。” “是!” 不得不叹服刘锜料事如神,他与许夜叉、阎充等带五千精兵堵在西山口刚布好阵,金兀术的轻骑就已追到眼前。 显然,顺昌之威影响甚巨。 追来的金骑远远看到西山口竖起的“刘”字旌旗竟然犯怯了,上万轻骑在西山口前逡巡而不敢逼近,双方就这样一直僵持到了日暮。 金人见无机可趁,更重要的是没有勇气对刘锜军马发起攻击,最终引兵退去。 刘锜顺利退到东关,整顿军马、兵力复振,依水据山,占择地利,以遏金人之冲。 而金兀术占了庐州,虽然时不时遣兵入无为军、和州境内剽掠,却不敢举兵渡江,就是怕在东关的刘锜会乘机抄他后路,江南由此才得以少安,可以说东关的刘锜军马是整个淮西战线的定海神针。 …… 垂拱殿上挂起了舆图,每天盼着新消息又怕来消息的赵构眉头紧蹙,金兀术这一刀真的是捅到了他的软肋上。 整个江淮防线最弱的就是淮西。 淮东有韩世忠,金人数次从这进犯都铩羽而归,所以这几年淮东都稳如泰山;而荆湖有岳飞,金人畏之如虎,根本不敢主动挑事。 淮西本来有张俊和刘光世,但自从刘光世罢职淮西兵变后,淮西防线就出现了明显的漏洞,张俊一人根本无法撑起整个淮西防线。 本来杨沂中和刘锜两人能把刘光世的空缺给顶起来,可赵构居然又把杨沂中撤回了临安,等于自己把门向金兀术敞开了。 就在昨日,淮西又传来了不好的消息,金人已渡过淮河攻打庐州。 赵构心里清楚,庐州是守不住的,而且单靠刘锜的两万多人马,淮西防线也够呛。 赵构的目光重新回到了舆图上,庐州号称江南唇齿,是淮西的交通要冲,东西南北四条官道汇聚于此。 从庐州走东向官道,沿巢湖,过巢县,可直达长江要津白渡桥镇,全程不过两百余里。渡过长江,金军就可沿着芜湖、宣城、宁国的官道直扑两浙。 走南向官道,经舒城、桐城,可直抵安庆。在安庆渡江,金军可经池州、青阳下歙县,再往东经昌化杀向临安。 不过相比之下,东路的路程虽然比南路短上一半,不过守御的情况却比南路要好很多,毕竟刘锜的人马卡在了东进官道最要害的东关,而且张俊就在两百来里外的建康,能够短时间内予以支援。 而南路的守御自淮西兵变后可以说是一片空白,万一金人舍近求远舍东往南,这寥寥无几的戌兵怎么能抵挡滚滚洪流?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把淮西的大窟窿给堵上,要不然一旦让金兀术大军突破长江防线,那就大事不妙了。 那南路的窟窿让谁堵呢? 赵构不由把目光投向了鄂州。 嗯,现在也只能指望岳飞了。 岳飞手里有十万大军,这实力足以与金兀术硬杠;而且鄂州离安庆水路八百里,长江顺流而下旦日可达。 不过赵构心里却又有隐忧,岳飞离了鄂州,荆湖京西一路不就又有窟窿冒出来了吗,拆东墙补西墙总不是办法。 而且自己十二道班师金牌寒了岳飞的心,不知道他会不会乖乖听令,万一岳飞又犯起倔来,少不得又要生出枝节。 唉,管不了那么多了,两害相权取其轻,还是先把眼前的难关应付过去再说吧。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不能三缺一啊 赵构似是下定了决心,从舆图上收回了视线,对殿内的中枢宰辅和侍从官们令道:“传旨,杨沂中领殿前司人马三万即刻驰援淮西。” 说完,赵构坐回了御座,拈起了御案上的纸笔,略一沉思,写了起来:“据深报,虏人自寿春府遣兵渡淮,已在庐州界上,张俊、刘锜等见合力措置掩杀。卿可星夜前来江州,乘机照应,出其前俊,使贼腹背受敌,不能枝梧。投机之会,正在今日,以卿忠勇,志吞此贼,当即就道。付此亲札,卿宜体悉。付飞。” 赵构怕省札不下岗就给下岗了。 看不清形势,等待张俊的只有不测之祸。 出兵!出兵!即刻出兵! 谁他娘的都别拦着我! …… 表面镇定内心忐忑的赵构终于等来了一些好消息。 刘锜据东关要津,封死了金兀术东进的道路。张俊派统制官王德兵渡采石,收复历阳,金兵退守昭关,和州稍安。杨沂中三万人马也已渡江下寨。 “张俊此番倒算卖力。”赵构暗暗思忖,从高挂的舆图上收回目光,对殿内中枢大臣说道:“前者中外议论纷然,以敌逼江为忧,殊不知今日之势,与建炎不同。建炎之间,我军皆退保江南,杜充一介书生,遣偏将轻与敌战,为敌所乘,使其猖獗。今韩世忠屯淮东,刘锜屯淮西,岳飞屯上流,张俊方自建康进兵前渡,敌若窥江,则我兵皆乘其后。朕料今即使虚镇江一路,呼敌渡江,兀术亦不敢来。” 呵,这b装的还可以。 “陛下圣明。”秦桧不失时机地来了一记。 此时的赵构就像是一个战略家,他左手叉腰肌,右手一挥,十分自信地继续说道:“如今金人集于和州,正是诸军合击的大好机会。” 赵构环视了殿下诸大臣一圈,稍稍提高了些声音道:“传旨,令韩世忠驰援淮西。岳飞改出蕲州、黄州,绕出其后,腹背击贼。” “妙妙妙!诸军合击,兀术授首指日可待,陛下真乃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啊。” “哈哈哈……”赵构心情大好,“此番拒敌,需诸公努力,中外一心。” “谨遵圣训。” “韩世忠处速下省札调派。”赵构想了想,“岳飞处,由朕下亲札。” 赵构最倚重的是岳飞,毕竟实力摆在那里,十万岳家军几乎占了江淮诸军之半,尤其是两万多精锐马军在诸边帅中使绝无仅有的。 但赵构最担心的也是岳飞,在刘光世人马归属上他放过岳飞的鸽子,去年又浇灭了岳飞的北伐梦,本来君臣相得的关系陷入了冰点,万一岳飞犯起倔来,赵大战略家的“决胜千里之外”不就泡汤了。 说罢,赵构坐了下来提笔写道:“比以金贼侵犯淮西,已在庐州,张俊、杨沂中、刘琦见并力与贼相拒。已亲札喻卿,乘此机会,提兵合击,必成大功,副卿素志。卿可星夜倍道来江州,或从蕲、黄绕出其后,腹背击贼。机会在此,朝夕须报,再遣亲札,想宜体悉。付飞。” 退了朝,赵构心里还是不大放心,怕岳飞闹情绪磨洋工,回到大内御书房又给岳飞写了一封亲札:“虏犯淮西,与张俊和州相拒。已遣亲札,趣卿倍道前来,合力击贼,早夜以俟。卿忠智冠世,今日之举,社稷所系,贵在神速,少缓恐失机会也。再遣手札,卿当深悉。七日。付岳飞。” 字里行间又是“星夜倍道”又是“贵在神速”,急切之情溢于言表,并要求岳飞“朝夕须报”大军动向。 让赵构万分惊喜的是他刚冒充完决胜千里的大尾巴狼后,淮西的捷报接踵而来。 二月初七,淮西宣抚司都统制王德遇金镇国大将军韩常于和州含山县东,败之。 二月初十,淮西宣抚司统制官关师古、李横收复无为军之巢县。 二月十三,淮西宣抚司将官张守忠遇金人于滁州全椒县,败之。 二月十四,张俊遣王德与杨沂中部将张子盖等会兵取含山县,复夺昭关。 同日,刘锜自东关出兵,败金人于清溪。 官军从巢县、清溪至含山、昭关、全椒近两百里横向战线上对金军取得了全面的压制。 形势喜人啊,嘿,没想到啊没想到,没想到此次张俊如此卖力,哈哈。 “陛下真料事如神,决胜千里啊。” 嘿嘿,那可不。 赵构那个心里美滋滋啊,嘴上却说:“赖诸位臣工同心戮力,将士奋勇杀敌。” “鄂州可有什么新消息传来?” “启禀陛下,鄂州无新报。” 唉,赵构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岳飞啊岳飞,真让人着急啊,到现在都没什么动静,淮西已经如火如荼,总不能老让张俊、杨沂中、刘锜“三缺一”吧。 “陛下。”见赵构忧心,秦桧禀道:“要不三省再下札催一催?” 三省下札? 呵呵,老子亲笔御札去了三封都不顶事,省札有屁用。 “还是朕再遣亲札吧。”赵构有些兴致索然,吩咐道:“另选派一得力干臣前往宣谕朕意。” 宣诏谕旨驿传公文,按照紧急程度可分为急脚递、马递和步递。急脚递最快,每天要行四百里,熙宁年间又出现金字牌急脚递,这种急脚递用红漆黄金字的木牌,上刻“御前文字,不得入铺“,光亮耀人眼目,随驿马飞驰有如闪电,望见的行人无不躲避,每天能行五百多里。 除传递速度上的区别外,派往宣递旨意的人也有讲究。 宣谕使者不外乎三种人,一是专门递送公文旨意的旗牌官,二是太监也就是中使,三则是朝中大臣,这体现了不同的重视程度,或者说是严厉程度。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九十二章 硬要蹚浑水 赵构的意思很明白,派朝中大臣去宣旨,能很好地表达自己对旨意执行情况最严重地关切,给岳飞施加压力。 去年阻止岳飞北伐时,赵构就派了岳飞的老熟人司农少卿李若虚去宣旨,结果李若虚“反水”,搞得赵构心里有了阴影。 “陛下。” 赵构正思索着派谁去比较合适,殿下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循声望去,见是平时极少出班奏事的殿中侍御史叶治。 赵构有些奇怪,这段时间叶治老实的不行,每次朝会都修闭口禅,今天难道是要刷刷存在感? “叶卿有何事要禀奏?” “启奏陛下,微臣愿往鄂州宣旨。” “你去?” 赵构没想到叶治居然会自告奋勇去鄂州给岳飞宣旨,这一路颠簸疾驰两千里可不是什么美差啊,叶治到底有何用意? 赵构一时摸不清叶治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当下有些迟疑。 “叶卿勇于任事,朕心甚慰。只是此去鄂州千余里,一路劳顿,只怕……。” 赵构的初衷是担心内侍不够分量,想在六部九寺中选派一人去鄂州,没想到叶治却自己主动冒出来。 赵构显然是要拒绝叶治,叶治是御史,身份太敏感,极易引发众人的猜测和联想。 派个御史去宣旨,谁都能琢磨出其中的味道,万一引起岳飞的不快和误解,岂不是事与愿违,搞不好就要变成政治问题。 “陛下,”叶治好像听不懂赵构画外音一样似的,垂首恭敬的禀道:“陛下放心,微臣也谙熟弓马,定然不会耽误陛下大事。” “这…” 赵构有些犹豫,叶治又不是傻子,平时精明的像狐狸一样,他不会听不懂朕的意思,也不会不明白朕婉拒的道理啊,那他硬要趟这趟浑水到底是何意呢? “也罢,叶卿如此忧心国事,那就有劳你往鄂州走一趟。” 赵构不想当众落了叶治的面子,同时也想看看叶治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索性就答应他。 换了是其他的御史,赵构定然是不能答应的,叶治和岳云是结义兄弟,让他去也不算太突兀。 …… “叮铃叮铃……” “驾!” 临安西向官道上烟尘四起,数骑在飞驰。 为首的一骑,马脖处悬挂着铃铛,身穿御前禁卫军服,腰上系着束带,带上悬着铜铃,背上插着一支明黄色的旗子,嘴里时不时地喝道:“金牌急递,闲人避让!” 在他身后跟着两骑,身上却不着军服,其中一人身穿素色锦袍,虽然一脸疲惫,却是气度非凡。 两人身后又跟着三名禁卫旗牌官,每人也都是腰带铜铃,背插黄旗,其中一人胸前还斜挎这一个类似竹节且极为考究的圆木桶。 官道上来来往往的车马行人见到这队飞骑,无不赶忙闪身避让。 “官人,前面就到休宁了,是不是先歇一歇。” 夏侯镜有点想不通,叶治为何揽上这种苦差事。 急脚递,日行五百里,四日需到鄂州,饶是夏侯镜这般身手也觉得有些吃不消。 “也好。”说实话,叶治心里也有些“后悔”,这骑马,一时半会是消遣,时间一长那就是受罪。 哎哟喂,我的黑山老腰啊。 “噔噔噔……”,朝着急促的马蹄声望去,叶治远远地看到官道上冒起一股烟尘,对面也驰来了三四骑。 “金牌急递,闲人避让!”为首的禁卫旗牌官见居然有人敢争道,不由大声呵斥了起来。 正在疾驰的几骑看到对面居然是插着明黄色小旗的旗牌官,赶忙刹住了马势,让在了一边。 “吁……。” 叶治一看这几人也都是官军打扮,于是勒马停了下来问道:“你们是哪里来的?” 这几人一看叶治身上掩盖不住的上位者气度,以为他要兴师问罪,急忙下马施礼禀告道:“回大人,我等是湖北、京西宣抚司岳相公帐下,前往临安报信。” “噢,岳相公可在鄂州?”叶治一听是岳飞手下,急忙问道。 “回大人,相公已不在鄂州。” “那岳相公所在何处?” “相公已于十一日出师,现在在何处小的不知?” “那岳相公往哪里去?” “相公是取道蕲、黄前往舒州。” “舒州?” “正是。” “丁兄弟,那我们接下来怎么走?”叶治转身对为首的那个旗牌官问道。 “叶大人,咱们到祁门后转北往建德到东流渡江,渡江后就是舒州境内,往北再走一百五六十里就是舒州州治,如果岳相公尚未到舒州,那咱们再从舒州向西往蕲水走,应该能遇到岳相公。” “也好,走!” …… 叶治一行人差不多是赶到了舒州和蕲州交界的地方才遇到了岳飞大军,叶治的到来着实让岳飞吃了一惊。 叶治和岳飞寒暄了几句,换上官服就先例行公事。 “湖北、京西宣抚使岳飞接旨。” “臣岳飞接旨。” “虏寇聚于淮西,张俊、杨沂中、刘锜已于和州巢县下寨,与贼相拒。韩世忠出兵濠上。卿宜倍道,共乘机会。前所发亲札,卿得之,必已就道。今遣叶治往喻朕意,卿更须兼程,无诒后时之悔。谅卿忠智出于天性,不俟多训也。付岳飞。” “臣领旨。” “岳伯伯。” “你怎么来啦?” “丁兄弟,你们一路劳顿先去歇息吧。”叶治没有答话,而是对丁力等几个旗牌官吩咐了几句。 “是,小的先告退。” “岳伯伯,云哥,我们里面说话。”见叶治这么小心,岳飞也屏退了左右,帅帐里只剩下岳飞父子和叶治。 “岳伯伯,此番是我自己要来走一遭的。” “噢,”岳飞更纳闷了,不知叶治到底因何要吃这个苦头亲自来跑一趟,“你找我有要紧事?” “嗯,天大的事。”叶治喝了口水说道:“我来是请岳伯伯尽快出兵的。” “催我出兵?” “岳伯伯有所不知,金人渡淮南下,肆虐江淮,虎视两浙。张、杨、刘诸帅已在和州与金兀术相抗多日,韩大哥也已出兵濠上。陛下数下亲札,却不见岳伯伯动静,不免揣测,朝中更是物议纷纷。小侄怕众口铄金,故特向陛下请了这差事来见岳伯伯的。” 岳飞听叶治这么一说,心中却还有少许狐疑,叶治何许人哉,说白了也是个强项令,怎么突然这么在意朝中物议,还非得亲自跑来一趟。 其实叶治不敢明说,明说了估计岳飞也不相信。 这些日子以来,叶治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脑子里经常出现栖霞山下两座孤坟的画面,他生怕岳飞行差踏错授人以柄,总想着自己能不能改变历史,救这对父子一命。 莫须有,莫须有。 记得听历史老师解释,这是可能有也可能没有的意思。 虽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他丧命,不争一争,怎么知道不可以。 “不是我不想出兵。”岳飞的话音打断了叶治的飘飞的思绪,“只是陛下所令实非上选。” “陛下令我移师江州,有捍蔽大江之意,但金人远在庐州,我军即使移师江州亦是救不了淮西之急。”岳飞继续说道:“御敌之策莫如捣其虚攻其所必救,或挡于要冲以扼其师。我本想自光、蔡北上,提兵京洛,行围魏救赵之计。” “这虽是上选,但陛下怎会应允。” 叶治明白赵构的心思,既要抗敌,又怕把事情搞大,根本不会同意岳飞北上抄金兀术老窝的,要不然去年就不会半路上把岳飞死拉硬拽从朱仙镇搞回来。 “唉,是啊。” 岳飞似是又想起了去年十二道金牌班师的巨大遗憾,“我亦知陛下不会轻易答应,却又不能不建言之。后陛下连发两札,许我兵出蕲、黄,腹背夹击虏人,我既整军出师,也算不上耽搁。” “岳伯伯已出师,我也放心了。”叶治点头说道:“只是岳伯伯到舒州后,更有何打算?” “到舒州后再北上舒城,舒城东可进和州,北可上庐州,轻骑旦日可达,看看陛下有什么新旨意,再相机而动。” “军旅之事,本非小侄可预,但有一句话还要请岳伯伯思量,岳伯伯莫怪小侄多言。” “你说。” “兵贵机速,陛下四下亲札,催促倍道兼程,已是不耐,岳伯伯一路上莫要耽搁。” “嗯,我自有区处。” 叶治知道自己这句话说得不大合适,但又不能不说,其实也怪不得他要说重话,赵构在御札里可明明白白说了,你岳飞再不乖乖听话,倍道兼程救援淮西,到时候可别“诒后时之悔”。 “后时之悔”这句话可有深意,乍看之下可理解为你岳飞不抓紧,可别等错失了宝贵战机再去后悔,但也可以理解为你岳飞现在不卖力,到时候我秋后算账你可别后悔!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九十三章 砍脚的老鼠又来啦! 柘皋是无为军巢县辖镇,就在巢湖北,地势平坦,镇旁一条石梁河蜿蜒而过,直通巢湖。 金军在含山、昭关、清溪接连吃了败仗,金兀术便将大军撤到了柘皋镇安营。柘皋镇有石梁河遮蔽,又地处平野,有骑兵之利,确实是驻兵上选之地。 “韩常。” “大王,有何差遣?” “让人把这河上的桥都断了。”金兀术吩咐道:“我担心宋军会趁夜偷营。幸好这几日大雨,河水暴涨,断了桥,宋军就渡不了河。”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金兀术不知道被宋军偷了多少次营,也该长点记性。 “是,大王。” 韩常刚派人手把石梁河上的石桥弄断,就有探马来报说有宋军追来。 最先追到柘皋的是刘锜,不过他只有两万步军,和金兀术十几万大军硬杠还差点意思,只能等杨沂中、王德的人马来了再做打算。 “许清。” “末将在,大帅有何吩咐?” “你抓紧带人去伐木曳薪,在大军会合前要把桥搭好。” “好嘞。” 石梁河只有两丈余宽,水浅时人马可涉,这几日连降大雨,河水暴湍,只能搭桥而过。 还好河不宽,没费多大事,一座木桥便架了起来 “阎充。” “在。” “你带几队枪兵过桥,在桥头卧枪而坐,不可让金人轻骑有可乘之机,明白吗。” “元帅放心。” 刘锜这头刚架好桥、设下防,杨沂中、王德、田师中、张子盖的人马也陆续赶到,与金军隔河下寨。 “杨宣抚,明日我等如何迎战?” 众军会合,诸帅共同商议对策。张俊没来,属淮北宣抚副使杨沂中官职最高,所以王德先问杨沂中的意见。 杨沂中虽然和金军打过几仗,但都不是金军主力,所以心中也没底。他没有直接回答王德,而是对坐在左下首的刘锜问道:“刘太尉有何高见?”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了刘锜,毕竟在场所有人当中只有刘锜和金兀术主力硬杠过,顺昌大捷可不是吹出来的,那是刘锜有真本事。 刘锜见杨沂中问计,也不推脱,“宣抚,诸位将军,金兀术所恃不过是拐子马和铁浮屠。拐子马和铁浮屠号称无敌常胜,实则外强中干,只要以刀斧手列阵下斩马足,破之必矣。拐子马、铁浮屠一破,金兀术即便有三头六臂也必败无疑。” “好,有此妙法,何愁敌虏不破。”杨沂中兴奋地说道:“明日,我等分为三军,我带本部人马自河上游涉浅径进,以薄敌阵。刘太尉、王都统、田统制和张统制则帅人马渡河列阵,我等首尾夹击之,如何?” “宣抚,咱们是不是等张相公来了再动手。”未等刘锜、王德答话,田师中却先问了起来。 田师中这么一问,众人心中明白,他是见金人势大有了怯意,想等张俊大军赶来合兵一处,再与金人决一雌雄。 田师中、张子盖都是张俊属下,他这么一问,杨沂中和刘锜却不好答话表态,于是看向了王德。 王德是都统制,张俊不在,田师中和张子盖就得听他的,这事还得王德拿主意。 王德见田师中这么一问,心中不免轻了他几分,嘴上说道:“事当机会,还等什么,难道咱们还怕了金人?” 见王德这么说,田师中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县官不如现管,张俊不在,王德的话就可以当算。 “既然如此,那明日咱们就照此行事。” “善!” …… “咚、咚、咚、咚……。” 第二日一早,杨沂中刚带着人马离开大营往上游走,河对岸的金军大营就率先响起了震天的鼓声。 “王都统,金军出营列阵了。” “刘太尉,那事不宜迟,我们也整军过河。” “咚、咚咚,咚、咚咚,……”宋军大营也响起一长两短的进军号令。 诸军会合后,连夜在石梁河上架起了几座木桥,五六万人马在战鼓的催促下纷纷渡河列阵。 “大王,我们要不要趁宋军渡河掩杀过去?”独目韩常指着正在渡河的宋军建议道。 “没这个必要。”金兀术颇为自信地说道:“宋军背河,已失地利,而且他们基本都是步军,怎么能与我们铁骑相抗。先让他们都渡河,等宋军全部渡河,我们也好一网打尽,省得留下手尾徒增麻烦。” 金兀术觉得宋军都是软柿子,是嘴边的肥肉,只要张开嘴就能大快朵颐,不费吹灰之力。 金兀术大军是分成了两部,夹道而阵,就像一个张开的布袋口,等着宋军送上门来。 对于金兀术的盲目乐观,韩常心中大不以为然,嘴上却又不敢多说,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不要重蹈顺昌和郾城的覆辙。 “报!” “何事?” “启禀大王,河上游发现宋军。” “有多少人马?” “约有三万之众,步骑各半。” “噢,看来是杨沂中的人马。” 只有杨沂中的人马才配了这么多马军,金兀术挥退了小校,对手下诸帅道:“阿鲁补,韩常。” “在。” “阿鲁补你统右军,韩常统左军。” “是。” “赛里。” “在。” “你分出一军再领五千拐子马挡住上游的杨沂中,待我解决眼前的宋军再来助你。” “是。” 最先和金军交上手的是杨沂中,杨沂中的人马虽然是殿前司的精锐,马军数量装备优良,但战斗力却有些差强人意。 杨沂中的马军刚和金军轻骑一接触就落了下风,统制官辅逵还被射瞎了一只眼睛。 杨沂中的马军以前没跟金兀术的精骑交过手,第一次接战发现金人铁骑比想象中的还要猛,不免有了怯意,顶不住的感觉油然而起,不少骑兵开始有退却的迹象了。 杨沂中一看,暗叫不妙,要是让骑兵败下阵来,都不用金军动手,自己就能把自己踩个稀巴烂。 哼哼,幸好哥有准备。 杨沂中心中暗喝一声,大叫道:“刀斧手给我上!” “噔噔噔……” 随着杨沂中一声令下,上万名步兵手持长刀巨斧列阵而出,堵在了金人铁骑之前。 刀斧手显然是事先教授了技宜,各个猫着身子用长刀巨斧奋力地砍斩金骑马腿,一时间金军被杀得人仰马翻。 王德和刘锜诸军渡过石梁河,只见金人军容鼎盛,尤其是金人右军,大部分是马军劲骑。 王德率领的是淮西军精锐,人数和装备都比刘锜要好,只见王德对刘锜大喊道:“敌右队皆劲骑,吾当先破之。” 说罢就领着人马顶上了上去。 刘锜一看,王德先拣硬茬主动去啃硬骨头,这完全不似张俊的做派,不免暗自钦佩。 金人右军见宋军胆敢主动薄阵以卵击石,不免大恼,只见一敌酋披甲跃马而出,指着王德的人马就是一通叽叽呱呱的叫骂和挑衅。 王德冷笑一声,取出弓箭,对着敌酋就是一发。 金雕羽翎箭如同一道金光,携着雷电之势眨眼之间就将敌酋射于马下,一命呜呼。 只见王德收弓提马,大声喊道:“众位兄弟,莫要给我淮西军丢脸,随我杀!” “杀!” 王德一箭射敌酋已经彻底点燃了将士的斗志,数万淮西军各个如同下山猛虎,朝金人掩杀过去。 刘锜见王德如此生猛,怎肯落于人后,两万八字军将士也奋勇朝金人左军掩杀过去。 一时间山摇地动、鬼哭神嚎、天地失色、日月无光。 金兀术见宋军奋勇,势头有些不妙,赶紧挥舞令旗,他的杀手锏——拐子马和铁浮屠登场。 一如过去的战法,拐子马分成左右两翼包抄,铁浮屠正面抵进,那气势着实吓人。 只可惜王德、刘锜早有准备,拐子马和铁浮屠也不是不败金身。 只见宋军中涌出万千刀斧手,又使出“砍砍砍,砍你个小脚脚”这一绝招,不单是金人胆寒,就连被“拐子”骑着的马儿都吓得纷纷跳脚。 哎呀妈呀,砍脚的老鼠又来啦! …… 兴许金兀术是本命年没穿红裤头犯煞流年不利,柘皋一战又是极其羞耻的一场完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主人家不欢迎 金兀术像是丢了魂魄似的,空洞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一言不发,僵硬的脸如同一块冰冷的石头。 所有人无一不是低沉着头,脸上写满了惴惴不安,大气都不敢出,生怕金兀术回过魂来,用他那鹰隼般的眼睛盯向自己。 坐在下首的韩常眯着独眼,一声不吭。 其实他心里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他也苦口婆心地劝过金兀术。 可是自我感觉良好的金兀术根本听不进去,还以为韩常是怯懦畏战,为自己的败绩开脱。 这样尴尬的场面一直持续了半个时辰,最终还是韩常忍不住,看来金兀术赏的鞭子还不够多。 韩常似是下了大决心,“嗖”地站起了身,对着金兀术单膝跪了下来,沉声喊道:“大王!” 韩常突然的举动把在座的人吓了一大跳,金兀术心神和注意力也被韩常的喊声,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拉了回来。 金兀术瞟了眼韩常,脸上露出了不快和疑问。 “大王,属下有话要说。”韩常是豁出去了,“无论大王如何处置属下都行,只要大王听我把话说完。” 金兀术看到韩常独眼中闪烁的光,心中微微一动,叹了一气,说道:“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吧,我不怪你。” “大王可知道为何曾经驰骋天下,让南人闻风丧胆的大金铁骑如今屡次三番吃败仗吗?去岁顺昌城下、还有郾城、颖昌,再到今日的柘皋,为何屡战屡败!” 韩常抛出的这个疑问,也是在座所有人的疑问。 “大王,我大金铁骑看上去还是军容鼎盛,但实则已没有了当年的锐气和战力。两军对垒,谋略和勇气固然重要,有时甚至还要看运气,不过说到底终归还是要看实力,看谁的拳头硬。当年我大金铁骑兵锋之强,举世无匹,故能灭辽伐宋,开疆扩土,席卷天下。十年前北强南弱,可如今却是南强北弱,只是南朝不自知而已。” 韩常的一番话让所有人陷入了深思。 “大王,说句不好听的话,现在的我们看上去是个壮汉,实则体虚孱弱。柘皋一战,对我们无异于是当头棒喝,再不清醒,恐怕有覆巢之险。” “大王莫怪,属下绝不是危言耸听。”韩常继续说道:“据报,如今淮东韩世忠和京西岳飞已领大军赶来淮西。属下担心韩世忠、岳飞人马断我归路,张俊杨沂中又趁机掩进,届时我军腹背受敌,岂不危矣。” 韩常的话又把众人吓了一跳,要真如韩常所料,那可就真的大大不妙了,而事情又极有可能会如韩常所料。 这可咋个办办。 金兀术的右眼皮突然狠狠地跳了跳,心里无法再淡定,于是开口问道:“那你说该当如何?” “大王,退兵吧。”韩常恳切地看着金兀术道:“趁南朝大军未集前退兵议和吧。” 金兀术也不是没有想过退兵,他挥了挥手说道:“你先起来。”然后又陷入了沉思。 金兀术也是犯了经验主义错误,总觉得南朝还是十几年前那个不堪一击的小朝廷,总觉得自己的拐子马和铁浮屠还是天下无敌。 顺昌之败,觉得是底下人不争气;郾城颖昌之败,觉得是因为岳飞运气好;现在柘皋又是完败,金兀术不得不清醒点了。 刚才韩常那番话对他来说确实是当头棒喝,可是就此退兵,金兀术又觉得脸面无存。 众人都眼巴巴地看着金兀术做决定,金兀术脸上却阴晴不定。 “大王,”韩常见金兀术犹豫不决,又苦口婆心地劝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大王要早作决断啊。” “呼……”金兀术长长地吁了一口胸中的郁闷之气,半天才从嘴里吐出两个字: “退兵。” …… 柘皋大捷的消息传回临安,赵构高兴地差点没从御座上蹦起来。 赵官家腰肌一叉,大手一挥,豪气干云地犒赏三军,还特别下旨嘉奖资政殿大学士、江东安抚制置大使、知建康府叶梦得。 这个叶梦得还真了不得,建康一带一直屯有重兵,一岁费钱八百万缗,米八百万斛,榷货易务赚的那些钱根本就不够用。 叶梦得兼总四路漕计,担起了后勤部长的重任,在他的闪转腾挪之下,各路粮饷军用不乏,从不拖欠工资,所以能得诸将士悉力以战。 而岳飞率军赶到舒州时,他也收到了柘皋大捷、收复庐州的消息。 仗就这么打完了? “相公,咱们还要不要去寿春?” “还去寿春?那不是要白跑一趟。”机宜文字黄纵说道:“据淮西刺报,金人都已渡淮北归,咱们赶往寿春还有何用?” 岳飞有些犯难了。 叶治前来宣诏后,赵构吵吵巴火的又连着下了五道亲札,催着岳飞径捣寿春,绕到敌后,与韩世忠、张俊一起把金兀术大军包圆一窝端。 可现在兔子都跑了,再去捣鼓陷阱还有什么意义? “金人渡淮北归的消息属实吗?” “应该不假。”黄纵说道:“这是淮西宣抚司传来的消息。” “相公,要不咱们先拜访下地主,再定行止如何?”参谋官张节夫建议道。 “张先生的意思是?” “张宣抚已到庐州,淮西是他的地盘,他为主,我们远道而来为客,俗话说客随主便,咱们先与主人打个照面,弄清楚情况,再做区处也不迟。假若金人未渡淮北去,咱们就继续往寿春去;如果金人北归消息属实,咱们就暂驻舒州,向朝廷报告等待指令,如何?” “嗯,”岳飞点了点头,问道:“诸位觉得如何?” “可行。” 众人纷纷点头赞同,这也是目前最妥当的做法。 “也好,庐州就有劳孙先生去走一趟。” 其实岳飞心里不大愿意和张俊多打交道。 岳飞起于列校,年轻时还屡次犯过军法,可没想到他这个后起之秀蹿得这么快,三十岁建节,风头一时无两,惹得刘光世、张俊几个大佬又嫉又恨。 平定杨幺后,岳飞曾给刘光世、张俊、韩世忠分别送了一船的礼物,想搞好几人的关系。 韩世忠气量大,可刘光世和张俊打心里就瞧不上岳飞,所以他们几个关系一直僵的很。赵构也曾经出面调和过、开导过、训诫过,可都没用。 …… “湖北京西宣抚司干办公事孙革拜见张相公。” “哈哈,孙干办免礼,快快请坐。”张俊笑意盈盈,不知内情的人看了,还以为他和岳飞关系有多好呢。 “谢相公。”孙革坐定,施礼道:“张相公柘皋大捷收复庐州,岳相公让在下代为祝贺致意。” “哈哈哈哈……,”张俊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多谢岳宣抚记挂。岳宣抚可好啊?我听说他近来寒嗽的老毛病又犯了,要多保重啊。” “多谢相公挂念。” “不知孙干办今日来所为何事?” “相公,大帅差在下来一是向相公致意祝贺,二是想探听金人动向。今大帅已在舒州,陛下旨意,让大帅率军赶赴寿春抗敌。” 孙革的话虽然没说透,不过张俊是听明白了,敢情岳飞在进退上犯难了。 张俊没有立时答话,两根手指轻轻地在交椅扶把上敲了起来。 因嫉妒心作怪,张俊打心里瞧不上岳飞,不过岳飞要是早十天半个月来的话,倒也可以利用他对付淮西危局。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柘皋大捷庐州收复,探马又报金人已渡淮北归,现在淮西局面这么好,岳飞还来干嘛,张俊可不想到手的战功分他一份。 “嗯,”小半天张俊才吭声:“请孙干办告知岳宣抚,据报,金军已全部渡淮北去,且庐州乏粮,恐难敷大军支用。” 说罢,就端起手边的茶盏,气定神闲地喝起茶汤来。 秒懂! 也罢,既然主人家不欢迎,这个门不进也罢。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九十五章 快去请刘节使 金兀术真的渡淮而去了? 没有! 败退紫金山后,金兀术痛定思痛,听取了大将韩常的建议,决意退兵。 金军弃了庐州沿官道北上,到了寿州长丰,官道分成了左右两条:往左五十来里地即是淮河;往右则是通往濠州,在濠州渡淮,可由宿州、亳州、应天返回开封。 也不知金兀术是怎么想的,大军并没有原路返回,而是取道濠州渡淮。 而且金兀术到了濠州,也没有急于过河,而是悄默声地猫在了淮河与支流西濠水交界的紫山,以致于张俊等都以为金兀术已经渡淮而去。 金兀术这是又憋着坏,想打百里之外濠州城的主意。 濠州在江淮的重要性丝毫不亚于庐州,沿着濠州往东南走,经泗州、滁州、真州直抵长江,江对岸就是长江第一门户建康府。 金兀术的肚子里不但憋着坏,而且还憋着火。 顺昌、郾城、颖昌、柘皋连战连败,让他威风扫地颜面无存,要是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以后还怎么抬头挺胸收腹翘屁股了。 打脸啊,一想起这样的羞耻,脸上就火辣辣的。 无论如何,在回去之前一定要把场子找回来,把丢了的颜面挣回来。 而偏偏濠州这样的重镇,却楼橹皆破,且只有守兵两千,你说气人不。 气人,太特么气人了。 …… “大人,大人!不好啦,城外来了一队骑兵。” “骑兵?哪里来的,有多少?”濠州知州王进扔下手中的书籍,急忙问道。 “回大人,看装束是金国的骑兵,有数百骑。” 王进心里一惊,叫道:“走,看看去。” 王进心急火燎地赶到西门城楼上往下一看,确实有数百骑兵聚在了城外,幸好因局势紧张濠州平日门禁都严的很,守兵见势不妙及时关了城门。 “你们是何人?” “我乃宿州赵荣。” “是你!你这个叛臣,来濠州作甚。” 赵荣没有计较王进的不善,对着城头喊道:“大金三十万大军就要杀过来了,根本不是濠州城能够抵挡的。王大人,你赶紧让城内的百姓出城避兵吧,淮水岸边来往舟船颇多,而且又有官道南下,水陆都很便利,不消三两日百姓就能到安全的地方。现在满城生灵的性命都在你手,王大人要为百姓多想一想,早作决断,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我呸!”王进怒骂道:“赵荣,你不能全节于朝廷,甘心做金人的走狗,现在又来替金人游说,真是不知羞耻。来人,给我放箭!” “嗖嗖嗖嗖……” 城头的兵士持着劲弩对着赵荣就是一通乱射。 赵荣见王进不听劝,反而乱箭射他,不由大怒,骂道:“王进,你个混账,我赵荣一片好意,你却不分青红皂白。你想死,我不拦着,但你要为全城数万百姓想一想,不要让百姓给你当陪葬!” 可不管赵荣如何说,王进就是不信。憋屈愤怒的赵荣在城下骂了许久,才带着遗憾和不甘退走。 赵荣和王进这么一闹,濠州城里的百姓都知道金人即将来攻的消息,于是纷纷请求王进打开城门让他们出城避兵。 而王进呢,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让兵士紧守城防不让一人出城。 其实王进也不是一无是处的混账,一得知金人侵淮,他便闭门固守,并不断派人前往张俊军前求援。 只是张俊的眼睛盯在了庐州、和州,以为王进夸大其词,没把他的求援太当回事,只派了几百兵士到濠州应应景。 …… “张相公,杨宣抚。” “哟,刘节使来啦,快请坐!”张俊脸上堆着笑,热情地招呼着刘锜。 “来,吃茶吃茶,这可是陛下御赐的小龙团。”张俊把小龙团都拿出来,看来今天有伏笔。 “哈哈,今天托了相公的福,能喝到这小龙团。”杨沂中也在一旁帮着抬轿。 刘锜顺嘴笑道:“噢,那今天我可要多吃几盏。” 三人一边吃茶一边说笑,一副融洽相得的和谐样子。 “刘节使,”张俊嘬了一口茶,和颜悦色地说道:“此番恶战,节使劳苦功高,老夫一定奏明陛下,为你请功。” 刘锜连忙摆手谦逊道:“这都是相公运筹帷幄,末将忝为尾翼,岂敢居功。” “哎,这淮西上下谁不知道刘节使的功劳。”张俊笑道:“现在这金人总算渡淮北归,不知节使有何打算呐?” 张俊这么一问,刘锜知道戏肉来了,连忙回道:“相公,末将只是一签判,岂敢擅专,唯相公之命是从。” 张俊见刘锜这么上道,心中一喜,嘴上说道:“节使步兵久战,想来将士们也身心疲惫,我和杨宣抚商议了一下,就请节使先领兵自采石回太平州,我与杨宣抚再往濠走一遭,耀兵淮上。安抚好濠梁百姓后,我自领军取宣化以归金陵,杨宣抚自瓜州渡江以归临安,你看如何?” 刘锜怎么会不知道张俊打的如意算盘。 张俊先是把岳飞挡在了门外,现在又借机先支开刘锜,无非就是为了独享淮西战果。 别看张俊表面上对刘锜一团和气,实际上他也瞧不上刘锜。 刘锜以顺昌之功骤贵,风头正劲,惹得张俊眼红嘴酸,看他就觉不顺眼。 此次在淮西,张俊和着杨沂中暗地里也没少拿捏打压刘锜。 不过张俊无论如何想吃独食,也不敢支走杨沂中,因为他知道杨沂中才是赵构真正的腹心,得罪不得。 至于别人,得罪也好,被说吃相难看也罢,有何大不了的,脸面哪有钱财重要。 “末将全凭相公区处。”刘锜也干脆,既然你下了逐客令,那我就不会腆着脸赖着招你白眼。 “好!刘节使放心,我一定向陛下为你奏功。来吃茶,吃茶。” 刘锜从张俊处一回来,就下令人马整装。 张俊不待见他,他也厌恶张俊那副虚伪的嘴脸,还不如早点走,眼不见为净。 八字军“窸窸窣窣”忙活到大半夜整装完毕,黎明破晓时分,刘锜就带着两万人马踏上了归途。 而杨沂中和张俊吃过早饭后,也领着人马离开庐州前往濠州显摆去了。 …… “杨宣抚,你看这淮上的春色如何?” 出了庐州,张俊和杨沂中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边说笑,一边欣赏着江淮春日的美景,好不惬意。 “呵呵,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杨沂中也是心情大好,跟张俊吊起了书袋,“江淮的春色真当不错,春和景明,令人心旷神怡啊。” “哈哈,没想到杨宣抚这么博学,我个大老粗可吟不出这样的诗来,哈哈。” “让相公见笑了,景致这么好,真想早点回临安好好歇几天,在湖上泛泛舟,看看春色。” “哈哈,杨宣抚想家了。” “急报!急报!”就在两人正说笑间,队伍前头传来了焦急的喊声:“濠州告急!濠州告急!!” “什么?!”张俊和杨沂中面面相觑,顿时傻了眼。 “禀报相公,金人攻濠州,十万火急!” “啊!” 张俊这才恍过神来,急忙喊道:“快,快去请刘节使!”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九十六章 老子还是最强的 刘锜还没走出二十里远,就被张俊“请”了回去。 “张相公,扬宣抚。” “刘节使,总算把你盼回来了。” “相公有何差遣?” “急报,金人围攻濠州甚急,濠州危如累卵。” “不是说金人已经渡淮而去了吗,怎么还在濠州?消息可靠吗?” 张俊脸上有点挂不住,恨恨地说道:“定然是金人使了瞒天过海之计。”。 “相公,濠州乃淮甸重镇,干系重大,万一有失,建康门户洞开,险矣。” “我何尝不知,所以请你回来,我等合军救援濠州。” “刘锜听凭相公差遣。” 庐州离濠州有三百里,刘锜的人马都是步军,而张俊和杨沂中有不少马军。 不过他们“讲义气”的很,一定要和刘锜共进退,所以到三月初九,大军才赶到濠州东南六十里的黄连埠。 “老丈。” 大军到了黄连埠,陆陆续续就碰到不少南下的百姓,各个脸带惊惶,应该是濠州一带逃难的百姓,“老丈,你们是从哪里来?” 老头一看张俊那架势,连忙拜倒在地,“相公在上,请受小人一拜。” “老丈免礼,快请起。”张俊伸手虚抬,问道:“老丈可是从濠州来?” “正是,正是。” “濠州怎么样了?” “唉,濠州被金人给占啦。” “啊!”张俊吃了一惊,心想还是来迟了一步,继续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老丈细细说来。” “相公,数日前金人围了濠州,王大人紧闭城门不许百姓出城避兵。后来金人来劝降,王进大人也没答应。前日,金人开始攻城,王大人守了一天,没让金人讨到什么便宜。可就在昨日,城内的邵钤辖缒城投降,金人猛攻,又乘风纵火,城楼都被烧毁了。后来金人杀进城内,我听说王大人被金人给抓了,金人进了城,到处劫掠放火,幸好我等逃得快,才保住了性命。” “那金人可还在濠州?” “小人只顾得逃命,这就不知道了。” “多谢老丈相告,下去领善钱吧。” 问过老头,张俊急忙把杨沂中和刘锜叫来商议对策。 “张相公和杨宣抚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只有一战。”杨沂中看了一眼张俊,毅然决然地说道:“相公和太尉在后,我领兵居前,到了这一步了,有进无退。” 张俊没有立刻表态,心想姑且不论杨沂中这么说是否真心,单就这选择来说虽然勇,却过于冒险。 于是张俊转而对刘锜问道:“不知刘太尉有何高见?” “相公,宣抚。”刘锜抱了抱拳说道:“兵法云,有制之兵,无能之将可御;无制之兵,有能之将不可御也。今我军虽然勇锐,但匆忙合军,没有经过多少训练,而且将士被甲负粮连日赶路,已十分疲惫。本来想救援濠州,可濠州却已失守,我们要是继续进军的话没有什么地方可以立足。况且现在人怀归心,胜气已索,又粮食将尽,我们散处迥野,是十分危险的。既然濠州已失,已追之不及,不如据险下寨,等大军有了立足的根本,再出兵偷袭。如果金人已经离去,那我们再慢慢考虑后面的对策,这才是全师保胜之道。” “好!刘太尉不亏是一代名将,就按你说的办。”刘锜的建议得到了张俊和众多将领的认可。 于是张俊、杨沂中、刘锜三军一边鼎足下寨,一边各从所部军马中选募精锐,随时准备收复濠州。 张俊心切,又接连派出了几拨斥候前往濠州打探消息。 …… “报!斥候回来了。” “快传。” 斥候刚到大帐门口,张俊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濠州情形如何?可见金人踪迹?” “启禀相公,濠州烟炎未息,城门四开,没有看到什么金人踪影。” “没有看到金人?你可看仔细了?” “看仔细了,小的在城外转了一圈,见城内没什么动静,就壮着胆子进城探查,发现城内除了一片狼藉,一个人影也没有。” 没过多久,派出去的几拨探马相继回来,报告的情况都差不多,濠州城内已经没有金人的踪迹。 张俊脸上阴晴不定,心里不断捉摸,金人会不会是故技重施? 如果是故技重施,这么一支大军不可能凭空消失,先后几拨人都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啊。 如果金人真的已弃城而去,刘锜的人马倒是留着无用,可先差遣回去,少一个人分肉吃也是好的。 “相公,我看定然是金人在破城之后发现濠州无粮可用又无险可守,怕我们大军前来,因而劫掠一番后就离开了。” “嗯,我看也是。” “嗯,极有可能。”手下诸将领纷纷附和道。 “赵密。” “末将在。” “你亲自带三百骑前去濠州探查,里里外外都给我探查仔细了。” “得令!” 入夜时分,赵密才领着人马回到黄连埠。 “如何?”张俊显然等的有点心焦。 “相公,濠州城内空荡荡的,没发现金人踪影。” “果真没有?” “相公放心,末将将濠州周边十里及城内都搜查了个仔细,没有发现任何金人的踪迹。” “好!” 张俊半吊着的心才放回了肚子,只见张俊眼睛“咕噜”一转,吩咐道:“赵密,你再往杨宣抚营中走一趟,请杨宣抚前来议事。” “是。” “王统领。” “末将在。” “你即刻去刘太尉营中一趟,跟刘太尉说濠州已不需太尉前往了。” 刘锜已没有利用价值,张俊转眼一脚又把刘锜给蹬了。 杨沂中赶到张俊大帐,张俊把濠州的情况给杨沂中说了一通,有便宜好拣,杨沂中当然求之不得。 两人嘀嘀咕咕商议了小半天,最终决定由杨沂中和王德一起率两千骑兵和两军中选出的精锐步卒前往濠州抢功。 张俊可是好算计。 王德原是刘光世手下猛将,淮西兵变后王德划归张俊。濠州城要是真没有金人,这首功肯定是归张俊;万一濠州是个陷阱,王德和杨沂中的人马被打死打残,张俊也丝毫不会心痛,反正不是自己的嫡系。 张俊和杨沂中心中急切,怕夜长梦多,商议之后连夜准备,四更天就从黄连埠出发,一万多人马浩浩荡荡地往濠州杀去。 午时时分,杨沂中和王德的两千骑兵先到了濠州城外西岭,还未等列下阵势,就听得城中三声追魂炮响,城头之上举起了狼烟,随即濠州城两边杀出了万余金军铁骑。 杨沂中惊得差点掉下马来,不是说好了没人吗,这是怎么回事? “王都统,怎么办?” 王德一看,金人以逸待劳,以众击寡,无论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在我,心知事已不可为,但他不敢先表态,对杨沂中回道:“我就是一个统制官而已,怎么敢决定大事。您是宣抚,大军行止利害应当由您决定,我定当遵从。” 杨沂中心里把张俊十八代问候了个遍,挖了这么一个大坑,杨沂中可不傻,这坑谁爱跳谁跳,反正我不当这个冤大头。 眼看金人骑兵就要杀到,杨沂中将手中的马鞭一挥,连忙下令道:“那就回军!” 手下的两千骑兵其实早已泄了胆气,听得杨沂中这么一喊,当即顾不上什么队形纪律,只管自己逃命要紧。 跟在后面的步卒还没到地方,更不知怎么回事,只看见骑兵各个狼奔鼠突似的逃窜,以为大军吃了败仗,也都跟着四散逃命。 金人铁骑就像撵着兔子的狼群,紧追不舍。 杨沂中王德两千骑兵溜得飞快,可就苦了两条腿的步军,他们最终成了这场糊涂战的牺牲品,逃回黄连埠的步卒十不存一。 张俊杨沂中从黄连埠败退后不久,韩世忠领兵到了濠州。 韩世忠本打算派遣游奕军统制刘宝率舟师溯流而上,夜袭濠州,却被金人发觉。 金兀术派人绕到下流赤龙洲,伐木堵塞河道阻止韩世忠归路,而后集结大军把韩世忠吃了。 韩世忠根本不知道金兀术暗藏了这么大的杀机,幸好有身在曹营心在汉的赵荣偷偷赶来报信。 韩世忠是老江湖,可不像濠州王进那样固执,他当机立断下令速速退兵。结果到了赤龙洲,果然看见金兵已在淮水岸边堆积了大量木材,不过还没来得及堵塞河道,韩世忠的水师终于是有惊无险地回到了淮东。 濠州一战,金兀术扳回一局,总算多少挽回了点颜面,唯一遗憾的是眼睁睁地看着韩世忠在眼皮子下溜走,错失了扩大战果的绝好机会。 不过能挣回点面子就好,这足以证明老子还是最强的。 金兀术带着脸面,沉浸在濠州大胜的自我安慰中,兴高采烈地踏上了北归的路途。 而当金兀术大军渡淮时,岳飞率领大军从舒州赶到了濠州定远县,见金人渡淮远去,还屯舒州。 而杨沂中、张俊、刘锜也相继渡江还镇,淮西大戏最终缓缓落下帷幕。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九十七章 新到特色好货 萧十三南北干货铺坐落在吴山边的太平坊,门前是纵贯临安南北的御街。 临安是南宫北市的格局,出了朝天门,从清河坊往北一直到众安桥的下瓦子,御街两侧都是一罢就把抱在怀里的锦盒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上。 秦桧把目光落在了锦盒上,挥了挥手:“你退下吧。” “是。”孙靖低着头悄悄地退了出去,带上了房门。 秦桧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支尺许长扎着红绸带的老山参,看样子恐怕得有百年了。 秦桧深深地吸了一口参香,将老山参取出来放在一边,随即又十分麻溜地翻开了锦盒里的隔板,隔板之下静静地躺着一封信。 信是金兀术送来的。 自从挞懒嗝屁后,秦桧又攀上了四太子的高枝,时不时暗通款曲。 金兀术本是踌躇满志,一心想吞并江南一统天下。 但自从去岁用兵以来,连遭大败,心中不免失望至极,久而久之生了厌战之心。 后来听韩常劝谏,便决意息兵止戈,所以濠州之胜后也没多作停留,领兵渡淮北归。 在信中,金兀术说自己可以答应继续和议,不过南朝要先拿出点诚意来,他要秦桧推动赵构先把几大镇的兵权给罢了,特别是岳飞,这样才有继续和议的可能。 主子的话就是圣旨,有困难得办,没困难也得创造困难办,而且要办的漂漂亮亮。 其实赵构对几大镇也忌惮的很,只不过小朝廷这些年来风雨飘摇,赵构不得不倚重几大镇看家守户。 赵宋王朝是大将夺权兵变起家,所以对武人防范的很严,太祖坐稳位置后就来了一出杯酒释兵权的好戏,重文抑武虚外实内也一直是赵官家的家法。 可形势比人强,靖康之难,天下大乱,小朝廷朝不保夕,必须要靠杀伐靖安止乱,平息天下。 两害相权取其轻,赵构不得不倚重边帅,赋予他们极大的自主权力,甚至还要讨好巴结他们。 几大边帅不仅掌控着数万乃至上十万的大军,还有自辟僚属便宜擢涉的独立用人权,空白告身上只要填上姓名官阶盖上宣抚司的大印,朝廷就买账认可。 除此之外,宣抚司还可以进行屯垦、回易,以敷军用。 如刘光世居然以八千人为回易,占全军人数近六分之一,每年获利之巨不可想象,刘光世也本人沾沾自喜,以春秋时代富商陶朱公自比。 而张俊军中则有一首歌谣说:“张家寨里没来由,使他花腿抬石头。二圣犹自救不得,行在盖起太平楼。”太平楼是临安的一个大酒店,是张俊的私产。 岳飞也任命一个叫李启的回易官。李启精明能干,对岳飞的军用佐助甚多。据统计,鄂州公使、激赏、备边、回易等十四库,每年收利息达一百十六万五千多贯;鄂州关引、典库、房钱、营田杂收钱,襄阳府酒库、房钱、博易场每年收入共四十一万五千多贯。这些放债、经商、造酒、房租等收入,接近于岳家军平时三个月的钱币支出,可在相当程度上补贴平日的军俸或战时的犒赏。 由此可见,几大宣抚司要人有人要枪有枪要钱有钱,和唐代的藩镇节度使相比,虽然不能干涉当地内政和税收,权势上却丝毫不差。 说白了,赵构有三大心病,一是金人南下,二是边帅尾大不掉,三是钦宗南归。 只要金人不南下,赵构自然会对边帅下手。 现在秦桧要做的,就是让赵构相信金人不会再来捣乱。 …… “陛下。” “秦相,坐吧,不在朝堂不必拘礼。” “谢陛下。”秦桧撅着屁股毕恭毕敬地对赵构施了一礼,然后半个屁股在交椅上坐了下来。 “秦相,这些日子辛苦。此番淮西拒敌,秦相于中枢调度,劳苦功高啊。” 送走了金兀术这尊瘟神,有惊无险地过了难关,赵构的心情相当不错。 “微臣哪敢居功。”秦桧连忙谦逊道:“都是陛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今四海安定,宇内澄清,皆是陛下圣德。” “嗯,”秦桧就是会说话,马屁拍得赵构感觉全身暖暖的,“秦相,这封奏疏你看看。” 看来今日赵构专门把秦桧找来,是有要紧事。 秦桧双手接过奏疏打开一看,原来是给事中、直学士院范同的折子。 折子里的内容也算是老生常谈,就是担心诸大将久握重兵难制,请赵构罢除张、韩、岳等人的兵柄。 秦桧心中微微一笑,心想范同也算卖力,前天给他点了个醒,今日就把奏疏送到了赵构的案头。 其实这样的声音在朝中一直都存在,每次打完胜仗,总会有请求罢兵收权的折子递上来,这样的奏疏一年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赵构不是不想收兵权,历任中枢宰相都暗中使过力,但因为种种原因都收不到效果。 远的不说,就说张浚。 当时张浚任相兼都督府大都督,他怕诸大将尾大不掉难以节制,就想慢慢地把几大镇的兵马全部收归都督府,以文臣节制。 张浚最先拿刘光世开刀,以“骄惰不战、不恤国事、御军姑息、无克复志”的理由请求赵构罢免刘光世。 赵构顺水推舟罢免了刘光世,本想把刘光世的人马交给岳飞,结果被张浚点醒,于是放了岳飞鸽子。 没了“刘屠夫”,张浚派了吕祉去管“带毛猪”,没想到吕祉这个书生只会吹大气,到了淮西一言不合就引发了郦琼兵变,弄得自己也身死道消。张浚也跟着倒了血霉,罢官贬职,收兵权于督府的事也不了了之。 张浚步子迈得太大,扯了裆。 赵鼎复相后与枢密使王庶采取了稍微缓和一点的法子,打算提拔重用几大帅手下的都统,以牵制并分权,等于就是在铁扇公主肚子里安个孙猴子。 结果赵鼎和王庶的手段让张俊给勘破了,张俊老谋深算岂是易与,狠狠把赵鼎和王庶顶了回去,赵鼎直到罢相时都拿张俊没办法,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经过反复角力还是没奈何,赵构对几大边军更生起了针扎不进水泼不进的无力感,隔三差五就要为这事伤神。 秦桧快速地将折子扫了一遍,然后就静静地等着赵构的下文。 “秦相,你怎么看?” “臣不敢妄言。” “几大镇虽然屡有捍蔽御敌之功,但兵柄太盛总归不合祖宗家法,朕亦欲收兵权,但苦无良策啊。” 赵构看了一眼秦桧,似有催促之意。 赵构坦露心迹,正中秦桧下怀,秦桧笑着对赵构说道:“陛下欲收兵权,其实也不难。” “噢,”赵构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头,连忙问道:“秦相有以教我。” “陛下,此次柘皋大捷,正是收兵之时。”秦桧似是早有神机在胸,“陛下只需以赏功之名,召三大将赴行在,等三人皆至,陛下下旨三大将并除枢密,宣押赴任,各大镇兵马收归御前掌管,则兵权自解。” “妙!” 赵构一点就通,不过还是有些担心,“此策妙虽妙,但朕担心他们不听宣押。” “陛下莫要担心,定翻不起什么风浪来,除非他们心怀异志。” “好,此事就交给秦相去办。” “臣遵旨。” “需小心谨慎。” 赵构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句,如果这次再和以前一样办砸了,那除非有灵丹妙药,否则这心病恐怕就没治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九十八章 人生一世所为者何? “官人,您来啦。” “老陈,许久不见,气色不错啊。” 陈有贵已快五十,身材还是圆乎乎的,气色却比以前好了许多,没有了酒色虚浮之气。 看来钱多了,年龄到了,就开始惜命养生了。 “呵呵,那是托官人的福。” “老陈,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可要悠着点。”叶治对陈有贵挤了挤眼。 “哈哈,官人就喜欢拿我寻开心。” “韩大哥到了吗?” “相公已经到了,还是老位子。” “嗯,你忙去吧,我自己上去就行。” 韩世忠大马金刀地坐在交椅上,手里端着一只酒盏,看着窗外的湖光,怔怔地有些出神。 岁月不居,韩世忠也已过了知天命之年,两鬓斑白,长年的征战在坚毅如削的脸上刻下了斑驳印记,身上的那股虎威倒是越发浓烈。 “韩大哥。” “呀,贤弟来啦,快坐。”韩世忠收回思绪,放下手中的酒盏,拿起酒注给叶治斟了一杯酒。 叶治知道韩世忠的脾性,也不废话,端起酒盏说道:“韩大哥,敬你!” “来,咱们兄弟许久未见,先浮三大白。”韩世忠这个大老粗居然也会文绉绉。 “好。” 叶治只好硬着头皮舍命陪君子,“叽里咕噜”三杯下去,肚子如火烧一般,叶治连忙嚼了几口菜压一压。 韩世忠笑眯眯的瞧着,看到叶治这糗样,韩世忠就没来由的高兴。 “贤弟,哥哥我有件事想不明白。”韩世忠突然摆出一副苦苦思索的样子,“你脑瓜子灵光,给哥哥说道说道。” “哦,还有韩大哥想不明白的事?” “呵,你也寻我开心。”韩世忠瞥了一眼叶治,说道:“你说此番陛下如此兴师动众,难道就只为了赏功?” “怎么,韩大哥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韩世忠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就是觉得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说来听听。” “柘皋大捷又非绝无仅有,以前历次大捷也未见陛下如此隆重,而且昨日秦相公说需等岳少保来一同赏功,柘皋大捷是张俊、杨沂中的功劳,与我,与岳少保并无干系啊。” “秦桧真这么说?”叶治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由皱着眉头。 “嗯,昨日秦相公和王参政本打算在湖上置酒款待我等,但因岳少保未到,需展期以待,说陛下要等岳少保到了再一同赏功,难道有什么不妥?” 叶治脸色一变,心头像突然堵了一块巨石般,深深地吸了一口凉气道:“陛下是要收兵权了。” “什么?当真?!” 韩世忠大吃了一惊,这未免太突然了些吧。 叶治面带苦涩,上辈子虽然没好好学历史,但赵构收三大将兵权,杀岳飞订和议的事情他还是记得的,只不过忘了具体是哪年的事情。 适才韩世忠这么一说,他心念突然一动,以前的记忆就像泉眼里的水自然而然地冒了出来,事若反常必有妖,叶治越发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韩世忠的眼神冷了下来,眼中的那股寒意似乎要将目光所及之处都冰冻住。 “收兵权。…收兵权。”韩世忠恨恨地从钢牙中一字一字地蹦了出来。 “乓!”如钳般的铁手竟然将酒盏给捏碎了。 “韩大哥,这也只是我的猜测。” 叶治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韩世忠,这事对于韩世忠来说就像年会上满心欢喜地上台领奖,结果老总却当众宣布你被开了一样。 韩世忠寒声道:“贤弟,你的意思我明白。” 韩世忠知道朝廷一直都有收兵的意思,可他绝没想到会来得这么突然,金兀术前脚刚走,转眼赵构就翻脸。 虽说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自古已然,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也见怪不怪,但这样的事情突然落到自己的头上,任谁再想得开,一时也都难以接受。 叶治虽然只是猜测,但韩世忠实在想不出还会有其他什么可能性,好歹韩世忠也是浸淫官场多年,这点“政治敏感性”还是有的。 “韩大哥,”叶治一边掰扯开韩世忠的铁爪取走碎盏,一边安慰道:“要是真收了兵权倒也不是什么坏事。韩大哥戎马一生,刀里来火里去,卸下担子也好。人生苦短,能和嫂嫂安安稳稳地过日子,这何尝不是一种福气。” “呃…,哈哈哈哈……” 韩世忠一错愕,旋即哈哈大笑起来。 他是生性豁达之人,知道叶治说的有理,而且人为刀殂我为鱼肉,赵构真要收兵权,他韩世忠即使有一万个不乐意也不管用。 “贤弟说的在理,来,喝酒!” 韩世忠直接抓起桌上的酒注,仰起脖子就“咕噜咕噜”地灌了起来。 …… “少师请。” “相公请。” 秦桧和张俊举着酒盏,相视一笑,将杯中的黄酒一饮而尽。 草长莺飞,暖风熏人。 秦桧单独约张俊泛舟湖上,赏湖光山色,畅谈人生理想。 “几月不见,少师愈发精神了。” “哈哈,托相公的福,吃的好,睡的香。” 秦桧笑着点点头,问道:“我记得年初少师来,陛下曾叮嘱少师多读《郭子仪传》,不知道少师戎马之余可有阅览。” 张俊手中的酒盏微微一顿,心想秦桧这老狐狸果然没安什么好心,旋即朗声道:“陛下叮咛,怎敢忘记。《郭子仪传》我是夜夜诵读,不敢有辍啊。” “如此甚好,郭子仪乃古之名将,陛下以郭子仪励少师,少师切不可辜负隆隆圣意。” “相公说得极是。”张俊应道:“张俊定当尽心竭力,不负圣恩。” “嗯,此番淮西拒敌取得柘皋大捷,少师劳苦功高,来,我敬少师一杯。” “哈哈,多谢相公。” “唉,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人生苦难,有如白驹过隙。”秦桧突然发起了感叹,“少师,你说人这一辈子籍籍碌碌,所为者何?” 张俊一听,知道正儿八经的戏肉来了,含笑对秦桧说道:“张俊愚钝,请相公指教。” “呵呵,指教谈不上。”秦桧摆了摆手,“今日我是见少师与我一样,已是两鬓斑白,才有此感叹。” 秦桧顿了一顿,继续说道:“人活一世,所谋者无非功名利禄,所求者不过长保子孙富贵,少师说是也不是?” “相公所言极是。” 秦桧的这番话,叶梦得也对张俊说过,而且他知道其实这都是赵构的意思。 张俊也想通了,自己能耐再大,也就是一臣子,在至高无上、庞大无匹的皇权面前只不过是个头大一点的蝼蚁罢了。 自己除了要给自己谋,更要为子孙后代谋,辛辛苦苦挣下的这份大家业,总得顺顺当当地留给子孙后代。 “长保之道,还请相公有以教我。”张俊此时就像是一个虚心求教的学生。 “陛下仁德,不忍天下黎元百姓再受兵火之苦,欲息兵止戈,与金人和议,不知少师以为然否。” 张俊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陛下乃千古圣君,悲天悯人,我作为臣子,一定秉遵圣意,替陛下分忧。” “好,少师果然是国之忠臣,中流砥柱。”秦桧看了一眼张俊,“既然如此,秦某今日也直言不讳了。” “相公请讲。”张俊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建炎以来兵戈不息,诸大将久掌重兵在外,虽时势使然,毕竟不合祖宗家法,且易致物议。此番陛下欲收兵权,又恐诸大将不能深体圣意,恐伤了君臣情分,故不忍开口。” 张俊一听,秦桧今天说了这么多,原来是要收兵权。 赵构怕人家说他卸磨杀驴,为了颜面不好意思开口,这是要张俊带头发挥积极主动性,自己提出解兵权,给韩、岳等人立个榜样。 张俊眼睛咕噜噜一转,当下有了定计。 他对着行宫的方向施礼道:“还是陛下体念我等辛劳,说实话常年在外征战,我也是身心俱疲,巴不得早点卸甲归闲呢。相公放心,请禀告陛下,我一定不辜负陛下所望。” “好!好!来来来,我敬少师一杯。” 秦桧本以为要费些周章,没曾想张俊却这么上路,开心的不得了,“少师之忠,比郭子仪丝毫不差。”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三大镇罢兵 岳飞路途较远,比韩世忠和张俊晚了六七天。 来临安的路上,岳飞暗自纳闷,不知道赵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柘皋大捷和他没半毛钱的关系,而且在淮西战事的策略上,岳飞和赵构意见相左,以至于赵构前前后后给岳飞下了十五道御札催他进兵。 等岳飞赶到濠州定远县,金兀术已经渡淮,所以实际上淮西战事岳飞没插上什么手。 虽说没功劳也有苦劳,可按以往的惯例,辞好像是几大将丢了芝麻捡了西瓜,占了大便宜。 “谨遵陛下勉谕。” 张俊见是时候发挥带头作用了,便禀道:“陛下,臣有一事启奏。” “噢,爱卿请讲。” “陛下,蒙陛下垂恩,委臣以重任枢院治事,臣所管淮西军马恐无暇管带,乞望拨属御前营内。” “嗯。” 赵构装出深思的模样,心里乐开了花,他颔首道:“爱卿所虑甚是,一心不能两用,鱼与熊掌不可得兼。既然如此,就依卿所奏,罢诸宣抚司,诸司统制官以下,各带御前字入衔,且依旧驻;将来调发,并三省、枢密院取旨施行。” 韩世忠眼观鼻鼻观心,脸上看不出什么波澜。 此刻,岳飞算是明白了赏功的真实用意。 原来赵构和张俊早就算计好了,表面上是升官,实际上是收兵,唱的好双簧。 事到如今,他还能说什么,说了也没用,反而会予人恋栈不去迷恋兵权的口实。 “唉……” 岳飞默默地长叹一声,他知道自己毕生为之奋斗的北伐大业,已经如同西辞的故人一般,一去不复返了。 就这样,韩世忠、岳飞开始了朝九晚五的上班生活。 …… “秦相,韩世忠和岳飞在枢院如何?” 对于张俊,赵构是非常放心的,要不是张俊的“识大体”,积极配合,赵构不可能如此容易地收了兵权。 因此,赵构还专门给张俊写了一封表扬信,略曰:“李、郭在唐俱称名将,有大功于王室;然光弼负不释位之衅,陷于嫌隙;而子仪闻命就道,以勋名福禄自终。是则功臣去就趋舍之际,是非利害之端,岂不较然著明?” 意思很明白,你张俊这么上路,以后我肯定罩着你。 对于韩世忠和岳飞,赵构就没有这么放心了。 他俩在枢密院已上了大半个月的班,也不知道是啥情况,小情绪肯定是有的。 “陛下,”秦相清了清嗓子,同时理了一下思路,禀告道:“这韩世忠行事乖张,每次到都堂治事,都裹着字巾,样貌滑稽,全然没有大臣的体统。而且,每日都以亲兵护卫,好像什么人要害他似的。” “哦?”赵构好奇地问道:“韩世忠披着什么字巾?” “青色大披巾,上绣‘扬武翊运’四字。” 扬武翊运是韩世忠的功臣称号,赵构知道韩世忠有点脾气,没想到他居然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心中的不满。 “随他去吧。”赵构自觉理亏,也不想去计较。 “陛下仁德。”秦桧拍了一记马屁,说道:“不过臣还有担忧。” “你说。” “韩世忠在枢府治事,其军马虽已拨属御前,但淮东军素来骄悍,且又远屯楚州,与金人一水之隔,若不严加管束,恐有不测之虞。” “这,”赵构心里“咯噔”了一下,淮西兵变的教训可是很惨痛的,于是连忙问计道:“秦相有何良策?” “陛下,微臣愚见。韩世忠军从楚州还屯镇江,其背嵬一军收归御前统领,分而化之,可保无虞。” “嗯,这倒可行。只是万一韩世忠军马不听调派怎么办?” 赵构的担心可不是多余,几大边帅的军马几乎像是部曲私军,“岳家军”“韩家军”“张家军”的称呼便是一个很好的佐证,所以赵构才这么忌惮几大将。 韩世忠人不在淮东,他的军马能不能听从三省和枢府的调派指挥还得打个问号。 “陛下,韩世忠是千万不能让他再回淮东。臣以为,陛下可派张俊、岳飞前去楚州按阅军马,总率淮东全军,还驻镇江府,专一措置战守。” “嗯,”赵构点了点头道:“此二人倒能胜任。” 其实秦桧最忌惮的不是韩世忠,而是岳飞。 一是岳飞主战的态度比韩世忠还要坚决;二来岳飞是几大边帅里最年轻又最有声望;三是岳家军的军力和战斗力在几大镇中首屈一指;最最重要的是岳飞和秦桧根本就不是一路人,道不同不相为谋,秦桧担心岳飞会成为自己的挡路石。 不过秦桧没跟赵构提岳飞的事,还是先把韩世忠的威胁解除了再说。 赵构和秦桧既然有了定计,第二天张俊和岳飞就领了差遣,前往楚州管军。 临行前,秦桧对张俊面授机宜,务必要将韩世忠的军马从楚州带回镇江。 不过对于能否完成这个差事,张俊心里可没什么底。 他的淮西军和韩世忠的淮东军曾经火拼过,双方结下了大梁子,他和韩世忠也势同水火,至今淮东军上下还把他恨得死死的,他去管军,人家会听才怪。 幸好还有岳飞在,韩世忠和岳飞关系不错,岳飞在官军中的口碑也很好,有他在完成任务的问题应该不大。 一路上,张俊对岳飞那是一个亲热啊,外人一看都以为这两人是老铁呢。 这趟差事不赶时间,两人也当是坐船游历运河的难得机会,十来天后才到楚州。 到了楚州,张俊却不肯进城,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思,只派了手下人去城内宣旨,让淮东宣抚司提举一切事务中军统制王胜点齐军马后到城外来听调。 既然正使不肯进城,岳飞这个副使也只能跟着住在了城外。 淮东军上下对于韩世忠兵权突然被夺早就不满,现在又见是老仇人张俊前来指手画脚,各个情绪难免“亢奋”。 第二日一早,楚州南门大开,中军统制王胜带着数万兵马披甲执锐列于张俊大帐之外。 “相公,相公。” “何事慌张。”一大早侍卫就来打扰,张俊一脸的埋怨。 “相公,楚州城内军马已齐聚帐外。” “什么!”张俊愣了一下。 “相公,淮东军各个披甲执锐,我怕他们是要对相公不利啊。” 听侍卫这么一说,张俊脸不禁抽了一下,急忙吩咐道:“赶紧去请岳枢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章 拿人头来换 尽管是夏天,张俊看到帐外云集的大军,也不禁感觉背上升起了一股寒意,张俊越看越觉得淮东军从上到下各个都像是想吃人。 这是在跟老子示威啊! “末将中军统制王胜参见张枢使、岳枢使。” 张俊劈头盖脸地责问道:“王统制,大军何故要擐甲?” “启禀枢使。”王胜说道:“枢使前来点军,我等不敢不掼甲,整肃军容。” “哼。”张俊不快地冷哼一声,道:“王统制,你先命将士们卸甲,再来点军。” 王胜看向了岳飞,岳飞点了点头,“末将遵命。” 王胜等卸了甲,带着兵籍进了大帐,张俊早就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坐在了交椅上。 “枢使,这是淮东宣抚司兵籍,请查验。” 张俊一脸冷峻爱搭不理,对王胜呈上来的兵籍看都懒得一看,岳飞招了招手,侍卫将兵籍交给了岳飞。 岳飞翻开兵籍认真地看了起来,越看,脸上的惊讶和肃然就越浓。 “王统制,淮东宣抚司共有多少兵马?” “启禀岳枢使,淮东宣抚司共有兵三万一千六百四十八人,马七千两百一十二匹。” 其实这些数字兵籍里记着清清楚楚,只是岳飞有些难以置信。 岳飞合上兵籍叹道:“韩枢使真让岳某佩服啊,籍三万人马能在楚州独力支撑淮东十余载,让金人不敢来攻,韩公还能有余力北上击敌,岳某不如。” 岳飞对韩世忠的赞叹似乎引起了张俊的不满,他似有还无地哼了半声,张嘴问道:“人马可否点齐?” “尚未点齐。”王胜回道:“统制河北军马李宝将军尚在海州戌守。” “海州?” “正是。” “那怎么行,海州在淮北,他孤军在外岂不危险。”张俊颐指气使地说道:“我奉陛下圣谕,与岳枢使前来点军,陛下有旨,淮东所有军马还镇江屯驻,让李宝毁掉海州,携带百姓速速南归。” “什么?毁弃海州?!”王胜愣住了,“这怎么行。” 海州是韩世忠多年经营,好不容易取得的淮北据点,可以经海路北上登州牵制金人,战略地位可想而知,现在说弃就要弃了。 “怎么,你想抗命?”一言不合,张俊就一自己已经会诸道大军,水陆并进,师行之期,近在朝夕。 秦桧看完信,抬头看了一眼赵构,面露喜色地说道:“陛下,和议可期啊。” “嗯。”赵构的脸上也掩饰不住激动。 金兀术放回了李微,带回韦太后书信,又派使者送来“指责信”,其意不言自明,无非是想以进为退重开和议。 但大金国是上国,怎么能先开和议这个口呢,所以金兀术先声色俱厉地指责并大肆威胁,就等赵构识趣,派人前来谢罪请和。 金兀术再顺水推舟给赵构一次洗心革面的机会,如此一来大金国里子面子就全都有了。 “金国那里,自然要派使者去解释。不过还有一事,要辛苦秦相。” “请陛下差遣,臣定当尽心竭力。” “金国的信使已安顿在驿馆,秦相去见见他,先探探口风。” 此次要想和金兀术议和,免不得要出点血,先探探金人的口风,心里也好有个准备。 “臣遵旨。” 驿馆就在朝天门外,从大内过去也就两刻钟的路程。 本来秦桧还不知道该如何对赵构开这个口,因为金兀术要他做的事情干系太大,现在却不需为难,他只要推说是从金国使臣那里探听到的就行。 在往驿馆去的路上,秦桧心中已有了定计,对于金兀术的条件他也乐见其成,现在就要看赵构的心思了。 以秦桧对赵构的了解,在议和面前任何人都可以牺牲,只不过这恶人又得自己来做。 到了驿馆,秦桧一看,哟呵,还是老相识。 “秦相公,别来无恙啊。”见秦桧亲自前来,刘全一脸欣喜,连忙上前行礼。 “啊呀,原来是刘干办,久违了。” “几年未见,相公风采依旧啊。” “老了,老了,你没看我这头发都白了吗。” “相公说笑,您是风采更胜往昔。” “呵呵,走,里面谈。”秦桧屏退了左右,关上门就和刘全说起悄悄话来。 “相公,小人临行前,大王专门有叮嘱。” “哦,请讲。” “大王说名号、土地、岁贡皆可议。”刘全顿了一下,稍稍压低了声音说道:“唯有大王在书信中所言之事不可议,此事成则和议成,此事不成则和议罢。” 秦桧点了点头,说道:“你回去禀告大王,秦某定当竭尽所能促成两国早定和议。” “好,那小的就等相公的好消息。” 见完刘全,秦桧又得往大内赶,赵构可眼巴巴地等着他回去复命。 赶回大内,天色都快要暗下来了,秦桧把与金使会面的情况细细地跟赵构说了一遍。 “秦相,金使可曾提出什么条件?”这是赵构最关心的问题。 “启禀陛下,金人说土地、名号、岁贡都可以商量,唯独有一件事不可商量。” “噢,是何事不可商量?” “这。”秦桧低着头有些“为难”。 “秦相无需顾虑,直说就是。” “陛下,”秦桧稍稍压低了声音,说道:“金使带来金兀术的口信,说要想和议,就必须拿…” 见秦桧支支吾吾,赵构焦急地追问道:“拿什么?” “金兀术说要拿岳枢使的人头来换。” “什么?!” 赵构懵了,千算万算,算不到金兀术居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秦桧偷偷地看了一眼赵构,只见赵构的脸色有点发白,于是赶紧说道:“陛下,金兀术使得好算计,是想我朝自坏长城,千万不能答应啊。” 怔了半会儿,赵构才问道:“金兀术为何独独要取岳枢使性命?” “臣也只是猜测,岳枢使去年在颖昌郾城大败金兀术,而且杀了金兀术的爱婿夏金吾,想来金兀术是要报杀婿之仇。” “荒谬。”赵构怒叱道:“两军交战刀枪无眼,生死各安天命,怎能与私仇混为一谈。” “是,是,陛下说得极是,臣也是如此将金使训斥了一番。” “唉……” 赵构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再也没说话。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零一章 小丑的表演 七月的临安,依旧骄阳似火。 朝堂之上却不知从何时开始,突然刮起了妖风。 七月十五大庆殿,大朝会。 岳飞一早起来右眼皮就没来由的使劲在跳,到了大庆殿上,总觉得有一股似有还无的阴冷缭绕着自己,那种感觉就像毒蛇在暗中紧紧地盯着自己一样。 岳飞暗暗地笑了笑自己,将心头的一丝不安挥走,然后眼观鼻鼻观心学,那老僧入定起来。 虽说岳飞是枢密副使,每日都要到枢府治事,可实际上枢密院的事情都是张俊在一手把持。 而张俊又得听秦桧的,所以韩世忠也好岳飞也罢,基本都是点个卯应个差而已。 大朝会进行的风和日丽、波澜不惊。 正当大家以为这又是一次团结的大会、胜利的大会,即将圆满闭幕各回各家时,一颗重磅炸弹突然在众人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爆炸了! “陛下,臣有本启奏。” 叶治循声望去,见出班奏事的是右谏议大夫万俟卨。 万俟卨生着一张四方脸,偏偏眼睛很小,左脸法令纹末处有一颗硕大的灰痣,看上去就是个奸邪之相。 “有何事启奏?” 万俟卨显然是有备而来,他盯了一眼岳飞,从衣袖中取出了一封奏疏,说道:“臣弹劾枢密副使岳飞。” 万俟卨一句话引得朝堂之上一片哗然,岳飞和万俟卨有什么不对付的,能让他扯下脸皮心急火燎地跳出来? 难不成是,难不成这万俟卨是秦桧的手中刀? 如今台谏基本被秦桧给控制了,这应该是目前能猜测到的最大的可能。 面对万俟卨的突然发难,岳飞懵住了,自己和万俟卨的关系虽然不好,可一直以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啊。 (当年岳飞担任荆湖宣抚使时,奉旨出兵沅、湘,万俟卨刚好任提点湖北刑狱的。岳飞知道他人品很坏,看不起他,万俟卨觉得岳飞对自己不尊,从此对岳飞心存不满,结下了芥蒂。) 韩世忠也愣住了,他突然嗅出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叶治震惊了! 这些混账王八蛋杀千刀终于出手了! 那个跪在岳爷爷坟前的小丑要开始表演了! 未等众人晃过神回过味来,万俟卨已经展开弹劾奏章,眼带仇恨地大声念了起来: “枢密副使岳飞,爵高禄厚,志满意得,平昔功名之念,日以颓坠。今春敌兵大入,趣飞掎角,而乃稽违诏旨,不以时发。久之一至舒、蕲,匆卒复还。幸诸帅兵力自能却敌,不然,则败挠国事,可胜言哉!比与国列按兵淮上,公对将佐谓山阳为不可守,沮丧士气,动摇民心,远近闻之,无不失望。望免飞副枢职事,出之于外,以伸邦宪。” …… “哈哈,万大人真有一手捕风捉影、混淆黑白的好本事啊。” 万俟卨的奏章刚刚念完,大庆殿内就响起了一阵嘲讽的大笑。 众人一看,原来是殿中侍御史叶治! 有的好戏看了,很多人都知道叶治和岳云是结拜兄弟,这个时候他站出来替岳飞出头也是正常。 秦桧脸上挂着寒霜,阴毒地盯了一眼叶治。 那种眼神,啧啧啧,恨不能要把他剥皮抽筋。 岳飞看着叶治,脸上露出了焦急的表情,他想阻止叶治,但这个场合下,他却只能保持缄默。 叶治知道岳飞的心思,他对岳飞微微一笑,示意岳飞放宽心。 “呵呵,万大人言之凿凿,那不知在下能不能请教万大人几个问题。” 尽管叶治瞥见赵构在皱眉头,像是在责怪他多事,叶治还是豁出去了。 他不管万俟卨突然发难是不是赵构的意思或是不是得到赵构的默许,反正他不能看着这帮王八蛋残害忠良。 万俟卨没想到叶治敢站出来跟自己打擂台,尽管对于叶治的冷嘲热讽十分恼怒,众目睽睽之下却也不好发作,只得冷冷地说道:“哼,叶大人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叶治好整以暇地问道:“万大人适才说岳枢使弃山阳而不守,沮丧士气,动摇民心。不知道此事是万大人亲眼见之,还是亲耳闻之。” “哼,”万俟卨甩了一下衣袖辩解道:“我身为御史,风闻奏事本就是职责所在,难道我说不得议不得?” “万大人自然说得。”叶治轻蔑地笑了笑说道:“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岳枢府之事万大人既不是亲眼所见又不是亲耳所闻,只是道听途说,怎么就如此笃定?无凭无据,怎么就敢当着朝堂上下,攻讦大臣,沮丧士气,动摇民心呢?” “你!”万俟卨被叶治质问地一时语塞。 叶治不容万俟卨有反应的时间,一个个问题如连珠炮一般轰了过去:“万大人可知淮东管军除了岳枢使外,还有没有别人去。” 万俟卨一下子被问住了。 他要回答不知道的话,立马就会被叶治抓住把柄。 既然连谁去的淮东你都不清楚,那你怎么知道岳飞在淮东所言所行的? 他如果回答说知道,那就要把张俊给扯进去。 “万大人是知道啊,还是不知道。” “这…。”万俟卨的额头上开始往外冒汗,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哼哼。”叶治冷笑一声,“万大人莫要紧张。你不知道都有谁去了淮东,不代表大家不知道。” 叶治看了一眼张俊,话说到这份上是没法收了,不管是谁,得罪了再说吧。 “我记得不单是岳枢使去了淮东,枢密院的正使也一同去了淮东。” 叶治没有点张俊的名,但朝堂上下都清楚,很多人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张俊。 张俊脸憋的通红,但又不敢辩驳。 叶治冷冷地盯着万俟卨,一字一句地问道:“请问万大人,这一正一副,是正的拿主意啊,还是副的拿主意。” “这、这…。” 万俟卨已经方寸大乱,他没想到叶治的言辞竟然如此犀利,问得他有话难言。 一开始叶治就选择了非常正确的“辩护”策略——攻其一点。 万俟卨攻击岳飞的罪名其实有三:援淮西不以时发,至舒蕲匆卒还军,按兵淮东言山阳不可守。 关于驰援淮西事情,万俟卨的弹劾不能说半点都站不住脚,因为大家都知道不管是什么原因,反正淮西战事岳飞没赶上,而且赵构为这事专门给岳飞下了十五道御札,万俟卨在这个问题上攻讦岳飞,朝堂上不会认为他是无事生非。 而淮东管军这件事大家都清楚,张俊这个正使也去了,即使真的出了什么问题,责任大部分也该张俊承担,毕竟正使有决定权。 而万俟卨只字不提张俊,把所有的责任一股脑儿都推到了岳飞身上,而且所说的事情,傻子都知道是牵强附会道听途说,根本就站不住脚,经不起推敲。 所以叶治看准了万俟卨最大的漏洞,盯住一点一个劲的猛攻,让众人相信这绝对是万俟卨无中生有、颠倒黑白,进而认为万俟卨所有的指责都是不成立的。 “哼哼。” 在朝堂上向来不发表意见的韩世忠突然开口了,“这有何难,现在淮东背嵬军在行在,只要把王胜叫来问问,自然水落石出。” 姜还是老的辣,韩世忠这一招直接打在了万俟卨的七寸上。 如果万俟卨是无中生有胡说八道,那他最怕的就是当面质证,阴谋要是暴露在阳光之下,瞬间就会冰消瓦解。 豆大的汗珠从万俟卨的额头滑落,身体在轻微的颤抖,黔驴技穷的他用几乎变形的声音恨恨地说道:“叶,叶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与岳枢使交厚,所以来替他狡辩!” “哼!” 叶治冷笑一声,针锋相对道:“按万大人的意思,我是因为与岳枢使交厚才替他辩解,那万大人是因为与岳枢使有隙,才故意颠倒黑白胡乱攻讦的喽。” 妙!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 万俟卨被叶治噎得一时上不来气,两眼一黑,居然生生地气昏了过去。 叶治这么一搅和,大朝会草草结束,秦桧一党的布置也被彻底打乱。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零二章 鸟尽弓藏 下了朝堂,叶治把韩世忠和岳飞一起拉到了望湖楼,这是韩世忠和岳飞第一次坐在一起喝酒。 “哈哈,今天真是痛快。” 韩世忠抹了抹胡渣子上的酒,笑道:“一想到万俟卨这匹夫的样子,老子就忍不住想笑。哈哈,你小子,今天很不错,来,我敬你一杯。” 韩世忠举起杯子和岳飞、叶治碰了碰,然后“咕嘟”一声,又是一杯下肚。 “阿治,今日你没必要替我出头。”岳飞忧心忡忡地说道:“你得罪了他们,以后在台谏怎么立足,你还年轻。” “岳枢使,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怕他个逑。”韩世忠愤愤地说道:“把老子惹毛了,我抽不死这些老货。” 叶治咂了一口酒道:“岳伯伯不要挂心,就算我和岳云不是结义兄弟,今日我也会站出来,眼里容不得沙子,我可忍不了任这些奸邪胡作非为。” 叶治这样说,是为了让岳飞宽心。 他知道事情会有多糟糕,但却不能对韩世忠和岳飞明说,宝宝心里苦啊。 “唉,现在的朝堂真让人有些捉摸不透。”岳飞叹了一口气,说道:“大不了辞官回乡种地,倒也落得个清净。” 叶治苦笑道:“要是真能这样倒也不算坏事,只怕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韩世忠耳朵一竖,有点咂摸出叶治话里的味道来,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叶治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举起杯又咂了一口酒。 见他这副样子,韩世忠心中更是生疑,铜铃似的眼睛瞪着叶治,嚷道:“你小子倒是说话呀,对我和岳枢使还有什么话不能讲的。” “韩大哥、岳伯伯。”叶治面带愁容地说道:“鸟尽弓藏的事情自古以来还少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如今朝堂之上由秦桧这奸贼一手把持,这不由得我不往最坏处去想啊。” 韩世忠和岳飞对视了一下,内心掀起了滔天巨浪,叶治都把话说到这个程度了,他们还能不明白? 韩世忠根本掩饰不住惊骇,压低声音说道:“陛下虽然无恢复之志,但也不至于如此绝情吧。” “最是无情帝王家。”叶治低着声说道:“韩大哥,你听过世上有不吃人的老虎吗?” “这…。” 被叶治这么一说,韩世忠找不到半句反驳的话来,真要像叶治说的那样,岳飞不就很危险了? 不由地韩世忠的目光对准了岳飞。 岳飞神情一黯,瞬间又恢复了过来,他主动举起杯子,挤出了一丝笑容说道:“不说这个了,今日难得相聚,韩枢使我敬你一杯,阿治,来,干了这杯。” 再好的酒也消不去叶治心头的忧愁。 岳飞见叶治还是怏怏不乐,心中不忍,于是慷慨道:“阿治,你别为我担心。我岳飞无愧于天地,无愧于百姓,纵然九死,亦是不悔!” …… “秦相,您怎么来啦。” 万俟卨在婢女的搀扶下挣扎着坐靠在床头,额头上裹着白巾,一副惨兮兮的样子。 “元忠兄,莫起来。” 秦桧连忙向前了两步,坐在床边的圆墩上,拉起万俟卨的手动情地安慰道:“元忠兄受苦了。” 秦桧这么一安慰,万俟卨委屈地差点掉下泪来,他颤抖着嘴唇说道:“相公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一想起自己在大朝会上,在百官同僚面前,被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噎得昏厥过去,万俟卨全身上下就被耻辱和愤怒塞满了。 不报此仇,他万俟卨以后还怎么在朝堂立足。 他恨不得将叶治扒皮抽筋,方能泄心头之恨。 “元忠兄放心休养,哼,我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秦桧眼中寒光一闪,恨恨地说道:“这小子屡次三番与我作对,坏我好事,我定饶不了他。” 万俟卨从秦桧的话音里听出了滔天的恨意,身子不觉一冷,暗自庆幸自己靠上了秦桧,要不然惹上这么一条阴狠的毒蛇,一辈子都难安当。 “对,叶治坏了相公大事,绝对不能绕了他。”万俟卨附和道:“相公,咱们现在怎么办?” 经叶治这么一搅和,万俟卨成了朝堂上的笑话,他对岳飞的指控也成了颠倒是非的攻讦。 “不急,接下来看陛下的意思。” 赵构对叶治也恼怒的很,好端端的朝堂被搞得鸡飞狗跳不说,连他想看到的事情都被搅黄了。 当时,众人对昏厥过去的万俟卨又是扇风又是掐人中的时候,赵构就狠狠地盯了一眼叶治,拂袖而去。 这小子真真气人,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都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没过几天,就有人上章弹劾殿中侍御史叶治朝堂失仪。 殿中侍御史的职责本来就是纠弹朝堂失仪的,结果监督者反被别人举报,还真有点被打脸的味道。 赵构等的就是“公正无私”的声音,叶治朝堂上的“突出表现”,几百双眼睛是看的清清楚楚,纠弹他朝堂失仪一点都不牵强过分。 身为御史,不仅不以身作则,居然还“知法犯法”,一定要处理。 弹章一上,证据确凿,理当法办。 第二天,叶治就因“朝堂失仪”被出为绍兴府通判。 这是一个重大的信号。 叶治被贬出朝堂,是赵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诏书一下,就像铁扇公主摇起了芭蕉扇,刮起的妖风随之越演越烈。 没有碍眼的人在,不久,赵构对岳飞事件作了定性发言。 他跟中枢大臣说,岳飞倡议不修楚州城,声言山阳不可守,主要是因为淮东将士戍守山阳太久,想弃山阳而换个屯驻之地,岳飞肯定是想迎合淮东将士的意思,以此博取个人的声望。 赵构的表态几乎等于坐实了岳飞欲弃山阳不守的罪名,同时也给韩世忠也来了一闷棍,淮东军无守御之心,韩世忠这个主帅能逃得了干系? 看你韩世忠以后还敢不敢在朝堂上随便说话。 赵构这一招真是一箭双雕! 那些逐臭的苍蝇闻到了味道,一时间群臭纷扰、乌烟瘴气。 最卖力的还是万俟卨,他像是吃了洪荒大力丸,霎时“病体”痊愈,连着给赵构上了四封弹章,继续弹劾岳飞,措辞一封比一封激烈。 除了万俟卨,御史中丞何铸、殿中侍御史罗汝楫也上疏弹劾岳飞,说:“飞被旨起兵,则略至龙舒而不进;衔命出使,则欲弃山阳而不守。以飞平日,不应至是,岂非忠衰于君邪!自登枢筦,郁郁不乐,日谋引去。尝对人言:‘此官职,数年前执政除某而谋不愿为者。’妄自尊大,略无忌惮。近尝倡言山阳之不可守,军民摇惑。使飞言遂行,则几失山阳,后虽斩飞何益!乞速赐处分,俾就闲祠,以为不忠之戒。” 在他们嘴里,岳飞就是个千古罪人! 岳飞见弹章屡上,便上疏求去。 赵构假意挽留者三,最终见岳飞去意坚决,“只得同意”。 八月初九,少保、枢密副使岳飞罢职,为武胜、定国军节度使,充万寿观使。 …… 张俊是七月底到的镇江,自从韩世忠的军马移屯镇江后,这里也成了枢密院行府所在。 赵构之所以把张俊派往镇江措置军务,主要是把张俊从舆论风口给摘出来。 叶治在朝堂上整那一出是很见功力的,如果不及时让张俊抽身,这火肯定就要烧到他身上来。 “相公,门外有人求见。” “何人?”张俊皱了皱眉问道:“可有名刺?” “没有名帖,不过那人说自己是孙靖,是相公旧识。” “孙靖。”张俊一听是秦桧的二管家,赶紧吩咐道:“快请他进来。” …… “孙靖,你怎么来啦。” “小的给相公请安。” “免了,是秦相让你来的吧。” “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相公的眼睛。”孙靖贼眼溜溜,狡猾大大滴,顺手给张俊送过去一顶高帽。 “秦相让你来有何事?” “老爷让小的来是专程给相公带信。” 孙靖就从怀里取出用红绸包着的书信呈给了张俊。 张俊接过书信,点了点头,说道:“嗯,一路辛苦,先下去休息吧,有事我再差人叫你。” “是。” 张俊打开秦桧的书信细细地看了起来,越看眉间的喜色是越来越浓。 现在朝堂上已经使过力,如愿以偿地把岳飞拉下了马,现在就要看他张俊的本事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零三章 王雕儿 王俊原是东平府雄威军的一个伍长。 靖康初,东平府缺粮,雄威军一些士兵想哗变,因此找身为伍长的王俊挑头。结果王俊去安抚司告密,想哗变的兵士被杀了一批,王俊因此升了官,当上了本营的副都头。 此后,王俊因立有战功补了成忠郎,有了官资,成了范琼的右军统制同提举一行事务。苗刘之变后不久范琼伏诛,王俊等人马全部收归禁卫。 绍兴五年,王俊任湖南安抚司统制官,岳飞奉旨扫荡杨幺湖寇,朝廷将王俊的数千人马拨隶岳家军,任前军副统制。此后数年王俊虽然跟随岳飞东征西战,但无尺寸之功而不得迁官。岳飞罢职时,王俊仍为左武大夫、果州防御使差充京东东路兵马钤辖、御前前军副统制。 王俊外号“王雕儿”,为人刁滑阴刻,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此次张俊来镇江行府视事,特意召集在鄂州的岳家军诸军统制官前往镇江述职。 王俊和姚政、傅选、董先、王刚、张应、李璋等将领到了镇江没有马上参见张俊,而是先被安置在了各处听调。 镇江府虽然热闹,王俊却没有什么玩耍的心思,不到二更就要躺下睡觉。 可巧不巧,他刚躺下,就响起了“笃笃笃”的敲门声。 “门外是谁?” “王统制,我是张太尉府中奴厮儿。” 王俊一听是张俊派来的,不敢怠慢,急忙穿衣起身,打开了房门,只见一个穿着青衣的白面小厮站在门外。 “可是王俊王统制?” “正是在下。” “王统制睡得可早,我叫庆童,我家太尉请王统制到府一叙。” 王俊听是张俊召见,连忙拱手道:“那有劳小官人前面引路。” 王俊睡意全无,一路上不断琢磨,张俊怎么会突然找上自己,他只是副统制,这次从鄂州一起来了那么多人,怎么排也排不上前几号啊。 而且张俊白天不召见,这大晚上的却差人来请,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总不会闲得蛋疼找他“斗地主”,谈人生吧。 “小官人,”王俊一边走一边笑着问道:“可需要知会其他将军。” “无需。” “那可还有其他人?” 王俊旁敲侧击,想从庆童嘴里探听点什么出来。 “王将军去了便知。” 庆童的嘴巴把的很严,王俊见问不出什么话来,只得埋着头跟着往行府走。 到了行府前堂,庆童让王俊先等着,自己前去禀报。 王俊等了半刻,发现回来的却不是庆童,而是一个虞侯。 “王统制,相公有请。” “劳烦前面带路。” 八月末镇江的夜晚还有些闷热,行府后宅花园有一方数丈见方的莲花池,池中白莲半闭,似乎羞见生人。 莲花池的东面有一座亭子,亭檐上挂着两盏风灯,亭中有一石桌,张俊正坐在亭下听风纳凉。 由虞侯领着到了花园,王俊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亭前,对着张俊深深地做了一个揖,异常恭敬地见礼道:“末将王俊拜见张太尉。” 张俊对王俊稍稍点了点下巴,“坐。” “谢太尉。” 王俊小心翼翼地在张俊对面坐了半个屁股下来,微微低着头倾着身子竖着耳朵,随时聆听张俊教诲。 可偏偏张俊一声也不吭,花园之中除了蛙鸣蝉叫外没半点声响,王俊大气也不敢出,不知不觉额头上已沁出汗来。 张俊好像忘了眼前还坐着一个活人似的,半个屁都没有,王俊如坐针毡,心中惊疑不定,背上已湿了一片。 “听闻王将军睡得早,不知王将军是否睡得着?” 谢天谢地,张俊终于张嘴说话,王俊吊在嗓子眼的心终于稍稍定了一点。 王俊将张俊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极速地在脑中反复回味,试图从中抓住勘破张俊真实用意的线索。 这大半夜的,堂堂一个枢密使让他千里迢迢从鄂州赶来,总不会就为了关心他的作息吧。 王俊不愧是人精,刁滑的眼睛咕溜溜地转了两圈,当下有了计较,他也不去回答张俊地问话,而是试探性地反问道:“张太尉有什么事情睡不着吗?” “你不知道你家相公已经离开朝廷了?” 张俊没有接王俊的话茬,突然把话题转到了岳飞身上。 王俊心头一抖,原来张俊把他找来是为了岳飞的事。 岳飞罢职奉祠的消息前几日传回鄂州,引起了轩然大波,军中将士纷纷不平,但也有人止当热闹来看,还有些人暗地里拍手称好。 王俊跟着岳飞一直得不到升迁,自然对岳飞心存不满。 岳飞罢职,对于王俊来说等于是替他出了一口多年压抑在心头的恶气,全身舒爽的不得了。 今日张俊找他来讲岳飞的事情,看来干系小不了。 难道是? 尽管王俊心中有了模糊的猜测,却不敢表露半分,他小心地问道:“岳相公去哪里了?” “现在得到了衢州、婺州吧。” “既然相公到了衢州,肯定是要去庐山守孝,想来就没什么事情了,太尉还有什么烦恼呢?” 王俊不动声色地抛了一个话饵,以他的猜测,是朝廷怕岳飞被罢而心生不满,弄出什么乱子来。 “我是担心朝廷后续有命。” 张俊似是不经意地点了一句。 后续有命? 后续有命! 王俊心头紧紧地一抽,岳飞都罢职奉祠了,朝廷还要怎么样? 卸磨杀驴! 王俊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个词。 王俊强压下内心的滔天巨浪,装作不解地问道:“朝廷会有什么后命?” “哼。”张俊盯了一眼王俊,有些不满地说道:“这不是你该问的。” 王俊被张俊这么一瞪,额头的汗流了下来,顺着鼻根流进了眼睛里,火辣辣的难受极了。 可他又不敢拿手去擦拭,只是拼命地眨巴着眼睛,加上脸上掩饰不住的惊惧,那表情精彩至极。 王俊这下笃定了自己的猜测,看来朝廷是要对岳飞秋后算账下死手了,今天张俊是要自己选择站队。 这还用犹豫吗,岳飞死就死,与我何干,死了更好,老子辛辛苦苦替他卖了这么多年的命捞到了什么? “太、太尉。” 王俊咽了咽干涸的喉咙,急切地剖白道:“以前我跟随范琼,范将军将我从雄威副都头一步步提拔到右军统制同提举一行事务,对我有简拔之恩。后来范将军被朝廷赐死,但我知道,公是公、私是私,不可公私不分,更不能以私害公。故而即使范将军被赐死,王某对朝廷仍旧是忠心耿耿,请太尉明鉴。” “嗯。” 对王俊的积极表态,张俊满意地肯定道:“王将军大可放心,我不是对你有什么疑虑,我也素闻王将军忠义,今日叫你来,只是想让王将军再行忠义之举,替朝廷分忧。” “啊?!” 王俊此刻才彻底明白张俊的用意,今天既是让他站队,更是要拿他当刀使! “怎么,王将军有难处?” 张俊眉头一皱,斜睨了王俊一眼。 “没…没、没。”王俊慌忙地摆着手否认。 “哼。”张俊冷冷地哼了一声。 王俊心中暗暗叫苦,看着岳飞死和亲手把他送上鬼门关完全是两码事。 可今日是骑虎难下、难以善了,要嘛他死,要嘛岳飞死。 这样的选择根本不用犹豫。 “岳飞啊岳飞,虽然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可老子还没活够呢,只能委屈你了。” 王俊当下把心一横,朝张俊一拜,恭声道:“末将全听太尉差遣。” “哈哈,很好,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王将军,我没有看错你,做好这件事,泼天的富贵在等你。” 见王俊这么上路,张俊大喜,他大笑道:“不过这事你一人做不来,鄂州军中可还有如王将军般的忠义之士?” 王俊一听,正中下怀。 他娘的,这万世恶名让我一个人来背也着实过分了些,能拉上其他人求之不得。 “太尉,背嵬军同统制傅选是慷慨之人,丈夫刚气,必定肯服太尉。” “噢,当真?此事干系重大,可马虎不得,万一傅选不服怎么办?” 王俊想了一会儿,恶狠狠地说道:“有不服者就剿杀!”。 “好,有王将军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过,其他统制官,王将军也要先敲打敲打,以免到时坏了大事。” “是。” 既然上了贼船,索性就放开手脚,王俊问道:“那不知在下要怎么做?”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零四章 告首 从镇江回来后,王贵就一直灰着脸。 王贵是岳飞老乡,自岳飞兴兵以来就一直跟着岳飞,战宜兴,平虔州,攻郴州、讨曹成、扫杨幺,鏖战汉上、收复襄邓,起兵北伐,克复郑洛,屡立战功。 岳飞对他也不薄,王贵一直是中军统制兼宣抚司提举一切事务,是岳家军中岳飞之下第一人。 岳飞解除兵权,罢宣抚司后,王贵被任命为鄂州驻扎御前诸军都统制,成为岳家军的扛把子。 虽然成为诸军都统制,权力官位向前迈了一大步,可王贵觉得自己只不过是人家手中提着的那个牵线木偶。 “相公,你莫要怪我,我也是没办法。” 王贵在心中默念,像是在找说服自己的理由,“你对我王贵有大恩,可我也有一大家子人,你的恩德我只能来世再报了。” “大人,王俊将军求见。”亲兵的禀报声将王贵拉回了现实。 “王俊?”王贵嘀咕了一声,“他来干什么?” 无事不登三宝殿,王俊这些后来拨隶给岳飞的将领和岳飞嫡系之间来往并不密切。 王俊这鸟人突然求见,王贵心里生起了一丝不安。 “让他进来。” “王都统,大事不好啦。”王俊还未进门就心急火燎地喊了起来。 听王俊这么一喊,王贵的脸立马阴沉了下来,对这个便宜本家的品性,王贵还是知晓的。 王贵不悦地喝道:“何事惊慌。” “王都统。”王俊一脸焦急地说道:“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别大呼小叫,有话就说。” 王俊凑到了王贵跟前,神秘兮兮地说道:“张副都统要兵变。” 王贵脸色巨变,呵斥道:“王俊,东西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讲!” “王都统,”王俊一脸无辜地说道:“您说我能拿掉脑袋的事情来信口开河吗,我敢拿项上人头担保,此事是千真万确!” 王贵厌恶地看了一眼王俊,原来这厮就是那些人手中的刀,对岳飞的阴谋诡计说来就来。 相公,对不住了,我自身难保,救你不得。 “哼,你可有凭据?” “王都统,要是无凭无据,我可不敢再次空口白牙。”王俊贼溜溜的眼睛扑闪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昨日赢官人从临安来了书信,教张副都统佯称金人自上流入寇,将人马尽数移去襄阳,朝廷必定让相公前来弹压,相公就能重掌兵权。” 王贵心中一凛,好一条毒计! “口说无凭,那密信何在?” “密信已被张副都统烧了。” “哼,你说书信烧了,那岂不是你一人之言,查无对证。” “王都统,我在一旁是亲眼所见呐。” 王俊一脸忠贞地赌咒道:“王某不敢做有负朝廷之事,故特意来禀报都统,我若是有半句虚言,叫我五雷轰顶!对了,除了我,还有背嵬军的傅统制也在,王都统若是不信,可以找傅统制前来对质,一问便知。” 王贵心里哀叹一声,看来这帮人计划周全,估计军中已经有不少人倒向了那边。 “来人呐,去把傅选将军请来。” 不多时,背嵬军同统制傅选传到。 王俊和傅选还未说话,王贵就劈头盖脸地质问道:“傅统制,王将军说你们昨日看到赢官人送给张副都统的密信,信中所言何事,你细细与我说来。” 傅选的脸白了一下,眼神中似有些躲避。 他将昨日看到的岳云密信内容跟王贵说了一遍,与王俊刚才所言一般无二。 王俊看着王贵,面有得色地问道:“王都统,我和傅统制绝对不会拿这种事来诓你,如今事情紧急,您说该怎么办吧。” 王俊将皮球踢给了王贵。 呵呵,我还能如何,你们连口供都串好了,我还能不就范吗? 王贵脸色无比难看,此刻他脑中又浮起了张俊那阴恻恻的笑脸来,心中生起了一种绝望的无力感。 “此事干系重大,你们可敢具结告首状。” “有何不敢。” …… 就在王贵将王俊写下的告首状急报镇江行府时,张宪已经在前往镇江行府述职的半道上。 张俊真是好算计,一环扣一环,一切安排的天衣无缝。 镇江府最有名的去处当属龙游禅寺。 龙游禅寺坐落于镇江金山,始建于东晋明帝,初名泽心寺,唐朝时改为金山寺,北宋宋真宗将其改为龙游禅寺,不过镇江府的百姓还是习惯叫龙游禅寺为金山寺。 金山寺与一般的寺院别有不同。 一般的寺院都是坐北朝南,三进殿庑中轴对称,而金山寺是大门西开,正对大江,布局依山就势,使山与寺融为一体。 金山之巅矗立着慈寿塔、江天一览亭,大、小观音阁则围绕山顶,七峰亭、妙高台、楞阁台等环绕山腰,仙人洞、白龙洞等镶嵌山壁,大雄宝殿、天王殿、伽蓝殿、祖师殿、华藏楼、枕江楼、观澜堂、永安堂、念佛堂、方丈堂依傍山顶,各大建筑间以曲廊、回檐和石级相连,形成楼上有塔、楼外有阁、阁中有亭的“寺裹山”的奇特格局,体现出“山被寺裹”、“塔拔山高”的建筑艺术。 金山寺最引人注目的当数金山之巅的慈寿塔。 慈寿塔始建于南朝齐梁,原为两座宝塔,南北相对而立,后倒坍。宋哲宗元符年间(1098-1100年)重建成一座八角七层塔。砖身木檐,仿楼阁式,每层四面开门;内有楼梯盘旋而上,每层有走廊和栏杆可凭栏远眺,景色如画。东面焦出如碧玉浮江,南面长山葱葱郁郁,西面的金山鱼池波光粼粼,北面的瓜洲渡在烟波中若隐若现,绝对是镇江府第一观景胜地。 站在慈寿塔顶,远眺大江上千帆尽处、烟波浩渺,张宪心中的郁积也缓解了很多。 述过职后,张俊让他继续留在镇江,说是还有军情需要商议,可这几日来都不见张俊有什么动静,所以闲来无事,张宪到金山寺揽胜散心。 自从岳飞解除兵权后,张宪就没有开心过,而且近些时日来张宪总会时不时有心神不宁之感。 前几日传来岳飞罢职的消息后,张宪就越发不安起来。 “张都统!张都统!” 正在远眺的张宪突然被塔下一阵高呼声给打断了,张宪攀着栏杆往塔底下一看,只见一个虞候正朝他挥手。 “张都统!太尉有请!有紧急军务!” 张宪听是有紧急军务,当下没了看景的兴致,兴致索然地下了塔来。 “张都统。”虞候立刻迎了上去,“太尉请您火速到行府,有紧急军务相商。” “哦,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小人先到了驿馆,听说都统可能到金山寺游览,故而一路寻了过来。” “嗯。”张宪点了点头,说道:“那快走吧,莫让太尉久等了。” 枢密行府在镇江城北,从金山寺入城费不了多少时间,加上张宪和虞候都是骑马,只一刻多钟的功夫就到了地头。 张宪到了行府都堂,张俊早已好整以暇地端坐在都堂之上,一脸严肃,眼带不善地看着张宪。 “末将张宪参见太尉。” “嘭!”张俊突然一拍桌案,大喝道:“张宪,你做得好事体!” 张宪先是一惊一怔,继而冷笑一声,如青松般不卑不亢地问道:“不知太尉此言何意?” “何意?!来人呐,速速将此反贼拿下!” 张俊话音未落,只见从屏风之后,两侧庑廊及门外涌进数十名凶神恶煞般的精壮甲士,将张宪团团中间。 “给我拿下!” 四名甲士一拥而上,扭臂的扭臂,戴镣的戴镣,将张宪来了个五花大绑。 张宪冷冷地盯着张俊,一言不发,心中却明白,怕是张俊早就设好了陷阱等着他。 见张宪被绑,张俊心中定了几分,他将桌案上的几页纸头拿在手中朝张宪杨了扬,喝道:“张宪,鄂州递来告首状,告你意图谋反。来人呐,将此反贼押入大牢,严加审讯。”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零五章 竹签儿 监牢就在行府的西南角,阴森的如同人间炼狱。 “你招不招!你招不招!你招不招!……” 一个赤着上身一脸凶恶的精壮男子握着拇指粗的藤条,一边呵斥一边撒气似的往张宪身上狠狠地抽打着。 张宪被绑在一个大木桩子上,耷拉着头,脸色惨白,气息奄奄,身上皮开肉绽,一条条触目惊心的鞭痕不断地往外渗血。 “他娘的,又昏过去了。” 周来气恼地将鞭子往桶里一扔,抓起身旁桌子上的水酒就“咕嘟咕嘟”的牛饮起来。 “周来,行不行啊,这都两天了,还问不出一个字来。”书吏打了个哈欠,略带嘲讽地问道:“相公可等着复命呢。” “他娘的,你说行不行,换了你来挨鞭子,你招不招。”周来感觉很丢份,怼了回去。 书吏咋了咋舌,打了一个冷颤。 妈的,这鞭子看了就有尿裤子的冲动,别说打在自己身上了。 需知鞭子是浸泡过盐水的,身上的皮肉一破,盐水侵蚀的疼痛更甚百倍,即使是铜皮铁骨,这么两天折腾下来都要废了。 可张宪不知受了多少罪,昏了多少次,愣是一个字也没招,甚至连叫都没叫一声。 真硬啊。 书吏心里对张宪也是佩服的很。 换了别人,只要刑具往前一丢,十有八九没动手就招供了;就算有几个嘴巴硬的,只要上了点手段,哪个不是予取予求? 不是说三木之下,何求不得,怎么独独在张宪身上就不好使了。 周来像败下阵来的公鸡,他这样的刑名老手从来没碰到过这样难啃的骨头,他将手中的海碗往桌上一扔,叫道:“索子,先把人弄醒。” “好嘞。” 索子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拿起葫芦瓢在大木桶里舀了一大瓢水,劈头盖脸地就向张宪泼去。 水是深井水,冰凉的很,张宪被水一浇还真有了反应,悠悠地醒了过来。 “啪。”索子嫌劲道不够,又给张宪浇了一瓢。 “张统制,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招了吧,免得再遭这个罪,连我看着都疼。” 书吏“耐心”地做起了张宪的思想工作,“人都是血肉之躯,我们还有好多手段没使呢,到时候就真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咳咳……”张宪刚想开口说话,嘴巴里的血水引来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全身每一寸皮肉都在痛苦的颤抖。 “哈…哈…咳咳,”张宪用尽全身的力气抬起头死死地盯着书吏,骂道:“你,你告诉张俊,有种…他就杀了我,他这个裤裆里没蛋的直娘贼,咳……,想我害相公,门都没有……。” 书吏被张宪盯得心里发毛,觉得脸上挂不住,便阴恻恻地叫道:“我看你嘴硬到何时。周来,再给我们张大将军上点手段。” “嘿嘿,好嘞。”周来狞笑了几声,对索子说道:“索子,把那几根签儿取来。” 书吏一听,双手下意识的一缩一攥拳,身上的汗毛立马竖了起来。 这样的酷刑真是人想出来的? 这人要恶起来,比魔鬼还可怕。 不多时,索子取来了一个牛革卷包递给了周来。 周来将卷包放在桌子上摊开,里面一字排开十数支乌黑锃亮似金似铁的细签,约莫有四寸长,扁扁的有小半指宽,一头尖细如匕。 周来拿起一根黑签,在张宪眼前晃了晃,像是在欣赏艺术品一样说道:“这签儿是用几十年老竹的根节做的,坚如铁石,你看它的颜色乌黑锃亮,啧啧啧,那是无数鲜血精华养起来的宝贝。都说十指连心,这竹签儿一根一根从指甲盖见钎进去,那滋味,嘿嘿,可不是其他能比的,张统制要不要试试啊。” “张宪,我劝你还是招了吧,免得再受这地狱之苦。”书吏趁机劝说道:“只要你招供,一切都可干休。” “哈…哈……,你们有什么本事…就尽管使出来吧。”张宪恨恨地吐了一口血痰,“我倒是想尝尝这味道,来啊!我要是皱下眉头,就不是爹生娘养的,……呸,你们这些软蛋,哈哈哈……” “他娘的!死到临头还嘴硬,今日老子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周来面色狰狞,一只手攥着一根竹签,另一只手抓住了张宪左手的中指,乌黑锃亮的竹签在指甲盖下狠狠地钎了进去。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在暗无天日的监牢里久久回荡……。 …… “张宪招供了吗?” “回禀相公,那厮嘴巴硬的很,到现在都没招。” 书吏一脸忐忑地站在那里,生怕张俊怪罪他办事不力。 “哼。”张俊不满地冷哼一声,呵斥道:“三木之下予取予求,你们不会动大刑吗。” 书吏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回禀道:“相公,这几日不断拷问,能用的大刑都用上了,那厮不知昏死了几回,可就是一句话都不说,咱们也没得办法啊。” “我就不信,张宪还能是铜浇铁铸的不成,连张嘴的撬不开,要你们何用。”张俊训斥道:“无论如何也要把他的嘴给我撬开。” “相公,”书吏怯生生地看了一眼张俊,支支吾吾地说道:“这,这几日连用大刑,人犯已、已经奄奄一息,卑职怕再用刑,人犯要撑不下去了。” “什么?”张俊听了一惊,急忙问道:“张宪快不行了?” “嗯…嗯。” “你们这群饭桶。”张俊骂道:“张宪要是死了,你们也别活了!” 原本张俊以为张宪迟迟不招供是用刑不够,没想到张宪都快被拷掠没命了。 张宪现在可万万死不得,正主都还没拉下水呢。 书吏心里犯难了,这边怕张宪被打死,那边又要整口供,难道要跪下来求人犯? “张宪不招供,可还有什么其他法子?”张俊问道,“无论如何,这供状一定要拿到。” “相公,小的有个主意。”书吏是审讯老手,罗织罪名胡编乱造屈打成招的龌龊事可没少干。 “快说!” “既然人犯不说,拿就咱们自己写,写好了供状只要借人犯的手指头一用即可。” “这行吗?” “相公放心。” “好吧,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供状是非要不可,虽然编造的供状经不起推敲,但好歹也是白纸黑字的供状,况且上面还有张宪的指头印不是。 …… “陛下,这是鄂州前军副统制王俊的告首状。这是鄂州背嵬军同统制傅选的证词。这是张宪的供状。”张俊恭恭敬敬地把一叠状纸呈到了赵构的案头。 赵构接过供状,一脸严肃地看了起来,越看脸色越冷,赵构足足看了一刻钟,才问道:“此事可已查实?” “陛下,”张俊躬身禀告道:“张宪已经招供。” 这是张俊说话的巧妙处,他不回答是否已查实,只说张宪已招供,既然张宪招供,那就等于已坐实。 在场的几个人心里都清楚的很,这桩费心炮制的案子最大的硬伤就是密信,没有这个最关键的物证,仅凭王俊几个人的一番说词,饶是你说破大天,也不能让人信服。 秦桧等人不是没想过搞假密信,但又怕会画蛇添足适得其反,毕竟假的就是假的,虽然验不了指纹,但是查验笔迹却是可以的。 与其造假,还不如说没有,至少说没有不代表真的没有。 看来案子也只能办到这一步了。 赵构叹了一口气,有点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朕对他父子不薄,没想到他们却做出这般恶事。” “陛下息怒。”秦桧连忙劝慰道:“这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张宪现在押在何处?” “在大理寺。” “那岳云呢?” “请陛下圣裁。” 张宪被张俊从镇江押送至大理寺,现在关在死牢里,但因为干系重大,岳云、岳飞都还没有锁拿,就等着赵构的决定。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乃千古不易之理,这事你们去办吧,无论谁犯了国法,都没有什么好顾忌的。” “臣遵旨。” “还有,即刻下旨,宣押岳飞回朝。”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零六章 问心无愧 叶治被贬到绍兴已两个多月。 这两个来月他没睡过一天的安心觉,特别是岳飞罢职奉祠的消息传来后,他就更加焦虑起来。 叶治知道赵构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要办岳飞,赵构把叶治弄到绍兴来,就是怕他这个刺头在朝中碍手碍脚,坏了自己的大事。 叶治每天都在盼着新消息,却又更怕听到坏消息。 “叶大人,叶大人。” “何事?” “大人,门外有个叫陈立行的求见。” “快,快请他进来。不,我自己去。” 离开临安的时候,叶治特别跟陈立行特别叮嘱过,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特别是事关岳府的,一定要第一时间告知自己,这样想来应该是岳飞出事了。 焦急的叶治赶到了衙门口,只见陈立行正一脸不安的来回踱步。 “师兄,你怎么来啦。” “阿治,出大事了。”陈立行刚想说,看了一眼门口的衙役又硬生生止住了。 “师兄快说,无妨。” “岳相公和岳云官人都被抓进大理寺天牢了。” “什么!” 最怕来的还是来了,叶治突然感到了一丝眩晕,他勉强定了定心神,对身边的衙役吩咐道:“阿大,你速速去备几匹快马,要快!” “是,大人。”看到叶治一脸急色,阿大不敢怠慢,急忙朝马厩跑去。 “大人,怎么啦?”说话间,听到动静的夏侯镜也赶了过来。 “夏侯,事情紧急,我们即刻返回临安。” 在路上,叶治才得知岳飞下狱已有八九日光景。 陈立行没有什么灵通的消息来源,直到今日才听到风声,所以心急火燎地赶到绍兴给叶治送信。 一行三人从嘉会门进城时已是傍晚,一轮如丹的落日挂在凤凰山头,万丈余晖将大内映照的熠熠生辉。 “师兄,你跑了一天了,先回家歇息,我直接去求见陛下。”叶治吩咐了一句,就直接朝着丽正门驰去。 …… “什么人!速速下马止步!” 丽正门上的禁卫看到两匹快马不要命似的朝这边闯来,急忙搭弓亮箭大声喝止。 “吁……。” 叶治硬生生地止住马势,翻身下马,将自己的腰牌朝门楼上一亮,大声喊道:“绍兴府通判叶治有十万火急求见陛下!” “噌噌噌……” 眨眼功夫,一大帮子禁卫军就将叶治和夏侯镜两个不速之客团团围在了中间。 “来者何人,天子脚下岂是尔等放肆之所。”禁卫中排出一员将领,对着叶治和夏侯镜呵斥道。 叶治一看是个禁卫统领,连忙告罪道:“这位将军,我是绍兴府通判叶治,这是我的官牌,我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禀告陛下,烦请将军通禀一声。” 禁卫统领盯了叶治一会儿,说道:“咦,真是叶大人。” “将军是?”叶治细细看了几眼统领,感觉有点面熟。 “叶大人不记得我也是正常,我叫郭毅,曾在高邮呼延将军麾下效力,见过叶大人几面。” “原来是郭将军,看我这记性,恕罪恕罪。郭将军,我有要事禀告陛下,能否烦劳你通禀一声。” “叶大人请到东便门稍待。” 郭毅是皇城司的一名普通将领,只负责皇城的戌守,大内他还进不去。他只能拿着叶治的官牌到大内南门报给殿前司的班直,由殿前司的人往上报告。 叶治在东便门外整整等了大半个时辰,城楼上已挑起了长灯,薄暮已经将落日的余晖完全逼到了黑暗里。 “吱呀……” 焦急的等待中,东便门总算打开了一条缝,一个内侍模样的人提着灯,照着另一个内侍模样的人朝叶治走了过来。 “嗯,邝公公,您怎么来了?” 邝珣有些无奈地叶治笑了笑,说道:“叶大人,回去吧。” “这……。” 邝珣朝身边的小太监摆了摆手,小太监识趣远远地避到了一边,夏侯镜见状,也默默地退到了薄暮里。 “治哥儿,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掺和了。”邝珣苦口婆心地劝道:“你还有大好前程,莫要耽误了。” 邝珣与叶治是老相识,叶治对邝珣一直孝敬有加,而邝珣对叶治也很欣赏,所以对他也颇为关照。 邝珣每日跟在赵构身边,对赵构的心思自然一清二楚,特别是在这件事情上,叶治已经惹得赵构很不高兴,不能再去挑战他的底线和耐心。 “可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岳太尉遭受不白之冤。”叶治愤愤不平地说道:“公公你也知道岳太尉……” 叶治话还没完全说出口,就被邝珣制止住了。 他略微压低了声音对叶治说:“治哥儿,你就听我一句劝吧,天威难测。陛下让我告诉你,早点回会稽去,莫要擅离职守。” 叶治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愣在了那里。 见叶治失魂落魄的样子,邝珣虽然同情,却也无奈,最后叮嘱道:“治哥儿,听我一句话,莫要拿自己前程开玩笑,快回吧。” …… 大理寺在临安城北,与仁和县衙紧挨着,威严高额的三大重院落不仅让人觉得神秘,而且无比压抑。 朝北开的朱漆大门,有如一张巨大的兽嘴正对着御街,从面前经过的行人车马无不是步履匆匆,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吞了进去。 御史中丞何铸最近心思很重。 张宪被张俊押到临安,投进了大理寺天牢。 没过几天,事主之一的岳云也被逮了进来。 之后赵构下旨,将在庐山守孝的岳飞宣押回朝,也投进了大理寺天牢之中。 好嘛,三个曾经叱咤风云的男人一窝进了大理寺。 既然案子进了大理寺,就得好好地办。 岳飞这么高的级别,谋反这样通天的案子,除了台谏的扛把子,还能由谁来主审? 所以也难怪何铸心思重,压力大啊。 除了何铸这个赵构钦定的主审官,陪他一起审案的还有大理卿周三畏。 按理说何铸是秦桧一党,管他是非黑白,只要把罪名坐实,办成铁案就行,可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 何铸领了差事后就觉得压力山大,他虽然跟着万俟卨弹劾了岳飞,但不代表他就是个颠倒黑白、是非不分的坏银。 他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原则、很有正义感滴,并暗暗下决心,一定要排除干扰,公平公正地审理岳飞的案子,既不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尽管已经入夜,但大理寺还没散班,里里外外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不安。 今晚是何铸和周三畏第一次审讯岳飞。 在这之前,何铸和周三畏已经审过张宪和岳云好几次,但不管如何用刑,却愣是没审出半点有用的东西来。 大理寺都堂已经摆好了大阵势,何铸一脸严肃地端坐在公正严明的牌匾之下,大理寺卿周三畏坐在左侧,堂下左右各坐着负责记录的主簿,大堂两侧分别站着差役。 岳飞一身囚服,不过身上没有锁镣,也没有什么伤痕,看来何铸还没有给岳飞用刑。 岳飞笔直地站在都堂之上,就如同他的那杆沥泉神枪一样挺拔,身上的那股浩然正气,让堂上所有人都难有直视的勇气。 “岳飞,你奋起于列校,年逾三十即开府建节,陛下待你父子恩重如山,你们怎么敢犯下如此滔天大罪。” 何铸质问的义正辞严,可心里怎么都觉得有些发虚。 “哼,”岳飞冷笑道:“我岳飞对陛下忠心耿耿,皇天后土,可表此心!” “忠心耿耿?哼。既然忠心,那你给张宪的密信又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你所说的密信是什么,我岳飞行得正坐得端,从没有做过什么有负于陛下的事。” “不知道密信?哼哼,那张宪的供状,王俊的告首,你作何解释?我劝你从实招来,莫要自误!”何铸拉下了老脸,严厉警告道:“如若不然,在这大理寺可不管你是何人!” “哈哈哈哈……” 岳飞的笑声响彻了都堂,差役们一脸紧张,死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何大人,难道你不知道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之说吗,屈打成招、颠倒黑白的事情还少吗。张宪的供状,你去看看张宪的模样自然清楚。王俊的告首,有本事就让这个小人来和我当面对质!” “你!”何铸被岳飞怼得一时语塞。 “你口口声声问我密信是怎么回事,何大人,可否把密信取来一观,我也好奇地很,到底密信说了什么。” “哼,密信早就让张宪给烧了。”周三畏嚷道:“不过你别以为密信烧了就死无对证,张宪的供词,还有王俊、傅选都能证明你岳飞干的好事。” “哈哈哈哈,凭几个宵小之徒的不实之词和屈打成招,就想定我谋反的罪名,你们何以堵天下悠悠之口。人在做,天在看,清者自清,我岳飞问心无愧!”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零七章 大日炎炎 “嘭!” 周三畏狠狠地拍了一下桌案,喝道:“好你个岳飞,还敢在此狡辩,看来不动大刑,你是不会老实的。” “哼,”岳飞轻蔑地冷哼一声,道:“大丈夫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我岳飞道:“隗顺在家哩,二位官人里面请。” “大婶,这是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叶治从夏侯镜手里接过了事先备好的礼物,递给了中年妇女。 “哎呀,这这,使不得使不得,来就来呗,还要叫官人破费,这怎么担得起。” 中年妇女客气了两句,喜滋滋地接过礼物,扯着嗓子对里屋喊道:“老头子,老头子。有两位官人找你,还不快出来。” 看来有礼走遍天下,无礼寸步难行这话还真是不假。 隗顺听到了院子里的喊声,心中纳闷,今日怎么突然有客上门。 隗顺出了屋一看,只见两个素未谋面的年轻人站在院内正看着自己。 其中稍年轻肤色较白的那个,身着绯绿色绸衫,一看就是有官身的人,身上那股上位者的气度,丝毫不比自家衙门里的大人差半分。 隗顺不敢怠慢,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行了一礼,问道:“不知两位官人找在下有何事?” “隗都头,在下叶治,此番前来打扰,是有件事想请隗都头帮忙。” “叶治?” 隗顺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他眼睛突然一亮,叫道:“莫非您就是乙卯科状元,朝中御史叶治叶大人?” 叶治这个史上最年轻状元的名头在临安大得很,他登科夺魁的事到现在还是百姓教育小辈的经典范例呢。 “正是在下。” “哎呀呀,叶大人恕罪,在下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怠慢了,叶大人屋里请。” 叶治在老百姓眼里是文曲星下凡,今天文曲星居然屈尊来自己家了,开玩笑,那还不得隆重欢迎啊。 迎到了屋里,隗顺硬是要叶治上座,叶治推脱不得,只好坐在了上首,整的好像他是主、隗顺是客一般。 “隗都头,实不相瞒,是韩大哥教我来找你的。” “啊,是韩相公。难怪,我说叶大人这么知道小人的住处呢。” 韩世忠和叶治是拜把子兄弟,这事在临安城大街小巷都传为美谈了,隗顺自然清楚叶治口中的韩大哥是谁。 隗顺是大理寺监牢的都头,和韩世忠有旧。 叶治想进大理寺看看岳飞父子,所以韩世忠把隗顺介绍给了他。 “此次我是有事相求,还请隗都头成全。” “叶大人莫要客气,韩相公于我有恩,您的事自然就是我的事,还请大人吩咐。” “我想到监牢中见两个人。” “见谁?” 平日监狱里的牢头偷偷带人进来探视也是常有,只要打点到位,一般不是什么难事。 “岳飞、岳云。” “啊!”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零八章 甲一号 隗顺吃了一惊,这二位可是大理寺天牢里一号和二号“贵宾”,守卫森严,没有手令,谁都不能见。 叶治见隗顺面有难色,知道此事干系太大,隗顺怕搞不好要受牵连,所以不敢贸然答应。 “不瞒隗都头,岳云是我的义兄,如今义兄和岳伯伯有难,我救他们不得,心中已是愧疚万分,若再不能见他们一面,一辈子都难安心。” 叶治保证道:“隗都头放心,我定不会让你难做,只需盏茶的功夫,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对叶大人我自然是放心的。”隗顺苦着脸说道:“只是此二人干系太大,牢中看押又严,真的很难办。” “我知道此事难办,所以今日才来相求隗都头。” 叶治对夏侯镜点了点头,夏侯镜会意,从背上解下一个包袱递给了叶治。 叶治解开包袱,里面是一个木匣子。 叶治捧起木匣子放在了桌子上,打开盒盖,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五十两一锭的足色纹银。 “隗都头,这点小意思,请隗都头先拿去打点,等事成之后我另有重谢,还望隗都头成全。” “这……,唉……”隗顺犹豫了一阵,最终下定决心,点了点头说道:“成,那小人就姑且一试。” 看着眼前白花花的银子,隗顺说不心动倒是假的,但要说隗顺只看钱财那也不是。 首先有韩世忠的恩情在,再者隗顺自己对岳飞也敬佩的很,他也觉得岳飞很可能是吃了冤枉官司,要不然即便叶治出再多的钱,隗顺也不敢答应,他怕有命拿没命花。 不过叶治这么大方的主顾,隗顺还是头一次见。要知道普通百姓的家产也就一两百贯,十贯钱就能买一亩良田。 平时牢里有人来打点,每人能有个一两贯已经算不错了,现在叶治直接拍出上千贯,当值的班里每个人差不多能分到近百贯。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有这么些银子撒下去,隗顺把事情办妥的底气也有了。 “叶大人,明晚我当值,如果有消息我如何告知您?” “隗都头,有消息你就直接到望湖楼来。” “好,就请大人等我消息。” …… 不得不说还是银钱最好使,隗顺没有让叶治失望,第二天太阳还未偏西,隗顺就找到望湖楼来了。 “隗都头,如何?”看到隗顺,叶治焦急地问道:“成了吗?” “叶大人,办成哩。” “啊!太好了,那我什么时候能见岳伯伯。” “叶大人,今晚是我当值,同班的弟兄我都全部打点好了,今晚三更时分,叶大人到大理寺后门等我,到时候我带大人进去。” “好好好,隗都头,此恩情我记下了。” “大人莫要客气,唉……”隗顺叹道:“岳太尉是英雄好汉,大慈大悲的菩萨保佑岳太尉能逢凶化吉吧。” 隗都头的一番肺腑之言听得叶治感动万分,“隗都头,这是我的一点敬意,还望都头笑纳。” “不不不,圣人说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钱我不能收。” 隗顺连忙把叶治拿出的一盒子银锭推了回去。 “隗都头,我没别的意思,朋友间尚有通财之义,这钱你一定要收下。让你犯险,我已经有愧,这点心意你再不收下,我心难安啊。” “好,这钱小人收下了。” 隗顺也不矫情,他知道叶治也是想花钱买个心安,“那叶大人可记住喽,今晚敲三更时,在大理寺后门等我。” …… 虽说临安热闹非凡,达旦不息,那主要是在御街一带和几个大瓦子。 大理寺在城北一隅,附近一带不是县衙,就是寺院、官署、仓库,所以到了晚上却是十分僻静。 大理寺的后门对着的是贡院,这地方除了三年大比,平日里就没几个人影,更别提大晚上了。 “笃、笃、笃,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笃、笃、笃,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叶大人,叶大人。” 隗顺探出身子,冲站在昏暗路灯下的叶治招了招手。 “隗都头。” “叶大人随我来。”隗顺冲附近瞄了几眼,迅速地将叶治和夏侯镜让了进来,闩上了门。 “叶大人,这边走。” 虽然这时候大理寺内静悄悄地不见人影,但隗顺也不敢大意,领着叶治和夏侯镜弯弯绕绕地从暗处里走,几人轻手轻脚,不敢发出声响。 还好天牢就在大理寺最后一进,与后门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倒没多少路。 从后门到天牢中间居然还有一个花园,几株苍松古柏,一座六角长亭,还有半鉴方塘,颇有几番雅致的味道,让人根本没法把这里和大理寺联系到一起。 大理寺不单是衙门气派,连监牢也气派,一座红墙黑瓦的独立封闭院落,将世界分割成了两部分。 “隗大哥,来啦。” “嗯,”隗顺朝迎过来的狱卒点了点头,吩咐道:“六子,大成,你俩去外边看着,盯牢点。” “好嘞。” 六子和大成对叶治善意地点了点头,就摸出天牢放风去了。 也不能怪隗顺太小心,岳飞的案子通天,稍有差池,那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天牢看上去是比普通牢房干净点,但终年不见天日,味道也好不到哪里去,空气里除了混浊,还有一股子霉味,特别是那股阴冷的气息,让人从骨子里觉得难受。 大理寺的天牢呈“卅”字型,不过和一般的监牢不同,各个监室之间都是用青砖墙相隔,而不是木头栅栏。 而且每间牢房都对着前一排牢房的后墙壁,而不是对门开的那种,所以每个监室实际上又是相对封闭的,看不到外头的动静。 “叶大人,这边。” 天牢里守卫森严,过道的每个转角都有牢头看守,不过每个看守好像都瞧不见叶治他们一般,各个目无表情地杵在那里,就像个摆设。 叶治一路跟着隗顺走,发现天牢里关押的犯人并不多,看来古代犯罪成本太高,当官的还比较自律。 “叶大人,就是这一间。” 隗顺把叶治带到了最里头的一间牢房,牢房外面挂着个木牌,上头写着“甲一号”三个字。 天牢牢房的条件和那些猪圈一样的监牢相比堪称“豪华”,两条长凳托着几条木板搭成了一张简易的床,上头铺着干稻杆,垫着一张不算破旧的草席,还有一张膝高的小方桌,上头有盏油灯,“噗呲噗呲”地闪着豆大的灯火。 靠墙的木板床上,面壁侧躺着一人,监牢里昏暗,叶治看的不是很真切。 “岳伯伯,岳伯伯。” 叶治隔着栅栏急切地喊了起来,“岳伯伯,你醒醒,是我,阿治。” 牢房里的人听到了喊声,猛地转过身坐了起来。 “岳伯伯,是我,阿治。” “阿治,是你!你怎么来啦。” 岳飞冲到了栅栏前,激动地握住了叶治的手。 “岳伯伯,你受苦了。” 看着眼前神形枯削的盖世英雄,叶治不觉悲从中来,他强忍着内心的悲痛说道:“岳伯伯,我看你来了。” “阿治,你不该来啊。”岳飞眼中隐有泪光闪烁,他埋怨道:“你不该为我以身犯险。” “隗都头,能把牢门开开吗?。” “叶大人,这万万不可,干系太大,弟兄们承担不起啊。” “阿治,别为难他们了。”岳飞朝隗顺点点头,道:“他们能让你进来已是不易。” “多谢太尉体谅。” “阿治,我没事,你不用担心。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你快走吧,莫要因我受牵连。” “岳伯伯……。” 叶治心中悲愤,百感交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阿治,生死有命,公道自在人心,我岳飞清清白白做人,无愧于心,死有何惧。” “岳伯伯,我一定想办法把你们救出来。” “没用的。”岳飞略带苦笑地摇了摇头,叮嘱道:“你千万莫要做傻事,你能念着和云儿的情义就够了。” “对了,云大哥呢?隗都头,岳云大哥在哪里?” “岳官人在丙六号。” “阿治,你去看看云儿吧。这孩子从小跟我在外吃苦,没过上几天安生日子,现在又因我受牵连,我对不住他啊。” 说着,两行热泪终于从岳飞的眼中落了下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零九章 名节比命重 丙字号牢房和甲字号中间隔着乙字号和两条走廊,因为封闭式的设计,本来近在咫尺,却远如天涯。 丙六号的牢房没有木板床,只是地上铺了层干草,上面蜷缩着一人,不知道是睡是醒,是死是活。 “云哥,云哥!” 看着牢房里的情形,叶治的心揪到了嗓子眼,焦急地喊道:“云哥,你醒醒啊!” “啊……” 叶治焦急地喊了半天,蜷缩在干草上的岳云终于有了反应,呻吟了一声,声音中充满了痛苦。 “云哥,是我,阿治!你起来看看我!” “啊……,阿治。”岳云勉勉强强地撑起了身体,无力地靠在了墙壁上。 叶治借着灯火,终于看清了岳云的样子,身上衣衫褴褛,体无完肤,满身的血污和一条条伤痕触目惊心。 “阿治,真的是你吗?”岳云半睁着眼睛,每吐一个字都要忍受着剧烈的痛苦,“咳……,你…你怎么来了。” “云哥,我,我来迟了。” 叶治看着已经被拷掠的不成人形的岳云,悲愤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云哥,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一定!” “嘿嘿…咳咳……,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哩。” 岳云咧着嘴,笑着说道:“其实你不该来的,糗样子被你看到了。” 悲愤的眼泪,熄灭不了叶治的怒火,他突然转身狠狠地盯住了隗顺。 “叶大人,”隗顺被叶治凶狠的眼神吓了一跳,连忙解释道:“莫要误会,我等虽然负责看押,岳官人可不是咱们给弄成这样的啊,都是提刑司的人干的。每次审讯,都是提刑司来的刑名老手。” “真是该死!”叶治青筋暴露,眼看就要暴走。 “嘿嘿,阿治,我死不了。” 牢房里又传来了岳云虚弱的声音,“战场上和千万人厮杀,都没死,挨几顿鞭子受点罪,没什么大不了。” “阿治,你哭啦。…哈哈,咳咳……这么大的人还哭,嘿嘿,跟我家小儿差不多,嘿嘿。” “云大哥,”叶治强忍住眼泪,“我可没哭。” “你见过我爹吗?爹爹可还好?” “嗯,见过岳伯伯了。”叶治含泪点了点头道:“岳伯伯挺好的,你不用担心。” “那我就放心了,你告诉我爹,我可没给他丢人哩。” “嗯,嗯。” “等我出去了,咱们再到望湖楼,好好吃顿酒,嘿。” 岳云好像是回忆起了第一次在望湖楼吃酒的光景,脸上挂起了笑意,“下次,我要把你喝醉了才算哩。” “嗯嗯,我们现在就去。”叶治擦了擦眼泪,满口答应着,继而转身对隗顺说道:“隗都头,把牢门打开!” “叶大人,您这是?” 隗顺听出了叶治话中的不善,连忙闪在一旁,警惕地看着面色不虞随时要爆的叶治,差点就要亮家伙。 身边的夏侯镜看着叶治,就等叶治点头。 这几个狱卒对他来说如同虚设,今天叶治要决定把岳飞父子救走,他自信可以办得到。 “阿治!阿治,你听我说!” 岳云似乎感觉到牢门外的突如其来的剑拔弩张,他用力喊了起来,“你快走吧,我是不会跟着你出去的,亏你这么聪明,我,我要是走了,那,那在他们嘴里不就成了畏罪潜逃了吗,爹爹的一世英名也就毁了。” “这……” 岳云的一句话,让叶治燃起的暴走冲动瞬间熄了火,对于岳飞这种将名节看的比生命还重的人,救他们出去,等于就是害了他们。 “叶大人,我知道您重情义,不过千万莫要逞强,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隗顺盯着夏侯镜,职业的敏感让他感觉眼前这个人是极度危险。 “阿治,你听我一句,走吧。”岳云叹道:“要不然,我会恨你的。” “唉……” 叶治仰天长叹了一声,他心里清楚岳云说的在理,而且自己好像也没有冲动任性的资本。 真要把人救出去,他就只能学梁山好汉亡命天涯了,只可惜他不是一个人,一大家子还在人家眼皮子底下呢。 “隗都头,适才是我冒犯了,原谅则个。” “叶大人,好说好说。” 隗都头炸起的头皮稍稍放松了一些下来,安抚道:“叶大人是重情义的汉子,在下敬佩。叶大人,天色也不早了,您还是早点回吧。” 适才叶治的动机,隗顺是清楚明白地感受到了,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把眼前这瘟神早点送走。 …… “伯寿,岳飞怎么会是冤枉的呢。” 秦桧有些不快地问道:“空穴不来风,这案子既有张宪的供状,又有王俊的告首,还有鄂州诸将领的证词,难道还不足以定案?” “相公,我以为岳飞的确有冤情。” 何铸坚持着自己的意见,禀陈道:“张宪的供状也好,王俊的告首也罢,都不是铁证,最紧要的密信却找不到,不管用什么手段,张宪和岳云始终不承认有密信一事,故而岳飞一案,其中定有隐情。” “还有什么隐情。”秦桧有些恼了,“岳飞勾结将官,意图谋反,事实俱在,岂容他抵赖狡辩!” “相公,我观岳飞并非奸恶之徒。”何铸力争道:“我们审案还是要小心谨慎。” “何中丞。” 秦桧见何铸一直为岳飞辩解,气不打一处来。 他娘的,老子把你提拔起来,为的就是让你好好替我办事,没想到你还胳膊肘往外拐。 秦桧提高了声音,不客气地教训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岳飞是什么样的人谁能清楚。”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秦桧蛮横地打断了何铸的话,不容辩驳地说道:“跟你交个底吧,这是陛下的意思,你自己掂量掂量。” 何铸见秦桧把赵构给搬了出来,看来是铁了心的要治岳飞死罪,不免心中失望,叹息道:“相公,我何铸今日岂是为了区区一个岳飞辩解。如今强敌未灭,金人尚在虎视眈眈,若无故屠戮大将,定然会寒了将士的心,这可不是社稷长久之计。” “你!” “相公,如此亲者痛仇者快之事,请恕何某做不来。” …… 秦桧被何铸噎的够呛,何铸前脚一走,秦桧后脚就进宫,找赵构打小报告去了。 议和已到了节骨眼上,秦桧不敢出任何岔子,何况这是四太子点了名、挂了号的事情,说什么都得办利索了。 赵构听秦桧这么一说,也有些傻眼了。 岳飞抓也抓了,证据也收集了,没想到关键时刻自己人掉链子。 “陛下,现在金使已到临安,其他的条件都已谈妥,眼下就差这一桩了。”。 前几日,赵构派往金国请和的魏良臣回来,一同前来的还有金兀术的使者,行台户部侍郎萧毅和同知制诰邢具瞻。 金兀术开出了岁币银、帛各二十五万匹、两,割唐、邓二州的条件,这对赵构来说都不是事儿。 赵构本来以为金兀术会狮子大开口,也准备好了出点血,可想不到金人要得这么少,可以说议和的事已经板上钉钉,只要岳飞这事办成,立马可以正式缔约。 “秦相,你说该怎么办?”对于何铸这个横生枝节的强项令,赵构也颇为无奈。 “陛下,现在看来只能换人了。” “此时换人,只怕会引起物议。” 案子审到一半换掉主审官,难免有掩耳盗铃、瓜田李下之嫌,等于告诉天下,审出来的结果不是赵构想要的结果。 而且虽然刑部、御史台、大理寺三法司都有审案的权力,但职司上却各有侧重。 刑部掌全国刑法、狱讼、奏谳、叙复等事,是主管全国刑罚政令及审核刑名的机构,类似于今天的司法部;大理寺则掌刑狱案件审理,相当于现代的最高法院;而御史台掌纠察官邪、肃正纲纪,相当于纪委监察。 唐朝贞观之前,御史台仅仅风闻奏事,没有司法权力。贞观间,御史台设置台狱,受理特殊的诉讼案件。开元十四年后,专设受事御史一员,以御史充任,每日一人轮流受理词讼。从此,凡重大案件,御史台和刑部、大理寺组成三法司联合审理。大理寺负责审讯人犯、拟定判词,刑部负责复核,同时报御史台监审。 岳飞不是普通百姓,是正儿八经的从一品官,他的案子肯定是要以御史台为主审理的。 “陛下,无妨。” 秦桧知道赵构担心撤换何铸会落下口实,不过他好像早有定计。 “噢,”赵构一喜,问道:“秦相有何妙招?” “陛下,如今金国的条件已审定,盟书已成,议和大局已定,金使北还复命时,我朝依礼需派报谢使一同前往。” “哈,妙!”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一十章 黄泥落裤裆 秦桧还没把话说透,赵构就已心领神会。 他也不得不叹服秦桧智计百出,鬼点子一个接一个,真他娘的鬼啊。 把何铸升个官,派到金国去,再换个听话好使的人审案不就成了吗。 嘿嘿,这是工作需要,想必别人也挑不出什么理来。 妙,妙极! “那秦相以为何人可担此重任?” 秦桧当然知道赵构问的是哪个重任,他微微一笑,说道:“万俟卨。” …… “元忠兄,此番陛下委以重任,可莫要辜负圣恩啊。” “多谢相公提携。”万俟卨谄媚地说道:“相公大可放心,此次定然教岳飞那厮老实招供,难以抵赖。” “兹事体大,上上下下,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元忠兄切莫大意。”秦桧百般叮嘱道:“此案须办成铁案,让天下心服口服。” “是,在下知晓。” “嗯,”秦桧满意地点点头,问道:“岳飞等人嘴硬,不知元忠兄有何良策能让这几人招供?” “相公,古人言三木之下予取予求,人毕竟是肉体凡胎,我就不信他们还能硬过铁石。” 万俟卨胸有成竹地说道:“何大人妇人之仁,不忍对岳飞下重刑,故而久久无功。哼,我以为,对这些所谓的硬骨头决不能心慈手软,只要使的手段比他们的骨头还硬,就不怕他们不乖乖的认罪。” “好!” 见万俟卨如此强硬表态,秦桧哪有不满意,“那我就等元忠兄的好消息。” 秦桧对万俟卨的办事还是很放心的。 起初正是万俟卨秉承桧意,第一个跳出来不遗余力地攻讦岳飞,岳飞才落得个丢官罢职的下场。 万俟卨执行力强,而且为人阴刻、心狠手辣,正是兴狱织罪的不二人选。 岳飞之事由他而发,再由他而了,也算是“善始善终”。 …… “隗顺!隗顺!” “梁大人,何事?” “你速速去把岳飞提来,万大人要过堂。” “万大人?哪个万大人?”隗顺有些奇怪地问道:“岳飞的案子不是何大人在审吗?” “你别多问了,现在是新任御史中丞万俟卨万大人和右谏议大夫罗汝楫大人审理此案。” “是他。” 现在临安城内老百姓谈论最多的就是岳飞的案子,万俟卨这个始作俑者,不知道被多少百姓戳脊梁骨呢。 “赶紧的,莫要耽误了万大人审案。” “是,梁大人稍待,小人这就去。”隗顺赶紧应道:“六子、大成,跟我去提人。” 岳飞被投入大理寺狱已有个把月,这一个来月虽然关在牢里,却没遭什么罪,何铸没动他,牢里的看守也觉得岳飞十有八九是被冤枉的,所以平日对他比较看顾。 “太尉,岳太尉。”隗顺隔着栅栏喊了几声。 “隗都头。” “太尉,大人有令,要带您去过堂,小的要给太尉戴上镣铐了,您多包涵。”隗顺有些歉疚地说道,“六子,把牢门打开。” “隗都头,不妨事,你也是职责所在。” “小人多谢太尉体谅。”隗顺压低声音提醒道:“听说现在审案的是新任御史中丞万俟卨大人,太尉要当心。” 岳飞微微一怔,随即坦然道:“身正不怕影斜,任他狂风骤雨,我何惧之有。” …… 坐在大理寺都堂上,万俟卨心里那个得意啊。 年近六十的他,终于在仕途上迈出了最关键的一步,算是真正登堂入室、位列中枢。 御史中丞虽然只是从三品,但赵氏天下不设御史大夫,御史中丞乃是御史台的台长。 御史台的老大在秦汉时与丞相、太尉可是平起平坐的,合称三公,秩中二千石,地位可不是一般的高。 只要干到御史中丞,再进一步不是枢密就是参政,万俟卨心中哪能不得意? “大人,人犯带到。”堂下的禀报声打断了万俟卨的yy自嗨。 “哼,”万俟卨眼睛一瞪,声色俱厉地喝道:“将人犯押上来!” 岳飞手脚上都戴着镣铐,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囚衣,须发凌乱,面容憔悴。 万俟卨一看到岳飞这个落魄的样子,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就像三伏天喝下一碗王大娘家冰饮子一般,浑身上下都冒着舒坦。 “哼哼,岳飞,你也有今天。” 万俟卨心中暗暗冷笑,眼睛斜睨着堂下的岳飞,阴恻恻地喝道:“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 “啪!” 万俟卨见岳飞久久不答话,一拍惊堂木,喝道:“大胆贼囚,还不报上名来。” 万俟卨故意将“贼囚”二字说的很重。 …… 岳飞冷冷地看着万俟卨,嘴角挂着嘲讽的冷笑,半个字也没说。 “你!” 万俟卨见岳飞不仅不答话,还用那种眼神看他,气得拿手指一戳岳飞,说不出话来。 万俟卨本来想在都堂之上先好好敲打敲打岳飞,削削他的锐气,可没想到岳飞就像个石人一般没半点反应,这让万俟卨全然无处使力,想抖威风,在旁人眼里也成了笑话。 最让万俟卨受不了的还是岳飞看他的眼神,那种眼神既有看蝼蚁般的不屑,又有看狗屎般的厌恶,又夹杂看小丑般的可笑,还隐隐有一丝看可怜虫般的怜悯。 确实,在岳飞眼里,此刻高高在上的万俟卨就是个狗屎一般的跳梁小丑。 小丑越蹦跶的欢,就让人越觉得可笑可怜。 太特么气人了! 老子现在好歹也是御史中丞啊,实打实的手握重权、生杀予夺,你岳飞好歹也尊重一下我的职业。 岳飞的横眉冷对让万俟卨彻底怒了。 他就像一只疯狗,面目狰狞,歇斯底里地喊道:“来人呐,将这个贼配军给我拉下去狠狠地用刑!用大刑!” 他娘的,吃上一顿杀威棒,看你还敢不敢不老实! 万俟卨的如意算盘再一次打空了,无论万俟卨用什么手段,始终都撬不开岳飞的嘴。 不单是岳飞,岳云和张宪也都一样,好像这大刑是用在别人身上似的,弄得万俟卨都怀疑到底是人的骨头硬,还是自己的刑具硬。 愁啊愁,愁白了万狗头。 这边议和的盟书都订好了,就等着万俟卨把事情办利索,盖印用宝诏告天下。 可岳飞的铁案却一直办不成,这就好比客人都到齐了,坐等开席,却突然说没厨子烧菜。 更糟糕的是岳飞已绝食两日,水米未进,准备以死相抗。 万俟卨可不敢就这样让岳飞不明不白地死在牢里。 岳飞的案子朝中上下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其中不少人颇有微词,还有人一直想法子营救岳飞。 光山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判大宗正事、齐安郡王赵士祇就上疏救岳飞,结果赵构罕见地凶相毕露,以赵士祇身为宗室却外交将帅、内结执政的罪名,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贬了赵士祇的官,这才将朝中的质疑硬生生地压了下来。 如果岳飞不明不白的死在牢里,再引发朝中质疑和谴责的声浪,万俟卨毫不怀疑自己肯定会被第一个推出来顶包扛雷。 到时候判他个流放岭南都算轻的,估计没出临安城,字巾就得让老百姓的唾沫星子淹死。 愁啊愁,愁白了万狗头。 一个人连死都不怕,还能拿他怎么办。 “彦济,这可如何是好啊。” 万俟卨揉了揉那张猪肝样的老脸,忧心忡忡地对罗汝楫说道:“唉,离相公给的期限快到了。” 罗汝楫是政和二年的进士,资历算是老的,但在官场熬了二十几年却一直不得志,年届五十了还在九寺丞、六部员外郎这样的职位上打磨。 他和万俟卨一样识时务,投靠了秦桧后,官运立刻亨达起来,坐上了殿中侍御史的位子,是秦桧在台谏的恶犬。 万俟卨带头弹劾岳飞时,罗汝楫也出了不少力,秦桧看得入眼,在万俟卨提拔为御史中丞时,顺带把罗汝楫顶到了万俟卨原来右谏议大夫的位子,作为万俟卨的副手一起审讯岳飞。 (所以别小看了叶治殿中侍御史的官职,台谏一直是爬上中枢的终南捷径。) “元忠兄,”罗汝楫沉思了一会儿,说道:“看来咱们要另辟蹊径了。” “噢?愿闻其详。” “元忠兄,你看啊。”罗汝楫拨了拨火盆里的木炭,说道:“拿不到岳飞的供认状,又无密信证物,案子等于是走入了死胡同,咱们与其在死胡同里打转,还不如直接翻过墙头。” “翻墙?如何个翻墙法?” 万俟卨有些不解地问道:“没口供证物,就难以定罪啊。” “呵呵,元忠兄,世上又不是只有这一桩罪名能定人死罪。” 罗汝楫点拨道:“谋反一事,一无供状二无证物,只凭告首和证词,很难堵住那些人的嘴巴。不过现在岳飞身上虽然没看到屎,却是有屎臭的,咱们只要再弄点料,让人相信岳飞身上的屎臭是他的就行了,不一定非要让人看到屎。” “这……?”万俟卨脑子还一下子转不过弯来。 “元忠兄,俗话说黄土落裤裆,不是屎也是屎。”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三大罪 “彦济,你就别给愚兄打哑谜啦。” 万俟卨觉得罗汝楫老拿屎来吊自己胃口有点不厚道。 “元忠兄,自古以来因言获罪的事还少吗。”罗汝楫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一条罪名不够,咱们就再多安几条,特别是不需要真凭实据的罪名,比如心怀怨望、指斥乘舆,不怕定不了他的罪。” “嗯,高,实在是高!” 罗汝楫的建议让万俟卨脑洞大开,真有拨云见日般的奇效。 万俟卨也是个中老手,怎能不明白其中的玄机和奥妙。 指斥乘舆这种罪名最是含糊也最是诛心,只要找个人证明,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某某某跟我说过什么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就行了。 如果有人质疑,你怎么证明他确实说过? 那只要反问一句那你怎么证明他没说过? 在扯到皇帝的问题上,历朝历代的惯例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这也就是罗汝楫所说的黄泥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 大街上屎难找,黄泥还不好找吗。 岳飞等人骨头硬,但软骨头更多,不就是找个人证吗,这有何难。 “元忠兄,除了指斥乘舆,前者敌侵淮西,陛下前后亲札十余道催促岳飞驰援,岳飞却逗留不进,坐观胜负,此亦死罪。” “好,好,好!” 万俟卨由衷地朝罗汝楫竖起了大拇哥,赞道:“哈哈,彦济,还是你脑筋好使,有这三大罪状,我看岳飞如何逃出生天。” “哈哈哈哈……。” …… 雪下了一整夜,整个临安披上了一层银妆。 选德殿里煨着的几个暖炉,今天留下来议事的人不多,除了秦桧外,就只有枢密使张俊和御史中丞万俟卨。 “往京西、陕西分画地界,秦相和张枢使可有合适的人选?” “陛下,臣举荐一人。” “何人?” “刑部侍郎周聿。” “嗯,可。”赵构点了点头,问道:“张枢使有合适人选吗?” “陛下,臣举荐枢密都承旨郑刚中。” “好,那就这么定了,周聿充京西路分画地界官,应干措置,郑刚中充陕西路分画地界官,应干措置,委川陕宣抚司照南北誓书文字,仔细分画,不得差错生事。” 议和顺利达成,赵构打心里开心,所以排排坐分果果。 分割地界面子上有些过不去,却是一桩增加资历的美差,所以赵构本着利益均沾,把这两个人选给了秦桧和张俊这两大议和功臣。 “陛下,岳飞一案现已审结,还请陛下圣裁。”万俟卨也跟着邀起功来。 “可已坐实?” “已经坐实。”万俟卨急忙回答道:“岳飞有三大罪。” “噢,哪三大罪?” 万俟卨微微清了清嗓子,一脸兴奋地禀告道:“其罪一,岳飞尝言自己与太祖皆以三十岁除节度使,居心叵测,此事有鄂州统制官王俊为证,按大宋律法,指斥乘舆、情理切害者当斩;其罪二,敌侵淮西,岳飞前后受亲札十三次,不即策应,为拥兵逗留,坐观胜负,按律当斩;其罪三,岳飞、岳云密与阆州观察使、御前前军统制、权副都统制张宪书,谋以襄阳为叛,当绞。此三大罪,人证物证皆俱,请陛下速赐处分。” …… “笃笃笃…,笃笃笃…” “谁啊?” 院门打开,从里面探出了一个十来岁的半大孩子,抬着头问道:“你们找谁?” 叶治笑了笑,问道:“隗都头在家吗?” 半大孩子打量了叶治几眼,很有礼貌地说道:“稍等,我去唤我爹。” 不一会儿,隗顺从里屋走了出来,一看,发现门口站着的是叶治,不由愣了一下。 “叶大人,快请进来说话。”隗顺急忙把叶治和夏侯迎了进来。 经过上次探监,隗顺看见叶治就有点慌,心里是不乐意他再找上门来的,但人到了家门口,却又不能失了礼数。 叶治从隗顺的表情上读懂了他的心思,略带歉意地说道:“隗都头,实在抱歉,这么晚了,还来搅扰你。” “叶大人快别这么说。”隗顺有些难为情地快道:“请屋里坐。” 叶治摆了摆手,道:“不了,我有几句话说完就走。” “不知道叶大人有什么吩咐?” “隗都头,明日就是大年夜,我想请隗都头再帮我一次,我想再去看看岳伯伯和云哥儿。” 叶治怕隗顺为难,急忙保证道:“隗都头放心,我一定不给你惹麻烦,还请隗都头成全。” 说着,叶治从夏侯镜那里接过了盒子,就要往隗顺手上塞。 “叶大人,使不得,使不得!” 隗顺十分坚决地把叶治塞过来的盒子道:“我已经七八日没见到爹爹和大哥了。” “对了,治哥,我爹让我给你带话。” “啊,岳伯伯说什么!” “爹爹让你不要再替他奔走了,爹爹说,不要为了他,把自己的大好前程给耽误了。爹爹还说,”岳雷说着已经哭了起来,“爹爹还说,生死有命。我哥,我哥也让我转告你,他,他说如果有来世,再和你做兄弟,呜呜……” “呜呜……” 岳雷一番话,让一大家子人又忍不住恸哭起来。 叶治也早已忍不住,泪流满面,他哽咽道:“婶婶放心,我一定想方设法把岳伯伯和云哥救出来。” 李氏一听,却坚决地摇了摇头,道:“治哥儿的心意我们知道,云儿有你这样的兄弟,是他的福分。治哥儿听婶婶一句话,莫要再为此事奔走了,你就听你岳伯伯一句,要不然,相公是永远都不会心安的。”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一十二章 大年夜 有些失魂落魄地出了岳府,叶治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敲开了一墙之隔的韩府大门。 “嗯?官人,是您啊。” “韩大哥呢?” “在,在,在嘞,官人您快请!” 韩世忠还在喝酒,他抬头一看,发现居然是叶治,不由一愣,问道:“兄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日刚回来的。” 韩世忠看着叶治沉郁的脸色,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来,坐下再说。” 叶治一屁股坐了下来,取过一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叹了一口气,道:“我刚从岳伯伯府上来。” 韩世忠神情微微一黯,恍然道:“我说你怎么这么不痛快呢。” 韩世忠给叶治斟了一杯酒,无奈地叹道:“兄弟,听哥哥一句话,明知事不可为,就不要勉强了,你又不是孤家寡人,还有一大家子哩” “可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叶治又一口闷了杯中酒。 “那你又能有什么办法呢?”韩世忠规劝道:“我已跟你说过,岳太尉的案子没那么简单,现在又换了主审,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韩大哥,我听说是换了万俟卨在审,审的怎么样了?” “具体的我也不知情,听说过了几次堂,岳太尉吃了几次苦头,但都审不出什么东西来。” 韩世忠闷了一杯酒,继续说道:“后来岳太尉绝食,审讯就停了,一直到现在都没听说万俟卨有重新过堂,我看岳太尉这次是凶多吉少。” 哼,什么凶多吉少? 是必死无疑! 叶治心里冷笑了几声,那个天杀的皇帝是要除之而后快! “兄弟,你也别多想了。”韩世忠劝慰道:“既然回来了,就别东跑西跑,在家好好陪阿爷阿姥过个年。岳太尉的事情你就是再有心再使力,也没用。等过了除夕,看看有没有机会,想办法再去见上一面,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韩世忠这么一说,叶治心里更是难受,他抓起酒注,又要给自己斟酒,结果被韩世忠一把拦住了。 “兄弟,今日就莫再喝了。” 韩世忠从叶治手里解下酒注,劝道:“赶紧回家,好好睡上一觉,莫要让阿爷阿姥和弟妹担心。” 出了韩府,天空飘起了雪,临安城璀璨的万家灯火,竟是如此的苍白、落寞。 …… 大年夜刚吃过团圆饭,万俟卨就被宣进了宫。 “这大过年的也不消停。”万俟卨腹诽了一句,脚下却不敢放慢,由小黄门领着往福宁宫急行。 到了福宁宫门口,万俟卨就看到了秦桧和殿前都指挥使杨沂中,万俟卨赶紧加快脚步迎了上去,作揖行礼道:“相公,杨太尉,在下来迟,恕罪恕罪。” “万大人,”秦桧朝万俟卨稍稍点了点下巴,喜滋滋地说道:“陛下已有旨意出。” 说罢从衣袖中取出一张白麻纸,捧在手里正声念道:“岳飞特赐死。张宪、岳云并依军法施行,令杨沂中监斩,仍多差兵将防护。” 万俟卨一听,喜上眉梢,心中暗暗叫好,“岳飞这厮总算是熬不过初一了,哈哈。” 秦桧恢复了一本正经的官腔,唤道:“万大人。” 万俟卨赶紧答应道“在。” “岳飞就由你去处置。” “是。” “杨太尉。” “相公。”杨沂中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 “岳云和张宪就劳烦杨太尉押往闹市处斩。” …… 除夕夜的临安城就像是灿烂星河中最耀眼的一颗宝石,璀璨夺目,好似天上人间。 吃过除夕的团圆饭,百姓纷纷涌上街头,沉浸在辞旧迎新的非凡热闹中。 临安城最热闹的地带定属御街无疑,这条纵贯南北的通衢大道万商云集,吃喝玩乐应有尽有,是临安百姓消遣玩耍的最佳去处,而其中人气最盛的又莫过于太平坊的中瓦子、敦睦坊的大瓦子和众安桥的下瓦子,这三大瓦肆就如同玉带上最耀眼的三颗明珠。 从腊月开始,临安城大街小巷、家家户户便放上了花灯,数十万盏花灯金碧相射,锦绣交辉,正所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闪开,闪开!” 众安桥头最热闹的下瓦子外突然来了一大队巡街的铺兵,凶神恶煞式地驱赶人群,圈出了一块十余丈见方的空地。 百姓平日很少见到维持治安的铺兵像今日这般凶恶,纷纷猜测议论起来。 这大过年的,难道是宫中的贵人耐不住寂寞,也出来做耍子? 没过多久,又来了一大队和铺兵穿着不一样的人马,将众安桥十字路口的四个街面给封得严严实实。 “咦,是皇城司的人。” “皇城司,难不成是官家出宫与民同乐来啦?” “我看不像,要是官家出宫,怎么会没有捧日、天武的影子。” “就是,”有人附和道:“宫中的贵人真要出宫玩耍,朝天门外的中瓦子岂不是更热闹,为何要舍近求远来这里。” “是啊,是啊。” “刚才听人说,众安桥以北的御街也给封了,真不晓得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那就等着看吧,反正按这架势,估摸着比瓦肆里说书关扑要精彩些,又不用花一文钱。” “对对。”吃瓜群众不怕事大,就等着看热闹。 “看!来了,来了。” 众人往北面望去,只见又来了一大队人马,有马军又有步军,个个胄铠鲜明,一派上四军特有的倨傲,脸上却是如临大敌般的紧张。 为首的是一名身型魁伟的大将,面色冷峻,骑在一匹极为神骏的战马之上,头戴虎头兜鍪,身穿紫金明光铠,肩披黑裘大披风,腰悬青萍宝剑。 “呀,是殿前司!” 殿前司出马,事情肯定顶天。 吃瓜群众知晓厉害,不敢大声喧哗,小声嘀咕猜测着。 殿前司的人马,里三层外三层地护卫着两辆囚车,每辆囚车里关押着一名人犯,远远地看不清楚面目。 不大一会儿工夫,两辆囚车押到了那块圈出来的空地。 吃瓜百姓看这阵仗哪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众人心头就像给浇了一盆冷水,整个街面瞬间寂静了下来。 街面上的风好似是从阴司里刮来的,让人从骨子里冷的打颤,原本像是置身于天上人间,眨眼之间就仿佛身处瘆人的乱葬岗。 正在众人猜疑间,簇拥在殿前司大将身边的一名将官大声宣布道:“兹有张宪、岳云,犯谋逆大罪,按律斩首示众,明正典刑。” 啊!是岳云! 临安的百姓这段时间没少谈论岳飞的案子,很多人都在为这对父子叫屈和抱不平。 尽管众人已猜到今晚要上演的戏码,但将官嘴巴这么一证实,众人仍掩饰不住内心的震骇。 这得是多大的罪,多深的恨啊,非得除夕夜万家团圆时拉出来砍头,都留不得犯人过了最后一夜! 将官宣布完,殿前司的兵士打开了囚车,将戴着重镣的张宪和岳云押到了场地中央,两名如同恶鬼般的刽子手,扛着雪亮的五尺断头大刀跟在后面。 …… “云儿!” “官人!” 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悲呛的呼声,只见两名妇人带着六七个三四岁到十来岁不等的孩子,其中年轻一些的妇人手里还抱着一个。 这一大班子人一边啼哭一边呼喊,奋力拨开人群挤到了前面。 原来得知今夜处斩的是岳云,人群里有好心的街坊奔到了不远处的岳府相告。 “娘亲!娘子!” 看到母亲李氏和妻子巩氏,岳云悲痛地喊了起来,身子挣扎着要往前冲,却被押解的兵士死死地摁在了地上。 “太尉。” 李氏流着泪,带着巩氏和一家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冲高高在上,脸冷的如同阴司判官一样的杨沂中乞求道:“太尉可否让妇人与我儿最后说几句话。” 杨沂中铁板一样的脸上不易察觉地微微一抽,冷声道:“岳家娘子,你现在赶去大理寺,说不得还能见岳太尉最后一面。” ……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一十三章 天日昭昭 举世欢腾的大年夜,心情沉重的叶治强作欢颜,陪着阿爷阿姥和一家老小吃过索然无味的团圆饭,就顾自到了花园的亭中枯坐。 看着墙外的璀璨烟火,听着外面的欢笑喧闹,叶治一想到岳飞和岳云,心中不觉更加悲痛。 “官人!官人!” 夏侯突然而起的焦急喊声让叶治的心尖一抖。 “夏侯,怎么啦?” “官人,刚才韩太尉让人来告,岳云官人被押解到众安桥处斩了!” “什么!” 叶治一万个不愿相信,脑子里却突然像有闪电划过。 尘封某处的前世记忆此时才如此清晰地显现出来:绍兴十一年大年夜,宋高宗赵构冤杀岳飞于大理寺狱! 这是叶治前世在岳庙瞻仰时看到过的,可这一世他只知道岳飞父子必死,却忘了他们被冤杀的时间。 竟然是大年夜! 竟然是万家团圆、普天同庆的日子! 赵构竟然如此狠辣! “夏侯,快走!”叶治悲呼一声,就冲了出去。 …… 大理寺如同阴司鬼殿。 万俟卨面带奸笑,颇为玩味地看着牢房里的岳飞,故意捏着声音说道:“岳太尉,别来无恙啊。” 见岳飞冷眼相投,万俟卨破天荒地没有气恼,而是朝着南面施了一礼,透着掩饰不住的喜悦宣布道:“陛下有旨,岳飞特赐死。” “呵呵,岳太尉,恭喜啊。”万俟卨笑着说道:“一死了之,一了百了,再也不用受这份罪了,不知道岳太尉还有什么临终遗言啊,哈哈……。” 万俟卨这副嘴脸引得在场的狱卒、仵作、兵士各个脸上一阵抽抽,都恨不得冲上前去,给他狠狠地来几记耳光。 岳飞似乎早知道这样的结果,脸上看不出什么悲伤绝望之色,只见他叹了一口气,这才跟万俟卨说出了第一句也是最后一句话,“可否取纸笔来。” “呵呵,看来岳太尉还真有遗言。” 万俟卨笑道:“好,俗话说逝者为大,你一个将死之人这点要求还是可以满足的。来人呐,笔墨伺候。” 万俟卨得意洋洋地看着岳飞,感觉自己如同主宰生死的天神一般威风八面。 这一刻,他突然打了冷颤,瞬间达到了心理高潮。 “万大人。” 大理寺一名主簿的喊声打断了万俟卨的yy。 “嗯?”万俟卨有些不满地看了一眼主簿,问道:“何事?” 主簿看了一眼牢房里的岳飞,走到万俟卨身边,压低声音禀报道:“衙门外来了一名妇人,自称是岳飞妻室,想见岳飞最后一面。” “哼。” 万俟卨立刻拉下了脸,冷哼道:“轰走,赶紧轰走,他们难道不知道岳飞犯的是什么罪吗,老老实实闭门待罪都嫌迟了,还敢上门。” “是。”主簿摸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赶紧出门赶人。 “哈哈哈哈……”岳飞突然发出了一阵如释重负般的笑声,吓得万俟卨抖了个机灵。 万俟卨一看,只见岳飞在雪白的宣纸上写下了八个刺目大字: 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哼,死到临头还嘴硬。” 万俟卨恶毒地看着岳飞,不过这句话到了嘴边却始终没有胆子说出口。 “拿酒来!”岳飞将手中如椽大笔一抛,叫道:“岳飞不负此生,哈哈……快哉快哉!” 而就在此时,众安桥头寒光一闪,两颗大好头颅冲天而起,满腔的热血喷涌而出,顿时天地失色。 …… “驾!驾!” 悲愤道难以名状的叶治,狠命地催打着马儿。 “啊!……” “闪开!快闪开!” 发了疯似的两匹快骑上了御街,引发了一阵阵骚乱。 他娘的,活腻味了,天子脚下,谁敢在御街纵马耍横! 巡街的铺兵纷纷喝骂起来:“快停下!快停下!御街岂容你们纵马伤人!” “不想死的,快给我停下!” 见铺兵要来阻拦,叶治发了狠地抽着鞭子,大喝道:“快给我闪开!闪开!” 铺兵见两骑不仅不停,反而更加发疯,可不敢用血肉之躯去阻挡铁蹄。 而且看骑马的那两个人,穿着气度很是不凡,肯定是什么牛皮哄哄的官二代,这种人拦下来,自己也未必能应付得了,所以都很有眼力地闪在了一边。 从叶治住的保佑坊到众安桥有三里地,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御街虽然宽阔,但街面上都是人,两匹快马一边疾呼,一边引得鸡飞狗跳。 越近众安桥,叶治心中越是焦急,马速不由又快了三分。 “吁……” 到了众安桥的地面,叶治傻眼了。 众安桥哪还有什么人影,所有人好像避着瘟疫一样,远远地避开了十字路口,只有两个差役带着几个人在冲刷着街面。 “你们是什么人,御街不得骑马,赶紧下来。” 差役看到了街口的叶治和夏侯,大声喝道:“要不然除夕就让你们到衙门里过!” 叶治眼睛猩红,目中喷火,大吼道:“给我滚开!” “夏侯,去大理寺!” 两骑快马瞬间冲出了众安桥,一路北上,朝大理寺赶去。 …… 一想到岳飞毒发毙命的样子,万俟卨就无比酸爽。 哼哼,再牛屁有啥用,最后还不是像条死狗一样。 赶紧回去复命,嘿嘿,岳飞一死,议和功成,我万俟卨也可以再升他几级,哈哈,美滴很呐,美滴很! “嘚嘚嘚……” 万俟卨刚想钻进轿子,就被一阵急促地蹄声给定住了身子,他转过身一看,只见两匹快马径直地朝大理寺冲来! “什么人!快停下!” 皇城司的士兵纷纷亮出了兵器,挡在了万俟卨身前。 “吁……” 两匹快马硬生生地刹了下来,万俟卨借着灯火一看。 我去,居然是叶治!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特别是一想到自己当着百官的面硬生生地被叶治给气晕,万俟卨就恨意滔天,只想把眼前这个混蛋碎尸万段! “叶治,是你!”万俟卨咬着牙,喝道:“你夜闯大理寺重地,意欲何为!” 万俟卨一上来就给叶治扣了一顶帽子。 “万俟卨。”叶治眼中喷火,冷声问道:“岳太尉呢?” “哈哈……”万俟卨报复性地大笑起来,戏谑地说道:“岳太尉,什么岳太尉?哦,你是说逆贼岳飞吧,哈哈……,叶治,你来迟了,逆贼岳飞已经赐死,哈哈……” 听到这个消息,叶治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他勉力地支撑着身体,定了定心神,咬牙切齿道:“万俟卨,天道循环,报应不爽,你等着!” 万俟卨心中一凛,怨毒地盯着叶治,喝道:“叶治,你夜闯大理寺,又为逆贼张目,你就先顾着自己吧,哈哈……。” “来人呐,给我拿下!” 皇城司的头目见中丞万大人给叶治扣上了夜闯的帽子,就要下令拿人。 “夏侯,走!”叶治一转马头,甩开鞭子,策马就走。 “快拦住他!”皇城司的头目见叶治居然还想溜,急忙喊了起来,“莫让这厮给跑了!” “算了,别追了。”万俟卨摆了摆手,制止道:“由他去吧,本官还是向陛下复命呢。” 万俟卨的阴险,比秦桧差不了多少。 他之所以不让皇城司的人去拦截叶治,主要是嫌叶治闯的祸还不够大。 擅闯大理寺是万俟卨自己说说的,叶治连大理寺的门都没摸到,所以这个罪名经不起推敲。 为逆贼张目,更是诛心的推测之词,可有可无。 他知道叶治现在已经被愤怒和怨恨冲昏了头,肯定还要闯下更大的祸事,嘿嘿,等有了实锤,这不是正好吗。 坐等叶治闯大祸,到时再参他一本,看他还怎么翻身。 哈哈……,顺带连叶治的仇也报了,酸爽啊。 叶治可不知道万俟卨这么“为他着想”,现在他脑子里唯一关切的就是一件事——和命运赛跑。 先一步找到那个怯生生的小女孩,不让那口井改名为银瓶井。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一十四章 正邪自古同冰炭 “夏侯,快,出钱塘门!” 快马经过岳府,夏侯镜刚想停马,叶治焦急地大喝一声,又狠狠地甩了几鞭。 夏侯见叶治是要出城,不由微微一愕,却不敢迟疑,也狠狠地抽着马鞭,跟了上去。 钱塘门夜间已闭,不过旁边有个车马门可供出入,因为是除夕夜,大晚上来湖边看灯赏景的人也还不少。 两匹快马所过之处又是一阵鸡飞狗跳,两人在一片咒骂声中赶到了湖边。 因为天色昏暗,叶治凭着记忆,好一会儿才找到了那口井。 井口很窄,大概只有两尺宽,井却很深。 叶治趴在井口,使劲往井里瞧,白天都看不清楚的井里,晚上更是黑乎乎的如同墨水一般,根本分不清任何东西。 “孝娥!孝娥!” 叶治趴在井口焦急地喊着,声音在井里回荡,嗡嗡作响,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动静。 “官人,这是怎么啦?” 夏侯镜极为吃惊,叶治怎么突然就跑到这口井来寻人,难道孝娥真的跳井了? 可他又怎么知道的? “夏侯,有没有带火奴?” “没有。” “唉!” 叶治大急,拼命在井边寻找,终于找到了一根吊水用的井绳,绳头上系着个小铁钩。 叶治也顾不了这么多,三两下脱去了袄裤,只留下一身单薄的中衣,将井绳往腰间一绑,叫道:“夏侯,放我下去!” 夏侯更是吃了一惊,看了看狭窄的井口,又看了看叶治。 “快!” 叶治叫了一句,就管自己站到了井口,然后抻着手脚一点一点的往井里下去。 两尺宽的井口刚刚好让他的肩膀通过,不过这井是肚大口小,等到了井里,大概有三尺来宽,稍稍有了一点回旋的余地。 眼前一片漆黑,根本不能视物,只能靠着触觉去摸索。 不过说来奇怪,井里却比井外暖和,这让叶治有点僵硬的身体,稍稍松了一点下来。 井水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冰寒刺骨,叶治将抻着井壁的双手一收,“扑通”一声,整个人掉进了井水里。 叶治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沉入水里,缩起了身体,不断摸索着。 井水很深,叶治估计都已沉下去一人多高了,他的脚才碰到一个东西,像是木桩,可又有点怪异。 叶治哪敢迟疑,拼命地蜷起身子,一只手攀着井壁,一只手朝木桩摸去。 “呼……” 一碰到那个东西,叶治惊得漏了气,急忙一把抓了,拼命地蹬着腿,冒出了水面。 叶治双脚抻着井壁,一只手急忙忙将腰间的井绳给解了下来,然后用井绳绑住了手里抓着的那条腿。 腾出手来后,又摸索着抓住另一条腿,再用井绳给绑在了一起。 “夏侯,拉上去,快!”叶治焦急地冲井口喊了起来。 夏侯镜一听,急忙扯着井绳就往上提,叶治抻着腿,护着井绳,慢慢地往井口爬去。 夏侯提着井绳,拉出了井口,定睛一看,吓了一跳,居然是一双脚! 夏侯镜手中不敢有半点耽搁,双手抓住腿脚,往上一拔,就拔出了一个人来。 夏侯赶紧将井绳从那人的脚上解下,而叶治也慢慢地爬到了井口,但是井口太窄,死活爬不上来。 “夏侯,快拉我出来!” 夏侯急忙抓住叶治扒在井沿的双手,沉腰坐马,低喝一声,硬生生地将叶治从井里给提了上来。 叶治爬出井口,顾不上别的,急忙冲到躺在一旁的那人身边,籍着昏暗的视线,凑到眼前细细一看,这四目紧闭的不是孝娥,那还有谁! 叶治忍着泪水,探了探鼻息,又摸了摸颈动脉,发现都像石头一样。 叶治的心沉到了深渊,但却还抱有一丝希冀,他低喝一声:“夏侯,转过去!” 夏侯一听,愣了一下,随即转过了身子,背对着叶治。 叶治急忙解开了孝娥的衣领,要将孝娥抱在胸前的双手解开,却发现怎么也分不开。 孝娥的怀里死死地抱着一只银瓶,躯体已经僵硬,叶治无论如何使力,还是无法掰开。 “呼……” 叶治绝望地吐了一口气,默默地将孝娥的衣领扣好,一把抱起孝娥,悄无声息地走在了黑暗里……。 夏侯镜牵着马,捧着叶治的衣裳,默默地跟在后面走着。 路上的行人见状,纷纷惊骇地躲闪到了一边。 叶治抱着孝娥,麻木地走着,他从没有感觉有一条路是如此的黑暗和漫长……。 快到岳府,面沉似冰的夏侯镜先一步捶开了岳府的大门。 岳雷站在昏暗的门下,看到了一路走来的叶治,以及叶治怀里抱着的那个人,不祥的预感突然袭上了心头。 他冲了出去,往叶治怀里一看,登时悲呼道:“小妹!” 叶治流着泪,有些不舍地将孝娥放到了岳雷的怀里,就像一具被掏空了灵魂的木偶,踉踉跄跄地朝黑暗中行去。 “官人,官人!” 不管夏侯怎么叫,叶治一直木然地走着,始终没有半点反应。 夏侯忍不住,一把拉住了叶治,硬是将手里的棉衣给他穿上。 夏侯还想给叶治把棉裤也穿上,不料叶治一把甩开了他,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朝钱塘门外走去。 夏侯镜不知道叶治想干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默默地跟在他的身旁。 …… 黑夜的湖山更加凸显了望湖楼的璀璨辉煌。 大年夜的望湖楼更是花灯绽放,高朋满座,丝竹歌舞不绝于耳,临安的万千丰姿和无尽繁华,都映照在了这颗耀目的明珠上。 “啊!大官人,您来啦!” 迎客的小厮借着辉煌的灯火,看清了来人,却见叶治一副失魂落魄以及狼狈的样子,心中一惊,不敢多出声,把叶治迎了进来。 “拿酒来!” 叶治的大喝,引起了大堂内所有人的注意,众人见他这副样子,有的皱起了眉头,有的指指点点,而认出叶治的,则一脸愕然。 “大官人,您来啦!” 除夕夜,陈有贵亲自在望湖楼坐镇,听到小厮报告,急忙忙赶了过来,他一看叶治这副光景,吓得急忙问道:“大官人,您怎么啦?” “拿酒来!” 陈有贵向夏侯镜投去了询问的眼神,夏侯镜点了点头,陈有贵急忙朝小厮摆摆手。 小厮会意,捧着一壶神仙醉,端到了叶治跟前。 叶治一把抓起酒壶,一仰头,就咕咕咕地往嘴里灌。 三两下,一壶神仙醉见底,叶治将酒壶一摔,喝道:“再来!” 陈有贵暗暗叫苦,却又不敢忤逆,只得让小厮再上了一瓶。 叶治抓起酒壶,又是一饮而尽。 “再来!” 叶治一口气喝了三壶神仙醉,突然“哈哈”地大笑起来,“拿笔墨来!” 小厮一听,急忙从柜台上取来笔墨,噤声敛气地在一旁伺候着。 叶治提笔,饱蘸了墨汁,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于望湖楼雪白的墙壁上,写下了两行如真金般的大字: 正邪自古同冰炭, 毁誉于今判伪真! (此联为近代著名法学家、律师吴迈挽岳飞之联,今就立于岳飞父子墓前,赵朴初所书。)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一十五章 死缓 绍兴十二年正月初一大朝会,大庆殿。 赵构正式诏告天下,武胜军、定国军节度使岳飞坐指斥乘舆、情理切害,拥兵逗留、坐观胜负,阴谋反叛三大罪,已赐死。其子岳云与阆州观察使、鄂州御前前军统制、权副都统制张宪并已处斩。 诏旨一下,满朝震惊。 除夕夜大过年的,就这么把人给杀了? 除了几个暗自得意的,满朝文武都失去了兴致,所以正月初一的大朝会显得格外的沉闷。 宣布了几件早已拟定好的应景事项后,赵构就要退朝。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殿中侍御史罗汝楫抢先出班,奏道:“陛下,微臣有事启奏。” 赵构一看是罗汝楫,这小子在岳飞案子上出了大力,也就耐着性子问道:“有何事启奏?” “陛下,臣弹劾绍兴府通判叶治!” 啥? 满朝文武一听,傻了。 这是整哪出啊。 谁都知道叶治和岳云是老铁,罗汝楫弹劾叶治,是不是赵构的意思? 正月初一好端端的,不是杀头,就是弹劾,喜庆祥和的良好氛围还要不要? 不打算过年了? 赵构也愣了一下,叶治这小子又干啥好事了? “因何事弹劾?” “陛下,微臣弹劾叶治三宗罪。” 赵构微微有些不快,罗汝楫一上来直接给叶治扣了帽子,虽然叶治近来让人有些失望,但赵构可没想过要办他。 “说。” “叶治昨夜在御街纵马伤人,知法犯法,此其一也;叶治昨夜擅闯大理寺重地,为逆贼张目,此其二也;叶治昨夜于望湖楼出不逊语,诽谤君父,此其三也。” 啥,啥,啥! 叶治一个晚上就干了这么多好事?! “罗御史,这些话可不能乱说,要有真凭实据!” 一直老老实实当朝会听众的韩世忠忍不住了,昨夜他让人去告知叶治岳云要处斩的事,是想他能赶上见岳云最后一面,却没想到叶治会惹出这么多事端来。 赵构看向了罗汝楫,意思也很明显,空口白牙,有些事情不能捕风捉影。 “陛下,这三件事千真万确。” 罗汝楫笃定道:“御街纵马伤人,有巡街铺兵和皇城司的人为证;擅闯大理寺,为逆贼张目,中丞万大人刚好就在当场;诽谤君父,有叶治在望湖楼亲手写下的不逊语为证,还有众多食客,皆可作证。” “陛下。” 万俟卨顺势出了班,作证道:“罗御史此言不假,昨夜微臣正欲离开大理寺复命,叶治突然快马闯到,质问微臣岳飞所在,言语颇多不逊。” 万俟卨此话一出,等于实锤了叶治的第二宗罪,朝堂之上嗡嗡之声立马响了起来。 万俟卨话说的很有水平,点出了叶治质问岳飞所在的关键信息,一来让大家直接将叶治和逆贼联系到了一起,二来让众人觉得万俟卨还受了委屈。 韩世忠的眼角不禁抽了抽,瞬间有点头大。 赵构面无表情看着罗汝楫,问道:“叶治写了什么不逊语。” 在他看来,什么夜闯大理寺,什么为岳飞张目的事情,那都是嘴上说说的。 所谓官字两张口,事情可大可小,可有可无。 叶治这点尿性,他又不是不知道,前阵子不就从绍兴跑来求情,最后还是被勒令回越的。 可第三桩就不一样了,叶治真要写了什么过火的东西,就是铁一般的事实,用嘴巴是抹不掉的,赵构即使不想处置他,言官也不答应。 “这,”罗汝楫犹犹豫豫,一副惶恐而不敢开口的样子。 “说!” “陛下恕罪。”罗汝楫告了一个饶,禀道:“昨夜,叶治在望湖楼写下两行字:正邪自古同冰炭,毁誉于今判伪真。” 正邪自古同冰炭, 毁誉于今判伪真! 这话谁能听不明白,这不是诽谤君父是什么! 这小子胆子也忒大了吧,这种话都敢说出口,还写下来,这不是自己作死吗。 赵构的脸色冷的可怕,大殿里冒着寒气,雅雀无声。 连韩世忠都傻了,自己这个兄弟是多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干出了傻瓜都不会干的事情来。 唉,韩世忠心中苦涩,看来自己把兄弟给坑了。 秦桧、万俟卨几个心中欣喜万分,看赵构这脸色,哈哈,叶治啊叶治,这次你不死,也得脱层皮啦,哈哈哈哈! 果然,脸色铁青的赵构,霍然起身,一拂袖,居然就管自己离开了大庆殿。 这,这,这是自开朝以来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看来叶治,这回真的死翘翘了! …… “元忠、彦济,这件事情你们办得很不错!” “呵呵,相公过奖了,是叶治那厮自己作死,哈哈……”万俟卨笑道:“还亏他是什么状元郎、少年英才,这种抄家灭族的话都敢说,合该他死。” “就是。”罗汝楫附和道:“仗着陛下的恩宠,就无法无天,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彦济,这事你还得再使把力。”秦桧吩咐道:“俗话说痛打落水狗,绝不能让叶治有任何翻身的机会。” “相公放心,在下知晓。” 秦桧满意地点了点头,心里突然又想起了叶治说的那句“道不同”,以及自己的宝贝女儿被这个负心人搞得死去活来的样子,不由大恨道:“绝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 万俟卨和罗汝楫心中一惊,他们听过隐秘的传闻,说叶治负了秦桧的掌上明珠。 看秦桧对叶治的痛恨程度,看来这传闻不假。 被秦桧这条毒蛇盯上,万俟卨和罗汝楫都觉得叶治性命堪忧,不觉居然有些同情起他来。 正月初二,中旨出:绍兴府通判叶治坐谤君,夺职,朱崖军编管。 好嘛,一家老小,一下子全判了死缓! 赵宋官家仁慈,不杀言官士大夫,但不代表老虎吃素不吃荤,他要取人性命,还真就像捏死个蚂蚁般简单。 他娘的,你叶治不是吊吗,全家给老子滚到朱崖军钓鱼去,这辈子就烂在那里好了。 我靠,大哥,你来真的啊,居然搞株连。 叶治接到中旨,肠子都悔青了,暗暗给了自己几个嘴巴子。 欠啊,真特么的欠啊。 要是他光棍一个倒也罢了,去海南岛钓钓鱼晒晒太阳,就权当度假。 可现在一家老小都得跟着去受罪,特别是年迈的阿爷阿姥,怎么经受得起这样的折腾和折磨。 特么的,够狠! 赵构算是彻底拿住了叶治的软肋,你不是硬气吗,有种你就硬到底。 …… “官家,韩太尉求见。” “韩世忠?” 赵构一皱眉,这老货平时朝堂上连屁都难得放一个,今天突然主动上门求见,哼,看来是为了这小子的事情来的。 “宣。” 赵构料的没错,韩世忠还真是为了叶治的事情而来。 赵构中旨一出,韩世忠吓了一跳,看来真是龙颜震怒,活路都不准备给叶治留了。 所以,韩世忠急急忙忙入宫求情,希望赵构能看着自己这张老脸上,网开一面,给叶治一条生路。 “陛下,小叶年少轻狂,酒后胡言乱语,老臣恳请陛下,网开一面,许他戴罪自新。” “哼,”赵构冷笑道:“胡言乱语,我看他是心怀怨望!正邪、正邪,谁是正,谁是邪!” 一想到这个,赵构气就不打一处来。 娘的,老子对他青眼有加,超拔重用,没想到换来的是怨恨,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这种人,留着还有何用! “陛下。”韩世忠又拜倒在地,恳请道:“老臣愿意担保,小叶他一定会改过自新,请陛下网开一面!” “太尉起来吧,有些事情,不是担保得了的。”赵构摆了摆手,道:“朕有些累了,退下吧。” 赵构不松口,连话也不想多跟韩世忠说。 韩世忠见状,知道多说无益,只得怏怏告退。 韩世忠前脚一走,贴身老太监邝珣却又跪了下来。 赵构白了一眼忠奴,不快地问道:“大伴也是要为他求情?” “官家明鉴。”邝珣禀告道:“老奴并非为私交而替小叶求情。” “那是为何?” “官家,人无完人。小叶与那岳云乃结义兄弟,小叶不知岳飞父子做下的恶事,故产生误解而出言不逊,此乃无心之过。请官家辜念其一时酒后乱性,许他自新,方体陛下仁德。况且,小叶之才干,官家最是清楚,值此国家中兴之际,正是用人之时。为社稷计,老奴斗胆请官家能网开一面。” 邝珣的理由比韩世忠要充分些,面子也比韩世忠要大些,他这几句辩解的话一说,赵构恨意稍解。 赵构之所以对叶治青眼有加,甚至屡次三番容忍,就是看中了他的治世之才。 可这小子忒不争气,居然在路线方针上跟自己背道而驰,白白辜负了自己的期望和信任。 这次又出了这档子事,好像朕跟他有仇一样,再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都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这小子有才不假,可他这般作为,朕还用他作甚!”赵构气鼓鼓地说道:“心不跟朕往一处想,力不跟朕往一处使,这样的人留着也无用。” “官家息怒。” 赵构这几句话一出口,邝珣心中却是一喜,他太清楚赵构了,他愿意多说话,说明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小叶年少难免轻狂,有时会不知天高地厚。”邝珣继续劝道:“经过此番教训,他一定会幡然悔悟,痛改前非。请官家为国储才计,许他戴罪自新,以观后效。” “哼,幡然悔悟,朕看他哪有悔悟之意。”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一十六章 重新做人 中旨一下,叶治一家老小就被禁在了家里,由皇城司的人看管,就等着一声令下,押解上路。 邝珣是第一次到叶治的宅子来。 他和叶治的私交不错,一来是他很欣赏叶治这个少年英才,二来是叶治对邝珣也多有孝敬,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邝珣才会肯替他说话。 邝珣替叶治求情,探出了赵构的口风,既然事情尚可转圜,那就要事主拿出该有的姿态,好让赵构能就坡下驴。 所以,邝珣抽了空当,亲自来点拨点拨这头倔驴。 一听邝珣亲自上门,叶治急忙迎了出去。 “大伴,您怎么来了?”前两天还牛的一批的叶治,如今老实地像个乖学生。 “小叶啊,你让咱家怎么说你好。” 邝珣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埋怨道:“你这么聪明的脑瓜子,怎么就办出这么糊涂的事情来。” 叶治有些懊悔地挠了挠头,苦笑道:“唉,大伴不知道啊,那天喝了几壶神仙醉,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现在我是追悔莫及啊。” “哼哼,后悔,你还知道后悔。”邝珣数落道:“你可知道陛下生了多大气,反正我跟着陛下这么久,是头一回见他气到这个份。你啊,去朱崖军,不冤,自找的。” 叶治摸了摸鼻子,嘀咕道:“我要是光棍一个,去就去罢了,可家中还有一大家子老小,悔啊!” “哼,现在后悔,早干嘛去了。”邝珣没好气地继续数落道:“你不是很硬气的吗,有本事就硬到底啊。” “呵呵,大伴啊,我这个人最怕死,哪有什么硬气啊。” 老子就偏不硬到底,为了家人,什么脸面,算个毬。 见叶治肯服软,邝珣终于饶过他,“这次,咱家着实替你捏了把汗,你自己要作死,也别把家小给害了。韩太尉前来求情,官家都没搭理他,你自己好自为之。” “是,是,是,大伴教训的是,是我猪油蒙了心,是我混球,是我该死。” “得,别在咱家面前装模作样。”邝珣看着叶治这副口是心非的样子,就忍不住想抽他。 “今天我来,可把话给你交待在这了,至于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邝珣又丢来一个白眼,叮嘱道:“赶紧给官家上书请罪,事情还有转圜余地,要不然,谁也救不了你。” “是,是,我一定深刻检讨反思。”叶治头点地如小鸡啄米,一副痛改前非的样子,说道:“我一定洗心革面。” “唉,”邝珣叹了一口气,苦口婆心地劝道:“小叶,听咱家一句话,你这脾气也要好好改改,要不然迟早还是要吃亏的。” …… 受了邝珣的点拨,叶治发挥出了状元郎的深厚功力,请罪书写得情真意切、天花乱坠,将自己的错误剖析到了灵魂最深处。 即便是秦桧和万俟卨这几个仇敌看了,也不禁要为之喝彩,相信叶治定然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既然叶治幡然悔悟,辜念其乃酒后妄言,朕许他戴罪自新。”赵构顿了顿,道:“秦相,将叶治的谢罪书张榜于朝。” “是。”秦相躬身应命,转而又有些担忧地说道:“可叶治虽然酒后妄言,却也是诽谤君父,若不加惩治,恐难平天下公议啊。” “嗯,秦相所虑甚是,这板子还是要打的。” 赵构点点头,道:“朱崖军就免了,叶治夺一官,降一阶,至于到什么地方去,秦相立个章程来。” “遵旨。” 秦桧心中苦逼,好不容易摆了叶治一道,想将他置于死地,没想到仅仅几天,赵构就改了主意,给他留了条活路,让秦桧的如意算盘瞬间落空。 诽谤君父这么大的罪,到头来只是夺一官,降一阶,什么叫简在帝心,这就是简在帝心啊。 尽管秦桧十万个不情愿,当下却不敢反对,心中对叶治更是忌恨不已。 此子不除,终是大患! …… “元忠,陛下朝令夕改,现在怎么办啊。” “相公,要不我们再上几封弹章。”万俟卨建议道:“我就不相信,陛下会容忍他到底。” “不可。” “不可?这是为何?” “岳飞一事,已经是群议汹汹。”秦桧苦着脸道:“叶治一事因岳飞而起,如果再上弹章弹劾,我怕天下藉藉,众口铄金。” “那就这样放过他?” “哼,怎么能就这么放过他!”秦桧恨道:“如此大罪,陛下都是重拿轻放,此子不除,你我恐无宁日。” “那怎么办是好。” “陛下让我拿章程,有没有个地方能便于安排的,咱们把他贬到那去,山迢水远的,陛下自然顾不及这么多。” 万俟卨听出了秦桧话里的意思,思索了一会儿,低声道:“相公,我倒是想到个地方。” …… 正月初六,中旨出。 绍兴府通判叶治出不逊语,夺一官,贬授凤州签判。 (第一部完)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后记 岳飞以莫须有罪名遇害后,隗顺冒着生命危险将遗体连夜背出城外,偷埋在九曲丛祠旁。为了日后辩识,隗顺又把岳飞身上佩带过的玉环系在其遗体腰下,还在坟前栽了两棵桔树。 岳飞死后,家属流放广南;张宪家属流放福建。岳飞幕僚朱芾、李若虚、胡闳休、黄纵、于鹏、孙等十三人均贬官流放。 大理寺丞李若朴、何彦猷以飞为无罪,与万俟卨竭力争议,均遭罢官处分。 荆湖南北路安抚使刘洪道因与飞厚,流放柳州; 绍兴府通判叶治出不逊语,夺一官,贬为凤州签判。 布衣刘允升上书为飞申冤,下大理寺处死。 绍兴十二年(1142年)二月,宋使何铸等使金,进誓表,重划宋、金两国的边界,东以淮水中流、西以大散关为界,宋割唐州、邓州二州及商州、秦州两州一半土地予金。宋奉表称臣於金,金册宋主为皇帝。每逢金主生日及元旦,宋均须遣使称贺。宋每年向金国缴纳贡银二十五万两、绢二十五万匹,每年春季送至泗州交纳。 此次宋金议和,史称“绍兴和议”。 (波澜壮阔,精彩纷呈的抗争大戏,即将拉开帷幕,敬请期待!)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一十七章 没有翻不过的山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州路八千。 欲为圣朝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 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 武林门是沟通京杭大运河杭州城北段和城内段的枢纽地带,从杭州输向全国各地的钱、粮、鱼、盐及其他丝绸百货,主要依赖这一南北水上交通要道。 武林门一带人烟辐辏,商贾云集之处,每当夕阳下山之际,樯帆卸泊,百货登市,入夜篝火烛照,如同白日。从西湖倦游归来的游人香客,多集宿于此,熙熙攘攘,人影杂沓,北关夜市闻名遐迩。(武林门又称北关门,北关在杭州话中发音类似“百官”,故又称百官门,因武林门一带历来是杭嘉湖地区的淡水鱼集散地,故民间有谣传唱“百官门外鱼担儿”)。 武林门不仅是商贾云集的货物集散地,更是杭州城往西、北而去的交通要衢,三条宽阔的官道分别通往湖常、秀苏、歙饶。 “贤弟,哥哥对不住你啊。” 满鬓风霜的韩世忠拉着叶治的手深深自责道:“做哥哥的没用,没能护你周全。” “韩大哥,你千万莫要自责。”韩世忠的内疚让叶治非常过意不去,他叹了一口气,安慰道:“人在朝堂,身不由己,有些事情不是你我能左右的,有些事也躲不开,这个坎迈过去就好。” 韩世忠颇为无奈地拍了拍叶治的肩头,叮嘱道:“你一路上小心,特别是到了那边,凡事还需多留个心眼。” “嗯,我晓得了,韩大哥,你和嫂嫂也要多保重。” 叶治尽管心中伤感,却努力地笑着安慰韩世忠,“咱们兄弟很快就能见面的,到时候再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哈哈……。” “好,我等你回来,咱们一醉方休。”韩世忠转身喊道:“李彪、克明,你俩过来。” “大帅,大官人。”李彪和陈克明来到了两人的跟前,抱拳行礼。 “贤弟,李彪和克明跟随我多年,从今天起,他两个就跟着你,也好有个照应。” “韩大哥,这……” “兄弟莫要推辞,”韩世忠摆了摆手,说道:“他二人是军中的杀才,也没什么牵绊,他俩跟着你,我这个做大哥的也能放心些。” “好,我听韩大哥的。” 叶治不再推辞,对李彪和陈克明点了点头,施了一礼道:“以后就要麻烦李哥和陈哥多照应了。” “大官人真是折煞小的了,能跟着大官人是咱兄弟俩的福分。”李彪和陈克明连忙回礼,然后就非常自觉地站到了叶治的身后。 “韩大哥,我走之后,家中阿爷阿姥要你多多照应。” “贤弟放心。”韩世忠叹了一口气,安慰道:“你也别想太多,家里人待在临安总比跟你去那吃苦强,也幸好你小子没有倔到底,能服个软,要不然二老这么大的年纪跟着你山远水迢的,定然经不起颠簸。” “韩大哥说得极是,唉,在人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叶治有些自嘲地说道:“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家人受我连累吧。” “我说你小子胆子也忒大了,那种话都敢说。”韩世忠埋怨道:“我都替你捏了一把汗。” “物不平则鸣。” “有没有后悔?” “后悔,谁说不后悔呢,我肠子都悔青了。”叶治半开玩笑地说道:“谁乐意去那鬼地方吃苦。” “哼,你会后悔才怪。”韩世忠不以为然道:“你小子要是会后悔的主,也不会语不惊人死不休了。不过话说回来,你还得感谢陛下,要是换了别人,那就不是贬官这么简单了。” 叶治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洒然笑道:“嘿嘿……,福大命大,福大命大。” 说实在叶治想想还是有些后怕的。 “贤弟,走吧,时辰不早了。”韩世忠的提醒打断了叶治的思绪。 “嗯,走喽,韩大哥,就此别过。”叶治一抱拳,笑道:“我南霸天一定会回来的。” 从临安到凤州山远水迢行程四千余里,日行百里来计,路上也得一个半月。 此次是贬官,是去受罪的,不是啥好事,所以叶治也不着急往上赶,一日行个六七十里,权当是一路游览祖国的大好河山。 一行五骑辞别韩世忠行了没多远,就看见西行的官道上很突兀地立着一骑,那马不是普通的驽马,一看就是军中的健马。 马上之人看着也不像普通人,一身劲装,挟带着强弓快刀,铁塔般的身躯往外透着肃杀,让人不注意他都不行,吓得过往的客商都远远地绕着走。 “大官人慢行。” 李彪喊了一声,催马挡在了叶治的身前,冷冷地盯着前方的铁塔壮汉,压低声音道:“前面那人也是军中的厮杀汉。” “无妨,我们走我们的。” 叶治也注意到了大汉,不过倒是瞧不出他有什么恶意,况且他们几个也不是弱鸡。 李彪和陈克明都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不说,还有一个高手夏侯镜在,叶治自信对方真有恶意,他们几个也能应付得了。 叶治几人放慢了马速,“嘚嘚嘚”地继续前行,李彪在前头领路,夏侯镜和陈克明护在了叶治左右,而鲁奇则拖在后头。 一行五人离那大汉约莫三四丈时,就听大汉如瓮般的声音响了起来:“前面可是叶治叶大官人?” 叶治停住了马,回答道:“正是,你是何人?” 大汉一听真是叶治,赶忙下马往前急行了几步,抱拳施礼道:“官人,在下郭进,专门在此等候官人。” 叶治奇道:“这位兄台认得我?” “官人,在下是岳元帅帐下亲兵,岳元帅生前吩咐小的,让小的以后跟着官人。” 说着,郭进从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布包,递给了叶治,“这是岳元帅在牢中时给大官人的信,还有一本岳元帅送给您的书。” 叶治接过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一封书信,还有一本手抄的书。 信确实是岳飞亲笔。 岳飞在信中说他不想自己一生的心血付之东流,所以将半生戎马所著兵书一册送给叶治,同时担心叶治为了自己要受磨难,所以让郭进跟在叶治身边。 叶治默默地包好书信,问道:“郭壮士可有家小?” “嘿嘿……,”郭进挠了挠头说道:“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那你可愿意跟着我。” “愿意。”郭进忙道:“岳元帅对我有活命之恩,我都听他的。而且我也常听赢官人说起您,说您是个有情有义的真汉子,我郭进最敬佩的就是您这样的人。” “好。”叶治点点头,“既然如此,就委屈你跟着我一起吃苦了。” “呵呵,官人哪里话,俺连死都不怕,还怕吃苦。” “哈哈哈……” “好,岳伯伯的遗物你先替我好生收着。”叶治将布包递给郭进,心中顿生一股豪气道:“走,就让我们看看,前面到底有没有翻不过的山,涉不过的水!”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一十八章 埋伏 六人六骑行了六七日,虽然一路看山望水又有马儿代步,也不免有些疲乏。 “官人,咱们要加快些马程,前面就是大鄣山,过了大鄣山才有驿站。” “郭兄弟对这一路很熟啊,有你在,咱们就不用露宿了。” “呵呵,也谈不上熟。”郭进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应道:“以前跟着大帅回临安述职,走过几次,所以就记下了。” “过了大鄣山,有个大鄣村,驿站就在村头,从昌化到歙县两百里,中间没有什么大的市镇,也就大鄣村有一个歇脚的驿站,不过条件比不得那些大的客驿。” 郭进耐心地跟众人解释着,“从昌化到大鄣驿站有百里多地,幸好有官道,要不然晚上咱们还真得露宿野外哩。” “既然如此,那咱们加快点速度,天色也不早了,尽量在天黑之前赶到驿站。”叶治对众人招呼了一声,催着马儿放开蹄子跑了起来。 过了大鄣山,众人就远远地看见笼罩在蔼蔼暮色中的大鄣村,村子就建在从大鄣山上流下的溪水旁,村子比众人想象中的要大,估摸有百八十户人家。 驿站就在官道旁,要不是门口挂着的旗招,看上去跟普通的农家院落没什么两样。 不过让众人有点意外的是,驿馆旁居然还有一家脚店,看来平日里来往的旅客在此打尖歇脚的还不少。 “砰砰砰…”郭进第一个下了马,敲起了驿馆的门。 “来啦,来啦,别敲了,再敲,门都要破啦。”院子里响起了驿卒有些不耐地声音。 驿卒打开院门一看,我了个去,就看到一个硕大的身躯堵在了眼前,驿卒抬眼一看,愣了片刻,不由“咦”了一声,奇道:“大个子,是你啊。” “呵呵,你还记得我啊。” 看着眼前铁塔般的大汉,驿卒打趣道:“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啊,一顿饭吃五个人的量,我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肚子。” “少在这聒噪,”郭进笑骂道:“赶紧的,我家官人还在门口等着呢,这大冷天的。” 驿卒一听有官人在,一把把堵在眼前的郭进给扒拉开,仔细往门外一瞧,就看见一个气度不凡的年轻官人被几人拱在中间。 驿馆平日人来人往,驿卒也算是阅人无数,眼前这年轻官人的气度还是少见,心中笃定,定然是个大贵人,于是赶忙迎了上去,一边施礼一边道:“大人快里面请。” 叶治和善地对驿卒点了点头,“有劳了。” 驿馆就是一进的院落,正房有大房三间,左右厢房各五间,院子倒是挺大,院子的右角还有个马厩。 叶治等人进了院门,驿馆的驿丞就迎了出来,驿丞姓白,约莫四十光景,人有些精瘦,额头上刻满了风霜。 “不知官人尊姓大名。” “在下姓叶,这是我的名牌。”叶治将自己的名牌递给了白驿丞,按照规制,入住驿馆的官员都得先进行登记。 白驿丞接过名牌查看了一下,讶道:“您是叶治叶大人?” “正是在下,白驿丞认得在下。” “认得认得,叶大人的忠直之名小人早有耳闻,今日得见真乃三生有幸。” “白驿丞言重了,我现在就是个罪官。” “哎,俗话说的好,不以成败论英雄,叶大人快里面请!” 正月里驿馆的饭菜比平时要丰盛一些,有郭进这个“大马勺”在,驿卒特意煮了一大锅饭,叶治对郭进的饭量是见识过了,起码他这么大的个儿还算对得起每顿五大碗。 白驿丞很客气,尽管他已用过晚饭,还是拿出了自酿的米酒非要和叶治喝几杯。 米酒虽然寡淡,菜蔬虽然简单,但大伙都挺开心,不知不觉喝了不少。 用过晚饭,驿卒备好了热水,众人洗漱后就各自到自己的房间歇息。 一路旅途的疲乏,加上晚饭喝了不少米酒,酒意加倦意,叶治一沾床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地做了半场黄粱梦,叶治觉得口渴难耐,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小心地往方桌上的水壶摸去。 正当他摸着水壶刚要喝口凉水时,大脑神经突然传来了一个信号, “咦,哪来的刺鼻味道,这味道怎么感觉有些熟悉”。 叶治使劲地嗅了嗅鼻子,真有一股似有似无的刺鼻味道,叶治循着味慢慢地寻找源头,发现是从窗外随着寒风漏进来的。 叶治靠在窗边又使劲地嗅了嗅,突然惊醒, “嗯?汽油味!?” 不对,这时代还没有汽油,可这明明就是汽油的味道。 叶治被油味一呛,睡意全无,抹黑披上了大裘,打开房门到院子里查看。 院子里头也一片暗淡,只有两盏气死风灯孤零零地开辟出些许亮光,影影绰绰地能大致看清景物。 屋外的味道很浓,叶治可以笃定肯定是汽油没错。 他来到隔壁夏侯镜的房门前刚想叫门,突然瞥见廊下闪出一个人影,差点把他吓尿了。 叶治刚想出声质问,只见人影就闪到了跟前,对着自己做出噤声的手势,看那黑暗中透着精光的眸子,叶治才发现居然是夏侯镜。 “夏侯,怎么啦?”叶治压低声音问道:“是不是出事了?” “官人,有情况。” “你可闻到这股刺鼻的味道。” 夏侯一脸严峻地点了点头,说道:“是猛火油。” “猛火油?!” 叶治猛然一惊,这才想起这个时代虽然没有汽油,但石油已经被发现并利用了,猛火油其实就是未经提炼的石油,难怪有这么浓重的汽油味。 “嗯。”夏侯镜点了点头,“看来是有人要趁夜黑风高杀人放火。” “那可如何是好?” “先把大家伙都叫起来,刚才我是听到墙外有动静才醒来发觉的。” 夏侯镜不愧是武艺高强的杀手出身,感官比常人灵敏了许多,要不然大伙极有可能在睡梦中就被烤成了乳猪。 郭进、李彪等人睡得比较死,直到叶治和夏侯镜叫醒,众人才从睡梦中睁开眼来。 几人迷迷糊糊,还没等问怎么回事,就听得李彪吃惊地喊道:“猛火油!” 一声猛火油,立时将郭进、陈克明几个的睡意一扫而空。 “嘘,小声点。”夏侯镜低声喝道:“猛火油可不是寻常之物,看来这些人是冲咱们来的,大家都小心点。” “那现在怎么办?”。 夏侯镜看了看院门,“此地不宜久留,想办法先离开这里。” “那赶紧走啊。” “哪有这么容易说走就走,猛火油不说,单是这个院门我看都不是这么好出的,保不齐院门一开就要被射成刺猬。”夏侯镜目光闪烁,“你们还记得院外官道对面是什么吗?” “树林!” “嗯,我料那些贼人定然会在树林里埋伏,大火一起,我们不冲出去就要被烧死,冲出去又正中他们的下怀。” “那怎么办?” “你们护着官人先在此等候,我先出去看看,实在不行只能越墙而出。” 说罢,夏侯镜提着一柄短剑,悄无声息地来到泥筑的院墙边,就见他一个闪身,就翻过了一人多高的墙头,单就这一手把郭进、李彪和陈克明都看傻了。 郭进咽了咽口水,叹道:“我滴个乖乖,原来他身手这么好。” “李彪,你赶紧去叫醒白驿丞,其他人赶紧回房把东西都拾掇出来,快!” 郭进等人连忙抢进房间把行李提拉了出来,幸好躲在暗处的敌人没有立刻发难,叶治他们携带的行李又不多,才让他们有了反应的时间。 就在众人刚把行李聚拢妥当时,突然间一支火箭划破的长夜向驿站射来,不偏不倚射在了正房的屋顶。 “嘭!” 屋顶瞬时燃起了大火,屋顶上的大火就像一条导火索,片刻工夫,整个驿馆就陷入了火海。 “快,先把马放出来。” 瞬间而起的大火首先引发了马匹的恐慌,马厩里除了叶治他们的六匹坐骑,还有三匹平时供邮递换乘的驿马。 “让我来。” 郭进大喝一声,冲到了马厩前,只一脚就将栓马绳的碗口粗的长木给踹断了。 马儿没了束缚,纷纷冲出马厩,但是又找不到出路,只能在院子里乱转嘶鸣。 “官人,现在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啊。” “哎呀妈呀,走水啦,大人不好啦,走水啦。”驿卒才一边哀嚎着,一边屁滚尿流地从自己的房里冲出来。 后脚白驿丞也冲了出来,一看这漫天的火势,浑身一抖,差点没瘫软在地。 “叶,叶大人,赶紧走啊。”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一十九章 扫把星 驿卒眼尖,指着院门喊道:“快冲出去,院门那儿还没有烧起来。” “小心!别开门!” 叶治见驿卒突然朝院门冲去,拦都拦不住,急得大喊了起来。 可是忙着逃命的驿卒哪里还能听得进叶治的警告,随着他打开院门刚要逃出生天,就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 在火光的映衬下,驿卒直挺挺地往后栽倒,胸口上赫然是几支利箭。 “果然有埋伏。” 李彪大叫了一声,连忙猫着腰左腾右挪闪到了院门前,一把将驿卒的尸首拉了进来,重新关上了院门。 有门出不去,翻墙又是火,这可急煞了众人。 “啊!” 而此时院门对面的树林里也传来了惨叫声和打斗声,显然夏侯镜已经和今晚伏击他们的人搏杀在一起。 “不行,咱们也快点离开这里,夏侯一个人太凶险,能不能把墙弄倒!” “让我来!” 大马勺郭进的暴喝声响了起来,只见他“噔噔噔”撒开双腿就朝土墙冲去! “嘭!” 郭进侧着铁塔般的身子撞上了土墙。 别看墙是土垒的,还不是一般的结实。 郭进以身为椎奋力一撞,铁塔般的冲击力只让土墙晃了几晃,愣是没倒。 “呀呀,再来。”郭进怒目圆睁,大叫了一声,使出了吃奶的劲再一次朝土墙撞去。 “嘭!” 土墙终于被郭进撞塌了一片,翻倒的墙土刚好覆在了墙外燃烧的猛火油上,硬是开出了一条不到半丈宽的通道。 “走,快走!”叶治大喊着,一边将马儿往缺口赶去。 战马很快发现了前面的缺口,纷纷扬起马蹄冲了出去,叶治等人也紧跟在马儿的后面逃离了火场。 对面树林的打斗声还在继续,“李哥、陈哥,大马勺,走,咱们快去帮夏侯。” 叶治怕夏侯有闪失,提着刀就要往官道对面冲去,结果被李彪一把给拉住。 “官人莫要以身犯险,夏侯那里有我们两个去就行了,克明,你在这护着大官人。” 兴许是夏侯打乱了伏击者的阵脚,李彪和郭进穿过官道杀向树林时并没有飞箭射来。 刚冲进小树林,就闻到了极其浓重的血腥味,驿馆的大火如同一个巨大的火炬照得树林里树影婆娑,只见七八个黑衣蒙面的人正围着夏侯镜厮杀,地上还躺着四五具死尸。 “夏侯莫慌,我们来啦。”大马勺郭进暴喝一声,举着马刀就杀了过去。 蒙面杀手见有帮手杀到,连忙分出五六人来抵挡。 郭进、李彪都是军中的杀才,刀山血海里过来的,下手恁是极其狠辣,招招索命。 “娘的,你们这些肮脏货,居然敢打你爷爷的主意。”郭进一边砍一边骂,一柄大马刀又快又狠,硬是将对手砍得无半点还手之力。 “他娘的,还不死!” 大马勺就像暴怒的巨猿,双手将马刀高高擎过头顶,以力破千钧般的气势挟着凌厉的光刀狠狠地砍了下去。 慌了心神的蒙面杀手连忙举刀格挡,只是郭进这一刀太快太重,蒙面杀手竟然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半声,就被连人带刀斩成了两爿。 李彪也宰了一个,整个局势发生了逆转。 “啾。” 眼看形势不妙,与夏侯镜缠斗的一个杀手打了一声呼哨儿,狠狠地扫了夏侯镜一刀,就管自己脚底抹油开了。 见领头的开溜,其他杀手哪还有心恋战,纷纷闪身逃跑。 “大马勺,别追了。”夏侯镜喊住了提着马刀暴走的郭进,“赶紧回驿站,保护官人要紧。” “铛铛铛铛……”大鄣村响起了紧急的锣鼓声,“走水啦,大家快救火。” 村民都从睡梦中被惊醒了,很多人提着水桶赶到驿馆来扑火。 “大家小心,这是火油,千万别用水,用水火会烧的更猛,必须要用沙土来灭。” 叶治大声提醒着,可是一时间哪来的这么多沙土,加上火势实在太大,众人根本没法子扑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驿馆被烧成了白地。 “唉,好端端地怎么会走水了呢?” “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放火?” 村民们围着被烧毁的驿馆议论纷纷。 经过大半夜的折腾,天都亮了。 幸好夜里无大风,这场大火只把驿馆烧了个干净,没有祸及百姓的房子。 “官人,你没事吧。” “我没事。夏侯,你受伤了?”看到夏侯镜胳膊上的伤口,叶治心一揪,赶忙问道:“要不要紧。” “不妨事,皮外伤。” “阿奇,你先给夏侯大哥包扎一下。”叶治招呼道:“大马勺,你检查一下马匹,李哥、陈哥,你们周围转转看看有没有可疑。” “叶大人,这可如何是好啊。”白驿丞看着眼前的一片焦土和死去的驿卒大刘,痛心地掉下泪来。 “是我连累了你们。”叶治叹了一口气,自责道:“是我害得大刘兄弟枉死。” “叶大人,这也不能怪你。现在驿站出了这档子事,要先向州县禀告,查明真凶。” “嗯,那就有劳白大人,尽快向上禀报,早日查出真凶,还大刘兄弟一个公道。” 大鄣驿馆隶属于江南东路徽州下歙县管辖。 第二日,歙县的县令就带着县尉、巡检、仵作、勘验等赶到了大鄣村。 看着眼前的残垣断壁满地狼藉,县令冯守信是满头黑线,虽然驿站是直接隶属于兵部,不在地方管辖范围,但却是在自己的地界上出的问题,而且是很严重的问题。 假若是不小心失火把驿馆烧成白地还好说,可偏偏是人为蓄意纵火所致,这个性质就完全变了。 加上直挺挺躺在那里的驿卒大刘以及树林里八具不知来历的杀手死尸,这就是一桩骇人听闻的光天化日劫杀朝廷命官的惊天大案! 自己的地盘上出现这样恶劣的刑事案件,任谁都没法好过,少不得要擦屁股甚至吃挂落。 叶治在冯守信眼里简直就是比扫把还扫把的扫把星,不过他虽然对叶治没好脸色,却也没有刻意为难叶治等人。 例行的询问记录后,就没有耽搁叶治等人的行程,放他们继续赶路。 因为冯守信不想把自己卷进去,叶治他们早一天出歙县他就早一天安当,至于后续谁来管,如何查甚至能不能查出什么,他才不去操这个心。 这火虽然不是叶治放的,大刘不是叶治杀的,但一切都是因他而起,所以叶治怀着满心的歉疚给大刘家属留下了五百两纹银的抚恤,又给白驿丞五百两作为重建驿馆支用。 “夏侯,”逃过一劫的叶治一脸冷峻地问道:“什么人干得能看出来吗?” “具体什么人干的不知道,不过肯定不是普通的蟊贼。”夏侯镜皱着眉头说道:“这些人的来路没这么简单。” “官人,”李彪插了一句,“从这些杀手的招式来看,可以肯定都是军中的路数。” “什么?!” 叶治的心中翻起了滔天的巨浪,隐隐猜测到了一种可能,眼中的寒光冒起,当下却再无其他话语,狠狠了甩了几下马鞭。 …… 有了大鄣驿的教训,叶治等人加快了脚程,而且一路上刻意地变化着行进的节奏,免得再让人算计。 不过出乎叶治等人的意料,出了歙县一路上却是风平浪静屁事没有,好像黑暗中的敌手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一行六人横跨七路十三州府,几乎是从大宋国土的最东头走到了最西头,跋山涉水行程近四千里,终于在一个半月后到达凤州州治梁泉县。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二十章 这诗不应景啊 凤州始建于秦朝,地处秦岭腹地,是嘉陵江源头,西邻甘肃,南接四川,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为兵家必争之地,素有“秦蜀咽喉,汉北锁钥”之称。 凤州是北朝西魏废帝三年(554年)由南岐州改名而来,据《元和郡县图志》载:凤州“因州境有鹫鹜山为名,县南有凤凰山,因为州名。” 《方舆胜览》载:有周之兴,努蜚尝鸣于岐,翱翔至南而集焉,是以西岐曰凤翔府,南岐曰凤州。 唐武德元年(613年),凤州隶属山南西道,辖梁泉、黄花、两当和河池四县。北宋乾德元年(963年),隶秦凤路,治梁泉,领梁泉、两当、河池三县。 人生处处有惊喜,叶治在凤州居然遇到了老熟人——张方和。 张方和是叶治太学的同窗,俩人关系不咋地,当年在望湖楼西子阁还因为李师师赋词一事搞得有些不愉快。 可巧,张方和现在是凤州通判,叶治正儿八经的到美酒,老哥我自认喝过的酒不少,最了,鼓掌吧。 嗯? 掌声在哪里,欢呼在哪里。 场面有点出乎叶治意料,在座所有人都愣住了,全场悄默声的,居然连半点喝彩都没有。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是从肉体到灵魂都被彻底征服了? 不过看他们脸上的表情可不是什么痴迷的样子。 靠,不是吧,这可是陆放翁的千古佳作,这么高逼格的诗还入不了你们的眼? 会不会欣赏啊,文盲们。 唉,大哥,不是诗不好,而是这诗实在不应景啊。 好端端的开心吃喝会,就该是吟风弄月,你可倒好,扯到什么家国天下上,这是跑偏,严重跑偏。 说不应景还算是好听的,其实就是大煞风景,说不定人家以为你叶治是故意拿这诗来恶心人呢。 见霎时的冷场,黄成蹊的脸上微微地抽了抽,想缓解一下尴尬的场面,他叹道:“叶老弟真是大才啊,这志向和情怀,老哥我自叹不如,不过就是过于老成了些。老弟你正是大好年华,哪里来的衰鬓已先斑,要说衰鬓,我倒是正合适,哈哈………。” “哈哈哈哈……”见黄成蹊开口,众人自然非常识趣地一起尬笑起来。 黄成蹊的自嘲,张方和听在心里自然是无比酸爽。 哼哼,让你叶治装b,文采好又怎么样,一点眼力价都没有。 麻蛋,照你这意思,就你一个心忧家国天下,其他人都尸位素餐呗。 哼,举世皆浊你独清,今天还不是把人都得罪光了,看你以后怎么在凤州立足。 叶治此诗一出,席间珍馐佳肴顿觉索然无味,酒也难以入喉,凤和楼的隆重晚宴就在不尴不尬中草草收场。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二十一章 老老实实吃斋饭 “老车,你对叶治怎么看?”黄成蹊嘬了一口茶汤问道。 “大人,这叶治恐怕不是同路人。” “嗯。”黄成蹊嗯一声,若有所思地敲起了扶手。 “大人,叶治就一个区区的签判,值得大人如此降身结交吗?” “老车,你不知道,这叶治可不简单。” “噢?这叶治难道世家大族出身,有深厚的背景?” 黄成蹊笑着摇了摇头道:“这倒不是,叶治是简在帝心,不仅跟岳飞关系厚,而且听说和韩世忠是拜把子。” “噗,”车汉差点把茶汤喷了出来,“这也太扯了吧,他这年岁和韩太尉拜把子。” “嘿嘿,谁说不是呢,他跟岳飞长子岳云是金兰,和韩世忠是拜把子,这辈分乱的也没谁了。”黄成蹊打趣道,“不过这些都不紧要,最紧要的是陛下很看重他”。 “既然陛下对他这么看重,怎么会跑到凤州来。”车汉有些不解地问道:“要熬资历也该到江浙富庶之地啊。” “呵呵,你有所不知,叶治有一身臭脾气,好几次忤逆陛下,听说这一次因为岳飞的事情惹得陛下龙颜震怒,被贬到了这里做签判。要不是他这身臭脾气,以陛下对他的器重,至少一个正言司谏的位置是跑不了的。” “嘶。”车汉吸了一口凉气,有点难以置信地说道:“他才多大年纪。” “嗯,这事要换了别人,早就发配哪个犄角旮旯里编管去了,还能有官做?可想而知,等陛下气消了,他还得回朝中做他的好官,所以这样的人要尽量拉拢,要是实在拉拢不了,也不能轻易得罪。” “属下明白了。大人,今晚在凤和楼张方和是何用意?” “什么用意?呵呵,他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哦,我说呢,原来这小子没什么好心眼。” …… 叶治是罪官,罪官自然要有罪官的觉悟。 他这个签判是实职差遣,相当于凤州大管家,类似今天一个地级市的府办主任,如果真要管事,那上上下下一大摊子都得他来。 不过叶治可不打算当这个管家。 他这个外来的和尚念念经悔悔罪就行,犯不着和别人斗法,况且庙里的和尚也不希望你这个来挂单的多事,老老实实吃你的斋饭就是。 所以啦,叶治打定主意,能不管就不管,能当甩手掌柜最好,老老实实在凤州窝个两年,等临安城里那个男人气消了,自己还得回去抱媳妇呢。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看看书、练练字,有事没事出去溜达溜达,好好欣赏欣赏这巍巍秦岭的瑰丽风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也是一种修行不是。 第一站都已经想好了,就先去自己将流传千古的名作里提到的大散关转转。 叶治觉得没有哪一首描写大散关的诗能超过自己的(陆游的)《书愤》,这里面不仅有愤,也有悲,更有每个好男儿都该有的家国情怀和民族大义。 就因为这首诗,叶治上辈子心心念要到大散关访古,可惜一直没能成行,这次算是弥补上辈子的遗憾。 大散关离凤州有七八十里,走的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陈仓古道。 秦岭中诸多连接川陕的古道中名气最大的当属陈仓道。 陈仓道以道路北端入山处为秦汉时陈仓县而得名,又因秦岭北侧有散关扼控,又名散关道,又因途中沿嘉陵江上源故道水而行,秦时设置故道县,又名故道。 此道开辟于先秦时期,秦末汉初已成为沟通关中与巴蜀的惯行路线,刘项相争时刘邦“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即由此道北伐关中。唐代辟为驿道,逐渐替代其他栈道,成为长安通往巴蜀的主要驿道。其经行路线大致为:自长安循陇关道西行,至凤翔折南至陈仓,西南行入秦岭至玉女潭,穿越大散关翻越黄牛岭至黄花川,沿故道水行至凤县,入故道川,经马岭寨、两当县、固镇、河池县、仙人关、长举县至兴州治所顺政县,复东南行经兴城关、分水岭后渡沮水至西县,折西南经百牢关至金牛县,再沿金牛道入蜀或经褒城至汉中。 进了陈仓道,叶治才真切体会到秦岭的雄奇和险峻。 秦岭有狭义和广义之分,也就是俗称的小秦岭和大秦岭。 狭义上的秦岭指介于关中平原和南面的汉江谷地之间的山脉,是嘉陵江、洛河、渭河、汉江四条河流的分水岭。东西绵延400-500千米,南北宽达100-150千米。 而广义的秦岭,西起昆仑,中经陇南、陕南,东至鄂豫皖—大别山以及蚌埠附近的张八岭。其范围包括岷山以北,陇南和陕南蜿蜒于洮河与渭河以南、汉江与嘉陵江支流——白龙江以北的地区,东到豫西的伏牛山、熊耳山,逶迤绵延数千里。大秦岭是中华民族的龙脉所在,也是长江黄河流域的分水岭和中国南北方的地理分界线。 小秦岭的山体都是坚硬的砾岩,北坡山麓短急,地形陡峭,又多峡谷,南坡山麓缓长,坡势较缓、但是因河流多为横切背斜或向斜,故河流中上游也多峡谷。 秦岭是古老的褶皱断层山地,距今约8千万年的燕山运动使秦岭在形成以断块活动为主的南北褶皱带构造格架后,秦岭又在喜马拉雅山运动的强烈改造下,经大幅度的块断式垂直升降运动而最终形成了小秦岭的面貌和格局。 …… “我滴个乖乖,官人,你说在这样的悬崖峭壁上修建栈道那得费多大事啊。” 大马勺郭进又看了一眼身侧的深渊,暗暗咽了口唾沫,脚下不免更加小心翼翼起来,生怕自己踩的重一些,脚下的木板就要被踩漏了。 “整个秦岭都是坚硬无比的山岩,在这上面凿孔支架自然是无比艰难,更何况还有这么多悬崖峭壁险峻的地方,这陈仓道没有个数十百年是开不出来的,那是好几代工匠的性命和血汗换来的。”叶治感叹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真是一点都没错啊。” “以前只听说过秦岭古道之险,今日一见,嘿嘿,比我想的还要悬乎。”李彪看着峭壁深涧也暗暗咋舌。 “也幸好蜀道难行,要不然川蜀不保。” “是啊,当年仙人关一役,金兀术十几万大军来攻,吴玠烧了栈道,才保得川蜀无虞。如果秦岭古道不是这般险峻,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川蜀如果不保,江南则荼蘼矣。” “说起这吴太尉,也是当世名将。”李彪唏嘘道:“在诸多边帅中,我家大帅最佩服的就是岳元帅和吴太尉,可惜啊,英雄早逝。” “咳咳。”陈克明轻轻地干咳了两声。 李彪一愣,旋即醒悟,连忙带着歉意说道:“官人,瞧我这张嘴。” “无妨。”叶治叹道:“唉,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自古已然。” “官人,秦岭的山势太奇特了,到底是哪路神仙这么大的能耐。”陈克明连忙岔开了话题,“你看,前面那山,只有神仙的金斧才能劈砍地这般齐整吧。” “是啊,是啊。”大马勺郭进喊道:“仙人这一斧劈得真够狠的。” “嘿嘿,那你们知不知道这亿万年前秦岭是个什么样子?”叶治被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点起了科普的兴致,开始职业习惯性地出题目。 大马勺挠了挠头,嘟囔道:“亿万年?那得多久啊。” “官人,这万里河山不是打盘古开天辟地以后就是这样子的吗?”李彪有些不解地问道:“难道还会变不成。” “非也非也。”叶治笑道:“所谓沧海桑田,这秦岭在亿万年前还是一片汪洋大海哩。” “啥?汪洋大海?这怎么可能?” 众人大吃了一惊,绵延数百千里的巍峨群山以前居然是汪洋,这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吧。 叶治的话完全超乎了所有人的认知,连平日里最淡漠的夏侯镜也竖起了耳朵,想好好听听叶治的“骇人听闻”。 “呵呵,你们还真别不信。”看着众人一脸怀疑的样子,叶治笑道:“这秦岭的最西边连接着吐蕃国,吐蕃国的雪域高原上有一座世上最高的山峰,高达万丈,耸入云霄,可就是这当世第一高峰,万万年前也是一片汪洋。” “啥!”大马勺几乎惊掉了下巴,一脸不信地问道:“这,这也太夸张了吧,难道这山都是海里冒出来的?” “嘿嘿,可以这么说。”叶治扫了众人一眼,“怎么,你们不信?”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二十二章 黄牛寨 “信!官人说的我信!”大马勺笃定地说道:“您是文曲星下凡,您说的肯定是真的。” “哈哈哈……” “嘶。” 李彪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恍然大悟道:“难怪古人说咱们这世界是驮在一只巨大无匹的玄武神龟背上,敢情是真的啊。” “哎呀妈呀,我滴个乖乖,”大马勺惊呼道:“那还了得,万一哪天这大乌龟想回海里去了,这,这,这咱们不都得掉海里喂鱼鳖了?” “呵呵,”叶治打趣道:“有这可能。”。 听叶治这么一说,大马勺的脸霎时就白了。 只见他小心翼翼地往栈道内侧靠拢过去,一只手还搭着崖壁,轻手轻脚地迈着步子,估计腿都抽抽不听使唤了。 “哈哈哈……”看到郭进这熊样,叶治大笑了起来,“大马勺,放心吧,这玄武神龟不知沉睡了多少万年,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万一真要醒过来,别说扶着崖壁,就是钉在上面也没用,除非能飞到天上去。” “哈哈哈……”叶治的话引起了众人的哄笑。 大马勺胀红着脸,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说道:“嘿嘿,官人,俺就是觉得心里不踏实,特别是看脚底下那深渊,瘆得慌。” “郭大哥,我看你平日胆子不是挺大的吗,这会儿怎么有点怂了。”鲁奇在一旁打趣道。 “去去去,”郭进白了一眼鲁奇没好气地嚷道:“谁怂了?谁怂谁就是狗熊。” “噗呲。” 叶治差点笑喷出来,这六个人中就你大马勺最像熊了。 “官人,你笑啥。”郭进有些脸红地挠了挠头。 “没,没”叶治连忙摆手笑道:“呵呵,你啊,就是有些恐高症。” “恐高症?啥玩意?” “没事,和你开玩笑呢。” 叶治懒得解释这么多,心想要是脚下的栈道是玻璃的,那不还得吓尿了。 众人一边说笑,一边牵着马儿走着,大半个时辰终于过了最险峻的那一段悬空栈道。 秦岭上的栈道并非都是凿在悬崖峭壁上的悬空栈道,因为地质构造的原因,秦岭大山的南坡往往山势较缓,所以工匠是直接在山体上凿出道路,只有在短急陡峭的北坡才凿崖支木。 不过栈道虽然难行,但一路上的风景却是极为壮丽奇绝。 奇峰秀石、绝壁陡崖,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让人忍不住啧啧称叹;古木蓊郁,流水淙淙,如碧溪潭点缀在群山叠嶂之间,真是世外桃源人间仙土。 “官人,照咱们这个脚程,今夜只能在黄牛寨歇息了。” “嗯,如此甚好。”叶治点了点头,“今夜在黄牛寨歇息一晚,明早有个个把时辰就能到大散关。” 出门之前,叶治是做足了攻略, 黄牛寨离大散关只二十里,是秦岭山脉中不多的小盆地,方圆半里不到,木栅栏内有几十栋屋舍,供大散关的守军居住休整之用,来往的客商也可在此打尖歇脚,顺便也赚些银钱。 ……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黄牛寨口守门的兵士将叶治等人拦了下来,黄牛寨是军寨,所以入寨前都要盘查询问。 “呵呵,这位兄弟,我们是凤州来的。” “凤州来的?”兵士细细打量了叶治几人一番,六个人六匹马,马还是军中的战马,而且马上都挂着刀箭,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特别是其中那个铁塔般的大个子,总让人感觉不踏实,“你们来此作甚?” “噢,我等是陪我家官人来此访古揽胜,眼看天色已晚,所以来寨中投宿。” 兵士听了越加生疑,谁会来这犄角旮旯里游玩,即便是真来游玩,干嘛还得带着刀箭,莫不是细作? “你们可有路引?” “路引?”李彪愣了一下,反问道:“我等从凤州梁泉来,在自家地头上,未穿州过县,要何路引?” 兵士一听,没有路引,形迹又如此可疑,哪像是什么游客,这分明是细作,于是抽出腰刀大喝道:“快来抓细作!” 话音刚落,寨子里就冲出几十个提着长枪大刀的兵士,如临大敌般地将叶治等人围在了中间,角楼上还有不少弓箭手虎视眈眈地瞄准了叶治等人的胸口。 “你们这是何意?” “少废话,通通下马!一看你们就不是什么好鸟。” 叶治无奈,只得对李彪等人摆了摆手,翻身下马,走到了跟前,对兵士说道:“这位兄弟,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不是细作,我们是凤州来此地游玩的。” “少废话,到底是不是细作你说了不算,都给我老老实实的,等统领回来自会审问。” “这位兄弟,这都是误会,我姓叶,是凤州新任签判,这是我的名牌,你可以查验一下。”说着叶治将腰间名牌解了下来递了过去。 守门的兵士将信将疑地接过名牌翻来覆去的看了几下,喝道:“你们老实在这等着,别乱动,要不然别怪刀枪无眼。”说罢,拿着叶治的名牌就往寨子里跑去。 约莫多了半刻多钟,从寨子里出来一位队将模样的人,手里抓着叶治的名牌,问道:“哪位是叶大人?” “在下叶治,请问这位将军名讳?” 队将打量了叶治一眼,抱了抱拳说道:“叶大人,我是这里的队将,我叫齐辉,适才多有得罪。”说着把名牌递还给了叶治。 “无妨,刚才也是误会,不妨事。” “不知道今日叶大人到此有何贵干?” “呵呵,我刚来凤州上任,今日就是来走走鼎鼎大名的陈仓道,顺道看看秦岭瑰奇的景致,见天色已晚,所以来寨里投宿,没有别的意思。” “哦,原来叶大人是来游玩的,那就里面请吧。” 黄牛寨里的建筑布局呈比较规整的倒“凹”字型,中间是一个十余丈长宽的校场,供来往客商打尖住宿的脚店在右边角上,是两栋相对独立的屋舍。 齐辉将叶治等人领到脚店,安排好食宿,寒暄了几句就顾自己走了。 脚店是军队的产业,所以烧上来的饭菜带有浓浓的行伍味道,浓浆赤酱比较咸口,还有军中自酿的水酒,寡淡的很。 “官人,这是怎么回事?”李彪朝寨子的校场呶了呶嘴。 几人入寨时,发现校场上黑压压的都是人,男女老幼都有,三五成群无力瘫坐在地上,各个衣衫褴褛,一脸饥色,看着和那些逃难的灾民没什么区别。 叶治轻轻地摇了摇头,“先看看再说吧。” “阿娘,我饿。” “阿囡乖,再忍忍,一会就有吃的了。” 农妇将小女孩抱到了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瘦小胳膊安慰道:“阿囡先睡会儿,醒了就有东西吃了。” “嗯,呜呜呜……。”小女孩懂事地应了一声,在妈妈的怀里轻轻地抽泣了起来。 “官人,这哪来的饥民?” “我猜是从北边来的。” “北边?您是说关陕?” “嗯。” “来来来,吃饭了,每个人都排好队。”校场里的吆喝声引起了叶治等人的注意力。 只见几个兵士抬着两只冒着热气的大木桶来到了校场。 一听有吃的,校场上的饥民“轰”的一声全都爬了起来,你争我挤地涌了上去,一时间叫喊声哭闹声此起彼伏。 一个伍长模样的人见场面混乱,急忙跳上了摆放木桶的桌子大声喊道:“别挤,别挤,人人都有,想吃饭的就给老子排好队,要不然就饿着!” 丘八一喊,果然好使,校场上的饥民乖乖地排好了队,各个手里捧着碗静静地等着派食。 “你们吃着,我去瞧瞧。”叶治对众人招呼了一声,就起身往校场而去。 “官人,我陪您去吧。” 李彪放下筷子刚想起身,就被夏侯镜拉住,“还是我去吧。” 给饥民派发的粥比叶治想象中要浓好多,一颗颗白米完全饱胀煮透,冒着腾腾的热气和诱人的香味,搞得叶治也忍不住想来一碗。 按叶治的目测,这粥应该是符合能立住筷子的赈灾标准,这样一碗下去还能扛点饿,要不然喝着那些名义上是粥实际上是煮开的淘米水,就是给肚子里添把尿罢了。 叶治满意地点了点头,打粥的兵士见叶治像是来视察的官员一般,不由将勺子舀的更满了一些。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二十三章 种彦崮 “阿囡,慢点吃,吹吹,小心烫。” “嗯,知道了,阿娘。”小女孩捧着热乎乎的粥,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这位大嫂,你们是打哪来的?” 正在喝粥的阿囡看到有大人上来问话,赶忙将碗紧紧地捂在怀里,怯生生地躲到了农妇的身后,紧张地看着叶治。 农妇有些羞怯又紧张地回答道:“禀告大老爷,俺们是宝鸡那边来的。” “出了什么事?” “大老爷,俺们家乡那边生了蝗灾,地里的麦子都绝收了,家里没有一点吃的,可是官差照样来要粮要钱,说要交不上去,就、就……” “就怎么?” 农妇低头应道:“官差说交不上钱粮就要拿人去抵。” “咣当!” 身后的小女孩可能是听到了妇人的话,吓得碗都捧不住,掉在地上摔了稀碎。 “娘亲,不要。阿囡不要离开娘亲,呜呜呜呜……。”小女孩紧紧地攥住了妇人的手,不停地呜咽着:“阿囡不要离开娘亲。” 妇人急忙把小女孩搂在了怀里,不断安慰道:“阿囡别怕,别怕,娘亲在哩。呜呜…,阿囡别怕,……。” 说着,妇人自己也恸哭了起来。 看着眼前抱头痛哭的母女,叶治鼻尖一酸,他温言安慰道:“小妹妹,别怕,以后谁也不能把你和娘亲分开,我保证,别怕。” 兴许是叶治的话起到了作用,小女孩停止了哭泣,那双清澈天真的眼睛看着叶治,怯生生地问道:“阿叔,你说的是真的吗?” “嗯,真的,我保证,要不我们拉勾。” 小女孩壮着胆子伸出了小脏手。 “嗯,拉勾,叔叔保证阿囡永远不会和娘亲分开。” “嗯呢,”小女孩破涕为笑,结果刚绽开的笑脸瞬间又变成了哭脸,抽泣了起来。 “怎么啦?不相信我说的话?” “呜呜…,”小女孩一边抽泣,一边摇头道:“不,不是。阿囡把碗打碎了,娘亲还没有吃饭呢,呜呜…,都是阿囡不好,呜呜……。” “别哭,别哭,叔叔有好吃的,你等等。” “官人,我去吧。”夏侯镜声音沉重,这个铁汉子不知何时已红了眼睛。 很快,夏侯镜端回来一个托盘,有一碗白切羊肉,还有几个炊饼,一壶水。 “慢慢吃,不够还有。”夏侯镜挑了一块最好的肉递给了小女孩。 小女孩伸出手刚想接,旋即又缩了回来,怯生生得地看了一眼妇人,又看了看叶治。 “吃吧,吃饱饱,快快长大,这样就能保护你娘亲了。” 妇人也对小女孩点了点头,小女孩这才接过羊肉美滋滋地啃了一口,好像又突然想起什么,她把手里的羊肉递给了妇人,喊道:“娘亲,你吃,好香,好好吃。” 妇人抹了抹眼泪,脸上露出了欣慰地笑容,柔声道:“阿囡吃,娘亲不饿。” “这位大嫂,你可赶紧吃吧,保重身体要紧,孩子以后都得靠着你。” 妇人“嗯”了一声,对叶治和夏侯镜施了一个万福,接过托盘,有些不好意思地拿起一块炊饼慢慢地嚼着。 填饱了肚子,说话的气力也上来了。 这妇人叫蓝芝,女儿阿囡今年六岁,男人前几年被金人签发上了战场就再也没回来。 家中就剩下她母女相依为命,守着几亩薄田,老天爷赏脸的话还能刨点吃食勉强过日,结果今年年景不好遭了灾,官府又照样催粮收税,交不上的话就要拿她女儿卖了来抵,所以她母女二人跟着活不下去的乡亲出来逃难。 “唉,”叶治紧锁着眉头,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啊。” “将军回来啦!将军回来啦!” 就在这时,寨门口传来了一阵呼声,叶治循声望去,只见十几骑簇拥着一名年轻将领进了大寨。 队将齐辉疾步迎了上去,然后嘀嘀咕咕地跟年轻将领说了一通,还拿手朝叶治这边指了指。 那年轻将领对齐辉点了点头,然后就径直朝叶治走了过来。 “您是叶签判吧。”年轻将领对叶治抱了抱拳。 叶治还了一礼,“在下叶治,请问将军尊姓大名?” “我叫种彦崮。” “种彦崮?你是京兆种家的人?” 种彦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家祖种师中。” 叶治听罢,端正肃穆行礼道:“原来是种老英雄之后,失敬失敬。” 种彦崮连忙道:“担不得叶大人如此大礼。” “担得,单凭种字就担得。” “呵呵,难得还有人记得我种氏。”种彦崮有点自嘲又有些无奈地说道:“祖上的荣耀都已是过眼云烟了。” “唉,”叶治叹了一口气,安慰道:“种老英雄为国浴血杀敌,战死疆场,重于泰山万倍。种氏一门,世代忠义,我想无论沧海桑田,必定能名垂青史,受万民敬仰。” 英雄总会迟暮,无论何人无论何姓都总有走下历史舞台谢幕的一天。 种氏的根基在关陕,随着关陕易主、西北沦陷,种氏就成了无源之水无根之木,其衰落也就成为历史的必然,现实就是这么无奈。 种彦崮没有答话,只是冲叶治抱了抱拳,可能是不知道该如何说,或者是尽在不言中了。 “种将军,现在是你在镇守大散关吗?” “嗯,宣抚司在大散关有一部兵马,我是部将,算是为国守门吧。” “那这些饥民?” “叶大人,我们坐下再聊。” “好,种将军请。” 叶治和种彦崮回到了脚店,火头军重新上了一轮酒菜。 “叶大人,你的大名我是早有耳闻。”种彦崮给也叶治斟了一碗酒,也给自己倒得满满当当,“来,初次见面,这碗酒,我敬你。” 叶治在高邮和顺昌没少跟行伍里的丘八打交道,知道他们的脾性,感情和胆气都在酒里,甚至有时候道理也在酒里。 叶治也不含糊,双手端着酒碗对种彦崮敬了敬,然后“咕嘟咕嘟”地一饮而尽。 一碗喝完,叶治端起酒坛先后给种彦崮和自己斟满了酒,说道:“种将军,这一碗酒,我敬你!” “好,痛快!”见叶治这么爽气,种彦崮心中不免又高看他几眼。 喝完第二碗,二人相视一笑。 种彦崮喝完刚放下碗,叶治又给两人碗里斟满了酒,“种将军,这碗酒我再敬你。” 刚坐下就空着肚子来了两大碗,种彦崮虽然好酒量,肚子里却是腾腾冒酒气有些虚了,一看叶治还来第三碗,心想这小子怎么这么能喝,莫不过是酒鬼,便笑着问道:“叶大人,这第三碗酒可有什么说道?” “呵呵,钟将军,第一碗主敬客是尽地主之谊,第二碗客敬主是表感谢之心,这第三碗酒是敬英雄。” 种彦崮听得眼睛一亮,压下胃里的翻腾,举着碗说道:“既然如此,那这一碗我也敬你!” “哈哈……,”叶治笑道:“惺惺相惜,干!” “干!” “咕嘟咕嘟”一碗酒又是底朝天。 种彦崮刚放下碗,叶治又抱起酒坛给二人加酒,种彦崮一口菜没吃就连着干了三大碗,现在叶治又来倒酒,种彦崮的脸有点僵了,再这么喝下去可有些吃不消啊,可再吃不消又不能认怂,种彦崮的胃不争气地抽了一下。 “叶大人,”种彦崮有意无意地将斟满酒的碗往里推了推,指着校场上的饥民说道:“这些饥民可怜呐。”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二十四章 好一个胡宣抚 “想必叶大人已经知道这些饥民的来历了吧。”种彦崮一边说着,一边抓起了一大块白切羊肉。 “嗯,方才已经听说。”叶治点了点头,问道:“种将军,现在两国议和,你为何还要冒这个风险?” 种彦崮明白叶治的意思,宋金议和的关头,你边将开关接纳饥民,等同于招降纳叛。 金人对于北民南逃一直是耿耿于怀,要不然也不会一再向赵构提出北人归北的无理要求,万一金人觉察前来问罪,那种彦崮一个破坏两国“友好邦交”的罪名是逃不掉的。 “唉,我总不能看着自己的同胞活活饿死吧。”种彦崮恨恨地咬了一大口羊肉,狠狠地在嘴里嚼着。 “种将军说的没错,无论南北皆是我族同胞、大宋子民,谁能忍心看着他们忍饥挨饿受苦受难,死于异种之手,换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种彦崮一副千金难买是知音的表情,吞下了一大块羊肉,端起酒碗对叶治说道:“叶大人,就凭你这句话,这碗酒我敬你,我先干为敬。” 说完咕咚咕咚来了个底朝天,看来不动声色地吃了几块羊肉下去,恢复了底气。 叶治也咕咚咕咚一碗下肚,顺手抓了一块羊肉嚼着。 “叶大人,恕我唐突,你怎么跑凤州来了。” “呵呵,”叶治苦笑地摇了摇头,“现在朝中奸臣当道,残害忠良,大行丧权辱国之事,置国恨家仇于不顾,卑躬屈膝却甘之如饴,我是受不了这鸟气。” “唉,可惜了岳元帅。”种彦崮悠悠地叹了一口气道:“岳元帅是何等英雄人物,竟然落得如此下场,怎能不让天下寒心齿冷啊。” 叶治默然不语。 “岳元帅是我最敬服的人,他尝言:文臣不爱钱,武臣不惜死,天下太平矣。我常以此言自励,以收复故土为志,只可惜朝廷无恢复之意,只能在此空嗟叹。” “那这些饥民你打算怎么办?”叶治的发问瞬间把种彦崮拉回到了无奈的现实。 种彦崮揉了揉太阳穴,有点儿发愁,“我也想不到什么好主意,人不多还好说,军中还能拿点口粮出来救济救济,但时间一长或者再有饥民来,我这里肯定接纳不了。” “凤州不是可以安置吗?” “凤州?呵呵。”种彦崮笑道:“你指望黄成蹊啊。” “怎么?” “呵呵,也是,你初来乍到,不知道这个人。” 种彦崮摇摇头,语带轻蔑地说道:“他黄成蹊要是个忧国忧民的好官,那饥民倒不怕没有生路,可惜他不是,指望他提饥民出头做主,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看到叶治一脸疑问的样子,种彦崮继续说道:“不是我在你跟前搬弄是非,实在是黄成蹊那帮子就没一个好的,假公济私、贪污纳贿,暗地里没少干见不得人的勾当。” 叶治虽然对黄成蹊的观感不咋地,不过还真不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虽然种彦崮也是一面之词,但叶治的直觉告诉自己,种彦崮所说的估计是八九不离十。 “叶大人,你刚来凤州,人生地不熟,黄成蹊这个人你要小心些,省得到时候吃了他的暗亏。”种彦崮给叶治打起了预防针,“他们那班人龌龊的很。” “这黄成蹊莫不过有什么来头?” “嗯,还真被你猜中了。”种彦崮说道:“黄成蹊和御史中丞万俟卨是同乡,据说还沾亲带故,也不是没人纠弹过黄成蹊,不过都被压了下来。” “是他!”一听到万俟卨这个王八蛋,叶治眼里瞬间喷火。 “朝中有人好做官,所以,黄成蹊的官帽稳当的很,这个人明面上装得公正清廉,实际上阴着呢。” “饥民的事,我回凤州会去斡旋争取,任其流亡终究不妥。”叶治叹道:“希望黄成蹊能够答应。” 种彦崮点点头,说道:“希望能有个好结果吧,我实在不忍心看到百姓流离失所。” “听说叶大人是来此访古揽胜的?” “是,我对秦岭奇绝的风光,还有大散关的大名仰慕已久,所以趁着空闲特意来转转,这次确实是不虚此行。” “大散关乃关中四大门户,自古为川陕咽喉,确有不凡之处。今日叶大人好生歇息,明日随我一同前去,我给你做向导。” 叶治一听大喜,抱拳道:“那就有劳种将军了。” 第二天,种彦崮起得很早,带着叶治也没法睡懒觉,吃过早饭,叶治就跟着种彦崮的人马前往大散关。 大散关共有驻兵两百,种彦崮所部人马除去了搞后勤的,其余分成了两拨,两日一换,轮流戌守大散关。 出了黄牛寨走了五六里,叶治就听到山间传来了“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由好奇地问道:“种将军,这是什么声音?” 种彦崮卖起了关子,笑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顺着蜿蜒的栈道,绕过了一个山湾,眼前豁然开阔,一个比黄牛寨还略大的山间盆地映入了叶治的眼帘。 此时盆地里热火朝天,数百青壮正在开山挖石、取土填坑,刚才“叮叮当当”的声音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种将军,这是?” “这是在修建兴赵原。” “兴赵原?” “嗯,”种彦崮有些无奈地说道:“此番议和,以大散关为国界,我朝将大散关外的和尚原和方山原让予金人。大散关乃川陕门户,和尚原又是大散关门户,胡宣抚怕大散关因无和尚原捍蔽而不稳,特命在关后筑兴赵原以做屯兵守御之用。” “嗯,未雨绸缪、有备无患,此乃持重之道。” 叶治点了点头,有些佩服胡世将的战略眼光。 如果兴赵原修建起来,将成为扼守陈仓道的一个极为重要的战略支点,即使大散关不幸为金人所迫,有兴赵原控扼,金人也没法顺利地渡过陈仓。 “那是,胡宣抚,咱们军中上上下下都服膺的很。唉,可惜这样知兵知人知进退的相公太少了,要不然国家也不会沦落到要给蛮夷俯首称臣的境地。” “嗯,我也素问胡宣抚的威名,这几年川蜀固若金汤,朝廷无西顾之忧,胡宣抚运筹帷幄,功不可没。” “胡宣抚最长咱们志气的事你知道是哪件吗?” “不知。”叶治笑着摇摇头,催促道:“种将军快给我说说。” “去年金人统军呼珊、迪布禄合军五万余屯于刘家圈,胡宣抚命吴都统(右护军都统制吴璘)、杨都统(川陕宣抚司都统制杨政)、郭都统(枢密院都统制郭浩)取之,进而收复陇州,击破岐下各屯,又攻取华、虢等州,我军兵威因而大振。” “嗯,这事我知道,确实是川陕近年少有的大捷。” “我还没说完哩。”种彦崮继续说道:“此战我军俘虏北军三千人,胡宣抚命令将三千俘虏中查验声音容貌,得女真四百五十人,悉数斩于嘉陵江上,将敌人首级磊成京观,其余两千多汉签军皆涂面放还。胡宣抚杀伐之果断,啧啧啧,我等都自叹不如,如今想想,仍然是热血沸腾。” “好!好一个胡宣抚!” 叶治也忍不住拍掌叫好,胡世将的做法非常对叶治的胃口,后世不是有一句话叫“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酷”吗,对待敌人就要比冬天还要冷酷无情,抛除所有的妇人之仁。 “嘿嘿,是不是很长志气啊。” “嗯嗯,忍不住要给胡宣抚点赞!” “点赞?啥意思?” “咳咳,就是赞叹叫好的意思。” “哈哈哈,看来你也是同道中人。” “嘿嘿,反正我觉得对付金人蛮子就不能手下留情,他们残杀了我们无数无辜百姓,这个债一定要用血来还。” “好!我也为你点赞。” 靠,种彦崮学得真快,他恨恨地说道:“你这话说到我心坎里了,家仇国恨都不报,岂为人子。” 秒懂,叶治知道种彦崮心里有个死结,那就是他祖父种师中的死。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二十五章 至少是雅盗 两人一路说着聊着,不久就远远地看到了卡在两座大山之间的大散关。 “喏,看到了吧,那就是大散关。”种彦崮用马鞭朝大散关指了指。 昨日喝了酒,今日又聊得投机,两人的距离拉近了很多,少了客套多了随意,按这个趋势下去估计不久就要一起扛枪那啥的了。 “这地势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啊。” “可不是,”种彦崮又起了兴致,“我再给你说说这大散关的来历。” “好啊,求之不得,洗耳恭听。” “嘿嘿,”种彦崮咧嘴一笑,侃侃而道:“大散关为周朝散国之关隘,故称散关,与函谷关、武关、萧关合称关中四关。大散关所在的地方就是大散岭,其左右两侧两座大山,一座形似卧牛,故称卧牛山,另一座形似奔马,叫马头山,这两座山极其险峻,人马难以逾越,只能从大散岭上通行,这也是大散关要害之所在,只要它在手里,任何人就别想渡过陈仓道。” 叶治听得频频点头,种彦崮见叶治听得入迷,更加来劲,继续鼓舌说道:“大散关自古为川陕咽喉,是关中前往川蜀所有古道中最为便当的一条。当年刘邦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就由此前往关中平定三秦。三国时诸葛孔明亦出大散关围陈仓,与曹真大战。不仅如此,大散关景色奇胜,自古是百姓游览之地。据传老子西游遇散关令尹喜于散关,授其《道德经》一卷,现在关隘两侧的山崖之上还有不少石刻呢。” “哦,那我得好好看看。” 大散关全部由灰色的砾岩砌成,长约十四、五丈,高两丈有奇,开着一道丈宽的城门,城关上有一座木制的门楼。 大散关比叶治见过的一般的关隘要高要大,给人一种固若金汤的感觉,就像一道坚固的堤坝,给人踏实的安全感。 最惹人注目的是大散关右侧的绝壁上铁钩银画刻着的三个遒劲的大字:“大散关”,斑驳而肃杀的字迹似乎在讲述着大散关辉煌的历史记忆。 “怎么样,我没吹牛吧。” 种彦崮对叶治挑了挑眉,说道:“每当站在大散关上,心中的豪气就油然而生,恨不得马上提兵十万北复中原。” “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甚闻名,大散关雄哉!” 叶治伫立在大散关上,纵目远眺,只见群山叠嶂,古木蓊郁,两侧的山峰真的像种彦崮所说如卧牛,如奔马,又像密不透风的天然屏障,牢牢地把陈仓道守护在身后。而大散岭下,清姜河激湍奔流,碧水如蓝,风光之美超乎想象。 “摩崖石刻就在那边,走,我领你去看看。”种彦崮拉起叶治就往右侧的绝壁奔去。 关右的绝壁上除了大散关三个大字外,还有大大小小几十副摩崖石刻,字小的如拳,大的如首,内容大多以古代名家的题诗居多。 “怎么样,不虚此行吧。” 看到叶治兴致勃勃聚精会神地盯着石刻看,种彦崮在一旁怂恿道:“是不是有一种诗兴大发的感觉,你这个状元郎也题首诗,不枉来此走一遭。” 被种彦崮这么一说,叶治也是豪气顿生,心中技痒,于是大喊道:“笔墨来!” 随行的士兵听要笔墨,一溜烟地跑回门楼,吭哧吭哧地端着托盘又跑了回来。 墨水黢黑发亮,不过笔却有点秃。 叶治提起笔,在墨水里反复蘸来拈去,这么差的笔,不会影响哥的发挥吧。 管他呢,写砸了也没事,以后等哥出名了,再丑也是书法大家,自成法度,很多人都得抢着学呢。 绝壁如斧劈般平整,就是已经有点拥挤,叶治好不容易找了一块相对大点的宝地,深吸了一口气,就提笔刷刷了起来。 看着叶治挥毫,种彦崮不由念了起来:“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 嘿,写完收工。 叶治极其潇洒地将秃笔一扔,等待着如潮般的掌声。 “好!” 种彦崮竖起了大拇指,赞赏道:“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此联定将名传千古。” 种彦崮这么一夸,叶治的脸“唰”地红了起来,一时兴起,又犯了剽窃的老毛病。 算了算了,干嘛纠结呢,先到先得。 孔乙己不是说窃书不算偷吗,即使算偷也是雅偷,自己至少也是个雅盗。 种彦崮当然不知道叶治心里的小秘密,他叫道:“我一定找最好的石匠把字刻起来,嗯?你还没署名呢,赶紧的,把名字添上去。” “这,这署名就算了吧。”叶治还是要点b脸的,心里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你不署名,以后谁知道是你写的,你看看,这些石刻哪个没署名的。”种彦崮嚷嚷道:“又不是偷的抢的,有啥不好意思的。” 叶治的脸更红了。 我说大哥,这就是偷来的好不好,偷别人的东西很光彩吗,虽然苦主永远不知道是自己丢的东西,但哥还是懂点廉耻的好不。 “好啦,署名就署名,怕了你了。” 叶治发挥出了一不要脸二不要皮的精神,又“唰唰”地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完美! “呜呜呜……” 就在两人嗨的起劲时,关上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号角声。 种彦崮一听牛角声,整个人就像绷紧的弹簧,一下子跳了起来,转身大喊道:“怎么回事?” “将军,有警!” 种彦崮寒毛炸起,拉着叶治冲到门楼,顺着兵士所指,发现大散关下真的来了一支人马,不过人数是不很多,估摸着就几百号人。 “呜呜呜……” 随着示警的号角声响起,守军都冲上了关口,张弓搭箭、提枪竖盾,严阵以待。 关外的人马到了清姜河边就停了下来,为首的一名将佐冲着关上一阵叽里呱啦,隔的有些远,听不清他说些什么。 “估计是为饥民的事情来的。” “管他哩,看看再说。”种彦崮一脸不屑地说道:“怕他们个毬。” 说话间,只见北军将佐跨着马举着手独自一人过了清姜河,不徐不疾地来到了大散关外的据马桩前停了下来。 “来着何人?” 北军将佐抬起头睨了一眼关上,面带倨傲地喊道:“让主事的出来答话。” 种彦崮一听,火冒三丈,大声骂道:“你算哪根葱,少在大爷面前装大瓣蒜,有屁就他娘的快点放!” “你,你,你个混账,怎么敢如此无礼。” “我日,你小子是不是活腻歪了,存心来找大爷不痛快。”种彦崮继续破口大骂道:“他娘个贼毬,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敢来这里撒野,快滚!” “你,你,我我……。” 正事还没说,就被种彦崮骂的狗血淋头,北军将佐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种彦崮一时说不出话来。 “什么你你我我,你又不是小娘子,大爷对你没兴趣!”种彦崮这厮的嘴可真毒,一句又给怼了回去。 “哈哈哈……”关上传来了一阵阵哄笑声,“将军,我看这厮扭扭捏捏,说话都不利索,没准就是个娘们!” “对对对,小娘子,给大爷们唱个曲啊。” “小娘子,来笑一个。” “小娘子,晚上洗白白哦。”…… 真特么的有才。 听着身边兵士们的取笑,叶治也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北军将佐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气得脸都歪了,他指着种彦崮大声威胁道:“好、好,好你个混账,赶紧把我朝的百姓放回来,要不然有你们好看!” 种彦崮看了一眼叶治,果然是为饥民来的,冲着关下喊道:“娘皮,老子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快滚!” 北军将佐怒极反笑,喊道:“哼,不知道?你以为一句不知道就能蒙混过去吗。就在昨日,我们亲眼看见你们掠走了我朝数百百姓,你们还想抵赖。” “你朝百姓?笑话,那你说说你是什么朝什么国。” “我大金朝!” “放屁!” 种彦崮怒骂道:“你这个数典忘祖,背弃祖宗的东西,甘为金贼走狗,为虎作伥,我呸!” “哼哼,你别跟我逞口舌之利。”北军将佐腰杆子好像突然硬了起来,对种彦崮指责道:“现在两国议和,你私自掳掠我朝百姓,难不成是要破坏和议,重开战端吗。” “哼,你朝百姓,放你娘的狗屁,那都是我大宋子民,你们要开战,老子奉陪到底!快滚,要不然老子现在就收拾了你这个狗东西。” 说着种彦崮从身边兵士手里抢过弓箭,对着关下抬手就是一发!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二十六章 活活被强 “嗖!” 利箭瞬间钉在了北军将佐马前一尺处,吓得他差点摔了下来。 “你你你,你居然敢射我?该死!” 北军将佐吃了这么大的鳖,怒不可遏,冲着种彦崮怒吼道:“两国开战,你担得起吗!” “要战就战,老子种彦崮在大散关等着你!”说着又搭起了弓箭,“再不滚,老子下一箭可就不会射歪了。” “好好好,你们等着。”北军将佐撂下一句狠话,就掉转马头灰溜溜地跑了。 “哎呀,小娘子,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啊,还没陪大爷好好快活快活呢!” “哈哈哈……” “噗呲……”北军将佐气急攻心,再也忍不住,仰天吐了三两大血。 “哟呵哟呵……” 看着关下的人马灰溜溜地退去,士兵们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 种彦崮对叶治挤挤眼,问道:“怎么样,厉害吧。” “给你点赞!”叶治不由竖起了大拇指,“会玩。” “嘿嘿,是不是觉得我太莽撞?”种彦崮有点炫耀似的问道。 “不会不会,”叶治连连摆手道:“我佩服还来不及呢。” “嘿嘿,不说实话。”种彦崮摸着下巴,笑眯眯地盯着叶治,“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 “好吧好吧,刚开始是觉得有点,不过,一会儿我就明白了。” “哦,说来听听,明白什么了?” “嘿嘿,你是考我啊。”叶治咧嘴笑了笑,道:“从仙人关大战后,金人只敢与我沿渭河对峙,哪还敢主动出击,哪次不是气势汹汹地来,最后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走。我们不找他们麻烦,他们就求神拜佛了,还敢主动惹事?那不是粪坑里点灯吗。” “粪坑里点灯?啥意思?” “找屎啊。” “找屎?……找死?!”种彦崮愣了一下,很快反应了过来。 “哈哈哈……,太有意思了,你这个读书人,还是状元郎怎么这么不斯文。”种彦崮扶着叶治的肩膀笑的差点背过气去,“哈哈哈,笑死我了,找屎,哈哈……。” “嘿嘿,斯文能当饭吃啊。” 种彦崮捂着笑痛的肚子,一边擦了擦笑出的泪花,拍了拍叶治的肩膀说道:“这个人越来越有意思了,你说的没错,这些年金人被打怕了,所以别看他们凶,其实是色厉内荏罢了。你信不信,刚才我就是把那厮射死在关下,金人也不敢怎么样。” “信,我信!” 叶治白了一眼种彦崮,心中恶趣味道:射,你就喜欢射。 “走走走,喝酒去,他娘的,今天真痛快!”种彦崮亲热地搂着叶治的肩膀下了关口。 “这大中午的喝什么酒,不怕军法啊。”叶治白了一眼种彦崮,他实在没有这个酒瘾。 “喝几碗水酒解渴咋啦,天大地大,这里老子说了算。” 种彦崮把眼睛一瞪,一副土匪的做派,英俊潇洒小将军的人设瞬间崩塌。 见叶治不爽利的样子,种彦崮斜着眼睛问道:“莫非你瞧不起我这个粗人?” 我靠,也来这一手。 叶治拍了怕额头,说道:“行行行,算我怕你了,不过我们可说好了,最多不能超过三碗,不行的话就拉倒。” 种彦崮见叶治就范,笑嘻嘻地说道:“好好好,三碗就三碗。大牛!” “哎,将军,咋啦?” “去换两只大碗来。” “好嘞。” “你,”叶治彻底被种彦崮打败,他捂着额头道:“你这无赖样和一个人很像。” “啥,谁?”种彦崮好奇地问道:“还有和小爷一样英明神武的人?那人是谁?” “呵,真要论起来,你比他还差点。”叶治没好气地白了一眼种彦崮,“你脸皮再厚点就差不多了。” “哎哟喂,到底是谁啊。” “韩世忠。” “噗呲!”种彦崮一口酒喷了出来,连忙摆手道:“比不了,比不了,这可比不了,我怎么能跟韩太尉比。” 叶治抹了抹脸上的酒水,满头黑线,差点没忍住要把种彦崮给掐了。 “嘿嘿,对不住,对不住。” 种彦崮刚想拿手去给叶治脸上擦擦,见叶治那种要吃人的眼神,一副秒懂的样子,悻悻地缩回了手。 “你故意的吧。” 种彦崮脸上一红,尴尬地搓搓手,赔笑道:“哪能啊,我是被韩太尉的名头吓住了。” 叶治白了一眼种彦崮,鬼才信。 “嘿嘿,”种彦崮凑了过去,腆着脸问道:“听说你和韩太尉是结拜兄弟?” “嗯。” 种彦崮翘起了大拇指,“牛逼,我服你,和韩世忠这样的牛逼狠人都是兄弟。” 叶治又白了种彦崮一眼。 “嘿嘿,我有个事想和你商量商量。” 此时的种彦崮彻头彻尾就是一个泼皮无赖,脸皮比切菜板还厚,昨天怎么就没看出来呢,本性暴露啊。 看种彦崮一脸贱样,叶治估计没啥好事,半拉着脸说道:“有话就讲,有屁就放。” “嘿嘿,”种彦崮也不恼,堆着笑道:“你看啊,咱俩这么有缘,又这么投契,昨日刚相识,今日就一起并肩退敌,正所谓英雄惺惺相惜,我有个提议,不知道你肯不肯。” 叶治一听,心中暗叫不妙,这鸟人难道也要和我结拜? 还未等叶治张嘴说话,种彦崮就抢着说道:“嘿嘿,你看啊,咱们这么投契,不如干脆结拜为兄弟好了。古有刘关张桃园三结义,今有种叶大散关义结金兰,岂不是美谈。” “这,” 叶治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好,岳飞岳云死后,他再也不愿意牵扯太多因果。 “怎么?” 种彦崮见叶治不情不愿的样子,把脸一拉,有些不痛快地问道:“是不是觉得我是粗人,瞧不起我?” 叶治痛苦地捂住了额头,心中暗骂,他娘的,古人怎么都是这个套路,一言不合就觉得你看不起他,要翻脸的节奏,这是霸王硬上弓啊。 不过想想也正常,自己上辈子那会儿,素未谋面的人不也是三杯下肚后就称兄道弟吗,这是深深刻印在国人骨子里的特质。 唉,强扭的瓜真的不甜啊,你们怎么就都看上了我呢? “呵呵,”叶治尴尬地干笑两声,解释道:“你别误会,我没有那意思。你也知道,我是个被贬的罪官,我是怕连累你。” 叶治总算找了一个自认为说的过去的理由。 “什么?!” 种彦崮将手中的大海碗往桌上一扔,皱着眉头叫道:“你把我种彦崮当成什么人了?难道我是那种势利小人吗!” “这。” 说多错多越描越黑,叶治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反正只要你不答应,就是看不起他,到时候翻脸拔刀子什么的,都只能赖你自己。 叶治痛苦地捂着自己的额头,干脆闭上了嘴巴。 “一个大男人咋这么不爽利。”种彦崮有些生气地说道:“难道和我结拜是辱没了你?” 好嘛,这大帽子一顶加一顶,叶治感觉自己的脖子都快要被压断了。 “我真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几个意思。”种彦崮瞪着叶治,一副一言不合就要暴走拔刀子的泼赖样。 唉,怕了你,投降,我投降,这是活活地被强啊。 “其实我想说的是,能与你这样的英雄人物结交是我的荣幸,我求之不得啊。”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二十七章 黄成蹊是个好领导 “黄大人,属下冒昧前来,恕罪恕罪。” “哎,叶老弟说的什么话,你能上门,我高兴都来不及呢。”黄成蹊热情地和叶治打着招呼,“来,快请坐。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我弄了点团茶,咱们边吃茶边聊。” “好啊,那我就沾您的光了。” 黄成蹊不但是老饕,看得出来他还是个茶道高手。 案上摆放着一整套茶具,有银质的茶研、竹制的罗筛和茶筅、建州的茶盏等,一旁精致的红泥水壶在炭炉上煨着汤水,正徐徐地往外冒着热气。 黄成蹊点茶的动作一丝不苟又十分娴熟,如同行云流水,充满了一种动静相宜的和谐美感。 他先将已烘烤好的团茶饼用茶研细细地研磨成粉状,然后用罗筛将茶末细细地筛上一遍。 筛好茶末,红炉里的汤水恰好烧开,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响声。 黄成蹊先用沸水将大茶盏暖了一遍,然后用银质小勺往大茶盏舀了两勺茶末,接着又往大茶盏中注入了少许刚开的汤水。 “叶老弟,这点茶讲究心静,图的就是个乐趣。”黄成蹊一边点茶,一边介绍道:“茶汤好不好,关键就在这注水和击拂。这注水要七次,称为七汤。” 黄成蹊一边用汤匙将茶末调成膏状,一边道:“这头汤水要环绕着茶末注入,不可直接冲在茶末之上。” “哦?这是为何?” “这样子茶膏就不会散。” “二汤要来回成一条直线,快注快停。” 注完第二道水,黄成蹊取过茶筅开始旋转打击和拂动茶盏中的茶汤,使之泛起汤花。 “三汤茶筅要轻盈均匀。……四汤注水要少,茶筅的击拂要舒缓。……五汤击拂轻重茶汤沫饽而定。……六汤搅拌要缓慢。……七汤最后注水要看沫饽厚薄、凝固程度,如果达到要求,点茶便可完成。” 黄成蹊手不停筅,手中的茶筅时而旋转、时而摆击,时而轻缓、时而重急;一边娓娓将点茶精妙出一一道来。 “成哩。” 黄成蹊的声音略带着欣喜和自豪,他将手中的茶筅放下,又拿起一根茶匕蘸了水在汤面上勾画起来。 “叶老弟,你看看我这茶点的如何?” 叶治仔细一看,卧槽,黄成蹊的手段还真不是盖的。 茶汤汤面鲜白有如奶油一般,汤花厚重咬盏经久不散,汤面上还有一个勾画出来的“道”字,一股浓香扑鼻而来,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妙!黄大人好手段!”叶治由衷地赞叹道:“真是道人晓出南屏山,来试点茶三昧手。” “叶老弟过誉了,我哪担得三昧手之称。”黄成蹊自谦道:“这点茶要点的好,一在调膏,二在注水,三是击拂,里面的门道深着呢,我也就是学了个皮毛。” “哈哈,黄大人太过自谦了,在下今日算是大开眼界,即使是三昧手也不过如此手段吧。”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叶治的一顿夸赞让黄成蹊的脸上挂起了自得的笑容。 “来,尝尝味道。”黄成蹊从大茶盏里分出了一些茶汤到两只小盏里,将其中一只递给了叶治。 叶治捧着茶盏,细细地闻着茶香,恍然如醉。 慢慢地啜一口在嘴里,细细品味其中三昧,直感觉灵台一片清明。 “好,妙!沫饽洁白,水脚晚露而不散,汤质浓稠,茶乳融合,饮一口心神皆醉、物我两忘啊。” 叶治难得吃到这么一口好茶汤,不由大加赞赏。 “哈哈哈……”黄成蹊有点小骄傲地大笑起来,“看来叶老弟也是同道中人啊,以后有空闲,多来我这吃茶。” 两人一边吃茶,一边聊起了闲篇。 “叶老弟大散关之行如何啊?” “秦岭风光独绝,大散关名不虚传,不虚此行。” “嗯,凤州虽然偏远,比不上江南的富庶繁华,但名胜古迹不少,值得一去。临安有西湖十景,凤州也有八景。” “哦,都有哪些奇景?” “凤州八景者,南岐霁雪、凤岭晴岚、铁棋仙迹、萧寺晨钟、栈道连云、滴泉鸣玉、石门秋月、唐沟烟柳。每一处都是值得一观的好景致,今日咱们这茶汤的汤水就是取自滴泉。” 黄成蹊有点炫耀似的介绍道:“叶老弟你初来乍到,可以抽些时间多去走走看看,这衙门里的事无需太过操劳,交给下面去办就成。” 哇靠,黄成蹊这个领导居然这么好,让属下翘班去游玩。 “黄大人,属下今日来,还真有件事情要禀告,请大人定夺。” “噢,”黄成蹊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什么禀告不禀告的,有什么事,叶老弟但说无妨。” “属下在黄牛寨,刚好遇到了一些从宝鸡逃难而来的饥民,寨中无法长时间安顿,不知大人能否将饥民安置下来?” “什么?饥民?” 黄成蹊一错愕,旋即放下茶盏埋怨道:“这个种彦崮,行事怎么能如此孟浪。朝廷再三申饬,不得接纳北民,他倒好,居然开关纳逃,这要是坏了两国邦交怎么办。” 黄成蹊劈头盖脸地一通埋怨,让叶治到了嘴边的话一时卡在了喉咙里。 “叶老弟,黄牛寨有多少饥民?” “有一两百吧。” “是种彦崮让你来找我的?” 叶治摇了摇头说道,“是属下看饥民可怜,又无处安身,所以才来向大人禀告的。” “这种彦崮荒唐啊。”黄成蹊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两国刚刚议和,息兵止戈,他这么做,万一金人兴师问罪,岂不是又要重开边衅!” “黄大人,这些饥民也是大宋子民,我们怎么能见死不救。” “唉,叶老弟。”黄成蹊语重心长地说道:“这话虽然不错,但现在大散关以北是属于金人治下不是,万一金人问起罪来,理亏在我啊。” “黄大人,属下有些不明白,复我旧土,抚我邦民怎么就理亏了呢,要说理亏也是金人理亏。” 黄成蹊被叶治一怼,不由脸色一白,嘴上稍稍缓和了几分,苦口婆心地对叶治劝道:“叶老弟,切莫意气用事,这事情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不是我黄某爱惜官位,我是怕万一两国重开战端,那百姓又要遭受兵火之苦啊。” 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叶治都不知道如何去反驳。 “那是不是为两国邦交就要卑躬屈膝、跪地称臣?就要置子民于水火,见死不救?” “叶签判!” 黄成蹊被怼的不轻,不由勃然变色,恼怒道:“种彦崮是宣抚司的人,我管不着。但凤州的地界我说了算,我是不会拿万千百姓的性命去冒险的,安置饥民的事情休要再提。” 说完,气呼呼地端起了茶盏。 黄成蹊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让他同意安置饥民是难比登天,可如果不妥善安置,饥民的生计是一个大问题,总不能把他们重新赶回去送死吧。 虽然叶治给种彦崮出了个主意,让饥民中能劳动的去修建兴赵原,通过以工代赈的法子暂时解决饥民的吃饭问题,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叶治意兴阑珊的出了州衙,夏侯镜破天荒地开口问道:“官人,如何?” 叶治苦笑着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默然无语。 头痛啊头痛,没想到刚上任就碰到了这么棘手的事情。 叶治蹙着眉头默默地走着,一时想不出其他什么好的法子来。 “官人,”一直跟在叶治身后的夏侯镜开口说道:“既然姓黄的不肯做主,那何不去找找能做主的人。” 夏侯镜的一句话惊醒了梦中人。 叶治转过身,一些意外地看了看夏侯镜,说道:“嘿,别看你平日不爱说话,这一开口还真能解决问题。走走,赶紧回去。”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二十八章 有心无力 车到山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夏侯镜的提醒让叶治想到了一个能解决这个问题的人——川陕宣抚副使胡世将。 川陕的军政大权都在胡世将的手里,他要是同意接纳安置灾民,那其他人反对都不好使。而且以叶治对胡世将性格的判断,他同意安置灾民的可能性在八成以上。 叶治兴冲冲地回到住所,让李彪备好马匹,就领着几人往河池赶去。 绍兴九年六月,吴玠病逝,胡世将调任宝文阁学士、川陕宣抚副使,以四川制置使之职暂管四川宣抚司事。 不久,胡世将正式被任命为四川宣抚使,在河池置司开设官署。所以,河池虽然是凤州治下一县,却是川陕的军政中心。 河池位于凤州西南一百五十里,地处秦岭西麓,嘉陵江上游的徽成盆地。因河池地处祁山要道,附近有仙人关和白水关,自古就是烽火之地、兵家必争,其战略地位丝毫不亚于凤州,这也是胡世将选择在此置司的主要原因。 “官人,看来今日是到不了河池了,要不咱们先到前面的村子里宿一夜?” 叶治内心焦急,出了凤州就一路快马加鞭,但因出城时已是中午,所以金乌西沉时还在半道上。 “嗯,也好。”叶治点了点头,说道:“夜路难行,就先歇息一晚。” 在村民家吃过晚饭,已是月朗星稀,叶治罕见地找夏侯镜“谈话交心”。 “玉芝和阿囡在家里住的可还习惯?” 叶治一提到蓝玉芝和阿囡,夏侯镜的眼睛中闪现出了一丝亮光,他点点头,轻声答道:“挺好的。” 这块千年寒冰的脸上居然微微泛起了红晕。 原来叶治见蓝玉芝和阿囡可怜,就将她们一起带回了凤州。 叶治等人在凤州租了个宅子,缺一个照顾饮食起居打理宅子的人,正好碰到蓝玉芝,这样就省却了找牙行雇人的麻烦,蓝玉芝母女也有了安身之所,不用跟着在兴赵原卖苦力讨生活。 不过让叶治想不到的是,夏侯镜对阿囡这个小女孩特别的照顾呵护。 蓝玉芝母女的出现就如同春日的暖阳照进了夏侯镜的冰冷心田,这个因为失去至亲而一直陷于极端痛苦死气沉沉的男人居然有了一丝生气和光彩。 叶治满意地点点头,阿囡母女的遭遇引发了夏侯镜的深切同情,特别是阿囡,可能让夏侯镜想起了自己的孩子,而生起了浓浓的舐犊之情。 这是好事啊,嘿嘿,我一定要推一把,要不然天天跟着一个石头一样的人也太无趣了。 夏侯镜的“异常”表现让叶治生起了撮合之心。 “蓝玉芝母女你多关照关照。” “嗯。”夏侯镜低声应了应。 “我看阿囡很喜欢你,蓝玉芝这个人也挺不错的,你啊,胆子大一点,有些东西错过了就不会再来了。”叶治悠悠地叹道:“人啊,最重要的就是好好珍惜当下。” “珍惜当下。” 夏侯镜轻声地念着这四个字,眼中的光彩在昏暗的夜色中更加明亮起来。 …… “停下!停下!你们是什么人?” 河池东门守卫的士兵远远地就将叶治等人拦了下来。 “吁……” 叶治等人勒住马,河池是宣抚司重地,盘查守卫自然与别处不同。 “你们是什么人?” 叶治将自己的名牌递了过去,“我是凤州签判叶治,有要事求见胡宣抚。” “来见胡相公?”兵士将叶治等人看了又看扫了又扫。 “正是。” “唉,你们来迟了。” “怎么?”叶治有些紧张地问道:“胡宣抚不在河池?” 兵士摆了摆手,面带悲伤地说道:“胡相公昨夜病发已经去世了。” “什么!” 胡世将死了? 叶治顿时愣在了当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叶大人。”兵士将名牌还给了叶治,“胡相公是因痈疮发作去世的,现在衙门正在治丧。” “唉……” 老天爷捉弄人啊,胡世将一死,川陕的政局肯定要重新洗牌,谁还会有心思来管他这摊子事。 “宣抚司衙门怎么走,我想去祭拜胡宣抚。” 到了门口不去祭拜一下,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况且胡世将也是叶治敬佩的人,单凭嘉陵江边垒起的女真京观,胡世将担得起自己诚心一拜。 “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到了十字街口您往右拐,再一直走就能看到了。” “有劳。”叶治抱了抱拳,牵着马儿没精打采地进了城。 街路两旁的有些门户已挂起了白灯笼,街面上冷清的很,偶有行人匆匆,也都是面带愁容。 胡世将治蜀这几年政声颇著,对于他的故去,老百姓也是非常悲痛。 叶治等人走了一里多路,终于看到了并不气派的宣抚司衙门,衙门大门上悬挂着两个硕大的白灯笼,门檐上扎着雪白的布幔,不断有头扎白巾的人进进出出。 “你们是?”门口一个属吏模样的中年男人拦住了叶治,问道:“你们是来吊唁的?” 叶治施了一礼道:“在下是新任凤州签判叶治,前来祭拜胡宣抚的。” 属吏接过叶治的名牌略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还礼道:“原来是叶大人,难怪有些面生,叶大人里面请。” 属吏将名牌还给了叶治,然后将叶治等人领进了宣抚司衙门。 灵堂就设在宣抚司衙门正堂,胡世将的棺木安放在正堂中央,棺木前面是一张香案,供着三牲五果、一炉香火、一盏长明灯和一对白烛。 堂下有几个和尚在念经超度,还有几个主事的人聚在一起商量着什么。 “郑宣谕,”属吏走到了一个主事人身边行了一礼,低声禀告道:“有几位从凤州来的同僚来祭拜胡宣抚。” 主事人一听,暗叫奇怪,胡世将的死讯都还没出河池呢,这外地祭拜的人怎么就来了? 他转过身来一看,顿时愣住了,“啊,子威,是你!” “啊!郑大人,是你!” 看见眼前的人居然郑刚中,叶治愣了一下,没想到在河池还能遇到老同事,这个世界有时真的太小了。 郑刚中字亨仲,婺州人,绍兴二年四十五岁时才进士及第,以探花出身授温州军事判官。在温时政绩显着,为当时被贬温州的秦桧所赏识。 绍兴六年,经重新拜相的秦桧荐举,任刺令所删定官。七年,授太常博士。八年,迁殿中侍御史,刚好这一年叶治因在高邮军连续三年考绩皆优被提拔为殿中侍御史,所以他和郑刚中算是正儿八经的同事。 九年,郑刚中在仕途上跨出了最重要的一步,为枢密行府参谋出谕京陕,归除权礼部侍郎,寻兼详定一司又兼权刑部侍郎,跻身副部级。而叶治则因为得罪了秦桧被贬为顺昌通判,恰逢其会打了一战。 十年,除试礼部侍郎。十一年,擢枢密都承旨,为川陕宣谕使充陕西路分画地界官,来与金人划分地界。 郑刚中虽然是秦桧举荐入朝,却不是秦桧党羽。 他任殿中侍御史时也曾力陈和议之弊,枢密院编修胡铨因请斩王伦、秦桧,祸在旦夕,郑刚中极力营救,由是为秦桧所不喜,但却更令高宗欣赏其胆识,因此官运亨通。 虽然郑刚中和叶治不是同个碗里吃饭,平时也没多少私交,但叶治对这个人的观感还是挺不错的。 “郑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子威,我是受陛下之命来此与金人画分地界,你什么时候也跑到这边来了?” “我也是刚到凤州不久。”叶治苦笑道:“不瞒你,我是因为岳太尉的事被贬到这里来的。” 郑刚中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叶治的肩膀,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叶治,他清楚岳飞十有八九是含冤的,不过也只能在心里表示同情。 “子威,那你来池州作甚?” “唉,我这次来池州是向胡宣抚求援来的,可谁想胡宣抚却骤然离世,唉。” “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叶治点点头,将自己来河池的事由跟郑刚中说了一遍。 胡世将一死,在河池官最大的就是郑刚中这个宣谕使了,只要他点头,这个事情还能办,就不知道郑刚中给不给力,敢不敢担这个责。 郑刚中仔细地将事情来龙去脉听完,见叶治眼含期待地看着自己,哪会不知道叶治的意思,他叹了一口气对叶治说道:“子威,实不相瞒,这件事我是有心无力啊。” 听郑刚中这么一说,叶治刚燃起的一丝希望瞬间就给熄灭了。 “子威,我是很想帮你,但我名为宣谕使实则只是分画地界,川陕宣抚司的事非我职权,我是无能为力。” 郑刚中耐着性子解释道:“胡宣抚病笃时,曾命官属将军马、钱粮、铠仗、文书等整理妥当,要将宣抚司的事宜交给我。但公权不能私受,我是以近臣出使,只为划分地界而来,怎么能越殂代疱越权行事,事情苟利国家,亦当请命于朝廷而后行,还望子威能够谅解。” 叶治听了郑刚中的解释,由衷地点了点头。 他明白郑刚中的苦衷,也能理解他的立场,而且这个立场其实并没有错。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越职行事历来是官场大忌。 “郑大人,我明白,此事我再另想办法。” “唉。”郑刚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现在朝堂上的事情我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明明是饮鸩止渴的事情却有这么多人甘之如饴,到头来都是苦了百姓。” 叶治和郑刚中继续说了几句话,然后到灵堂祭拜过胡世将后就辞别郑刚中赶回凤州。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二十九章 咫尺天涯 回到凤州已是第二日中午。 叶治这几天来东奔西跑累的够呛,而且事情还解决不了,不免有些心灰意懒。 一进门,跟夏侯镜等人关照了两句,饭也不吃就钻进房里倒头大睡。 “夏侯大哥,官人这是…?”蓝玉芝一脸担心地问道:“官人还饿着肚子哩,要不要给他送点吃食过去?” 对着蓝玉芝,夏侯镜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柔和,“不用,官人太累了,让他好好歇息吧。” “夏侯大哥,是不是事情办得不顺?” 叶治这些日子为饥民的安置忙得跳脚,蓝玉芝是知道的。 “嗯,凤州的大人不管,去了宣抚司,宣抚司的相公又因病过世了,这事情很难办。” “那可如何是好。” 蓝玉芝和女儿是脱离了苦海,但黄牛寨的饥民有很多是她的乡邻,他们的生计还没有着落。 夏侯镜摇摇头,温声安慰道:“你也不用太焦急,官人总会想出办法来的,黄牛寨还能撑上些时日。” 蓝玉芝无奈地点点头,用袖口擦了擦泛出的泪花。 “娘亲!伯伯!” “呀,是阿囡啊。”夏侯镜脸上破天荒地露出了温暖的笑容,柔声问道:“阿囡这几日乖不乖啊。” “乖,可乖了,不信你问娘亲。” “嗯,乖就好。走,伯伯带你去买糖果吃。” “呀,真的啊,哦,太好喽。”阿囡欢快地拍起了小手,“伯伯,你这几天不在家,阿囡都想你了。” “好好,来,伯伯给你骑大马。” “哦,骑大马喽!” 看着阿囡兴高采烈地骑着夏侯镜往外去,蓝玉芝的脸上露出了甜甜的微笑。 叶治一直睡到了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在院子里耍了通枪,精神才重新振奋起来。 用早饭的时候,众人埋头扒拉着不说话,连阿囡都感觉到了饭桌上的沉闷,十分识趣地闷声吃饭。 “大家昨日休息的可好?” “好,好着哩,倒头就睡,嘿嘿。”捧着脸盆似大碗的大马勺笑嘻嘻地回答道。 “官人,你有什么吩咐就说吧。” 李彪看着叶治,就像等待冲锋的勇士,夏侯镜和陈克明也对叶治点点头,就等着叶治拿主意。 “那好,今天再往黄牛寨走一趟。” …… 陈仓道还是那条陈仓道,不过叶治等人却没了游玩欣赏的心思,连有点恐高的大马勺都壮起了胆子,在栈道上跑马还真是一件既紧张又刺激的事情。 叶治等人赶到黄牛寨,种彦崮却在大散关,直到第二日叶治才在关隘上见到这个便宜兄弟。 “你来啦。”种彦崮的脸色不大好看,耷拉着脑袋,就像七次郎一样没有什么精气神。 “怎么啦,谁欠你钱了?” “去。”种彦崮白了叶治一眼,颓丧地说道:“少跟我打哈哈,胡宣抚过世了。” “你知道啦?” “嗯,昨日收到宣抚司急报。怎么,你也听说了?” “我都刚从河池回来。”叶治苦笑道:“到了河池却听说胡宣抚已经故去。” “黄成蹊这个老东西不同意?” “嗯,说了一大堆托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哼,我就知道这个老东西不是什么好鸟,他娘的,还是为国牧民的父母官,我呸。” 可能是胡世将的死对种彦崮造成了打击,这小子就像吃了枪药,“那现在怎么办?”。 “我现在也没辙。”叶治揉了揉太阳穴,问道:“军中能撑多久?” “顶多一个多月吧,军中的口粮都有定例,兴赵原要是修好,我可就没有这么的粮食了。对了,现在宣抚司谁在主事?” “这我倒不清楚,不过我在宣抚司碰到了老熟人。” “谁?” “郑刚中。” “是他。说来郑宣谕还是挺不错的,要不是他据理力争,此次划分地界,保不齐得多割多少地盘给金人呢。” “哦,还有此事?” “嗯,去年划分地界,金人狮子大开口,要尽取阶、成、岷、凤、秦、商六州,郑宣谕力争不从;金人又欲取商、秦,于大散关之界,宣谕又坚不从,据理力争,面折金使。最后是割秦、商州之半,弃和尚原以金。要是无郑宣谕力争,恐怕利州路之大半已不为我所有。” 种彦崮面带敬佩地说道:“要是朝廷多些像胡宣抚、郑宣谕这样的忠正大臣,国势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你见到了郑宣谕,怎么不请他出面帮忙安置饥民?” “不是我没说,而是郑宣谕没答应。” 叶治有些遗憾地回答道:“郑宣谕说自己只是划分地界使臣,不敢越职插手宣抚司的事,想帮但不好帮。” “唉,宣谕这个人就是太谨慎了些。” “这也怪不得他,圣人有言,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少跟我掉书袋,你们这些读书人啊,就是书读得太多,读成了死脑筋。” “切,你少来,我可不是死脑筋。”对于种彦崮的抱怨,叶治还真找不出什么好的反驳理由来。 而且他也反对默守陈规、循规蹈矩,所谓事急从权,非常之事就要有非常之举,要不然什么事都按部就班,黄花菜都凉了。 叶治和种彦崮你一言我一语打着嘴仗,突然听见守关的士兵突然大叫了起来,“将军,快看!” 种彦崮和叶治往关外一看,只见远处不断有人影冒出,三三两两相互扶携着往大散关奔来。 进入视线的人越来越多,密密麻麻,估摸着有数千之众,种彦崮吸了一口凉气叫道:“这是啥情况。” “没看他们的打扮吗,要是我猜的没错的话,应该都是逃难的饥民。” 种彦崮揉了揉眼睛,终于看的真真切切,果然,都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百姓,男女老幼拖家带口。 “这可如何是好,”种彦崮紧紧地抓着墙垛说道:“这几百号人都还没辙呢。” 未等叶治答话,只听见远远地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不久又传来的呵斥声、哭喊声,响成了一片。 “都给老子回去,要不然以反叛论处!” 一大队人马冲进了慌乱的人群,马背上凶神恶煞般的兵士一边呵斥,一边不断挥舞着马鞭,鞭笞着逃跑的饥民,人群像翻腾起的海浪一样,瞬间陷入了混乱和恐慌。 一队人马率先冲出了人群,赶到了大散关外的清姜河边,组成了一道隔离墙,将饥民全数挡下。 数千饥民悉数被围了起来,驱赶到了一起。 “都给老子回去,将军有令,谁敢迈出一步,就以反叛罪论处,男的全部处死,女的卖身为奴。”。 数千饥民就如同待宰的羔羊,绝望地看着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的大散关,那绝望的眼神中似乎还有一丝希冀。 种彦崮紧紧地攥着拳头,喉头不停地耸动着,可就是吐不出半个字来。 叶治懂得种彦崮的痛苦和挣扎,他的心里又何尝不是。 要想救下这数千饥民势必要跟金军干上一仗,抛开输赢不说,在胡世将去世,宣抚司群龙无首的情况下开启战端,这个摊子谁能收拾得了。 “大人,救救我们吧。” 突然有饥民扑腾地跪了下来,一边叩首一边不断朝关上哀求着。 第一个人的哀求仿佛点燃了饥民最后的希望,所有人都跪了下来不断乞求着。 “救救我们吧。救救我们吧。……” 饥民的哀求声不断在山谷间回荡,就如同紧箍咒一般。 “啊!……” 种彦崮忍受不住这种撕裂,痛苦地捂着脑袋仰天大叫了起来。 种彦崮的叫声在饥民听来就好像是救命的稻草,乞求的声音更响了。 种彦崮痛苦的嘶吼在山谷间回荡,金军的脸上露出了紧张和警惕的神色。 一个女真头领转过身,用马鞭指着大散关“叽里呱啦”的好一顿叫喊,看他这嚣张的样子,就算听不懂也能明白是在警告和威胁种彦崮不要多管闲事。 见大散关上迟迟没有动静,饥民们彻底绝望了。 “快给老子起来,回去!” 在马鞭的鞭笞和死亡的威胁下,饥民就像被饿狼围猎的羊群被迫转身离去,回去继续苦难,等待死亡的到来。 人群中发出了阵阵绝望的哭泣声,不少人一边走一边回头望着近在咫尺又远如天涯的大散关。 “啊!大老爷,救救我们吧。”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三十章 去他娘的杀俘不祥 突然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趁金军不注意冲出了队伍,拼尽全身的力气朝大散关奔去。 士兵刚想追,就被刚才那个女真头领给拦住了,女真头领狞笑着从鞍侧取出了弓箭。 “小心!小心!” 种彦崮见状大骇,直冲着妇人大喊,可惜距离太远,妇人根本听不清楚,只顾着自己拼命地奔跑。 就算听清楚了又能怎样,恶魔的箭已经死死地盯住了她,除非神仙搭救,否则绝无生理。 “嗖!” 羽翎箭带着破风之声,瞬间就穿透了妇人的后背。 “啊……” 妇人惨叫一声扑倒在地,再也没有了声息。 怀中抱着的孩子被摔在地上,看见自己的母亲仆倒在地毫无声息,不知所措地哇哇大哭起来。 “哇呀呀呀…” 面目狰狞地女真头领像是在警告所有的饥民,只见他收好强弓,随手又抽出了弯刀,一提马就朝孩子冲去! “住手!” 关上响起了撕心裂肺般的吼叫。 一道刺眼的寒光闪过,世界顿时沉入了无比黑暗的永夜。 “我操你祖宗!” 牙呲欲裂的种彦崮已是满脸泪水,“跟老子杀出去!” 话音刚落,叶治已领着夏侯镜等人冲下了关楼。 “杀!” 大散关关门大开,种彦崮、叶治等人领着所有的守关士兵如同愤怒的狮群冲向了恶狼。 “杀!杀!杀!” 种彦崮和叶治领着数十骑率先冲杀了出来。 金人一愣,没想到宋军居然敢杀出关来。 女真头领见宋军只有区区几十骑,势单力薄,不由怒不可遏,“叽里呱啦”地吼了几声,就带着五十来骑迎了上去。 “那个畜生是我的!” 种彦崮死死地盯着女真头领,咬牙切齿地喊道,“今日非要将他碎尸万段!” “呀呀呀……” 女真头领高举弯刀一马当先,感觉自己就像下凡的天神,一只手就能将眼前这些土鸡瓦狗打得屁滚尿流。 啊,这感觉,真是酸爽。 高举的弯刀像被注入了洪荒之力一般,极其凌厉地朝迎面而来的种彦崮头上劈去。 女真头领兴奋地舔了舔嘴唇,仿佛已经看到了种彦崮被活生生劈成两半的美妙景象。 种彦崮面沉如霜,就在要和女真头领交击的那一刹,将身体稍稍往右一沉,攥在手里的那杆长枪如同灵蛇一般悄无声息地刺了过去。 女真头领一劈不中,刚想挥刀再砍,却突然感觉腹部传来一阵剧痛。 女真头领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肚子上居然插着一杆长枪,他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随即无边的剧痛淹没了他的身体和意识。 “扑腾”一声,女真头领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摔下马来,昏了过去。 种彦崮一个照面就解决了要上天的自大狂,叶治和夏侯镜等人也和女真人厮杀在了一起。 独眼龙韩常说的还真没错,经过十几年的消磨,崛起于白山黑水,横扫中原的女真铁骑无论是战斗意志还是战斗力都垃圾了很多。 两队骑兵甫一交战,高下立判,受伤毙命的十有八九是不可一世的女真人。 此时,大散关的步兵也杀到,一百多手持长枪盾牌的枪步兵扎得马背上的金军手忙脚乱、哭爹喊娘。 “乡亲们,跟这些畜生拼了!” 不知道谁突然嗷了这么一嗓子,人群就如同被巨石砸中的池塘一样瞬间激荡涌动起来,重新燃起希望的饥民化身为愤怒的斗士,拐杖、木棍、石块、拳脚都成了最致命的武器。 很快,高高在上的恶狼被愤怒的汪洋所吞没,再也没有翻腾起半点浪花。 此役,大散关守军在数千饥民的密切配合下,仅以伤十余人的轻微代价就将金军全歼。 此次前来追击饥民的金军整整两百人,其中女真军一蒲辇,汉签军一百五十人。 女真军被击毙三十一人,俘虏十九人,汉签军死六十七人,俘虏八十三人,获马一百九十七匹。 叶治总算见识到了人民战争的厉害,很多被击毙的金军是被愤怒的百姓活活打死的,想想都觉得后脊背发凉啊。 安全撤到关内的百姓有二千多人,当然还有那倒霉催的百多名俘虏。 那个自以为吊炸天的女真蒲辇被刺穿了肚子居然没死,不知道是不是种彦崮故意留他一条狗命。 不过不管如何,等待他的命运已经注定。 “嘿嘿。” 种彦崮舔了下干涸的嘴唇,指着跪在地上俘虏对叶治问道:“怎么办?” “以血还血。”叶治的嘴里蹦出了四个冰冷的字眼。 “哈哈……”种彦崮悲愤和快意的大笑响彻了云霄,“我还以为你会说杀俘不祥呢,哈哈哈……。” “去他娘的杀俘不祥。”叶治骂道:“不把这些畜生千刀万剐已经算是大发慈悲了。” “好!好!好!”种彦崮连叫了三声好,“你这个兄弟我没认错。” “不过我们和这些畜生不一样,不会行残忍好杀之事。”叶治指着那个女真蒲辇说道:“此人罪大恶极,不能太便宜了他,其他人就给他们一个痛快。” 还好种彦崮没有被仇恨吞噬,他点了点头,应道:“好,就按你说的办。” 种彦崮如同死神,一步步地朝女真蒲辇走去。 女真蒲辇虽然躺在地上不能动弹,但意识是清醒的,他瞪大的眼睛充满了恐惧,喉咙里“呜呜嗯嗯”的抽动着却没力气喊出什么话来。 种彦崮在女真蒲辇身边蹲了下来,冷笑道:“你会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虽然蒲辇听不懂种彦崮在说什么,但他从种彦崮的眼神和表情中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呜呜嗯嗯……” 蒲辇恐惧的眼神里带着乞求,身体的冰冷到了极致,突然一股暖流从腹中腾起,然后裤裆里冒出了一股黄汤。 “啊……” 蒲辇发出了最后一声痛苦的呻吟,眼睛逐渐失去了神采,这个本该杀千刀的居然活活被吓死了。 “我呸!” 种彦崮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骂道:“便宜这畜生了。” “这才是最好的惩罚。” 叶治鄙夷地看着逐渐冰冷的尸体,冷冷地说道:“女真人自诩英雄无敌,临到了,居然是尿裤裆被活活吓死,杀人诛心带着耻辱和恐惧死去不就是最好的惩罚。” 种彦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骂道:“娘的,还是你们读书人狠。” “身体上的折磨哪有精神上的折磨来的痛啊。” 种彦崮咂了咂嘴道:“剩下的女真人全部斩首。” 种彦崮一声令下,早已按捺不住的士兵手起刀落砍瓜切菜,天地瞬间一片寂静。 处置了女真俘虏,种彦崮把眼睛扫向了汉签军。 “扑通” 被种彦崮眼睛一扫,刚才还威风凛凛的汉签军全都跪了下来,叩头哀求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 “将军饶命啊,是金贼逼我们这么干的。” “将军饶命啊,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六岁小儿。将军!将军!” 叶治一听,真心没忍住,“噗呲”地一声笑了出来,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六岁小儿,哈哈,这么纯洁的时代也有这套路。 这么严肃的时刻居然笑场! 种彦崮瞪了一眼叶治,叫道:“这些汉签军就由你来处置好了。” “也罢,那就交给我。” 叶治冲着哗啦啦跪倒一片的汉签军喊道:“我生平最痛恨的就是汉奸卖国贼,助纣为虐、为虎作伥。现在你们怕了,求饶了,那刚才你们怎么不饶过那些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的命才是命,百姓的命是草?你们有父母妻儿,那些被你们残害的百姓就没有父母妻儿了?作恶迟早会有报应,我本来想把你们砍了,替死去的父老乡亲讨回点公道。” 叶治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念在你们不是首恶,又都是大宋子民,可以免你们一死。” “啊!多谢大人不杀之恩……” “多谢大人不杀之恩!……” “嘿嘿,你们虽不是首恶,却也犯下不少罪恶,所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所有人领三十军棍,并要对天地和在场的百姓发下毒誓,从今往后不得做金人走狗,残害同胞。” “多谢大人不杀之恩,多谢大人不杀之恩!……” 能活命,别说赌咒发誓挨板子,就是要吃屎,都不带犹豫的。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三十一章 头脑风暴 “好啊你,一套一套的,我怎么都没看出来。” 种彦崮拍着叶治的肩膀,打趣道:“出来混迟早要还的,上天有好生之德,嘿嘿,就你花样多。” 叶治哼了一声,懒得理进入泼皮状态的种彦崮。 “你让那些人发毒誓有逑用,人家拍拍屁股就忘的一干二净,你啊,还是书生意气。” “去,你懂个屁。”叶治白了一眼种无赖,“打板子才容易忘呢,赌咒发誓就像是在心里埋下一颗种子,总会有生根发芽的。” “有没有后悔?” “现在后悔还有用吗?”叶治反问道:“那样都不杀出去,愧此男儿身!” “嘿嘿,我就知道。” 种彦崮喜滋滋地在叶治胸口捶了一拳,转眼又苦着脸问道:“现在怎么办?这么多的饥民,还惹下了这么大的事,朝廷要是问罪,咱们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估计小命都要保不住。” “呵呵,你冲出去的时候怎么不担心把小命丢了,现在倒是计较起来。” “嘿嘿,”种彦崮挠挠头,咧着嘴笑道:“我就说说而已。麻溜地,赶紧想想办法,怎么把屁股擦了。” “你种家乃关陕大族,累世将门,门生故吏遍地,就不能找找关系?” “唉,哪有这么简单啊。”种彦崮语带悲凉地叹道:“人走茶凉,现在还有几人记得种家啊。我种家军起于高祖种世衡,兴于曾叔伯祖种古、种谔、种谊,到了家祖一辈算是鼎盛之时,可又能怎样。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我伯祖种师道是何等人物,现在呢,连香火都断了(种师道有二子:种浩、种溪。种浩官迪功郎,种溪为阁门祗侯,皆死于师道之前。孙种彦崇、种彦崧,彦崇死于兵,而彦崧则早夭,故其脉断绝)。再看看我爷爷,杀熊岭上力战殉国,死的何其悲壮,又死的这么憋屈,可现在还有谁记得呢。” 叶治心中也升起了一股悲意,他拍了拍种彦崮的肩膀安慰道:“英雄会永远活在百姓心里的。” “既然不能求人,那就只能求己。三个臭皮匠吧,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办法总比困难多,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三十二章 鸿门宴 第一次头脑风暴很成功,种彦崮不再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随即,众人作了分工,分派了任务,各自开始忙活去了。 接下来的几日,大散关内一派繁忙。 不过出乎众人意料的是金军一直没有什么动静,好像几日前的战斗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种彦崮和叶治分析,这些年金人在关陕数次用兵皆败北而回,已经无力主动发起大规模的进攻,而小打小闹前来寻衅复仇又是自取其辱,所以才会捏着鼻子吃下这个亏。 最后种彦崮决定,由费通和何正洪留守大散关,他和叶治等人一起回凤州筹措粮草,同时探听探听风声,因为纸包不住火,他们在大散关做的好事迟早要被宣抚司知道。 …… 黄成蹊最近心情不错,府中新收了一个歌姬,那姿色和身段,啧啧啧,真让人欲罢不能。 黄成蹊揉着自己发酸的叉腰肌,暗暗感叹岁月不饶人,连着几日夜夜征伐,竟然有些虚浮无力,看来要弄点这个鞭那个鞭什么的补一补了。 “老爷。”管事恭谨的呼声打断了黄成蹊的回味。 “何事?” “老爷,门外有客人求见。” “什么人?” “那人说自己从临安来,家住后市街,与老爷是旧识。” “后市街!”黄成蹊一下子从交椅上蹦了起来,喊道:“快,快快有请。” 黄成蹊料的没错,来客叫万大丰,是他的靠山御史中丞万俟卨的心腹。 “万管事,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黄成蹊亲自迎到了书房外。 “哈哈,黄大人,别来无恙啊。” “好好好,托万管事的福。” “这位是?”黄成蹊见万大丰旁边还有一位身着青色锦服的青年男子,眉间隐有掩饰不住的傲色,善于察言观色的他不敢怠慢,连忙施礼问侯。 万大丰对身边的锦衣男子也是带着恭敬,他附在黄成蹊耳边轻轻了说了一句。 黄成蹊一惊,急忙朝锦衣男子作了一个深揖,毕恭毕敬地致歉道:“不知贵客临门,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大人请。” 黄成蹊恭恭敬敬迎进书房的贵客是秦桧府上的管事——孙靖。 “黄大人,此次我和万管事不远千里赶来凤州,是相公有紧要事情相托。”孙靖也懒得和黄成蹊多寒暄,一坐下来就开门见山。 “不知相公有何差遣,请大人明示。” 黄成蹊态度如此恭敬顺从,孙靖满意地点了点头,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递给了黄成蹊,“相公有书信给你,你看了自会明白。” 黄成蹊接过秦桧的亲笔信看了起来,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却把黄成蹊吓了一跳。 秦桧要黄成蹊做一件他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除掉叶治。 黄成蹊强压下内心的滔天巨浪,他知道叶治得罪过秦桧,可想不到秦桧对叶治已经到了置之死地而后快的地步。 黄成蹊心中暗暗叫苦,秦桧怎么会叫自己去做这种杀头的事情。 如果自己办成这件事,自然能攀上秦桧的高枝,官运亨通;可如果事情办砸了,自己就得,凤州府库里就有粮草两万多石,以备军需,如果有宣抚司手令,随时可以支用。” “好,城中有粮就行。” “哥,哥。”叶治和种彦崮正聊得热闹,鲁奇的喊声在厅堂外响了起来。 “什么事?” “外头有人来找你,说是黄大人府上的。” “噢,”叶治一愣,随即洒然一笑。 自己到凤州后好像基本都在外面跑,衙门里去的次数用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 虽说黄成蹊没什么意见,但自己长期旷工“不务正业”,面上也有些说不过去,现在人都找上门来了,估计真有什么紧要的事情。 上门来的是黄成蹊府中管事,当时黄成蹊在凤鸣楼请客时打过一个照面,但叫不上名字。 管事恭恭敬敬地给叶治作了一个揖,道:“叶大人,黄大人听说您回城,特意让小人来,请叶大人晚间过府一叙。黄大人新得了一些美酒,想请叶大人一起品尝,同时也有事和叶大人商量,请叶大人务必拔冗赏光。” 黄成蹊这么客气,叶治都有些不好意思地脸红了。 不去上班不责怪不说,有好东西还想着和自己分享,碰到这样的好领导真是福气。 “呵呵,黄大人太客气了,请回禀大人,我一定登门叨扰。” 人比人气死人,叶治天天翘班正事不干,卯都没点过几回,顶头上司不仅不怪罪,反而一回来就请吃请喝,种彦崮哪能不艳羡。 “今晚我也去如何?”种彦崮腆着脸问道,“正好,我找黄成蹊预支点粮草。” “呵呵,我看你是冲他的酒去吧。” “嘿嘿,哪能啊,主要是公事、公事。” “行吧,我想黄成蹊也不介意多双筷子,不过到时你可不能当恶客。” “放心吧,虽然我看他不顺眼,但有求于人,自然要摆正身段,客客气气的。” 种彦崮要去黄成蹊府上蹭饭,所以索性就留在了叶治那,等着饭点到了一起上门。两人东拉西扯到了酉时,才准备出门往黄成蹊的府邸走。 两人说说笑笑正要出门,种彦崮眼尖,看到地上躺着一封信。 “你看看,是不是谁遗落的?” 叶治接过一看,既无署名也无落款,心中也是奇怪,摇了摇头道:“应该不是,要不然不会没有款识。” “打开看看不就清楚了。” “嗯。” 信没有封口,叶治从信封中掏出了一张折好的信笺纸,打开一看,脸色立时变了。 “怎么啦?” 叶治阴着脸,将信笺递给了种彦崮,“你自己看。” “鸿门宴?”种彦崮拿起信笺一看,却只有三个字,一时有点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 “鸿门宴不懂啊,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叶治没好气地回答道,“看来是宴无好宴。” “你是说晚上黄成蹊摆的是鸿门宴?”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三十三章 寿星壶 叶治摇摇头,回答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可以肯定这信是有人专门塞进来的。” “你跟黄成蹊有过节?” “我来凤州才多久,跟黄成蹊面都没见过几次,哪来的过节。” “此事非同小可,咱们得好好合计一下,要不然着了道都不晓得。” “我记得上次你曾跟我提过,黄成蹊在朝中的靠山是御史中丞万俟卨,是吗?” “嗯,要不然黄成蹊在凤州也不会这么有恃无恐。”种彦崮皱着眉头问道:“怎么,难道和万俟卨有关?” “我因岳伯伯的事情与万俟卨交恶,不过依我看,万俟卨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如果真有人要对我不利,除了一个人,我想不出还有谁。” “那个人是谁?” “万俟卨的主子——秦桧!” “是他!”种彦崮惊道,“他怎敢如此肆意妄为。” “他就是一条阴狠的毒蛇。”叶治寒声道:“仗着陛下的宠幸,在朝中一手遮天,残害忠良,被他害死的人可不少了。现在议和功成,他肯定是更加肆无忌惮。” 叶治将自己赴任途中在驿馆遇袭的事情跟种彦崮说了一遍。 “嘶,”种彦崮吸了一口凉气,“听你这么一说,看来黄成蹊的背后是秦桧在指使,虽不中也不远矣。” “秦桧一直想置我于死地,凤州山高皇帝远,我死在这里,到时候随便编造个害病什么的理由就蒙混过去了,谁还会在意一个罪官的死活。” “干他娘的。”种彦崮骂道:“好个恶毒小人。既然如此,晚上就别去了,凤州的事情一了,你就和我去大散关,我看他们敢拿你怎么样。”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叶治有些无奈地说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秦桧既然铁了心要我命,肯定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我总不能躲一辈子吧。” “你不是还想去赴宴吧。”种彦崮叫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明摆是个火坑还要往里跳,傻啊你。” “那我能如何?总不能真在大散关躲一辈子吧。该来的终究要来,能躲得过去吗。” 叶治对种彦崮笑了笑道:“放心,我比谁都爱惜自己这条小命,我不会白白去送死的,而且我这条命也不是谁说收就能收的。” “唉,真不知道你这脑袋是用什么做的,怎么就这么轴呢。”种彦崮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嚷道:“好吧,好吧,晚上我就跟你去走一遭,管他是刀山火海还是龙潭虎穴,咱们都好好闯一闯。” “嘿嘿,你不怕啊。” “怕他个逑,奶奶的,别把老子惹急了,要不然有他们好看。”种彦崮又进入了混不吝泼皮状态,“小爷的三尺宝刀可不是吃素的。” “呵呵,这才像你嘛。”叶治笑道:“咱们不惹事,不过也不怕事。” “话虽这么说,但咱们可马虎大意不得,要做好万全的准备。”种彦崮提醒道:“想想黄成蹊会出什么招,咱们也好应对。” “嗯,我完全同意,这叫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 叶治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并非他胆大不怕死,主要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与其整日提醒吊胆,还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 今晚黄成蹊显得特别客气,亲自迎到了大门口,不过当他看到叶治身边的种彦崮时,脸上的笑意登时有些僵了。 “黄大人,末将不请自来,恕罪恕罪。”种彦崮抱拳施礼道:“黄大人不会不欢迎吧。” “啊哈哈哈……,种将军说笑啦。”黄成蹊微变的脸色瞬间恢复了正常,“种将军是贵客,平时请都请不来,今日你大驾光临,寒舍是蓬荜生辉啊,啊哈哈哈哈,请,里面请!” “黄大人,今日种将军正好在我那儿,听说黄大人有美酒,就酒虫发作,一定要来讨酒喝。” “哈哈哈……,”黄成蹊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好好,种将军能光临寒舍,我是求之不得啊,来,二位快里面请。” 等候多时的陪客——凤州通判张方和及梁泉县令车汉看到与黄成蹊一道进来的种彦崮,脸上都微微一愕,眼中露出了不解和询问。 “哈哈哈哈,方和、老车,今日又有贵客临门啊。”黄成蹊尬笑道:“种将军循着酒香而来,看来咱们今晚是不醉不归了,哈哈哈哈……。” “嘿嘿,张大人、车大人,久违啦。”种彦崮笑嘻嘻地打着招呼,“末将不请自来,没有打搅二位的雅兴吧。” “呵呵,”车汉干笑道:“种将军哪里话,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晚上种将军可要多吃几杯,咱们一醉方休。” “是啊是啊。”张方和脸带惊疑地附和着,“今晚种将军可要多喝几杯。” “叶老弟,种将军,快请入座。” “黄大人请。” 厅堂里摆了一张圆桌,黄成蹊坐了主位,张方和、车汉坐在了黄成蹊的左首,叶治和种彦崮则坐在右首。 黄成蹊确实很好客,桌子上摆满了各种珍馐美味,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嗯啊…,”种彦崮狠狠地吸了一口香气,叫道:“黄大人,看来末将今日是来对了,绝对是有口福啊。” “哈哈哈,一些粗菜薄酒让种将军见笑了。” “黄大人,你可不知道,我在大散关天天青菜窝头,嘴巴都淡出鸟来了。” “哈哈哈哈…,种将军要是喜欢,晚上尽管放开肚皮吃喝,酒菜虽然粗鄙,但管够。” “嗯,那末将就不客气了。”种彦崮一边插科打诨,一边闻着菜香催促道:“黄大人,末将就等着美酒下菜了。” “呵呵呵呵,好好,来我给大家都满上,咱们边吃边聊。” 说着,黄成蹊亲自端起了酒壶给众人斟酒。 种彦崮一进门就和黄成蹊等人瞎咧咧打哈哈,而叶治则闷声不吭地暗中观察起来,寻找蛛丝马迹。 按照叶治所知道的古代套路,宴会上杀人的戏码无非两种,一种是酒菜里下毒,另外就是埋伏下五百刀斧手听我摔杯为号。 黄成蹊府邸的厅堂和所有的中式宅院建筑布局一样,左右开着两个侧门,厅堂正北面的大屏后还有门直通后院。 不知道是为了方便埋伏刀斧手而特意这样设计,还是这样的设计方便了埋伏刀斧手,反正厅堂周围这一圈埋伏几十刀斧手丝毫不成问题,对付他两人该是绰绰有余。 酒菜里下毒也是惯用伎俩,不过在菜里下毒可能性比较小,古人一般喜欢在酒里加料,一方面因为喜欢饮酒,另一方面在酒中下药更难提防。 今晚的酒壶非常别致,是一只青釉寿星壶,长须飘飘的老寿星笑哈哈地捧着一只硕大的寿桃,惟妙惟肖。 黄成蹊右手提着提梁,左手搭着壶盖,笑意盈盈地先给叶治斟酒。 叶治面露受宠若惊之色,牢牢地盯着黄成蹊的一举一动,黄成蹊的动作虽然有些缓慢却很自然,不过在叶治眼里,总觉得有一丝说不出的别扭。 黄成蹊给叶治斟完酒,又走到了种彦崮的身边给种彦崮斟酒。 叶治的视线也随着黄成蹊而移动,始终没有离开黄成蹊手里的寿星壶。 “咦。” 叶治心里发出了一声讶异,在黄成蹊给种彦崮斟酒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寿星壶的提梁和壶身的连接处有一个如绿豆大小的圆孔,但位置却不在连接处的正中间。 黄成蹊提着提壶的右手大拇指刚好紧扣在提梁和壶身的连接处,按照叶治的观察和推测,黄成蹊右手的大拇指下应该还有一个一般大小的圆孔。 “哼,原来是阴阳壶。” 阴阳壶表面上看是一把壶,实际上内里被竖着分为独立的两隔,一隔装酒,一隔装药。一般在壶柄处有两个小孔,分别与壶中两隔连通。利用大气压强的原理,像吸管一样,倒酒时捂住药隔的洞,药则流不出;反之,想倒药时,捂住酒隔的洞。 叶治不得不佩服古人的聪明才智,这样杀人于无形的利器都能发明出来,好的他上辈子科普过,要不然怎么死都不知道。 黄成蹊给种彦崮斟了酒,又绕到左首位置,给张方和和车汉斟酒,不过叶治观察到黄成蹊扣在提梁上的大拇指始终没有移动过位置。 车汉见黄成蹊过来斟酒,脸上一副乐呵呵的样子,眼中却满是焦急的询问之色。 黄成蹊会意,微不可察地对车汉眨了眨眼。 秒懂! 车汉不愧是黄成蹊的黄金拍档,立刻读懂了黄成蹊的意思,当下心中大定,脸色也彻底缓和了下来。 “来,诸位。”黄成蹊端起了酒杯提议道:“今日难得相聚,咱们先干了这杯。” “且慢!”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三十四章 纯属意外 黄成蹊一错愕,不解地问道:“叶老弟,这是?” “噢,黄大人,喝之前,您还是给我们讲讲这酒的来历和妙处吧。”叶治闻着熟悉的酒香,略微加重音调地说道:“省得我等囫囵吞枣,不解其中真味。” “哦,噢,哈哈哈哈……,原来叶老弟是这个意思。” 黄成蹊不知叶治意有所指,放下了杯子说道:“好,我给你们讲讲。这酒就是我跟你们提到过的临安望湖楼的神仙醉,我是好不容易才收罗了一坛。” 张方和闻了闻附和道:“嗯,还真是神仙醉,卑职在临安时也尝过,那种醇烈如火的滋味真是一绝啊。” “哈哈哈,正是,正是。” 叶治心中一阵好笑,他娘的,今天要不是得了警告,误打误撞种彦崮刚好又在,自己不明就里被自己弄的神仙醉给毒死,那就真的太讽刺了。 种彦崮露出了迷醉的神情,大笑道:“哈哈,好,真是太好了,如此美酒我可要多喝几杯,黄大人可不要心疼哦。” “哈哈,种将军尽管喝,今日不醉不归。” “呵呵,这么说来,这壶中自有乾坤啊。”叶治冷不丁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黄成蹊、车汉几个面色一紧,相互对望了一眼,眼中满是惊疑不定。 “咳咳,叶老弟说笑了。”黄成蹊掩饰了一下惊疑,干笑道:“这就是个酒壶而已,哪里来的乾坤啊。” “哈哈,黄大人。”叶治笑着解释道:“卑职说得就是酒,正所谓壶里乾坤大、梦中日月长啊。” “噢,”黄成蹊等人一愣,旋即回过味来,“哈哈哈哈,妙,妙,叶老弟不愧是状元之才,好一个壶里乾坤大、梦中日月长,出口成章,出口成章啊。” “黄大人过誉了,卑职借花献佛,敬黄大人一杯。”叶治端起了酒杯分别朝黄成蹊、车汉等人敬了敬,“黄大人请,张大人,车大人请。” “噢,请,请。”黄成蹊几人纷纷端起了酒杯示意。 “种将军,请。” 叶治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来敬种彦崮,没想到种彦崮也刚好端着杯子要和叶治碰杯。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两个人的手竟然撞到一起,一个没拿稳,叶治手里的酒杯就掉了下来。 “啊!小心!” 一直观察叶治的黄成蹊看到这一幕吓得几乎魂飞魄散,惊惶地大叫了起来。 叶治慌忙用手去接,可是终究迟了半步,那只青釉酒盏“哐啷”一声在地上摔了个稀碎。 黄成蹊、车汉、张方和三人张着嘴巴瞪着眼睛傻在了那里,脸上满是惊骇和难以置信,好像叶治摔烂的不是酒盏,而是世间仅存的绝世珍宝。 清脆的碎裂声之后,厅堂左右及屏风之后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十几个人手持利刃冲了出来,将叶治等人团团围在了中间。 “啊!”叶治大惊失色,吓得声音发颤,“黄、黄大人,您,您这是何意啊。” 种彦崮看着叶治的惟妙惟肖的精彩表演,心中不禁暗暗点赞,这b装的够可以。 黄成蹊三人迅速闪到了一边。 面对叶治的质问,黄成蹊脸上闪过犹豫之色,事到如今能蒙混搪塞过去吗? 还能像海参炒面一样,找到一个完美的解释吗? 难不成说是自己怕喝酒太闷,特意叫这些人舞刀弄剑来助酒兴的? 如果这样都能蒙混过去,那不是叶治是猪,就是他黄成蹊是猪。 唉,日了狗了,怎么酒杯这么巧地就摔了。 来不及细想,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屎到关口不得不拉。 黄成蹊脸上露出了决绝之色,做出决定后他反而镇定了下来,厉声喝道: “哼,还不速速将叶治这个勾结江洋大盗,杀人越货的罪魁祸首给我拿下!” 叶治和种彦崮也不得不佩服黄成蹊的老辣,这一上来先给叶治扣一个杀人越货的罪名,那么即便今天叶治死不了又或者事情瞒不住传扬开去,他都已站在了道义的制高点,尽可以此堵住所有人的嘴巴。 “住手!”种彦崮喝问道:“黄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种将军,此事与你无关,你在一旁稍待,待我擒下此獠再与你细细分说。” 黄成蹊真的不想节外生枝,他宁愿相信今晚种彦崮的到来纯粹是偶然和凑巧,他宁愿相信种彦崮与叶治之间只不过是适逢其会而已,毕竟宣抚司的人能不得罪最好,特别还是种家的人,又不是路上那些阿猫阿狗。 “黄大人,种将军,这都是误会,误会啊。” 演戏演全套,叶治叫起了撞天屈,“这肯定是有人在陷害我,黄大人,您要明察啊。” “哼,误会?”黄成蹊冷笑着质问道:“江洋大盗李阎罗已经落网,将尔等罪行悉数招供,皆是受你指使,又有苦主指认,人证物证俱在,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 叶治心里是越来越佩服黄成蹊,随便说个江洋大盗的名字都这么像江洋大盗。 “噢,”种彦崮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说你叶治怎么有使不完的钱财呢,原来都是杀人越货的贼赃。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还亏我把你当好汉,倾心结交。” 听种彦崮这么一喊,黄成蹊心中一喜,急忙道:“种将军,你现在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吧。” “嗯,今日我总算看清了他的真面目,幸好黄大人你揭穿的及时,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要被这厮蒙骗到何时。” 种彦崮指着叶治恨恨地说道:“黄大人,那我就不妨碍你缉拿贼人了。” “好好好,那就暂且委屈种将军一下,待我擒下此獠,再向种将军赔罪。” 黄成蹊对种彦崮还是不放心,对种彦崮身后的两个手下使了个眼色,让他们警惕点,防止种彦崮出什么幺蛾子。 种彦崮好像没看到似的,只顾自己笑道:“黄大人,那末将就袖手旁观喽。” 种彦崮说罢,就很识趣地往后退。 眼看就要退到刀斧手身边时,只见种彦崮微微将身体一弓,突然整个人像放弦的满弓瞬间弹起,全身释放出的爆炸性力量全都集中到了抬于胸前的右臂,顺势就是往后一肘。 “啊!” 只听见一声非常沉闷的骨头断裂声,紧接着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吃了种彦崮的全力一肘,那人瞬间倒地,手中的钢刀也被种彦崮夺在了手里。 种彦崮夺过钢刀,动作没有任何停滞,直接往身旁另外一人胸腹间一划。 “啊!”那人瞬间被种彦崮一刀重伤。 种彦崮暴起伤人只在电光火石之间,等黄成蹊等人反应过来,已有两人重伤倒地,惨叫不已,而叶治也被种彦崮一把拉到了自己身边。 黄成蹊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种彦崮恨道:“种彦崮,你、你竟敢……” “嘿嘿,黄大人不好意思啦。”种彦崮咧着嘴朝黄成蹊眨了眨眼睛,“我也是同伙,哈哈……” 被种彦崮扮猪吃虎摆了一道,现在又被他如此戏弄,黄成蹊怒不可遏,骂道:“种彦崮,你莫要自误!” 种彦崮笑道:“黄大人不要这么客气嘛,又是美酒又是钢刀,种某都有点吃不消了,哈哈……。” “好,好你个种彦崮。”黄成蹊怒极反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硬闯,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赖昌茂,你还愣着干嘛,赶紧把这两个混账给我宰了!” 赖昌茂是县巡检,黄成蹊和车汉的铁杆狗腿,跟着黄成蹊没少干伤天害理的事情,凤州人送诨号“癞皮狗”。 见主子下令,赖昌茂狞笑了两声,喝道:“给我杀!” 说着,举着钢刀朝种彦崮和叶治杀了过去。 “嗖!” 突然一道寒光闪过,“癞皮狗”发出一声哀嚎,就直挺挺地往后倒去,狗腿子抽了两抽,再无半点气息。 所有人都懵逼傻在了那里,黄成蹊不可思议地揉了揉眼睛,只见癞皮狗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猩红的鲜血染红了胸衣。 就在众人错愕间,厅堂前庭院的暗处里缓缓走出一个人影,手里提着一把古朴的宝剑,在摇曳的烛光下闪烁着凛冽的寒光。 夏侯镜冰冷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波澜和表情,鹰隼般的眼睛透着肃杀盯着众人的一举一动。 黄成蹊被夏侯镜的眼睛一扫,感觉一股冰冷的杀意,身上寒毛乍起,额头上开始冒出了冷汗。 “你,你们还愣着干嘛,快,快给我上啊!” 听主子催促,刀斧手终于回过神来,各个把牙一咬把心一横,壮起胆子杀了上去。 老子就不信这个邪了,十几个人还收拾不了三个,刚才那都是意外,纯属意外。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三十五章 买定离手 黄成蹊、车汉、张方和三人已经完全石化,呆立的身体恐惧地哆嗦着。 他们怎么也想不通,好好的猎人怎么反而变成了猎物,就像是以为自己拿了个豹子大小通杀,结果到头来却发现手里捏着的是瘪三。 满地躺着的刀斧手和不断传来的哀嚎,就像是扇在脸上的巴掌,提醒着黄成蹊等人这不是梦。 面无表情的夏侯镜站在叶治身旁,手里提着的宝剑还在滴着血,他冰冷眼神再一次盯住了黄成蹊。 在黄成蹊等人眼里,夏侯镜就是个地狱修罗,被他一盯,黄成蹊打摆的双腿再也支持不住,“扑腾”一声瘫软在地。 “叶、叶老弟,不,叶大人,误、误会,这这都是误会啊。”黄成蹊勉强支撑身体跪在了叶治面前,苦苦哀求道:“这,这一切都是张方和的主意。” 车汉一听,也立马“扑通”跪倒在地,连声附和道:“对,对,叶大人,都是张方和的主意。” 黄成蹊指着张方和骂道:“都是这个畜生,冤枉你勾结江洋大盗,我们是被他蒙蔽的。” 这锅甩的极端漂亮! “子威!” 张方和也跪了下来,哀嚎道:“子威,你别听他们胡说八道,都是黄成蹊的主意,说要除掉你,都是他这头老狐狸搞的鬼,你要相信我啊。” “不,不,是张方和,是他。”黄成蹊和车汉连忙否认,一起把屎盆子扣在张方和头上,“他和你有过节,所以求我们找个机会把你除掉。” “黄成蹊,你这个王八蛋,血口喷人,我跟你拼了。” 气急败坏的张方和纵身扑了过去要掐死黄成蹊,结果被大马勺一把给提溜起来扔在了一边。 叶治看着黄成蹊几人狗咬狗,冷笑着问道:“噢,那到底谁说的是真的呢?” “我!我!子威,我说的是真的!” 张方和大叫了起来,“前几日黄成蹊找到我,说临安有贵人要除了你,他硬逼着我和他们一起来害你。” “噢,临安贵人?哪个贵人?”叶治冷峻的目光投向了黄成蹊。 人为刀殂,我为鱼肉。 小命都要没了,黄成蹊哪还有什么顾忌,“是,是秦桧,是秦桧逼我这么干的,我不干的话秦桧就要杀我全家。叶老弟,我真是被逼的啊,你就饶我一条狗命吧。” “叶大人,我们是瞎了狗眼,您就饶了我们吧。” 车汉也哀嚎着不断求饶,“都怪张方和,这主意都是他出的,在酒里下毒,还有埋伏刀斧手都是他的主意,真的不干我的事啊,叶大人。” “对,对,都是他!” 黄成蹊像是捞到了救命稻草,急忙附和道:“这些恶毒的计策都是张方和的主意,他说让我在酒里下毒,但怕下毒毒不死你,又埋伏了刀斧手。” 黄成蹊对张方和恨得入骨,要不是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王八蛋,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说什么以防万一,多此一举的埋伏下刀斧手,今天叶治就是把酒桌都给掀了,事情也不会弄得一发不可收拾。 现在倒好,偷鸡不成蚀把米,叶治没除掉,自己的小命倒是要赔上了。 黄成蹊肠子都悔青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为了找个背锅侠,把张方和这扫把星拉进来。 “叶大人,我们是畜生,您大人大量,饶我们一条狗命,求您开恩啊。”黄成蹊一边狠狠地扇着自己的耳光,一边哀求。 “哼哼。”叶治冷笑道:“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想杀人就要有被反杀的觉悟。不过,我这人心软,既然你们诚心悔过,那我就网开一面。” “什么?网开一面?” 听叶治这么说,种彦崮忍不住叫了起来,“我说你小子不会要犯糊涂吧,打蛇不死反被蛇咬的道理你难道不懂?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将妇人之仁,他们三个就是该死!” “不、不、不,叶大人,种将军,我们以后再也不敢啦,您就开开恩吧,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六岁小儿,你可怜可怜他们吧。”黄成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求着:“您开恩啊。” “呵呵,” 叶治被黄成蹊逗乐了,还八十老母,我没k你老母就不错了。 叶治朝种彦崮摆了摆手,示意他没有先别打岔,“今日运气真是好到爆,这里打得一团糟,酒壶却没倒也没烂,要不然就可惜了这么好的酒了。” 叶治从桌子上提起了寿星壶,又从桌子上拣出来三只酒盏倒满了酒。 “你们的命就看老天爷的意思。” 叶治指着他倒的三杯酒说道:“这三杯酒里有两杯是毒酒,你们三人每人挑一杯,没毒死的就算你命大。” 说完,叶治学着变戏法一样,将三只酒盏排来换去弄乱了位置。 “来来来,买定离手,你们三个人谁先选。” 黄成蹊三人面面相觑,不过谁都清楚今天的事是难以善罢甘休了。 “我先来,我先来。” 黄成蹊把心一横,第一个窜了起来。 他娘的,只能拿命去博一把了,先选虽然概率低风险大,但要是不把握先机,又怕让别人先选中,那就一丁点的机会都没有了。 九死一生和十死无生该怎么选,谁都懂。 “我先来!” “我先来!”车汉和张方和也不是傻子,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别急,别急。”叶治好整以暇地说道:“每个人都有三分之一的机会,既然都争,那就按规矩来,我这个尊老,就按年纪大小来。” “我,我最年长!” “行,那就黄大人先请。” 黄成蹊擦了擦额头密密匝匝的汗,狠狠地咽了咽喉咙,死死盯着三只酒盏,只恨自己没开天眼。 “来来来,买定离手。”叶治揶揄地喊道:“黄大人,请下注吧,要不然您就等下一位?” 黄豆般大小的汗珠不断地从黄成蹊的额头往下滑落,黄成蹊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着,犹豫了一阵,最终端起了中间的一只。 “黄大人,手可别抖,酒要是洒了,待会得用毒酒给补上。”叶治“好心”的提醒道:“到时候吃亏的可是你。” 黄成蹊吓的脸上抽了一抽。 哎,你还别说,叶治这句话就像灵丹妙药,黄成蹊的手居然立马不哆嗦了,酒盏端得别提有多稳。 “下一个。”叶治看了看车汉。 叶治的话听在车汉耳里就像是阎王的催命符,他整个人抖得像筛糠一样,艰难地挪动着脚步来到桌前。 有了叶治的警告,车汉全身紧紧地绷着,双手就像捧着性命一样捧着酒盏,不敢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差错。 张方和作为老幺没得选,最后一杯自然归他。 三人脸色煞白,脸上湿哒哒的一片,分不清是汗是泪还是鼻涕。 “诸位,请吧。” “早死早超生。”叶治又来了句神补刀。 黄成蹊扭曲的脸上呈现出狰狞之色,只见他深吸了一口气,捧起酒盏一饮而尽。 车汉见黄成蹊喝了,也咬牙把绝命酒喝了个干净。 黄成蹊和车汉喝光了酒,张方和这小子却迟迟不见动静,叶治冷冷地盯着他问道:“是不是要我帮忙?” 面带绝望和不甘的张方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用哆嗦的嘴唇凑近了酒盏,眼睛的余光瞥了瞥旁边的黄成蹊和车汉,又瞥了瞥夏侯镜手中闪着寒光的宝剑,最终皱着眉头闭上眼睛,“咕嘟咕嘟”地把酒喝了下去。 烈酒入喉的一刹那,张方和突然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坚持在酒里多放些鹤顶红呢,加量不加价? “唔。” 就在张方和后悔的一刻,最先喝酒的黄成蹊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双手紧紧地捂着腹部,缓缓地倒在地上,整个人痛苦地蜷缩了起来,就如同一只煮熟的虾。 青紫色慢慢爬上了黄成蹊的脸,额头上青筋暴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继而嘴角里鼻孔里冒出了乌色的鲜血,整个人开始抽搐起来,痛苦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啊!” 看到黄成蹊毒发的恐怖样子,张方和就像被老鼠啃了脚一样吓得惊叫着跳了起来。 “嗯啊!”随即车汉也毒发。 看着车汉也痛苦倒地,张方和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居然极其畅快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咯咯……,”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三十六章 你们理解能力太差 张方和夜枭般的笑声让满地尸体的厅堂显得更加瘆人。 太好了,哈哈,老天爷都帮我,我张方和命不该绝啊。 黄成蹊和车汉相继毒发,那就说明那两杯毒酒被他俩给喝了,那自己不就安全了吗。 哇哈哈哈……,张方和笑的眼泪都蹦了出来。 “唔。”张方和闷哼一声,暗暗提醒自己不能再笑了,肚子都笑痛了。 “啊!” 张方和又传来一声更为痛苦的哼叫声,他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冷汗就像雨点一样冒了出来,腹中的剧痛如同钝刀一般,随着血液流动不断地切割着全身的神经。 “你,耍诈……” 张方和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扭曲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绝望而不甘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叶治,嘴里来不及吐完最后一句话,就瘫倒在地。 “唉,”叶治微微叹了一口气,略带无辜和戏谑地解释道:“我说有两杯是毒酒,但没说剩下的一杯就不是毒酒,要怪就怪你们自己理解能力太差。” …… 李彪等人把厅堂收拾干净,叶治和种彦崮总算是松了口气。 “娘的,没想到你们读书人狠起来这么很。” 种彦崮一想起刚才叶治像猫玩老鼠一般收拾张方和几个的情景,就不由的头皮发紧。 “狠?哼,要不是咱们命大,现在躺在那里的就是我。”叶治没好气地白了一眼种彦崮,“你刚才砍人的狠劲到哪里去了。” “嘿嘿,话虽这么说,可哥哥我没你这么阴。”种彦崮挠了挠头:“还是手起刀落最痛快。” “我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少他娘的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赶紧合计合计接下来该怎么办。大家都坐下吧,一起商量商量。” 第二次头脑风暴在杀人现场开始。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众人很快就进入了状态,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 “眼前最棘手的事情是凤州的摊子怎么收拾。” “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确实头痛啊。” 叶治揉了揉太阳穴,说道:“现在知州死了、通判死了、县令死了、巡检也死了,衙门等于被一窝端了,要尽快找个主事的,要不然肯定出乱子。” “哪还有什么闲工夫管这个,先想想自己该怎么办吧。”种彦崮提醒道:“今晚的事肯定瞒不了多久,说不定秦桧派来的人还在凤州就躲在暗处,晚上的消息一泄露,咱们可就没活路了。” “种将军说得对。”李彪道:“眼下咱们只能先顾自己。死了这么多人,而且都是朝廷命官,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虽说他们是罪有应得,可朝廷可不是讲理的地方。秦桧既然对官人动了杀心,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李彪说的一点都没错,在秦桧把持朝纲的情况下,如果抱有什么真相大白还我公道的想法,无异于自寻死路,更何况万俟卨这些人有的是颠倒黑白的本事。 “现在别想的太多太远,就先想着如何保住小命吧。”种彦崮说到了点子上。 “那你说该怎么办?” “现在最紧要的就是争取时间,只要咱们能先一步控制住凤州,小命就暂时没有什么危险。” “控制凤州,谈何容易啊。” “为了小命,不行也得行。这样吧,我先回大散关调两百兵马来听用。现在你是凤州最大的官,你抓紧将衙门里捋一遍,把衙门控制在手里,事情就好办了。” “好吧,事急从权,现在也只能这样。” 叶治和种彦崮等人虽然是为保命,但他们的所作所为其实和谋反没有多大区别。 “种将军。”李彪接过话说道:“您还是留着凤州吧,地头上的事情你熟,至于调兵,您就写个手令让我去好了。” “嗯,也对,你们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还真不熟悉凤州,那大散关就有劳你走一趟了。” “嗯,明日一早我就去。” “官人,家里的事情也要早做安排。”一直很少发表意见的夏侯镜凝着眉头提醒道。 叶治点点头,说道:“我也正想这事呢。” 家人的安全也是叶治最担心的,虽说秦桧要的只是他的小命,但今日的事情要是泄露出去,保不准就要殃及池鱼,或者家眷干脆就成了替罪羊。 “官人,要不把家眷都接到凤州来吧。”李彪建议道:“在自己身边总有个照应,心里踏实。” “不行。”叶治摇了摇头,“凤州是险地,自己能不能活还不知道,怎么能让他们犯险。况且临安到凤州迢迢数千里,阿爷阿姥根本受不起路上的颠簸。再者,如果秦桧要对他们下手,那一路上正好给了他可乘之机,别忘了驿馆的事,我绝对不能让他们受到半点伤害。” “那可如何是好?临安也不是个久留之地。” “是啊,阿治,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可别让秦桧有机会拿住痛处。”种彦崮提醒道:“依我看,至少也得找个安全的地方,能躲过秦桧的耳目。” “嗯,走不了就只能先避一避。” 一家人在临安目标太明显,很容易被算计,而且叶治在临安也没什么根脚,万一家里出了什么事,凭几个妇孺老弱根本没法应付。 “陈大哥。” “官人有何差遣。” “辛苦你回临安一趟,将凤州的事告诉韩大哥,眼下也只有韩大哥能帮上忙。” “好,我明早就走。” “陈哥,事情紧急,你要多受累,路上不能有丝毫耽搁。”种彦崮叮嘱道:“咱们一定要抢在事发之前弄妥当。” “种将军、官人,你们放心吧。” “唉,我就怕连累了韩大哥。” 商定好后,叶治、种彦崮等人连夜收拾黄成蹊府中的手尾,主要是将黄成蹊的家眷仆役都看押了起来,以免在控制凤州局势前走漏风声。 第二天一早,李彪和陈克明就分别赶赴大散关和临安。 多亏了大散关一战时缴获的战马,薄暮时分,李彪已经带着两百大散关戌兵赶回凤州。 只能说叶治和种彦崮走狗屎运,川陕宣抚司在川口屯有十万大军,三大将中吴璘屯兴州、杨政屯兴元府、郭浩屯金州;而统制官王彦屯成州、姚仲屯阶州、程俊屯西和州、杨从仪屯凤州。 凤州是杨从仪的防区,但绍兴和议之后,杨从仪的人马就从凤州州治撤到了凤州西南一百五十里外的仙人关,凤州的防卫全部交给了地方,而黄成蹊手下只有一些维持日常治安的铺兵和乡兵,这样一来凤州就等于是没有正规部队的不设防城市。 种彦崮从大散关拉回来的两百人马轻而易举地控制了凤州的城防,将主动权握在了手里。 太祖说的好,枪杆子里出政权,手里有了兵马,叶治感觉腰杆都粗了。 控制了城防,接下来是将凤州的政治权力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里。 要名正言顺地接管权力,对黄成蹊、张方和以及车汉的突然消失,即使不能让人信服,也至少得有一个从面上能说得过去的理由。 …… 叶治扫了一圈堂下站着的众人,不徐不疾地说道:“诸位同僚,黄大人、张通判、车县令进京述职,凤州及梁泉县一干事务暂由我提举,希望诸位能克己奉公、各司其职,同心勠力将衙门的事打理好。” 凤州和梁泉县衙门的官吏并不多,州衙里除了叶治这个签判之外就是录事、户曹、司法、司理四曹参军,县衙里有个主簿和县尉,其他的就是属吏和差役。 人虽然不多,但堂下众人看叶治的眼神,写满了狐疑和不满,黄成蹊几个突然不见踪影,难免让人心生疑窦。 不过尽管闻到了其中的异味,但看着叶治身旁站着的夏侯镜和大马勺,以及叶治为了保证衙门安全带来的那群丘八,众人不敢把不满情绪过分表露。 “叶大人,我有一事不明,还请大人解惑。” 凤州录事参军徐荣不阴不阳地问道:“黄大人进京述职为何如此仓促,只有你一个人知道,连衙门里都来不及知会一声呢?” 事情反常必有妖,随着徐荣的发问,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了叶治。 “呵呵,此事连我也想知道。”叶治笑道:“黄大人走得急,我也未来得及细问,徐参军如有疑问,等黄大人回来时你再问他吧。” “叶大人,我还有一事不明。”徐荣不依不饶地问道:“还请叶大人解惑。” “哦,徐参军请说。” “黄大人让你提举一干事务,可有凭证?”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三十七章 这里我最大 叶治从种彦崮那里得到的信息,凤州四曹中录事参军徐荣、户曹参军杜峰、司法参军都是黄成蹊的人,只有司理参军和黄成蹊这班人没多大瓜葛。 主子一声不吭地突然失踪,难怪这些狗腿要着急跳脚。 “凭证?不知徐参军要什么凭证呢?”叶治冷冷地说道,“黄大人、张通判不在,官职就我最大,而且黄大人临行前专门有交待,还需要什么证明。” 官大一级压死人,叶治虽然是个签判,但在场所有人中确实是他官最大,所以徐荣一下子被怼的哑口无言。 “哼。”徐荣冷哼了一声,显然不买叶治的账。 “诸位,我把丑话说在前头。” 叶治也不幻想徐荣这些人能服服帖帖,但至少别出幺蛾子,所以警告和敲打还是很有必要的,至于个别刺头,该拔的还是要干脆点。 “希望诸位莫要因个人之私而误了公事,要不然到时候别怪我叶某人不念同僚之谊。” 正所谓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虽然不满,但徐荣几人却不敢有过激的举动,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对蛮横不讲理的丘八还是有畏惧的。 遣散了众人,叶治单独把司理参军彭玉章请来面谈。 司理参军彭玉章主管讼狱勘鞫,约莫四十出头,方正脸,两道浓眉竖起,像极了捉鬼的钟馗,颇有些不怒自威。 如果按相由心生的说法去看,彭玉章给叶治的第一观感就是正,不像是能和黄成蹊这帮子搞在一起的人。 “叶大人,你没事,下官就放心了。” 刚坐定,叶治还没开口,彭玉章就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叶治心中一惊,讶道:“彭司理何出此言?” “呵呵,”彭玉章有些苦笑道:“不瞒叶大人,前日塞在你府上的那封信是我写的。” “是你?!” “叶大人稍安,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疑问,容我给你细细道来。” 凤州四曹中除了录事参军徐荣是黄成蹊上任时带过来的之外,户曹参军杜峰、司法参军谭世久和彭玉章都是衙门里的老人。 黄成蹊这个人不仅贪婪成性,而且很有手腕,三下两下就将车汉、杜峰、谭世久等人全都拉下了水,跟着他一起贪渎敛财。 彭玉章一贯正直,多次拒绝了黄成蹊的拉拢,没有跟他们沆瀣一气。 因为彭玉章在凤州口碑很好,黄成蹊拿他没法子,也不敢拿他怎么样,而且巡检赖昌茂居然是彭玉章的小舅子,所以黄成蹊看在心腹狗腿的份上也不想把事情弄僵,平时多是和彭玉章井水不犯河水。 而彭玉章的小舅子赖昌茂虽然没少替黄成蹊干欺压良善、作奸犯科的事,但对姐姐也就是彭玉章的发妻赖氏却是极好。 赖昌茂父母早逝,从小跟着姐姐长大。 赖氏是个贤妻良母,唯一让彭玉章不满的是她对弟弟十分宠溺,一直把赖昌茂当成没长大的孩子一样。 彭玉章对这个小舅子非常失望,平时没少责怪教训他,而赖昌茂尝到了黄成蹊的好处,对于姐夫的教训根本就没当一回事,有时还反过来数落小舅子彻夜未归。 彭玉章的心头涌起了非常不好的预感,但又不敢四处打听,在紧张忐忑中过了一整天。 直到今日叶治带着人马突然杀到了衙门,还当众宣布了让人难以相信却又无从考证的消息。 彭玉章的一番解释和陈述,终于解开了叶治心中最大的谜团。 彭玉章是叶治的救命恩人,可讽刺的是救命恩人的小舅子却死在了自己手里。 唉,造物弄人,自己该如何向彭玉章交待? 一想到这,叶治心里就充满了苦涩。 “叶大人,”彭玉章神情有些灰暗,“阿茂现在怎样了?” 听彭玉章这么一问,叶治神情一窒,惭愧地低下了头,根本没有勇气面对彭玉章。 见叶治久久不答话,彭玉章哪里还不明白,其实他心里早已有了最坏的打算。 “阿茂,姐夫对不住你啊。”彭玉章悲痛地哽咽了起来。 尽管赖昌茂和自己不对付,但毕竟是至亲,现在倒好,他这个做姐夫的,不仅没能让赖昌茂走回正路,反而变相地将赖昌茂推向了鬼门关,这让彭玉章怎能不悲痛自责呢。 “彭参军,这都是我的错。” “不。” 彭玉章擦了擦眼泪,恨恨地说道:“不是你的错,要怪就怪黄成蹊那个狗官,要不是他,阿茂也不会走上这条不归路。” “叶大人,”彭玉章抬头看向了叶治,问道:“黄成蹊他们几个……?” 叶治知道彭玉章想问什么,却没有答话,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啊,这几个狗官咎由自取、死有余辜!”彭玉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忍下内心的悲痛,问道:“叶大人,你有什么打算?” 叶治苦笑了两声道:“还能怎么办,走一步算一步吧,好像我现在没得选。” 彭玉章点了点头。 事到如今,摆在叶治面前的也就两条路,一是向朝廷自首,等候发落,不过以朝廷眼下的形势和叶治的境遇来看,这么做无异于是把自己扔到油锅里。 另一条路则是自己的命自己去争,虽然这条路注定艰难,却有希望。 “叶大人,你现在所行之事已是律法所不容。稍有不慎,就是身败名裂。” “呵呵,身败名裂。” 名声和道义上的巨大压力,叶治也不是没有想过,但他不认为愚忠会比自己的性命重要,况且所谓的名声和道义都是相对的,只要自己能坚守做人的本心,那又何必太在乎别人说什么。 这个世界不是所有人的是非善恶标准都是一致的,在有些人眼里你是乱臣贼子,在另一些人眼里你可能是盖世英雄。 “史书从来都是胜利者书写的。”叶治冷不丁冒出了这么一句显得有点离经叛道的话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三十八章 人手不够装备来凑 彭玉章一听,刚想拿“信史、不隐恶不虚美”之类的话去反驳,可还没说出口,就从叶治这句话里咂摸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来,硬是将反驳的话生生地咽回了肚子。 “唉,不想这么远了。”叶治自嘲道:“我现在是巨石下的野草,夹缝中求生,哪还有功夫想那么远哩。” “夹缝中求生。”彭玉章喃喃着重复叶治的话,随即似有明悟一般说道:“叶大人看得通透。” 凤州的事情瞒不了多久,等到事发,叶治要面对除了朝廷的严厉追责外,更有宣抚司的十万大军。 这是一座让人看了都会透不过气来的大山,惹不起就躲吧,可又能躲到哪里去呢,凤州的另一头就是金人的铁骑,难不成要学太祖一样进山? 叶治又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太祖那样的本事。 “彭参军,你有什么打算?” 叶治原封不动地将彭玉章的问话送了回去,却一下子难住了彭玉章。 彭玉章是不忍看到叶治被人害死,所以才好心提醒,但不曾想事情的发展却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 他的本意是凭着良心做件善事,而不是趟这趟浑水,可事到如今他想抽身事外,好像又不大可能。 “叶大人,卑职还有一家老小,只想安守本分。” 秒懂。 “徐荣、杜峰、谭世久这几人不是什么善类,叶大人可要早作打算。” 即使彭玉章不提醒,叶治也不会允许身边有定时炸弹在。 送走了彭玉章,叶治立刻让人把徐荣、杜峰、谭世久请来“喝茶”,找了个借口把他们几个给扣了起来。 拔完刺头,刚坐下来看看衙门里这两天积压下来的公务,种彦崮就面带喜色地出现在了眼前。 “哟呵,看你这高兴样,捡到金锭啦?” “嘿嘿,嗯。”种彦崮喜滋滋地点点头,咧着嘴笑道:“还真被你猜中了。” 叶治一愣,有点不相信,“啥?还真捡到金锭了?” 种彦崮一把搂过叶治的肩膀,眉飞色舞地对叶治说:“今天咱们发了一笔横财,你猜猜有多少?” “抄家去了?” “嗯。”种彦崮朝叶治眨了眨眼睛,“黄成蹊这几个狗官贪赃枉法、盘剥百姓,单是放高利贷就不知害了多少百姓,岂能这么便宜了他们。” 叶治一想也是,不该吃的总是要吐出来的,即使种彦崮不去抄家,叶治也得带人上门好好筛它一遍。 “抄了多少?” “你猜。” “嗯,十万贯。”叶治伸出了一根手指。 种彦崮摇摇头,笑着从叶治手里又掰出了一根手指。 “二十万!” 叶治吃了一惊,凤州才屁点大的地方,这些年又一直打仗,民生凋敝,想不到黄成蹊短短两三年内就聚敛了这么一大笔不义之财。 “嘿嘿,估摸有二十五万贯,黄成蹊家里就差不多搜出十七八万贯,车汉那里有五、六万,李彪还带人在清点。” “太好了,饥民不怕没饭吃了。” “嗯,这就是久旱逢甘霖,哈哈,解决了大问题。” “彦崮,我想尽快把饥民安排到凤州来,这里有山有地可以开垦,有长久的生计。” 现在凤州掌握在自己手里,那自然是我的地盘我做主。 “嗯,我也是这个意思。”种彦崮点点头,旋即话风一转,说道:“还有,城池也该修一修了。” 叶治看着种彦崮,突然觉得心情莫名沉重起来,“彦崮,你真的想好了吗?这可是一条不归路,到头来可能是身败名裂。唉,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 可能是没有勇气直面或者是有意规避,从那夜的杀戮后两人就一直没有谈起最重要的问题——他们到底是要走一条什么样的路。 就像激流中的沙石,受命运的裹挟,有时候走什么样的路并不是自己能选的。 叶治没得选,种彦崮却不是。 叶治真的不想把种彦崮拖下水。 种家世代忠烈,将荣誉名声看得比生命还重要,可现在种彦崮要走的这条路完全与家族的信念背道而驰。 个人身败名裂是小,可要连累家族蒙羞、荣誉尽毁,那种彦崮真是百死不能赎其罪。 种彦崮神情一黯,他有过犹豫和挣扎,但他心底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他退缩是不对的。 “唉,”种彦崮叹了一口气,反问道:“那你跟着我冲出大散关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也大可不必如此呢。” “这…”叶治真的被种彦崮问住了,他明白种彦崮的意思,也知道他已经做出了自己认为应该做出的选择。 此刻,叶治的眼中好似沉沉黑夜里星光闪耀,他紧紧地握住了种彦崮的手,强压住内心的感动和激动,装出十分淡然的腔调说道:“原来,你结拜时同生共死的誓言并不是说说而已。” …… 凤州城外的固道水两岸有很多没有开垦的荒滩和因为战乱而荒废的农田,别说是安置大散关的数千饥民,就是再多个十倍也不成问题。 两千多饥民很顺利地迁到了凤州,叶治忙得几乎脚不着地,既要组织垦荒又要整修城墙,还要解决几千人的吃住问题,把心操稀碎。 幸好叶治在高邮主政三年,处理这些事情算是轻车熟路,否则肯定焦头烂额。 解决饥民的生计问题,叶治还是采取了最有效的以工代赈的办法。 有了黄成蹊送上的大礼,叶治就不怕付不出工资,饥民有了收入可以保证基本的温饱,而消费市场的扩大又促进了凤州商品的流通,进而增加了政府的税收,从而形成了良性的循环。 彭玉章虽然和叶治保持了距离,不过做事情的积极性还是很高的,他主动请缨,由他负责组织饥民垦荒生产。 而整修城墙的事情则交给了李彪和费通,他们二人久在军旅,特别是费通,把守了多年的城关,对于城墙如何修筑更利于防御颇有心得。 “整修的速度还是太慢了。”看着城墙上热火朝天的忙碌景象,叶治却是皱着眉头。 “没法子啊,人手不够。”种彦崮搓了搓脸颊,“你总不能让我变出来吧。” 凤州的城墙因屡遭兵火,有很多残破的地方需要修补,而且叶治和种彦崮决定将城墙的高度再增高半丈,而凤州城墙周围六、七里,这个工程量不是一般的大。 为了赶工期,除了今年还没有用完的力役都摊派下去外,连饥民中所有的青壮也都被叶治拉上了城头,但千把号人对于这么大的工程还是显得力有不逮。 “看来只能出钱募役了。” “嗯,不怕不怕,咱现在有钱。” “切,照这个架势,这点钱也花不了多久。”叶治看了一眼种彦崮,“咱们现在是花钱如流水,不过不怕,过段时日等陈克明回来,咱们就不用愁没钱了。” “咋地,”种彦崮眼睛一亮,哈喇子都快滴了下来,“难不成你要搬座金山银山来不成。” “嘿嘿,”叶治眉毛一挑,笑道:“哥有钱,任性。” “你可别以为有钱就万事大吉。”种彦崮提醒道:“即使城池能及时修好,也不是就高枕无忧。” 叶治一愣,旋即明白了种彦崮所指,“嗯,你说的没错,人手也是个大问题。” 种彦崮手下拢共就五百兵马,重点还要放在大散关防着金人,加上目前能够征调的乡兵以及民间弓箭手,凤州能用上的人马还不到千数。 就这么点人,凤州城即使再高,估计也守不住。 “人手不够,只能装备来凑。”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三十九章 老子跟你拼了 “装备来凑?”种彦崮不解地问道:“啥意思?” “我给你弄点大杀器,绝对好使。” “啥大杀器,很厉害吗?” “震天雷。” “切,震天雷。”种彦崮十分鄙夷地说道:“就那玩意儿叫大杀器?除了声音响点能吓人外,还能干嘛,而且一见水连个屁都不响。” 种彦崮说的没错,震天雷名字听着很吊,但由于火药配比和工艺的原因,除了声音震天响吓吓人外,实际的杀伤效能却非常一般,以至于在军中成了鸡肋武器。 李纲在东京保卫战时就用过叫霹雳炮的火药武器对付金兵,结果是军皆惊呼。 金兀术攻打顺昌也用过震天雷,好像除了让自家的战马受惊外,没有起到其他的作用。 “嘿嘿,我的震天雷一定能给你个惊喜。” “这里就交给你了。”叶治拍了拍种彦崮的肩膀,手一挥喊道:“阿奇,走,哥教你造大杀器去。” 说着,就撇下了种彦崮,带着鲁奇兴冲冲地下了城楼。 鲁奇打小就跟着叶治,叶治还舍不掉上辈子的职业情怀,于是把鲁奇当做关门弟子来教导。 鲁奇脑子灵光,肯钻研,在数理化方面又有天分,叶治肚子里那些前世积累下来的货基本都被他学光了。 凤州城整修工程开始的第一天,鲁奇就用几个吊货用到圆轱辘一顿猛操作,整出了一套滑轮组。 众人看着滑轮组轻而易举地将一筐筐沉重的砖石吊上城头,无不瞠目,鲁奇顿时就博得了“小鲁班”的诨号。 “阿奇,今天我跟你说的火药方子可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叶治再次叮嘱道:“这个东西干系太大,这世上也只有你和我知晓,你千万记牢了。” “嗯,哥,我记下了,你放心吧。”鲁奇见叶治这么郑而重之地反复叮嘱,脸上也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古代的火药因为硝石、木炭、硫磺的配比不科学,所以爆炸威力不如人意。 叶治前世是吃数理化这碗饭的,黑火药的黄金配比再不熟悉不过了,而且他还在黑火药里加了一些料,这源起自叶治前世听过的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是叶治前世的爷爷跟他讲的。 叶治前世的爷爷是个老革命,抗日那会儿,八路军装备很差,有很多都是自己造的土玩意儿。八路军那会儿造手榴弹的时候,会在黑火药里加入了蓖麻油,然后阴干,别看手榴弹造的土里吧唧,可爆炸威力却大的惊人。他爷爷部队有一次攻打鬼子的据点,一颗加了蓖麻油的自制手榴弹居然炸死炸伤了五、六个鬼子和二鬼子。 其实往黑火药里加蓖麻油是有科学道理的。 油脂和火药里的硝石会发生化学反应,产生类似于硝化甘油一样的物质。 硝化甘油的威力就不用多介绍了,如果说黑火药爆炸是惊天动地,那硝化甘油爆炸就是毁天灭地。 而且加了蓖麻油的黑火药还有个好处,那就是能起到一定的防潮作用,增加了火药的稳定性和可靠性。 “好了,你把我刚才跟你说的从头到尾再重复一遍。” …… “彦崮!彦崮!” “咋啦?”种彦崮从城头上跑了下来,“你没看我正忙着呢吗。” 叶治兴奋地搓了搓手,道:“走,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好东西?”种彦崮一愣,问道:“大杀器弄好啦?” “别磨叽,去了你就知道了。”叶治一把拉起种彦崮,跨上大马,就朝校场而去。 校场上已经用装着沙土的草袋围出了齐胸高的圆形墙垛,中间是一块约莫五六长丈长的空地,空地上错落地放置着十几个木头人,每个木头人身上都穿着甲胄,有些是藤甲、有些是皮甲,还有几个是铁甲。 种彦崮看着眼前这阵势有些不解的问道:“这是整哪出啊?” “嘿嘿,这是大杀器试验场。”叶治郑重其事地介绍道:“待会儿有你好看的。” “大杀器呢,快拿来我瞧瞧。” 鲁奇从身边的木箱子里取出了一个拳头大小带着引线的铁疙瘩递给了种彦崮。 种彦崮接在手里掂了掂,脸上露出了些许不屑,有些失望地叫道:“这就是你说的大杀器?这不就是个震天雷吗,你唬我呢吧。” 鲁奇拿出来的震天雷和种彦崮见过的震天雷在外型上几乎没什么差别,都是生铁作的椭圆形外壳。 “你别急啊,外面看上去确实差不多,可里面的东西就大不一样喽。阿奇,你把火捻子给我。” 叶治从种彦崮手里取回震天雷,一脸严肃地叮嘱道:“大家都听仔细了,一会儿躲到草垛后面去,躲严实点,没听到爆炸声之前谁也不能站起来往空地里看,否则丢了小命可别怪我。” 说完,叶治小心翼翼地从鲁奇手里接过火捻子,生怕它飞走似的紧紧攥在手里。 “大家赶紧蹲下,快!”叶治喊道:“彦崮,人别靠在草垛上,把耳朵捂住。” 叶治左右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每个人都按要求躲避好,这才转过身面向空地,仔细盯着投掷点,估算着投掷的力道。 心中有了计较,叶治盯着手里的火捻子和震天雷,两只手慢慢地凑近。 说实话,叶治自己也紧张的要死,比小时候过年玩双响炮还要怕怕,生怕引线烧的太快,或者是震天雷突然粘在手里甩不掉。 两只手就好像两块磁石的同极对在了一起,越靠近越觉得艰难。 捂着耳朵蹲在一旁的种彦崮抬着头一直盯着叶治,见叶治这么小心翼翼、婆婆妈妈,急不可耐地嚎了一嗓:“你他娘的快点!” 叶治被突如其来的吼声吓了一跳,差点将震天雷从手里甩脱出去。 叶治差点被吓尿,不由怒道:“你他娘的老实待着,别吵吵,差点被你吓尿了。” “你磨磨唧唧要到什么时候,不行我来,不就是个震天雷吗,炸了又能咋滴。”种彦崮神经大条,一副混不吝。 “去去去,蹲一边去,我可不想你一会儿缺胳膊断腿的。”叶治作势踹了一下种彦崮,咬了咬牙,吼道:“我要点啦,真的要点啦,都给我躲好。” 种彦崮一脸的鄙夷,严重伤害了叶治的自尊心,叶治把心一横,微颤的左手捏着火捻子凑到了引线上。 “呲呲呲……”引线一点就着,冒着青烟,发出了呲呲的警告声。 叶治哪敢有半点耽搁,引线一着,随手就将震天雷扔到了场地中央,随即身子迅速一蹲,紧着眉头,用力地捂住了耳朵。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起,种彦崮感觉脚下的地面都抖了起来,整个人一震,后背像是被人狠狠地拍了一掌,胸口发闷,气血不畅。 随即“啪啪哒啦”的,从天上掉下无数碎泥木屑,像雨点一样打在众人身上。 叶治拍了拍头上身上的泥土,转过身慢慢地站了起来。 场内的硝烟还没有散尽,不过满地的狼藉和惨状已一览无遗。 种彦崮彻底懵逼了,惊的嘴巴能塞进一个拳头,喉咙一耸一动,就是发不出半点声响。 就连平时像大理石一样不为所动的夏侯镜,脸上也忍不住抽抽了几下。 场地内被炸出了一个直径大约一米的浅坑,离爆炸中心点最近的几个木头人已经支离破碎面目全非,远一些的东倒西歪缺胳膊断腿,无比凄惨。 叶治拍了拍有些石化的种彦崮,有些炫耀似的说道:“走,进去看看。” 种彦崮像是被勾走了魂魄,把叶治往旁边一扒拉,就冲进了场内。 种彦崮看的很仔细,一个一个假人检查过去。 细看之下,叶治发现杀伤效果比自己预计的还要好。 不管是藤甲、皮甲,还是铁甲,都被震天雷的弹片给穿透了,深深地扎进了木头里。 这要是换在人身上,那还有活路? 叶治也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 “啊!叶治,老子跟你拼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四十章 我的故事是这样的 种彦崮像是得了失心疯,突然从地上蹿了起来扑向叶治,狠狠地揪住了叶治的衣领,像一头愤怒的公牛,恶狠狠地盯着叶治。 所有人都懵圈了,种彦崮被炸傻了? “种彦崮,你这是干什么!”叶治也被种彦崮突如其来的发癫搞得莫名其妙,“被炸傻啦?!” 种彦崮愤怒地质问道:“你他娘的要是把大杀器早点弄出来,国家怎么还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这…,”叶治一时语塞,心中有些做贼般的虚浮,旋即强项吼道:“你他娘的抽风啦,老子要是这么能耐,怎么还会像条丧家犬一样跑到凤州这个鸟地方来。” “种大哥,有话好好说。”鲁奇等人急忙上去把种彦崮给拉住。 被叶治这么一吼,种彦崮有些恍过神来,他松开叶治衣领,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略带歉意地说道:“我刚才一时心急,对不住,对不住。” 叶治被他质问的心虚,哪敢和种彦崮计较,心里想着怎么把这个事情给圆过去。 只见他望着天,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你以为我就不想吗。来来来,大家都坐下,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 众人全都被叶治吸引了注意力,不知不觉跟着叶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的故事是这样的,那一年我才八岁……。” …… “这么说来,你的本事真是仙人所传?” 种彦崮听了叶治的离奇故事,脑子都有点转不过弯来,这特么的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叶治一脸正经地点了点头。 “种大哥,是真的。” 鲁奇在一边当起了人证,“我听阿爷和阿姥说起过,当年我哥根本没上过学,连字都不认识,结果有一天就突然能认字写诗,还刚好被中山书院的薛先生遇到,收为弟子呢。” 鲁奇这么一佐证,种彦崮几人看叶治的眼神明显不一样了,多了一丝从没有过的敬畏。 “唉,当年老神仙托梦时就曾说过,我命中注定有生死之劫。” 叶神棍又开始了他拙劣的忽悠表演,“等劫难到的时候,他留给我的渡劫之法才能显现。前几日我在睡梦中突然听到惊雷之声,醒来之后脑子里就呈现了震天雷之法,我想这就是老神仙留给我的渡劫保命用的吧。” 见众人脸上终于露出了恍然的神情,叶治暗暗松了一口气,趁机叮嘱道:“这件事千万不可对外人说道。” “嗯嗯,”种彦崮头点的如小鸡啄米,拍着胸脯保证道:“阿治你放心,我一定把这事烂在肚子里。” “阿治,这个大杀器威力如斯,震天雷和它一比简直就是小娃娃过家家一般,我看还是给它取个新的名号吧,免得辱没了它。”种彦崮真诚的建议道:“你以为如何?” “嗯,对,哥,种大哥说得没错,咱们给取个更响亮的名字,让它名动天下。” 对于种彦崮的建议,叶治也颇为意动,他摸了摸下巴,想了一会儿,突然一拍大腿,叫道:“有了,以后就叫它天神之怒!” “好,好一个天神之怒。”种彦崮拍手喝彩道:“以后就让那些魑魅魍魉在天神之怒下颤抖吧,啊哈哈哈哈……” …… “老爷,凤州有密报。”书房外,孙靖毕恭毕敬地禀告道。 “凤州?快呈上来。” 孙靖轻手轻脚地进了书房,将一根拇指粗细的竹管呈给了过去。 秦桧接过竹管,刮去封蜡拔出塞口,从竹管内取出一小卷信纸,拿在手中细细地看了起来。 密报并不长,秦桧却看的脸色数变。 “啪!” 秦桧气得面色铁青,将手中的密报狠狠地拍在了书案上。 “父亲,出了什么事?” “你自己看吧。” 凤州的密报自然是跟“叶神棍”有关,密报将叶治在凤州抢班夺权、修城垦荒、训练士卒以及坊间关于黄成蹊等人被叶治所杀的传闻等事情做了汇报。 “熺儿,你怎么看?” “父亲,黄成蹊等人看来是凶多吉少。” 秦桧点了点头,骂道:“都是废物,这点事情都办不好,死了倒是干净。” “父亲,那接下来怎么办?” “你以为呢?” “孩儿以为,叶治这是取死之道。” “噢,说说看。” “叶治杀官据城,事同谋反,此乃灭族大罪。只要将此事禀告朝廷,陛下自会降罪,到时叶治定难逃一死。” “嗯。”秦桧捋着胡须满意地点了点头。 见得到秦桧的肯定,秦熺又接着说道:“郑刚中刚接任川陕宣抚副使,可以让他去缉拿叶治,正好试试他的成色。叶治若敢反抗,令其就地剿杀。叶治若束手就擒,那咱们可随时取他性命。” “好,熺儿你长大啦。”秦桧对秦熺借刀杀人的办法非常满意,笑眯眯地说道:“就按你说的办。” “孩儿也是一愚之得。” 第二天,关于凤州的急报就送到了尚书省,不久又摆上了赵构的案头。 “嘭!” 听完秦桧的禀报,赵构气得拍案而起,骂道:“叶治这混账到底想要干什么!” 见赵构比预料中的还要愤怒,秦桧心中一喜,垂着头说道:“陛下息怒,这件事尚未证实,凤州到底是什么情况还需要进一步查实。” “陛下,臣以为空穴不来风,急报所言之事应该是八九不离十。” 万俟卨和秦桧一阴一阳,配合的天衣无缝。 赵构知道万俟卨说的该是没错,任谁胆子再大也不敢在这种事情上无中生有、造谣生事。 看着叶治这个他非常属意垂青的国之栋梁辜负自己的期望,一步步“堕落”成这样,赵构不仅觉得心痛,更是无比愤怒。 在岳飞这件事情上,自己网开一面,算是仁至义尽,他叶治怎敢如此不识好歹、恩将仇报,犯下这般滔天罪恶! “查,一查到底!”赵构怒喝道:“将叶治拘传到京,好好审问!” “是。”秦桧秉旨,却问道:“陛下,万一事如所报,而叶治又据城顽抗,该当如何?” “哼,据城顽抗?!”赵构气急败坏地叫道:“让郑刚中去,要是他敢顽抗,那就行国法!” “臣遵旨。” “还有,先把叶治家眷给看管起来。” “臣,遵旨。” 秦桧的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隐隐露出一丝喜色。 赵构的算盘打的不错,只要拿住叶治家眷,就等于捏住他的七寸,不怕他不束手就擒。 有了赵构的旨意,秦桧哪还客气,急忙差人去抓叶治家眷。 可等皇城司的人赶到叶治府上一看,只见是大门紧闭,端是早已人去楼空。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四十一章 跟牛有啥关系 “官家,秦相公来了。” 昨日得知叶治在凤州的所作所为后,赵构的情绪就一直不好,燥的很。 今日退了朝,特意到御苑来散散心,坐在听松亭下,聆听着万松岭上的阵阵松涛,不知不觉有些出神。 帝王也有心事,只是帝王心事有谁能听呢? “臣叩见陛下。” “秦相勿需多礼,来,坐下说话。”赵构勉强地挤出一丝笑意,朝亭中的石凳指了指。 “谢陛下。陛下,臣有事禀奏。” “秦相请讲。” “昨日皇城司前去叶治家中拿人,但叶治家眷却不见踪影,据皇城司查勘,叶宅可能半个月前就已人去楼空。” “什么?”赵构一呆,问道:“怎会如此?” “陛下,微臣推测该是叶治早有所谋,才会事先转移家眷。臣已发下海捕文书,檄令各路府州严加盘查缉拿。” “这个逆贼。” 被这个息一刺激,赵构刚压下去的怒火又“蹭”的冒了上来。 “还有一事,更为紧迫。”秦桧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赵构,稍稍放低声音提醒道。 赵构面色不虞地问道:“何事?” “金国都元帅兀术派使臣前来问罪。” “问罪?!”赵构再也忍不住,“嚯”地站了起来,声色俱厉地质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陛下息怒。”秦桧吓得连忙跪倒在地。 赵构自觉有些失态,放平了声调,道:“秦相请起,起来说。” “谢陛下。”秦桧爬了起来,低眉顺眼地禀告道:“兀术元帅指责我朝擅开边衅,掳掠人口。” “什么?擅开边衅?掳掠人口?” 赵构极为震惊,这可是关系到和议的泼天大事,特别是在赵构生母韦后回国的节骨眼上,稍有差池就会前功尽弃,让多年努力毁于一旦。 “赶紧细细道来。” “据兀术元帅所言,五月初六,大散关守军出关攻击金国边军,杀二百余人,掳掠百姓三千余口。” “大散关?”赵构有些难以置信,“此事川陕宣抚司可有奏报?” “没有,川陕宣抚司应该并不知情。”秦桧说道:“臣刚查过,大散关的守将叫种彦崮,乃种师中嫡孙。臣猜测,此事可能与叶治脱不了干系。” 经秦桧这么一点,赵构脑子里将前后几件事都串联了起来,隐隐间有了自己的判断。 依他看来,川陕宣抚司擅自出兵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特别是刚好胡世将病故,没有主事的人,就更不可能清楚。”种彦崮隐隐觉得这头“牛”有些不对劲。 “哈哈,你自己猜。”继而叶治转身对大马勺道:“把箱子都搬到库房去。” “李大哥,兄弟们一路辛苦,你先带他们安顿下来,好好歇息歇息。”叶治吩咐道:“陈大哥,你随我来。” 陈克明对着叶治和种彦崮到了内堂。 “陈大哥,家里可安顿好了?”叶治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阿爷阿姥和莲儿他们的安危。 “官人放心,相公已将阿爷他们安顿在临平的庄子里,事情是我的和关三哥亲自办的,府中也只有相公和夫人知道,庄子里都是相公身边的老人,绝不会走漏消息。而且相公对庄子里只说是夫人的亲眷,庄子里都不知道阿爷他们的真实身份。” 赵构曾赏赐给韩世忠大量田产,主要集中在临安城北四十里外的临平镇,韩世忠在那里建了庄子,用于安置身边退出行伍,生活又没有着落的军中同袍。 “好,这样我就放心了。”叶治见韩世忠处理的机密而周全,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陈大哥,临安可有什么动静?” 陈克明摇摇头道:“相公也没听到有什么风声。相公让我嘱咐您多加小心,家中自有他照应,不用担心。相公让我带来的这帮兄弟,都是久经沙场的生死袍泽,相公说以后都跟着官人。” “不妥。”叶治断然道:“跟着我九死一生,连累你和李大哥我已经非常内疚了,不能再让别人为我冒性命之险。” “官人莫要这般说,要不是相公,我们早已战死疆场。我们的命都是相公的,只要相公有令,刀山火海绝无二话。”陈克明恳切地说道:“我们都是厮杀汉,没别的用处,只能干些鞍前马后的粗活。您就让弟兄们都留下吧,也好让我们有机会报答相公的活命之恩。” 虽然陈克明他们自愿,但叶治还是颇为犹豫。 他相信李彪和陈克明这些人对自己会像对韩世忠一样忠诚不畏死,可他们欠的是韩世忠,而不是他叶治。 如果让这些不相干的人拿命为自己偿因果,叶治肯定会自责愧疚。 假若是夏侯镜因为自己送命,叶治倒不会觉得太自责,因为夏侯镜的命是他救的,夏侯镜是在偿他俩之间的因果。 “阿治,眼下就先让弟兄们留下来吧。”种彦崮见叶治为难,建议道:“以后何去何从,可以再做计较。” “唉,好吧。”叶治见种彦崮也这么说,就不再坚持,“陈大哥,你也去歇息吧,这一趟真是让你受累了。” “那我先走了,官人有事就尽管吩咐。” 陈克明告退,就剩下叶治和种彦崮两人。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三类人 “彦崮,万一宣抚司发兵前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城池修好了,手里又有大杀器,怕他作甚。” “我不是这个意思,”叶治苦笑道:“我是不愿看到同胞自相残杀。换了是金贼,没二话,死战到底,可面对自己的同胞,真下不了手,何况城内还有数万无辜百姓。” 种彦崮神情一窒,旋即白了一眼叶治,愠色道:“都是读书人的臭毛病,死又不想死,打又不肯打,那你说怎么办。” 叶治被种彦崮一句话怼的不轻,根本无力反驳,只好苦着脸不吭声。 “你要狠不下心,还不如自己早点回临安请罪,来得省事。”种彦崮继续鼓起毒舌,“还折腾来折腾去干嘛,又修城又练兵,敢情是闹着玩儿呢。你要玩,自个儿玩去,我可没这闲工夫陪你。” 叶治被种彦崮说的有些无地自容,脸上火辣辣的。 种彦崮见火候差不多,语气一软话风一转,“俗话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想死的,就收起你那妇人之仁。” 种彦崮久在军旅,见惯生死,杀伐极其果断。 “唉,我只是不想殃及无辜。” “殃及无辜,哼。你要有闲工夫考虑这个,还不如想想怎么应付宣抚司吧。” 种彦崮大不以为然地说道:“宣抚司的兵马远非汉签军可比,特别是三大帅手下都是百战精兵,就凭咱们这点人手,不知道能捱几天。” 种彦崮又给叶治头上浇了好大一盆冷水,叶治瞬间就给浇醒了。 叶治突然发觉自己忽略了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到底会有多少人跟着自己一条道走到黑。 人与人之间之所以扎堆成群,不外乎三种。 一是因为有共同的信念、价值、情感,靠的是精神纽带的维系;第二种是因为共同的利益或利益的诱惑,或主动或被动地聚集在一起;第三种则是因为强制力的裹挟和驱使,不得不顺服。 靠精神层面形成的关系最为牢固;因利益而形成的关系会随着利益的消失或相左而崩塌;最不牢固的则是因强制力而形成的关系,只要强制力减弱或者相排斥的力量超过强扭力,关系就会土崩瓦解。 现在凤州城内大抵也可以分为这三类人。 种彦崮、夏侯镜、李彪这些人属于第一类,他们之间靠的是情义。 种彦崮手下兵马的大部分(不排除有部分人与种彦崮之间属于第一类)和安置下来的饥民,还有叶治给予授田的客户则是第二类,靠的是一个利字。 而凤州绝大部分人则是第三类,他们和叶治之间既无义也无利,只不过是叶治成为凤州的掌权者,对权力的敬畏和顺服罢了。 俗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一夜夫妻百夜恩尚且如此,那么,当利益消失、权力崩塌后,还会有几个人站在叶治的身边呢? 叶治在飞快地打着算盘,到底是五十人还是一百人呢? 还未得到答案,叶治却发现自己的手心已冒汗。 …… 郑刚中川陕宣抚副使的位子还没坐暖,就遇到了无比棘手头痛的事情:凤州签判叶治劫杀上官据城谋叛,大散关守军擅开边衅招纳亡民。 这两件骇人听闻的事情居然都发生在宣抚司治下,更为离谱的是在眼皮底下的事情宣抚司却一无所知,反而是朝廷先来了饬令,要宣抚司火速缉拿叶治到京,并严查大散关擅开边衅之事。 这是极其严重的失职,尽管这两件事情都是发生在郑刚中接任宣抚副使之前,但他还是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郑刚中无论如何也没法将“劫杀上官”、“据城谋叛”的字眼和叶治这个大好青年联系在一起,这比贞洁烈女突然堕落成娼妇更让人难以接受。 “士祃、汉之、仲应,你们怎么看?”郑刚中放下朝廷的敕令,揉着眉心问道。 “宣抚,此事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宣抚司参议官赵士祃说道:“叶签判知书明理,怎么会犯下如此滔天大罪,莫非其中另有隐情。”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郑刚中比在座的所有人都要了解叶治,他怎么就突然会去干这些自取灭亡的蠢事,让自己走上绝路呢? 这其中定有原因,虽然郑刚中隐隐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但他却不敢继续想下去。 “宣抚,属下以为即使此事有内情,也不是我们该去深究的。”另一个僚属张汉之说道:“我们只要按令将叶治擒拿送京即可。” “嗯,汉之兄说得没错。”张仲应附议道:“这里面的水太深,咱们还是少惨和为妙,如今宣抚司也一大摊子事需要处理,早点拿住叶治交差才是上选。” “反而是大散关的事更棘手,擅开边衅可不是闹着玩的。”张汉之忧心忡忡地说道:“幸好陛下没有追责之意,要不然宣抚司上上下下都难逃干系。” “我以为陛下不是不追责,而是目前此事还未影响到两国和议邦交。”赵士祃分析道:“要是引得两国重开战端,恐怕我等都是难辞其咎。而且,我觉得这两件事之间肯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要不然不会这么凑巧。” “嗯,胡宣抚治丧的时候,叶治为安置饥民的事情来找过我。”郑刚中的话间接证实了赵士祃的猜测。 “只要拿下叶治,自会水落石出。” “驻守大散关的好像是种家的人吧?” “对,大散关守军统领叫种彦崮,是种师中的嫡孙,隶属杨安抚麾下。” “这样吧,先派人去凤州探探消息。”郑刚中吩咐道:“让杨从仪火速来见我。” 仙人关离河池不到四十里,杨从仪接到郑刚中命令后,即刻启程赶往宣抚司。 对于新任宣抚副使,杨从仪保持着足够的敬畏,他可不想成为郑刚中立威的鸡仔。 “杨安抚,来的好快啊。”郑刚中微笑着招呼道。 “宣抚有召,末将岂敢迁延。” 郑刚中满意地点了点头,“呵呵,好,快坐!” “谢宣抚。” “你先看看这个。”杨从仪坐定,郑刚中便将朝廷的饬令递给了过去。 “什么?!” 看完饬令,杨从仪从交椅上跳了起来,怒道:“这,这种彦崮是要干什么!” 杨从仪额头冒汗,只见他单膝跪地,向郑刚中请罪道:“末将失职,请宣抚责罚。” “杨安抚请起,现在不是追究罪责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查明真相。我相信,此事你也是不知情的。” 杨从仪抹了把冷汗,这件事情即使杨从仪不知情,他也难逃一个失职渎职、御下不严之罪。 “不过兹事体大,”郑刚中话风一转,继续说道:“直接关系到和议大局,须速速查明真相,平息事态,严惩肇事之徒,杨安抚可否明白?” 杨从仪的后背已经完全湿透,郑刚中说的没错,擅开边衅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把好不容易达成的和议给毁了,那杨从仪就是有九个脑袋也不够砍,还管你知情不知情。 “宣抚放心,末将即刻领兵去凤州拿人。” 憋着一肚子气的杨从仪恨不得马上飞到大散关,将种彦崮剥皮抽筋。 “杨安抚稍安勿躁,我已派人到凤州打探消息。你且先回仙人关整顿军马,等我号令。” 不得不说宣抚司探子的效率高,第二天午后,凤州的第一手情报就摆在了郑刚中的案头。 “看来黄成蹊、张方和几人确实是凶多吉少。”赵士祃有些不解地说道:“可就算是黄成蹊不答应安置饥民,叶治也不至于下此毒手啊。” 这是唯一让众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叶治开关杀敌也好,接纳饥民也罢,没必要对黄成蹊痛下杀手,又不是有不共戴天之仇,这事太诡异,太匪夷所思。 “这叶治还真是个能人。”张仲应话中略带讥讽,“不仅做下这般惊天动地的事情,居然还能用纸包住火,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硬生生地将凤州城拔高了半丈,不得不佩服。” “看来叶治是早有图谋。”张汉之说出了自己的判断,“依我看,定然是叶治和种彦崮为接纳难逃饥民而擅开边衅,而黄成蹊却不同意在凤州安置饥民,故而叶治一怒之下杀了黄成蹊,为防事情败露朝廷问罪,继而大修城池,准备负隅顽抗。” “嗯,汉之兄所言即使不中亦不远矣。”张仲应附和道:“宣抚,既然事已坐实,就尽快出兵吧,打他个措手不及,以免夜长梦多。”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四十三章 我只想活下去 方石镇在凤州西南外二十余里,是南线往北通往凤州的必经之地,同时陈仓道在此地又分出一条连云道往东南到武休关,连通褒斜道可直通兴元府,只是方石镇无险可据,否则定是陈仓道上最重要的战略支点。 叶治为了提防宣抚司突然发难,在方石镇安置了几个斥候,一有风吹草动立刻报告示警。 杨从仪接到郑刚中的军令,几乎是倾巢出动,与郑刚中汇合后杀气腾腾地直扑凤州。 上万人马刚过方石镇,叶治就接到了斥候的回报,凤州立时城门四闭,空气中弥漫起一股如铅般的凝重。 “来了!” 眼尖的种彦崮喊了起来,只见陈仓道上一支人马,宛若一条长蛇般慢慢地游走在了众人视线里。 队伍最前面立着一面黄牙大纛,绣着一个硕大的“郑”字,在烈日的辉映下显得有些曜目。 “是郑宣抚。” 远远地盯着宣抚司的人马,叶治心中五味杂陈,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不愿面对的东西,终究还是要来,这就是命运,逃无可逃、避无可避,而且你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叶治的神思有些出脱,就在他在努力打理纷乱的思绪时,宣抚司的人马已到跟前。 亲眼看到凤州的城墙,郑刚中切实感受到了它的巍峨。 他微微仰起头注视着城楼上同样在看着他的叶治,眼里闪烁着莫名的悸动。 “种彦崮!你给老子滚下来!” 护在郑刚中身旁的杨从仪气急败坏地冲着城楼上大骂道:“你个逆贼,要造反吗!” “杨统制!”种彦崮远远地朝杨从仪抱了抱拳,喊道:“杨统制金安,请恕在下不能远迎!” “你!” 杨从仪马鞭指着种彦崮,用气得有些发抖的声音呵斥道:“种彦崮!你莫要自误!还不老老实实滚下来待罪,老子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立刻!马上!” “杨统制,恕末将难以从命!” “你!种彦崮,你真要造反吗!……” 一直没有说话的郑刚中看了一眼杨从仪,微微抬起了右手。 杨从仪脸一红,悻悻地闭上了嘴。 郑刚中一夹马腹,缓缓地出向城下行去。 “宣抚,不可!” 杨从仪惊的叫了起来,就要策马跟上去。 郑刚中一顿,微微侧首,抬起了手掌,再次制止了杨从仪。 “子威,下来说话。” 不大一会儿,那扇厚重的城门缓缓地打开了半爿,叶治骑着一匹四蹄如雪的赤骥迎了上去。 “郑大人,别来无恙。” 郑刚中眼带惋惜地看着叶治,问道:“子威,何至于此?” 叶治面露苦笑,叹了一口气,道:“生死之间,别无选择,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郑刚中心中一凛,胸中似乎有一团东西堵住,他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劝道:“无论什么事,陛下自会还你公道,何必把自己逼上绝境。” “宣抚难道忘了岳宣抚是怎么死的吗。” “这……”郑刚中长长地吐了口气,感觉被抽走了说话的气力。 “宣抚请回吧,你的心意我明白,只是有些事情不是你我能左右的。” “子威,你这又何苦,身死事小失节事大,你就不怕背负永世污名?” “呵呵,污名?!” 叶治脸上露出了讥诮和些许无奈,“嘴在别人身上,路在自己脚下,我正道而行,何惧他人言语。” “那你就不怕连累家中老小?”郑刚中有些气恼。 “正是为了他们,我才要好好地活着。” “你!” 郑刚中提高了声调,质问道:“那城内的数万百姓呢,他们总是无辜的吧,你自诩正道直行,那有没有想过他们,难道你要拉着阖城百姓为你陪葬?!子威,听我一句劝,莫要再一意孤行。只要你愿意,我会亲自护送你到临安,向陛下陈情,陛下一定会给你一个自新的机会。” “郑大人,保重,就此别过。” 叶治不愿再多言,施了一礼,就管自己掉转马头。 看着叶治离去,郑刚中心中有说不出的味道,嘴上却喊道:“叶签判,我给你一夜的时间考虑。” 说完,也策马回到了中军。 “宣抚,让末将杀过去吧。” 杨从仪憋了一肚子的气,就想着早点把种彦崮给灭了,好把自己摘出来。 “安营。”郑刚中的嘴里吐出了两个字。 一听要安营,杨从仪有些急了,他叫道:“宣抚,这,莫要错失良机啊。” 郑刚中冷冷地看了一眼杨从仪,浓眉似刀,眼神如电。 杨从仪心中一抖,脸色有些发白,有些不自然地避开了郑刚中的眼神,心有不甘地躬身应道:“末将遵命。” …… “郑宣抚和你说了什么?”叶治刚进城门,种彦崮就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 “我们有一夜的时间,”叶治没有正面回答种彦崮,反而问道:“都准备妥当了吗?” 种彦崮点点头,应道:“都收拾安排停当了,看来你是对的,幸好咱们早做准备。” 陈克明回凤州的那日,叶治将自己的忧虑和想法跟种彦崮他们分析了个透彻。 种彦崮也不是死脑筋,经叶治这么一分析,也觉得从另一角度看,凤州不仅不是凭持,反而会是个拖累。 关键之处就在于,只要宣抚司的兵马一到,他们就会从官变成贼,正统和道义就会从城内转移到城外。 没有百姓的支持,光靠自己手头这些人,如果困守在凤州城里,那结局就已注定。 所谓树挪死,人挪活。 达成共识后,叶治和种彦崮就启动了所谓的“备胎”计划,着手安排退路。 他们一方面将战略物资转移到了大散关,另一方面制定了撤离凤州的预案和计划。 而今天郑刚中给出一夜的缓冲时间,正好让他们的撤离计划能安然的付诸实施。 “好,那就子时准时出城。” “这没问题,不过我怕杨从仪的人马会衔尾追来。” “我看没有郑宣抚军令,杨从仪还不敢造次。”叶治道:“不过,咱们也不能掉以轻心,为防万一,我留下来断后,你带着辎重先走。” “不行,我留下断后。”种彦崮争道:“你先走。” “你就别跟我争了,夜路难走,陈仓道你比我熟,就由你带路。现在手里有天神之怒,断后反倒简单,事有不济最多把栈道给炸了,杨从仪甭想追上来。” “好吧,你自己多加小心。” 种彦崮拍了拍叶治的肩膀,不再说话。 可能是天公有意作美,入夜后,凭空冒起的云朵像厚实的幕布,遮蔽了天空。 浓重的夜幕下,城楼上风灯的光亮微弱地如同萤火,凤州城好似一只黑暗中的巨兽,好似在蛰伏又像是沉睡,静谧地出奇。 子时末,凤州北门偷偷地开了一条缝隙,几条人影如同灵猫一般悄无声息地闪了出去。 “阿治,咱们一走,留下来的饥民不会有什么事吧?” “郑宣抚是正直之人,我想他会善待饥民的。” 叶治也怕饥民留在凤州会被事后清算,他有想过将饥民一起带到大散关。 但是大散关肯定要被封锁,储备的物资根本供养不了这么多人,而且还要时刻面临死战的危险,那还不如留在凤州,起码会有条活路。 “将军,没发现异样。” “彦崮,快走吧。” “你自己小心,我在白涧镇等你。”种彦崮微微发汗的手紧紧地和叶治握着。 “行了,别搞得生离死别一般。”叶治笑着催促道:“我一会儿就能赶上来。” 因为有了提前的准备,今夜撤回大散关的人和物资并不是很多。 种彦崮不再婆妈,领着两百多骑护卫着二十多辆马车陆续消失在黑黢黢的门洞里。 按照计划,种彦崮带着人马物资先行撤离,而叶治与夏侯镜、大马勺、李彪、陈克明等五人尾随队伍出城。 出城四五里,陈仓道就有一个喇叭口状的道口,叶治等人将在道口设伏断后,等天亮后再赶去与种彦崮会合。 陈仓道本就险峻难行,在漆黑如墨的夜里,更是让人战战兢兢,特别是将将够过马车的地段,更是走的如履薄冰。 种彦崮不敢逞快,带着队伍在蜿蜒的古道上有如千足虫一样蠕动着,他从来没有像今夜一样急切地盼着天明。 就这样一步三看地慢行,天大亮的时候,种彦崮带着人马才到了三十多里外的白涧镇。 “费通,你带着人马继续走,记住,两个卡口各留十人接应。” “是,将军。” “大牛,你们几个和我一起留下来接应。” 天已大亮,古道相对好走了些,种彦崮决定由费通继续领着队伍撤回大散关,他则留下来接应叶治等人。 叶治几人动作倒还利索,大半个时辰后,他们也赶到了白涧镇。 “一路还顺利吗?” “还好,就是夜路难走了些,费通带着人马继续赶路,你那边如何?” “没什么动静,咱们还是继续赶路吧,杨从仪要是追来也就半会儿的功夫,等咱们到了卡口再说。” 种彦崮点点头回道:“好,卡口处还要好好布置一下。” 原先为了防止金人大规模进犯,叶治和种彦崮在陈仓道上选了两处最险要之地作为止损点,万一事有不济就毁掉栈道。 后来,叶治让人在两处卡口都修建了一道木闸,大大提高了栈道的防御功能。 按照叶治他们计划,还要在黄牛寨外围再修建一座城关,与大散关相对应,将黄牛寨、兴赵原、东河桥镇紧紧围护在内,作为根据地。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四十四章 让我饿死好了 “宣抚。” 郑刚中看了一眼铁着脸的杨从仪,问道:“如何?” “禀宣抚,末将已细细搜查,并未发现叶治、种彦崮等人踪影,据城内百姓所说,他们该是昨夜子丑时分从北门遁走的。” “嗯。”郑刚中微微颔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宣抚,末将请命,带兵追击。” 杨从仪脸上露出急色,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早日将种彦崮这个祸首拿下,尽快将自己的风险降下来。 “也好,你带人马先去看看。” “遵命。”见郑刚中终于点头,杨从仪不由大喜。 “不过,你切莫冒进,叶治种彦崮退守大散关已成瓮中捉鳖之势,不必急于一时。” “末将遵命。” 杨从仪嘴上说遵命,心里却大不以为然,凭着自己手下五、六千精兵,种彦崮即使再厉害也蹦跶不起来,大散关更是覆手可下。 杨从仪怕到了嘴边的鸭子会飞走,领命后,便领着本部军马心急火燎地朝大散关追去。 第一道卡口就在让人望而却步的摩天岭。 摩天岭的山势非常像一个尖削的直角三角形,极为陡峭,而且整座山几乎都光秃秃的,全是坚硬的花岗岩。 这一段两三里长的栈道都是悬空的,一侧是几百米高如斧劈刀削的绝壁,另一侧则是数十米深的幽涧,即使是惯走古道的常客,到了这里也是小心翼翼。 木闸很简单,就是将悬空栈道拆了近一丈的长度,改为简易吊桥样式,通过绞盘自由收放。 同时在与吊桥齐高的崖壁上打孔设木,搭起一个可供数人站立的简易望台。 这样的设计看似简单粗劣,但在如此险要的悬空栈道上,却起到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巨大效用。 “你小子,鬼点子就是多。” 种彦崮站在简易望台上,俯首看着脚底那一段如同豁牙般黑洞洞的深渊,也不禁吐了吐舌头,暗暗抓紧了身前的栏杆。 “没法子啊。”叶治叹了口气,“说到底都是同胞,又无血海深仇,能相安无事最好,但愿杨从仪能知难而退。” “这样的天堑不是人多就能逾越的。”种彦崮说道:“当年金兀术十万大军杀来,吴帅只是焚了栈道,就让金兀术寸步难进,只能另外凿山开道。” “凿山开道,哪有这么容易,特别在这摩天岭。” “官人,有这样的天堑,我觉得一个人就能挡下千军万马哩。”李彪在一旁打趣道:“他们来的再多,又有何惧。” “不能掉以轻心,俗话说的好,你有你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桥梯。凿山开道不易,不是不能,况且人家也不见得没有破解之法,咱们还是得小心。” “官人说的是。” 就在众人谈话间,绝壁幽涧间突然传来了一阵缥缈的“嘚、嘚、嘚”的回响。 叶治竖起了耳朵细听,发现回响越来越明、越来越大,有点像沉闷的鼓点,又有点像啄木鸟的声音。 “是马蹄声。”种彦崮皱起眉头,“来了。” 种彦崮话音刚落,就看见远处栈道的弯角处不断冒出了人马,定睛一看,为首的不是杨从仪那还有谁。 看到栈道那头突兀而立的木闸,杨从仪明显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了讶异的神情。 当发现种彦崮站在望台上好整以暇地盯着自己时,杨从仪的怒火又一下子爆燃了起来。 杨从仪显然是被种彦崮气得有些昏头,一提马速,居然在狭窄的栈道上冲了起来。 “靠,来了个不怕死的。” 叶治有点担心地看着杨从仪,见他这么不管不顾,叶治几乎要不忍心地捂上眼睛。 “吁!” 杨从仪的嘴里突然响起了焦急的喝声,双手死死地提起了缰绳。 “啾!” 胯下的战马被猛然一嘞,发出了一声嘶鸣,前蹄高高扬起又踏下,瞬间就止住了去势。 幸好杨从仪胯下的战马训练有素,在半丈来宽的栈道上来个急刹还能稳稳当当,没有摔下深涧去。 盯着前面不远处有如巨兽血盆大嘴般的陷空深渊,杨从仪生生被吓出了一声冷汗,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死里逃生的庆幸感。 此刻他终于明白种彦崮脸上的表情是几个意思了,敢情是猎人看着即将上钩的猎物啊。 杨从仪又气又惊,天杀的种彦崮居然敢设下这么一个火坑让自己跳,真真气煞我也! 片刻之间,杨从仪的亲卫就已赶到,紧紧地将他护在了中间,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十几丈。 杨从仪在亲兵的拱卫下,心中安定了下来,他死死地盯着种彦崮,厉声问道:“种彦崮,大散关外的事情是不是你干的?” 种彦崮朝杨从仪扬了扬头,道:“是我。” “好,好。”杨从仪怒极反笑,喝道:“那你还不自缚军前待罪。” “待罪?哈哈,我种彦崮何罪之有。” “何罪之有?你擅开边衅,破坏和议,又据城顽抗,形同谋反。种彦崮,这些都是杀头灭族之罪,我劝你还是不要自误。念在你是种氏一脉,只要你自缚待罪,我定会向郑宣抚求情,或可免于一死。” “哈哈哈哈……。” 种彦崮略带不屑的笑声在山涧之间回荡,“多谢杨安抚好意,不过生死有命,杨安抚无需操这份心了。” “种彦崮,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劝你还是乖乖出降,否则只有死路一条。”杨从仪冷哼道:“你以为毁了栈道,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真真可笑。实话告诉你,你这是作茧自缚,只要我锁住古道,你就等着饿死吧。” “多谢杨安抚挂怀,那就让我饿死好了。” “你!”杨从仪被种彦崮气得发狂,厉声责问道:“种彦崮,你当真要顽抗到底,自取灭亡?” 种彦崮懒得再跟杨从仪废话,“杨安抚,我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请回吧。” “杨将军,我是叶治。”叶治接着种彦崮的话,对着杨从仪喊道:“栈道狭小,容不下这么多人马,为安全计,杨将军还是早回吧,免得生出事故。” 杨从仪岂能听不出叶治话中隐隐的威胁之意,尽管气的要死,可又能怎样。 栈道就半丈来宽,只能容三人并肩而立,这样的地形下根本没有办法展开强攻,何况前面的栈道还被种彦崮弄掉了一段。 假使他杨从仪不计代价进行强攻,能拿下那道木闸,难道种彦崮和叶治就没有后手? 鬼知道前面还有多少陷阱在等着他。 所以,眼下他杨从仪还真拿种彦崮和叶治没办法,纵使有千军万马也只能望川兴叹、徒增奈何。 杨从仪的脸上阴晴不定,心中自是万分纠结。 就这样灰溜溜地撤走吧,面子上挂不住;要是下令进攻吧,伤亡且先不说他,久攻不下,他的面子折损更大。 就在杨从仪骑虎难下、进退维谷之间,叶治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杨将军,我有一事相托,请回禀郑宣抚,就说我和彦崮一定会好好把守大散关的,请宣抚勿要挂怀。” 听叶治这么一喊,杨从仪也不是蠢人,明白叶治是在给自己台阶下。 于是他就顺坡下驴,重重地冷哼了一声,喊道:“叶治、种彦崮,我劝你们还是早日迷途知返!否则,到时宣抚一声令下,大军齐发,看尔等还能顽抗到几时。哼!” 看着杨从仪心有不甘地退走,种彦崮朝叶治翘起了大拇指,赞道:“牛掰,不战而屈人之兵。” “杨从仪不是蠢人,知难而退是最好的选择,要不然他更难收场。” 目送杨从仪这个不速之客离去后,叶治留下李彪等人把守闸口,便和种彦崮一起赶回大散关,眼下最紧要的就是抓紧时间修筑黄牛寨的城关。 黄牛寨是个山间盆地,陈仓道到了这里,道口刚好形成一个喇叭状,非常适合设关立卡。 按照叶治的设计,城关呈半弧形,高两丈五,宽一丈五,总跨约有十二丈,这样的规模与大散关相比也不遑多让。 没有大型工程机械,工程量可不小,好在建筑材料都是就地取材,而且在修筑兴赵原的时候开出很多石头,石料是现成的,倒是节省了不少时间。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四十五章 武穆遗书 “末将无能,请宣抚责罚。” 空手而归,杨从仪向郑刚中请罪。 “杨安抚起来吧,这也怪不得你。”郑刚中抬了抬手,道:“栈道一断,谁也没办法,当年金兀术十万大军不照样是束手无策。” 见郑刚中没有怪罪,杨从仪心中稍安,“宣抚,现在如何处置,还请宣抚示下。” 杨从仪是最没有安全感的,叶治和种彦崮两个罪魁估计短时间内是抓不住了,但朝廷又有严令,该如何交差? 搞不好要先弄几个背锅侠先平息平息皇帝的怒火,那掰来算去,一号背锅侠还非杨从仪莫属。 郑刚中似乎知道杨从仪的心思,他沉思了一会儿,吩咐道:“此事等我禀明陛下后再做区处。” “是。” “你就先守在凤州,不过莫要擅自行动,否则军法从事。” 郑刚中担心杨从仪脑子发热,干出蠢事,特意敲打了他一下。 杨从仪心中一凛,连忙俯首应道:“末将不敢。” “嗯,我让赵参议留下处理凤州庶务,你要好好协助他,你可明白。” “末将遵命。” …… 郑刚中的密报以八百里加急送到了赵构的案头,虽然没有拿住叶治和种彦崮,无从得知凤州所发生一切的细节以及可能隐藏的秘密,但事情都已基本坐实。 据查,叶治与大散关守将种彦崮私自接纳三百北来饥民,欲在凤州安置,但凤州知州黄成蹊未予同意,黄成蹊亦未将此事上报宣抚司。 四月初六,叶治与种彦崮在大散关与金国边军发生冲突,领兵出关攻击金军,斩杀近百人,接纳北来饥民两千余人。 此后,叶治、种彦崮在凤州杀知州黄成蹊、通判张方和、梁泉县令车汉及巡检赖昌茂。 随后安置饥民垦荒,并修葺凤州城池,封锁要道、据城自守。 五月十九,宣抚司接到接到朝廷饬令,即刻发兵前往凤州捉拿叶治、种彦崮。 但叶、种二人闻讯连夜弃城逃往大散关,并毁陈仓栈道,据险自固。 栈道被毁,道路不通,宣抚司无法进兵,权宜之计只能严守道口,将叶、种困在大散关。 赵构的眉间似有乌云卷集,他放下密折,陷入了沉思。 郑刚中在密报中虽没有明说,字里行间却点出了最重要也是最关键的疑点:叶治为什么要杀黄成蹊? 从查证的情况来看,叶治和黄成蹊的矛盾是在饥民的安置上,叶治又不是“一言不合就发红包”的蠢蛋,总不会为了这点事情就暴起杀人,连命都不要了吧。 这事透着邪门和诡异啊,赵构揉了揉眉心。 “大伴,传朕旨意,让杨沂中领一千精兵火速前往楚州,护送太后圣驾回銮。” 接回生母韦太后是赵构议和主要目的之一,这十几年来赵构一直没有放弃努力。 绍兴和议达成,赵构割地称臣,金国如约送还韦太后。 昨日据报,韦太后已经自东平登舟,由清河到了楚州境上,进入了自己国土。 但大散关事情一查实,赵构担心金人反悔,自己十几年的努力会成泡影,所以急令心腹杨沂中率军前去接应。 “遵旨。” “还有,让人去凤州好好查一查叶治为什么要杀黄成蹊。还有,让秦桧来见我。” 赵构隐隐觉得叶治的事情可能和秦桧有关联。 虽说帝王最是无情,可每次想到叶治这个不争气的混账,赵构的心里都有恨铁不成钢的苦涩。 叶治本来是赵构重点培养,在朝中制衡秦桧的重要棋子,可谁想到被自己寄予厚望的人却是这么一个不让人省心的主。 叶治确实和秦桧不对付,但好像和自己也不对付,屡次三番地和自己唱反调,并一步步地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一个和自己不对付,又不受自己掌控的人还留着干嘛? 对帝王来说,首先是听话易控,其次才是能干。 …… 大散关一带变成了一个大工地,黄牛寨、兴赵原、大散关都处于热火朝天的建设中。 这里是叶治和种彦崮最后的立身之地,他们对营建工作自然倾注了极大的精力和热情。 按照叶治的设计,黄牛寨建设成兵营,兴赵原用于储存物资和作坊,东河桥镇作为居住区。 营建的事情由叶治统筹指挥,种彦崮负责防务,而鲁奇跟着叶治学了这么多年的东西也派上了用场,由他负责工程机械的改良制造和作坊生产。 黄牛寨的城关已基本成型,这得益于鲁奇制造的大型工程机械,极大地提高了建造效率。 大散关的城墙也要在原有的基础上拔高半丈,真正打造成如铁雄关。 “彦崮。” “你来啦,我正想去找你呢?” “怎么?” “从凤州传来消息,朝廷刚下令以杨从仪知凤州。” “杨从仪?” 这个消息有点出乎叶治的意料,杨从仪不仅没有被追究治军不力,反而知凤州,一个人掌握了凤州的军政大权。 杨从仪大权在握,那会不会趁机搞事呢? “我已经派人去闸口加强防御了,杨从仪真要来,也没这么简单。” “嗯,杨从仪应该不会硬来,这对他没半点好处。”叶治说道:“不过小心无大错,还好城关也快修好了,杨从仪真要来了,咱们也不怕。” “对了,凤州那边联系的怎么样?”叶治继续问道:“现在工程进展的太快,有些物资快不敷所用。” “已经暗中和白涧镇的守军联络上了,都是军中旧识,挺好说话,只要钱钞到位,从凤州运点东西过来不成问题。” “那就好,你尽快安排人去把上下关节打通,咱们现在需要很多东西。” “要什么?” “生铁、熟铁、百炼钢、铁矿石、石膏,到时候我让阿奇开个单子出来。还有,粮食能买多少就买多少。” “好,我尽快安排人去。粮食管的很严,我尽量想办法。” “别吝惜银钱,这世上能用钱办到的事就不是事。” “嘿嘿,你说得也是,钱财就是这个时候花的。” “嗯,”叶治笑着点点头,“你想明白了就好,现在不是吝惜银钱的时候,钱花了可以再赚,这都不是事。” 种彦崮白了一眼叶治,“嘿,就你小子鬼点子多,真不知道你这脑瓜子是怎么长的,难道又是白胡子神仙?” “嘿嘿,谁说不是呢。”叶治挠挠头傻笑了起来,“对了,我有个东西送给你。” “有东西送我?啥宝贝?” 叶治不答话,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摸出一个绸布小包递给了种彦崮。 种彦崮接在手里,打开绸布一看,里面是一本书,封页上没有名字,翻开一看却不是印的,而是小楷手写,一笔一划一字一行方正有力。 “这是?” “岳伯伯生前写的兵书。” “啊!” 种彦崮一声惊呼,突然感觉手中竟有千钧之重。 岳飞一声戎马倥偬,百战百胜,在种彦崮心目中是如同军神一样的存在,现在叶治将岳飞所著兵书相赠,怎能让他不激动。 “这,这也太贵重了,我不敢收。” “送你,你就拿着吧,岳伯伯的兵书在你手里会更有用,而且我已经抄了一本留着。” “这。” “别这这那那,婆婆妈妈了,我还指望着你学了岳伯伯的兵法天天打胜仗哩。” “好,我听你的。”种彦崮如同捧着圣物一样将兵书重新包了起来,“岳太尉的兵法自当流传后世,我看这封页没有题名,要不取个名字?” “你说的有道理。” 叶治点了点头,要不是种彦崮建议,他还真没想到这一层,只觉得岳飞留下来的兵书如同圣物,自己怎么配得上给他取名。 “你文采好学识高,你来取个名字吧。” 叶治也不推让,他沉思了一会儿,突然心神一动,破口道:“那就叫武穆遗书。” “武穆遗书?” “对,武穆遗书!定当流传千古。” 叶治的眼中爆发出明亮的光彩,心中万分笃定。 “哥!哥!” 耳边传来了鲁奇的喊声,叶治转身一看,只见鲁奇一脸兴奋地朝自己跑来。 “阿奇,怎么啦?” “哥,成哩。” “真的成了?” “嗯,成了。” “走,去看看,彦崮一起去看个好东西。” 叶治一阵欣喜,拉着种彦崮就跟着鲁奇往兴赵原去。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四十六章 水泥 兴赵原比原来又扩了一圈,分成了两个区域,一个仓储区,一个是作坊区。 “哥,你看。”鲁奇指着脚边一块四四方方的灰色石头。 种彦崮瞄了一眼,“这不就是块石头嘛。” “呵呵,你再仔细瞧瞧。” 叶治这么一说,种彦崮蹲了下来,仔细观察起眼前这块灰色方石,“咦,这,这跟平常的石头好像有些不同?” 种彦崮有些奇怪地喊了起来,伸手不断在灰石粗糙的表面上摩挲着。 “哪里不同?” “嗯……”种彦崮有些费解地摇摇头,“具体哪里不同又说不出来,就感觉有些不一样。” “呵呵,”叶治和鲁奇相视笑了起来,“这不是石头。” “什么?不是石头!?种彦崮震惊地叫了起来,“这怎么可能不是石头!” “对,不是咱们平时看到的那些石头。”叶治笑道:“这算是人造的石头。” “啥,人造的石头?”种彦崮有点懵圈了,“人还能造石头?你蒙我呢吧。” “不信?”叶治捡起脚边的一个铁锤,塞到了种彦崮的手里,“不信,你砸砸试试。” 种彦崮将信将疑地接过铁锤,看了一眼叶治,“我可真砸啦。” “砸吧,使点劲。” 种彦崮二话不说,举起铁锤朝着灰石就是一锤子。 “咣当!” 锤击的声音有点发闷,不像平时凿石那般清脆。灰石上被砸出了一个浅浅的坑来,溅起了不少碎屑。 种彦崮捡起一块碎屑,使劲捏了捏,薄薄的碎屑应声而断,“比石头要脆。” “你再使点劲,朝角上砸。” “好嘞!” 种彦崮朝手心里吐了口唾沫,铆足了劲狠狠地往方角上来了一锤子。 “咣当!”灰石的一角被整块砸了下来。 “你再瞧瞧。” 种彦崮凑近断角细看,终于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灰石里好像还有一粒粒颜色材质明显不同的小石块。 “石中石?怎么会这样?”眼前的东西有些颠覆了种彦崮的认识。 “哈哈,石中石也对,这东西其实是新式的三合土。” “什么?三合土,哪有这么硬的三合土。”种彦崮瞪大了眼睛,“你莫要跟我开玩笑。” “呵呵,和平时的三合土不太一样,要用火来煅烧,比较麻烦,不过比三合土牢固许多,我给他取了个名字,叫水泥。” “水泥?” “嗯,”叶治介绍道:“这东西除了石灰、黏土,还要加铁石粉、石脂(石膏),这个方子阿奇试了多次,总算是成了。你看到那条砖窑了吗,水泥就是从那里烧出来的。” “我滴个乖乖,有这个东西,那咱们建的城墙真的是固若金汤了。” 种彦崮即使不懂什么原理,也知道水泥的巨大作用和价值。 “嗯,你说的没错。”叶治补充道:“所以,我现在需要你抓紧打通关节,多弄些石灰、铁矿石、石脂来,没有这些东西水泥可没法弄。” “包在我身上,我尽快去安排。凤州别的东西没有,就是石灰石和铁矿石多,这东西不值钱,好弄。” “嗯,生铁和熟铁能弄多少就弄多少,我有大用。” “好嘞,阿奇,你给我列张清单,到底要哪些东西,我好照方抓药。” “好嘞,种大哥,一会儿我就写。” …… 叶治说得没错,世上能用钱解决的事就都不是事。 种彦崮的办事效率很高,没过两天,就陆陆续续的有物资悄悄地从凤州运过来,不过付出的价钱也让种彦崮感到很肉痛。 不过肉痛归肉痛,该花的钱一文都不能少。 有了原料和物资的供应,整个基地就像开足马力的机器,建设速度又提了一截。 就在叶治等人撸起袖子加油干的时候,杨从仪却冷不丁地抛来了一个难题,或者说杨从仪大权在手后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出招了。 不知道是不是有狗头军师在给杨从仪出谋划策,反正他出的第一刀很有准头,直插叶治和种彦崮的软肋。 杨从仪把叶治安置在凤州的饥民全都赶了出来,把烫手山芋扔还给了叶治。 杨从仪打的是如意算盘,叶治要是不收饥民,等于是见死不救;叶治要是收了,两千多张嘴要吃饭,最终定逃不了一个弹尽粮绝的下场。 到时候杨从仪不费吹灰就能剿灭将叶治和种彦崮一网打尽,何乐而不为呢。 叶治和种彦崮赶到第一闸的时候,乌压压地饥民已经把栈道塞得满满当当。 “叶大人,是叶大人!”挤在最前面饥民眼尖,看到了出现在闸门望台上的叶治。 “叶大人!叶大人!” 饥民全都将目光聚焦到了叶治身上,脸上写满了期冀,急切的呼喊声一时间响彻山间,“叶大人,救救我们吧,救救我们吧。” “阿治,现在怎么办?”种彦崮看着嗷嗷的饥民,立时头也有些大了。 “还能怎么办?杨从仪送的大礼不能不收啊。”叶治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说道:“幸好咱们只缺人不缺粮。” 俗话说兜里有粮,心里不慌。 叶治在制定撤退计划时提出了广积粮的要求,不仅把凤州府库里的粮食都转移到了大散关,而且花了不少钱从粮商和百姓手里又收了不少粮食,现在大散关仓库里有数万石粮食,即使接纳了饥民也够吃上一年。 “乡亲们!”叶治大声地喊了起来,“大家要是信得过我,就听我安排!” 接收饥民费了不少时间,主要是提防杨从仪趁机在饥民中夹塞奸细。 好在这些饥民大都是拖家带口,又是同乡同邻,能够相互佐证,只是甄别和检查多费了些时间。 其实叶治要感谢杨从仪,叶治时下最缺的还是人手。 当初他就动了将饥民一起转移到大散关的心思,但考虑到安全问题而作罢。 现在杨从仪将饥民原封不动奉还,打的是什么鬼主意,叶治不是不知道,可杨从仪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坏心反而是办了好事。 有了充足的人手,基地的建设速度又快了一截。 上上下下,无论男女老少、兵丁百姓都忙的不亦乐乎,垦荒的垦荒、做工的做工、训练的训练、巡防的巡防,掀起了大散关建设的新高潮。 安顿好饥民,本以为可以消停些日子,不曾想没过多久,另一头却又出了事情。 入秋之后,开始征收秋税,可今年关中地区大旱,几乎绝收,而金人又催科如旧,很多百姓交不上皇粮而选择逃亡。 大散关外陆陆续续又有难民前来叩关,但金人自从上次吃了大亏后,便在大散关外的和尚原驻下重兵,轻骑日夜游弋,严防难民逃亡。 大散关外呵斥声、哭诉声、哀求声、惨叫声,不时与闻,甚至有不少百姓死于金人蹄下。 不过即使这样,前来叩关的百姓还是有增无减,但绝大多数都被金人给捉了回去,只有极少数漏网之鱼能逃进关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四十七章 战略目标 “阿治,你拿个主意吧。” 头脑风暴再一次在大散关城楼上举行,议题只有一个——不断南来的难民该怎么办? “金人在和尚原有多少人马,探听清楚了吗?”叶治问道,“还有,宝鸡有多少人马?” “据探子回报,和尚原有三百金骑还有一千五的汉签军,而宝鸡城内估计还有五千人马。”种彦崮一脸凝重,“金人重兵屯在凤翔府,由敌酋珠赫孛堇统领,兵马过万。” 也就是说金人在凤翔府一带屯驻的兵马就近两万,而凤翔府离大散关也就一百余里。 叶治他们若要出关解救难民,势必要和金人硬碰硬,可眼下他们手中可用之兵不满千数,这仗怎么打? 太难了,一个和尚原还有办法应付,要是招来了凤翔府的珠赫,那可就不那么美妙了。 “唉,当年吴太尉死守和尚原抵御金贼,军中乏粮,凤翔府的百姓得知后,纷纷拿出家中多余口粮趁夜偷偷运到和尚原助军。”种彦崮动情地叹道:“后来金贼于渭河边截杀夜里运粮的百姓,而且行保伍连坐之法,可老百姓不畏死,还是冒禁如故。如今,百姓有难,我等岂能坐而视之。” “彦崮,你别急。” 叶治宽慰道:“百姓有难,咱们肯定不能置之不理。出关救助百姓,少不得要与金人死战,眼下敌众我寡,咱们必须好好谋划,以策万全。要是仓促出击,不仅救不了关外的百姓,到时候还要连累关内的百姓。” 叶治这么一说,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如果只是对付和尚原的守军,倒也不难。”叶治继续说道:“但宝鸡、凤翔近在咫尺,互为犄角,咱们不得不预为之备。这是关系到生死存亡的大事,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一个人拿主意肯定会有缺漏,还大家集思广益,一起商议。我以为,摆在咱们面前的主要有三个问题。” “噢,你快说。” “一,”叶治顿了顿,扫了一眼聚精会神的众人,心中非常满意,“一,先要考虑好战略目标。” 种彦崮讶道:“什么叫战略目标?” “战略目标就是咱们这一次出击为了什么。” 种彦崮有些不解地问道:“不就是为了解救百姓吗?” “这不一样。”叶治摇了摇头,道:“我来问你,咱们一次出击能解救多少百姓?” 种彦崮沉思了一会儿,摇摇头,“这可说不准。” “对,谁也说不准。那大家再想想,这次出击之后呢,后面的百姓怎么办。” 今叶治这么一问,众人似乎抓住了一丝灵光。 “大家来看。” 叶治走到了舆图前,指着和尚原说道:“咱们出关解救百姓,肯定避不过和尚原的守军,而且和尚原也是百姓南下路上最难跨越的关卡。咱们第一次出击,可以趁敌不备,但事后金人定会加强防备,咱们要想再出关,可就没那么便当了,如果不慎,说不得还会被金人算计。也就是说出关解救百姓,肯定是一次比一次难,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与其这样,咱们倒不如一鼓作气拔掉和尚原这颗钉子。” 众人终于咂吧出叶治话里的味道来,种彦崮的声音中带着兴奋的颤抖,问道:“你的意思是攻占和尚原?!” 叶治含笑不语,一副运筹帷幄的高人模样。 “嘶……”种彦崮吸了一口凉气,稍稍压下心里冒起的兴奋和激动,说道:“这倒不失为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可是和尚原之敌数倍于我,想拿下和尚原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对,这就是咱们要解决的第二个问题,如何才能拿下和尚原。” “即使拿下和尚原咱们也不见得能守得住。”李彪接过话茬说道:“和尚原一丢,金人势必难以干休,凤翔府数万大军一来,咱们如何抵挡。” “嗯,这是咱们要解决的第三个,也是最难的一个问题,拿下和尚原后如何守住和尚原,要是守不住,前功尽弃。” 和第三个问题一比,众人突然觉得前面两个问题都不叫事了,面对数倍之敌还有一战之力,但面对数十倍之敌,即使战神再世,也得掂量掂量。 叶老师见众人脸上都露出了凝重苦恼之色,便出言宽慰道:“大家不必灰心,事在人为,金人虽有势大,却也不是不可胜。历史上以少胜多者并不鲜见,当年赤壁之战,吴蜀联军不就以数万之众大破曹操百万之师吗。” “对,怕他个毬。”大马勺喊了起来,“这些鞑子也就这么回事,看上去凶神恶煞似的挺咋呼,其实都不经打。” “哈哈哈,郭进兄弟说得对,今时不同往日,鞑子已不复当年之勇,没什么好怕的。”何正洪笑道:“而汉签军大多是被强征的百姓,没几个真心替鞑子卖命,人数再多也不足为虑。” “嗯,何大哥说的没错。”叶治颔首道:“正所谓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咱们只要有充足的准备,照样能以少敌众,以弱胜强。” “第一个问题,大家都没异议吧?” 众人已被激起了信心,纷纷摇头。 “好,既然咱们的目标是拿下和尚原,接下来就好好合计合计如何拿下和尚原,拿下之后又怎么守住它。” …… “他娘的,这鬼天气,说下雨就下雨。”郝顺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嘴里骂骂咧咧的,“真他娘的倒霉,偏偏轮到咱们当差。” “咵嚓!” 又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瞬间刺破了浓重的夜幕。 “头,不行啊,雨越来越大,火把都快灭了,咱们还是先避避雨。” “好,兄弟们,到前面的林子避避雨再说。” 郝顺朝前面的树林比了比划,嘴上继续骂道:“他娘的,倒了血霉,摊上了这样的差事,这些天杀的鞑子,就知道饮酒作乐,苦活累活全他娘的要咱们干。” “谁说不是,这些天杀的吃肉,咱们连口汤都没得喝,真他娘的可恨。” “阿嚏,”郝顺冷不丁打了喷嚏,一阵秋雨一阵凉,这秋夜里挨风淋雨的滋味可不好受。 “黑三,赶紧把火生起来,再砍些枝叶搭几个棚子,把身上烘干再说,这鬼天气。” 很快,林子里生起了十几堆篝火,郝顺和手下都挤着烤火取暖。 “要是能来几口热酒就好了。”黑三咂吧咂吧了嘴巴。 “要不要再给你来个小娘子。” “那敢情好啊,一边喝着小酒一边抱着小娘子,哈哈,想想都美。”黑三摸了摸下巴,yy地如同身临其境,咧着傻笑了起来,“我说头儿,这天气连个鬼影都没有,哪来的流民,害得兄弟们在这遭这份罪。” “都是鞑子这些龟孙,他娘的。”郝顺吐了口唾沫,“今晚上大家都歇着,等到了时辰回去交接就成。” “哦吼,头儿威武。” 见晚上能偷懒,众人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 郝顺这百来人是和尚原里派出来的夜间巡逻队,专门在通往大散关的山间地头游弋,搜捕那些趁夜逃亡的难民。 郝顺这一队是头班,要巡到子时末才能回去交接。 …… “都准备好了吗?”隐伏在黑暗中的种彦崮紧紧地盯着烤火的汉签军。 “都准备好了。” “好,告诉弟兄们等我讯号,”种彦崮叮嘱道:“小心行事,莫要让一人走脱。” 按照叶治和种彦崮等人的计划,打算偷袭金人的夜间巡逻队,然后假冒巡逻队夜袭和尚原。 老天爷好像知道他们的计划似的,一场不期而至的风雨起到了很好的掩护,让种彦崮带领的两百突击队非常顺利地将巡逻队给包了圆。 篝火冉冉,身上烤干了,全身有了暖意,在生物钟的作用下,劳累疲乏的身体有了困倦。 郝顺狠狠地打了个哈欠,厚重的眼皮一直不听使唤,使劲地往下沉,昏沉沉的脑袋一磕一磕的,终于没有再抬起来,林中逐渐而起的鼾声渐渐盖过了雨点。 听着悦耳的鼾声,种彦崮一阵欣喜。 睡吧睡吧,继续睡吧,你们都是好样的,哈哈。 “咕咕,咕咕。” 林中响起了婉转而略显小心的鹧鸪声,好像生怕打搅了别人的清梦。 种彦崮缓缓地抽出了快刀,朝身边的兵士招了招手,低声道:“跟上!” 浓重潮湿的黑夜中,一张巨网正慢慢收拢。 “嗯、…嗯………”郝顺一边哼哼唧唧,一边下意识的拿手去扒拉。 他娘的,老子正在喝酒吃肉把妹兴头上,是谁那么讨厌,敢来扫大爷的兴。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四十八章 突袭和尚原 “醒醒,醒醒。” 种彦崮又伸脚踢了踢郝顺,看他嘴角留下的哈喇子,估计这家伙正做着黄粱美梦。 哟呵,还敢打搅老子,到底是哪个不开眼的。 郝顺心中恼怒,极不情愿地停止了梦中上到一半的硬弓,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要发飙。 “终于醒啦,嘻嘻。”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帅气而陌生的脸,正带着玩味的眼神盯着自己看。 这是哪里冒出的傻吊,敢来坏大爷的好事! 郝顺气不打一处来,正想暴起给那张讨厌的臭脸狠狠地砸上一拳,却突然觉得脖颈一冷。 郝顺一瞥,在斑驳的篝火下,发现一把寒光闪闪透着冰冷的快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郝顺登时惊醒了过来,硬生生地将问候种彦崮老母亲的话咽回了肚子。 郝顺僵直着脖子,不敢有丝毫动作,生怕惊到脖颈上的那道冰寒。 他迅速地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扫周围,发现林中尽是一道道身影,如地底下凭空钻出来的阴魂般可怖,估计手底下的弟兄都和自己一个糗样了。 种彦崮不怀好意的笑问道:“嘿嘿,你是头儿?” 郝顺拼命地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小,小人叫郝顺,凤、凤翔府宝鸡县人氏。”郝顺小心地咽了口唾沫,紧张地话都说的有些不利索了,“家中有、有七十老母,下、下有六岁小儿……嗯啊!” 呵呵,词还背的挺溜。 不过种彦崮没兴趣听他念下去,他稍稍将剑锋一抬,郝顺倒也机灵,立马闭上了嘴巴。 “我有件事情想让你去做,你可愿意啊。”种彦崮一副好商好量的样子。 “嗯嗯,愿意愿意,小人愿意。”郝顺头点得如同吃米。 娘的,刀架脖子上还能不愿意? “很好,那你先给我说说营寨里的情况吧。” “嗯嗯,小人一定说话实说,绝无隐瞒。” 郝顺这么上路,倒也省了种彦崮费手脚。 在种彦崮的询问下,郝顺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将和尚原营寨里的事情一五一十抖了个底朝天。 从郝顺的嘴里得知,女真鞑子的营帐和马厩集中在营寨的南面,汉签军的营帐集中在北面,靠近寨门,也就是说和尚原营寨大门进去走到最里头才是女真营帐,也是种彦崮他们攻击的重点。 “嘿嘿。”种彦崮阴笑道:“郝老弟,还有一件事情要你办。” …… 到了下半夜,雨终于停歇。 和尚原营寨大门内立着座望楼,楼角上插着几支松明火把,明灭不定的火光在拼命抵挡黑暗的侵袭。 “一会儿老实点。” 跟在郝顺身后的种彦崮将手中的匕首往郝顺腰间抵了抵。 郝顺身体一颤,却又不敢回头,嘴上连忙应道:“将军放心,小人一定都听您的。” “什么人?站住!” “他娘的,是我,郝顺!” “口令。” “大吉大利!”郝顺没好气地朝望楼上喊道:“他娘的,狗蛋,你成心耍老子啊,快快开门。” “嘿嘿,原来是郝老大回来了,开门开门!”狗蛋借着火光瞄了一眼最前面的郝顺,对着楼下喊了几声。 “吱吱。”寨门好似不情不愿地打了开来。 种彦崮一顶郝顺,众人微微低头,加快脚步进了营寨。 “郝老大,今晚有没有捉到肥羊啊,…啊…”开门的两个汉军刚和郝顺打招呼,就被李彪等人制住了。 “不想死的就给老子闭嘴。”李彪附在守门士兵的耳边恶狠狠地警告了一句。 站在望楼上的狗蛋见郝顺等人进了寨门就挤在那里,不由好奇地问道:“郝老大,你们在作甚呢?” 郝顺朝狗蛋招了招手,叫道:“哼,你小子今日走狗屎运,老子晚上搂了几只肥羊,找到了两坛好酒,下来周两口。” “哈哈,还是郝老大仗义。” 狗蛋嘻嘻哈哈地顺着梯子爬了下来。 “郝老大,…嗯?唔……”狗蛋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夹住了身体,捂住了嘴巴。 控制住了寨门,李彪爬上了望楼,拔下火把,举在手里左右来回摆动了三次。 不大一会儿工夫,叶治带着人马到了。 按照原定计划,种彦崮带着四百人直杀女真营帐,李彪、费通分别带着两百人在大营内冲杀,叶治带人固守寨门。 这一仗叶治、种彦崮他们是倾巢而出,期冀一役毕全功。 跟着叶治固守寨门的人数不多,只有陈克明从临安带回来的五十几个军中老兵。 三十几个老兵用近一人高的立盾在寨门内侧建起了一道临时的防御工事,剩余的老兵在立盾后负责杀伤阻击。 战斗最先由种彦崮打响,他的战法很简单,就是将女真营帐围了,用“天神之怒”好好伺候。 此时是子时末,营帐里的女真人睡得正酣,全然不知一群饿狼已经偷偷地溜到了跟前。 看着悄无声息的营帐,种彦崮突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还在睡梦中的女真鞑子面对“天神之怒”,不就和待宰的羔羊一般吗,与其说是打仗,还不如说是一边倒的屠杀。 种彦崮旋即自嘲地摇了摇头。 嘿,自己是哪根筋搭牢了,放着便宜不占,难道非得要和鞑子公平对决? 嘿嘿,咱可不能学宋襄公。 叶治的防线刚布置好,大营里就传来了一阵阵猛烈的爆炸声,整个和尚原都抖了起来。 种彦崮那边开始扔炸是个信号,李彪和费通也紧跟着先炸上一轮。 种彦崮对付女真人,务求尽可能消灭敌人有生力量,所以采取了饱和式轰炸;而李彪和费通对付的是汉签军,不求大规模杀伤,主要是为了制造混乱并且震慑签军。 起此彼伏的剧烈爆炸,即便是磕了安眠药也得被炸醒。 被炸醒的汉签军全都冲出了营帐,看着眼前的恐怖景象,各个一脸懵逼傻在了那里,怀疑是不是谁罪大恶极,被神灵责罚,降下了天劫。 “女真已灭,汉军坐地不杀!” “女真已灭,汉军坐地不杀!”…… 李彪和费通带着人马,如同两条贪吃蛇,在营中来回扫荡,并展开了心理攻势。 “哇呀呀,哪里来的宵小,给我杀!” 汉签军统领娄步奈手提大刀,领着十几名亲兵冲了出来,刚好遇到了李彪,就要指挥汉签军杀过去。 娄步奈刚一咋呼,李彪队伍中早有投弹手“噗呲噗呲”的赏了几个“甜瓜”过去。 “轰隆隆。” 猛烈的爆炸声再次响起,火光四射,眨眼间碎石碎土碎肉如同下雨一般,噼噼啪啪地掉了下来。 “我滴个乖乖。” 猫在立盾后的李彪伸出头一看,暗暗咋舌,眼前哪还有站着的人影,地上东倒西歪的一片,也不知道身子还齐不齐全。 “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看着咋咋呼呼的统领顷刻之间灰飞烟灭,刚才还有点小心思的汉签军哪有反抗之心,全都将兵器扔地远远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弟兄们,女真人都死啦,赶紧投降吧,赶紧投降吧!” 双脚已经有些不听使唤的郝顺一边茫然地走着,一边机械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郝顺显然是被吓傻了,不过他的念叨却如同魔音,所过之处,汉签军就像是六月里被台风刮过的稻谷,纷纷倒伏。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四十九章 天地之大义 “天神之怒”的实战威力得到了完美的验证。 看着被炸得一塌糊涂的女真营帐和满地的尸首血迹,连见过“大世面”的始作俑者——叶治,也不禁有些呆住了。 “太凶残了,太特么凶残了。” 种彦崮怔怔地有些出神,这样摧枯拉朽式的胜利完全超乎了想象,此刻他的心里却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怎么,看傻啦。”叶治收回情绪,拍了拍种彦崮的肩膀。 种彦崮看了一眼叶治,眼神中多了一丝以往没有的敬畏。 “大人,将军。” “费大哥,都好了?” “大人,大营里都细细检查过了。”费通言语举止间多了几分敬意,“所有的降卒全都赶到了校场。” “好,彦崮,去看看。” “嗯,”种彦崮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一边走一边问道:“战损如何?” “将军,”费通咽了咽口水,声音中夹杂着难以置信,“我军无人阵亡,伤三十六人,不过都死不了,而且,而且伤员中大部分是因爆炸误伤的。” 种彦崮一愣,旋即笑了笑,他还能说什么。 这么一场酣畅淋漓的全胜居然无人阵亡,更离谱的是伤员中,还是自己把自己搞伤的居多,这样的事情说出来谁能信? 尽管难以相信,但事实就明白无误地摆在眼前。 “阿治,我突然觉得不用和你为敌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 叶治知道种彦崮心思和想法,他这是冷兵器的认知被热兵器的威力给深深震慑的结果,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极致体验,估计这辈子都忘不了。 “没你想的这么简单。” 叶治泼了点冷水,“此战确实有赖军器之利,但主要还是攻其不备,才有这样的战果。如果是两军对垒,你觉得有这么容易吗,人家又不是木头人,杵在那里任你炸。” “嗯,是这么个道理。” “咱们大宋的神臂弓、床弩厉害吧?” “嗯,厉害的。”费通点了点头,抢先答道:“当年吴大帅在和尚原就是用床子弩和神臂弓杀退了金人数十次冲锋,让金兀术十万大军折戟于此。” “嗯,不过你们有没有想过,既然咱们大宋有这么厉害的军器,那为何还有靖康之耻,还差点亡国灭种,到现在也只保得半壁江山?” “这?”叶治这么一问,种彦崮和费通倒是愣住了。 “女真人起于草莽,仅以十万之众就横扫天下,而我大宋养兵百万,耗费无数,到头来却只能卑辞求和、称臣纳贡,这又是为何?” “这。” “战争的胜负是由很多因素共同决定的,而不仅仅是靠人多或者军器之利。”叶治略带歉意地问道:“彦崮,令祖是何等英雄人物,为何最后却兵败杀熊岭,力战殉国?” 种彦崮面沉如水,似乎又回想起了祖父悲壮的一刻。 “彦崮,说到底,胜负最关键的还是看人。”叶治拍了拍种彦崮的肩膀以示安慰,“不过,不是靠人的多寡,而是看勇气和智慧。” 种彦崮心有所感,一字一顿的说道:“仁、义、智、勇、信。” “对。”叶治点点头,继续说道:“狭路相逢勇者胜,但勇气不是靠钱能买到的。” 种彦崮突然停下了脚步,看向了叶治。 “大人,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费通疑问道:“打战没有赏赉,谁肯用命?” “呵呵,靠钱财换来的勇气是真正的勇气吗?”叶治反问道:“那充其量不过是匹夫之勇,这样的勇气如同沙子堆成的塔,面对生死的大恐怖,崩塌只在瞬息之间。把勇气当成生意来做,那么有命赚没命花的蚀本生意谁又肯做呢?” “这。”费通一时语塞。 “战场上最需大智大勇,匹夫之勇绝不可恃。”叶治叹道:“诱之以利,外强中干;励之以义,勇者无敌。” “好一个励之以义,勇者无敌,今日受教了。” 叶治淡淡地笑了笑,道:“彦崮,一支战无不胜的军队是靠信念支撑的。只要有一种东西能让将士们不惜为之慷慨赴死,那这样的军队才是真的所向无敌。” 费通不解地问道:“那这种东西是什么呢?” 种彦崮目光如炬,肃然道:“天地之大义!” …… 校场上汉签军乌压压地挤了一地,各个脸上写满了不安和惶恐。 这一仗汉签军伤亡并不多,因为没几个人真心替女真卖命,一看风头不对,绝大多数就立马投降了。 除了咋咋呼呼的娄步奈这十几个人被一窝子端了之外,其他的就是个别不怕死敢动刀子而被解决的。 叶治和种彦崮上了点将台,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到了他俩的身上,场面顿时肃静了下来。 叶治向前迈了一步,环视了一圈,问道:“你们说女真人可恨不可恨?” 底下汉签军不知道叶治这没头没脑的问话到底是何用意,耷拉着脑袋,闷不吭声。 嘿嘿,有点冷场。 费通见底下一声不吭,瞪着要吃人的眼睛,吼道:“大人问你们话呢。” 叶治云淡风轻地朝费通稍稍摆了摆手,提高了声音,再次问道:“女真人可不可恨?” “可,可恨。”汉签军有了一些反应,稀稀拉拉有气无力的应了起来。 “可不可恨?” “可恨。”大部分人有了回应,不过气势上还是像没吃饱饭。 “他娘的。”叶治一改斯文面目,怒吼道:“都大声告诉我,女真人可不可恨!” “可恨!”汉签军全都愤怒地吼了起来。 不过鬼知道是骂女真人可恨,还是骂叶治可恨,同样的问题居然一连问了四遍,比苍蝇还惹人厌。 “既然可恨,那你们为何还要为虎作伥、助纣为虐!” 看着叶治像是要暴走发飙的样子,汉签军又陷入了恐惧的沉寂。 好半会儿,终于有个胆子稍微大点的,小心翼翼地辩解道:“大,大人,小的们也是被逼的啊。” 嘿,终于有反应了。 不怕你们辩解,就怕上面的很兴奋,下面的没反应。 “是,兴许你们是被逼无奈,要不是如此,你们现在还能好端端的站着说话?”叶治顿了顿,话音一转,厉声质问道:“可这是你们助纣为虐,帮着金贼残害自己同胞的籍口吗?” “国恨家仇不共戴天。女真杀我兄弟,辱我姊妹,毁我家园,罪恶滔天,罄竹难书。而你们却甘心做仇人鹰犬,欺压同胞,行令亲者痛仇者快之事,你们还有没有羞耻之心?你们身上流的还是我华夏族的血吗?” 面对叶治振聋发聩的灵魂拷问,很多人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圣人言,生,我所欲,义,亦我所欲也,两者不能得兼,舍生而取义。可你们数典忘祖甘为异类驱使,是为不忠;令祖宗蒙羞,是为不孝;为虎作伥,是为不仁;欺压同胞,是为不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咵嚓!” 天际闪过一道惊雷,叶治怒目圆睁,有如天神下凡。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五十章 就怕你不来 “哥,你说那个大人真的会放咱们走吗?”白石一边搬递石块,一边悄悄地问道。 “我看那大人不像是说话不算数的。” 步大郎接过石块,低声回答道:“南军对咱们汉签军向来宽厚,只要咱们把活干好了,那个大人一定会放咱们走的。” 步大郎的话让白石的心安定了几分,“朴二说上次他们就是被那个大人抓的,结果挨了顿板子还要赌咒发誓,才被放回来。” “那是他们自找的,上次他们跟着女真鞑子杀了逃难的百姓,惹恼了那位大人,所有的鞑子都被砍了头,还垒成了京观哩。你们没听那大人说吗,他最痛恨的就帮着鞑子残害自己同胞的人,朴二他们只吃了一顿打,没和鞑子一样被砍头就烧高香了。” 白石抹了把汗,庆幸道:“幸好咱们没干什么缺德的事情。” “我听南军的官长说,那位大人可神了。”另一个签军压低声音说道:“听说会施仙法”。 “哦,赶紧说来听听。” “说那位大人是神仙弟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能未卜先知,还有一身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仙术哩。” “啥?”步大郎一脸怀疑地说道:“不是吧。” “你还别不信,我听官长说,这位大人是文曲星下凡,十七岁就中了状元。前日夜里那种震天雷就是这位大人施了法术,才有这么大的威力。还有,现在砌墙用的三合土也是这位大人施了法术,才会变得像石头一样硬哩。还有,”汉签军压低了声音,问道:“难道你们就不觉得前夜那场雷雨下得有些奇怪?” 步大郎、白石几个听了一愣,脸上写满了惊讶。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要说什么撒豆成兵、呼风唤雨,只是戏码里听过,可震天雷和三合土却是实实在在发生在自己眼皮底下的事情。 “那咱们和那位大人对着干,岂不是和神仙作对。”白石倒吸了一口冷气,刚刚安定一点的心又吊了起来。 那个汉签军继续说道:“可不是嘛,幸亏咱们没有做下恶事,要不然神仙怪罪,兴许半夜牛头马面就来索拿了。” 白石一听,脸色顿时煞白。 “抓紧干活、干活,那位大人说了,把活干好,就等于将功折罪。” “可步大哥,咱们回去后,不还是要被签军,说不定还要跟大人为敌啊。”白石一脸担忧,“下次说不定就没有这么便宜了。” “这有何难,到时候咱们再降不就成了。” “唉,要不是家小都还在金人治下,我还真想投在这位大人麾下效力哩。” “嘘。”步大郎突然作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提醒道:“大人来了。” 和尚原是极为重要的战略支点,一拿下它,叶治就开始加固营寨。 和尚原大寨都是木制的围墙和栅栏,不仅低矮,而且防御能力较差,如果想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固守和尚原,加强防御能力就成为第一要务,所以叶治和种彦崮决定在木栅之内再修建一道高两丈的砖石围墙。 “哥,进度还算快,就是材料不够用。”鲁奇是和尚原营建的总包工头,“主要是砖块和水泥,工程量比预想的要大,咱们准备的水泥和砖块大概还短少三分之一。” “少这么多?”叶治愣了一下,“能解决吗?” “水泥烧制还快些,赶一赶还能够用,就是烧砖比较慢,我怕来不及。” 叶治他们拼命抢时间,要赶在金人得知和尚原变故之前修好大营。 “彦崮,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眼下只有一个办法。”种彦崮想了一会儿,建议道:“咱们可以先将东河桥镇内新建的房子拆了,将砖石运来,应该就够了。” 当时为了安置饥民,在东河桥镇和黄牛寨新建了不少砖木结构的二层楼房。 “嗯,”叶治想了一会儿,点点头道:“好,事急从权,也只能这样。阿奇,水泥还要抓紧烧制,用的地方多着。” “哥,现在水泥就两条窑在烧,产量上不去。” “这样吧,赶紧安排人手,在这也建几条水泥窑和砖窑,以后也省得大老远地从兴赵原运。” “嗯,我也是这个想法。” “好,那就赶紧去安排吧,千万别误了工期。” 鲁奇算是最忙的人了,一边要顾着工坊的生产,一边要主持营建工作。 营建还好说,只要材料充足,工匠们都能按要求落实。 关键是炸药配置,这涉及到核心机密,根本没法借他人之手,必须亲力亲为。 韩世忠似乎是有先见之明,随陈克明回来的属下亲兵起到了大作用。 叶治在其中选了十几人拨给鲁奇调用,将“天神之怒”的装配工作交给了他们。 “大人,将军,有动静。” “何事?” “斥候急报,北边来人了。” “啊。”种彦崮一惊,连忙问道:“有多少人马?” “只有两骑,估计是送信的。” “离此还有多远?” “五、六里。” “走,赶紧去瞧瞧。” 从汉签军的嘴里得知,除了每个月定例的粮草补给之外,平时宝鸡或者凤翔府很少有人来和尚原。 这对叶治他们来说自然是个好消息,和尚原相对偏远封闭,又多山谷,只要不到跟前,就很难知道其中虚实,这正给了叶治充足的时间去准备。 可没想到,这刚两天工夫就有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 “停下,什么人?” “快把门打开!”送信的旗牌官对着望楼喊了起来,“徐统制有军令到!” “开门。” 随着寨门“咿呀呀”的打开,一身签军小头领打扮的种彦崮,带着几个人迎了出去。 “两位辛苦。”种彦崮笑呵呵地打了个招呼,左右出来两人上前牵住了缰绳。 两个旗牌官下了马,抱了抱拳,道:“徐统制召娄统领明日前去议事。” “哦,有劳二位兄弟。娄将军这几日受了风寒,不方便见客,军令就交给我吧。” 旗牌官稍一沉吟,道:“不知这位兄弟高姓大名。” “哦,在下李贵,娄将军帐下队将。” “哦,原来是李队将,”旗牌官解下军令递给了种彦崮,“那就有劳李队将呈送娄统领。” 种彦崮接过军令,顺手从怀里摸出两块碎银塞到了旗牌官的手里,笑道:“两位路上劳顿,这点小意思权当请二位吃杯水酒。” 旗牌官见种彦崮如此上路,脸上露出了浓浓笑意,抱拳施礼道:“多谢李队将打赏,小的还要赶回宝鸡复命,就不叨扰了。” “好,好,二位好走。” “小人告辞。” 目送两个旗牌官远去,种彦崮打开了军令,内容很简单,是娄步奈的直属上司统制官徐朗召娄步奈前往宝鸡议事。 “何事?”叶治到了种彦崮身边,远远地看着马蹄卷起的尘土。 “找娄步奈的。” 一听是找娄步奈的,叶治苦笑道:“呵呵,这可去哪找啊。” 那夜,娄步奈吃了几个“手瓜”,事后连尸首都拼不全,这可如何是好。 “这可怎么办?”种彦崮也有点头痛。 “还能怎么办,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将军,刚才为何不直接推脱几日。” “没这么简单,如果过于反常,反而会引起他们的怀疑。”种彦崮解释道:“他们越迟警觉对咱们就越有利。” “彦崮说的没错。”叶治点点头,赞同道:“即使娄步奈明日到不了宝鸡,我想徐朗先会是遣人来问,这一来一回也得两日,咱们能推就推,等他警觉,估计咱们这边该做的,也都差不多了。” “嗯,我正是此意,不过为防万一,有些事情还得早做准备。”种彦崮道:“此次缴获了三百战马,我想连同关内的战马,先把骑兵组织隐伏起来,届时可做奇兵之用。” “好,这军旅上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叶治想了想,道:“既然时间不予人,那就只争朝夕,先从关内调拨点人手,尽快把这里整饬起来。” 为了抢时间,叶治几乎把关内的青壮劳力全都拉到了和尚原。 人手充足,又解决了材料的问题,前后仅仅五日,两丈高的砖石围墙就耸立在人们的眼前。 有了这道围墙,和尚原终于有了点要塞应该有的样子。 和叶治预料的一样,灰飞烟灭的娄步奈放了徐朗的鸽子,徐朗不明就里,又派了几个亲兵前来催问,结果又让种彦崮搪塞和打发了回去。 这样的事情可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特别是和尚原大变了模样,徐朗再愚钝,也会心生疑窦和警觉。 不过现在即使徐朗惊觉也无所谓,反正该捯饬的都捯饬好了,有了充分的准备,就有了和徐朗掰掰腕子的底气。 甚至叶治的心里还有些小期待呢。 不怕你来,就怕你不来。 既然盼着客人来,那就给客人送一封难以拒绝的请柬吧。 在和尚原完工的第二日,被俘虏的汉签军狠狠地发了一番毒誓后,便被释放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五十一章 难啃的石头 “将军,不好啦,不好啦!” 听着外面吵吵巴火,徐朗气就不打一处来,特别是这几日心神莫名有些不安,很是听不得这样的声音,当下便喝骂道:“他娘的,大呼小叫的,号丧呐!” “将军,大事不好啦,和尚原出事啦!” 平时很机灵的亲卫今天特别不开眼,一边嚎着一边连跑带爬地冲了进来。 “将军,和尚原失守啦!” 徐朗气性大,刚想给这个不长眼的东西来个嘴巴子,却听到了一声晴天霹雳,扬起的手掌硬生生地刹住了车。 徐朗瞪着眼睛,一把揪住了亲兵的衣领,恶狠狠地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亲卫被徐朗涌动的杀意吓了一跳,哆哆嗦嗦地禀告道:“和、和尚原被、被宋军给、给占了!” “此话当真?” “当、当真,和尚原的弟兄都逃回来了。” “娄步奈呢,让他快滚来见我。” “娄、娄统领死了,王副统领在、在外面。” “快让他滚进来见我!” “是,是。” 不大一会儿工夫,副统领王君宜就踉踉跄跄地到了大堂,一进门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哭诉道:“徐将军,末将该死啊,呜呜……。” 徐朗像见了狗屎一样,厌恶地怒骂道:“嚎什么嚎,快给老子把事情说清楚!” 王君宜立刻止住了哭声,一把抹了鼻涕眼泪,偷偷瞄了瞄徐朗,小心翼翼地按照路上打的腹稿,把和尚原发生的事情前前后后给徐朗说了一遍。 “徐将军,你要给娄统领报仇啊,呜呜……。” 王君宜说完,又凄凄惨惨切切地抹起了鼻涕眼泪。 徐朗脸色铁青,指着王君宜破口大骂道:“废物,快给老子滚!” 王君宜如蒙大赦,一溜烟就跑了个没影。 徐朗被坏消息掏空了力气,颓然地靠在了椅子上。 大概有盏茶的工夫,只见徐朗突然睁开眼睛,霍然起身,冲着门外大喊道:“来人呐,备马!” 这样的大事徐朗可不敢擅专,毕竟宝鸡城内的话事人不是他,这个事还得女真主子拿主意。 女真人在宝鸡城内有两谋克的兵力,女真谋克虽然只是百夫长,手底下只有三百女真士兵,可架不住人家级别高啊。 按金国的官制,猛安从四品,掌修理军务,训练武艺,劝课农桑,并同诸防御州的防御使一样,负有防捍不虞,御制盗赋的任务。 谋克则是从五品,掌抚辑军户,训练武艺,并负有除不管理常平仓之外县令所有的职权。 也就是说管着三千人的猛安,相当于防御州,高于刺史州;而管三百人的谋克相当于县,但地位高于县,因为一般县令为从七品,赤县令才从六品,而谋克皆为从五品,与刺史州刺史同级。 所以,这个难题还是让主子们去头痛吧。 徐朗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把自己的责任减到最轻,毕竟丢了和尚原的汉签军是他的手下,更要命的是一谋克的女真人全死在了和尚原,主子要是迁怒于他的话,搞不好就有性命之忧。 …… 徐朗叽里呱啦跟两个谋克把情况一讲,两谋克也傻眼,懵圈了,这是要开战的节奏? 种彦崮、叶治第一次快闪出关,还能看作是擦枪走火式的意外,现在人家大张旗鼓地杀上门来,难道刚成的议和要黄? 在两国和战这样的大事上,两谋克哪敢擅专,立马带着徐朗赶到凤翔府向珠赫汇报。 珠赫也只是个猛安千夫长而已,在两国和战这样的大事上哪敢擅专,他狠狠地把徐朗臭骂了一顿后,急忙赶往京兆府,向元帅府右副元帅撒离喝汇报。 撒离喝一听,气得眼歪鼻斜,大骂赵构背信弃义厚颜无耻卑鄙下流,又狠狠地把珠赫臭骂了一顿,严令他在七日内夺回和尚原,给宋军一个狠狠的教训。 骂完赵构和珠赫,撒离喝觉得在两国战和这样的大事上自己不能擅专,于是连夜八百里加急送往开封,向都元帅金兀术报告。 …… 放走了汉签军,以为金人立马会发兵前来报复,可一连几日居然无半点动静,真是奇也怪哉。 “将军,金人怎么没一点动静,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什么药。” 种彦崮也有些费解,他向叶治投去了询问的眼神。 等着靴子落地确实有点不得劲,说实话,叶治心里也是和龚琳娜的神曲一样,当里个当。 “咱们不单要和金人斗勇,更要斗智。大伙儿都要沉住气,不管金人葫芦里卖什么药,只要咱们做好万全的准备,就能以不变应万变。” 他看了一眼众人,觉得还是需要说点什么,“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沉寂,越是这样,说明金人就越会来势汹汹,所以咱们整军备战,一刻都松懈不得。” “彦崮,斥候还可以放远些。”叶治建议道:“最好是金人一出城,咱们就能知道动静。” “行,我把斥候再放出十里,插到渭河边上去,只要金人出城,就绝逃不过咱们的眼睛。” “阿奇,现在寨内天神之怒有多少?” “一千五百枚,每日还可造一百余枚。” “箭枝呢?” “箭枝两万六千多,还算比较宽裕。” “何大哥,寨内粮草有多少?” “寨内粮草除了缴获,加上最近从关内运的一批,共计三千石,可供两月支用。” “好,大家都辛苦了。”叶治拍了下掌,道:“彦崮,你跟大家讲一讲迎战之法吧,咱们议一议。” “呜…呜…呜……,呜…呜…呜……,……” 就在此时,突然而起的牛角号声,瞬间打破了山谷间的宁静。 暴风雨总是来的这么突然,饶是叶治他们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可真当这一刻来临时,仍是被揪得心中一提。 “走!”种彦崮二话不说,带头冲出了中军大帐。 叶治和种彦崮等人冲上墙垛时,将士们早已严阵以待。 见反应如此迅速,叶治不由暗暗点头。 看来种彦崮是下了不少功夫,在这么短的时间,训练出这样的效果,那手中的上千兵马面对金人大军,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叶治已经把富于战斗经验的韩世忠亲兵分到了各甲,以甲为战斗班组,既能兼顾战斗中的灵活机动,又能发挥团队的合力。 “斥候回来了,快开门!” “将军,大人。” “金人有多少人马?” “步骑约万人。” “到哪儿了?” “按脚程算,估摸还有十里。” “十里之地,那金人前锋盏茶功夫就到。”叶治望着和尚原的谷口喊道:“准备迎战!” 果然,仅仅半刻功夫,谷口就出现了金人前哨游骑的踪影。 紧接着,密集的马蹄声有如雄浑的战鼓,又好似穿林打叶的骤雨,响彻了山谷。 金人前锋沿着谷口两侧缓缓向前推进,左右两翼形成了一个月牙阵型。 前锋列好阵不大会儿,谷口乌压压的甲兵蜂拥而至,金人主力大军终于杀到! “步兵怕有八千之数。”种彦崮看着金军列阵,对叶治说道:“此番金人是倾巢出动了。” 和尚原所在山谷并不大,近万的步兵列好阵,感觉整个山谷已被塞得满满当当。 而金军步兵军阵的后头还冒出了一支约千人的骑兵,加上左右翼,组成了一个凹字形,将步兵军阵包在了其中。 两军对垒,旗风猎猎。 从高处俯瞰,此时的和尚原就像一张大饼,两头都撒上了密密匝匝的黑芝麻,独独中间留着一道空白。 徐朗的手心已沁出了汗,眼前的营寨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这才几天功夫,一道两丈高的城墙就拔地而起,这难道是神仙手笔? 和尚原本来就易守难攻,原来的木制营寨就已经像难啃的骨头一般,那现在攻打营寨,岂不是啃石头? 汉签军有多少战力,他心里再清楚不过,这些年面对南军哪次占过便宜? 珠赫特意从凤翔府带了数千兵马前来压阵,可名为压阵,实为督战。徐朗毫不怀疑,自己若是懦弱怯战,珠赫定会毫不留情地将自己就地正法。 “咚、咚、咚、咚……”和尚原响起了整天的战鼓声,珠赫终于按捺不住,开始发动攻势。 越来越急的鼓声听在徐朗耳里就如同催命符,徐朗不由地心中暗暗发苦。 可这一战避无可避,即使是啃石头,也得下嘴,要不然就是崩牙这么简单了。 徐朗把心一横,提起大朴刀,朝前方一麾,大喝道:“进攻!给我杀!”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五十二章 生死大恐怖 看着如壁立的城寨,汉签军不禁脚下虚浮,战战兢兢犹犹豫豫不敢向前。尤其是被他们的崩盘也仅在一线之间。 “呜、呜、呜、呜……” 大寨里响起了铿锵有力的号角声,种彦崮拔出青锋,冲前一麾,发令道:“出击!” 随着种彦崮一声令下,厚重的寨门被打开,最先从营寨里出来的是两百骑,不徐不急地分成左右两翼缓缓展开。 紧接着是数百步兵鱼贯而出,迅速在寨门前结成了一字方阵,最外围的是一层手持立盾和长枪的枪步兵,后面掩护着刀斧手和投弹手。 步兵方阵在两翼骑兵的护卫下,迈着坚定的步伐向前推进。 就这么点人? 凭这几百号人就想反击? 珠赫这个傻大黑粗端是一愣,即使徐朗所部被打残了,自己手里压阵的一千多精骑和三千签军还一个不少呢,宋军也太不拿豆包当干粮了吧。 人数不够,速度来凑。 可宋军的反击却好似闲庭信步,这是什么战法? 珠赫有些摸不着头脑,退又不想退,进又不敢进,近五千兵马就堵在谷口,静等宋军逼近。 “放箭!” 转眼间,宋军的方阵已逼到百步之内,珠赫连忙下令放箭。 “防!” 一声喝令,前排的长枪兵迅速架起长盾,后面的刀斧手和投弹手迅速靠拢,也架起了臂上的圆盾。 “噔噔噔……” 密集的箭雨打在了盾牌上,最大的效果就是听个响。 眼看宋军越来越近,珠赫眼睛咕噜噜一转,“叽里咕噜”地大叫了几声,随即金军左右两翼骑兵开始出击。 珠赫的心思很明了,宋军人数只有自己零头,他们就是再能耐,总不能上天吧。 只要两军接驳战,那自己凭着手中的雄厚资本,就能以势压人。 一箭之地对于骑兵来说就是眨眼的工夫,不过和尚原的地势是有坡度的,大寨在南、谷口在北,南高北低,金军实际上是处于仰攻,战马的速度起不来。 “停!” “嚯!” 枪步兵将长盾往地上一杵,屈身弓步,将长枪朝前挺起。 “投!” 随着一声令下,投弹手纷纷将手中的“小甜瓜”狠狠地扔了出去。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再次在和尚原响起。 刚才已经被爆炸声吓得躁动的战马完全陷入了极度的恐惧,它们嘶鸣着、奔逃着、挣扎着,不断有马儿悲惨地倒下……。 仅仅是两三轮投弹,两翼的骑兵就已烟消云散。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五十三章 这生意做得 “进!” 干脆利落地解决了两翼威胁后,方阵继续向前推进。 “放箭!放箭!” 珠赫恐慌地喊了起来,可普通的弓箭对乌龟壳效果甚微。 “停!” 方阵不知不觉将两军的距离拉近到了五十步以内,金军的前部已经处于火力覆盖的范围内。 叶治不由失望地摇了摇头,见识过了“天神之怒”的巨大杀伤力,金军统帅要嘛麻溜地退兵,要嘛孤注一掷,迅速发起冲锋,接驳混战,总之让“天神之怒”失去用武之地,这才是保全之道。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珠赫根本不知道如何应,没法做出正确和及时的反应,金人的军马傻愣愣地杵在那里,不进也不退,就像是等待着被收割的谷子。 “投!” 见“噗呲呲”冒着烟的震天雷,劈头盖脸地扔过来,堵即使是傻子,也知道该怎么做了。 “天神之怒”还未落地爆炸,在最前面的汉签军就已掉头逃跑。 什么军纪军法,都去他娘的吧,先保住小命再说。 汉签军一动,金军完全陷入了混乱。 珠赫已被“天神之怒”炸得心胆俱裂,哪敢有丝毫逗留,“叽里呱啦”喊了两声,就掉转马头管自己逃命去了。 种彦崮见金军败局已定,随即振臂大呼道:“杀呀!” 领着两百铁骑,如同一道急流,势不可挡地朝金人碾压过去。 “汉军坐地降者不杀!” “汉军坐地降者不杀!”…… 在炮灰团中侥幸逃得性命的步大郎,毫不犹豫地扔了兵器,一把拽住白石,坐在了地上。 高亢的呐喊声如同雷音入耳,所过之处,汉签军有如翻到的骨牌一般,纷纷弃械坐地投降。 只要投降就能得到南军的善待,何乐而不为? 和尚原一带多山谷丘壑,路上弯弯绕绕,战马也跑不了太快。 珠赫都快要将马鞭抽断了,还是甩不脱在后面紧紧追赶的种彦崮。 珠赫半伏在马背上,一边催马,一边回头张望,却见屁股后的追兵越来越近,心急如焚,恨不能背生双翼、蹄下生风。 “贼酋哪里走!” “杀啊!杀!” 种彦崮一边弯弓搭箭,一边展开心理攻势,不断有仓皇逃窜的女真骑兵中箭落马,有的慌不择路误入了山林。 “轰轰轰!” 前头又传来几声爆炸的巨响,生生把女真败骑给炸断了去路。 原来这是种彦崮早就安排好的伏兵,由费通统领的三百精骑。 “哇呀呀,叽里呱啦!” 珠赫焦急地大叫了几声,差点从马上摔了下来。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难道今日就要把性命交待在这里了? 长生天啊,长生天,救救我吧。 在这生死关头,珠赫知道绝不能坐以待毙,他对身旁又是“叽里呱啦”一通喊叫,提马冒着锋矢硬闯。 …… 种彦崮和费通的五百骑兵一直追杀到了渭河边,堪堪捡回一条性命的珠赫哪还敢在宝鸡停留,渡过渭河后,头也不回地直接逃回了凤翔府。 又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此役歼敌两千余,缴获战马八百余匹、器甲无数,光是汉签军俘虏就超过了五千人。 不过这五千签军却成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对叶治他们来说,最理想的做法是收编汉签军,这样既能削弱敌人,又能增强自己。 不过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汉签军虽然为金人所驱使,但毕竟都是华夏同胞,更重要的是绝大多数签军都是迫不得已,非是真心为虎作伥。 可签军都是北人,乡土家小皆在远,即便能留人也不能留心,若强行将他们留下或改编,搞不好还会横生事端。 所以每次俘虏了签军,无不是教训了一顿之后就予释放。 南朝对汉签军的宽厚,虽然对瓦解汉签军的斗志有很大的作用,但弊病也非常明显。 汉签军被释放后,还是照样会被抓回军营,替金人卖命,这样免不了又要在战场上相遇。 虽说汉签军到了战场上,大多是出工不出力,不想真刀真枪跟南军对着干。但他们在金人的眼里就是炮灰,两军对垒必定,就单单最后一条,就让人热血沸腾。 能入祠立牌祭祀的是何许人? 那都是高高在上,立于云端的盖世人物。一个目不识丁的小老百姓,那是做梦都不敢想能有这样的待遇。 如果能和祠庙里的那些圣人一样,享受世代祭祀香火,白石觉得就是立马死了也都值,更何况还给了这么多好处,足够一家老小衣食无忧。 总之一句话,白石觉得跟着叶治混,有前途! 步大郎真想不到白石居然还有这样的见识。 叶治的厉害,步大郎是真正见识过的,单就凭他那些个神仙手段,金人再能张牙舞爪,也不是敌手啊。 看来这生意真是做得。 “步大哥,你说怎么样?” “兄弟,”步大郎拍了拍白石的肩膀,说道:“哥哥没想到你有这般见识,我听你的,咱们一起去投叶大人。” “嗯,”白石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他紧紧握住步大郎的手,道:“今后我跟步大哥生死与共!” 和白石、步大郎一般心思的签军可不在少数,叶治给予的东西,让人没法拒绝。 而且,叶治让所有人都产生了一种模糊的认识:叶治的事业是正义的,他们追求的目标是神圣的,他们要付出的牺牲是值得的,最最重要的是跟着叶治,前途是一片光明的,这样的老板能错过吗? 不能,绝对不能! 选择归附的汉签军的人数有点超乎叶治的和种彦崮的预料,五千多签军有泰半之数选择弃暗投明。 没有归正的,都是珠赫从凤翔府带过来的人马,这些人不是不动心,主要还是不放心。 “阿治,想不到啊想不到。”种彦崮喜上眉梢,勾着叶治的肩膀,道:“真想不到有这么多签军归附。” “瞧你这高兴样,别以为这样就万事大吉。”叶治给种彦崮泼了泼冷水,“他们选择归附,并不意味着每个人都死心塌地跟着咱们。” 种彦崮一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嘿嘿咧嘴一笑,道:“我不是见人马壮大高兴嘛,我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你说说,这些归附的签军该如何安排处置?” “先把所有人都打散,分到各甲各伍去。还有,原先签军队长以上的全部不用,咱们只用普通士卒。” 种彦崮也是老于军事,对于叶治的建议,立刻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还有,归正可不是嘴巴上说说那么简单的。”叶治继续说道:“他们要归正,也得拿出个诚意来。” “拿出诚意?你的意思是?” 叶治的深邃的目光投向了北方,突出了两个字:“宝鸡。”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五十四章 子时,南门 宝鸡古称陈仓、雍城,乃炎帝故里(炎帝陵就在大散关东北二十余里),五千多年前,炎帝在这里开启了中华农耕文明。 宝鸡乃周、秦王朝发祥地。周先祖之一的古公亶父率族人迁徙到岐山下的周原,“古公乃贬戎狄之俗而营筑城郭室屋而邑别居之,作五官有司”,建立了周王朝早期的国家组织。周平王元年,以秦襄公攘夷,护送平王东迁之功,封襄公为诸侯,赐之岐以西之地,建立了秦国。 秦文公四年,秦在“千渭之会”(今宝鸡市眉县附近)建立国都,所建之城称为“陈仓”。秦德公元年,秦国迁都于雍(今宝鸡市凤翔县)。此后,秦国先后有十八位国君以雍为国都,共历时294年。 秦始皇统一六国后,宝鸡属内史地。汉太初元年,更名右扶风,为三辅之一。唐初置岐州,玄宗天宝年间,改为扶风郡。宋属秦凤路,为凤翔府所辖。 绍兴和议后,属金国凤翔路凤翔府。 宝鸡之名的由来,据说是秦文公时,有个陈仓人猎到一只像羊又像猪的怪兽,准备进献国君。可是却有两个小孩劝他万不可行。因为这个怪兽,名叫“猬”,刚一出生,就张口吃母,及长,吸人脑浆。陈仓人一听,欲把它杀死。突然,猬开口说话:“你不要杀我,快放了我,去逮这两个小孩。他们是龙凤胎,都叫陈宝,得男者称霸,得女者称王。” 陈仓人闻言,以为灵异,放下猬去逮小孩。可是两个小孩忽然变成两只神鸡,一只飞到了河南南阳,千年之后转生为汉光武帝刘秀;另一只直飞陈仓山你小子是故意把我们晾外边的是吧。” “步大哥哪能啊。”黑炭叫起了撞天屈,“弟兄们都带伤挂彩的,我一时没看清楚,再说,上头有命令,要严把城门。” “唉,这回是遭了大难哩。”步大郎痛心地拍了拍大腿,“别说是带伤挂彩,能回来就不错啦。” “怎么没看到将军他们?”黑炭有些纳闷,回来的签军里,好像没怎么看到头头。 “都死毬了。”步大郎没好气地回了一句,问道:“现在城里咋样?” 黑炭一听徐朗他们都挂了,不由后怕地吐了吐舌头,道:“我滴个乖乖,难怪那日金人连宝鸡都不进,直接逃回凤翔了呢。现在城里又从凤翔来了五、六百金人,还有两千签军。白石,你没事吧?” 白石白了一眼黑炭,垂头丧气地说道:“还没事,要不是步大哥及时拉我一把,这回我就交待了。” “白石,步大哥,你们赶紧回营歇息。上边交待了,让你们回来后,马上去营中点卯。” “知道了,知道了!” 步大郎没好气地骂道:“这些王八蛋,打仗的时候没卵用,逃跑的时候比兔子还快,就知道在咱们头上拉屎拉尿当大爷,让咱们当替死鬼,去他娘的。” “嘘,”黑炭吓得差点把步大郎的嘴巴给捂住,“步大哥,你就少骂两句吧,要是让那些祖宗听见,少不得要挨板子,好歹你和白石兄弟都回来了不是。” “唉,可怜了死去的兄弟。”步大郎叹了一口气,悲痛地说道:“这是什么世道啊。” …… “阿治,你说这些兔崽子放回去,会不会翻脸不认账?这一连几天,连个消息都没有。”种彦崮等得有些心焦,心里一直挂着那只“宝贝鸡”。 “应该不能够吧。”叶治摸了摸下巴,“签军不管归不归正,咱们都得放他们走。既然他们选择了归正,应该不会出尔反尔,要不然这次诓了咱们,下次又落到咱们手里怎么办,就不怕恶了咱们,没好果子吃。” “嗯,你说得是那么个道理,不过这一点动静没有,心里没底啊。” “你啊,别太急,我想签军回去,总得先盘查盘查走走过场,才好再派差用事。” “嘿,倒是我心急了。” “将军,大人,有消息。” 外面传来了费通略带兴奋的声音。 “哈哈,说曹操,曹操就到!”种彦崮一咕噜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冲了出去,叶治笑着摇摇头,也跟了出去。 “费通,是不是宝鸡来消息了?”费通还未开口,种彦崮就抢先问了起来。 “是的,将军。” 说着,费通从怀里摸出了一根指儿粗的小竹筒,递给了种彦崮。 种彦崮接过竹筒,掏出了一小卷纸,摊开纸头一看,脸上笑意更浓了。 他将纸条递给了叶治,道:“阿治,你看看,东风终于盼来了。” 纸条是步大郎送出来的,信息很简单,只有六个字: “今夜子时南门”。 叶治对签军进行了筛选,为了保证队伍的稳定和淳朴,对于原任签军队长以上的,基本拒之门外。 而归正的签军是不是真心投靠,叶治也不敢打包票,所以他让归正的签军帮助取下宝鸡,以作投名状。 叶治想了个主意,让归正的签军假装被释放而回,接手城防后,找机会打开城门,里应外合,兵不血刃拿下宝鸡。 叶治在归正签军中推选了几个平素威信较高,处事又比较老到的领头人,步大郎就是其中之一。 按照叶治吩咐,只要接手城防,就给城外送信看,约定时间地点,以灯火为号,里应外合。 今夜子时,步大郎他们守南门,机会终于来了。 “费通,召集大伙议事。” “好嘞。” 遇到大事,核心圈子集体商议已经成了惯例,众人集思广益,遇事能想的更周全,不过最后拍板拿主意的还是叶治和种彦崮,叶治管这叫“民主集中制”。 “官人,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咱们还得多留个心眼。” 叶治和种彦崮对视了一眼,道:“嗯,兵不厌诈,我和彦崮也想过,眼下对签军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必须要有所防备,要不然万一他们反水,等着咱们的就是火坑。” “官人,那不如索性让签军自己拿下宝鸡,献出城池,也省的咱们以身犯险。” “难。”叶治摇了摇头,“宝鸡不是空城,珠赫往宝鸡加派了军马,人数还在签军之上,签军还没这个胆气。而且,签军没有主事的人,行动难以协调统一,很难成事,只能作内应助力,所以咱们还得看自己的。” 经这么一分析,众人纷纷点头。 叶治继续说道:“虽然有风险,但今日攻城势在必行,以免夜长梦多。” “行军布阵如同弈棋,讲求一个活字。”种彦崮接话道:“此战只要咱们能守住活眼,就可立于不败之地。” “活眼?”费通等人相互看了看,没弄明白种彦崮意之所指。 种彦崮没有答话,面带微笑地看向叶治,眼神中颇有考校之意。 叶治报之一笑,道:“活眼者,南门也。”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五十五章 崔世华 秋夜的关中,还有一丝暑热。 天上飘着几缕薄云,月朗星稀,养育了大半个关中的渭河,静静地流淌着。 李彪和费通带着几十名哨探好手在山野间潜行,为后面的大军扫除金人暗桩。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从和尚原到渭河几十里的纵深,金人连个哨探都没有。 更离谱的是渭河浮梁这么重要的地方居然无人戌守,看来金人真是被杀胆寒了。 李彪和费通带人过了河,迅速控制了浮梁,准备接应大军。 说是大军,多少有些吹牛屁的成分。 叶治和种彦崮最头痛的问题还是人手不够,他们的原班人马,满打满算也就六百,后来从南下的流民中征调了四百余,刚好过千。 虽说此次签军归正了近三千人,可能不能放心使用,叶治等人心里还是没底。 当时叶治和种彦崮权衡再三,留了一千归正签军在和尚原听用,剩余近两千人派回宝鸡举事。 此次突袭宝鸡,人手如何调派安排也商议了半天。 因为真正能放心的就自己手头上的一千人,既要保证有足够的力量应对突袭宝鸡可能会遇到的险境,又要兼顾大散关、和尚原的安全,真是有些捉襟见肘的意味。 特别是和尚原,为了不让事机外泄,近两千不愿归正的签军还看押着,这些人形同定时炸弹,要是弹压的力量弱了,保不齐就要闹出什么乱子。 头痛了半天,最后叶治和种彦崮决定,何正洪和鲁奇带两百原班人马回守大散关,叶治领三百原班加五百归正签军坐镇和尚原,种彦崮领五百原班和五百归正签军突袭宝鸡。 其实叶治的压力一点都不比种彦崮小,三百人要看押近两千凤翔签军,还要提防着归正签军,以防他们扮猪吃虎。 种彦崮领兵出发前,叶治将签军队长以上单独拘押,并将签军士兵分成了四部隔离看管,尽量减少人群聚集。 “大吉大利,今晚吃鸡。” 煞费苦心的叶治望向宝鸡的方向,口中念念有词。 …… 种彦崮率领人马渡过浮梁后,就在渭河边潜伏隐蔽下来,静静地等待南门城楼上的信号。 种彦崮盯着朦胧夜色下的宝鸡城,突然间生起了一种如梦似幻的不真实感。 种氏家族自高祖种世衡筑城青涧,为国戌边起,前后五代,为关陕砥柱,已逾百年。随着祖父种师中杀熊岭殉国,种氏家族迅速衰落,关陕数十州府也皆入金人之手。 绍兴和议传来,种彦崮本以为这辈子只能站在大散关上遥望八百里秦川了,可谁能想到,造化弄人之手又将种氏重新推回了关陕的历史舞台,甚至有望续写家族的百年荣光。 “将军,快看!” 费通的提醒将种彦崮的思绪拉了回来。 种彦崮定睛一看,只见南门城楼上又挂起了一个大灯笼,远远看去,只有豆大的光亮,在种彦崮眼里却如同太阳一样辉煌。 “走!” 种彦崮一声令下,千余人马迅速向南门摸去。 挂上了大灯笼,步大郎倚在墙垛上,眯着眼睛,仔细地搜索着城外的动静。 天色昏衢,四野就像麻宣上的墨晕,一片黢黑浓淡,只能分个大概轮廓。 田野间的蛙鸣虫唱格外清晰,侧耳听去,隐隐还有窸窸窣窣,如同虫行的声音。 步大郎眨了眨眼,竭尽目力向远处看去,终于在这片墨晕中发现了一道灵动的痕迹,不断地朝视线中涌来。 “来哩。”步大郎朝身后的弟兄低声喊道:“都精神点!” 不大一会儿工夫,那道灵动的笔墨聚在了城下,步大郎俯身问道:“可是种将军?” “是我,种彦崮。” “将军稍待,小的这就开门。”步大郎转过身,带着几个人手跑下了城楼。 南门缓缓地打来,步大郎健步朝种彦崮迎了上去,行礼道:“将军,都准备妥当了。” “今日四门守卫情况如何?” “南门、北门在咱们手里,东门、西门是凤翔签军把守。” “金人在哪?还有其他签军呢?” “金人一直占着衙署,不在军营。签军和咱们的兄弟都在营内,只等将军号令。” “好,”种彦崮当机立断,令道:“郭进,你在此镇守南门。” “遵命。” “李彪,你带人马去东门、西门。” “遵命。” “费通、步大郎,你二人负责军营,等我这边动手,就控制军营,莫让凤翔签军跑脱。” “得令。” 一系列命令下去后,种彦崮和费通、李彪等人各自带着人马杀入了城中。 种彦崮自己带的六百人马担子最重,也最为关键,只要将城内金人一举歼灭,那凤翔来的两千签军也蹦跶不起来。 城市在如绵的夜色中沉睡,突然,衙署一带传来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种彦崮这一路先动手了。 “轰轰轰……” 爆炸不断,比大年夜的爆竹还要热闹,军营里也偶有回应,如同魔音二重,奏重重地砸在了所有人的心坎上。 就在全城惊醒不知究竟时,爆炸声戛然而止,就像躁动喷张的血脉被一头冰水泼下,瞬间消退地无影无踪。 睡梦中的女真人轻而易举地被一窝端了,反倒是军营里遇到零星的抵抗,稍稍费了点手脚。 几个“天神之怒”扔过去,把凤翔签军几个领头的送回了老家,底下的兵士立马就消停老实了。 此役归正签军起到了关键作用,步大郎这些人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通过了考验,并赢得了尊重和信任。 一夜未眠的叶治终于在天亮时等来了宝鸡的好消息,这只宝贝鸡已经牢牢地攥在了手里,飞不走了。 按照原定计划,拿下宝鸡后,就将和尚原看押的不愿归降的汉签军释放。 到了巳时末,两千多签军俘虏终于分批遣散走,叶治也稍稍松了口气。 签军俘虏打又打不得,杀又杀不得,还得管吃管喝,活脱脱就是供大爷,真心累赘。 处理掉和尚原的手尾,叶治再到宝鸡与种彦崮会合,而他们经营发展的重心也将转移到宝鸡,这是他们拿下的第一座城池。 叶治赶到宝鸡时,天色已经昏暗,街面上冷冷清清没见到什么人影,百姓不知是躲起来了,还是被金人蹂躏成了这个凄惨样。 叶治和种彦崮碰面聊了几句,就马不停蹄地开始搞事情。 叶治第一件事,就是提来了宝鸡县令。 宝鸡县令崔世华年逾四旬,个儿不高,人也不胖,脸色有些蜡黄,额头上三道深纹好像永远熨不平,一脸愁苦的,谁看了都觉得自己欠他钱似的。 “崔县令。” 崔世华一脸苦瓜,躬身应道:“大人有何吩咐。” “我叶某人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有劳崔县令给我讲讲宝鸡的情况。” “是,大人。” 崔世华稍稍抬高了点声音,忐忑不安地禀告道:“本县现有一万零五百六十九户,两万一千三百一十五口,官田一千一百零五顷,私田一万一千二百零八顷,牛头田一万四千九百六十九顷……。” “牛头田?何谓牛头田?”叶治打断了崔世华,奇道:“居然比官田和私田总数还要多。” 崔世华脸上露出了无奈的苦笑,答道:“大人有所不知,牛头田是指金人所占田地,金人徙居中原的猛安谋克户,皆可圈占田地,每三头牛为一具,限二十五口受田四顷四亩有奇,岁输粟不过一石,一户占田无过四十具,即女真一户至多可有牛一百二十头,一千口,占田一百七十六顷。” 听崔世华这么一解释,叶治不由为之咋舌,当下怒道:“这些鞑子烧杀劫掠无恶不作,真是罪该万死。” “唉,”崔世华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大人说的极是,女真户嚣张跋扈,只要看上的田产,都要巧取豪夺,所占皆是上等膏腴之地,多少百姓被掠为奴,家破人亡。” “哼,既然你知道女真鞑子如此可恨,为何还要为虎作伥?”叶治质问道:“你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人,为何甘为仇寇驱使。” “这,”崔世华一时语塞,只得低头请罪。 “府库中有多少粮食?” “金人催科甚厉,城中有粮食三万六千石,银钱十九万三千五百贯,是待押解至京兆府的秋税钱粮。” “崔县令是本地人?” “是。”见叶治突然把话头扯到了自己身上,崔世华心中惴惴,小心翼翼地应了一声。 “我记得横渠先生也是凤翔人吧?” “横渠先生是眉县人。” “我记得不错的话,横渠先生创立关学,尊称张子,封先贤,奉祀孔庙西庑第三十八位,是吧?” “是。”崔世华低着头,轻轻地应了一声。 “横渠先生乃关中的骄傲,天下读书人的楷模。不知崔县令还记不记的横渠先生关学的主旨?” “在,在下…记得。” 崔世华咽了咽发干的喉咙,有些艰难地答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为万世开太平。” 这句话重若泰山,崔世华费力地说完,整个人仿佛被掏空了力气,冷汗涔涔地往外冒。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叶治顿了顿,问道:“崔县令可解其中真意?”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五十六章 组团忽悠 崔世华抬起了头,不再躲避叶治的目光,他深吸了一口气,道:“横渠先生的意思是要尊顺天意,立天、立地、立人,做到诚意、正心、格物、致知、明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努力达到圣贤境界。” 叶治点了点头,赞许道:“嗯,关中弟子立学之基果然深厚。” “在下惭愧。” “人,头已有入伍的当场拿到田契哩,都是上等膏田。” 忽悠,组团忽悠。 “啊,走,快去瞧瞧!” …… “母后,慈宁宫可还住的惯?” “好,好着哩,我儿费心啦。” 韦太后拉着赵构的手,又细细地把儿子看了又看,永远看不腻似的,她唏嘘道:“天可怜见,让我们母子还有团圆之日,我儿这些年受苦啦。” 韦太后伸手摩挲着赵构略显花白的鬓角,想到了自己这十几年在北国遭受的苦难和屈辱,不禁又擦起了眼角。 “是儿臣不孝,让母后受苦了。” 赵构也悲从中来,靖康之难至今,他们母子骨肉分离已整整十五年。 “我儿莫要悲伤。”韦太后小心地擦去了赵构的眼泪,道:“咱们母子如今是苦尽甘来,应欢喜才是。” “嗯,欢喜,儿臣欢喜。” 赵构拼命地点了点头,贵为九五之尊的他,或许只有在母爱的天性前,才会如此真情流露。 八月二十二,韦太后銮驾回朝,赵构亲自带着普安郡王赵昚、宰相秦桧、枢密使张俊、太傅醴泉观使韩世忠及侍从、两省、三衙管军前往临平奉迎,用黄麾半仗二千四百八十三人,仪式极隆。 韦太后归朝后,入住赵构专门为之兴建的慈宁宫,赵构也日日到慈宁宫问安,甚至有时还亲自侍奉。 “我儿要多保重龙体。”韦太后心疼地看着儿子,叮嘱道:“冬月宜早卧早起,不然恐妨万机。我儿乃一国之君,国事繁重,勿需日日前来侍奉,莫要因我这老妇耽误国事。” “儿臣谨遵母后教诲。” “官家。” 殿外突然响起了邝珣略带小心的声音。 “何事?” “启禀官家,秦相公有要事求见。” “秦相当有要事禀奏,我儿去吧。”韦太后对赵构笑了笑,道:“老身也有些困倦了。” “那母后好生歇息,儿臣先行告退。”赵构恭敬地拜了拜,退了出去。 秦桧和刚升任参知政事的万俟卨,以及枢密使张俊几人已经等在了垂拱殿。 “陛下。”秦桧等人正要叩拜行礼。 “免礼。”赵构看朝中“三驾马车”齐刷刷地前来,心中突然有些不安,忙问道:“有何事?” “陛下。”秦桧禀告道:“关陕出事了。” “什么?!” 赵构差点从御座上蹦了起来,皱着眉头道:“到底出了什么事,速速禀来。” “金国都元帅兀术又遣使来,责我边吏以兵出塞,又开边衅,复占和尚原,侵夺宝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赵构再也无法淡定,猛然站了起来,厉声责问道:“是谁这么大胆!” 老子好不容易把老母亲赎回来还没几天,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破坏和平安定的大好局面。 “陛下息怒。” “哼!”赵构重重地哼了一声,稍稍平缓了下语气道:“都平身吧,起来说话。” “陛下,此事当是叶治所为。” “是他!” 赵构两道寒眉倒竖,怒火又自胸中涌起。 “正是,微臣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陛下。”万俟卨趁机添油加醋道:“这叶治已是丧心病狂,如此毒瘤当早早除去,以免破坏两国邦交。” “陛下,万参政所言极是。”张俊附和道:“可千万不能养虎遗患。” “郑刚中不是说已经把叶治困在大散关了吗,怎么还会出这样的事?他叶治一介书生,还能敌过金人铁骑?”赵构质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陛下。”秦桧解释道:“叶治定然是勾结盗匪、招纳亡命,故意挑起战端,以破坏两国和议大局。” “真真可恨!”赵构咬牙切齿道:“他怎敢如此欺朕,即刻令川陕宣抚司出兵进剿。告诉金使,就说边吏谋叛,挟巨盗开边,朕已派兵进剿,也请兀术都元帅出兵剿之。” “臣,遵旨!”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五十七章 只有累坏的牛 秦桧等人告退,赵构的气性才缓和下来。 “大伴,叶治的事情查的如何?” “老奴无能,尚未查到什么新的东西。” 邝珣谢罪道:“据报,命案是发生在黄成蹊府中,但皇城司赶到凤州时,黄成蹊家小却已不知所踪,所以当日到底是何情形,无人知晓,不过老奴在查阅黄成蹊案卷时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 “哦?” “老奴发现黄成蹊乃开封阳武县人,与万参政是同乡。” “万俟卨?” “嗯,正是。” 赵构的手指缓缓地在书案上叩了起来,“大伴,此事你怎么看?” 见赵构反问,邝珣略一沉吟,道:“官家请恕老奴斗胆,要说叶治是因为私自接纳饥民之事与黄成蹊争执,怕黄成蹊弹劾而痛下杀手,未免有些牵强。” “那又如何。”赵构怒道:“他要真有什么冤屈,为何不来向朕申诉,反而是行此悖逆之事,我看他是恨朕!”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邝珣可不敢再替叶治说话,要不然可能连他都得跟着吃苦头。 “这件事不用再查了。”赵构思忖了一会儿,有了决断,“自作孽不可活,就由他去吧。” …… 成熟的稻谷已将太湖边一望无际的田野镀成了金黄色,沉甸甸的稻穗低垂着,看来又是一个丰收年。 呼延通立在田间,大口闻着满陇的稻香,不觉有些醉了。 他从黄灿灿的稻穗上薅下几粒谷子,使劲地在掌心间揉搓了一会儿,然后将有些开裂的谷壳剥开,露出了饱满的米粒。 呼延通将流脂般的米粒一颗颗放入嘴里,细细地咀嚼着,舌尖泛起喜悦的甘甜。 “呼大哥,如何?” “今年又是好收成哩。”呼延通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微笑,“再有两日,就可以收割了。” “是啊,今年谷子饱满,我打算多酿一缸酒。” “哈哈,今年我也种了不少糯米,就是打算酿酒的。” “爹爹!爹爹!” “哎,”呼延通应了一声,转头一看,见小女儿正朝自己奔来,“唤我作甚?” “爹爹,家中有客人找,阿娘唤你回去。” “客人?哪里的?” 小女儿摇了摇头,道:“不知,阿娘只让我来唤你快些回去。” “好,那回。”呼延通对青年农夫摆了摆手道:“阿铨,我先回哩。” “呼大哥慢走。” 湖州城外西北十余里有座卞山,卞山脚下有个卞家村,面朝烟波浩渺的太湖,整个杭嘉湖平原水网密布、草木丰盈,书写着江南水乡富庶和安定。 心灰意冷的呼延通解了军籍,便在卞山定居,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劈柴喂牛,只关心粮食和天气,虽然简单,却满足快乐。 呼延通没有高楼广厦,只有一座再普通的农家院落。 呼延通还未进门,就看见了那个无比熟悉的,渊渟岳峙般的雄伟身影,那个身影虽然有些萧索,却依旧如绝世神枪一样骄傲挺拔。 呼延通迅速正了正衣裳,风风火火跨进院门,二话不说便拜倒在地。 “大、大帅!” 怔怔出神的韩世忠听到呼声,转过身,温和地看着拜倒在地呼延通,道:“这个地方不错,起来吧。” 虎老雄风在。 在这个让人又敬又怕的男人面前,呼延通还是忍不住的紧张。 “你们都退下,我和呼延单独说几句话。” 一直惴惴不安候在边上的婆娘和大女儿看了一眼呼延通,然后默默地退了出去,带上了院门。 看着曾经咸猪手下的母女,韩世忠尴尬地老脸一红,他叹了一口气,道:“呼延,我对不住你。” “大帅!” 这个骄傲男人的歉意瞬间击碎了呼延通心中的堤坝,所有的委屈和怨恨通通化作了热泪,呼延通已是泣不成声。 韩世忠走了过去,扶起呼延通,“你受委屈了。” “没,没有。”呼延通一把抹了涕泪,道:“是末将有负大帅恩德。” 韩世忠摆摆手,“过去的事不提也罢,看到你过上安生的日子,我也放心了。” “大帅,您有什么差遣就说吧,末将,末将就算肝脑涂地,也绝无二话。” 呼延通知道韩世忠费这么大的劲找上门来,不是叙旧这么简单。 “呼延,你欠我的,在战场上都已经还了。”韩世忠道:“我本不该来找你,但事关重大,我也不得已而为之。” 呼延通再次拜倒在地,朗声道:“听凭大帅差遣。” “你起来说话,此事非我差遣,我说与你听,如何做,由你自己决定。” …… “就是这么回事,何去何从,你自己决定。”韩世忠叮嘱道:“我今日到此,切莫予人知晓,日后你有什么事,可到临平庄子上找关三。” “末将记下了。” “嗯。”拍了拍呼延通的肩膀,道:“那我回了,你自己多保重。” “大帅多保重身体。” 韩世忠点点头,冲着院外喊道:“老三。” 听到韩世忠呼唤,关三打了个应,推开院门走了进来。 “老三,咱们回了。” “是,相公。” “三哥,你等等。”呼延通叫了一句,然后急冲冲地跑进了屋里,不大会儿工夫,提了个竹篮子出来。 “大帅。”呼延通有些羞赧地说道:“末将没什么好东西可以孝敬大帅,这是末将亲手种的苔心和矮黄,大帅莫嫌粗劣。” 看着竹篮里绿油油、黄橙橙的新鲜菜蔬,韩世忠亲手接过了篮子,一脸欣慰地说道:“呼延,这比什么都好。” 呼延通笑着搓了搓手,脸上微微泛红。 “呼延,俺和相公先回了,有机会兄弟们再一起喝酒。” “嗯,三哥,一定。” …… 叶治觉得宝鸡真是块福地。 个把月来,除了零星的窥视打探,金人没有其他任何动静,让他有充裕的时间,来加强自己的力量。 募兵非常顺利,短短五天时间就选募了五千青壮。 要不是兵营容纳有限,加之种彦崮担心士卒骤然增加太巨,无法很好的训练而影响战斗力,人数起码还可以翻一倍。 经过一个月的高强度训练,这五千新募士兵已具备了一战之力,起码不输汉签军。 这一个多月来最忙碌的不是叶治,也不是种彦崮,而是崔世华。 自从他被叶老师点拨,从歧途上拉回来后,这个同志就爆发出了空前高涨的工作热情和惊人的能量。 他不仅要打女真分田地,又要安百姓抚流民,还要帮着叶治处理日常的庶务,每天都是顶着两个黑眼圈东奔西走,忙得脚不着地,蜡黄的脸都累黑了,可是这个同志不仅半句怨言没有,而且还乐此不疲。 不过别说,崔世华还真是个理政能手,叶治交办的事情都处理的井井有条,丝毫不见错漏。 叶治突然觉得有些理解崔世华了,有这么一身的牧民理政的好本事,要是埋没于市井之间,没有丝毫施展的机会,对谁来说都是无比不甘和痛苦。 “老崔,你这样可不行啊。” 看着崔世华那两只熊猫眼,叶治有些于心不忍。 “啊!”崔世华吃了一惊,赶忙道:“大人,卑职有何不妥当之处,请大人明示。” “不,不。” 叶治见崔世华误会,连忙摆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每日如此操劳,这样可不行,累坏了身体怎么办。再怎么样,每日起码得睡足四个时辰。” “呵呵。”崔世华听叶治是说这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大人,卑职不累。” “还不累,看你的眼睛都跟熊猫一样了。” “熊猫?熊猫是何物?”崔世华有些书呆的在非重点上划线打问号。 “熊猫啊,就是白熊,又叫食铁兽。” 叶治没好气地解释道:“熊猫类熊,身体毛色雪白,就四肢、眼圈、耳朵毛色黑,看你眼圈黑的,就跟这食铁兽一般。” “大人,您真是博学多识啊,卑职佩服。” 叶治没理崔世华这个茬,生怕自己被他带沟里去,“我说老崔,这事你得听我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革命!” 崔世华眼睛一亮,摇头晃脑道吟道:“天地革而四时成,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妙,大妙!” 叶治强忍住吐血的冲动,耐着性子继续劝道:“老崔,没有耕坏的田,只有累坏的牛。身体垮了,你还怎么帮我干事?” “噗呲。” 在一旁的种彦崮差点把嘴里的茶水给喷了出来,结果招来了叶治要吃人的凶恶眼神,赶忙将茶水咽了下去。 “没有耕坏的田,只有累坏的牛。”崔世华眼中冒星,一脸崇拜地说道:“大人,您真有鬼神莫测之机啊,一词一句,莫不暗合天机至理。” “老崔,你到底听明白了没有!”叶治再也忍不住吼了起来。 “啊,懂了,卑职懂了,大人的意思就是让卑职多休息,莫要逞一时英雄。”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五十八章 各人自扫门前雪 “报!大散关急报!” 扯完崔世华的睡觉问题,刚想几个人一起谈点正事,门外就传来了急报。 “大散关急报?”种彦崮猛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快拿来!” 叶治也坐不住了,急忙起身围了过去。 “宣抚司动手了。”种彦崮指着急报,道:“杨从仪已经开始凿山开道,看来这次是动真格了。” “这也正常,咱们在宝鸡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而这个把月来金人没什么声响,估计是向朝廷施压。朝廷为了给金人一个交待,所以才令宣抚司动手。” 叶治三言两语将事情判断地八九不离十。 宣抚司出兵,对叶治他们来说,比面对金人还棘手,他们实在不愿内斗,而让金人坐收渔利。 叶治当初在栈道天堑设卡,也就是让宣抚司的人能知难而退,免得自相残杀。 现在动静太大,赵构坐不住,这是可以想见的。 “大家都说说,该怎么办?” “阿治,我看这事还是你拿主意吧。”种彦崮知道叶治心里的想法,其实他也不愿和同袍反目。 “对,大人,您拿主意就成。” 叶治点了点头,也不做作推辞,直奔主题道:“起初,我等只有大散关一隅之地,退无可退,故而为了生存,必须死守到底。如今,我们不仅拿下了和尚原,更有了自己的城池。这一个多月来,大家勠力同心,宝鸡城上上下下焕然一新,现在就算金兀术十万铁骑来,我也有信心让他饮恨城下。宝鸡乃福地,是我们的新家园,亦是万世不拔之基。” 叶治慷慨激昂的讲话,听得众人纷纷点头。 “我的心思,彦崮和弟兄们都明白,我最不愿看到同胞相残。要是我们只有大散关一隅之地,那咱们别无选择,只能死守奋争到底。如今有了新的根基,大散关也不是非守不可。所以,我想主动放弃大散关,大家以为如何?” “善,大善!” 其他人还没发表意见,崔世华就忍不住先夸了起来,他叹道:“勇者无惧、仁者无敌,大人之胸怀,真是无人能及啊。” 崔世华啊崔世华,你真有溜须拍马的天分。 “咳、咳。”脸上微微泛红的叶治轻咳了两声,提醒崔世华适可而止,拍马屁也得有限度。 “我同意。”种彦崮首先表态,他俩是主心骨,众人皆以他俩马首是瞻。 “那好,既然大家不反对,那咱们就撤出大散关,这也算是物归原主。”叶治突然又话风一转,道:“不过在这之前,咱们还得和宣抚司好好谈一谈。” …… 叶治和种彦崮还未到栈道木闸,就听到了山谷间“叮叮当当”,凿山开石的声音不绝于耳。 “我是种彦崮,请杨安抚出来说话!” 种彦崮本是杨从仪的手下,宣抚司的兵士都认得他,当下就有一个统领模样的人站了出来,应道:“种将军稍待,我去禀告杨安抚。” 等了大半个时辰,杨从仪才姗姗来迟。 甫一见面,不等种彦崮开口,杨从仪就先骂了起来,“种彦崮,你这个逆贼,还不束手就擒!” 哎呀,老子好好找你说话,你却劈头盖脸一顿臭骂,我这个暴脾气。 种彦崮刚想发作,却被叶治拉住,叶治朗声道:“杨将军,我是叶治,想和将军说几句话。” “哼!” 杨从仪冷哼一声,威胁道:“叶治,我劝你莫要自误,乖乖就擒,说不定陛下会法外开恩。” 叶治也不恼,只是淡淡一笑,“杨将军,这口舌之争就免了吧,咱们也没这么多闲工夫不是。” “哼,有话讲,有屁放!” “杨将军此番兴师动众,无非是朝廷下了严令,要夺下大散关,将我等赶尽杀绝。” “哼!既然知道,那还不速速就擒。如若不然,我宣抚司大军一到,尔等宵小上天无门。” 叶治没理杨从仪这个茬,顾自道:“其实杨将军不必费如此周章,大散关,我们可让与将军。” “哈哈,尔等终于知道怕了,那还等什么。” “呵呵,杨将军想岔了。” 叶治纠正道:“我们不是怕,而是不想见到同胞相残,令亲者痛仇者快,非是不敢,而是不愿。说句不客气的话,真要放手一搏,就凭杨将军这数千人马,估计连栈道都过不去。就算宣抚司倾力而来,我们也是不惧,想要拿下大散关,你们还不知要用多少人命来填。” 叶治如此硬气的话,听得杨从仪脸上抽抽。 虽然分不清叶治话里多少虚实,但栈道天险易守难攻,这是不争的事实。要是他们死守到底,杨从仪还就得用人命来填,这一点毋庸置疑。 “我等早已在黄牛寨修了城关,高两丈五,固若金汤,我手中有精兵上万,粮草充足,就算是面对十万大军,也有一战之力,杨将军以为如何。” 叶治是赤果果的秀起了肌肉。 “哼。” “杨将军,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和彦崮是不忍昔日同袍枉送性命,故而愿意退出大散关。” 叶治继续鼓动巧舌道:“我等让出大散关,已出国界,再与宣抚司无涉。宣抚司不费一兵一卒可得大散关,又可置身事外,何乐而不为呢?” 叶治的最后一句话让杨从仪怦然心动,当下默然不语,不再哼哼。 这才是最致命的诱惑所在。 叶治等人撤出大散关,到宝鸡去安身,等于是出了大宋疆界,那还关杨从仪什么事? 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那时叶治和种彦崮就是金国的问题,跟大宋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他杨从仪就是再“活**”,也不会去趟这浑水,何况出了大散关就是金人地界,宣抚司的兵马一越界,那算什么? 现在叶治等人肯自行离去,宣抚司不仅可以收回大散关,又少了让人头痛不已的祸害,朝廷那里又可以交差,这和天上掉馅饼有什么分别? 看来真得好好给叶治他们办个欢送会啊。 “杨将军,为表我等诚意,三日之后,我等退到黄牛寨,这栈道天险就让给杨将军,也省得弟兄们费力凿山。我只有一个条件,北方多饥民,我想宣抚司帮着采买粮食,以备饥民过冬,此事还请杨将军禀告郑宣抚定夺。” “哼,我谅你也耍不出什么花样。” …… 三日之后,叶治如约让出了栈道天险,退守黄牛寨。 在这三日,大散关内的物资、设备和无关人员也都转移地七七八八。 叶治的提议让宣抚司大感兴趣,川陕宣抚副使郑刚中亲自赶到了黄牛寨。 看着黄牛寨新建的高大城关,郑刚中对左右叹道:“如此雄关,岂能硬撼。” 眼前的城关也大大出乎杨从仪的意料,他原以为叶治是在吹大气,现在亲眼所见,感觉还要震撼三分。 他暗自庆幸当日自己没有把话说死,把事做绝,要不然单是拿下眼前这道雄关,就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即使拿下黄牛寨,谁知道叶治在大散关还有没有后手,照眼前这个架势,杨从仪猜测大散关肯定要比黄牛寨还难搞。 “子威!”郑刚中朝着城楼上喊道:“出来相见!” 说罢,就顾自策骑往城门而去,杨从仪怕郑刚中有闪失,急忙催马跟了上去。 郑刚中看了一眼杨从仪,没说什么。 不大会儿,叶治也带着夏侯镜出门。 故人阵前相见,心中难免唏嘘。 “郑宣抚,别来无恙。” “尚可,有劳子威挂念。”郑刚中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年轻人,心中突然涌起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长叹道:“子威有经天纬地之才,倘若……唉,可惜了。” 叶治听郑刚中发自肺腑的一叹,也不由神情一窒,感慨道:“世事如棋,你我皆是黑白子,为之奈何。” “子威,蜀中连岁大稔,粮食不是问题,只是栈道难行,要费些时日。” “多谢宣抚成全,在下以市价购买,北方饥民甚多,有劳宣抚费心。” 郑刚中点点头,指着黄牛寨的城关说道:“我也是替将士们还你这个人情。” 叶治抱拳施礼道:“郑宣抚,山水有相逢,在下就此别过了,您保重。” “嗯。”郑刚中怅然若失地回了一礼,“子威,珍重!”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五十九章 国朝已失中兴之望 有了郑刚中的承诺,事情进展地很顺利。 对种彦崮意见最大的杨从仪也不想节外生枝,由郑刚中呼延通的到来,给他添了一大助力,韩世忠麾下头号猛将可不是吃干饭的。 “韩大哥好吗?” “大帅挺好的,就是老了些。”呼延通叹道:“看得出大帅心里不痛快。对了,大帅让我给你带话,说家里都好,让你勿要挂念。” “嗯。” 叶治点点头,命运啊命运,没想到当年的瘟神,却是最看顾他的人。 “呼将军!” “呀,李彪,克明!诸位兄弟!” “哈哈哈,真的是你!”李彪和陈克明等人闻讯赶来,军中同袍久别重逢,自是欣喜万分。 “呼大哥,有你来帮官人,咱们兄弟心里更有底了。” “哈哈哈……,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咱们可不能给大帅丢份。” “以后咱们都听呼大哥的。” “哎呀呀,什么听我的,以后咱们都听官人的。” “对对对。” “好啦,”叶治也不禁莞尔,笑道:“此处非是叙旧之地,赶紧把手头的事情收拾收拾,咱们到了宝鸡再谋一醉。” “是。” …… “冲啊,杀啊!……” 高亢的喊杀声响彻了黄牛寨。 杨从仪端坐在马上,望着眼前的城关,心中像是被打翻了五味瓶一般 “报……!” 不多时,报讯兵故意拉长的声音响了起来,“启禀大将军,黄牛寨已破,叛军闻风宵遁。” 杨从仪心中自嘲地冷笑了一声,脸上却一板正经,道:“好!传我军令,继续追击,马不停蹄前往大散关!” “是!” “来人呐。” “在。” “速速前往凤州禀报郑宣抚,叶治、种彦崮等叛贼已闻风遁逃,我军收复黄牛寨、大散关,请宣抚示下。” “得令!” 第二天,在凤州坐镇的郑刚中接到杨从仪的“捷报”后,大为高兴,亲自赶到大散关犒劳三军。 演戏演全套,会玩! “杨安抚,你觉得叶治经营的如何?” 站在被整固过的大散关,望着关内让人眼睛一亮的齐整营房,郑刚中发问道。 “末将自叹不如。” 杨从仪也心生感慨,说出了肺腑之言,“有此雄关在手,别说是金兀术十万铁骑,纵使百万大军,也要饮恨关下。” “叶治文武全才,本可为国之干城,只可惜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唉,此乃国朝之憾啊。” “宣抚,末将真不明白,他为何要走到这一步,真让人费思量。” 郑刚中看了一眼杨从仪,叹道:“确实让人费思量,走,随我去那边走走。” 郑刚中岔开了话题,往大散关的摩崖石刻走去,每次到此,他都要在石刻前观摩流连一番。 “咦,怎么有新刻?” 杨从仪仔细瞧了瞧,道:“还真是,宣抚真是好记性。可惜俺是粗人,认不全这龙飞凤舞的字。” “呵呵,”郑刚中笑了笑,往前挪了几步,凑近看了起来,“……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 郑刚中突然失声惊呼,“叶治?!!!”。 “宣抚,这是叶治写的?” 郑刚中好像没有听到杨从仪的问话,只呆呆地看着石刻,沉默不语,许久才沉声叹道:“好一个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 郑刚中的心情无比悲愤和沉重,如同这大散关上的秋风一般,苍凉寒澈。 “宣抚,末将虽不懂其中真意,不过听了这两句诗,怎么突然觉得胸中有些堵了。” “杨将军,”郑刚中仰天长叹道:“今日国朝已失中兴之望。”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六十章 太极宗师 所有人员和物资都安全转移完毕,叶治才真正放下心来。 不过,他心里并没有什么欣喜,反而像被赶出家门的孩子一样,有一股抹不去的悲伤和失落。 所幸宝鸡的境况大大超出了他们的期望值,叶治总会不自主地想到“兵精粮足”这个词来。 别的不讲,光是崔世华从女真户手里,就抄出了价两百多万贯的金银和十几万石粮食,加之原有的存粮,以及郑刚中帮助筹措的,总共二十几万石粮食,将宝鸡的大大小小的仓廪堆得满满当当。 有钱,贼拉有钱。 俗话说有钱好办事,底气足腰板硬,叶治和种彦崮决定再招募一批兵卒,而第一批招募的五千兵卒经过了近两个月的强化训练,是骡子是马也是时候拉出去遛遛了。 方山原与和尚原一样,是抗击金人南下侵蜀,捍卫陈仓古道的重要战略据点,两原一左一右护卫在大散关两侧,直到绍兴和议后才割让给金人。 虽然方山原的名气没有和尚原那么大,但它的战略位置却比和尚原还要重要。 关中平原与陇南的黄土高原隔着绵延数百里的陇山,陇山与秦岭相交,中间的峡谷正好是渭水流经之所。 渭水发源于甘肃渭源,流经秦州,穿陇山和秦岭间的数百里峡谷而至宝鸡、咸阳,在渭南入黄。 因此来往于宝鸡和秦州,只能沿着渭水而行,方山原就扼守在渭河入关中平原的峡口上,是自秦州入关中的最后一道门户。 只要拿下方山原,扼住峡口,叶治就没有了西向之忧。 驻守方山原的只有千余汉签军,统领叫周勇。 自从得知宝鸡失守后,周勇就战战兢兢地龟缩在方山原,惴惴不安地掰着手指头数日子。 周勇虽然胆子小,但却识时务。 呼延通带着三千人马杀到方山原,按照叶治的指示,先礼后兵,派人宣讲了“好政策”,周勇走过路过哪敢错过,当机立断,献寨投降。 呼延通将周勇人马就地打散编入队伍,留下两千人马给何正洪,即刻着手重新修建方山原大营,自己则带着周勇和剩余人马回宝鸡复命。 不费吹灰拿下方山原,宝鸡、和尚原、方山原形成了三足鼎立、互为犄角之势,叶治等也总算站稳了脚跟。 就在方山原大兴土木之时,川陕宣抚司的捷报也通过八百里急递传回了临安。 对于这样的捷报,赵构和秦桧等人都懵了,还有这样的操作? 特别是赵构,心里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滋味,自己高高举起的板子,最后却轻轻地落下,不痛不痒。 可你要否认这是捷报,又有些说不过去,大散关失而复得是不争的事实,乱臣贼子慑于煌煌天威而宵遁也是事实。 最后赵构发现,叶治这么一溜,自己还真拿他没办法,想用劲,却发现无处着力,你说难受不难受。 “陛下,这郑刚中也太大意了吧。”秦桧有些不满地嘀咕道:“怎么能让叶治就这样跑了呢。” “秦相有所不知。” 枢密使张俊倒是站出来帮郑刚中说话,毕竟当初郑刚中的画分地界使是他举荐的,“大散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叶治真要有心逃遁,宣抚司就是有再多的人马也拦不住。除非是金人出兵,内外夹击大散关。” 见张张俊有点替郑刚中开脱的意思,秦桧不快地问道:“那就这样让他们逍遥法外?” “那又有什么法子?”张俊反问道:“和议之后,两国划定疆界,大散关外已非我朝国土,若是出兵追击,岂不是越界?” “那张爱卿有何高见?” “陛下,臣以为,既然叶治等出了疆界,这难题自然就不该由咱们费神。” 张俊所言,让赵构颇为意动,他继续问道:“理虽然是这个理,可该如何向金国交待呢?” “就说擅开边衅、冒犯上国者乃叛军勾结江洋巨盗所为,我朝已发大军大败叛军于大散关,今叛军残兵逃往上国,我军不敢擅自越过疆界,还请上国剿灭,如需襄助,我朝亦可派兵出关。” “嗯,秦相以为如何?” 秦桧听出了赵构的心思,当下不好反对,便有些不情不愿地秉命道:“臣,附议。” “臣附议。”万俟卨见赵构看向自己,连忙表态。 “那就照此拟制国书速速送往金国。” 其实赵构心里也还是很不爽,没拿住叶治,不能将他扒皮抽筋,解不了心头大恨。 可情绪归情绪,该理智的时候还是不要任性为好,而且张俊的建议也是眼下能想到的最佳对策,张俊打仗不行,“打太极”还是有些宗师风范的。 …… 在开封行台尚书省的金兀术接到赵构的国书,不禁也懵逼了,当下召集众多谋士呼啦啦地坐了一屋子,来商量对策。 金兀术不喜原辽国汉官,却喜用宋国汉官旧臣,他招揽了范拱、赵元、蔡松年、曹望之、许霖、张之周等能臣干吏,为他出谋划策、理政治财。 “大王,属下以为需先查明宋国所言是否属实。”蔡松年建议道:“若是宋国推脱之辞,当遣使问罪。” “此事倒是不假。”金兀术道:“从南朝传回的消息说,凤州通判叶治和大散关统领种彦崮二人杀害上官,据城谋反,这几次偷袭都是他们所为。” 首席谋臣赵元皱着眉头问道:“消息可靠吗?” “绝对可靠。” 金兀术点点头,秦桧要是不可靠,还有谁可靠。 “要是这样,宋国的国书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赵元继续说道:“愚以为切不可让宋军出关助剿,叶治只有数千之众,占得一隅之地,乃癣疥之患,我大军一到自能扫平。而宋国关陕精兵乃我心腹大患,若宋国包藏祸心,那关中之地岌岌可危,故切不可答应让其出关。” 赵元的话引发了在场谋士的讨论,两害相权取其轻的道理众人都懂。 “大王,叶治虽然只占了宝鸡,但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坐在下首的张之周道:“癣疥之患若不早除,任其坐大,亦可成为心腹大患,大王需趁其未成大患之前,早日发兵剿除,当为上策。” “大王,据京兆府所报,叶治在宝鸡大肆招兵买马,往投者甚众,其心叵测,大王还需早作决断。” “大王,宋国分明是想李代桃僵,把这祸水引到咱们头上,切不可让宋国白白占了便宜。”刚才一直没吭声的,素有“小诸葛”之称的许霖禀道:“无论如何也得让宋国付出应有的代价。” 让赵构拍拍屁股,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受害者反而要捏着鼻子给他擦屁股,任谁都会觉得不爽。 “许先生有何高见?”金兀术对众人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先听许霖把话讲完。 许霖见成功地吸引了金兀术的注意,不禁露出些许得色,他朗声道:“虽然不能让宋国出兵,但需让其出钱出粮,咱们可不能白白替人受过。” “对,不能白便宜了宋国。” “嗯,许先生所言甚是合我心意,是要南朝拿出钱粮来助军。”金兀术也咽不下枉当冤大头的气,趁机敲他一竹杠,心中也能稍微舒服点,“那让南朝拿出多少为宜呢?” “起码也得五十万贯,外加十万石粮食。”许霖伸出了一个巴掌。 金兀术笑着摇摇头,道:“加一倍,让南朝拿百万贯钱和二十万石粮食来,合该让南朝出点血。” 金兀术狮子大开口,竹杠敲的够狠。 “大王英明。” “此事就交给许先生去办吧。” “属下遵命。” “即刻下令,让撒离喝速速集合大军,剿灭叶治。”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六十一章 左青龙右白虎 宝鸡校场比原来整整扩大了一倍,教阅台后的白墙上镌刻着“忠、义、严、勇”四个大字。 站在教阅台上看着校场上军容整肃的将士,叶治的脸上也露出了自豪。 短短半年,从种彦崮手下的五百人马发展到现在的上万精兵,还有了稳固的基地,这里面不知倾注了众人多少的心血。 俗话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猛将呼延通的到来,让叶手上又多了一张王牌。 在种彦崮的建议下,叶治决定将军马一分为二,正式建立独立建制的左军和右军,两军各六千人,分别由呼延通和种彦崮统率,而叶治则有一支约千人的直属部队。 李彪和陈克明归呼延通统辖,而费通、何正洪归种彦崮节制,和尚原和方山原由呼延通、种彦崮的左、右军各负责戌守一座。 叶治实行了混合兵种制,即不再设立单纯的马军、步军,左、右两军建制内都包含了骑兵、枪步兵、弓箭手、投弹手等兵种,并设计了诸多兵种合成的军阵。 “授军旗!” 随着叶治一声令下,两名亲卫各扛着一面大旗上了教阅台。 叶治从亲卫手中接过一面大旗,无比郑重地喊道:“左军,接旗!” 在万众的瞩目下,左军统制呼延通一脸肃穆地走到叶治跟前,庄严地行了一军礼。 叶治微一颔首,将军旗交递到了呼延通的手上。 呼延通双手接过军旗,转过身,朝着将士高高擎起,左右舞动,只见大旗之上是一条腾云越空的青龙,在耀目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万胜!”呼延通有力的双臂挥舞着青龙旗。 “万胜!万胜!万胜!……” 将士们铿锵有力的呐喊穿云裂石。 “右军、接旗!” 右军统制种彦崮接过军旗也高高地挥舞了起来,右军的军旗是一只神威如狱的白虎。 “万胜!万胜!万胜!……” 全军将士的鲜血都沸腾了。 叶治在将士的呐喊声中向前走了两步,右手在空中一握拳,教场之上顿时恢复了静穆,所有将士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教阅台上那道伟岸的身影。 “军旗,是军魂!所有将士都要用鲜血和性命去捍卫它的荣耀!所有将士,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不能忘记我们身上肩负的责任!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 “万胜!万胜!万胜!……” 教场上再次响起了一浪高过一浪的呐喊声。 呼延通的眼睛湿润了。 这一刻,他是多么庆幸自己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即便明天就战死沙场,这一辈子也值了。 授完军旗,仪式却未结束。 叶治对“大马勺”郭进点了点头,郭进会意,朝着教阅台两侧的鼓手令道:“擂鼓!” “咚、咚咚、咚、咚咚……” 早已铆足劲的鼓手奋力敲打起硕大的战鼓。 在雄壮无比的鼓声中,只见各从教场两侧,慢慢地驶出两架马车。车架上是用红布盖得严实,就像新娘子的红盖头一样,看不清里面的庐山真面目。 在将士好奇的注视下,四架马车驶到教阅台前驻定。 叶治大手一挥,马车旁的军士将红布一扯,“新娘子”的庐山真面目顿时展现在众人面前。 车架上驮着一根半丈来长、形如圆木的东西,头上正中间挖了一个半尺来宽的圆孔,闪耀着冷峻的金属光芒。 将士们可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怪异东西。 “这是火炮!” 叶治喊道:“此乃天赐神器,有毁天灭地之能,当助我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万胜!万胜!万胜!……” 入主宝鸡后,叶治的主要精力花在了军械上。 他成立了一个新的机构——研究院,负责军械的研究、设计和制造。 研究院日常由鲁奇负责,为了加快研究院的发展,叶治招收了一批身家清白,且有一定数算基础的童生、秀才加入研究院,专门学习数理化。 入研究院者,皆予文官资序,凡俸禄、职务、资序等待遇还要更丰厚。 除此之外,研究院还招募了大批冶炼、锻造、机巧、木器等各类工匠,作为工坊的专用工人。 火炮的研制,是由叶治亲自主持,由于生产条件和工艺比较落后,只能制造比较原始的前装燧发法大炮。 炮弹有两种,一种是最原始的实心弹,用于攻击要塞目标;另一种是爆炸弹,其实就是大号版的引信式手雷,爆炸弹的引信不需要提前点燃,而是塞入炮管后由发射药产生的火焰,通过炮管和炮弹之间的游隙点燃引信,但每次填弹必须保证引信始终朝着炮口方向,要不然就有炸膛的危险。 不过这种风险对叶治来说也不是什么问题,他通过采用法国人的设计,也就是将爆炸弹绑缚在与炮管口径一般大小的木制托盘上,确保引信始终朝外。 大炮口径有五寸,射程可达数里。 由于冶铁技术的改进,工坊冶炼出质量更高的钢铁,所以大炮炮膛的厚度比后世的“铁将军”小了一大截,炮重大大下降,可以装配在马车上,机动性大大增强,可以作为野战炮使用。 至于更加先进复杂的军械,叶治也不是没有想过,比如步枪,但限于落后的生产条件和工艺,只能把这些知识和理念,如同种子一样播撒在研究院。 叶治坚信,播下去的种子,只要有适合的土壤和条件,就一定能长成参天大树。 …… 右副元帅撒离喝,乃女真族三代祖安帝跋海的六代孙,胡鲁补山之子。 撒离喝骁勇有才略,为金太祖阿骨打钟爱,常随从军中。尝从粘没喝取汴京,俘掳宋徽、钦二帝。后受命定河北,降雄州,击破真定起义军。又从攻陕西,经营渭河以西,降德顺军、泾原路镇戎军,至西宁,尽降其都护官属,收降木波族长等。下庆阳,降环州,又收剑外十三州。宋绍兴十年,自河中出陕西,连败宋军于风翔、泾州、渭州,擢升为大元帅府右副元帅,主管关陕诸路,坐镇京兆府。 撒离喝的辈分足足比金兀术高了两辈,不过这并不表示他这个右副元帅可以不听从金兀术的命令。 其实撒离喝早就憋着一肚子火,对叶治他们更是恨之入骨。但因为不清楚对手的底细,为持重起见,在珠赫战败后,他硬忍下了这口气,等着元帅府的决断。 可没想到等来等去,等来了这样一个结果,气得撒离喝在肚里直骂金兀术小儿误事。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当机立断,征调大军扑灭之。 气急败坏的撒离喝征调了五万大军,加上凤翔府珠赫的近万人马,共六万大军,气势汹汹地杀向宝鸡。 撒离喝在常年的征战中,显然恶补过汉人的兵法,他对宝鸡采取了围三阙一的围城策略,放开了离渭河最近的南门,而集中重兵攻打宝鸡东门。 …… “看这架势,该是撒离喝亲来了。”种彦崮望着南门外密密匝匝的金军,皱着眉头说道:“这仗不好打啊。” “撒离喝你认得?” “认得。”种彦崮点点头,说道:“绍兴十年,我跟随杨从仪在凤翔跟撒离喝大军交过锋。” “那你瞧瞧对面有没有他。” “你以为我千里眼啊,这都隔了六七百步远,我能看清楚吗?”种彦崮没好气地白了一眼叶治。 “哈哈,这有何难,且看我法宝。” 叶治摸出一个三寸多长的铜制小圆筒,献宝似的递给了种彦崮。 “这是什么玩意儿?”种彦崮接过小圆筒,好奇地问道:“用这东西就能看到撒离喝?” “嘿嘿,你要的千里眼啊。” “千里眼?!”种彦崮一副骗鬼的表情。 “可不,来来来,让本半仙变化给你看。” 叶治神棍似的念念有词,用手指捏着圆筒的一头,往外一拔,三寸多长的圆筒瞬间变成了一尺来长的长筒,就像三节细竹杆一般,一节接着一节,一节又比一节细。 种彦崮和呼延通等人看着叶治变戏法似的,眼睛都直了。 叶治就将长筒细的一头凑到了右眼跟前,眯起了左眼,自言自语地嘟囔道:“嗯,还不错。” 看着叶治这装逼样,种彦崮好似猫抓挠心,问道:“到底是甚东西?” “你自己试试。” 叶治把长筒又递给了种彦崮,指导道:“照我刚才这样子,右眼对准细的一头,然后把左眼闭上,右眼使劲往筒里看。” “哎呀!” 种彦崮如法炮制,却突然吃惊地叫了起来,手里的长筒一个不稳,差点就没把住。 “哎呀,你小心点,别把我这宝贝疙瘩给摔坏了。”叶治埋怨道:“怎么样,看到什么了?” 种彦崮惊得闭不拢嘴,他再次将长筒凑到了眼前,眯着眼睛看了起来。 看了一会儿,放下长筒,往远处望了一会儿,又举起长筒看了起来,如此三番,终于放下长筒,一脸难以置信地问道:“这,这,难道真是千里眼?”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一炮在手,天下我有 “嘿嘿,这不明摆着吗。”叶治一脸嘚瑟。 “快快,让俺看看。”呼延通急得跺脚,一把从种彦崮手中夺过了“千里眼”。 “我滴个娘啊!” 呼延通惊呼了起来,和种彦崮一个反应,举起又放下,看了好几遍,“我滴个乖乖,这就是千里眼啊!俺老呼今日总算见识了。” “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人。”种彦崮瞪着眼睛,把叶治上上下下瞧了又瞧。 “呼大哥,快让我们也看看。” “刚才有没有看到撒离喝?” “额,”种彦崮满头黑线,有点不好意思地挠头道:“刚才光顾着看,没看仔细。” “哈哈……,”叶治笑道:“来来来,你再看一回,看看撒大爷到底在不在。” 种彦崮接过“千里眼”,朝金军的中军看去,不大一会儿,种彦崮叫了起来,“看到了,看到了,就在那里!” 叶治接过望远镜,朝着种彦崮指着的方向,细细地看了起来,三两下就找到了中军大纛下撒离喝,正指着宝鸡城,对身旁的将领嘀嘀咕咕。 “这宝贝还有没有?”种彦崮在叶治身边直搓着手,“给我们也整一个呗。” “别急,这东西做起来不易,我已经跟阿奇交待过了,到时候大家人手一个。” “嘿嘿,好好,太好了!” “大伙说说看吧,这仗怎么打。” “撒离喝的如意算盘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种彦崮道:“他放着南门不围,就是想我军出南门而逃,渡河往和尚原走,他好趁我半渡而击。” 种彦崮的判断八九不离十,众人纷纷点头。 “那有没有信心战而胜之?” “这,”种彦崮看着城外数倍于己的金国大军和军阵中巨大的投石机,有点犹豫了,“金人来势汹汹,兵凶势大,这仗怕不好打啊。” 叶治从其他人的脸上看到了同样的忧虑,他对众人笑道:“此战撒离喝必败无疑。” “噢?”看叶治这么信心满满,种彦崮有点怕他生轻敌之心,提醒道:“你可别轻敌大意。” “非是我轻敌。我有利器在手,撒离喝不来则罢,来则必败。” 这不是叶治自大,而是热兵器对冷兵器的战争实在没有什么悬念。 “此次撒离喝倾巢而来。”叶治继续说道:“沿路必定空虚,我军要做好追击准备,看能否趁势拿下虢县。” “拿下虢县?”种彦崮明显觉得叶治有点盲目乐观。 “嗯,我们要做好这样的打算。”叶治点点头,道:“看具体战况而定吧,彦崮,关中你最是熟悉,如果战事顺利,你就领着所有轻骑直趋虢县。” “是不是有些太冒险了?” “无妨,撒离喝一溃败,签军定无斗志,所虑者不过女真军。届时我军能追则追,不可追再从长计议,我自会领军到武城镇接应你。” 宝鸡距虢县止六十里,中间隔着一条汧水,武城镇就在汧水右岸。 “好,就按你说的办。” “咚、咚、咚、咚……” 就在此时,城外传来了高亢的战鼓声。 “来哩。”种彦崮指着金军缓缓移动的投石车叫道:“准备迎战!” 撒离喝是志在必得,不惜工本建造了六架大型投石车,射程可达三四百步,能发射数十公斤的石弹。 撒离喝的战法简单粗暴,先用投石车摧毁宝鸡城墙,然后重兵出击,一举拿下宝鸡,又故意放开南门,待城中残兵渡河南逃时杀他个片甲不留。 撒离喝的算计并不差,可惜他不知自己遇到的是什么样的对手。 撒离喝简单粗暴,叶治更加简单粗暴。 “开始吧!”叶治一声令下,“先把几架投石车解决了。” 南门城楼上四架天雷炮早就装填瞄准完毕,发弹手拽着拉绳,就等着老大下令开炮。 发令手得到了指令,迅速地将发令旗举了起来,然后果断地一挥,吼道:“发炮!” 随着发令手的指令,发弹手狠狠地拽动了手中的拉绳,扣下了扳机。 见发弹手拉绳,周围所有人纷纷侧身捂住了耳朵。 随着扳机的扣动,在电光火石之间,钳口上夹着燧石的击锤重重地打在击砧上,冒出的火星迅速引燃了火门上的引药。 “嘭!” 随着惊天动地的巨响,被点燃的发射药狠狠地将炮膛里的爆炸弹轰了出去。 每个人都紧张地盯着炮弹的弧线,这是天雷炮的第一次实战,虽然之前经过了反复的测试和训练,各个炮组都能熟练地操控大炮,效果也很让人满意,但练习和实战毕竟是两码事。 四颗爆炸弹就像齐头并进的冲刺者,略带着一道优美的弧线划过了天空。 此刻最紧张的莫过于观瞄手和装弹手,观瞄手负责观察炮弹的落点并作出判断,发出指令让调校手调整炮口角度确保精度;而装弹手要观察爆炸时点的早晚,来调整炮弹引信的长度,确保最佳爆炸时点。 城头上这么大的动静也引起了城外所有人的注意,撒离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空中几个越飞越近的黑点,脸上写满了震惊和讶异。 五六百步的距离眨眼即至,四颗爆炸弹几乎同时落到了金军的阵地。 “嘭嘭嘭嘭!” 四声几乎同时响起的爆炸,如同砸进深潭的巨石,瞬间在金军大阵中轰出了四个窟窿。 四颗爆炸弹中有两颗的落点稍稍偏离,另外两颗的落点都在各自目标三五丈内,就爆炸弹的杀伤半径而言,已经达到了精度要求。 四颗炮弹里有三颗在落地前一两丈的高度凌空爆炸,剩下的一颗恰好在落地一刹间爆炸,这样的爆炸点对有生目标的杀伤是极其惊人的,处于爆炸中心点的人马几乎瞬间就被散射的弹片、铁珠,还有爆炸的冲击波撕碎。 经过第一轮打击,就有两架投石车失去了行动能力,不单是投石车被炸坏了,而且负责投石车的几十个兵士也基本被炸残了。 这样的爆炸威力和杀伤效果,让城头上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大家已经拼命想象天雷炮的威力,可实战一检验,所有人都发现自己的想象力还不够丰富。 “都愣着干嘛,继续打击投石车!”叶治一声暴喝,惊醒了如坠梦幻的炮组。 复位手急忙将扳机复位,迅速用麻布擦拭了下火门并装上了引药。 装药手用“大拖把”迅速清理了炮膛,装入了一勺发射药。 装弹手根据爆炸点调整炸弹引信长度,装入了炮膛。 “炮口低两分!向左半分!”责任最重的观瞄手发出了指令。 一号调校手得到指令,迅速摇动高低机的摇杠调整炮口高度,高低机是由几个大小不一的齿轮咬合而成,其中炮身下的一个齿轮上带着刻度,炮口可以实现从平角直射到45度角仰射(最大射程)之间的调节。 二号调校手得到指令,也通过摇动方向机的摇杠调整炮口的方向,这个方向机有点类似于现在餐桌上的转盘,是直接安装在炮架上,和高低机一样通过齿轮带动,通过刻度来定准,可调幅度是左、右向各15度。 炮组就如同一架机器简单而高效地运行着。 “复位完毕!” “装填完毕!” “调向完毕!”…… 随着所有岗位都完成了各自操作,发令手再次挥下了发令旗。 “嘭嘭嘭嘭!”撒离喝还未回过神来,城头上又响起了巨响。 第二轮炮击不仅直接摧毁了一架投石机,而且巨大的人员伤亡彻底引起了金军的混乱和恐慌,几乎所有人都像躲避瘟疫一样,远远地逃离了投石机的范围。 撒离喝脸色煞白,这是什么样的魔鬼手段? 这仗还怎么打? 难道几声巨响过后,威风凛凛的数万大军就要灰溜溜地退走? 不甘心啊,不甘心! 撒离喝也不愧是久经战阵的悍将,迅速作出了判断。 宋军的魔鬼手段虽然厉害,好在数量不多,每次只有四个,对于己方造成杀伤有限,主要还是心理上的恐慌。 “哇呀呀叽里呱啦!” 撒离喝抽出宝刀指着城头一阵暴喝,随即更加密集的鼓声响彻了整个战场。 像是受到羞辱一样的撒离喝像只暴怒的狮子,发出了强攻的命令! 汉签军在女真军的强令和驱赶下,舍弃了投石车,扛着云梯等攻城器具发起了进攻,数万人马就像潮水一样袭来。 “他娘的。”种彦崮狠狠地骂了一句。 叶治知道他的意思,汉签军都是炮灰,死的再多女真人也不心疼,反而是自己心里有点过不去。 “所有天雷炮对准金人中军大纛给我狠狠地打!”叶治愤怒的咆哮瞬间让大家恍过神来。 娘的,一炮在手,天下我有。 你躲,我让你躲,看你能躲到哪里,也该送几颗“瓜瓜”给你们尝尝了,要不然别说俺堂堂华夏不是好客的礼仪之邦。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六十三章 血肉炼狱 观瞄手水平举起右臂,大拇指竖直向上,将大臂与身体垂直,接着闭上左眼,旋转腰部,用大拇指瞄准了金人中军大纛,随即又闭上右眼,睁开左眼观察测量了起来。 “距离七百步,炮口三寸两分!向右一分!”…… 观瞄手纷纷下了指令,炮组迅速调整填弹完毕。 “开炮!”种彦崮的怒吼声震的大伙耳朵疼。 “嘭嘭嘭嘭!” 有了前两轮的实战检验,炮组打得更加从容自信,准头也更好了,四发炮弹稳稳地轰在了金人中军,其中一颗炸弹不偏不倚地在中军大纛处爆炸。 “好样的!” 叶治忍不住叫了起来,赶紧举起望远镜细细地观察了起来,中军大纛已被炸没影,大纛所在之处已成一片死域,压根找不到一个能站着的人。 “快让我看看!” 种彦崮迫不及待地夺过叶治手中的望远镜观察了起来,镜片里突然出现了一道金色刺眼的亮光,种彦崮大叫道:“中了!中了!打中撒离喝了!” 躺在人堆里的撒离喝已经快没了意识,虽然身上的铠甲抵挡住了大部分弹片,但爆炸的冲击波却震碎了他的腑脏。 他眼睛里的世界渐渐地模糊、空白……,最终没入了黑暗…… 炮火继续怒吼着,失去了中军大纛,女真军就如同被斩掉脑袋的蛇,瞬间陷入了扭曲和混乱。 “对准女真军继续给我打!” 亲手打开了潘多拉,如此快意地收割着敌人的生命,叶治比洞房时还要激动兴奋。 炮弹不断地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甚至吸引了正在攻城的汉签军炮灰。 他们纷纷停下脚步,怔怔地看着头连京兆府里的大元帅都亲自出马,自己要是有半点疏忽,那可就不是挨鞭子这么简单了。 阿炳揉了揉有点干涩的眼睛,西下的斜阳还是有点儿扎眼,他算了下时间,再熬个小半个时辰就可换防交班,好好歇一歇了。 就在阿炳猜测着晚饭有无羊肉汤时,脚下传来了一阵阵轻微而密集的震动,这种感觉越来越强。 阿炳还是很警惕的,立马察觉到了异样,并作出了判断,这是铁骑驰骋引起的地动。 他手搭凉棚,挡住了扎眼的阳光,费尽目力往远处望去,只见汧水对岸升腾起一股烟尘,官道的尽头密密麻麻的冒出了无数的黑点。 阿炳眼疾手快,毫不迟疑地敲响了望楼上的示警铜锣。 “阿炳!怎么啦?”被铜锣敲出来的队将,一脸紧张的冲着望楼喊了起来。 阿炳手指着官道答道:“将军,有骑兵,大队的骑兵!” “是自己人吗?” 阿炳急忙回身细细地看了一眼,“将军,是自己人!” “啊,那肯定是大元帅他们回来了,快,快打开寨门,迎接大元帅!”队将一边喊着,一边小跑着就往外冲。 看着官道上飞驰的骑兵,阿炳轻声地嘀咕道:“咋就跑得这么急哩。”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六十四章 你小子挺贼啊 官道上的骑兵越来越近,几乎可以看清楚面容了,却丝毫不见他们有减速的迹象。 “这,这是咋哩?咦!” 阿炳揉了揉眼睛又盯了一眼,“哎呀妈呀!” 阿炳的脑瓜子突然像是被天雷劈中,他吓得大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冲下了望楼,因为他在远处看到了另一股不同服色的骑兵,正像撵兔子一般朝这边杀来。 阿炳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女真溃兵眨眼就到了浮梁,虽然浮梁不宽也不够稳当,可逃命要紧,谁也不敢慢下速度。 所幸的是,为了大军通行,几日前又搭了一道新的浮梁。 不过即使有两道浮梁,混乱不堪的五六千骑一拥而上,结果可想而知。 两道浮梁就像惊涛激流中孤舟,些岌岌可危。 一心只想逃命的女真军拥堵在了浮梁口,眼看屁股后的追兵越来越近,落在后面的女真军索性策马下河,直接涉水逃命。 还好,深秋的汧水水缓河浅,将将没过马背,给这些狼奔鼠突的女真军留了一线生机。 “大,大人,……哎哟。” 等在桥头准备迎接大军凯旋的队将刚想上前讨喜,却差点被疾驰而过的铁蹄给踩扁了。 “将、将军。” 阿炳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一把拽住了队将,焦急地喊道:“将军,快,快走,大军败啦,追兵马、马上就杀过来啦!” “什么!?” 队将一听,脸立马绿了,难怪这些平日里拽的像二五八万似的女真军,怎么突然像孙子似的。 “走,快走!”队将二话不说,撒开腿就溜。 女真败军刚逃过汧水,种彦崮领着两千轻骑就已拍马杀到。 过了汧水浮梁,种彦崮却停了下来。 “种将军,怎么办?”李彪看着眼前还未散去的烟尘问道:“继续追击吗?” “我们的目标是虢县,凤翔那一路就不用管他了。” 原来女真溃军渡过了浮梁后就一分为二各自逃命,凤翔府的北上,京兆来的继续向东,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种彦崮当机立断道:“李统领,你留一队人马守住浮梁,等大军前来接应。” “是。” “走!” 种彦崮不敢耽搁,快马加鞭,继续追击。 追了这么久,战马已经有些脱力,种彦崮却也顾不了这么多。现在就看谁能坚持到最后,特别是虢县近在咫尺,如果在这紧要关头掉链子,让女真溃军安然入城,那前面的所有努力就会功亏一篑。 好在女真军经过炮火的摧残,无论马上的人和人下的马,都已心胆俱寒,还有不少带着伤,无论速度还是耐力,自然差了许多,追到后半程,路上就能看到活活跑脱力而倒下的女真战马。 “惊风,再坚持会儿。” 种彦崮拍了拍马儿的脖颈,胯下的惊风像是听懂了种彦崮的话,打了个响鼻,狠狠地甩开了蹄子。 虢县近在咫尺,惊风刚狠命地撒开蹄子,虢县那灰沉沉的城墙就已在望,奔逃的女真溃兵也已在眼前。 “哪里走!” 种彦崮一声暴喝宛若九天惊雷,居然吓得两个女真军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 种彦崮弯弓搭箭,觑准一个目标,松弦就射! “啊…” 一声惨叫响起,吓得女真军亡魂大冒,纷纷伏底了身体。 见女真溃军已经进入射程,种彦崮身后的将士们也纷纷弯弓射大鸟。 一波箭雨过去,又有不少丧家之犬被打入尘埃。 虢县的城墙不高,还不到两丈,此时西门城楼上挤了一圈人,各个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不可一世的女真军像见了鬼似的没命地跑,屁股后面一群人凶神恶煞没命地追。 这是啥情况? 昨天的六万大军呢? “大、大人,要不要打开城门?”一个兵士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刘满一听,火冒三丈,狠狠地在兵士脑勺上扇了一巴掌,骂道:“开门?你这个不开眼的,是想找死吗。” 刘满的心里早就吓得如打鼓,可又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 “大人,我、我看咱们还是走吧。” 又一个兵士壮着胆子说道:“五六万大军都败了,就咱们这百十号人能商场如战场,反之亦然,这可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阿治,天雷炮真是太可怕了。” 亲眼目睹大炮威力,种彦崮一想起那毁天灭地的景象,仍是心有余悸。 “是啊,要是再多弄些,岂不是可以横扫天下了。”呼延通赞同道:“这般打仗太轻松了。” “呵呵,哪有这么简单。天雷炮厉害虽厉害,可毕竟是外物。”叶治摇摇头,告诫道:“外物不是决定胜败的关键,人才是最关键。大家想一下,如果汉签军用命会如何,如果撒离喝四面围攻又会如何。……” 众人若有所思地停下杯箸,要真如叶治所说的那样,金人策略得当、悍不畏死,可以想见,那势必是一场天昏地暗的血腥厮杀。 “阿治,那个千里眼的宝贝,什么时候给我们?”种彦崮突然惦记起了望远镜。 “哈哈,我就知道你眼馋,不过,这事你得问阿奇,我做不了主。” “阿奇,什么时候能弄妥当,我和呼大哥都等着哩。”种彦崮嚷道:“你可不能偏心眼啊。” “种大哥,我抓紧吧,望远镜是精细活,特别是这个镜片不好弄。”鲁奇解释道:“特别费劲,弄不好的话,千里眼就看不清楚。” “彦崮,有件事我要替阿奇做主。” “何事?” 叶治看了一眼鲁奇,问道:“望远镜这宝贝疙瘩就当做阿奇的提亲聘礼,如何?” “啥?!” 种彦崮腾地站了起来,一脸狐疑的看看叶治,又看看鲁奇,“啥意思?” 叶治看了一眼已经羞地低下头的鲁奇,笑道:“还能有什么意思,千里眼就当做鲁奇给你家瑛娘的聘礼,阿奇想你给他当大舅哥。” “我去!” 种彦崮瞪大眼睛看着鲁奇,嚷道:“阿奇,我说你小子挺贼啊,什么时候看上我家瑛娘的。” 瑛娘还比鲁奇大一岁,她常在军中帮忙,渐与鲁奇暗生情愫。 鲁奇不敢答话,只顾低着头,脸上通红,不知是酒喝的,还是给羞的。 “恁多废话,你就说答应不答应吧。” “答应,只要瑛娘点头,我都答应,大姑娘家早该出阁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六十五章 独眼龙 妹妹一直没找到人家,做大哥的头发都要愁白了,现在能把家里的大龄剩女嫁出去,种彦崮求之不得。 “那就好办。”叶治笑咪咪地说道:“就这么定了。” “哈哈……,种老弟、阿奇,恭喜啊。” “种将军,恭喜恭喜。” 众人纷纷道贺,种彦崮笑咧了嘴,比自己当新郎官还高兴。 “夏侯!” “嗯?”在众人纷纷与鲁奇打趣时,夏侯镜听叶治突然点自己的名,不由愣了一下,应道:“官人有何差遣?” “你和玉芝的事情也该办办了。” “啥?!” 种彦崮更是吃惊地叫了起来,“不怀好意”地细细打量起夏侯镜来。 夏侯镜那张如千年寒冰的脸居然“唰”地一下子红了,喉咙耸动了几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哈哈,总算见到夏侯脸红了。”种彦崮趁机调笑道:“男子汉大丈夫敢爱敢恨,有哈不好意思的。” “是啊,夏侯,彦崮说得没错。” 叶治的眼中似有雾气,悠悠叹道:“有机会的时候张不开嘴,有些事、有些人一旦错过,就没法再重来。” “哈哈……,那可就是双喜临门啊。”呼延通举起了酒盏,笑道:“来来来,为双喜临门干一杯!” “干!” “啊,真是好酒。”呼延通又抹了抹嘴巴,意犹未尽又回味无穷地叹道:“官人,神仙醉越来越有劲了。” “呵呵,呼大哥,咱们可说好了,今日破例每人只有三盏,多了可没有。”叶治打趣道:“你别喝太快,要不然一会儿就光看我们喝了。” “呵呵,这小口小口咪着喝,贼不给劲,俺大老粗就喜欢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呼延通往鲁奇那里瞄了一眼,嚷道:“阿奇,哥哥跟你商量个事,你那酒能不能匀哥哥一杯。” “哈哈……” “我是怕阿奇酒量差,喝醉了。”呼延通一脸无辜。 “嗯,行,呼大哥,我匀你一杯。” 酒太烈,鲁奇还真不大习惯,正好借花献佛。 “彦崮,说点正事。”叶治道:“你什么时候派人到大散关走一遭,带点酒过去。” “为啥?”种彦崮有点愕然。 叶治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你觉着这酒如何?” “那还用说,当然是世间一等一的好酒。” “那不就结了,这么好的东西光自己喝多没意思,蜀中丰饶,百姓又喜饮,这可是一桩天大的生意。” 种彦崮眼睛一亮,他早听呼延通说过当年在高邮军扑买神仙醉的疯狂景象,那可是真真的千金买醉。 “那敢情好啊,别说是蜀中,这酒就算运到汉中去都不得了。”种彦崮两眼放光,“宣抚司的兵马大多都在汉中,军中的杀才哪个不喜烈酒。” “好,这事你抓紧办,只要路子打通,价钱好商量,告诉他们,没有现钱可以用物资来换,不过只收咱们需要的物资。” 原来叶治打的是这个好算盘,如果有蜀中丰饶的物资供应,他们的发展就有了坚实的基础,尤其是那些急需又紧缺的战略物资。 “行,我明白了,我明日就差人去办。”种彦崮一点就透,完全了然叶治这个小狐狸的如意算盘。 “对了,女真俘虏怎么办?”种彦崮一问,众人齐刷刷地看向叶治,等着他拿主意。 “还能怎么办,伤重难治的就随他去吧,剩下的全拉到工地干活去,虢县修城池,可一天都耽误不得。” …… “废物!” “哐啷!” 面色铁青的金兀术一边怒骂着,一边将手里的酒盏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范拱、赵元等一干谋臣个个噤若寒蝉、敛眉垂首站在堂下,大气都不敢出,他们可从没见过金兀术如此暴怒。 过了半晌,金兀术剧烈起伏的胸膛才渐渐平伏下来,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颓然地靠在交椅上,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关中大败,右副元帅撒离喝阵亡,这一记闷棍敲得可真不轻啊。 一万多女真军逃回来的只有一小半,他们虽然不是金兀术的嫡系,却同样让人肉痛,此战的损失甚至超过了当年的顺昌城。 被视为廯疥之患的小蟊贼,怎么就能如此轻易地击溃六万大军?! 一干谋臣见金兀术气头总算过去,心中的紧张也少了几分,他们相互看了几眼,范拱等人朝金兀术最倚重的赵元使了使眼色。 赵元心中忐忑,却无法推脱,只得硬着头皮率先打破沉寂。 他就像生怕触怒魔王的小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柔和谦卑,“大王,还请息怒。” “哼…”金兀术重重地哼了一声,睁开如鹰隼般的眼睛,冷冷地扫了一眼诸人,然后盯着赵元,也不说话。 赵元被金兀术盯得全身一紧,赶忙拜倒在地,道:“大王息怒,此事当从长计议。” “起来说话。”金兀术也不想让赵元太难堪。 “谢大王。”赵元从地上爬了起来,略微清了清嗓子,道:“兵法云,知己知彼……。” “有话直说。”金兀术不耐烦地打断了赵元,他现在可没什么心情听你掉书袋卖弄学识。 “是,是。” 赵元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连忙应道:“属下以为当务之急应先查探清楚贼寇的虚实,据此次战报,贼寇使用了一种与震天雷相仿的新军器,但威力却百倍于震天雷,右副元帅就是被此军器所伤,当场殒命。此种军器威力恐怖如斯,干系甚大,大王不可不查。” 金兀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戎马半生、久经沙场,深知军器之利对战局的影响,如果对手的新军器真像军报中所言,有毁天灭地之能,那整个局面都可能因之而扭转。 “大王。”蔡松年插话道:“关中八百里秦川乃西北根本,不容有失。值此新败,关中大震,人心浮动,当速派军马往援。” 关中的重要性,金兀术不是不知道,要不然也不会让撒离喝亲率大军坐镇京兆府。 关中若是丢失,就等于金兀术心口被剜了一块肉,其严重性可想而知。 “松年说的对,关中不容有失,必须尽快稳定关中的局势。”张之周附和道。 金兀术皱着眉头问道:“那让谁去关中为好?” “大王,”小诸葛许霖道:“贼寇大胜,兵锋正锐,眼下当暂避锋芒,在下以为当选一善守大将领军前往关中。” “可有人选?” “镇国上将军韩常。” “韩常?”金兀术不由敲起了桌案,想起这个独眼龙。 韩常从军二十年,跟了金兀术也已一纪,凡战皆冲锋在前,当年跟着金兀术在富平大战被射瞎一目还厮杀不止,是金兀术最为倚重的汉人将领。 不过两年前金兀术率大军攻打顺昌不利,韩常劝金兀术退兵,金兀术觉得脸上挂不住,没有听从韩常的。 结果顺昌大败,恼羞成怒的金兀术把气撒在了统兵大将身上,把韩常等人狠狠鞭打了一顿,两人之间因此产生了隔阂。 在岳飞北伐取得郾城大捷时,甚至还爆出了韩常欲率军降宋的传闻,虽然事后金兀术没有深究,但韩常失去金兀术的青睐则是不争的事实。 韩常虽然失宠,可带兵打仗有一手也是不争的事实。 岳飞被迫班师后,金兀术将韩常从正四品的昭武大将军升为从三品的镇国上将军,并将他河南统军司统军副使转了正(统军使是金兀术的女婿夏金吾,颖昌大战时被岳云一枪给扎了个透心凉)。 别的不说,单论战阵统军经验,韩常倒是不二人选。 “你们觉得如何?” 金兀术这么一发问,赵元、蔡松年等人暗暗交换了一个眼神。 “大王,此时关中确实需要一个有勇有谋,能安定人心的人坐镇。”蔡松年道:“韩将军说来倒也合适,只是……。” 蔡松年看了一眼金兀术,没有把话继续说下去。 秒懂! 金兀术继续敲着桌案,陷入了沉思。 就是蔡松年不提醒,金兀术也要好好考虑其中的风险。 在外人眼里,他和韩常还是一副将帅相得的模样,但其实金兀术自己也能感觉到,自从顺昌大战后,韩常的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 表面上还是恭恭敬敬服服帖帖,但其实多了几分冷淡和疏离。如果说顺昌之前,韩常对金兀术是敬畏的话,那现在只有畏而没有敬。 可韩常真的会打仗。 金兀术心里清楚,如今女真将领青黄不接,能担大任者少之又少,像龙虎大王突合速、盖天大王赛里之流,也就名字听着能唬人,像韩常这样能征善战又有勇有谋的将领真是凤毛麟角,让他去关中坐镇,确实非常合适。 “大王,愚以为让韩将军去关中,也没什么不妥。”一直装深沉的曹望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噢,此话怎讲?” “韩将军素来忠义,且家小皆在东京,大王尽可放心让他去关中。”曹望之偷偷看了一眼金兀术的颜色,道:“大王礼贤下士,对属下恩重如山,谁人不思效死以报?” 秒懂! 只要把韩常的命门捏在手里,还怕他翻出什么风浪? 曹望之又借机拍了一记巧妙的马屁,金兀术表示非常受用,他的脸色不由缓和了下来。 金兀术沉思了一会儿,旋即下定决心,“好,那就让韩常去关中。” 第二日,大元帅府一纸令下,镇国上将军韩常授世袭猛安,为陕西统军司统军使,率本部军马前往剿寇,陕西诸路军马并听节制。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六十六章 钢筋铁骨 神仙醉的吸引力还是被低估了。 叶治只是想顺利打通大散关的关节,能偷偷建立一条物资走私路线就心满意足了。 大散关的守将游华是杨从仪的心腹,没想到这小子有着异常灵敏的“财富嗅觉”,直接将此事报告给了杨从仪。 杨从仪也不傻,哪会错过这一本万利的生意,只是略微思忖了一会儿便拍板同意。 杨从仪之所以会同意,一来是看准了这背后巨大的经济利益;二来是还叶治、种彦崮拱手让出大散关的人情;三来嘛也想卖个好,叶治和种彦崮在金人地头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杨从仪可是听说了。 俗话说世事无常,万一这两小子真搞出什么名堂来,这可是不小的香火情。 “哎哟,可累死我了。”种彦崮前脚刚跨进大门,就嚷嚷着叫起苦来,“这一趟趟来回,真是累成狗了。” “别嚷了,早就给你准备了好茶。”叶治对种彦崮这副泼皮无赖样早已有免疫力,“虢县到宝鸡也就五十来里路,至于搞的像走过来一样吗。” “嘿嘿,”种彦崮一屁股坐了下来,端起茶盏就“咕噜咕噜”牛饮了起来,“啊,舒服。” “内兄。” “阿奇啊,来,让我仔细瞧瞧。”种彦崮一把拉过有点羞赧的鲁奇打量了起来,“嗯,这个气色还是不错的嘛,这新婚燕尔,你可要注意节制啊。” “噗呲……。”呼延通听得差点笑喷出来。 “彦崮,哪有你这样的大舅哥,一点正形都没有。”叶治见鲁奇囧的脸上通红,急忙给他解围,威胁道:“你再这样不着调,当心阿奇告诉瑛娘去。” “额,”种彦崮好像被点中穴位,尴尬地笑了笑道:“我不是关心阿奇嘛,啊,阿奇,你说是与不是。” “是。”鲁奇红着脸,点头应道:“谢内兄关心。” “阿奇,你别理他,回去坐下,还有很多事要商量呢。” 种彦崮对鲁奇挤了挤眼,冷不丁又来了一句,“阿奇,你可抓紧点,我等着抱外甥呢。” “哈哈,种将军,你就别调笑阿奇了,他还是个雏儿。”呼延通笑道:“你再说下去,他非得找地缝钻不可。” “呼大哥,我才是雏儿呢。”种彦崮叫起了撞天屈,嚷道:“到现在我还不知道洞房花烛是啥滋味哩。” 说罢,种彦崮又朝夏侯镜挤了挤眼。 夏侯镜微红着脸,稍稍别过头去,假装没看见。 “行啊,你也想洞房花烛夜是吧,明日我就叫人贴告示招亲去,给你娶个十个八个回家。”叶治威胁道:“看你还能不能插科打诨。” “别!千万别!我叉腰肌可吃不消。” 这话一听,敢情罪魁祸首是叶治。 “好啦,赶紧说正事吧,今日我还得赶回虢县呢,没工夫扯闲篇。” 种彦崮一本正经地嚷着,好像刚才不正经的另有其人。 “那你先说说你那边的进展吧。”叶治丢了个白眼,问道:“有没有什么问题?” “我那边挺顺利的,只要砖石和水泥能保证供应,最迟半个月就能完成。” “好,速度可够快的啊。” 虢县虽然比宝鸡要小,但整个城墙都要整修加固,工程量可不小。 “不是你说的吗,人多力量大。”种彦崮喝了一口茶汤,道:“这么多签军总得好好出把力吧,不过现在砖石有点吃紧,我怕会影响进度。” “阿奇,有什么好办法吗?” “我打算再建几条砖窑,不过短时间内没办法大幅增加供应。”鲁奇有点歉疚地说道:“工程这么紧,咱们还得想想其他办法。” “无论烧砖还是采石,都费工夫,此事也急不来。”叶治也没什么好办法,总不能把百姓的房子都给扒了吧,“新兵操练的如何?” 有第一批归正签军的现身说法,加上实打实的优厚待遇摆在那里,此次三万签军降卒中有半数想要归正,叶治从中挑了一万出头,呼延通和种彦崮的左、右军各增加了五千多新兵,军力几乎增长了一倍。 “还行,签军大多都是农家子,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那就好,你们一定要记住,眼下新兵操练的重点不是教他们如何冲锋打战,而是军纪、规矩和信念,尤其要除去他们身上的油滑、功利以及痞气,如有发现犯禁及不合适者,一律裁汰。你们放心,咱们不愁没兵员,一定要精挑细选,千万别因为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嗯。” “省的了,官人放心吧。”呼延通点点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的道理大家都懂。 “阿奇,你那边有什么问题吗?” “哥,现在工程量大,铁、石灰等材料库存快要用完,得抓紧补充。” “老崔,大散关那边的货什么时候能到?” “禀大人,陈将军刚递来消息,约后日在关外交割第一批货物,如果顺利的话,今后每十日交割一次。” “嗯,急用的东西你跟那边催一催,能快就尽量快些,现在咱们是等米下锅呢。” “是。” “军器之利大家都看到了,其实咱们最紧要之处是阿奇研究院和工坊那一块,容不得有半点闪失。” 叶治叮嘱道:“现在人越来越多,人多眼杂不可避免,甚至会有谍者前来刺探破坏,所以为了研究院的安全及保密,我想单独设立一司,专司研究院和工坊的保密和防卫之职,大家以为如何?” “嗯,自当如此。”种彦崮点点头,又忍不住要调笑道:“阿奇现在是咱们的宝贝疙瘩,怎么小心都不为过,是吧,妹夫。” “这些大事,官人拿主意就成,有什么需要俺做的,您尽管招呼。” “哥,现在研究院和工坊的地盘有些狭促,周边又多是民房,很难扩大,我想是不是另找个宽阔地方。”鲁奇建议道:“最好是找个相对独立的地方,将所有工坊都集中到一块,这样更便于管理。” 螺狮壳里做道场,也不是长久之计。 “大人,鲁官人的提议好是好,”崔世华对城内情况最是了解,“可城内拿不出这么大的地方。” 叶治也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既然提出来了,总得想办法解决,这可关系到百年发展大计。 “这样吧,在西门外圈出一块地盘建工坊,将城池往外扩,同时将工匠连同家属都迁往工坊城。”叶治想了一会儿,最终决定仿照后世工业园的模式,“城内工坊的地盘全部归研究院,将研究院和工坊分开也能降低风险。” “郭进。” “官、官人,有何差遣?”大马勺有点奇怪,叶治怎么突然点自己的名。 “以后就由你来负责研究院和工坊的安全保卫。”叶治吩咐道:“从我中军中先给你挑选五百人,务必要保证研究院和工坊的万无一失。” “官人,”郭进脸上露出了一丝为难之色,“我怕做不好,辜负了官人的期望。” “呵呵,你别担心。”叶治鼓励道:“你办事心细、认真,只要有这两点,我相信你一定能行。安全保卫的事没有别的窍门,你只需记住一点,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可疑的事,不能有任何疏漏,有什么事多和阿奇商量,明白吗。” “嗯,我懂了。”大马勺点了点头,“我就当作保护官人安全一样。” “呵呵,好。”叶治笑了笑,道:“一点就通。” “哥,我有个想法。” “有什么想法,你说。” “我想在汧水上修一座桥。” “噢。”叶治眼睛一亮,“仔细说说。” “阿奇,汧水宽近二十丈,修桥可不容易啊。”鲁奇的建议引起了众人的极大兴趣。 “内兄,以前在汧水这样宽的河面上修桥确实难比登天,但现在除了有水泥,最近工坊又锻出了钢筋,修一条这样的桥应该不太难。” “钢筋?是什么东西。”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六十七章 三步走 鲁奇还不知道如何给种彦崮解释,叶治就抢先答道:“我打个比方你就明白了,咱们人的身体能站着是因为体内有筋骨,这钢筋就是用钢做的筋骨,有了它,用水泥修的城墙、房子、桥梁都会坚固无比。” 虽然钢筋工艺还很原始,产量也很低,却开创出建筑的新局面,钢筋混凝土的建筑不再是梦想。 “还有这种东西?” “就是细细长长的钢做的杆子,像细竹竿一样的。”对种彦崮的理解力,叶治感觉有些无奈。 “那我明白了,早这么说不就结了。” 叶治白了一眼种泼皮,问道:“阿奇,桥的样式你有没有主意?” “我打算建拱桥。” “拱桥?为什么选择拱桥?” “汧水上多有舟船往来于渭水,不建拱桥,舟船无法通过啊。” “那我来问你,为何要建桥?” “这还用问吗。”种彦崮抢先嚷了起来,“当然是为了运输通行便利啊,现在每天都有这么多东西要运到虢县,浮梁不稳,肯定不便利。” “嗯,内兄说得没错。” “没错,现在要运的东西多,以后工坊生产规模扩大,运送的货物只会越来越多,那你有没有想过,拱桥有坡度,装满货物的车辆上坡岂不是很费劲,下坡又容易失控,这如何解决。” “这,……。”叶治提出的问题一下子把鲁奇问住了,“那该如何?既要过得了舟船,又要方便运货。” “呵呵,这也不难,你想想城池前的吊桥。”叶治给了一个小小的提示。 “哎呀,哥你的意思是?我知道了!”鲁奇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兴奋地叫道:“哥,我先走了。” 说完就管自己一溜烟地跑了。 “唉,这孩子。”种彦崮拍了拍额头,倚老卖老摇头道:“也是个痴人。” “你还别说,没有这股痴劲,可干不成事。”叶治露出了欣慰的表情,道:“行了,别的不扯了,抓紧时间议一议后面的事,现在走一步看一步可不行,得如国手弈棋走一步谋十步、百步,有一个长远的打算。” 讲到长远的打算,种彦崮立马收起了顽笑。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干事业必定要历经困难艰险,现在虽然迈出了第一步、过了第一坎,却并不代表他们就能一直顺风顺水。 “你主意多,你先说说打算吧。” 叶治点点头,道:“那我就先抛砖引玉,我想可以分近、中、远三步。” “何为近、中、远?” 叶治略微在心中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简单而言,就是取凤翔、定关陕、复中原。” “噢,愿闻其详。” “咱们虽然拿下宝鸡、虢县,接连大捷,但就凤翔九县而言只是一隅,何况天下有五百军州。眼下咱们如同初生之草木仍是弱小,当务之急是尽快壮大自己。凤翔乃先秦立国之始、制霸之基,咱们当趁金人大败,兵力空虚的大好时机,一鼓作气拿下凤翔。拿下凤翔府,有了足够的战略纵深和物资支撑,咱们才算是真正有和金人周旋的底气,此第一步。” “那第二步呢?” “第二步,拿下凤翔后,积聚力量,直取京兆,平定关陕。”叶治略带兴奋的继续陈说道:“关中沃野千里,八百里秦川蓄积多饶,乃天下之雄国。秦中自古帝王州,只要拿下京兆府,关中自可平定,此乃万世不拔之基。” 关中平原又称八百里秦川,是指秦岭北麓渭河冲积平原,因此又称渭河平原。“关中”这个称谓,最早始于战国时期,关中是指“四关”之内,即东潼关(函谷关)、西散关(大散关)、南武关(蓝关)、北萧关(金锁关)。关中平原四面都有天然地形屏障,易守难攻。南面有秦岭连绵,隔绝南北;北面有北山山系,阻隔了西安与北方的交通;东面有崤山纵列,作为西安的屏障;西面有汧山、陇山相接,因此古人谓关中“披山带河,四塞以为固”,这也成为不少帝王选择在关中建都的原因。关中平原东西长约360公里,地处暖温带,气候温和,四季分明,土地肥沃,农业发达,为秦国文明的兴起奠定了强大基础,是中华文明的发祥地,故又称八百里秦川。 所有人都被叶治宛若有魔力的声音深深吸引住了,各个端直了身体,竖起了耳朵,仔细地听着。 “以关中为基,经略陕西。”叶治扫了一眼认真的听众,继续娓娓说道:“陕西稳固后,大军出关,直驱汴梁,伺机与金兀术主力决战,只要消灭金兀术大军,规复中原指日可待。” 众人听得完全出神,这是第一次有人将他们心中零星的碎片拼凑出这么完整而清晰的愿景,就像绽放着橘红色光芒的灯塔,驱散了航行中的黑暗和迷茫。 甚至对于他们而言,这已经不是热望和愿景这么简单,叶治所描绘不仅是目标,更是值得他们为之付出一切的理想和信念。 种彦崮叹道:“古有隆中对,今有宝鸡鸣,阿治,你可真是一鸣惊人。” “官人,经你这么一说,俺的心里好像突然亮堂了。”呼延通说道:“那拿下凤翔,官人是不是已有锦囊妙计?” 叶治一听,不由笑道:“这正是要大家商议的,我就是再厉害,也不可能把所有的事情都算计好了啊。” “要打凤翔,咱们可得抓点紧。”种彦崮提醒道:“趁金人还没喘过气前,速战速决。” “凤翔现在有多少守军,摸清楚了吗?”。 “珠赫逃回凤翔的残兵估计有五千人,咱们还得估计金人回去抓丁补充的兵卒,我想总数在八千至一万,真正可战之兵也就一半吧。不过据探马回报,珠赫把雍水浮梁毁了。” 叶治锁起了眉头,没有浮梁,骑兵倒是可以涉水渡河,但辎重、器具和火炮却没法子顺利运输,势必影响战局。 “新建浮梁要多少时间?” “雍水河道只有十余丈宽,建道浮梁半夜可成。”种彦崮道:“我担心的是,雍水就在凤翔城外,金人会趁我修建浮梁之时前来偷袭。” “大人,将军,我有个主意。” “噢,费统领请讲。” “凤翔在雍水上游,我军可先派兵从五里坡绕过雍水,伏于对岸,大军趁夜偷偷搭建浮梁,假若金人敢来偷袭,正好给他们来个迎头痛击。” 种彦崮在一旁解释道““五里坡是雍水源头,离凤翔二十里。” “大家以为如何?” “我看行。”呼延通点点头,道:“此战关键是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而且金人已经被杀破了胆,敢不敢出战还不一定呢。” 费通的提议是眼下能想到的最佳方案,众人在这个方案的基础上商议和敲定了一些细节,决定三日后出兵。 …… 珠赫逃回凤翔后,就一直处于惴惴不安之中,特别是撒离喝被炸飞的那一幕,简直成了他的梦魇,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就像无数的蚂蚁,每天都在啃咬着他脆弱的神经。 凤翔城门四闭,如临大敌。 城头上无论昼与夜,每日都有大队的人马不断地在巡查,不敢有丝毫松懈。 快要被恐惧折磨到崩溃的珠赫在城内抓了数千丁夫,近万的兵马在数字上给了他一点虚幻的慰藉和安全感。 京兆府一直没有什么音信传来,麟游、岐山、扶风等县自身难保,也没法在短时间内调拨人马来援,这种孤立的感觉真是让人绝望啊。 凤翔一战事关重大,叶治亲自赶到虢县坐镇。 按照作战计划,兵分两路,齐头并进。 种彦崮的白虎军北上凤翔,拿下凤翔后,再沿雍水而下取岐山;呼延通则率青龙军沿渭水而东,取阳平镇、眉县;最后左、右两军会师,拿下扶风。 叶治之所以敢做此犁庭扫穴般的决定,主要是撒离喝前来攻打宝鸡时已经将凤翔府境内的主力都征调光了,现在岐山、眉县、扶风等县留守的都是些老弱,趁你病要你命的好机会还是不能白白浪费的。 种彦崮的白虎军此次是倾巢而出,虽说珠赫是强弩之末,但狮子搏兔尚尽全力,何况凤翔府里的兵马在数量上可不比白虎军少。 而凤翔又是战局的最关键处,要是拿不下凤翔,那么他们的谋划,甚至前面取得的战果都可能前功尽弃,所以容不得半点大意。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六十八章 吾已得一州 虢县离凤翔只有四十里,费通带着一千轻骑先头部队绕过雍水埋伏,作为大军渡河时的策应。 种彦崮则率白虎军趁夜行军,于子时到了雍水河畔。 可能珠赫早被吓破了胆,凤翔城外根本没有见到任何的巡骑或斥候,白虎军很顺利地搭建起了浮梁,并于拂晓时分渡过了雍水。 升起的旭日驱散了最后一点黑暗,阳光在灰黄的旷野上撒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初冬的风虽不猛烈,却透着一丝入骨的寒意。 凤翔就在雍水河畔,仿佛触手可及,阳光驱走黑暗的同时,也将旷野上有些突兀的色彩彻底暴露在视线之下。 “呜呜呜……” 凄厉而惊惶的牛角号声在凤翔城头响起,就像噩梦中突然攫住喉咙的巨手,无边的恐惧瞬间弥漫了开来。 等珠赫赶到南门城楼,种彦崮的大军已在距城三百步外摆好了阵势。 看着四门一字排开,闪着慑人幽光的大炮,珠赫的腿一软,差点就没站稳。 “魔鬼…” 珠赫颤抖的嘴唇喃喃自语着,脑子里压制不住地又想起了撒离喝被炸飞的一幕,豆大的汗珠不知不觉从瓦光锃亮的额头上冒了出来。 “迎战!迎战!” 在歇斯底里的催促下,城头上一片慌乱。 就在这时,白虎军阵前出了一骑,往前踱了几十步,此人从马背一侧取下了一个金灿灿的特大号“漏斗”,将窄的一头凑到嘴巴,大头对准了城头。 “敌酋撒离喝已死!五万大军已被歼灭!女真人横行不了几时了!”大漏斗里传来了极为浑厚且清晰的声音,“汉军弟兄们莫要再替鞑子卖命了!赶紧弃暗投明!” “弃暗投明!弃暗投明!……” 白虎军所有将士齐声呐喊了起来。 “大将军不忍同族相残,故先礼后兵!你们还不速速投降!”“大漏斗”继续喊道:“难不成要给鞑子陪葬?!” “速速投降!速速投降!……” 听到山呼海啸般的喊声,城头上的签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尽是惶恐犹豫之色。 “谁敢造反,诛灭九族!” 珠赫抽出宝刀,恶狠狠地叫嚣着,签军统领也纷纷呵斥弹压。 签军士兵的眼里都露出了怨恨之色,可就是没人敢挑这个头。 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种彦崮虽不奢望一顿喊话,签军就乖乖献城投降,但叶治指点的心理攻势的的确确瓦解了签军的斗志。 骆驼还不垮,那就再加上最后一根稻草吧。 “开始吧!” 随着种彦崮一声令下,兴奋的鼓点“咚咚咚”的跳动了起来。 天雷炮在观瞄手的再三确认下,早已经瞄准了目标。 “实心弹,准备!” 随着发令手的指令,装弹手迅速从弹箱中取出了一枚实心铁弹装入了炮膛。 “实心弹装填完毕!” “开炮!”发令手狠狠地挥下了令旗。 “嘭、嘭、嘭、嘭!” 随着发弹手整齐划一的拉动拉绳,四门天雷炮几乎同时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怒吼! 城头上的珠赫眼珠子早就死死地盯着那几门大炮,只见炮口火光一闪,珠赫吓得立马蜷着身子往墙垛根底下躲。 珠赫身体刚缩到一半,四颗实心铁弹已狠狠地轰了个结实。两枚实心弹不偏不倚地将城门轰出了两个大洞,就像两颗大豁牙,看着就让人牙根泛酸。 另两枚实心弹有点儿偏,一枚在门洞右边的墙上砸出了一个坑,另一枚则打在了门洞上方的墙垛根上,差点没把墙垛给轰塌了。 打偏的两个炮组重新校正了方位,又装上了实心弹。 “嘭嘭嘭嘭!”第二轮炮击接踵而至。 四发实心弹全部命中目标,已经有两个大窟窿的城门顷刻之间被轰成了木头渣子。 “炮口向上一分,装爆炸弹!” 轰碎了城门,观瞄手重新校正了方位,将城头上有生目标作为攻击对象。 装弹手熟练地从弹箱中取出了爆炸弹,并根据射距确定了引线长度,迅速地装填完毕。 “开炮!” 天雷炮的怒吼再次响起,顷刻间南门城头上就绽开了四朵诡异的血火之花。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和令人窒息的恐惧瞬间弥漫了城头。 “魔鬼!魔鬼!” 躲在墙垛下逃过一劫的珠赫看着四处溅洒的鲜血和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伤员,再也无法压制内心的恐惧,疯狂地叫了起来,转身就往城楼下跑去。 “逃啊!” 珠赫这一跑,城头上能动的人全部呼啦啦地一哄而散。 新一轮的炮火又无情地袭来,不断有人倒下,脆弱的生命就像风中之烛,随时可能熄灭。 “出击!” 见南门防线已经崩溃,种彦崮果断下达了进军的命令。 “咚、咚咚、咚、咚咚……”战鼓雷动,杀声盈野。 “何统领!” “末将在!” “你带一千人马,绕到东门,莫让金人走脱。” “得令!” “其余人等,跟我来!”种彦崮话音未落,便一催胯下惊风,向城内杀去。 白虎军在城内只遇到了零星的抵抗,基本都是来不及逃跑的女真军,他们知道南军优待俘虏的政策只适用于汉签军,反正横竖都是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 汉签军反正有好政策兜底,所以一看形势不对劲,就把“墙头草”的特点发挥到极致。 城内有家有户的签军都各自逃回了家,关门大吉;没家没户的也很自觉,只要屁股后面有追兵撵上来,都不用提醒,屁股往地上一坐,也是万事大吉。 凤翔的北面和西面都是山,珠赫倒没有慌不择路,确实如种彦崮所料,是从东门溜的。 珠赫带着数百女真残兵刚逃出城,就被费通和何正洪截了个正着。 珠赫的数百残兵负隅顽抗了一阵,丢下了几十具尸体,最后见突围无望,只得缴械投降。 珠赫覆灭,凤翔克复,青龙军和白虎军兵分两路,齐头东进,连克岐山、眉县、扶风。 凤翔府境内除在北面山区的普润和麟游,以及最东面的盩厔三县外,其余地盘皆顺利克复。 天下四百军州,吾已得一府。 而且凤翔府是次府,仅次于开封、河南、应天、大名四京府,所辖的天兴(府治所在)、宝鸡、虢县、岐山、眉县、扶风都是四等次畿县,又地处富饶肥沃的关中平原,叶治他们终于算是有了一点根底和回旋的余地。 …… “官家,北边有紧要密报传来。” “有何重要消息?” “金国陕西统军司在凤翔折损了数万兵马,元帅府右副元帅撒离喝阵亡。” “什么?!”赵构从龙椅上腾身而起,难以置信地喊道:“这不可能!” “老奴本也不信。”邝珣禀告道:“但消息确是属实,关中巨变,兀术已派镇国大将军韩常率军驰援。” “怎会如此?难道是郑刚中擅自出兵了?” 邝珣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解释道:“不是宣抚司出兵,据密报说是撒离喝出兵剿灭叶治,却被杀得大败,丧命当场。” “是他?!这不可能!” 赵构更是难以相信,就叶治千儿八百的散兵游勇能将金国数万军马杀得大败? “官家,北边说消息已查证。” “怎么会这样?” 还是难以接受的赵构一边自语一边颓然地坐了下来,陷入了沉默。好半会儿,赵构才打破沉默问道:“叶治家眷可有什么眉目?” “尚无什么消息。” 邝珣躬了躬身子禀告道:“老奴已让人在温州府叶治老宅和他岳丈处盯了两个月,皆未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其家眷回乡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韩世忠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赵构知道叶治和韩世忠是老铁,关系好的比亲兄弟还亲,要说临安城内还有谁有胆子又有能量帮着叶治,韩世忠肯定是第一号怀疑对象。 “韩太尉处,老奴也派了人一直盯着。韩太尉每日还是游山玩水、要嘛烧香礼佛,没发现什么异状。” 要说韩世忠和叶治彻底没了勾连,赵构是不信的,可是又拿不到什么证据,不好和韩世忠撕破脸,你说气人不。 “官家,老奴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大伴,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请官家恕老奴妄言之罪。” 邝珣躬着身子告了个罪,道:“太后銮驾已回朝,陛下再无掣肘。既然叶治在关中打开局面,官家何不索性支持他放手施为,届时叶治顺河东下,大军自江淮北上,两路并进,中原可复。” 赵构没有说话,也没有什么表示,只是有些疲倦的闭上了眼睛,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要说他没有半点恢复祖宗基业的想法,那也不尽然;可要说他一直壮志在胸,显然是高估了他。 赵构所做选择无非就是为了保住皇位,而且经历了那种生死就在顷刻间的恐怖,他即使曾有什么锐志雄心,到现在也都消磨得涓滴不剩了。 所以,刚才邝珣的话可能会让赵构有些意动,但绝不可能让他为之付诸行动。 “官家。”此时,门外传来了内侍的禀告声。 “什么事?”邝珣开口询问道。 “秦相公求见。” “官家,秦相公来了。” 赵构睁开了眼睛,有些疲懒地挥了下手,道:“宣。” 自从和议成功,顺利地接回了韦太后,秦桧便因议和之功进太师,封魏国公,可了不得。 “老臣叩见陛下。” “爱卿快快免礼。”赵构伸手需抬,面带和色道:“赐座!” “谢陛下!” “爱卿此来,可有要事?” “陛下圣明。” 秦桧一边拍马屁一边从袖中取出了一封书札,呈了过去,道:“金国元帅府都元帅兀术遣人送来书札,因兹事体大,臣不敢稍怠。” 邝珣接过书札呈给了赵构。 刚才秦桧一说“兹事体大”时,赵构心里就“咯噔”了一下,祈祷着千万又别出什么幺蛾子,上次为了叶治的事,就被这头“乌猪”敲了一笔竹杠,着实肉痛。 不过怕啥来啥,似乎成了铁的定律。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六十九章 爱读书的韩屠夫和张百万 金兀术还是为了叶治而来。 在书札中,金兀术以上国的傲慢姿态,劈头盖脸地把赵构给狠狠批了一顿,接着强烈谴责了叶治一伙在关中犯下的严重暴行,指出叶治一伙在关中的所作所为已经极其严重地影响了两国的友好邦交,并理直气壮地要求赵构出兵,与上国的威武雄壮之师一道剿灭匪寇。若赵构不答应,“乌猪”就将率大军百万南下,与赵构“会猎东吴”,喝茶谈人生。 ——这还了得! 赵构心里一片苦涩,这该死的叶治,可把朕给坑苦了。 赵构一看到“会猎东吴”这四个字就觉得无比扎眼,气得把书札扔了出去。 秦桧宛若老僧入定,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一副全然未见的样子。 看着秦桧貌似恭谨惶恐的吊样,赵构恨得牙根痒痒,脸上却未露出半点不快,问道:“秦相有何高见?” “陛下,”秦桧躬身道:“臣以为,叶治虽已叛出国界,然其毕竟是朝廷命官,手下又是乱兵,与一般盗匪不同。细究起来,我朝也有责任,倘若不出兵助剿,万一引上国震怒,恐坏两国和好。请陛下圣裁。” 赵构心里冷笑,早就知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老东西会这么说。 现在这叶治就像自己拉出来的屎落到别人裤裆里,总得替人家把屁股擦干净。 赵构有些烦躁地摆了摆手,道:“明日朝会廷议吧。” 第二天正好是六参,三省六部台谏寺监卫等各部门朝官以上在紫宸殿觐见。 讨论是否要出兵的话题有点儿沉闷。 不过秦桧倒是有备而来,话题一抛出,新任参知政事万俟卨、新任签书枢密院事程克俊、户部侍郎权本部尚书张澄、权尚书刑部侍郎周三畏等党羽纷纷附言,主张出兵助剿。 秦桧势大,即便有人有不同的想法,也都明哲保身保持沉默,朝堂上的言论完全是一边倒。 赵构心中既是不忿,又觉苦楚,怎么就让秦桧坐大如此。 “潭国公以为如何?” 赵构突然问起了韩世忠来,朝臣纷纷略带异样地看向了叶治的“韩老铁”。 韩世忠自从交了兵权,就没了实职差遣,只的都是捕风捉影,且赵构也说张俊有复辟之功,绝无谋反之事,让江邈以后把嘴闭上。 可皇权是老虎,随时要吃人,在这种最忌讳、也是最要命的问题上,张俊总要识相点。 于是张俊非常“自觉”地请辞,赵构“挽留”不住,只好同意,为了补偿张俊,就将他从益国公进封为清河郡王。 秦桧过河拆桥,背后捅刀,张俊早就怀恨在心。 正好,今天先收点利息回来,即使不能把你的如意算盘搅黄了,好歹也要让你不痛快。 秦桧也确实被搞得不痛快了。 朝堂上的大人们终于咂摸出其中的味道来,今日赵构偏偏只点了韩世忠和张俊的名,而这两个人都反对出兵,这不正是赵构借着这两人的嘴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吗。 于是乎不少人积极地发表了意见,大部分都是说此事干系太大,要三思而行。 赵构从谏如流,说了一句“再议”,便面带春风的退朝了。 …… 腊月的杭城下了第一场大雪,天地间一片素净。 殷红的炭火煨着的红泥炉上热气袅袅,一个小厮正在调弄着茶汤。 站在四照亭下,望着平静无澜的湖水和银装素裹的世界,韩世忠不宁的心绪稍稍平静了一些。 自从朝参之后,韩世忠的心头就缭绕着一丝不安,总也抓不住、抹不去、赶不走。 这几日,他每日带着小厮在孤山四照亭上瞰湖,站在山顶望着湖山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过,任眼前湖光山色、潋滟晴光也未能让他愁眉舒展。 “老爷,茶汤好了。”小厮捧着小心地茶盏递了过去。 “嗯。” 韩世忠接过茶盏,放在鼻翼深深地吸了一气,一股馥郁的茶香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韩世忠啜了一口茶汤,一股热流夹着香气驱走了身上的寒意,“童儿,你的手艺又有长进了。” “嘻嘻,谢老爷夸奖。” “相公!”亭外的小径上突然一声略带焦急的呼喊。 韩世忠转过身来一看,居然是关三。 韩世忠将手中的茶盏递给了小厮,蹙眉问道:“你怎么来啦?” “相公,夫人请相公速速回去,有急事!” “何事?” 关三瞄了一眼四周,道:“此间不是说话处,相公回府便知。” 听关三这么一说,韩世忠心头突然一紧,几日来一直缭绕心头的那丝不安好像牵住了一个线头。 “走,回府!” “相公,你骑快马先行,驴儿我骑回去。” “好。”韩世忠心中焦急,跨上快马,就踏雪而去。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七十章 灯枯之相 孤山离韩府不是很远,经白堤、段家桥,过昭庆寺,再往右转进钱塘门再走一里多地就到,快马也就一刻。 “老爷回来啦。” “夫人呢?” “夫人在内堂。” 韩世忠扔下缰绳,三步并作两步朝内堂而去,梁红玉早已等候多时。 “夫人!” “相公!”一脸急色的梁红玉迎了过来。 “何事如此焦急?” 梁红玉一把拉住韩世忠,低声道:“庄子上刚传来消息,兄弟家的阿姥重病昏沉不起。” “啊!”韩世忠大惊,问道:“可有请大夫诊治?” “在镇上请了个大夫,但大夫也束手无策。临平这么小的地方,哪有什么好大夫。” “那你赶紧去收拾些老参灵芝等补益补品,我备车马去宝安堂请许大夫。” “好。” 宝安堂就在韩府边上的兴庆坊,在临安城内算是数得上号的医馆,宝安堂的大夫许仁远医术精湛、妙手仁心,在杭城杏林中也是大大的有名。 因离得近,医术又好,所以韩府里问医抓药都在宝安堂。 准备停当,韩世忠带着关三就直奔宝安堂。 “许大夫可在?” “哦,是关大哥啊。师傅在里头坐诊呢。”宝安堂的学徒认得关三,连忙招呼道。 “赶紧去通传一声,我家相公有急事找许大夫。” 学徒不敢怠慢,作了个揖就急急忙忙地跑进了内堂。 不大一会儿工夫,从内堂里出来一个面容清癯又略带几分儒雅之气的中年男子。 “许大夫,”关三急忙上前招呼行礼,一边指了指马车,一边低声跟许仁远解释了起来。 许仁远点点头,对学徒吩咐道:“速去将医箱取来。” 学徒喏了一声,从柜台里取出一个四方方的药箱子,搬上了马车。 “这次你就不用跟着去了,好生在铺里。”许仁远对学徒吩咐了一声,就上了马车。 “许大夫。”等在车内的韩世忠抱拳招呼道:“此次要劳烦许大夫了。” 许仁远赶忙还礼道:“相公无需客气,救死扶伤乃是医者本分,在下一定竭尽所能。” 临平镇在杭城东北四十里,尽管官道平阔易行,路上还是花了一个多时辰,韩世忠等赶到庄子时已是薄暮时分。 “韩大哥。” 眼睛泛红的莲儿看到韩世忠,不免又是鼻子一酸,泪儿打转。 “阿爷、弟妹,莫要担心。”韩世忠紧紧握住阿爷的手,宽慰道:“我已请了城内最好的大夫,阿姥一定会没事的。” 许仁远坐到床前,只见一个老妪躺着床上,眼睛紧闭、人事不省。 阿姥脸色蜡黄,气息微弱地几乎感觉不到,就如同严冬里的枯木,暗野里摇曳的豆点灯火,如果将生命比作一条奔腾的河流,那此刻阿姥的生命之河几乎就只剩下干涸的河床。 许仁远一边把着阿姥微弱的脉搏,一边问着几日来的症状,脸上渐渐浮起一丝凝重。 “将我的医箱取来。” 许仁远收回了手,吩咐道:“我要施针,留下两个女眷,其他无关的人先到外面等吧。” “许大夫,阿姥这是?”看到许仁远脸上凝重的表情,韩世忠心中一紧,赶忙问道:“打不打紧?” “相公,此乃昏厥症,待我施针试试,详情容后再禀。” 韩世忠点点头,拱手道:“那就拜托了。” 韩世忠感觉时间就像掉进了泥沼,慢地几乎让人抓狂。 仿佛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房内终于传来了一声轻轻的惊呼,“阿姥醒了!” 听到惊呼,韩世忠等人急忙推开房门冲了进去,只见莲儿和陈立行的女眷正小心扶着阿姥。 “老婆子。”阿爷颤巍巍地握住了阿姥的手,问道:“你睡醒啦。” 阿姥看着阿爷,眼神中流露着愧意、不舍和浓浓的依恋,费尽力气轻轻地“嗯”了一声。 许仁远累得有些虚脱,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相公,幸不辱命。” 韩世忠感激地扶住了许仁远的手,“多谢许大夫,您受累了。” “你们先给老夫人喂些参汤,莫要进食。”许仁远吩咐道:“相公,咱们到外面说话。” 韩世忠将许仁远请到了外堂,问道:“许大夫,老夫人的身体怎么样?” 许仁远叹了一口气道:“老夫人此乃虚证引起的昏厥,真气虚,肾水欲涸而伤气亡阳,恕在下直言,此乃灯枯之象。” “啊!”韩世忠心中揪紧,急道:“许大夫可有良方?” 许仁远摇摇头,无奈地摇头说道:“难啊,生老病死、天道如此,此乃命数,世间哪有逆天改命,在下只能尽力帮老夫人多延些日子。” 韩世忠一听也傻了,无奈地叹起气来。 “相公,人力有穷尽。”许仁远宽慰道:“老夫人需补气,府上可有上好老参。” “有,此次我带了几根老山参来,如何服用还请许大夫指点。” “那就好,”许仁远点点头,道:“我开个方子,只要照方子将老参熬成参膏服用即可,其他的辅料若是镇上没有,相公可差人到铺子里抓。” “好,有劳许大夫。来人呐,快取笔墨来!” 写好了方子,在庄子上用过饭,又把注意事项细细叮嘱了一遍,许仁远才在韩世忠的陪同下连夜赶回临安。 一路上韩世忠愁眉不展,这突如其来的坏消息确实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可能阿姥自觉时日无多,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想见自己的乖孙儿。 这可咋整? 韩世忠怕两个老的承受不住,一直没把叶治的真实情况跟他们说,当时把他们一家秘密迁到庄子上,也只推说是因为叶治贬了官,宅子让朝廷给收了。 …… 也许是昨日的施针过于伤神,刚坐了半日不到的诊,许仁远就觉得颇为疲累。 送走手头的病患,许仁远刚伸展了下筋骨,外头就进来了两个人。 为首的一个约莫三十出头,身着绯绿锦袍,脸上带着一股傲慢和阴骘;身后跟着一人,身型壮硕,一脸凶横之色,一看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许仁远见惯了各色人等,知道眼前两个人定是不好相与的角色,起身施礼问道:“两位官人是问医啊还是抓药?” “嘿嘿,我不问医也不抓药。”为首的锦袍男子干笑了一声,问道:“你可是许仁远许大夫?” “正是在下。” “许大夫,我就是有件事情想请教一二。” “官人请说。” 锦袍男子阴冷地盯着许仁远问道:“听说许大夫昨日出诊去了?” 许仁远被盯得浑身不自在,答道:“是,官人是如何得知的?” “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只要老老实实答话就成。”锦袍男子脸上露出了一丝厉色,继续问道:“你昨日可是替韩世忠府上出诊?到哪里出诊?” 许仁远心中“咯噔”了一下,看着一脸不怀好意的陌生男子,道:“这是病患隐私,恕在下无法相告。” “无法相告,嘿嘿。”锦袍男子从怀里摸出了一块令牌,往许仁远眼前一亮,冷笑道:“这皇城司的牌子你不会不认得吧。” 看着男子手中的令牌,许仁远神情一窒,好像突然被人掐住了脖颈,说不出的难受。 “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说实话,免得吃苦头。” 锦袍男子皮笑肉不笑地威胁道:“即便你不爱惜自己,也得替一家老小想想。只要你说实话,我们绝不为难你。” 许仁远艰难地咽了咽喉咙,颓然道:“昨日是替韩相公府上出诊。” “到何处去出诊?” “临平镇。” “替何人诊治?” “一老妪。” “有多少岁数?那里还有什么人?把事情详细说来。” 许仁远心中叹了口气,只得将出诊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 锦袍男子越听,眼中厉色越盛,“你刚才说的房中那个年轻妇人是韩世忠什么人?” “我也不知,只听韩相公称呼那妇人为弟妹。” 锦袍男子面上一喜,不动声色地催促道:“继续说,把经过一点不漏地说清楚,要是有半点隐瞒,你自己掂量。” 许仁远在锦袍男子的逼问下,把昨日的事情原原本本细说了一遍,说完时已是汗透衣背,整个人虚脱了一般。 锦袍男子又反复问了一些重要的关节,确认许仁远并无欺瞒之后,才阴狠狠地威胁道:“许大夫是聪明人,今日就当我没来过,可明白?” 许仁远无力地点点头。 “我把丑话说在前头,”锦袍男子冷冷地盯着许仁远,威胁道:“万一被我知道许大夫不讲规矩,坏了我的大事,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省的了。”许仁远拱拱手,道:“您二位要是没别的事,就请吧。” “哼。”锦袍男子冷哼了一声,丢下一个狠厉的警告眼神后扬长而去。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七十一章 只看结果 “老爷。” “进来。” 孙靖小心地推开书房房门,恭恭敬敬地站到了秦桧的面前,作揖道:“老爷、大官人,事情查清楚了。” 秦桧眼中精光一闪,问道:“都查到什么了?” “据宝安堂许仁远交待,昨日他确实应韩世忠所请去临平镇的庄子上出诊,患病的是一名老妪。许仁远说这老妪不像是庄子上的庄户,除了老妪之外还有几个可疑的人,一个是年轻的娘子,韩世忠唤她弟妹,另一个老汉是老妪的丈夫,韩世忠对他尊敬的很,最重要的是许仁远说那老汉不大会说官话,听他所言好像是瓯语。小的猜测,那年轻娘子就是叶治的家眷,那老汉老妪就是叶治阿爷阿姥。” “嗯。” 秦桧满意地捋着胡子,颔首冷笑道:“这些日子总算没白费,我说叶治家眷怎么就突然消失一般,原来是韩世忠这个老匹夫在搞的鬼,哼哼。” “老爷,现在怎么办?” 秦桧沉思了一会儿,吩咐道:“你持我手令,去皇城司调兵,即刻前往临平拿人,韩世忠府上也派人盯紧点,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是,老爷。” “且慢。”坐在一旁的秦熺制止道:“父亲,用皇城司的人去抓人,会不会不妥?” “有何不妥?”秦桧问道。 秦熺伸出手指头朝上面捅了捅,道:“孩儿是担心被上面知道了。” “呵呵,熺儿,你还是想的太简单了。”秦桧笑道:“这种事情当然要让陛下知道,而且你以为能瞒得住吗。” “这,”秦熺一愣,旋即问道:“父亲的意思是?”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凤州的事情手尾都已经收拾干净,即便叶治喊冤,也是死无对证的事情,反而可以再给他安个构陷的罪名。不管怎么样,叶治已犯下谋反的不赦大罪,定然是死路一条,还怕他翻出什么风浪来?” 秦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叶治固然是心头大患,但也不能便宜了韩世忠这个老匹夫。”秦桧嘬了一口茶汤,恨恨地说道:“不把他包庇反贼的事情抖露出来,陛下怎么治他的罪?” “孩儿明白了。”秦熺脸带崇拜地说道:“父亲这是一石二鸟之计,即引出叶治,又除掉韩世忠,妙!” “嗯,”秦桧满意地点点头,道:“若我们自己偷偷下手,要是被陛下知道,该如何解释?难免有掩耳盗铃之嫌,予人口实。叶治犯的是谋反大罪,陛下不将他族诛已是仁慈,还怕什么陛下深究?况且,有些事陛下也不会去深究。” 秦桧说的没错,叶治杀出大散关,实际上已经彻底打破了底线,被视为对皇权的挑战,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即便有一万个不得已的理由,都不可能被原谅和赦免。 所以,叶治必须死。 既然要取人头,就得将叶治的事情办成十恶不赦的铁案,在这样的前提下,对于秦桧耍的那些阴谋伎俩,赵构还会去深究?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孩儿受教了。”秦熺表示心悦诚服。 秦桧说的是一个极其朴素的道理,有些事情,人们关注的往往是结果,而不是过程。特别是关系到自身利益的事情上,只会关注结果。 在叶治的事情上,赵构最关注的是他叛出朝廷的结果,至于叶治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这并不重要,甚至赵构还会故意无视过程。 “孙靖,你速去皇城司调兵,将叶治家眷拿下押往大理寺看押。”秦桧吩咐道:“记住,只拿叶治家眷。” “父亲,这又是为何?”秦熺不解地问道:“既然要拿韩世忠的错处,为何不趁机连庄子上的人一并拿了审问?” “哼哼,”秦桧冷笑道:“不急,只要拿住叶治家眷,韩世忠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单就凭这一条,他不死也得脱层皮。还有,你记住,有些事情我们必须要做,有些事情我们可以不做,有些事情我们做了就是错,有些事情我们不做别人会做。” 看着秦熺有点被绕晕的感觉,秦桧笑着道:“这里面的门道多着哩,特别是官场上,以后你要留心多看多听。” “是,父亲。” …… 许仁远的医术确实高明。 经过施针和进补,阿姥的精气神好了很多。 “阿姥,吃药了。”雪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参汤坐到了床边。 靠在床上的阿姥怜爱地拉起雪儿的手,问道:“娒,阿治哪个晨光能回家啊?” 雪儿神情一窒,说道:“阿姥,你放心。我已经托人给治哥带信了,他很快就回来了,你要把身体养好。赶紧把参汤喝了,都快凉了。” 正当雪儿捧着汤碗要递过去,却发现碗中的参汤如同春风拂过的湖面,微微起了涟漪。 还未等雪儿恍过神来,密集的马蹄声已在耳畔响起,霎时打破了庄子的宁静。 雪儿蹙了蹙眉头,没有理会外面的喧闹,将汤碗递到了阿姥的嘴边,柔声道:“阿姥,喝吧。” “嘭!” 房门突然猛的被推开,昨日被韩世忠留在庄子上照应的关三,以及陈立行夫妇和阿爷都冲了进来,关三焦急地喊道:“大娘子,快走!” “怎么了?” “现在没办法跟你说,事情紧急,先跟我走!立行,赶紧把阿姥背上。” 陈立行二话不说,在雪儿和家眷的帮助下小心地将阿姥背了起来,冲出了房门。 此时整个庄子已经笼罩在吵闹中,狗吠声、怒叱声、喝骂声、哭声……,宁静的世外桃源瞬间鸡飞狗跳。 “全都给我围起来!仔细地给我搜!”倨坐在马背上的孙靖喝道:“不要让一人走脱!” “是!” 庄子已经完全被包围,放眼望去都是持刀拿枪凶神恶煞的官军,一队队人在庄子内逐一的搜查,只要是活物都被赶到了庄子的场院上看押了起来。 “三哥,现在怎么办?” 陈立行他们的马车刚出了大门就被困住了。 关三和另外几个庄丁提着长刀紧紧地将马车护在了中间,四周官军搜查的声音越来越近,根本没有什么出路可走,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关三一咬牙,狠下心来道:“立行,你把好车子,我们杀出去!” “什么人!”关三话音还未落,尖利的呵斥声已然响起。 “啾…”示警的哨子划破了云霄,转眼之间,马车就被官军堵在中间,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瓷实。 “皇城司缉拿钦犯,还不放下兵器!难道想造反不成!” 关三看眼前这架势,怕殃及池鱼,很不甘心地扔了兵器。 被赶到了场院上,关三才看清来了多少人马,不单单庄子里都是官军,就连外围都有大队的军马在巡逻警戒。 “唉……” 关三无奈又愧疚地叹口气,这样的架势,即使能杀出一条血路,还是逃脱不得。 看到一辆马车被截获押到,孙靖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对身边一名皇城司的统领点了点头。 那统领会意,讨好地对孙靖一笑,而后冲着被围在场院上的人喝道:“皇城司奉令捉拿朝廷钦犯,谁敢反抗,以谋反论处!” 孙靖满意地点点头,喊道:“快把反贼叶治的家眷交出来,如若不然,以同谋论罪!” 关三愤怒地盯着孙靖,喝道:“你知道这是谁家的庄子吗,这里没有你说的人!” “哼,”孙靖轻蔑地冷哼一声,恶狠狠地威胁道:“少拿韩世忠的名头出来吓人,他现在是自身难保,你们最好识相点,不要再给你家主人惹祸!” “你!” “马车上是什么人!给我押下来!” 孙靖指着马车喝道,立刻有一队士兵冲了上来。 “你们要干什么!” 关三、陈立行等人纷纷护住了马车。 “你们是要造反吗!”孙靖骂道:“再敢阻挠,格杀勿论!” “三哥,无妨。” 马车内传来了清脆而镇定的声音,随即马车的帘布被掀开,雪儿下了马车,冷冷地看着孙靖道:“我是叶治家眷,车上是家中阿爷阿姥,年岁已高,行动不便,还请莫要为难。” 孙靖看眼前的妇人衣饰穿着和气度绝与他人不同,心中笃定了几分,总算没让正主跑了。 “检查一下马车。” 一个士兵狠狠地拽开了挡在身前的陈立行,用长刀挑开了帘布往里瞧了瞧,道:“大人,马车里是一个老汉和一个老妇。” “哼哼。”孙靖得意地笑了笑,随即侧过身对着后边挥了挥手,只见两个兵士将一个人押到了跟前。 “许大夫,你看看,是不是那个小娘子。”孙靖指了指雪儿,要许仁远现场指认。 一身狼狈、嘴角还留着血渍的许仁远满眼愧疚地看着关三,一声不吭。 “他娘的,”见许仁远默不作声,孙靖高高扬起马鞭狠狠地抽了过去,骂道:“许仁远,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住手!”雪儿急忙叫道:“莫要为难许大夫,许大夫只是来给我阿姥看病,不关他的事。” 雪儿这么一喊,孙靖已经完全肯定,眼前这个美的不可方物的小娘子就是叶治的老婆。 “我呸!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孙靖心中暗骂,而且府中那位如仙女下凡的宝贝大小姐就是为叶治伤心欲绝搞的要死要活要出家的。 叶治!去死吧! 孙靖面色狰狞地说道:“既然如此,就请上车吧。”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七十二章 出大事了 “官家,秦相公、万相公求见。” 灯下的赵构眉头稍稍一皱,放下了手中的奏疏,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官家,现在是初更时分。” “宣。” 不大会儿工夫,秦桧和万俟卨由小黄门领着到了御书房,参拜行礼赐了座。 “二位爱卿星夜前来,有何要事?” “陛下,臣等冒昧前来,是关于反贼叶治的事。” “叶治?出兵一事,不是再议吗。”赵构有些不快地说道:“金国又有书信来?” “陛下容禀,臣等今日来非为出兵事。” “那是何事?” “已有反贼叶治家眷下落。” “什么?!”赵构身子略往前一倾,问道:“在何处?” “已被皇城司缉拿,现关押在大理寺。” 赵构一顿,身子往后靠了靠,问道:“叶治家眷是在何处拿住的?” 秦桧和万俟卨对视了一眼,脸上露出了难色。 “说。”赵构哪会不清楚秦桧欲擒故纵的伎俩。 秦桧贼眼一转,躬身道:“叶治家眷是藏匿在临平镇潭国公的庄子上被皇城司拿住的。” “韩世忠!?” 心中的怀疑被证实,不过赵构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啪!”赵构一巴掌狠狠地拍在了御案上。 “陛下息怒。”秦桧和万俟卨吓得拜倒在地,“陛下息怒。” “逆贼。”赵构咬牙切齿道:“负朕良多。” 秦桧心里早已乐开了花,韩世忠啊韩世忠,让你跟老子过不去,下辈子投胎做人招子放亮点。 “官家息怒。”垂手站在一旁的邝珣温言劝道:“莫要气坏了龙体。” “哼。”赵构冷哼了一声,道:“都起来吧。” 秦桧和万俟卨站起身,却是不敢再坐下。 “此事你们可有什么主意?” “陛下,臣以为此乃绝佳之机会。” “怎么个绝佳法。”赵构看了一眼秦桧,知道这老货早就准备好了坏水。 “拿住叶治家眷,可以此令叶治投降自首;叶治一去,其乱自平,金国那里有了交待,我朝也无需出兵助剿。如此一来,既能将叶治明正典刑,又能解眼下困局,岂不是两全其美。” 赵构轻轻的敲着扶手,一副圣心难测不可捉摸的样子。 “就按秦相说的办吧。”最后赵构拍了板,吩咐道:“告诉叶治,只要他来自首,其家眷朕可不追究。若叶治自首,让川陕宣抚司即刻押送前来行在,不得有误。还有,叶治家眷暂押大理寺,好生看管,莫要为难。” “遵旨。”秦桧小心翼翼抬起头问道:“那潭国公处该如何区处?” “让韩世忠闭门思过,”赵构提高了音调,有些恼怒地说道:“待叶治到案,再行处置!” “臣…,遵旨。” …… 初春的关中大地已从严冬酷寒中苏醒,一望无际的田野上已满是翠绿,冬小麦正奋力地抽着芽儿。 田间辛勤劳作的百姓额头上挂着汗珠,脸上挂着抑制不住的笑意,这不仅是满足,更是对幸福生活的憧憬。 叶治实行的最重要的改革就是给客户及下等户授田,消弭了主、客户的阶层差别,极大缓解了社会矛盾,并夯实了他们主要依赖阶层的经济基础。 两宋时主户约占人口的百分之六十五左右,其余则为客户。主户依资产高下分为五等,第一等户一般为三顷以上土地占有者,超过三顷以上许多倍者为出等、高强、无比、极力户。二等户约占土地二顷左右,三等户约占土地一顷左右,第三等户实际上是富裕户与小地主的混存阶层,第四、五等户占地在50亩至20亩以下。 其中第五等户比例最高,他们与客户相加约为全宋人口的百分之八十以上,是社会生产的主要负担者。可以说他们是社会金字塔的塔基,假若这百分之八十的不稳固,那整个金字塔就有倾覆之危。 如何才能使他们稳如磐石,说白了就是有田耕、有屋住、有衣穿、有饭吃,有牢固持久的家庭经济基础。 他们不会被风险击倒,叶治他们才不会被击倒。 “驾!驾!” 陈立行使劲地挥着马鞭,眉县已在眼前,他心中却越是焦急。 “陈大哥慢些!”身后两个追赶的兵卒大声喊着,“让我在前面引路!” “来者何人?停下!快停下!” 眉县北门的守门士兵见一行三骑朝城门冲来,急忙出手阻拦,要例行盘查。 “吁……。” 带头的兵士勒住了马儿,从腰间掏出一块银光闪闪的令牌朝前一秀,道:“我是宝鸡陈将军麾下,有紧急军情禀告叶大人!” 守门士兵一看,居然是左军铜质青龙令,这可是左、右军大统领一级才配有的随身令牌,不禁吓了一跳,急忙闪到一边,拦开进出的百姓,让出了一条通道。 拿下凤翔六县后,叶治就将都督行府迁到了眉县,离金人控制的最前线乾州武亭镇不到百里,这既方便了处理紧急军情,也显示了临陈进取的决心。 都督行府就设在原来的眉县县衙,北门进城后往南半条街左转就到。 “来者下马!” 带头兵士又出示了青龙令,问道:“叶大人可在?” “叶大人不在行府。” “那在何处,我有紧急军情。” “叶大人去了武学。” “好,有劳了。上马,去武学!” 眉县本来没有武学,是叶治到眉县后新设的机构,主要负责都督行府新提任的中下级军官的培训,相当于后世的军官学校。 拿下凤翔六县后,都督行府的军马扩充的很快,短短两个月不到就增长了一倍,总兵力突破了四万。 这还是叶治主张走精兵路线,进行了控制,要不然拼凑起十万大军也不是什么难事。 都督行府的募兵政策实在太有吸引力了,尤其是对那些无地、少地的主客户。土地对于他们来说是最为宝贵的财富,意味着家庭长久的富足根基,正因此,他们也才会拼尽全力去争取和守护。 人马扩充的同时也带来了问题,一个是装备、一个是训练、还有一个军官紧缺的问题。 对于装备,普通的刀枪弓弩器甲倒是不缺,和撒离喝大战时缴获的战利品已足够武装,主要是手雷和火炮等新式装备。所以,鲁奇负责的研究院和工坊正抓紧扩大生产。 而训练也不是大问题,新招募的士兵中有不少是签军,其他的即使没有从军经历,也受过乡兵弓箭手之类的训练,都有一定的军事基础,只要在纪律、战术、技巧上进行强化,短期内就可形成战力。 军官短缺反而成了最大的问题,为了尽快组织起整个大军完整的架构,都督行府提拔了许多军官。 但并不是说把人摆到那个位置上就万事大吉了,关键是这些军官要有足够的能力和素质承担起各自的责任。 俗话说得好,“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一头狮子带领一群羊能打败一只羊带领的一群狮子”。 所以,一个团队有一个称职的管理者、强悍的领导者,对于团队的战斗力至关重要。 武学的设立就是为尽快培养一批合格的狮子型的团队领导者,以此提升带动整个队伍的战斗力。 基于这样的目的,武学所教授的内容也不再是个人的战斗技能,而是团队领导者所必需的组织、管理、决策、执行等能力,换言之,就是要打造政治过硬、信念坚定、作风优良、本领高强、纪律严明的军中管理团队。 叶治作为大boss,给武学学员讲政治、讲信念、讲作风是必修课。 武学其实就是眉县的教场,也没什么正儿八经的教室,学员都坐在操场上,教阅台当讲台。 叶治还让人刷了一面大黑板,石膏当粉笔,一边讲一边“刷刷刷”,分分钟找回了当年教书育人的感觉。 叶老师左手叉着腰,右手食指中指夹着石膏粉笔,正讲得唾沫飞起,突然传来的疾呼打断了叶老师的兴致。 “官人!官人!” 三个人影冲到了操场,其中一个还大胆包天想直接冲上了讲台,被两侧的护卫给拦了下来。 “治哥儿是我啊!陈立行!” “陈师兄,是你?!” 叶治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蓬头垢面像逃难似的人,就是自己的师兄陈立行。 也难怪叶治一时认不出,陈立行没日没夜赶了几千里的路,精神负担又重,整个人骨瘦形销,哪认得出什么样子。 “是我呐。”陈立行又用瓯语答了一句,激动地快要落下泪来。 “师兄,你怎么来啦?” 叶治冲下了讲台,握住了陈立行的手,一股不祥的预感在心头弥漫开来。 陈立行颤动着嘴唇,泣道:“出大事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七十三章 诀别歌 都督行府大堂的气氛无比凝重,每个人的心头都像压着千斤巨石,还有深陷蛮荒沼泽般的痛苦和绝望。 桌案上放着秦桧发的最后通牒,为了逼叶治就范,秦桧在最后通牒中极尽威胁之能事。 不管赵构会不会信守承诺,也不管是前方刀山火海,还是万丈深渊,临安这一遭必须要走,这是叶治早已打定好的主意。 谁都能猜到等待叶治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每个人脸上挂着的悲愤不正是诀别的色彩吗。 “大官人,与其白白送死,还不如带兵杀回去!” 呼延通红着眼睛喊道:“咱们杀回临安,把阿爷阿姥和大帅都救出来,顺便宰了秦桧这厮。” 虽然呼延通说的像是气话,但在场有许多人确实有这样的想法。 “呼大哥,此事不可为。” 叶治劝说道:“因我一人事,让万千兄弟冒生命危险,一不可取;将我家仇,置于国恨之上,二不可取;以弱攻强,将全军将士置于险地,三不可取。所以出兵一事,切勿再提。” “可,”呼延通急道:“明知是火坑,去了就是个死,那为何还要往里跳。” “呼大哥,我知道你为我好。”叶治道:“但若不行孝,岂是人子?我心意已决。” “唉……”呼延通长叹一声,垂下了头。 “阿治,我知道如何劝你都没用。” 一直沉默不语的种彦崮哑着声音说道:“此去临安九死一生,甚至是十死无生。但你要记住,天无绝人之路,切莫放弃希望。大丈夫能屈能伸,但凡有一丝希望,受些屈辱又能如何?别忘了,收复中原的大业还等着我们兄弟一起去完成呢。” “嗯,我记住了。” 叶治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假如我真的回不来了,大家切莫想着替我报仇,要牢记你们肩上担负的重任是规复中原,拜托众位兄弟了。” “官人,你就让我跟你去吧,也好有个照应。”夏侯镜红着眼,央求道:“刀山血海,我和你一起闯。” “夏侯,你跟我走没意义,好好照顾玉芝和阿囡。”叶治摇摇头,道:“谁也不许再提同行之事,这是军令!” …… “大人,来了。” 杨从仪指着大散关外喊了起来。 川陕宣抚副使郑刚中顺着杨从仪所指,只见视线远处的绿色中涌动起一道青黑,如同寂默的潮水以一往无前的决绝向大散关逼来。 数千精骑在山谷里静穆地行走,只有青龙旗和白虎旗在猎猎作响,初春的山谷本来已有了几分暖意,此时却如同肃杀的寒冬一般让人寒栗。 看着关外战意凛冽、悲愤盈天的数千精骑,杨从仪也止不住有些心悸,倒吸了一口凉气。 身着青色便装的叶治骑行在队伍的最前头,大散关就在眼前,叶治举起右掌,静穆的潮水顷刻间化作了冰涛。 叶治转过身,深深地看了一眼身后的战友,翻身下马,有些不舍地拍了拍青狮的脖颈,然后默默地向大散关行去。 行了十数步,叶治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对着前来送行的数千颗不屈的心深深地行了一礼。 叶治转身,再次迈开坚定的脚步, “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叶治深沉回转的吟唱在天地间回荡,种彦崮等人早已是泪流满面。 “郑宣抚,叶某人来了。” 叶治和陈立行二人站在了一如离开时那样雄伟的大散关前。 “打开城门!” 转眼功夫,洞开的城门就如同饕餮的猩红大嘴,一口将猎物吞了进去。 叶治对郑刚中行了一礼,问候道:“宣抚别来无恙。” “子威…” 如此的见面,郑刚中不免唏嘘,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来人,快给反贼叶治上枷锁!” 一旁早已虎视眈眈的皇城司小头目急不可耐地叫嚣了起来。 郑刚中侧身冷冷地盯着小头目,喝斥道:“此处哪容得你来指手画脚,给我退下!” “还不退下!”杨从仪眼睛一瞪,就要发飙。 皇城司仗着是天子禁军又有秦桧授意,刚想耍大牌,见杨从仪要暴走的节奏,只得悻悻地退到一边,在心里画个圈圈诅咒你,而且回去告个刁状也是少不了的。 “武元。” “末将在。” “一路上好生看押,若是有半点差池,我唯你是问。” “末将得令!” 武元是郑刚中亲卫统领,此次赵构将押送叶治的任务交给了宣抚司,郑刚中特意从亲卫中挑选了两百精兵由武元带着,负责押送叶治前往临安府。 于公于私,郑刚中不得不慎而重之。 他知道秦桧早就想置叶治于死地,此番前往行在,山迢水远数千里,万一出什么篓子,最后这个黑锅肯定是要宣抚司来背。 即便有心之人不敢在路上下死手,就看刚才皇城司的做派,显然是不怀好意,若不好生“看押”,叶治不死也得脱层皮。 叶治怎会不知郑刚中的好意,他对郑刚中点点头,道:“就此别过。” 此刻,郑刚中百感交集,千言万语化作一句:“子威,珍重!” …… “大人,游将军求见。” 杨从仪微微一愣,放下了毛笔,喃喃道:“他怎么跑这来了。叫他进来。” 游华是杨从仪心腹,大散关的守将,人如其名,滑的很,也精明的很。 “大人。” “你不在大散关好好守着,跑来作甚,小心我治你个玩忽职守的罪。” “嘿嘿,”游华搓了搓手,笑道:“卑职有要事禀告。” “何事?”杨从仪瞟了一眼奸商样的游华。 游华凑到了杨从仪的身边,低声道:“关外有人求见。” 杨从仪微微一愕,脑子里浮现起几日前关外数千铁骑那冲天的悲愤和杀意,不由地心头又是一悸。 杨从仪紧着眉头问道:“谁?” 游华观察着杨从仪脸上的颜色,小心翼翼地回答道:“种彦崮。” “他?他来干什么?”杨从仪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游华附在杨从仪的耳边,说道:“他想请大人给个方便。” “他要何方便?痛快点,别婆婆妈妈的。”杨从仪白了一眼游华,骂道:“有屁一次放完。” 游华心中一喜,连忙点头哈腰应道:“是,是。” 游华对杨从仪的脾性再清楚不过了,嘴上虽骂,其实有戏,于是鼓舌道:“种彦崮说叶治去临安十死无生,他作为结义兄弟,怕叶治死了没人收尸,所以恳请大人发发慈悲,行个方便,他借道往临安走一遭,送叶治一程,也好全了兄弟之义。” “这是种彦崮孝敬您的一点心意。”说着,游华从怀里摸出了一张纸呈给了杨从仪。 杨从仪打开一看,眉头一耸,微微笑道:“真是好大的手笔。” “大人,种彦崮说了,只要大人肯行这个方便。除了这礼单上的东西,他再在贸易上让出一成的利。” “什么!” 杨从仪委实吃了一惊,自从和关外进行贸易以来,其中获利之巨,杨从仪又不是不知道,与这一成利相比,礼单上的东西都算“洒洒水”了。 游华见杨从仪犹豫不决,心中紧张,急忙吹起了耳旁风,叹道:“唉,种彦崮如此有义气,叶治能有他这个结义兄弟也是值当了。” 杨从仪哪会不知道游华的鬼心思,没好气地扔过去一个白眼,道:“财帛动人心,你就不怕有命拿没命花啊。” “嘿嘿,怕,怕。”游华有点惋惜地说道:“卑职明白这个道理,可卑职也不是单单为了这银钱。” 杨从仪带着太阳打西边出来的意味看了一眼游华。 游华继续面带“崇敬”地叹道:“卑职觉得种彦崮和叶治都是有情有义的汉子,咱们借出一条路,让他们全了兄弟之义,这也是积德的事情,大人,您说是不是。” “哼,话都让你说尽了。”杨从仪没好气地训道:“此事干系重大,没有万分的把握绝不可轻易答应。” 游华见杨从仪语气中有些松动,继续使劲劝说道:“种彦崮就区区几个人,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你闭嘴,”杨从仪喝道:“事情哪有你想的这么简单,此事我要好好想想。” 说实在话,杨从仪也想成全种彦崮。 虽然种彦崮和叶治曾落过他的面子,但那是立场不同,在杨从仪心里他们都是值得敬佩的真汉子。 特别是得知他们在凤翔将金人杀得哭爹喊娘,杨从仪真是打心里佩服。 可若是让种彦崮过去,万一他在临安闹出乱子来,那可是天子脚下,追究起来,他杨从仪有几个脑袋够砍? “你先回去吧,等我从宣抚司回来再说。” 杨从仪这是要将矛盾上交,让郑刚中去拿主意,只要郑刚中点头,到时候即便天塌下来也有大个子顶着。 第二日,杨从仪便从凤州赶到河池面见郑刚中。 郑刚中知道杨从仪心里打的是什么小九九,他将种彦崮的礼单递还给杨从仪,只丢下了两句话,“你今日说的事情我从未听见过。南北百姓往来未尝不可。”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七十四章 天字第一号 城,还是那座熟悉的城,那座碧玉金钗、暖风醉人、烟火十万家的不眠城。 “啊,终于回来了。” 皇城司小头目看着眼前的余杭门不由长舒了一口气,“这趟差事可把老子给累死了。” 也难怪这小头目吹胡子瞪眼,临安到凤州一来一回八千里,两个月的颠簸奔走,铁打的身体也要吃不消。 更何况这一趟差事连个屁的油水都没捞到,就更觉得倒霉吃亏。 “停下!”小头目斜睨了一眼钦犯叶治,嚷道:“给犯人上枷锁!” 皇城司的人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气,这么劳苦的差事没有油水不说,一路上对犯人既打不得又骂不得。 而叶治像是要回临安做大官一般,天天催着大伙多赶路,他怎么就这么急着回去送死? 最可气的还是宣抚司的那帮人,听由叶治指挥,这哪里是押解犯人,简直是在伺候大爷! 一路上皇城司提出过无数次的抗议,可人家就不搭理你,说什么押解是他们的任务,皇城司无权插手。 娘的,不就是仗着自己人多嘛。 现在好了,终于回到自家地头,看你们还敢嚣张。 听队长这么一嚷,几个皇城司的士兵翻身下马,取出枷锁就往叶治冲来! 武元一看这苗头,立马大声喝止道:“你们干什么!” “哼,干什么!你们这是在押解犯人吗!” 小头目瞪着眼睛底气十足地质问道:“一路上好吃好喝供着,你别忘了,他可是犯下十恶不赦大罪的朝廷钦犯。路上由你们胡作非为也就罢了,现在到了天子脚下,莫非你们还要袒护不成!小心相公治你们的罪!还不快给老子让开!” 武元怒目相视,丝毫没有退让之意。 “怎么?”小头目尖叫了起来,“还想动手不成!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你!” 武元被噎得够呛,俗话说强龙难压地头蛇,小头目这帽子一道:“来吧。” 小头目冷哼一声,手一挥,几个皇城司的人凶神恶煞般地冲了过来,戴枷的戴枷,上镣的上镣,不大会儿工夫,就给叶治按照重犯的标准穿戴齐整。 脖颈上的木枷足足有三、四十斤重,再加上镣铐,就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叶治吸了一口冷气,稍稍活动了下像要被勒断的脖颈,这不动还好,一动就是一阵剧痛。 “小三,你先去大理寺禀报!”小头目吩咐道:“走,快走,别再耽搁大爷的时辰。” “好嘞,头儿。” 小三应了一声,骑着快马就往大理寺而去。 进了余杭门往南至景灵宫,左转上御街过常平仓方到大理寺,还有两里多的路程,这一路上滋味不提也罢。 余杭门是临安城的北大门,门外便是京杭大运河的大集市,人来人往、商贩云集,是杭城最热闹的地方。 皇城司押着戴枷上镣的叶治,还有两百人马陪衬着,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目光,那真是万花丛中一点绿,“最靓丽的风景线”。 “快看快看呐!”吃瓜群众立刻骚动了起来,“这是哪里抓到的要犯啊。” “这是什么人啊,这么多官军押着。” “肯定是犯了什么杀头的大罪。” “这架势估计是江洋大盗吧。” “嗯,我看是,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干杀人越货伤天害理的勾当。” “看着长得人模狗样,居然是个贼毬,我呸!” “听说不是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而是专门坏姑娘名节的采花贼哩。” 人群中“消息灵通”人士有板有眼的说道:“听说已经害了十几家的年轻貌美的小娘子,不少人都轻生自尽哩。” “什么!畜生!真真该死,这样的无耻人渣败类就活该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畜生!我呸!” “打死你这个淫贼!”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一枚鸡子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稳稳地砸在了叶治的脸上。 好嘛,有了带头的,一时间烂菜叶、臭鸡蛋、甚至刚剁下的鱼头一股脑儿全都往叶治身上招呼。 “官人。” 陈立行痛呼一声,急忙上前护住叶治。 可惜袭击物太多,防不胜防,硕大的枷锁上挂着烂菜烂果,看上去就像一颗硕大的烂花椰菜。 太他娘的狼狈了! 皇城司的人脸带得意,这游街示众、千夫所指、万人唾骂可比脖子上挂枷锁有滋味多了。 “你们干什么!” 愤怒的武元“噌”的抽出了腰刀,咆哮了起来,吃瓜群众顿时吓得连连后退,一脸无辜。 宣抚司的兵马迅速调整队形,将叶治护在了中间。 “哟哟哟,我说武统领,你这是站在哪一头的啊。” 皇城司小头目羞辱了叶治,心情好了许多,阴阳怪气地讥讽道:“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和这逆贼是一伙儿的呢。” 武元盯了一眼小头目,冷然道:“宣抚司奉陛下旨意押送钦犯,在未交割前,哪需你来多嘴。押送途中若有什么差池,这个罪责你担待得起吗。” “你!”小头目被噎的语塞,撂狠道:“哼,我看你能护他到几时。” 余杭门到大理寺的两里路,尽管走得艰难,却走得无比的坚定和坦荡。 听皇城司来报,重犯叶治已押解到杭,大理寺卿薛仁辅携大理寺丞已在大堂坐等。 “报!人犯押到。” “带上堂来。” “带人犯!” 武元与皇城司小头目共同押着穿枷带锁,一身狼狈的叶治上了大理寺大堂。 薛仁辅往堂下仔细一看,果然是曾经的少年天才、人中龙凤叶治,心中不免唏嘘。 “诸位大人,末将武元,川陕宣抚司郑大人麾下亲兵统领,奉令押送要犯叶治。现人犯已押解到司,请大人验明正身,办理交割。” “嗯,武统领一路辛苦。”薛仁辅点头,便下了堂走到叶治跟前,这例行公事还是要的。 薛仁辅心情复杂地看着叶治,随后又与左右确认过眼神,才开口问道:“你可是叶治?” 薛仁辅当年也参与过审理岳飞,只不过和万俟卨、周三畏等之流不是一路,替岳飞父子鸣过不平。 叶治看着薛仁辅,面带恳请道:“是我。薛大人,听说家中阿爷、阿姥及内子都在大理寺看管,薛大人能否行个方便,让在下先与家眷见过一面。” 听叶治请求与家眷见面,薛仁辅神情微微一窒,旋即朗声道:“钦犯叶治确认无误,先将叶治押入大牢。” 薛仁辅话音刚落,皇城司的人就连拖带拽的把叶治押了下去。 大理寺的监牢还是那么气派,红墙黑瓦,命运就是如此的捉弄人,分配给叶治的牢房居然也是甲一号,也就是曾经关押岳飞的那间牢房,在客栈里那叫天字第一号。 熟悉的“卅”字型天牢,熟悉的阴冷味道,并没有让叶治生起故地重游的感慨来,他心中唯一挂念的就是家中的阿爷阿姥和雪儿。 在这天牢里居然还碰到了熟人——都头隗顺。 隗顺第一眼看到叶治,明显愣了一下,却不敢露什么声色,只顾带着皇城司的人将叶治投到甲一号牢房。 当隗顺打开牢门那一刻,命运将它的讽刺手法推到了些什么是好。 “隗都头,我们又见面了。” “官人。唉……”隗顺行了一礼,想说什么却又被堵在了嘴里。 “隗都头,我有一事相问,请如实相告。” “官人请说。” “听说我家眷也关押在此,不知家中阿爷阿姥和内子可好?” 隗顺被叶治问得神情一黯,略微垂下了头,小心地避开了叶治的眼睛。 见隗顺犹犹豫豫支支吾吾的样子,叶治心里“咯噔”了一下,一种强烈的不安弥漫了心头,急道:“隗都头,你快说啊!” “这……。” “快说!”叶治焦急地喊道:“我求求你快说!” “唉,”隗顺叹了一口气,把心一横,痛惜道:“官人,老夫人和老丈都故去了!” “什么???!!!” 叶治整个人都懵了,他歇斯底里地喊道:“不!不会的!!你肯定是在骗我!!!” “半月前老夫人病故,老丈几日不吃不喝也跟着走了。” “啊!噗……” 叶治如遭雷击,伴着惨呼,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就仰面栽倒。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七十五章 三司会审 “官家,适才大理寺来报,叶治已押解到司,现关押在天牢中。” “哦,这么快。” 赵构有点意外,当年他召川陕宣抚使张浚赴行在,这小子在路上就折腾了小半年,还是赵构前后几次派人催促的结果。 邝珣没有接赵构的话茬,继续禀告道:“只是叶治押解到大理寺后不久便吐血昏厥。” “嗯?怎会如此?”这下赵构真的有些意外了。 “据大理寺说是气急攻心所致。” 邝珣嘴上应着,却极为少见的在内中腹诽,明知故问,相依为命的至亲死在了监牢里,你说他为何吐血! “嗯。”赵构轻哼了一声,道:“让大理寺看紧些,莫要误了三司会审。” 叶治的待遇比岳飞还高。 当时主审岳飞的是御史台和大理寺,现在审问叶治还加上了刑部,三司使一个不缺。 叶治吐血昏厥,大理寺监牢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大理寺卿薛仁辅得到报告后,急忙差人去请大夫前来救治。 说来也巧,大理寺请来的大夫居然也是宝安堂的许仁远。 许仁远几针下去,叶治吐了一口淤血,终于被弄醒。 不过醒归醒,人却像痴傻了一般,形同枯槁、面若败絮,呆呆地一个字也不吭,问他什么都没任何反应。 这可急煞了薛仁辅,叶治不会真傻笔了吧,要是真傻了,那三司会审该怎么办,朝廷可是要把叶治办成铁案的。 “大人,内省来人。”僚属心急火燎的禀告打断了薛仁辅的思绪。 薛仁辅一惊,忙问道:“是谁?” “邝公公。” “啊,走,快去迎接。” 薛仁辅一听是入内内侍省都都知邝珣,心中更是凛然,他心里清楚,赵构身边最红的大太监上门只可能是为了叶治而来。 “邝公公。” 薛仁辅一边招呼一边上前施礼,薛仁辅乃从四品的七寺卿,品秩尤在邝珣之上,却丝毫不敢摆谱。 “薛大人无需多礼,咱家今日是奉陛下旨意来看看那叶治的,劳烦薛大人引路。” “公公请。”薛仁辅一躬身,便引着邝珣前往天牢。 天牢中有些昏暗和阴寒,邝珣微微眯起眼睛,才把天牢内看个清楚。 “公公,这边请。” 薛仁辅领着邝珣左转右拐,到了最里头的一间牢房,“公公,是这一间。” 邝珣往牢房里一看,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囚徒枯坐在牢房内,对于外边的动静好似浑然未觉。 邝珣带着询问的神情看了一眼薛仁辅,薛仁辅会意,对邝珣点了点头,表示眼前这个如乞儿一般的人就是正主。 “你们先回避。” 邝珣挥了挥手,薛仁辅识趣,带着其余人等都退了出去。 隔着栅栏看着叶治落魄丢魂的样子,邝珣心中一阵难过,良久都不知如何开口是好。 “唉……。”邝珣深深地叹了口气,痛惜道:“阿治,你本有大好前程,为何行差踏错,要走到这一步。” 见叶治没一点反应,邝珣又不甘心地继续说道:“陛下本对你寄予厚望,只要你依规蹈矩,封侯拜相自不在话下。可是你年少气盛,既不体圣意,又不识进退之道。殊不知刚过易折,慧极必伤。要是你肯为退让,岂会沦落到今日地步。你本可是国家栋梁朝廷砥柱,如今却身陷囹圄犯下不赦大罪,悲哉,惜哉!” 邝珣对叶治也算够可以的,要不然今天也不会说出这么一番掏心的话来,奈何叶治却还是半点反应没有,仿佛像断绝生机的枯木一般。 “我知道你心里怨恨,可陛下也有他的难处。” 邝珣叹道:“我侍奉陛下几十年,他的苦与难又有谁人知晓,我们作臣子的本分,不就是为陛下尽忠尽孝、分忧解难吗。”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都太迟了,你也莫要怨恨陛下。”邝珣脸上难掩悲痛,“我今日来,权当是送你一程。如果有来世,还是做个富家翁吧,平安喜乐过日子。” 说完,邝珣深深地看了一眼叶治后,便带着叹息转身离去。 就在他快要消失在黑暗里时,身后传来了一个冰冷而坦荡的声音: “我,问心无愧!” …… 三司会审的主审官除了大理寺卿薛仁辅外,还有权尚书刑部侍郎周三畏和御史中丞罗汝楫。 周三畏虽非秦桧心腹,但在审理岳飞时附会冤狱出了大力,后得秦桧保荐,升任权尚书刑部侍郎,成为刑部的扛把子。 而罗汝楫则是秦桧身边最凶恶的一条狗,弹劾岳飞及朱芾、李若虚等议曹。岳飞冤死后,弹劾同情岳飞的大理寺丞何彦猷、李若朴,弹劾与秦桧不合的王庶、刘子羽,反正是秦桧指谁咬谁,不遗余力。 他的狂吠乱咬也使他平步青云,不到两年内从殿中侍御史迁起居郎兼侍讲,不久兼权中书舍人,除右谏议大夫,再迁御史中丞,成为三法司中最有分量的那一个。 现在主子要咬死叶治,疯狗能不卖力吗。 …… “带人犯。” 坐在最中间的罗汝楫一拍惊堂木,吹鼻子瞪眼地叫了起来。 “威武……” 随着堂下衙役的杀威声,叶治被两名差役架到了大堂上。 罗汝楫声色俱厉地喝问道:“堂下跪的可是叶治!” …… “你可是叶治!!” 罗汝楫见叶治看也不看自己,一声不吭,顿觉失了颜面,再次厉声喝问了起来。 …… “大胆!” 罗汝楫见叶治完全当自己是空气,怒不可遏,骂道:“好你个逆贼,到了堂上还敢嚣张如此,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还不知道自己在哪儿。来人呐,给我打三十大棒!” “且慢!” 罗汝楫瞪着眼睛,要拔出令箭,先出了胸中恶气,好叫叶治这厮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却被坐在右首的大理寺卿薛仁辅给止住了。 罗汝楫面色不虞地看了一眼薛仁辅,你这是几个意思? “咳…,”薛仁辅咳了一下,低声对罗汝楫提醒道:“罗大人,叶治前日吐血昏厥,之后又拒饮食,身体孱弱,恐经不起这杀威棒啊。” 罗汝楫神情一窒,不由将刚拔出的令箭又重新插回了箭筒。 看来这飚还真发不得,要不然几十棍子下去,万一把叶治给打死了,主子那里可没法交代。 秦桧可叮嘱过了,无论如何一定要拿到叶治亲笔画押的口供,要是这差事办砸了,罗汝楫的官位也到头了。 “叶治,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将如何残杀上官,反叛朝廷的事情交代清楚,免得遭罪。” 坐在左首的周三畏开了口,及时给罗汝楫解了围。 …… “哼哼,别以为一言不发,我们就不清楚你做的恶事。” 周三畏冷笑道:“你被贬凤州后,对朝廷怀恨在心,又勾结大散关守将种彦崮掳掠人口贩卖为奴,贪赃枉法。你阴私不法被凤州知州黄成蹊所知,你为泄私愤,残杀知州黄成蹊及通判张方和、县令车汉。尔后为逃罪责,又与种彦崮勾结巨盗据占凤州为叛。此后宣抚司出兵,你畏罪潜逃出关,又祸乱边境。你之所作所为实乃罪大恶极、人神共愤。” …… 周三畏讲故事的能力厉害的令人发指。 “陛下神威浩荡,终是让尔等悖逆万恶之徒授首。尔悖逆残暴,事实具在,容不得你半分抵赖,若再不认罪伏法,天理不容!” “叶治,你这背信弃义的逆贼,还不认罪!”罗汝楫也在一旁痛骂了起来,唾沫横飞。 …… “好你个叶治,死到临头还敢猖狂,你以为我真不敢动你不成!”罗汝楫气得胡须发抖,恨不得撸起袖子亲自干死叶治。 “叶治。” 一直在旁边冷眼看罗汝楫和周三畏表演的薛仁辅忍不住开口劝道:“你不爱惜自己,那也要为家眷想想。 叶治终于抬起了头,冰冷的目光盯得周三畏和罗汝楫一哆嗦,浑身不自在。 薛仁辅继续说道:“你阿爷阿姥虽然已故去,但家眷尚在狱中。陛下仁德,只要你认罪伏法,家眷一干人等概不追究,你好自为之吧。” “拿笔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七十六章 施全 “相公,大喜啊!” “噢?喜从何来啊?” 秦桧看罗汝楫和周三畏二人一脸喜色,其实心中已有了六分准数。 “相公,叶治招供画押了。”御史中丞罗汝楫一脸谄媚地说道:“果不出相公所料,叶治这厮真是罪大恶极。” “噢,”秦桧不动声色地问道:“叶治是如何招供的?” “相公,这是叶治的供状,请相公过目。”罗汝楫邀功似的将供状呈了过去。 “供状我就不看了,”秦桧身子往椅背上一靠,闭上眼睛养起神来,“有劳罗中丞给我讲讲。” “是。” 罗汝楫带着得色恭敬地说道:“叶治当堂供认,其在凤州勾结大散关守将种彦崮掳掠北方饥民贩卖为奴,此事被凤州知州黄成蹊得知。黄成蹊欲弹劾叶治阴私不法事,叶治得知后怀恨在心,伙同种彦崮对黄成蹊及通判张方和、县令车汉等人痛下杀手。其后,叶治怕事迹败露,朝廷追究罪责,便勾结盗匪占据凤州谋叛。后川陕宣抚司发兵前往剿灭,叶治不敌,便带着盗匪逃亡关外,窃占宝鸡,坏我朝与金国邦交。叶治所作所为实乃罪大恶极,百死难赎。” “嗯。” 秦桧听完,睁开眼睛满意地点了点头,道:“真没想到叶治居然如此丧心病狂,真是死有余辜。罗中丞、周侍郎,此番辛苦啦。” 拿到这样的供状,秦桧的心总算完全放到肚子里了。 凤州的事情,虽然手尾处理的挺干净,没露出什么马脚,但朝中上下对于叶治突然杀死黄成蹊等人的原因还是有诸多怀疑和猜测,甚至连赵构都派人去调查过。 现在有了叶治亲笔画押的供状,秦桧就可以堂皇地堵住那些怀疑和猜测的嘴。 “事不宜迟,抓紧把叶治的供状进呈御览吧。” “是。” …… “笃笃笃…” “谁啊?” “笃笃笃…” “谁啊,来啦!” “咯吱”,隗顺打开院门不由愣了一下,“你们找谁?” “隗都头可还记得我。”夏侯镜上前一步,提醒道:“在下曾与另外一人前来拜访过隗都头。” 隗顺借着皎洁的月光仔细一瞧,觉得眼前的人确实有些面熟,回忆片刻,随即惊道:“是你!快,快进来说话!” 隗顺将夏侯镜几人让进了院子,小心地关上了院门,道:“外间不是说话的地方,诸位屋里请。” “孩他娘,你和娃儿先到厢房去,我与几位官人说会儿话。” 支走了家眷,隗顺开门见山,问道:“几位官人来访,是为了叶大官人的事吧?” 夏侯镜和种彦崮对视了一眼,道:“不瞒隗都头,在下今日冒昧登门,正是为了叶官人。” “叶治怎么样了?”未等隗顺说话,种彦崮就焦急地问道:“他现在可还在大理寺内?” “唉,”隗顺叹了口气,道:“叶大官人眼下还关押在大理寺天牢内,只是吃了不少苦。” “叶治怎么了?还请都头速速相告!” “大官人前几日被押解到司,得知家中阿爷阿姥已在狱中过世,悲伤过度,吐血昏厥。” “啊!怎会如此?!” “官人有所不知,唉,叶大官人阿姥在入狱前已经久病在身,入狱不久便病发,虽经诊治,终究是人力难回,于月前病逝。阿姥病逝,阿爷便不吃不喝,几日后也随阿姥一同故去了。” 隗顺痛惜道:“叶官人宣押到司后,追问小人家中阿爷阿姥可还安好,小人无法隐瞒,只得据实相告,叶官人当场吐血昏厥。经救治,官人终于醒转,却不再饮食,身体每况愈下。前日,御史台、刑部、大理寺三司会审,三法司以叶夫人性命相要,官人被迫招供。昨日,官人因数日水米未进而再次昏厥。唉……,如今三法司已定案,恐怕叶官人时日无多。” “他娘的!” 一直黑着脸的大马勺忍不住叫骂了起来,“将军,还等什么!今夜咱们就杀进去,把大官人救出来!” 黑铁塔似的大马勺这么一嚷,着实把隗顺吓了一跳,急忙劝道:“这位官人,不可,不可啊。现如今大理寺内外由皇城司大队人马驻守,诸位莫要以身犯险。” “哼!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大官人断送性命不成?!” “大马勺,你莫要在此瞎嚷。” 种彦崮责怪地看了一眼郭进,此时他反而冷静了下来,“多谢隗都头坦诚相告,实不相瞒,我乃叶治结义兄弟,此番前来,只想送他最后一程,也好全了兄弟之义,不知隗都头能否通融,让我见兄弟最后一面,这是一点小意思,事成之后,当另有重谢!” 说着,种彦崮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小包袱,放在了桌上解开了裾扣,一堆美玉宝珠登时闪耀出了醉人的光彩。 隗顺却是不看,苦笑道:“这位官人,请收起来吧。在下是钦佩叶大人的气概,所以才据实相告,却也只能如此了。在下还有一家老小,断不敢节外生枝,还请官人莫要为难小人。” 种彦崮沉默了半会儿,最终还是默默地将小包袱收了起来,“在下还有一事请教。” “官人请讲。” “叶夫人是否也关押在大理寺内?” “正是。叶大人关押在甲一号,叶夫人关押在丙六号。” 种彦崮点点头,拱手施礼道:“多谢隗都头,今日叨扰了。” “唉,官人说得哪里话,在下是有心无力,还请官人原谅则个。” 出了隗顺家门,种彦崮、夏侯镜、郭进三人有些心灰意冷地在街上走着。 “将军,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就真的没法子了吗?”大马勺忍不住又嚷了起来。 “大马勺,你先把嘴巴把严喽。”种彦崮有些生气地提醒道:“记住,咱们是在临安。” 郭进长得像人熊似的,在人群中本来就惹眼,要是嘴巴再大大咧咧不加遮拦,指不定就要惹出祸来。 “哎哟,瞧我这臭嘴。” 大马勺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拍了下自己的嘴,连忙致歉道:“将,额,陈老大,我是一时情急,下不为例。” “夏侯,”种彦崮看着一直默不作声的夏侯镜,问道:“你走江湖的日子久,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难。” 许久,夏侯镜的嘴里才吐出一个字来。 “唉……”种彦崮有些颓丧地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没什么门路和法子,凭他们三人,别说把人救出来了,就是见上最后一面都难比登天。 有力无处使,着实让人沮丧、懊恼。 “嗯?大马勺?!” 就在三人闷头走路,突然前方传来了有些惊讶的喊声。 郭进抬头一看,不由愣住了,脑子却一下子绕不过弯来。 “还真是你,他娘的,你小子不认得我啦。” “施全?怎么是你!”大马勺回过了神来。 “瞧你这话说的,为什么就不能是我。”施全怼了一眼郭进,问道:“这两位是?” “哦,他们是我的好兄弟,他叫陈大,他叫夏二。” 靠,这名字让你给取的,你就想不出其他字来吗,我哪里二了?哪里二了! 施全一听,不由多看了一眼种彦崮和夏侯镜,一个大一个二,这两人看着也不像是两兄弟啊,再说了,要是兄弟,怎么会不同一个姓呢。 “我说大马勺,这几年你都跑哪里去了?” “呵呵,跟着两个兄弟做点小买卖。” “走走,我刚好散班,咱们找个地方喝两杯,好好聊聊。” “这,”郭进有些问难地看了一眼种彦崮和夏侯镜。 “哎,我说大马勺,你什么时候如此婆妈了,爽利点,我做东!” 郭进见种彦崮微微点了点头,道:“好,施全,我倒要看看你的酒量有没有长进。” 保和坊一带多的是酒楼店肆,福来楼虽比不得丰乐楼、望湖楼等,却也小有名气,两层楼面,高朋满座,热闹的很。 施全要了个包间,店小二陆续布上酒菜。 “陈大、夏二,这位是施全兄弟。”大马勺介绍道:“当年我和施全都是岳元帅的亲兵。” “失敬失敬。”种彦崮端起了酒杯,道:“今日遇到施全兄弟,也是缘分,这杯酒我敬你!” “好!陈兄弟一看就是爽快人,干!” 施全和种彦崮碰了碰酒盏,仰起头就“咕咕”地来了个底朝天。 “施全兄弟,我也敬你。” 夏侯镜话不多,却也够意思,该有的礼数不能短。 “好,好。” 中华是礼仪之邦,酒是第一文化,几杯酒下肚,几人的关系瞬间拉近了许多,开始称兄道弟,掏起心窝子来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七十七章 假传圣旨 “施全,你现在在哪里高就啊?”大马勺一边问,一边又和施全拼了一杯酒。 “什么高就。”施全有点自嘲地说道:“就在殿前司混口饭吃而已。” 岳飞、韩世忠等解除兵权后,赵构将几大镇军马收回御前,并选调了一部分精锐充实禁军,施全就是当时被选调到了殿前司的捧日军,现在是捧日军的一个小校。 “怎么,在殿前司还觉得不痛快?” “呵,上四军看着是风光,实则憋屈啊。” 施全叹了一口气,默默地喝了一杯酒,“我倒是羡慕你,解了军籍,自由自在,不用再受那些鸟气。” 见施全有些郁闷,大马勺不知道如何温言宽慰,于是端起了酒杯,嚷道:“来来,一起干一杯,他奶奶的,今日不说这些乌糟事。” “好,来,来。” 施全和几人一起碰了杯,酒刚下肚,却又叹道:“要是相公还在该有多好,指不定咱们已经收复中原了呢。” 郭进也被施全勾起了伤心事,叹道:“是啊,真快,相公和赢官人屈死已经一年多了。唉,相公如此英雄人物,却死在了奸人的手里,也不知相公埋在哪里,想要给他老人家上柱香也找不到地头。” 施全早已哽咽,泣道:“相公待我等恩重如山,可我辈却不能报答万一,既保不得相公性命,又不能给相公伸冤报仇,唉,我等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 “唉,人死不能复生,施全兄弟节哀。”种彦崮也是鼻子发酸,唏嘘不已,赶忙劝慰道:“恶人一定会有报应的。” “都是秦桧这奸贼,我恨不得亲手宰了他!” “施全兄弟,此处需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你们不知道,秦桧这奸贼如今又在残害忠良。”施全恨道:“大马勺,你可还记得赢官人有个结义兄弟,是当朝状元。” 郭进一愣,看了一眼种彦崮和夏侯镜,回答道:“你说得莫非是叶治叶大官人。” “正是。” “他怎么啦?” “他现在关押大理寺天牢,听说三司会审已经结案,和相公一样,给安了个谋反的罪名,等着开刀问斩呢。” “叶大官人谋反?怎么可能。” “唉,还不是被秦桧奸贼陷害。”施全叹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要是杀了秦桧这奸贼,就没有那么多枉死的人了。” “施全兄弟,在下有一事相求。” 种彦崮心中权衡再三,终于做出了决断。 “陈大兄弟尽管说,什么求不求,只要我施全能办到的,绝无二话!” “此处非是说话地,可否寻一僻静处,再说与施全兄弟知晓。” “行,几位要不嫌弃,就到舍下一叙吧。” 施全租住的宅子就在报恩坊,出了福来楼过两个街口拐个弯就到。 “凤娘,开门,爹爹回来了。” “来啦。” 院内传来了清脆的答应声,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打开了院门,“爹,你回来啦,今日怎么晚了些。” “嗯,遇到了几个叔叔,吃了几杯酒。” 施全怜爱地摸了摸凤娘的头,道:“肚子肯定饿坏了吧,凤娘你先去吃饭,不用等爹爹,爹爹和几位叔叔说会儿话。” “嗯,几位叔叔快请进。”凤娘彬彬有礼地将种彦崮等人迎进了屋子。 “凤娘赶紧去吃饭吧,多吃点,不用给爹爹留了。” “地方有点小,几位随便坐。” “嫂夫人呢?” “唉,孩子她娘过世的早,就剩我和凤娘两个。”施全叹息道:“这孩子虽小,却乖巧懂事,平日里都是她在操持家务,照顾我饮食起居。” “陈大兄弟,此处没有旁人,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这时种彦崮反而犹豫了,把施全拉下水,好吗? 施全见种彦崮有些犹豫,脸上露出了不快的神色,道:“陈大兄弟,你要把我施全当自家人,有什么事就直说,莫要支支吾吾。” “唉,实不相瞒,我等正是为了叶治而来。” 种彦崮叹道:“在下种彦崮,叶治是我结义兄弟,如今他身陷囹圄,我想救他出来,却苦无办法。今日碰巧遇见施全兄弟,就生了求助之心,却又怕连累了你父女。” 施全一愣,问道:“大马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施全,你听我说。”郭进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这事还得从相公下狱时说起。” “相公在狱中时,曾让岳雷官人给我带来口信。他说叶治官人一直在设法营救他,定然会遭秦桧奸党的嫉恨。相公怕叶官人会遭秦桧毒手,就让我在他死后追随叶官人,保护他周全。” “后来我随叶官人贬官到凤州,在凤州结识了种将军。秦桧不死心,指使凤州知州黄成蹊设宴加害叶官人,此事被官人和将军得知,我等被逼无奈,只得先下手除掉黄成蹊等恶贼。后来,这事被朝廷得知,宣抚司发兵前来问罪。我们不忍自己人自相残杀,于是退出大散关外。没曾想,叶官人家眷落到了秦桧这奸贼手中,秦桧以此为要挟。” “叶官人为救家眷,不顾劝阻,毅然前往宣抚司自首,被押解回临安府。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叶官人被奸人害死,所以赶来临安,想法子把官人救出来。” 听完大马勺叙述,施全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说相公出事后,你怎么就突然没了音讯呢。” “唉,此次要是救不出叶官人,我怎么对得起相公临死前的重托啊。” “那你们想到法子了吗?” “呵呵,要是有法子,我们还用苦着脸吗。”大马勺苦笑道:“他娘的,实在没办法,那就杀到大理寺去把人抢出来。” “你可别轻举妄动。”施全连忙阻止道:“现在大理寺内外都由皇城司重兵把守,你这几个人硬闯等于是送死。” “施全兄弟,你可有什么好法子?”种彦崮问道:“如今叶治在牢中大大不妙,情况万分紧急,我们实在是没有什么法子,要不然也不敢来连累你。” “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我也不想叶官人此等忠义之士死于奸人之手。”施全正色道:“如今又知晓叶官人是相公托付之人,就更不能置身事外了。” 见施全旗帜鲜明地表明了态度,种彦崮心中感动不已,站起身对施全深深施了一礼,道:“请施全兄弟受我一拜。” “哎,不敢!”施全连忙阻止道:“种将军何需如此,说来都是自家兄弟,真是折煞我也。” “此事需好好计议,只能智取,不可蛮干,要不然非但人救不出来,还得把自己搭进去。” “施全兄弟可是有了什么好法子?” 施全沉思了一会儿,道:“如今也只有一个法子可以一试了。” “施全兄弟快说!” “如今只能想办法名正言顺地将叶官人从大理寺天牢中提调出来,再找机会出城。” “提调?”种彦崮有些不解地问道:“如何提调?” “像叶官人这样经三司会审的重犯提调,需三法司联署的提调文书。” “三法司联署提调文书?”大马勺嘀咕道:“那还不如直接抢人来得容易。” “大马勺,你别心急。”施全道:“除了三法司的提调文书,还有一个办法能把叶官人从牢中提出来。” “什么办法?” “要嘛,就是陛下直接下旨意。” “陛下直接下旨?” 种彦崮、夏侯镜等人齐刷刷地看向了施全,摸不准施全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一个殿前司小校能让赵构下旨提调叶治出狱?这不是扯呢吗。 “呵呵,难不成你们以为我能让陛下下旨啊。”施全笑道:“我可没这么大的能耐。” 切,这不等于没说。 看着几人一脸怀疑的表情,施全解释道:“只要让大理寺的人以为咱们是奉了陛下旨意来提调人犯不就成了。” 大马勺眼睛一亮,问道:“你是说假传圣旨?” “嗯,陛下的旨意又不全是圣旨或御札,也有口谕,只要咱们拿到能让大理寺信服的信物,此事就不难。” “什么信物?”种彦崮追问道。 “御赐金牌!” “你有?” “这么金贵的东西我可没有。” 额,大马勺白了一眼施全,还是等于没说,众人刚被提起来的精气神瞬间又漏了干净。 “虽然我没有,不过想想法子倒可以拿的到。” “果真?!” “嗯。” “施全啊施全,以后拜托你有话一次说完,搞得我们一上一下,小心肝受不了。” “呵呵,听说书听多了。” 施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们殿前司有一面御赐金牌,由当值的军都指挥使执掌,陛下若有临时旨意要办,就是以此金牌为信。只要我们拿到这块金牌,就能救出叶官人。” “好!太好了!”大马勺一拍大腿,激动地嚷道:“官人有救了!” “不过此事须得好好筹划。”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七十八章 御赐金牌 大内是由殿前司所领殿前诸班和御龙诸直护卫,而皇宫诸门的守卫则由捧日、天武、龙卫、神卫上四军负责。 唐大可是神武军的军指挥使,快四十的人了,生得白净微胖,看上去倒更像是部司里的清闲文官。 值夜对于唐大可来说是最痛苦的事情,不过幸好他是军指挥使。平素值夜,上四军各厢的都指挥使和副都指挥使都不会出现,就属他的官最大。 所以,没事的话可以猫在城楼里打个盹偷个懒,大冷天如果还能热上壶酒周上两口,那就更自在了。 交接完毕,唐大可就早早地猫在了丽正门的城楼里。 “笃笃笃,笃笃笃。” “谁啊。” 刚打上盹儿的唐大可被烦人的敲门声坏了兴致,不由有些恼怒。 “将军,是我,施全。” “何事?” “小的有要事禀告。” “进来吧。”唐大可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 施全一手提溜着一个竹制食盒,一手轻轻地推开了门。 唐大可半睁着眼睛瞥了一眼施全,问道:“什么事?” “嘿嘿,将军,小的今日得了两坛上好的神仙醉,特地拿来孝敬您。” 说着施全把手中的食盒摆到了案上,打开盒盖从里面取出了两个青瓷小坛。 “神仙醉?” 唐大可眼睛一亮,这酒可是望湖楼的独门啊,虽说唐大可凭自己的家资也能喝得起,但这么贵的价格,自己掏腰包的话也会有些肉痛。 “将军,这可是五年陈的神仙醉,听说是望湖楼窖藏里最好的酒了,有钱还不一定能买到哩。” 施全拔开了一个酒坛的盖子,“来,您闻闻,这香味是不是与别般不同。” 唐大可深深地吸了口醇厚浓郁的酒香,酒虫瞬间就被勾引了起来,他咽了咽喉咙,叹道:“真香啊,闻着这气味就要醉了。” “来来,小的给您满上,您尝尝味道如何。” 施全从食盒中取出一个酒盏,斟了满满一杯,殷勤地端给了唐大可。 唐大可接过酒盏,放在鼻尖闻了又闻,好像是要一口气把香味都卷进肚子里。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唐大可看了一眼施全,半开玩笑似的问道:“你小子今天下这么大气力,是不是肚子里憋着什么坏啊。” “嘿嘿,我就知道瞒不过将军您的法眼。” 施全咧嘴一笑,道:“将军,您看,我这个副都头都干了这么久了,啥时候能给我把这副字给去了啊。” “哼,我就知道你小子惦记着这事。”唐大可咂了一口酒,叹道:“啊,真是好酒!五年陈酿名不虚传啊,好酒!” “嘿嘿,将军喜欢就好,酒再好也不能干喝。” 施全又从食盒里取出了一个荷叶包来,“将军,这是望湖楼上好的牛肉,这个下酒,最带劲,您尝尝。” “嗯,好。” 唐大可抓起了两片牛肉就往嘴里塞,一边嚼一边满意地点头说道:“你的事我知道了,好好办差,亏待不了你。” “啊,那小的就先谢过将军了。”施全笑眯眯地又给唐大可斟满了酒,“将军真是好酒量,您多喝几杯。” “嗯,嗯。”唐大可喜滋滋地喝着酒吃着肉,怎么突然觉得值夜也是一件幸福的差事呢。 “将军真是海量啊。”看着唐大可两杯下肚,施全喜上眉梢,又是殷勤地给唐大可斟满了酒,“将军您多喝几杯,这巡夜的差事自小的们处理。” “嗯,呃。”唐大可打了个酒嗝,又端起了酒杯,有点迷糊地说道:“这酒劲还,还,真不…小……” “咣当。” 酒杯滑落到了桌上,不胜酒力的唐大可一头趴在桌上,没了动静。 “将军,将军。” 施全凑在唐大可耳边轻声地唤了起来,见他没反应,又用手推了推,唐大可还是没反应。 加了料的神仙醉就是好使! 嘿嘿,连唐大可这样的酒虫都被轻易放倒了。 施全又拍了拍唐大可红赤赤的脸,这个醉虫还是没有半点反应,看来隔壁药铺卖的蒙汗药品质还是有保证的。 施全不敢耽搁,迅速扶着唐大可仰靠在椅背上,并在他的腰间摸索了起来。 不一会儿,施全就在唐大可的腰带内侧里摸出了一把铜制的钥匙,绑着一条红绳圈栓在了腰带上。 施全心中一喜,迅速解下钥匙,打开了唐大可身后立柜的铜锁。 立柜里有一些文书案牍,还有一个檀木制的锦盒。 施全翻开盒盖,里面躺着一块巴掌大的黄灿灿的牌子。 施全取出金牌仔细看了看,只见金牌正面是一条腾云蹈浪的金龙,背面则是“御赐令牌”四个篆书。 就是你哩! 施全迅速将金牌揣入怀里藏好,重新将立柜锁了起来,钥匙挂回唐大可的腰带上,然后就悄悄地退出了城楼。 “施头,你这是要干嘛去啊。” “将军让我去办差哩。”施全对守门的兵士挤了挤眼,一副你懂得的样子,“赶紧把门打开,等我回来给你们带点好喝的来。” “好好。” 施全拍了拍门卫的肩膀,道:“莫要声张,要不然待会酒食可不够分。” “嘻嘻,省的省的,多谢头儿。” 施全牵着马闪了出去,迅即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 “嘚嘚嘚……” 在报恩坊施全宅子里苦等的种彦崮几人终于听到了巷子里传来了马蹄声。 “大马勺开门。” “你可回来了。”郭进一脸焦急,问道:“如何?东西到手了吗?” 施全点点头,随手从马背上取下两个大包袱,递给了郭进,道:“快把衣甲换上。” 不多时,报恩坊的巷子里冲出了四骑一车,拐上御街,就直奔大理寺而去。 …… “陛下,叶治已招供认罪,罪在不赦,望陛下速赐处分。” 大内御书房里灯火通明,除了赵构、秦桧,还有参政万俟卨、御史中丞罗汝楫、刑部侍郎周三畏和大理寺卿薛仁辅站了一溜。 取到叶治供状已好几天,可赵构一直没有下旨处分,叶治一日不死,秦桧就一日睡不香,因此他又带着万俟卨一班子进宫,向赵构施压。 “陛下,叶治罪大恶极、证据确凿,若不速赐处分,昭示天下,明正典刑,臣恐流言四起,于朝不利啊。”秦桧继续劝道:“而且,再拖延下去,金国那边也不好交待。” 老大开了头,万俟卨、罗汝楫、周三畏几个得力干将也纷纷劝谏道:“请陛下速赐处分。” 赵构确实有点儿犹豫,毕竟叶治曾是他青睐有加、简在于心的人,现在要决他生死,心中总有一丝丝不忍之状。 可是三司会审,叶治亲笔供状就摆在案头,不论内中有没有隐情,这小子犯下的一桩桩一件件总做不得假。 这小子干了这么多大逆不道的事情,都够砍十回脑袋了,自己居然还有些舍不得让他去死。 唉,朕真是太仁慈了,古之圣人鸟生鱼汤也不过如此吧。 赵构深深地看了一眼秦桧,眼中闪过一丝恨意和无奈。 罢罢罢,就算自己法外开恩,留这小子一命,他心里对自己也只有恨了。 恨朕的人,都让他去死吧! 赵构提起御笔,顿了顿,旋即“刷刷刷”地写了一行字,递给了秦桧:“叶治,特赐死。余等不问。” 秦桧接过书札一看,登时大喜道:“臣,遵旨!”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七十九章 更嚣张的狗 “什么人!快停下!” “吁……”施全勒住了马,略带倨傲地答道:“捧日军,奉旨办差。” 说罢,对种彦崮几人丢了个眼色,下了马,踱到了大理寺守卫面前。 虽说皇城司在临安城里也是牛气哄哄的主,那也得看在谁面前,在更牛b哄哄的殿前司上四军面前,皇城司还是很柔顺的。 “哦,原来是官长。”皇城司小头目连忙抱拳施礼问道:“不知官长深夜到此,有何差遣?” “哼。” 在皇城司面前,施全的鼻孔瞬间大了一圈,哼了一气,从怀中摸出御赐金牌朝皇城司小头目眼前一亮,道:“奉陛下旨意,前来提调人犯。” 皇城司一看施全手中的金牌金灿灿的有些晃眼,当下更加客气地问道:“不知官长要提调哪个人犯?” “哼,”施全嫌小头目管的太多,有些不快地道:“人犯叶治及家眷王氏。” “啊,叶治,这?”小头目“咯噔”了一下,上峰可特别交待过的,这一等一的重犯可轻易动不得。 “怎么?!”施全眼睛一瞪,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小头目支吾道:“叶治乃重犯,上峰交待过不可轻动,小的不敢做主。” “什么?混账!” 施全气得骂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老子手里拿的是什么!御赐金牌!五爪金龙的御赐金牌!你这个混账,连陛下的御赐金牌都不认得!误了陛下大事,你担待的得起吗!别说是你,连你上峰都得跟着吃挂落,混账,还不赶紧带路!” 小头目被劈头盖脸的一顿骂,立时怂了,施全手里的五爪金龙御赐金牌他还是认得的,意味着什么他也清楚。 “官、官长,请随小的来。” 呸,捧日军有什么了不起,平日就知道作威作福,打仗没卵用,再牛掰还不是陛下的狗,我呸!呸!呸! 皇城司小头目一边带路,一边在心里将施全祖宗十八代骂了n遍,仍是觉得不够解气。 “开门!开门!” 小头目使劲地拍打着天牢的院门,虽然不敢和捧日军这班龟儿子置气,给大理寺狱卒点脸色那还是可以的。 “大人,何事?” “废话少说。”小头目有些气急败坏地吼道,“提调人犯!” 狱卒不敢怠慢,连忙将众人迎了进去。 “隗都头,这几位大人奉命提调人犯。” “哦,这么晚了还提人啊。” 隗顺嘀咕了一句,抬头一看,登时愣了一下,眼前这几个人里怎么这么眼熟呢,好像昨天刚见过似的,尤其是那个像人熊一样,傻了吧唧杵在那里的。 “咳…”隗顺稍稍侧过了头,有模有样地问道:“敢问几位大人要提调谁,可有文书?” “哼!” 施全鼻孔里喷气,又倨傲地掏出御赐金牌往前一炫,道:“御赐金牌在此,奉陛下旨意提调人犯叶治及家眷王氏。” “哎呀呀,原来是陛下旨意。”隗顺连忙低头朝金牌躬身施礼,“大人稍待,小的这就去提人。” “六子,你去丙六号提王氏。大成,你随我去甲一号。” 叶治已经瘦的没了人形,像败革一样烂在干草堆里。 大成打开了牢门,隗顺径直走到叶治身旁,俯身下去附在叶治耳边轻声唤道:“官人,官人醒醒。是我,隗顺。” “官人,待会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出声。” 隗顺如蚊般的声音有如一道电流通过了叶治麻木的身体,“大成,过来搭把手,把他扶出去。” 隗顺和大成一左一右架着叶治出了牢房,雪儿已被六子押了出来。 隗顺暗中捏了捏叶治的臂膀,说道:“大人,人犯叶治带到。” 叶治有些吃力地抬起头,朝前看去,借着灯光看清的一刹那,昏暗如衢的眼中突然迸发出了亮光。 “治哥,是你吗?治哥!” 雪儿看清眼前不成人形的囚犯竟是朝思暮想的叶治,不由放声恸哭了起来,“治哥,你怎么啦,呜呜呜……。” “雪儿,我…,没事。”虚弱无比的叶治带着柔情和歉意看着雪儿,转而用瓯语叮嘱道:“不要哭,别出声。” 雪儿也是心思通明之人,见叶治突然转用瓯语,立时停止了哭泣,带着询问的眼神看向了叶治。 叶治微微点了下头,不再说话。 “大人,人犯叶治及家眷王氏都已带到,请大人查验交割。” “嗯,”施全将几乎要往前冲的种彦崮往身后一扒拉,装模作样地说道:“待我仔细看看。” “嗯,没错,确实是叶治这厮。”施全煞有介事的点点头,“赶紧的,别耽误老子的差事。” 我呸,你认识个鬼!皇城司小头目暗骂,狗才! 施全“刷刷刷”在交割登记簿上写下了自己的官职名籍,朝身后的种彦崮等人挥了挥手,吩咐道:“带走,莫要误了时辰。” “大人,要不要给人犯上镣?”皇城司小头目问道。 “上镣?!哼,你看他半死不活的样,连道都走不动,还能翻出什么风浪来。”施全一脸不爽地质问道:“莫非你以为我们捧日军都是吃干饭的,连个弱鸡都看不住?!” 得,我他娘的嘴欠! 牛b死你捧日军,路上人犯跑了才好,你个不识好歹的狗才! 小头目悻悻地闭上了嘴,那愤恨的眼神都想把施全给活活给啃喽。 “走,抓紧回去交差复命,差事办好了,将军可要请咱们喝神仙醉哩,哼。” 艹,合该你活活被酒呛死! 小头目无比怨毒地瞪了一眼施全,老子画个圈圈诅咒你,人渣! 在皇城司一干人等咬牙切齿的“祝福问候”下,施全扬着头,带着人犯扬长而去。 狗日的,我呸! 小头目看着施全等人远去的背影,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 施全等在御街上疾驰,巡街的铺兵看到是不可一世的捧日军,根本不敢拦阻。 四骑一车顺顺当当地在兴庆坊拐弯向右,直往钱塘门驰去。 …… “王八蛋、死龟相、狗杀才,…头顶生疮脚底流脓,噎死你,……” 气愤难平的皇城司小头目一直骂骂咧咧了大半个时辰,居然还没有消停的迹象,“…混账东西,等老子以后发达,就让你好看,狗仗人势的东西……” “嗯?什么人!” 正过着嘴瘾,影影绰绰中小头目瞥见一队人马无头苍蝇一般直往自己这边撞来,不由气得喝骂了起来,“快给老子停下!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 来人不仅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反而加速冲了过来。 “格老子……”小头目还没骂出口,一记响亮的耳光就狠狠地扇在脸上。 “你他娘的骂谁老子呢!是不是活腻味了!” 我去,来了一个比捧日军更牛逼的主。 小头目捂着半边高高肿起的脸,好一会儿,懵逼的脑子才弄清楚眼前站的是什么人。 我擦,是,是殿前诸班!皇帝老子的贴身禁卫! 哇,眼睛好痛!只见眼前此人赤甲金盔,威猛无俦,自带万丈光芒,扎得让人不敢直视。 殿、殿前司诸班都虞侯! 完了,完了,这下死了! 小头目吓得两腿打颤,抬手狠狠地给自己另半边脸来了一记更响亮的耳光,哆哆嗦嗦道:“小、小、小的,瞎了狗眼,大将军饶命、饶命。” 哼,器宇不凡的殿前司都虞侯冷哼了一声,上位者懒得和一个蝼蚁计较,丢份! “大人,请!” 刚才还鼻孔出气的都虞侯侧过身,恭敬地对身后一让。 我去,还有大鬼! 躲在一旁不敢声响的小头目看见了三只身着紫袍的大鬼,“扑通”一下彻底给跪了! 大门前,罗汝楫、周三畏、薛仁辅相互让了让,便在金吾卫的簇拥下直奔天牢而去。 “快快,把门打开,大人来了!” 紫袍的威慑力比那身赤甲金盔还要大,一路上人前人后,别提多威风。 “大人。” 隗顺看这阵势,心中陡然一惊,隐隐地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强行镇定了下来。 薛仁辅吩咐道:“隗都头,去将叶治提出来。” 大理寺是他的主场,理该由他发号施令。 “叶治?”隗顺一愣,不解地问道:“大人,叶治不是刚被提走吗?” 沃特?! “你说什么?!”罗汝楫和周三畏大惊失色,不可思议地惊呼道:“叶治被提走了?” “是啊,”隗顺指了指打肿脸的皇城司胖子小头目,道:“半个时辰前,皇城司的魏十将领着几位殿前司的官长给提走的,这是交割的登记簿,请大人过目。” “捧日军!施全?!” 罗汝楫夺过簿子一看,随即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八十章 尽心尽力就好 “给我拿下!” 罗汝楫怒不可遏地一指小头目,登时两个金吾卫就将几乎吓尿的魏十将押着跪倒跟前。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大人,小的冤枉啊。” 小头目还没完全傻缺,知道先替你自己叫冤。 “那,那捧日军的人拿着御赐金牌,说是奉旨前来提人,小人哪敢阻拦啊。不信你问隗顺,他都看到了,那可是货真价实的五爪金龙御赐金牌啊。” “大人,那些人是魏十将带进来的,可不关小人的事啊。”隗顺叫起了撞天屈,“那金牌也是他查验的,要不然他们怎么能进的大理寺来。” “不、不!大人,小的冤枉啊。” 魏十将吓得魂飞魄散,死命地磕头叫冤。 “先将这个蠢货押入大牢。”罗汝楫喝道:“田将军。” “在。” “速速下令,封锁全城,缉拿逃犯。周大人、薛大人,我们火速进宫禀告陛下。” …… “你这身体行吗?”种彦崮看着摇摇欲坠的叶治,一脸担心地问道:“可别逞能啊。” “不妨事。”叶治的声音显得很虚弱,“放心,我能撑住。” “治哥,我不走,我要跟你一起。”雪儿哭诉道:“我再也不要和你分开,即便是死,也要死在一块。” “听话。”叶治心疼地摸了摸雪儿消瘦枯黄的脸,劝道:“相信我,我们很快能再见,到那时就再也不分开了。” “夏侯、立行,一路上就要靠你们了。”叶治叮嘱道:“一路小心,到了凤州,就找人递消息来。” “嗯,放心。”夏侯镜点点头,道:“你自己一路小心。” 叶治拍了拍夏侯镜的肩膀,转过身对种彦崮道:“走吧,现在咱们是与天争命。” 大马勺把叶治扶上马,又用绳索将叶治的腰缚住,然后牢牢地栓在了马鞍上。 昨夜施全和种彦崮等人商量好搭救叶治的法子,夏侯镜前往望湖楼找陈有贵帮忙准备逃亡所需,结果碰到了陈立行。 原来韩世忠被囚禁后,陈立行等人就投靠到陈有贵那里。陈立行和施全、种彦崮等人一起搭救叶治,并事先将家眷及鲁巧、凤娘等人安排在城外,会合后取官道西行。 叶治却否定了这个计划,因为事情败露后等待他们的就是漫天的缉拿追捕。 这么一大班人在路上太显眼,容易引人注意。 更重要的是带着妇孺家小,逃亡的速度自然就要慢下来,拖油瓶可不是那么好带的。 而叶治要与天争命,争的就是时间,看是他逃得快还是人家追得快。 叶治还有另一个考虑,也是防止被追兵追上给一窝端了,他们几个往西走吸引追兵,而夏侯镜则护着家小往北走,从湖州上宜兴、句容,到金陵再溯流而上。即便他们逃不出去,起码一干妇孺能得以安全。 “阿治,事不宜迟,赶紧走吧。”种彦崮催促道:“多耽搁一分,就多一分危险。” 叶治点点头,对夏侯镜道:“夏侯,你们抓紧先走。” 夏侯镜郑重一点头,一扬马鞭,一车一骑就上了北去的官道。 “走!” 目送雪儿乘坐的马车消失在夜幕中,叶治勉强提了一口气,和种彦崮、施全、大马勺三人踏上了西行的漫漫征途。 …… “什么!人跑了?!” 饶是养气功夫了得,赵构也坐不住了。 这前脚刚下决心派人去“割韭菜”,结果刚一泡屎功夫,“韭菜”就在眼皮子底下跑了? 韭菜呢? 让盒子给造啦? 玩呢吧。 “说!到底怎么回事!”赵构面色不虞,极为震怒,质问道:“难不成叶治长了翅膀会飞不成!” “陛下。” 罗汝楫几个连忙拜倒请罪,道:“据查,是一名叫施全的捧日军副都头持御赐金牌假传圣旨,劫走叶治和王氏的。” “捧日军?叶治怎么会和捧日军扯上干系。” “此事臣已让田将军即刻去查实,并锁闭全城、搜捕缉拿。” “哼!锁闭全城。”赵构气的骂道:“等你们关上城门,人家早已远走高飞了!大伴,马上让杨沂中来见我!” 杨沂中是殿前司都指挥使,殿前司的最高统领,也是赵构的铁杆心腹,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而且又牵扯到殿前司的人,总得找个靠谱放心的人去办。 …… 不得不说那条长着五个爪子的金色泥鳅还是很好使的,靠着它叶治等人在逃亡路上一路绿灯,沿路驿站甭管乐不乐意情不情愿,都得伺候周到,哪怕是半夜三更在被窝里,也得给我起来。 叶治等人在临安县、昌化县、大鄣山换马喘气,终于在第二日入夜时分到了江南东路徽州歙县,逃命速度比起那金牌急脚递日行五百里的速度也丝毫不差。 “阿治,今晚不能再走了,就在歙县歇歇吧。” 种彦崮忧心忡忡地劝道:“再这么跑下去,你身体真会垮掉的。” 差不多一昼夜没命似的奔逃,好几次叶治都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幸好大马勺绳子绑的紧,要不然一路上狗啃泥都不知道要演几遍。 在牢里叶治也算是死过一回,因悲痛过度吐血昏厥大大伤了元气,而且还搞绝食抗议,虽然被强行“救治”,但经过这么折腾,身体已如危楼,指不定一阵疾风骤雨吹过,这楼就塌了。 别没被砍死,反而在路上给累死,那还真不划算。 陈有贵这老小子也想的周到,特意贡献出了自己压箱底的“虎狼之药”给叶治补元气。 可就是虎狼之药当糖豆磕,也没法子在一天之内嗑出个龙精虎猛来,除非真有洪荒大力丸一百八一颗的那种。 “是啊,官人,歇歇吧。” 施全也跟着劝道:“这么跑下去,就是铁打的身体也吃不消,前面的路还长着呢,您的身体又没恢复。” “阿治,我明白你的心意。”种彦崮继续劝道:“生死由命,真要被追上了,那也是咱们命该如此。你别老存着怕连累我们的心思,你我是结义兄弟,本就该祸福与共,生死相托。” “官人放心。”施全也跟着劝说道:“就算真有追兵赶来,咱们至少也快他们三四个时辰,在此歇息一两个时辰,不碍事。” “也好,那就歇息两个时辰。”叶治不再坚持,“子时,咱们再动身。” 施全估计的不差,追兵直到卯初时分才出城。 杨沂中兵分两路,一路沿运河追捕,一路沿西向官道追捕,也就是叶治他们走的这一路。 负责陆路追捕的是奉命去大理寺“割韭菜”的殿前司都虞侯田敏,他带着百余精骑赶到临安县,从驿站得知半夜里有殿前司叫施全的人在此换过马匹,不由大喜。 终于闻到狐狸的骚味了! 田敏立马派人回临安报告,自己则领兵继续追击。 不过田敏追击的速度可远远比不上叶治逃跑的速度,因为追兵人数较多,驿站里根本没有那么多的马匹供更换,即便是当地也一时征调不出那么多战马来。 所以,尽管闻到了味道,却只能闻味道。 不过田敏也是明白人,不是我不努力,而是条件不允许,凡事尽心尽力就好,不是有这么句话吗,有时候过程比结果更重要! …… 不知是身处绝境被榨出了潜能和韧劲,还是陈有贵的虎狼之药疗效显著,总之每日三四百里的艰难行程,叶治居然都硬生生地扛住了,更不可思议的是气色还越发地好起来,不过种彦崮他们更愿意相信这是虎狼之药的功劳。 经过近半个月的奔波,凤州已在眼前。 伫马看着眼前这座熟悉的城市,叶治唏嘘不已。 这里发生的一切仿佛就在昨天,这里发生的一切又好像是一场迷离的梦,在这里,他的人生和命运转了一个大大弯。 “走吧,别看了。”种彦崮见叶治有点出神,道:“还有这最后一关。” 这一关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因为不确定因素太多,很多东西难以把控。 当初,种彦崮几个人为买一条进关的路和路引,可是花了老鼻子钱。 而且,当时杨从仪怕这钱烫手不敢收,还特意跑了一趟宣抚司,郑刚中装了糊涂,他才为“南北百姓的友好往来”开了个口子。 现在杨从仪是不是还支持“南北百姓的友好往来”呢? 杨从仪变卦了,咋办? 万一他发现叶治龙精虎猛地回来了,咋整? 不得不防,不得不防啊。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八十一章 二道贩子的难处 虽然是边镇,凤州的关防并不严。 守城的士兵甚至没有查验路引,只是稍稍打量了几人一眼就挥手放行了。 现在的凤州比黄成蹊那时不知热闹了多少,并不算狭小的街面上到处是人,其中又以做买卖的居多。 “凤州怎么变得如此繁盛?”叶治看着人潮涌动,很是意外。 “这还多亏了你。” “我?” “嗯。”种彦崮笑着回答道:“要不是你的神仙醉,凤州哪有今日这番光景。看这热闹劲,比我去临安时更甚三分。” 叶治想想,也觉得有理。 宋人好酒,像神仙醉这种独有的口味,很多人趋之若鹜,尤其是有蜀中这么大的市场在支撑,完全是卖方市场。 而且叶治给杨从仪开出了这么丰厚的条件,只需用物资就能换酒,杨从仪只需做做二道贩子,就能躺着收钱,真正是日入斗金,他怎么还不敞开了肚皮。 所以随着白酒贸易,整个凤州城已完全看不出边镇的样子,原本防备的打仗的人都忙着做生意,谁还管你进城有没有路引。 “先找个地方歇口气,我去摸摸门。” 今时不同往日,往日不是今时,到了临门一脚,种彦崮不得不提起一万个小心。 大散关守将游华在城内有套宅子,种彦崮打算先去他那里探探路,这小子暗地里没少拿种彦崮的好处,撕破脸皮的可能性相对小些。 而且游华尝到了甜头,豪宅住上了,小蜜也抱上了,原则也不要了,只要有足够的利头,凡事都好商量。 “那我们在凤和楼等你,你自己小心。” “放心吧,出不了事。”种彦崮笑道:“倒是你们,凤和楼人多眼杂,可得机灵点。” 凤和楼人确实多,还没到饭点,就已经是人头攒动,几乎座无虚席。 叶治几人在二楼临街的位置刚落座,就听得街面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铃铛声和马蹄声。 “这铃声怎么有些耳熟。”大马勺喃喃自语:“不知出了什么事。” “让开!快让开!金牌急递!所有人让开!” 什么,金牌急递! 一天十二道让岳飞班师的那种? 叶治嚯的起身,攀着窗棂往下看去,只见三个旗牌官一路疾驰,其中一人手持近尺长的木制金字牌,沿路高声呵斥开道,霎时间就把热闹的街面搞得鸡飞狗跳、鬼哭狼嚎。 这种金字牌是御前直接下发的,不经枢密院或门下省,专门用于传递最紧急和机密事宜。 “凤州怎么会有金牌急递来?杨从仪只不过是个安抚使而已,金牌要发也该发到宣抚司啊。” 叶治心中暗自纳闷,突然间陡然一惊,隐隐觉得这金字牌说不定和自己有关。 施全见叶治有些色变,连忙问道“官人,怎么啦?” “从临安来的金字牌你认得吧。” “嗯,自然知晓。”施全点点头,道:“此金牌与其他急脚递又是不同,乃是御前直发,需沿途接力传送,不得入铺交接,一日需行五百里。” “俺也认得,当年在颖昌,岳相公一日收到十二道金牌,勒令班师,他奶奶的。” “正是,当年我和大马勺可是亲眼所见。” “那你们想想,凤州有什么值得用金牌急递?” “官人的意思是?” “恐怕这金牌与我们脱不了干系。” 叶治虽然也是猜测,但强烈的预感告诉自己,虽不中亦不远。 施全也是一愣,越想越觉得叶治的猜测有道理,急忙问道:“官人,现在怎么办?” “此处不可久留。郭进,你可知彦崮的去处。” “晓得,当日我和种将军及夏侯进关时去过,游华的宅子就在离这不远的金银巷。” “那走,咱们赶紧去找他,先出城再说。” 三人下了楼还未出门,就看到种彦崮低着头拱了进来。 “你回来啦,我们还打算去寻你。” “走,出城再说。” 种彦崮随手摸出一锭碎银往柜台上一扔,就拉着叶治出了凤和楼。 “你也看到不对劲了?”见种彦崮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叶治忍不住问了一句。 “嗯,游华不在城内,适才我出巷口的时候刚好看见金牌急脚递过去,我怕是冲咱们来的。” “嗯,这也是我所担心的,故要去寻你出城。” 几个人不敢耽搁,从栓马柱上解下缰绳,麻溜走人。 叶治和种彦崮这两个同志的政治敏感性还是很强的,这道不期而遇的金牌急脚递确实是冲他们而来。 当日田敏带兵也追到了徽州,他知道追击无望,到了歙县就收兵掉头,反正他已从两浙路追到了江南东路地界,这个差事也能凑合交待过去。 既然撵不上,那就换个思路。 道路千万条,出口就一条。 不管你叶治走水路还是走陆路,往北还是往西,最大的可能还得从大散关溜出去。 只要我捏住袋口,在大散关撒下天罗地网,任你有三头六臂通天本领也插翅难飞。 所以,田敏回来一报告,赵构就发出了这一道金牌急递,饬令凤州知州杨从仪严防死守,务必不让一鸟飞出关外。 只要叶治出不去,就翻不出什么风浪来,翻不起风浪,那抓不抓得到,也就无关紧要了。 “诸位辛苦,请先去歇息。” 杨从仪捧着赵构下的札子,对三名旗牌官颔首示意。 杨从仪表面上看是云淡风轻,其实内心已是巨浪滔天。他打死也想不到叶治居然跑了!更要命的是,如果追查起来,这事和他还脱不了干系! 虽然御札中只提到了叶治和一个殿前司副都头施全的名字,却还提到有三名不知姓名籍贯的从犯。 杨从仪心里门清,这三个从犯不正是他放进关来的种彦崮几个吗。 他娘的,混账东西! 说好了只是去给叶治送行,你他奶奶的就是这么送行的! 我看你是来给我送行的,这是不讲道义啊! 杨从仪恨得牙痒痒,一想到自己面临的尴尬境地又是头大如斗。 要是自己不严守关隘,真让叶治从眼皮底下溜出去的话,赵构十有八九要找自己算账。 要是老老实实按赵构的旨意办事,万一叶治几个傻不拉几的来自投罗网,杨从仪又怕种彦崮夜劫大理寺的事情会牵连到自己。 唉,头痛,头痛。 关键还有每个月数万贯的进项啊! 谁会跟白花花的银子过不去呢,杨从仪都觉得这生意再做几年,自己都可以刻个“富可敌国”是匾,高高的挂起来了。 …… 在夜色中小心行走在陈仓古道上,叶治可不知道杨从仪正在为自己发愁,秦岭间凛冽的山风也没法带走他的万千思绪,听着马蹄声在山间飘荡的回响,只觉恍如隔世。 “前面就到摩天崖了,大家小心点,牵牢马儿。” “我早就听说陈仓古道险峻无比,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施全暗暗攥紧了缰绳,看着眼前的悬崖峭壁和脚下只有数尺宽的栈道,说不紧张才怪。 “施全,靠里面点走。”大马勺大声提醒一句,觉得自己脚下又有些发颤。 “大马勺,你自己脚下可得当心点。”叶治故意吓唬道:“晚上风大,别被刮走了。” “官人,你还别说,每次打这里过,我总觉得脚下发颤。”大马勺有些自嘲地说道:“步子都不敢往重了迈。” “哈哈……。” 玩笑好歹减少了一些紧张气氛。 “还好栈道上两道闸门给撤了,要不然咱们还得多费点周折。” 听种彦崮这么一说,叶治有些担心地问道:“咱们就这样往大散关去,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种彦崮沉思了一会儿,道:“问题应该不大。游华此人,人如其名,只要给足了好处,让他装聋作哑并不难。只要咱们能赶在朝廷饬令到达之前,我想他没什么缘由要为难咱们,再怎么说,像他这种人不会跟钱过不去。” “嗯,那就好,不过咱们也得多长个心眼。”叶治提醒道:“越是求利之人就越不可信,他可以为了钱替咱们办事,也会为了更大的利益卖了咱们,一切小心为上。” “嗯,到时候见机行事。大马勺,到时候见了游华,一有什么不对劲,你就制住他。” “好嘞。这小子要出什么幺蛾子,看我不捏死他。” “哈哈哈……” 陈仓道确实不好走,直到黎明时分,叶治等人才看到了黄牛寨那道熟悉的城关,一整夜的山风几乎吹走了他们身上所有的热量。 黄牛寨里还有热乎乎地小米粥吗? 叶治他们费力营建起来的黄牛寨城门失去了原有的作用,根本就没人把守,要不是门洞够大,说不定还会被嫌碍事给拆了呢。 我去,黄牛寨哪还有半点军寨的影子,到处都是堆积的货物,还有成群的骡马牛车,就是边境的榷场也不过是这番光景吧。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八十二章 什么滴干活 “你们什么人?”黄牛寨里巡逻士兵还是有的。 “从凤州来的客商。” “客商?”兵士看着种彦崮几人的行头感觉不太像做生意的,于是带着警惕走了过来,“把路引拿出来瞧瞧。” “路引有的。” 嘿,这路引还是你们游将军给我开的呢,种彦崮看了一眼叶治,手往怀里摸去。 “咦,这不是种将军吗。您怎么在这?” 到了跟前,兵士细看之下居然认出了种彦崮。 种彦崮心中一喜,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塞到了兵士手中,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问道:“游将军可在寨内?” “在,在。”兵士喜滋滋地手下银锭,恭敬的不得了,连忙招呼道:“小的带您去。” 靠,神马情况,难道这是自家后花园? 种彦崮面有得色地朝叶治挑了下眉毛,看到了吧,这就是哥的人气,谁见了咱都得客客气气。 嘿,也难怪,谁见了财神爷不客气恭敬呢。 种彦崮对大散关守军来说,那可比财神爷还灵光。 特别是当初种彦崮为了进关,给杨从仪多让了一分利。 杨从仪也贼精,因为垄断了白酒的货源,这东西人家又抢着要,所以就直接让客商将货物运到黄牛寨交易,自己省了不少人力和车马费,真的是躺着收钱。 当官的吃了肉,当兵的也跟着喝着了汤,谁不感谢种大财神呢? 要是可以,士兵还真想把种彦崮给供起来呢。 “嘿嘿,这会儿估计游将军还没起呢。”兵士一边带路一边笑嘻嘻地说道:“游将军的日子滋润的很哩。” “那要不我们先等等。”种彦崮道:“正好先去喝碗热乎乎的小米粥暖暖身子,这连夜赶路,肚子都空了。” “好,如此正好。这夜里山风冷的要命,将军一定冻坏了吧。” “是啊,手脚都僵了。” “呵呵,不妨事,一会儿热腾腾的小米粥喝上两碗,肯定全身舒坦。寨子里新来了一个厨子,熬得好米粥,连杨大将军吃了都说好哩,还有卤的酱牛肉也是一绝,一会儿将军您好好尝尝。” 兵士殷勤备至,种彦崮暗暗感叹,这世上还是钱财好使啊。 就着酱牛肉,两大碗小米粥下去,几人顿时感觉回魂。 “这位兄弟,我们吃饱了,带我们去见游将军吧。” “好,将军请随小的来。”兵士又往嘴里塞了几大片酱牛肉,这才意犹未尽地起身,带着种彦崮往外走。 黄牛寨里的很多屋舍还是叶治他们那会儿修建起来的,都是砖瓦水泥的二层小楼,与原来那些粗陋的木屋子相比,简直就像宫殿。 这么巧,游华住的小楼居然是叶治当时住的那一栋,立马让叶治想起了鸠占鹊巢来。 这栋相对独立的小楼上下两层共有四间,楼上的里间是卧室,外间是花厅。楼下的外间,靠着楼梯的则是亲兵的房间。 “阿吉,他们是谁。”游华的亲兵起得也早,看到几个人朝这边来,便开口询问了起来。 “将军您在此稍待。”阿吉对种彦崮笑了笑,就朝游华的亲兵迎了过去,在他的耳旁嘀嘀咕咕了一阵。 亲兵听罢,笑着对种彦崮几人点了点头,“噔噔噔”的上了楼,去敲游华的房门。 “谁啊。” 楼上隐隐约约传来了游华有些慵懒而略带责怪的声音。 “将军,是小的。”亲兵站在门口恭敬地回答道:“启禀将军,有贵客到,所以小的斗胆上来禀报。” 不一会儿,门咯吱一声打了开来,游华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揉着老腰问道:“谁啊?” “将军,是种将军来了。”亲兵朝楼下指了指,强调了一下,“是种彦崮将军。” “是他!” 游华的顿时睡意全消,看着楼下站着的几个人,脸上堆砌起了笑意,一边风风火火的往楼下走,一边笑道:“哎呀呀,彦崮,你回来啦。” 一听游华这热乎劲,任谁都会以为他和种彦崮好的是从小同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 种彦崮笑着招呼道:“游将军,风采更甚啊。” “哈哈,让你见笑了。”游华亲昵地拍了拍种彦崮的肩膀,笑道:“我就是粗人一个,哪及你英姿雄伟。” 游华身上带着香风,一闻就知道是女人的脂粉,再看他不时的揉着黑山老腰。 秒懂! 嘿,黄牛寨再热闹下去,估计那个什么楼啊什么院的,都得来这里开分店了。 “老哥又说笑了,小弟要有你这样的风采,那还至于到现在还打光棍。” “嘿嘿,那是你眼界高。”游华十分受用地笑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此间事了,所以今日一早赶来叨扰,还请老哥行个方便。” “哈哈,好说,好说。”游华瞄了一眼种彦崮身后的几个人,大马勺他是认识的,另外两个乍看之下却有点面生,而且种彦崮进关时是三个人,现在出关却有四个。 嗯? 这不是叶治吗! 细看之下,游华这才认出站在四人中间的居然是叶治! 这是什么情况,叶治不是被押到临安治罪了吗,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幻觉? 游华朝叶治指了指,一脸疑问,“种将军,这是?” “呵呵,他啊…” 种彦崮刚开口,叶治就闪到了跟前,对游华一抱拳,道:“游将军别来无恙,可否借一步说话。” 游华脸上犹豫了一会儿,咬咬牙,道:“诸位楼上请。” 游华带着几人刚在花厅坐定,叶治就主动开口道:“游将军,我来介绍一下,这一位是殿前司的施将军。” 种彦崮虽然不知道叶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知道这小狐狸又要开始忽悠人了。 果然,知叶治者种彦崮也。 “我知道游将军心中惊骇,觉得我叶某人此时应该早就命丧黄泉,唉,我也何尝不是这样以为呢。” 忽悠,接着忽悠。 叶治面露感激之色,叹道:“我没想到,陛下竟不计前嫌,许我戴罪立功,陛下仁德,真乃千古第一圣君。” 游华一愣,不是吧,叶治都聚兵造反了,赵构还允许他戴罪立功? 不过,游华转念一想,觉得也不是不无可能。 赵构的仁慈那可是中外有名的,君不见当年张邦昌都坐了龙椅了,最后也就来个了赐死。 叶治虽然说聚兵谋反,可事实上根本没做什么和朝廷对抗的事情。当初宣抚司出兵,叶治不愿兵戎相见,主动退出大散关,反而是与金人连番大战,收复了凤翔。 难不成赵构真的原谅他了? 游华将信将疑地深深看了一眼叶治。 “我知道游将军心中狐疑,我给将军看一样东西,将军就会相信我说的话了。”叶治转头对施全道:“施将军,请出御赐金牌。” 纳尼? 御赐金牌! 什么滴干活! 施全也是机灵,戏说来就来,而且还是走心的那种。 只听施全若有似无地打鼻根里“哼”了一下,有点不买账似的说道:“叶大人,这恐怕不合适吧。” 叶治一听,心中暗叫,tmd,你不拿奥斯卡最佳配角真是屈才了,嘴上却笑道:“施将军,无妨,游将军是自己人,虽然只是大散关统领,可对陛下经略关中的大业有大用,来日建了功,封候拜将亦有可能。” “好吧。” 见叶治这么说,施全才勉为其难地答应,郑而重之地从怀中摸出了一块金灿灿的牌子递到了游华的跟前,略带倨傲地说道:“游将军可要看仔细了,此乃陛下御赐五爪金龙牌,寻常人可看不到。” 游华只觉得眼前有些扎眼,细细朝金牌一看,只见牌身上一条腾云驾浪张牙舞爪的五爪金龙刻画的栩栩如生。 即使没吃过猪肉,谁还没见过猪跑,这样的金牌谁敢假冒?! 游华心中不由信了五分。 “嘿,”游华挤出一丝笑容,问道:“叶大人刚才说的什么经略关中大业,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给你点赞! 叶治十分满意地看了一眼游华,一问就问到了我最想你问的事情上,叶治故作神秘地说道:“此乃朝廷机密,不过游将军是自己人,而且今后有大用,所以我也不准备瞒你。”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八十三章 那个男人回来了 “咳咳,” 叶治干咳了两声,继续编道:“其实陛下一直有心恢复中原,但因两宫太后皆在金人之手,为全孝道,故陛下只得暂时隐忍,委曲求全,以两国和议换太后南归。如今太后圣驾回鸾,陛下已无掣肘,故重兴恢复祖宗疆土之意。陛下念我是一时行差踏错,并无与朝廷对抗之心,且已在关中立足,故许我戴罪立功,特令我潜回凤翔,继续经略关中,伺机夺回关陕,待陛下准备已毕,亲征北伐时,我在关中发兵,与陛下两路并进,中原唾手可复。” 哦,原来如此。 我说皇帝怎么能原谅你呢,原来是想拿你当刀使。 “只是北伐时机尚未成熟,陛下为不使金人觉察,令我秘密从事,不得声张,以免事机不密,坏了陛下的宏图伟业。” 叶治偷偷瞥了一眼游华,继续忽悠道:“陛下恐沿路州府生疑为难,故赐下金牌,又委派殿前司施将军助我行事。游将军是自己人,所以今日我和盘托出,不过还望游将军能保守机密。” 秒懂! 我说你们怎么搞得跟做贼似的呢,原来是奉了御旨,要低调行事,做秘密任务呢。 理解! 现在拳头不够硬,还不能公开和金人撕破脸,所以叶治在关中搞事情和我赵构没半毛钱关系。 游华看着叶治的眼神里多了一种敬畏和羡慕,这才叫简在帝心啊。 犯了这么大的事,换了别人不诛灭九族都算是轻的,结果搁到叶治身上跟没事似的。 唉,真不愧是钦点的状元郎,难怪郑宣抚一直对叶治这么客客气气,这翻身可比王八快多了。 要是他再助陛下规复中原,立下旷世奇功,那岂不是……啧啧啧,羡慕死个人啊。 老天爷也待我游华不薄啊,只要好好抱住这根大腿,合该我游华飞黄腾达。 “游将军可否明白?” 明白! 完全明白! 这么完美的解释哪能不明白啊,这不是已经明摆着吗,再不明白,就枉我吃了这么多年的饭了。 “末将懂了。”游华换上了一脸恭敬,道:“适才末将多有得罪,还请大人见谅。” “哎,游将军何出此言,你也是一片公心。” 叶治不以为忤地说道:“何况游将军是自己人,对你说这些朝廷机密事想来也不妨事,只要将军助我在关中站稳脚跟,就等于立下了大功,他日北伐成功我定当禀明陛下,那时游将军亦可封侯拜将,光宗耀祖啊。” 游华眼中一片火热,立马躬身施礼道:“末将定当尽心竭力,协助大人经略关中。” “好,哈哈,好。”叶治上前扶住了游华的手,笑着对种彦崮道:“彦崮啊,我说吗,游将军是自己人,肯定能鼎力支持咱们的。” 忽悠,接着忽悠。 种彦崮深深看了一眼叶治,这厮太特么能装了,看来老子也得好好配合一下,便略带歉意地对游华拱手道:“老游莫怪,刚才我不是有意瞒你。” “哈哈……,彦崮你说这话就跟哥哥见外了。”游华看到叶治画的好大饼,早已是心花怒放。 “游将军,我等奉陛下旨意秘密行事,不能声张,此地人多眼杂,我等还需尽早出关。” 秒懂! “大人放心,末将这就护送大人出关。” 游华也顾不得还没垫巴肚子,就叫亲兵牵马,一路殷勤地护着叶治前往大散关,巴结的不要不要的。 “大人,大散关、黄牛寨可全靠了您和种将军才有了今日啊。”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十几里的路程可是拍马屁的最后机会,游华自不会错过,“末将一直跟人说,大人有经天纬地之才,真是一点没错哩。” “呵呵,游将军过誉了,叶某汗颜呐。” “大人不必过谦,您可能不知道,现在常驻黄牛寨、兴赵原的客商和工匠已有千数,都快赶上凤州般热闹了。您的贸易之法,让兄弟们都尝到了甜头,大伙儿都念着您的好呢。” “呵呵,这里也有游将军的功劳啊,尽心促成贸易,我还真要好好歇歇你嘞。” “哪里哪里,末将哪敢居功啊。”游华心中如同吃蜜,“末将就想为大人经略关中的大业尽些绵薄之力而已。” “好!” 叶治特意停住马,十分欣赏地看了一眼游华,欣慰地说道:“我果然没看错人,游将军公忠体国,我自当禀明陛下,来日大业一成,定当论功行赏。” “啊,多谢大人提携。”游华激动地说道:“末将定当肝脑涂地,尽心为大人办事。” “哎,是替陛下办事。”叶治好意地纠正了一下。 “哦,对对,替陛下办事,替陛下办事。” “哈哈……” 种彦崮同情地看了一眼游华。 唉,又一个被忽悠瘸的。 几人信马由缰,不知不觉到了大散关。 关上的守军并不多,他们一大早看到游华到此,都有些意外,这会儿游将军不应该是在小楼里“修炼”的吗。 “大人要不要上城楼转转?您在崖壁上的题诗可有不少人慕名前来观赏哩。” “呵呵,一时兴起罢了。”叶治摆摆手,婉拒道:“辛苦游将军亲自送我们到这,就此别过。” 见叶治无意逗留,游华只好吩咐打开关门,颇为不舍地将叶治等人送出了关外。 “游将军请留步吧。”叶治拱了拱手道:“他日叶某定有回报。” “那卑职祝叶大人一路顺风,经略大业马到成功!” 叶治不愿再做耽搁,朝游华挥了挥手,一夹马腹,与种彦崮等人风驰电掣地出了大散关。 “终于回来了。” 出了关门,种彦崮畅快地呼吸着,带着泥土气息的空气竟然是如此的香甜。 “官人,我可真是服了,您三言两语就把游华给耍的团团转。”施全笑道:“一开始我还担心哩。” “呵呵,能这么顺利,你有一半的功劳,单单是你那捧日军居高临下的做派就把游华唬住了,再加上货真价实的金牌,谁能不信。” “阿治,我说你那胡说八道信口开河的功夫到底是从哪儿学的,你这张利嘴都能把死人说活喽。”种彦崮打趣道:“以后你可别这么诳我,我害怕。” “哈哈哈……” 试问天下,忽悠大法谁人不怕。 俺也是从卖拐中得到启发,从范大厨师的教训中自学成才滴,忽悠人是一门艺术,最高境界是把人忽悠泥了,人家还得跟你说“谢谢”! 牛掰不,绝对坑! “官人,夏侯他们回来的时候怎么办?”大马勺不合时宜地突然问了一句。 靠,拆台,你这是典型的拆台啊。 叶治感觉几人把目光投向了自己,心中一尬,悠悠叹道:“到时候再做辆车卖给他。” 出了大散关刚跑了十里地,叶治等人就遇到了巡骑。 众人见叶治居然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莫不欣喜若狂,直呼佛祖显灵。 “叶大人回来啦!叶大人回来啦!” 士兵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未等命令,就抢先沿途报告天大喜讯。 一路上不断有士兵和百姓涌来,越来越庞大的队伍护卫着叶治如英雄般凯旋。 结果刚到渭水,就看见渭河北岸乌压压的全是人,所有人都在翘首期盼,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王者归来! “咚!咚!咚!咚!……” 雄浑的战鼓如雷般响彻云霄,重重地敲打在了每个人的心头,敲碎了冰封在每个人心头的愤怒和悲伤。 一如诀别时的静穆,前来迎接的人群里没有半点声响,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个略显形削却无比高大的身影,所有人的眼中都绽放着崇敬和激动的光芒! 哟,他回来了! 那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哟,他真的回来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为什么连我都骗 “……蠢货!猪头!混账东西!……” 杨从仪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游华的鼻子破口大骂,显然是被气得不清,“就凭人家三言两语,就这么把人放走了?你这些岁数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大人,他们手里可是拿着陛下的御赐金牌啊。” 游华一脸委屈地站在那里,心中极为不忿,“再说了,谁能想到凭种彦崮几个就能把人从天牢里救出来,殿前司的人都是吃干饭的吗。” “混账,你还敢犟嘴!” 杨从仪的唾沫都喷到了游华的脸上,痛骂道:“他娘的,你不会先把人留下来,再给老子禀报啊,你到底是收了种彦崮多少好处?你是不是想连老子都一起卖了!混账东西!”。 娘的,能怨我吗,人家拿的可是五爪金龙的御赐金牌,我敢不认账吗? 再说了,人家的解释也很完美啊,凭啥不信。 难道只有我收种彦崮好处了? 你自己收钱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 当初是谁同意种彦崮那几个王八蛋进关的? 种彦崮啊种彦崮,有你这么坑人的吗! 亏得老子把你当兄弟,你他娘的还是人吗。 还讲不讲道义,还讲不讲信用,不是人,不是人啊! 看着游华别着头不吭气,杨从仪硬生生将没发完的气憋回了肚子,好像自己也捞了不少好处,拿人手短吃人嘴软,骂人的时候确实觉得有点不硬气。 “这些日子先不要和那边往来了。” 杨从仪狠狠地瞪了一眼游华,训道:“还有,让下边的人嘴巴严实点,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要不然捅了篓子,谁都救不了你。” 见杨从仪话风软了下来,游华急忙点点头,应道:“小的知道了,保证此事神不知鬼不觉。” 私纵钦犯可不是开玩笑的,这件事真要爆雷,不管杨从仪会怎么样,反正他游华第一个倒血霉。 …… 叶治和种彦崮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并没有出什么乱子。 反而是叶治的大义和牺牲,激励了将士,人人抱着为叶治报仇雪恨的心思,憋了一股劲,上上下下都呈现出一种严肃、有序却不失活力的状态。 这种刚强的活力表现在了各个方面。 全军将士像是经过了昆仑神山上圣水的洗礼,眼神更加坚定明亮,眉宇更显坚毅果决。 凤翔、岐山、眉县、扶风各个城池都修缮加固一新,宛若饱经风霜的老人恢复了年轻和活力;汧水大桥已经竣工,甚至连宝鸡城外宽阔的渭河上也已开始修建新式桥梁。 关中平原已裹上了一片金黄,暖风荡漾,一阵阵麦香扑鼻而来;田间到处是忙碌的身影,大丰年的喜悦挂在了每个人的脸上,终于从灾难中缓过气来了。 这一切的幸运哟,都要感谢那个被上苍庇佑的男人。 百姓心心念的那个被上苍庇佑的男人此刻正在眉县都督行府开大会哩。 “这段日子辛苦大家了,大家都做得很好。” 叶治看着一张张熟悉而亲切的面孔,感动不已,对众人深深施了一礼,道:“众位兄弟的深情厚义,叶某铭记。” “大官人何需如此,我等只是做了些份内的事而已。”呼延通叹道:“所幸上苍眷顾,让大官人安然脱险,我老呼本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官人了。” 情绪略显激动的呼延通偷偷地擦了下眼角,“扑通”一声,朝着施全单膝跪地,抱拳施礼道:“施将军,此次大官人能逃出生天,全赖施将军义薄云天,请受呼某一拜!” 叶治对呼延通有救命之恩,而施全又救了叶治一命,等同施全对呼延通亦有大恩。 呼延通突然一跪,把施全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急忙把呼延通一把扶起,道:“呼将军折煞施某,折煞我也,义之所在,施全岂能坐视官人被奸相所害。” “施将军请受某等一拜!”这边呼延通还未扶起,所有人都齐刷刷地单膝跪地行礼。 “这…,官人,将军!” 施全“扑通”一声也单膝跪倒在地,恳切道:“诸位兄弟快快请起,施某受不起,受不起啊!” 叶治急忙起身,扶起施全,道:“诸位兄弟快快都请起!此情义今生定不相负!” 唉,开个会还这么煽情,这不是故意赚人眼泪吗,会还开不开了啦。 “呼大哥,这些日子,金人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把自己感动一把后,终于奔入了正题。 “官人走后一开始还没什么动静,在半月前,扶风一带金人的侦骑明显增多,周边一些镇子也有金人来骚扰,这些兔崽子胆粗了。” “咱们没什么损失吧?” “基本没什么损失。”负责民政庶务的崔世华禀告道:“金兵来骚扰,都很快被呼将军击退了。” 叶治点点头,继续问道:“百姓还稳定吗?” “稳,稳得很呐。”崔世华脸上露出了喜色,“今年年景好,大丰收啊,再也不用挨饿,大人课的税又少,家家都能过上好日子哩,百姓都在传,说大人回来了,盛世就要来了。” 崇拜,这是典型的不穿衣服的个人崇拜啊。 不过,听了怎么突然有那么一点点小窃喜呢。 “现在治下总共有多少户口?” “现在行府治下六县,共有户数二十一万三千六百七十九户,”崔世华略带骄傲地回答道:“口数五十七万八千三百零五口,整个凤翔府在宣和年间最盛之时也不过十八万余户,四十五万余口。” “阿奇,战略物资储备如何?” “嗯,”鲁奇稍稍思索了一会儿,道:“按照目前的生产能力,储备的物资可供半年所用,这两个月关内运来的物资特别多,仓库里基本都是满的。” “半年,也不多。现在杨从仪停了和咱们的贸易,也不知道能不能再恢复。” “这点问题倒不大,现在绝大部分的物资咱们自己都能供应的上。”鲁奇解释道:“一些稀缺的东西,这两个月我也储备了不少。” “部队火器装备的情况如何?” “现在左右军各配有火炮二十门,中军配有五门,另外每月可生产五、六门。” 在目前的技术条件下,这样的生产速度已经不慢了。 其实鲁奇管的这一块,事情最多,担子也最重,他每天忙得脚不着地。 可也没法子,牵涉到绝对机密,又是绝对的技术活,交给别人不放心,即便放心,暂时也找不到人。 “说来好笑,游华居然让人给我捎信。”种彦崮笑道:“你猜他说什么?” “呵呵,肯定是兴师问罪来的。” “呵呵,他质问我们,为什么连他都骗,骂什么不讲信用、不讲道义,可真笑死我了。” “哈哈……” 可爱的游华让人笑得肚子抽抽,为什么连他都骗,好无辜的纯情雏,看来真的是扎心了。 “这样,你让人带点东西去慰问慰问他,游华对咱们还有大用,可别真的寒了人家的一片赤心,哈哈……。” “金人在武功有多少人马?” “万把人吧,女真军估计就千余。”呼延通眼睛一亮,问道:“官人,是不是打算用兵?这次我可要打头阵!” “是啊,官人,将士们都憋足了劲,都盼着早些送鞑子回老家去咧。” 一听要打仗,各个都嚷了起来。 “不急,好菜不怕晚。”叶治笑道:“还怕没仗好打。先把敌情摸清楚了,再去收利息。”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八十五章 静极思动 武功,相传唐虞时,县域为炎帝后裔姜姓封地,称有邰国。秦孝公十二年(前350)设郡县,邰地分为武功、邰、美阳三县,属内史。东汉永平八年(65)复武功旧名,废邰县、周至,其地改属武功,县治所由渭河南迁至渭河北,仍属右扶风。东晋末,匈奴人赫连勃勃建立大夏,武功、美阳均属夏之北秦州。隋大业三年(607)改属京兆郡。唐贞观元年(627),武功改隶雍州。宋初,属京兆府隶永兴军路,政和八年(1118)属醴州,隶环庆军路。 武功,地处雍水、武亭河、漠水三水交汇处,离扶风只有六十里,离京兆府也不过是二百里,是都督行府东进路线上的第一颗钉子。 “短期内有多少兵员可募?” 现在都督行府军马五万不到,青龙、白虎军各两万,叶治的直属中军数千,虽然都是精兵强将,而且装备已经处于冷热兵器迭代期,但这点人要应付大规模的战争还是有些捉襟见肘。 特别是随着战线的拉长、控制区域的扩大,兵力肯定会随之分散,攥紧的拳头变为摊开的手掌,攻击力肯定下降。 “四五万不成问题。”崔世华对丁数户数门清。 “都是自愿入伍之人?” 抓丁抓夫的事情,叶治可不愿干,而且抓来的兵也就是凑人数,形式大于内容。 “当然!” 崔世华道:“大人,您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入伍。咱们每次募兵,我看起码有一半人被挡在了门外。只要募兵令一下,我看半月之内,起码可以招募五万大军,您给出这么丰厚的条件,谁不想来啊。” 是啊,叶治给出的条件是史诗级的,给钱给田不收税,还有名分大义,还能博一场富贵,能忍心拒绝吗。 叶治沉吟了一会儿,道:“发募兵令,以五万为限。青龙、白虎各补员两万,中军补员一万。另外,应募之人均需登记造册,在落选人员中再择两万人作为预备队,如战事需要,即刻入伍。” “遵令。” 崔世华声音中带着满满的兴奋,你一个文官高兴个毛,看来真是憋的慌了,静极思动。 “阿奇,新增兵员的装备没问题吧。” “没问题,军库内的储备充足,够用着呢。” “好,那新兵入伍之后抓紧训练,物资也多多储备,准备停当,将士们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都督行府动员令一下,六县的募兵衙署每天都挤满了人,那火爆程度丝毫不亚于中国大妈抢购。短短十余日,登记造册的适龄兵源就超过了十万之众。 我滴个乖乖,我们这是要去打仗好伐,又不是请客吃饭,用不着这么积极吧。 …… 眉县,都督行府,动员令下达后的第一次战前部署会。 “各军员额是否已经补充到位?” “补齐了。” 种彦崮和呼延通、施全纷纷点头,施全被叶治委以重任,成为叶治直属的中军统制官。 “新兵训练要多少时日?” “一个月足够了。”种彦崮道:“新补兵员不是单独成军,全部是分散编入各军,由老兵带新兵,训练相对容易。” 呼延通点点头,补充道:“反而是统兵将校需要好好的磨砺,此次补员,将校提拔了一片,很多都是新手。” 基层战斗指挥官的重要性叶治比谁都清楚,此次人马扩充了一倍还多,将校自然也要多上一倍,这些战斗指挥官的素质提升最为关键。 “这也急不来,一个优秀的指挥官需要血与火的磨炼。”叶治叹道:“只有到战场上真刀真枪厮杀过几回,才能真正的成长。” “粮草储备的如何?” “禀大人,今年年景好,从百姓那里收了很多余粮,加上原来军中的储备,粮草可供十万大军支用一年。” “嗯,很好。不过要切记,收购粮食皆以百姓自愿,粮价可比市价高一成,不要让百姓吃亏,更不得强行征索。” “属下谨记。” “取舆图来。” 随着叶治吩咐,亲兵抱来一张硕大的地图,挂在了大堂正中间。 叶治的手指在地图上点了点,道:“此战我们的目标是拿下京兆府。” 见叶治剑指京兆,种彦崮、呼延通等人的身体里好像有一道电流通过,不是兴奋地搓起了手,就是两眼放光。 叶治环视了一圈,接着说道:“不过,想要拿下京兆府,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韩常乃是悍将,手下有五万精兵,如果加上临时征调,估计单单京兆府内就有十万守军。加之京兆府坚城壁垒,易守难攻,如果策略不当,很容易饮恨城下。我先说说我的想法,有什么其他的策略,大家再行补充。” 叶治一边在舆图上比划,一边介绍道:“我的策略是两路并进,先外后内。” “何为先外后内?” 这两路并进很好理解,先外后内是什么如意算盘? 对于种彦崮这样会主动配合提问关键知识点的学生,叶老师表示很满意,他提高了些音量,道:“白虎军在北,自扶风取武功、兴平、咸阳、临潼;青龙军在南,自眉县取盩厔、终南、鄠县、蓝田;扫清京兆府外围诸县,切断内外道路,我自领中军直驱沣水,与你们合围京兆。” “好啊!”呼延通兴奋地叫了起来,“大官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啊。” 叶治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老货,心中自然是满意的。 吹,请继续吹! 宫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这酒怎么样,听我给你吹! 叶治下意识地去抚弄了一下刘海,此情此景看我风度扁扁、恍若神人。 “咳咳,”叶治干咳了两声,继续道:“不过有一个关键问题要解决。” “什么问题?”呼延通也当起了爱提问的好学生。 “从武功到临潼,战线长近三百里,除武功、兴平、咸阳、临潼、盩厔、终南、鄠县、蓝田八县外,尚有秦渡、子午、鸣犊、灞桥、渭桥等重镇。每下一城,都得派兵戌守,就算一城两千兵马,那也得分出近两万人马,再除去凤翔各县的守军,如此一来最后合围京兆府的人马也只不过是五万之众。” “《孙子兵法》有云: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故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因此,我军若不能集中优势兵力,再配以合适的战法,恐怕很难撼动京兆府这样的坚城。” 那可咋整? 所有人一脸严峻地看向了叶老师。 “同…咳咳…同志们,”叶老师又有点入戏,“这也不是没有应对之法。” “有什么办法?” “这就要看崔参议的了。” 所有人的眼睛齐刷刷地盯向了崔世华。 “我?” 崔世华一脸懵逼,打仗不是你们这群野蛮人的事情吗,怎么得看我的?就不怕我抢戏? 叶治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道:“京兆府外围县镇是此役重要的战略基点,不容有失。但我军又不能分出太多的兵力戌守,那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就地取材。” 崔世华不解地追问道:“何为就地取材?” “简而言之,就是各守疆界。每攻下一城,老崔就组织精干僚属迅速推行新政,就地募兵戌守,我们只需派驻少量兵马进行训练和统领即可,对于大军的整体战斗力影响不大。京兆府户口数倍于凤翔,可募之兵亦倍于凤翔,外围八县每县只需招募一万,也有八万之众。这八万之众训练好了,不仅可以戌守城池,还可以成为攻打京兆府的绝佳助力。” “大人,卑职懂了。”崔世华兴奋地搓着手叫道:“好啊,这个办法太好了。宣和年间京兆府户数近三十万,口数六十余万,要是每县募兵两万,那岂不是又能增加十六万大军,嘿嘿……。” 崔世华一脸贱相的笑出了声,好像得了天大的便宜。 “那就不成问题了。”呼延通豪气顿生,大手一挥道:“真要有二十万军马,横扫天下又何难!” 每个人的眼睛都像黑夜中的饿狼,发出了饥渴的幽光,横扫天下!大丈夫当如是! “老崔,你肩上的担子很重啊。” “大人放心,属下定然不负大人期望!”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小崔办事我放心。 “此役许胜不许败,各军需加紧训练,做好充分准备。另外军需是关键,我们要做好久攻难下的最坏打算,特别是粮草,需得及时供应。老崔,你责任重大啊。” “大人,将士若是有一顿饭吃不上,您就唯我是问。” “老崔,那咱们可都靠你了。”呼延通笑道:“要是空着肚子,俺可拿不动兵器。” “呵呵,呼将军放心,管饱管够!” “哈哈哈……” “那咱们何时出兵?”种彦崮被叶治说的,都有点按捺不住了。 “不急,不急。他们也快回来哩。”叶治的神思突然跳到了遥远的大散关,“彦崮,咱们是时候再走一趟大散关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八十六章 王八笑乌龟 这段时间游华不论干什么都觉得浑身不得劲,就连平日里最喜欢的腰肢运动都有些兴趣缺缺。 “他娘的,你们都给老子轻点。” 看到搬东西的士兵毛手毛脚,游华揉着老腰,忍不住又破口痛骂。 他娘的,烦躁! 看什么都不顺眼,不顺眼的逮着都骂! 男人也有更年期啊。 “将,将军。” “什么事!”游华眼睛一瞪,骂道:“大呼小叫的,没规矩的东西!” “将,将军,有,有人找。” 这段时间士兵见游华就像老鼠见了猫,搞不好就得吃挂落。 “什么人?”游华丢过去容嬷嬷一样的白眼。 士兵指了指北面,哆哆嗦嗦地说道:“关外的种将军找。” “什么?种彦崮?他娘的,他还敢来!”游华眼睛一瞪眉毛一横,骂道:“走,去瞧瞧!” 你个负心人,欺骗了我纯洁的感情,居然还敢上门,看我不挠你! 游华对种彦崮恨得要死,二话不说带着人就杀气腾腾地赶往大散关。 …… “你说游华会不会来见咱们?” “肯定来。”叶治胸有成竹地说道:“而且一来肯定要先把你臭骂一顿。” “真的,假的。”种彦崮“咯咯”地笑了两声,摸了摸下巴的胡渣子,叫屈道:“他凭什么骂我,骗他的可是你。冤有头债有主,要算账也是找你算才对。” “嘿,你看吧,看他是骂你还是骂我。” 两人正在说笑间,就听到大散关城头响起了一阵歇斯底里般的嚎叫声:“种彦崮!你个混账!你他娘的还有脸来见我!你个不讲信用的小人,乌龟王八蛋!” “你看,没错吧,骂的是你。” 叶治对瞬间脸绿的种彦崮挑了挑眉,然后冲着游华大喊道:“游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我等今日来是有要事相商!” “叶治,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个败类、人渣,你怎么就不死在牢里。”游华叉着腰,骂的极为痛快,“别让老子逮住,要不然有你好看!” “哈哈,爽。”种彦崮脸色恢复了红润,笑着拍拍叶治的肩膀,道:“你以为自己能逃得了啊,哈哈……。” 有啥好笑的,王八笑乌龟,有意思吗。 叶治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道:“那就先让他骂个痛快。” 游华骂人功夫也很了得,叉着腰指着叶种二人,唾沫横飞,足足骂一刻钟,把能想到的污言秽语悉数问候了一遍。 “哼哧,哼哧……” 游华喘着粗气,终于骂不动了。 “游将军!” 叶治一脸无辜,又喊了起来,“咱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误、哼哧,误会?我误你大爷。” 游华趴在城头,狠狠地咽了口唾沫,骂道:“你、你、你个混账,连我都骗,你还、还是人吗。” “游将军,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我叶某人何时曾骗过你啊。”叶治叫起了撞天屈:“我是真心把你当自己人,推心置腹,一般人我还不告诉他呢。” “你、你放屁!” “游将军,这样说话不方便,游将军可否出关一叙。游将军放心,我等绝无恶意,不会对你不利的。”叶治又提高声音补了一句,“如果游将军害怕,那就算了!” 游华一看,叶治和种彦崮只带了几个随从,便骂道:“怕?哼,老子会怕你!你等着,有种你别跑!” “哼!跑?有种你下来!”种彦崮适时地又浇了一瓢油,“老子今天就在这等你,你不下来就是孙子!” 啊呀呀呀,气煞我也! 好你个种彦崮,骗了我的感情,还敢如此猖狂。 不大会儿工夫,大散关大门洞开,怒不可遏的游华带着一大队人马,舞刀弄枪地径直冲了出来。 “两个龟孙,有种别走!” 游华提着一把白蜡枪,一马当先,颇有百万军中取上将头颅的气势。 叶治几人离大散关也就一箭之地,游华驾着快马一眨眼就要杀到跟前。 “贼子,看……” “游将军,我们是给你送礼赔罪来的!” 就在游华举枪要刺时,叶治扯开嗓子喊了起来。 听叶治这么一喊,游华硬生生地将“枪”字咽回了肚子,喝道:“看……你能耍什么花样!” 不得不佩服游华的控制能力,不单能硬生生把话掰弯了,同时还能在将将几步远的地方勒住了马,怒气冲冲地盯着叶治。 “游将军,都是误会,又何必动刀动枪的呢,不要伤了咱们的情分啊。” 叶治要开始“卖车”表演了。 游华一副任你巧舌如簧,就不吃你这一套的样子,冷哼道:“哼,情分,我们有何情分可言,你别当我是傻子,少在这里巧言令色。” “游将军,俗话说和气生财,何必一见面就跟仇人似的,刀兵相见呢。”叶治苦口婆心地劝道:“想必日前我们的心意将军已经收到。” “哼!” 游华把头一横,别以为有钱就了不起,老子是讲原则的人,不吃你这套! “游将军,今日我和彦崮是带着满满的诚意而来。” 叶治笑着从大马勺手里接过了一个一尺见方的木盒,似是有意无意地自语道:“这玩意儿还挺沉。” 打开盒盖,满满一盒的金玉珠宝,亮瞎眼啊。 “这些俗物,略表寸心,请游将军笑纳。” “哼!” 游华略显轻蔑地哼了一声,却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手上没有动作的意思,心中却是大急。 他娘的,你们这些兔崽子,倒是赶紧上来把盒子接过去啊。 混账,还不上去,你们倒是快上去啊,啊呀呀呀,真真气死我也,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们! 游华气的憋红了脸,叶治笑了笑,把木盒重新递还给了大马勺。 这一刻,游华的心在滴血,不,是在流血啊! 叶治摸了摸鼻子,干笑了两声道:“游将军高风亮节,真让叶某钦佩啊。” “哼!” 有种你再递一次试试。 高风亮节个鬼啊,我的宝贝啊,心痛死我喽。 霎时间游华觉得生无可恋,想屎的心都有。 “游将军,今日我们来,是有一场泼天的大富贵要送给将军。”叶治的巧舌经过热身,开始了如簧片般的跳动。 “哼,泼天富贵,我信你个鬼啊。”游华暗下决心,无论叶治说什么他也不相信了,“你真把我当猴耍啊。” “种彦崮,你个混账王八蛋,你还有脸笑。” 游华看到种彦崮的一脸贱样就来气,“亏得老子冒着杀头的风险把你放进关来,你就这么坑老子啊,要不是老子命大,这回就活生生让你这龟孙给坑死了!” “哎,我说老游,话可不能这么说。” 种彦崮也不干了,拉下了脸,冷声道:“我们也没让你白干事吧,你自己说说,这前前后后里里外外你拿了我们多少好处,啊,你自己摸着良心说,五万贯有没有!” “咳咳……”游华忍不住一阵剧烈的咳嗽。 你看你,还是这么冲动,一言不合就什么话都往外嘞,没看到这么多人吗,死鬼。 md,各个都是戏精,种彦崮这白脸唱的到位。 叶治心里欢畅,一红一白才能把戏唱下去,他嘴上却是埋怨道:“彦崮,你看你,这臭脾气又上来了。” “哼,老子就看不惯这样,收钱的时候怎么不想着我们的好。” 种彦崮气鼓鼓地把头一别,接下来就看你大忽悠表演了,哥也只能配合到这了,再演下去,自己都臊的脸红。 “你看你,少说一句。”叶治白了一眼种彦崮,道:“君子有通财之义,老游是自己人,你天天把钱啊钱的挂嘴上,多俗气。” “老游啊,你也别往心里去,彦崮这个人就是嘴巴臭,刀子嘴豆腐心,他绝对没有坑你的意思。”此时的叶治倒像是给小两口来劝架的。 拐啦,拐啦,游华同志不知不觉已开始偏离轨道。 “老游,你可别不信,今日我们真的是给你送富贵来的。”叶治一脸诚恳,“你看,这么多人,说话也不方便,是不是让下边的人往后退退,咱们哥几个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如何?” 游华求之不得,这么多人在场,万一种彦崮这个混球再犯起浑来,口无遮拦,于我的名声大大的有损啊。 “你们后退五十步!” 游华瓮声瓮气地朝身后摆了摆手,哼,你们这班龟儿子,把我到手的好处给整飞了,回去再收拾你们。 “这就对了吗,自己人,有事好商量,不要让外人看了笑话。”叶治叫屈道:“老游,我和彦崮可真没坑你啊,我跟你说的都是真的。” “哼!” 游华轻蔑地看着叶治,特么的继续装。 “我知道你有怨气,不信我,可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叶治好像受了天大的冤屈一般,叹道:“等我把话说完,信还是不信,你自己看吧。” 我信你个鬼! 再要被你叶治骗,我游华就是猪! “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我讲一讲我的故事。”叶治的眼睛中好像蒙上了一层迷雾。 还没等游华说不愿意,叶治又顾自悠悠地说道:“我的故事是这样的……”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八十七章 转眼给跪了 “那一年,我十一岁。” 叶治自己也被勾起了遥远的回忆,“那年春天,陛下避兵于温州。我因协助温州知府卢知原用以工代赈之法,抚定流民,得到陛下召见。陛下甚为嘉许,亲赐随身玉佩,并以国之栋梁勉励之。” 靠,这么小就搞上了? 种彦崮不知不觉竖起了耳朵。 “得蒙陛下青眼,我发奋苦读。绍兴五年应试,终不负所望,得陛下钦点状元,那一年,我十六岁。” 叶治抚了抚意识中的刘海,此处应该有掌声啊。 见众人不捧场,叶治有些意兴阑珊,继续讲述道:“此后,我知高邮军,连续三年考绩第一,被陛下擢为御史。陛下常以古之贤相勉我,期我奋进,以解圣忧。” 宫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这酒怎么样,看你继续吹! “陛下素有恢复中原之志。” 叶治偷偷瞄了一眼游华的表情,“然两宫、太母皆在敌手,陛下乃至孝仁君,不得已包羞忍辱、委曲求全。吾见陛下,常常太息,以此为辱。所谓君辱臣死,我欲舍此身,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真的假的? “然奸相秦桧乃金兀术鹰犬,狗仗主势,在朝中窃弄权柄,残害忠良。”叶治面露痛惜之色,“我义兄岳云父子就是被奸相以莫须有之罪害死。” “我悲愤难平,于朝廷之上当众斥责弹劾奸相,引秦桧一党忌恨。陛下恐我亦会被奸相害死,故借机贬我出京,前来凤州。” 叶治又顿了顿,瞥见游华有点吃惊的半张着嘴,才心满意足地继续说道:“临行前,陛下秘令我到凤州后好生经营,伺机夺回关中,来日好助他规复中原,一雪前耻。”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不曾想,陛下秘托之事被奸相得知。奸相恐我对金人不利,秘令其党羽凤州知州黄成蹊杀我。好在上天庇佑,黄成蹊阴谋败露,反被我所杀。我与彦崮干脆以凤州为基,宵衣旰食,奋力经营,总算于金人手中夺回凤翔。” 嗯,这个事情我是知道的,游华看了一眼叶治,眼神中多了一些敬畏。 “奸相秦桧见惧,竟劫我家眷为质,逼我引颈就戮。”叶治恨道:“我回临安后,被奸党打入死牢,秦桧派人罗织罪名,欲置我于死地。” “唉,陛下怎能忍心见我被害。但奸相自恃有金贼撑腰,权倾朝野,一手遮天,陛下势单力孤,不得不暂时隐忍。陛下别无他法,只得暗令殿前司施全将军持金牌前来救我,对外则称是施全假冒圣旨劫狱,以免引起奸相怀疑。为迷惑奸相,陛下又不得不发金字牌缉拿我。” “老游啊老游,你可知道,这都是我和陛下唱的苦肉计啊。”叶治讲到动情处,用袖角擦了擦眼睛,“陛下这些年与奸相周旋,不易啊!” 原来这一切都是患难君臣苦斗老奸贼的悲情戏,种彦崮眼珠转了两圈,突然感觉脑子有点不够用,难道事情真的是这样?这小子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老游,你也不想想,要不是陛下救我,施全手中怎么会有御赐金牌,单凭彦崮几人怎么能从守卫森严的死牢中把我救出来,我们又怎么能安然无恙地回到凤州啊?” “老游啊。” 叶治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叹道:“奸相势大,陛下担心奸相得知实情,故严令我不得对他人泄露真相,所以这些事情就陛下和我等几人知晓,绝不敢对外人透露半分。可是你对我和彦崮误会如此,今日为陛下的北伐大业,我也只能一吐为快了,你懂吗。” 啊! 原来是这样! 我,我错怪他了吗? 我真的错怪他了! 悔恨交加、羞愧地无地自容的游华,“嗖”地翻身下马,“扑通”一声拜倒在地,痛心疾首地泣道:“陛下,微臣错了!微臣知罪!” 这是啥情况? 游华的卫兵各个一脸懵逼,前脚还把人骂的狗血淋头,要打要杀,转眼就给跪了?! 叶治暗暗对种彦崮使了个挑衅式的眼色,随即翻身下马,一把扶起了游华,安慰道:“老游,不必如此,你也是无心之过,陛下不会怪罪你的。” 好嘛,到头来都是游华的错! “唉,正所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忠君之事。”叶治语重心长地问道:“今日我就最后问你一遍,你愿不愿意替陛下分忧,愿不愿助陛下完成北伐大业?” “我愿意!” 游华一把擦掉了脸上的鼻涕和眼泪,重重地点了下头,赌誓道:“我游华定当肝脑涂地,为陛下效犬马之劳!如有违背,天诛地灭!” “好!”叶治欣慰地拍了拍游华的肩膀,叹道:“我真的没有看错人啊。” 这样也行? 种彦崮的脑子已经短路。 “老游,现在误会说开了,我也可以跟你交个底。”叶治故作神秘地说道:“刚才我说的泼天富贵可不是信口开河逗你玩的。” 叶治看了一眼种彦崮。 秒懂! 娘的,一边要脑补叶治刚才说的话,一边要和叶治唱双簧,真心累。 种彦崮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嚷道:“老游,你爱信不信,只是到时候你别说我们有好处把你撇了就成。” 游华有些尴尬地挤出一丝笑容,温声道:“哪能啊。嘿嘿,彦崮,刚才是我嘴巴臭,你别往心里去,你就当是臭屁,放了就行。” “哼!”种彦崮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彦崮,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叶治埋怨道:“误会都说开了,老游也知错了,你哪还这么大的气性。” “嘿嘿,不怨他不怨他。”游华连忙打圆场,“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哼,他就这臭脾气。”叶治搂住游华的肩膀,继续下药,“实话跟你说吧,我们不日就要攻打京兆府。” 啥?攻打京兆府?我没听错吧。 游华听得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掏了掏耳朵。 “哼!”种彦崮傲娇地鼻孔里出气,“你还别不信,实话告诉你,此次攻打京兆府我们势在必得。” 种彦崮越是不在乎,游华心中就越是相信。 “呵呵,”叶治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此番我集结大军二十万,打算将整个京兆府拿下,先替陛下出口恶气。” 二、二、二十万! 游华震惊的脑子都结巴了,嗓子像是烧着了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杨从仪才多少人马,整个川陕宣抚司拢共才多少人马,现在叶治突然说自己集结大军二十万,这比一个臭要饭的一夜之间变得富甲天下还要让人难以接受。 你个臭不要脸的,你这是要上天啊! “老游啊,好男儿建功立业就在此时,万里封侯又有何难。” 嗯嗯,有些麻瓜的游华把头点的如小鸡啄米。 叶治又从大马勺手里取过木盒,塞到了游华的怀里。 “大、大人,末将无功不受禄啊。” 游华紧紧地抱着木盒,一脸要拒绝的样子。 哼,这逼装得够可以,你哪次客气过。 “哎,拿着。”叶治顺势将木盒压的死死的,“你要不收,就是心里还有怨气。” 呵,这话没错,要是不收,我都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 “这,唉,我受之有愧啊。”游华一脸惭愧,一边将怀中的盒子抱得更紧了些。 “看你这话说的,”叶治反驳道:“皇帝还不差饿兵哩。” 哎呀,好像是这么个理。 “那末将就多谢大人赏赐。”游华的脸上像是开了一朵花一样,“大人放心,您的差事,我一定给您办得妥妥的。”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叶治老怀大慰,“此番用兵京兆,老游你可不能掉链子啊。” “掉链子?”游华一脸懵逼,表示听不懂。 “咳咳,”有点出戏,“就是我有重要差事交给你,千万别出差错。” “大人放心,末将定当尽心竭力。” “好,我就等你这句话。”叶治压低声音道:“眼下有两件紧要事。” “大人您吩咐。” “当日为免家眷再次被奸贼秦桧劫持,我行一路,家眷另行一路。我估摸着他们不日即会到凤州,届时还需老游你暗中接应,送他们出关。只要他们安全脱险,我就可放手与奸相和金贼周旋到底。此事干系重大,不可有任何闪失,亦不可让他人知晓,可否明白?” “明白了,大人放心。” “还有一件,我二十万大军日费军资粮草无数,军中虽略有存余,但大战在即,不得不多多积蓄。你想办法重开贸易,替大军筹措物资粮草,解我后顾之忧。这件差事要是办好了,就是大功一件,等拿下京兆,我定奏明陛下为你叙功,到时候一个镇抚使肯定是跑不了的,这可是真正的泼天富贵,你自己好自为之。” 啊,这是要升官发财的节奏吗。 这些日子,游华看谁都不爽,逮谁骂谁,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断了贸易,没了油水。 俗话说,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你说游华能不恨恨吗。 为了泼天富贵,娘的,豁出去了。 等老子立了大功,杨从仪算个球,老子也是镇抚使!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八十八章 呆不离瓜 “大人放心,”游华拍着胸脯,打着包票,“末将本就不同意中断贸易,只是杨知州非要这么干,结果弄得那些商人怨声载道,很多物资都还堆在关内哩。” 呵呵,我看是你怨声载道吧。 “互惠互利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叶治鼓励道:“你尽管放手去做,有多少货我要多少,少不了那些商人的好处。” 这话其实是说给游华听的,关键时候游华也不傻,大喜道:“大人你就瞧好吧。” “阿呆、阿瓜。” “大人。” “老游,阿呆和阿瓜是我的心腹,办事机敏灵光,我让他二人跟着你,有什么事情你就让他俩去办。” “见过游将军。” 呆瓜? 还是机灵的呆瓜。 游华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两个人,一时都有些傻住了,他爷娘怎么会取这样的名字? “游将军。”见游华没反应,阿呆和阿瓜又打了声招呼。 “嗯,啊,哦。”游华这才恍过神来,“阿呆、阿瓜兄弟,以后可要多多照应啊。” 这话说的,游华越想越觉得别扭。 什么叫阿呆阿瓜兄弟,我和呆瓜称兄道弟,那我成什么了?也是呆瓜?还是傻瓜? “呵呵,将军言重了,我兄弟俩有劳将军照应才是。”名字虽然叫呆瓜,反应倒是不呆瓜。 “好了,老游,天色不早,我和彦崮就先回了。记住,有紧要事,就让阿呆阿瓜来找我。”叶治叮嘱道:“今日之事,切莫与他人知晓,否则坏了陛下大业,你我都担待不起。” “末将省的,大人放心,末将不是那么不知轻重的人。” “那我和彦崮就告辞了。” 跟游华演了半天戏,叶治也感觉真心累,一句告辞,就和种彦崮扬鞭而去。 …… “阿治,你说游华这小子会不会出幺蛾子。” 尽管看着游华活活被叶治掰弯了,可这么大的事,种彦崮还是有些不放心。 “我也不知道。”叶治摇摇头,“尽人事听天命吧,眼下也没有其他好办法。” 种彦崮想想也是,说得难听点,只能是急病乱投医。 “现在担心也没用。” 叶治反而比种彦崮看得开,“而且游华此人虽然贪财好利,却没有太多花花肠子,我想出不了什么岔子。最怕的就是那些个心思深沉,喂不饱的白眼狼。这个世上,要是用钱能解决的事情那就不是事情。” …… 自从小舅子赖昌茂死后,彭玉章的日子就像是在黄连树下过似的。 老婆赖氏得知弟弟身死后,大病了一场。 好不容易养好了病,人却抑郁了,终日愁眉苦脸、长吁短叹、哭哭啼啼。 彭玉章现在连面对老婆的勇气都没有,他觉得是自己亲手把赖昌茂送上了黄泉路,愧疚地要死。 叶治啊叶治,老子好心救你,你却把老子给坑苦了。 可是这个苦能对谁说啊? 说出来,还不得被唾沫淹死。 “官人,早来啊。”看到彭玉章进门,酒保热情地打起了招呼:“还是老规矩?” 灰着脸的彭玉章“嗯”了一声,就径直找个偏僻的位置坐了下来。 唉,宝宝有苦难言,只有借酒消愁。 “好嘞,官人稍坐,酒菜马上来!” “您可是彭玉章彭大人?” 彭玉章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两张陌生的脸,微微蹙起了眉,放下杯子问道:“你们是?” “小的叫阿呆。” “小的叫阿瓜。” “阿呆、阿瓜?”彭玉章费力脑补了一下。 “正是。”两个呆瓜笑嘻嘻地应道,“我俩是兄弟,打小就一块没分开过,我爹说当年杨家将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我们俩兄弟是呆不离瓜、瓜不离呆。” “呵,你爹倒是有见识。”终日苦着脸的彭玉章也被两逗比给逗乐了,“你们两个找我,不是就为了逗我开心吧。” “哪能啊。”阿呆笑着说道,“我们找大人,是有正事。” “对啊对啊,有位故人让小的给大人捎封信。” 阿呆和阿瓜一唱一和,一个逗一个捧,比那个住五环的小月月还精彩三分。 “大人,这是信。”阿呆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札恭敬地递了过去。 彭玉章接过一看,信封上没有任何署名,他并未急着打开,只是看了一眼呆瓜。 “大人看了自会明白。” 两呆瓜搞得神秘兮兮,彭玉章也不再多问,打开信封掏出信笺就看了起来。 信不算短,端端正正的蝇头小楷写满了两页。 彭玉章没先看内容,直接找到落款,只见落款处署了一个“叶”字。 彭玉章面色一动,心中苦叹一声,便无奈地看起信来。 看了半天,彭玉章合上信,默默地喝了一杯酒,没有说话,脸上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我家主人对大人才学十分钦佩,不忍大人埋没于曹吏之间,故诚意邀大人共襄盛举。” 这是阿呆? 有这么伶牙俐齿的阿呆? “主人还给您带了句话,”轮到捧哏阿瓜,“主人说,且不论建功立业、名垂青史,好男儿当尽展所学、不负此生。” 这是阿瓜? 确定是傻瓜的瓜? 这些话从阿呆和阿瓜的嘴里说出来,彭玉章听得脑袋有些麻瓜,他没说话,只是有些不耐地摆了摆手。 娘的,瞅着这俩呆瓜就觉着来气! “我二人每日都在南门,大人若有吩咐可去南门寻我俩。”呆瓜兄弟识趣,作了个揖就告退了。 “呼……” 彭玉章长长地吐了口气,叶治啊叶治,你为什么还来找我,难道我这辈子就绕不开你了? 尽展所学,不负此生。 哪个读书人不曾想象过自己如同雄鹰一样翱翔于天空?可最终又有几个读书人能成为翱翔的雄鹰? 彭玉章心里翻起了巨浪,他也曾有过这样的雄鹰梦,现在却和鹌鹑燕雀一样活着。 不为功名,不为利禄,只为活出真我! 叶治啊叶治,你怎么会是这么厉害的说客。 彭玉章喝完最后一杯酒,默默地出了酒肆,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大半个天际,万道霞光从云层中喷薄而出…… …… “呆瓜,游将军天天让你们这样干坐着,就没说干啥?” 无论刮风下雨、日晒雨淋,阿呆和阿瓜每日都雷打不动到南门,一坐就是一整天,连守门的士兵都觉得奇怪。 “将军没说,就让我俩每日坐在这里等人。” “那你们整日干坐着,不觉没趣啊?” “嘿嘿,才不会哩。”阿呆笑道:“每日只要坐着,有的吃有的喝,到时候将军还给赏钱,哪有这么好的差事。” “就是,每日坐在这里,看看来往的人,不是也挺有趣的。”阿瓜附和道:“特别是那些小娘子,看着老带劲了。” 呵,还真是呆瓜,换了别人早就闷死了,看来爹娘没给取错名字。 “光看有什么意思,下回我带你去怡香院见识一下,保准你爽歪歪。” “怡香院?怡香院是啥地方?”阿瓜斜撩着腿,挖着鼻孔问道:“是吃酒的地方吗,酒菜肯定很香。” “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郎友一脸荡笑,“怡香院就是专门和小娘子睡觉的地方。” “哎呀,郎大哥,快别说了。” 好羞涩,阿瓜脸一下子就红了。 “哈哈,看来你这呆瓜还真是个雏。”郎友搞得自己是花丛高手一般,意味深长地说道:“男人要不去怡香院见识见识,那算是白活了。” 阿呆好奇地问道:“这么说,郎大哥经常去怡香院喽。” “嘿嘿,”郎友脸上的笑更荡了三分,有些炫耀似地说道:“也不经常,那个地方花钱可狠了,我也就偶尔去解解馋。” “那下次等我领了赏钱,请郎大哥去。”阿呆极为仗义地拍了拍胸脯,许诺道:“郎大哥带我俩去见识见识。” “啊哈哈嘿嘿……”郎友的脸上像中了一脸嬴荡拳,眼冒绿光道:“好好,到时候我找几个熟识的小娘子给你俩开开荤,包你们满意,嘿嘿……。” 有免费的午餐,郎友心里乐开了花。 麻瓜啊麻瓜,你们还真是麻瓜,反正你们麻,出点钱也是应该的。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八十九章 劫后重聚 “夫人,前面就到凤州了。” “啊,真的到了吗。”雪儿撩起车帘,半探着头朝外张望了起来,惊喜地问道:“师兄,这就是凤州?” “是的,凤州再走一天的路程就到大散关了。” “不知道治哥现在怎么样了?” 自从那日分道扬镳后,雪儿一路上最担心的就是叶治的安危。 “夫人放心,官人吉人自有天相。”夏侯镜出言宽慰道:“官人他们脚程快,想来已经回到凤翔,说不定已经安排了人接应咱们。” 雪儿点点头,道:“这一路上辛苦夏侯大哥照应了。” “夫人说的哪里话,我的命是官人救的,这些都是我分内的事,你就放宽心,很快就能见到官人了。” “夏侯大哥,我们要进城吗?” 陈立行有些担心,毕竟他们是朝廷钦犯,不知道凤州是不是在严查,要不然无头苍蝇一样往里闯,搞不好就是自投罗网。 夏侯镜想了一会儿,道:“立行,你们先到前面的五里亭歇歇,我去城内打探一下。” “好,这样妥当些。” 陈立行点点头,虽然他们一路上基本没遇到什么盘查,也没看到过什么海捕文书通缉告示之类的,眼看到了最后一关,还是小心为妙。 夏侯镜心里也有些忐忑,就怕凤州城里早已布下天罗地网,最担心的还是叶治,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安全脱险。 凤州城看起来和往日没什么差别,就是来往出入的人更多了一些,守城的士兵杵着像应景似的,基本没有什么盘查。 夏侯镜看着,稍稍心安了一些,他牵着马,混在人群中一边走,一边警惕地观察着。 咦,城门口那两人不是……。 “夏侯大哥!” 阿呆眼尖,率先从人群中看到了夏侯镜,连忙挥起手来。 “阿呆、阿瓜!你们怎么在这里?” 靠,还真叫阿呆、阿瓜,他们父母心得有多大啊。 阿呆阿瓜一左一右,激动地拉住了夏侯镜。 阿瓜对夏侯镜挤挤眼,嘴上大声道:“夏侯大哥,你来啦,游将军让我们在此等你哩。” 夏侯镜会意,答道:“游将军在何处,带我去见他,我有要紧事禀告。” 阿呆道:“将军在黄牛寨哩,咱们现在就走,莫让将军等急了。” “郎大哥!”阿瓜朝郎友挥了挥手,大声喊道:“我俩先回黄牛寨了,等领了赏钱,回来请你去怡香院!” 瓜娃! 你以为逛窑子是件光宗耀祖的事情吗,这么大声,怕全城人不知道似的。 老子不认识你们! 如此大庭广众之下宣之于口,任郎友脸皮再厚,也经不住众目睽睽,老脸不觉一红,把头往里一别,装作不认识这两个瓜娃! 见郎友没反应,阿瓜加大了音量喊道:“郎友大哥,等我俩回来,请你去怡香院!你听见了吗!” 郎友被喊得脸都抽抽了,这人来人往的,很多都是本地人,那个不认识他郎小门神。 日了狗了,怎么能生出这么瓜的怂瓜来! 郎友怕这俩呆瓜不依不饶,急忙挥了下手,骂道:“滚滚滚!去了就别死回来!你们这两个瓜怂,谁要跟你们去那些个乌七八糟的地方,我可是正经人!” “郎大哥,怡香院不去啦?”阿瓜颇为意外,“你不是说最喜欢怡香院吗。不去也没事,我俩就请你吃酒。” “滚!快滚!” 郎友火辣辣的脸,就像一颗朝天椒。 阿呆和阿瓜相互对视了一眼,一副奸计得逞的表情,二话不说,从城门边的马厩里牵出马匹,便像是刚上过怡香院那般,一身舒爽地领着夏侯镜离开了南门。 …… “夏侯大哥,你回来啦。”陈立行见夏侯镜身后跟着两人,问道:“这两位是?” “这是阿呆,这是阿瓜,是相公专程安排在凤州接应咱们的。” 阿呆和阿瓜? 陈立行有些狐疑,官人怎么就派了俩呆瓜来接应,靠谱吗。 阿呆和阿瓜对陈立行抱拳施礼,早就瞥见五里亭内端坐着一个妇人,虽然荆钗布裙,但气质不同寻常,于是果断上前见礼,道:“夫人,小的奉相公之命,前来迎接。” 雪儿展颜道:“无需多礼,有劳二位。” “夏侯大哥,天色也不早了,咱们还是早些动身,你看如何?” “也好,这里终归不是自家的地头。”夏侯镜见惯风浪,越是这个时候就越怕横生枝节。 “那好,夫人请移步上车,咱们尽快出关,官人等你等得脖子都长了。” “哈哈……” 阿瓜的笑话扫去了众人的一路而来的忐忑,也扫去了一身的疲惫。 我的心上人哟,洁白的雪莲花依然为你绽放。 …… 这几日来,韩常喜欢伫立城头,迎着斜阳远眺。 尽管视线的尽头是一片模糊,但韩常的脑子里却能清晰地浮现几百里外另一个男人的身影。 自从收到叶治被劫走的消息后,韩常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他先是下令撤回了所有在外的游骑,又开始大肆征发兵丁,整军备战。 韩常摩挲着墙垛上厚实的黑灰色城砖,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京兆府,曾经的盛世长安,天下第一雄城,能否抵挡住那个注定被上天眷顾的男人呢。 “大将军。” “嗯,你回来啦。”韩常侧身点了点头,问道:“情况如何?” “凤翔在大肆招兵买马,加紧训练,看来他们真的要动手了。” “有多少兵马?” “属下估计至少得有十万大军。” “十万!” 韩常微微吃了一惊,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那个男人,他喃喃自语道:“凤翔府六个县才多少户口,十万,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属下听说他搞什么新政,给客户授田,括出了大量户口,现在凤翔那边都没主客户之分了,百姓拥戴的很。” “此人小瞧不得啊。”韩常叹道:“咱们要是挡不住,他可真要成吃人的猛虎。” “属下还听闻当地的百姓都在说他是神仙转世,曾得太上玄元道祖亲授仙术,神乎其神,甚至有不少百姓还建了生祠供奉。” “荒谬!”韩常不以为然道:“这世间哪来的神仙鬼怪。” “是,这种事情都是百姓愚昧,不过他们的天雷炮,咱们不得小心提防啊。” 韩常神情一窒,叹了口气,轻声自语道:“天雷炮…,莫非真是神仙手段。” …… 被几百里外一个独眼老男人心心念的叶大仙和他的雪莲花正享受着劫后重聚的喜悦。 从绍兴十二年初贬官离家到重聚,已一年又半载,这对劫后余生的痴男怨女几有隔世之感。 “治哥,咱们以后再也不要分开了。”略显羞涩的雪儿依偎在叶治的怀里,轻声呢喃道:“好吗?” “嗯,”叶治将雪儿搂紧了些,闻着如雪莲花般的清香,柔声道:“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我发誓,此生此世,生生世世,直到海枯石烂天荒地老都要在一起。” 甜言蜜语张嘴就来! 我信你个鬼,男人坏得很! 雪儿的脸庞飞上了一朵红晕,她在叶治怀里微微蹭了蹭,露出了幸福的浅笑。 我的如意郎君哟,有你如此的情深意切,吃再多的苦又何妨呢。 花痴,没救了。 “治哥,”雪儿仰起头,看着自己的如意郎君,忧愁悄悄爬上了那道宛如新月的眉梢,“我担心爹娘。” 麻蛋,现在才想起父母,白养你这么些年了。 说到父母长辈,叶治的心又是一阵悸动,他温言宽慰道:“不会有事的,只要我们越强大,他们就越安全。” 亏不亏心啊你,连小女孩都骗,这话连你自己都不信吧。 “治哥。” “嗯?” “我,……”雪儿轻咬朱唇,脸上透出醉人的绯红,低眉羞赧道:“我,我想要个孩子。” 卧槽,这戏跳的有点大,刚还在担心父母安危,转眼就想要孩子了?长点心吧。 “好,”叶治有些宠溺的点点头,道:“我尽力吧。” 噗!牛掰,这回复我给满分! 就这么不自信? 麻蛋,能怪我吗。老子是穿越来的好不好,鬼知道功能有没有受影响。 嗯,不过软穿应该问题不大吧。 叶治心里一边想着老军医,一边开始毛手毛脚起来…… (憋了一年半了,此处省略十万字!)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九十章 叶治妖风大 “哎呀,阿呆和阿瓜回来啦。”郎友看到这两个瓜怂,立马热情地打起了招呼,“差事办完啦。” 阿呆憨笑着回答道:“嗯嗯,办完啦。” “几日不见,郎大哥黑了。” “嘿嘿,天天大日头晒着,哪能不黑啊。”大黑郎笑眯眯地问道:“这趟差事拿了多少赏钱啊?” “呵呵呵……”一提到赏钱,瓜怂不约而同地咧嘴傻笑起来,阿瓜道:“这次游将军高兴,赏了我们一铤银子,足足有十两哩!” 我擦,郎友眼睛冒光,艳羡道:“你们这回算是发财了啊。娘皮,就数我命苦,天天日晒雨淋,也没见半个铜子的赏钱。” 唉,人比人气死人,我这么英明神武的看门人,居然比不上你们两个瓜怂,真是没天理。 “郎大哥,今日下了差,我们请你吃酒如何?” “好啊!”还以为你们忘了呢,郎友一喜,道:“不过光吃酒也没啥意思。” “嘿嘿,郎大哥放心,吃酒哪能没菜啊。” 瓜怂,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是这个意思,”看来还得给这两瓜怂补个脑洞,“我是说喝酒还得找点乐子助兴才有意思哩。” “找乐子?”阿呆和阿瓜心有灵犀地同时抓起了后脑勺。 瓜怂,还不明白。 你俩呆不离瓜、瓜不离呆,黄金搭档,那酒也离不开色,色也离不开酒啊,瓜娃。 “不明白没事,”郎友搂过这对瓜怂,压低声音道:“晚上咱们去怡香院,你们自然就能见识到了。” 俩个瓜怂同时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叫道:“怡香院?!” “郎大哥,你不是说不去怡香院吗?”阿呆记性还不赖。 阿瓜也是满脸疑问,“是啊是啊,郎大哥不是说怡香院是乌七八糟的地方吗?” “咳咳……,”郎友摸了摸下巴,道:“准是你们俩听错了,我是说除了怡香院,我不去那些个乌七八糟的地方。” 阿呆和阿瓜相互看了看,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我们听错了。 “好!没问题,晚上咱们就去怡香院!”阿呆兴奋地大叫了起来。 “哈哈,好哦,晚上去怡香院喽!”阿瓜的嗓门比阿呆还大。 郎友低着头暗暗往后退了退,我不认识这两瓜怂! 扯完犊子,阿呆阿瓜搬了条凳,又一屁股坐在城门边,看起了人。 郎友白了一眼瓜怂,问道:“你们还要等人啊?” “郎大哥,这几日有没有人找我们?”阿呆和阿瓜一边悠闲地磕着瓜子,一边问道。 “没有。” 郎友丢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鼻孔里哼了一气,不满地说道:“谁要找你这两瓜。” 靠,瓜子招你惹你了,转眼就翻脸,真欺负我们瓜啊。 “嗯,也不知道咋地,游将军又让我俩在这里等人哩。” “是啊,”阿瓜像是故意抬高声音似的附和道:“等人的差事好生无趣,不过这赏钱倒是不少,嘿嘿,也是不错。” “呸!”有些吃味的郎友暗暗地啐了一口,“瓜怂,牙别磕掉了。” “再给我把瓜子。” “不给,你自己不是还没吃完吗,你欺负我瓜啊。”阿瓜拨开了阿呆伸过来的爪子。 瓜怂! 郎友咽了一口唾沫,又狠狠啐了一口。 两呆瓜嘻嘻哈哈磕着瓜子,狼友恨恨地别过头,像是看到了狗屎一脸嫌弃,刚才说的好好的怡香院一起扛枪的战斗友谊说散就散。 “阿呆、阿瓜。” “嗯?彭大人!” 阿呆和阿瓜闻声一看,自己苦等的正主终于来了,瞬间收起了顽笑,迎了上去。 啥情况? 郎友眼睛瞪得老圆,还真有人找瓜怂,而且还是衙门里的参军大人! “你俩有空不?” “得空,得空。”呆瓜连忙把瓜子一扔,“大人有何差遣请尽管吩咐。” “走,陪我去喝两杯。”彭玉章看了一眼郎友,“咱们边喝边说。” 沃特?! 郎友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出毛病了,参军大人要请瓜怂吃酒?这比人咬狗还新鲜。 “好嘞!”阿呆和阿瓜欢天喜地地叫了起来。 我呸! 真是邪了门了,怎么好事都落到瓜怂头上,麻蛋,晚上怡香院我非得二飞不可,可劲儿造,否则难消我心头之恨! 郎友朝着瓜怂远去的背影,又恨恨地啐了一口。 郎大哥,我们晚上可要放你鸽子喽,不好意思哈。 你暂且先把枪磨一磨,等我俩下次回来再请你,嘿嘿。 …… “夫人,你真不后悔?” 眉间像是永远愁云笼罩的赖氏答道:“官人,我既然嫁给了你,无论如何贫富贵贱,自然是要跟着你。” “唉,真难为你了。”彭玉章轻叹道:“我没有看顾好昌茂,对不住你啊。” 赖氏面色一惨,强忍住内心的悲痛,道:“不,怨不得你,是阿茂自己没有走正路,要说有错,也是我这个当姐姐的错,没有教好他。” “夫人千万不要自责。”彭玉章一脸愧疚,“你要把心放宽,不要再想这些事情了,好生将养身体,这个家还要靠你操持呢。” “爹,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兴儿,”彭玉章摸了摸儿子的头,露出了一丝笑容,道:“爹带你去关中,见识见识八百里秦川,自古以来那可是最了不得的地方。” 彭玉章收到叶治的信,内心掀起了滔天巨浪,曾经的梦想和渴望就像突然间喷薄而出的火山,根本遏制不住。 他整整失眠了好几夜,在他这样的境况下做出人生最重要的选择是十分痛苦的事情。 假如叶治和他家之间没有恩怨纠葛还好,可惜造化弄人,偏偏他与叶治算是有杀亲之仇。 最后,彭玉章做出了人生最艰难的一个抉择,将事情的真相对赖氏和盘托出。 幸得赖氏是个是非分明通情达理的人,她选择接受了这样的事实,也原谅了叶治,同时也很坚定地支持彭玉章,因为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本该就是一只翱翔于天空的雄鹰! 得到了赖氏的谅解和支持,彭玉章最终下定了决心,他便找了个托辞,和衙门里请了辞。 安排停当后,就来找瓜怂兄弟。 瓜怂兄弟喜出望外,当日阿呆便带着彭玉章的亲笔信回去禀告,阿瓜则留在凤州协助彭玉章。 三日后,彭玉章便带着家眷踏上了北上的路。 …… “大人,前面就是摩天岭。” “嗯,大散关我去过几次,每次到摩天岭的栈道,心里都有些发紧。”彭玉章应道:“一转眼又是三年。” “呵呵,现在大人可以安心些了。”阿瓜笑道:“大官人在黄牛寨的时候,专门修缮过摩天岭的栈道,不仅宽了、结实了,还加了一道护栏咧。” 彭玉章有些好奇地问道:“叶大人在凤翔如何?” 阿瓜会意一笑,道:“在我看来,大官人是这天下一等一的人物,不过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还是等大人到了凤翔,自己看吧。” “呵呵,还跟我卖关子,也好、也好。” “大人,可不是我卖关子,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嘛。不瞒您说,凤翔很多百姓家里都在拜大官人哩,好些地方都建了生祠。大人下令禁过,可没用,百姓还是照样拜。” “哦,还有这样的事?” 彭玉章有些不相信,百姓建生祠,那得有多大的功德,多得百姓拥戴。 “可不是嘛,大人到了凤翔,可以四处去走走,好好看看,真的与别般不同哩。”阿瓜的脸上浮现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明亮和骄傲,“您一定不会失望的。” 其实彭玉章心里还是挺忐忑的,他对叶治的了解并不多,只是当时叶治为饥民出头奔走赢得了彭玉章的好感和认同,至于叶治真正的水平有多高,还真不知道。 自己为了心中的梦想,带着对叶治描绘的前景的向往,义无反顾地踏上了未知的道路。 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 可万一叶治不是个明主呢?他这只雄鹰岂不是还没飞多高就得摔趴?更严重的是他彭玉章舍了身家,上了贼船,还能轻易下吗? 世上可没有后悔药。 我说老彭啊,你多虑了,只要有风,猪都能飞。 你放心,我也不怕别人说我剧透,那叶大仙发起风来连我都怕,你还担心飞不高?就怕到时你飞没影了。 “阿瓜!阿瓜!” “哎呀,阿呆,你来啦!”说话间,迎面来了五六骑,原来是阿呆。 “大人,大官人对您记挂的紧,特命我前来接应。” “唉,我彭玉章何德何能啊,让叶大人如此记挂。” 这礼贤下士、三顾茅厕、吃饭吐槽的戏码最能打动书呆子的心。 “大人,大官人说关内毕竟不是自家地界,大官人有所顾虑,故要辛苦大人受些累,路上赶一赶,早些出关。” “不累不累,那咱们加快些脚程,尽早出关。” 彭玉章也明白叶治催着赶路的道理,毕竟不能摆在明面上的事情,还有一定风险,而且风险又跟时间成正比,所以越早越好,省的夜长梦多。 “好!”阿呆大手一挥,道:“走!”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九十一章 只能卖惨 游华早已等在黄牛寨。 且不说他是不是真的被叶治忽悠洗脑真心办事,单单是近来更加滋润的生活,就让他有足够的理由更加费力讨好叶治,因为油水实在太丰厚了。 老马曾说过,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 那要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呢? 天王老子算个毬! 游华见天色将晚,本来想留彭玉章在黄牛寨歇息一夜,以表地主之谊,但呆瓜说叶治有过交待,要尽快出关,游华只好作罢。 瓜怂! 老子晚上本来打算下点血本,让心头好莺莺、燕燕来陪你俩吃酒,没福气的瓜娃。 嘿,不过也好,省得老子看了吃味。 从黄牛寨到大散关还有些路程,游华天天泡在酒色里,根本不想吃力东奔西跑。 游华找了个托词,说前些日子训练士卒时不小心伤了老腰,骑不了马,无法亲自送彭玉章前往,只能抱歉失礼,让呆瓜拿着他的手令自行出关,反正这俩瓜怂已经熟门熟路。 秒懂! 呆瓜深深地看了一眼游华的叉腰肌,意味深长笑了笑喊道:“游将军,多烤点羊腰子,那玩意儿补腰!走喽!” 望着彭玉章等人在夕阳下渐行渐远,游华揉了揉老腰,心里那一个美啊。 山高皇帝远,老子说了算,兜里有金银,长醉温柔乡。 这样的日子才是神仙日子,他才是真正的人生赢家。 “一摸呀,摸到呀,娘子的头上边……嗯哼哼哼……” 快活似神仙的游华情不自禁地哼起了“十八摸”,一想到莺莺燕燕这两个小娘皮的婀娜身段和莺啼婉转,心头就是一阵火热。 “也不知道烤羊腰子是不是真的好用。” 游华舒展了下酸涩的腰肢,想着是不是该整点虎狼之药了。 就在游华犹豫晚上是先吃莺莺还是先吃燕燕,文吃还是武吃时,打西边传来了一阵密集的马蹄声。 游华一愣,这是谁那么大胆,敢在黄牛寨撒野,哎,我这暴脾气。 游华看向黄牛寨城关,只见一队人马从门洞里气势汹汹地朝寨内直扑而来,定睛一看,游华心中“咯噔”了一下,为首的不是杨从仪还有谁! 看这架势,杨从仪有点来者不善的样子啊,难道自己在大散关干的好事被他发现了? 内心紧张凌乱的游华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脸上堆起了谄媚的笑容,主动朝杨从仪奔了过去。 “大将军,您怎么来啦!” 游华一边媚笑,一边心驰电转地想着各种可能性及对策,“有事您差人喊我一声就是了,还需劳动您大驾?” “哼!”杨从仪冷哼一声,指着游华喝道:“给我绑了!” 几个亲兵顿时凶神一般,将游华按倒在地绑了个结实。 “唔嗯,大将军。”一脸冤屈的游华翘着头喊道:“大将军为何要绑我!我冤枉啊!” “哼哼,”杨从仪冷笑道:“冤枉?你干得那些好事别以为我不知道!” “大将军,冤枉啊。卑职在大散关,恪尽职守,不敢有半点懈怠,也没有做半点出格违禁和对不起大将军的事情,这一定是有人在陷害我。” 游华鼻涕眼泪都快哗啦啦,博同情嘛,总要演到位些。 “大将军,大将军,我游华对您是忠心耿耿,苍天可鉴哪!” 呵呵,还敢苍天可鉴,看我不劈死你! “他娘的,”杨从仪指着游华的鼻子骂道:“你当老子是傻子啊!你私纵钦犯也就罢了,如今还敢和叶治暗通款曲私自往来,你当老子是睁眼瞎不成!我看你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还敢在此狡辩,真以为我不敢办了你不成!” 我去,真被这老小子知道了。 游华暗暗叫苦,现在可咋整,杨从仪一怒之下都能活劈了他! 卖惨!只能卖惨!先消了杨从仪的气。 必须佩服游华的专业精神,一看不妙,毫不犹豫地“嘭嘭嘭…”拼命磕起头来,哎呀呀,这头磕的,看了都觉得头皮发紧。 “大将军,冤枉啊,呜呜……” 游华的脸上已经精彩的一塌糊涂,眼泪鼻涕泥土鲜血乌糟糟的,根本没法看! 惨!真惨! 扭臂的士兵暗暗松了些手劲。 不过杨从仪好像见怪不怪似的,根本不吃这套,他看着游华的精彩表演,冷笑道:“收起你的把戏,你游华什么人,难道我不知道?今日你要老老实实交待,还有一线生机,如果再跟我打马虎眼,老子今天就当屠了一条狗!” 游华被杨从仪的狠话吓得一哆嗦,知道他动了真怒,心中暗叫,完喽完喽,这次是蒙混不过去喽。 “大将军,卑职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 游华哭诉道:“卑职被猪油蒙了心,都是叶治那个混账逼我干的,骗我说是奉了陛下的旨意,都是他!都是他!” 这锅甩的干净! “哦,对了对了。”游华想起救命稻草,喊道:“衙门里的彭玉章和叶治是一伙的,现在正打算往关外跑呢!” “什么?彭玉章!” 杨从仪一听火冒三丈,咬牙切齿道:“我说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辞官不做了,原来是要去投靠反贼!混账!” 游华见成功地将怒火引到彭玉章身上,心中大喜,连忙怂恿道:“大将军,他们还没走远,指定能追上!” “他娘的,回来再收拾你!给我追!” 从黄牛寨到大散关还有十数里,对于快马来说,也就是盏茶的功夫。 “停下!” 阿呆突然叫了起来,“听,仔细听,好像有什么声音。” 众人纷纷竖起了耳朵,细听之下,确实有十分轻微的如同闷鼓般的声音在山间回荡。 “从黄牛寨那边传来的。”阿瓜耳朵灵得很,“马蹄声!” 阿呆脸色一变,忙道:“彭大人,事情紧急,马车在山道上太慢,赶快上马走。快,解开缰绳,把车子堵在栈道上。” 几个兵士急忙下马,扶着彭玉章一家下了车。 “彭大人,事情紧急,你乘一匹马,小官人跟阿瓜,夫人,你上我的马。” 彭玉章见事急,也不敢多问,二话不说跨上了从车上解下来的马匹,兵士把彭玉章的儿子抱到阿瓜的马上。 “夫人,事急从权,多有得罪!” 阿呆致了个歉,一俯身,拽住赖氏的胳膊,一把就将她提到了马背上。 这边兵士已经将马车侧翻堵到了栈道上,而山间盘旋回荡的蹄声已越来越响。 “快上马!走!” 阿呆也顾不了这么多,甩开缰绳就冲了出去。 残阳下的大散关静静地砥伏在山峦间,疾驰的马蹄声踏碎了沐浴在霞光下的宁静。 “哎呀,是阿呆阿瓜啊!这么晚了还出关啊?” “可不。” 阿呆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神色,苦笑道:“游将军有紧要事让我等回宝鸡一趟,没法子啊。喏,这是游将军的手令,大宝、二宝,赶紧把门打开,我耽误不得时辰。” “好嘞,咱们还要啥手令。” 呆瓜和守关的兵士早就混的像是一起扛过枪似的,进出关口就一句话的事。 大宝、二宝抬下门闩,“吱呀呀”的打开了厚重的城门 “呆瓜,要不吃了饭再走?” “不得空不得空!”阿瓜嚷道:“要是迟了,回去得挨板子。” “大宝、二宝,不跟你俩说了。” 阿呆从怀中摸出一铤银子朝大宝一扔,道:“这点小意思你俩拿着买酒吃,赶明儿我带点真正的好货给你俩。” “啊呀,好勒,多谢阿呆兄弟。” 大宝捧着银锭,喜上眉梢。 嘿嘿,这两呆瓜出手就是阔绰,每回给他们开门都能落到好处,晚上要去镇子里好好耍耍。 “不跟你俩扯了,走!”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九十二章 男女搭配,干仗不累 就在呆瓜出关的一刹,山谷间传来一阵更加紧密急促的蹄声。 杨从仪远远地看见兵士已经打开了大散关的关门,心中大急,大呼道:“关门!关门!” 只可惜离得太远,声音隐隐约约根本听不清楚。 见七八骑在自己眼皮底下安然溜出了大门,杨从仪怒不可遏,一边喝骂一边奋力地抽着马鞭。 “啊!哎呀,是,是大将军!” 看清是暴怒的杨从仪,大宝吓了一大跳。 “滚开!” 杨从仪没工夫跟这两活宝掰扯,狠狠赏了他一鞭子,马不停蹄就追出了关去! 出了关,刚想松一口气,却听到身后蹄声愈紧,回头一看,发现追兵居然追了出来。 阿呆焦急地大喝了一声:“快走!” “哪里走!” 杨从仪气得暴跳如雷,憋了一肚子火紧紧追赶着。 直娘贼,耍了老子就想跑,没那么便宜的事情。 彭玉章骑的马是平日拉车的驽马,哪里是战马的对手,刚出关没几里地,一干人等就被杨从仪给追上了。 “彭参军,你这是要去哪里啊?”气得眼睛血红的杨从仪阴恻恻地问道:“这不辞而别,可不够意思。” 被众人护在当中间的彭玉章脸色有些灰白,紧紧地抿着嘴不说话。 倒是阿呆镇定地笑问道:“呵呵,杨将军,我们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为何如此苦苦相逼啊。”。 “我苦苦相逼?!” 杨从仪怒极反笑,骂道:“你们这些贼配军在我地头上干的那些龌龊事,我还没有找你们算账,你们倒先质问起我来了!” “呵呵,瞧杨将军这话说的。”捧哏阿瓜登场,“所谓和气生财,关内关外不一直好好的相安无事吗。” “我呸!” 杨从仪彻底被激怒了,他堂堂一个安抚使兼凤州知州,居然被手下联着外人欺瞒、戏弄,这口气怎么能忍得下去。 “把彭玉章留下,你们立刻滚蛋!”杨从仪骂道:“滚回去告诉叶治,少在老子眼皮子底下耍阴谋,否则要他好看!” “呵呵,”阿呆不慌不忙地答道:“杨将军,彭大人是我家大官人的贵客,恕难从命。” “好个贼配军,你们真以为我不敢动手不成!”杨从仪恶狠狠地威胁道:“趁我没改变主意之前,赶紧给老子滚!要不然,就都别走了!” “哈哈……”阿瓜大笑道:“杨将军是在说笑吗,就是我们想留,你未必也留得住。” “好,你们自己找死,别怨我!都给我…” 杨从仪的嘴巴里还没有吐出“宰”字,就听得山谷里蹄声雷动,震耳欲聋。 杨从仪脸色一变,还未反应过来,就见谷口处一道黑色洪流挟着一股毁天灭地的气势滚滚而来。 “杨将军,别来无恙啊!” “哈,大官人来啦!”呆瓜拍手笑了起来,腰杆立马硬了十分。 “叶治!”杨从仪看着不远处叶治那副有恃无恐好像吃定自己的表情,就恨得牙痒痒。 “是我,多谢杨将军还记得叶某。”叶治笑道:“今日还劳动杨将军大驾亲自送彭参军出关,真是想不到。” “你!” 杨从仪被叶治夹枪带棒一顿嘲讽,不禁又气又急,眼下却是有点进退两难骑虎难下。 我忍! 看着叶治带着乌压压一大片人,杨从仪没有什么犹豫,就作出了英明的选择。 “杨将军,俗话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叶治玩味地看着杨从仪脸上的精彩,敲打道:“凡事别做得太绝,要不然就是断了自己的退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今日言尽于此,杨将军请回吧,叶某人就不留客了。” “你…!”杨从仪憋屈的说不出话来。 他还能说什么? 形势比人强,嘴巴上赢了有啥用,更何况嘴巴上都赢不了! 塌台,真特么塌台! 百八十号手下这么看着,这张老脸可往哪里搁啊,此刻杨从仪真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难以下台的杨从仪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又气又恼,真心有些后悔,自己怎么突然就抽疯似的呢,上赶着给人家打脸。 “怎么?” 见杨从仪没有挪窝的意思,叶治笑眯眯地问道:“杨将军想留下来用饭?呵呵,真不巧,叶某人今日不得空,恕难招待。杨将军,天色不早了,再不走,就赶不上二路汽车了。” 啪啪!这脸抽得生疼! 杨从仪虽然不明白“二路汽车”是什么玩意儿,但从叶治这张狗嘴里吐出来的,指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罢罢罢,僵在这里也只是让属下看笑话。 输人不输阵,杨从仪瞪了一眼叶治,冷哼道:“山水易相逢,咱么走着瞧!走!” 他娘的,游华,看老子不干死你! 已经七窍生烟的杨从仪指定得活活撕了那头还捆在黄牛寨的蠢猪! ……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叶治的身上,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和期待。 这是“京兆战役”前的最后一次动员部署会,经过近两个月的厉兵秣马,发动攻势的条件已经成熟。 都督行府三军正式兵员满十二万,其中左、右军各五万,中军两万。 左军都统制呼延通,属下五大统制官李彪、陈克明、白亮、马玉、丁大年;右军都统制种彦崮,五大统制官费通、何正洪、程喜、刘进、于庆峰;中军则分为三部,野战军统制施全,直属亲卫统制夏侯镜,行府卫戍军统制郭进。 招募的新兵经过近两个月的强化训练和磨合,十二万大军已形成战力。除去本土防御留守之外,参加作战的部队有十万之众。 经过战时动员,装备制造进度超过预期。 左、右军各装备火炮三十门、中军装备十门,手雷则是所有伍甲足额配备。 今年大丰收,加之游华同志的努力供应,一年内粮草的供应完全没有问题。 是骡子是马该拉出来遛遛了。 “此次作战,目标只有一个——夺取京兆府。” 叶治环视了一圈,强调道:“按照原定计划,兵分三路。白虎军负责北路,自扶风取武功、兴平、咸阳、临潼;青龙军负责南路,自眉县取盩厔、终南、鄠县、蓝田;中军沿渭水而下,策应两路。” “我军有军备之利,当善用之。此战干系重大,诸军要稳扎稳打、不可急功冒进。” “是。” “京兆之战乃雄图伟业第一战,诸君努力!” “万胜!万胜!”众将士气高涨、战意蓬勃。 “哥!我也要随军出战!” 堂外突兀地传来的一声清脆,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阿巧?”叶治抬眼一看,居然是鲁巧。 “胡闹。”叶治板起了脸,训道:“议事大堂岂可擅闯。” “大、大人,小的拦不住。” 守卫的士兵一脸委屈,让闲杂人等闯进来,那是他的失职。 按军法擅闯白虎节堂者,可斩。 “不关他的事。” 鲁巧一声戎装,英姿勃发,让人眼睛一亮。 她叉着小蛮腰,嚷道:“是我自己硬闯进来的,要罚就罚我一个。” “阿巧,不要胡闹,赶紧退下!” 显然亲哥哥的话也不好使,阿巧挺胸昂首不理鲁奇的茬,说道:“谁胡闹了,我要随军出征!” “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能打打杀杀。” 鲁巧白了一眼鲁奇,反问道:“谁说姑娘家就不能出征了?古有花木兰替父出征,立下汗马功劳,为何我就不行。” “你!”鲁奇被怼地不知该如何反驳,“反正你不行!” “为何我就不行。” 鲁巧轻哼了一声,“当年红玉姐姐不是也跟随韩大哥出征,每次韩大哥冲锋陷阵,红玉姐姐都给他擂鼓助威,她还有自己的娘子军哩,像红玉姐姐这样的巾帼英雄你敢瞧不起,哼!” 叶治一听,知道问题的根儿在哪了。 当年他赴临安赶考,把鲁奇鲁巧兄妹一起带回临安,叶治没得功夫管鲁巧,就把她放在了韩世忠的府上。 鲁巧从小跟着梁红玉,耳濡目染,不喜琴棋书画女红绣花,却喜欢舞刀弄枪,特别是对梁红玉随韩世忠四处征战的日子向往地不得了。 梁红玉见鲁巧对这些感兴趣,平日就教她骑马射箭舞刀弄枪,这一来也有八九年的时间,学了一身武艺。 现在鲁巧已是十八九岁的大姑娘,英姿勃发,却看不出江南的温婉。 “哈哈,”呼延通笑道:“巧姑娘说得倒是没错。当年大帅出征,夫人总是一同出战,每次听夫人擂鼓,就感觉有使不完的力气。夫人上阵杀敌,那也不含糊,有句话不是说巾帼不让须眉,讲得就是夫人这种女中豪杰。” “呼将军说得极是。” 鲁巧像是找到了支持者,展颜笑道:“上阵杀敌,我也未必就比男儿差,我都能拉两石弓呢。再说了,哥,你不是说过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吗,为何行军打仗又要分男女,莫不是瞧不上女子。” 叶治也被怼的语塞。 好嘛,一来二去,反倒成了我看不起妇女同胞。看来今日不答应她的要求,就得被性别歧视的大帽子压得死死的。 男女搭配,干仗不累,看来是可以考虑招些女兵。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九十三章 出师 “也罢,难得你有这样的志气。” 叶治只得妥协同意,他可不想无缘无故戴帽子,不管是什么颜色的,“那你就跟着中军,不过军中无儿戏,可要听从号令。” “我不要去中军。”对于叶治的安排,鲁巧一口回绝。 “为何?”叶治好奇地问道:“这三军都是要上战场的,你为何还要挑肥拣瘦?” 鲁巧嘟了嘟嘴,却不答话。 “那你想去哪一军?” “要不来我左军吧。”呼延通主动招揽道:“有巧儿姑娘给弟兄们打气,那肯定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不去!”鲁巧撇了撇嘴,又一口回绝。 “中军不去,左军也不去。”叶治摸着下巴想了想,眼睛一亮,继续问道:“那你想去哪一军?” 鲁巧见叶治突然犯傻,有些焦急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叫了起来,“哎呀,咱们总共就三军,除了中军和左军,那还有哪一军。” “你是要去右军?” 叶治狐疑地看了一眼种彦崮,种彦崮则有些不自然地躲开了叶治的目光。 有猫腻,绝对有猫腻! “去右军也不是不行。”叶治摸着下巴,说道:“不过不知道种将军收不收啊。” “他敢!”鲁巧情急之下,瞪着眼睛看向了种彦崮。 “咳咳咳…”种彦崮被看得老脸一红,窘迫地不行。 有奸情!绝对有奸情! 叶治看看囧字写在脸上的种彦崮,又瞧瞧鲁巧,别提有多精彩。 鲁巧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顿时脸飞红霞,大羞道:“哎呀,不跟你说了。” 好吧,先让我好好捋一捋。 他娶了他的妹妹,他又娶了他的妹妹。 他娶的是自己妹夫的妹妹,他娶得也是自己妹夫的妹妹。 乱,太乱了! 叶治感觉自己的脑瓜子都被转晕了。 他们是什么时候好上的呢? 叶治有些“不善”地看着种彦崮,这小子忒不是人,连自己妹夫的妹妹都敢下手。 万一他俩要是成了,那他和他该如何称呼,难不成互相叫妹夫,还是互相叫舅子? 乱,乱的我脑仁疼! “咳,”叶治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揉了揉太阳穴,语带双关问道:“彦崮,你好歹也给个准信,巧儿你到底要啊,还是不要啊。” 种彦崮的老脸已经红的不行,真想用砂锅大的拳头把叶治那张臭嘴给堵上。 “对啊,内兄,我妹妹你到底要还是不要?”鲁奇也傻傻的跟着问了起来。 我滴个天呐! 种彦崮痛苦地扶住了额头,想死的心都有,我怎么就把妹妹嫁给了这么一个呆子! “噗呲……呵呵……嘿嘿” 终于有人忍不住,这笑也憋的太特么难受了,捂得肚子都抽抽了。 种彦崮真有掩面而逃的冲动,要是眼神能杀人,在场的除了一个,其他的起码得死上个十次八次。 鲁巧啊鲁巧,你是闹哪样啊,这是让哥下不来台啊。 鲁巧见种彦崮半天不吭声,心中有些恼,也不管羞不羞了,索性看着种彦崮,一副就等你一句话,你再不答应,我就把你的丑事大白于天下的凛然样子。 种彦崮哪里受得了鲁巧那幽怨的眼神,他低着头看着脚尖半晌,终于硬着头皮答道:“承蒙巧儿姑娘看得上右军,欢迎、欢迎。” 鲁巧见种彦崮当众点头,不由大喜,脸上挂着笑意,欢快地对叶治道:“哥,听到了吧,你可不能再拦我。那我就不打搅你们议事了,嘻嘻……。” 鲁巧带着轻风,一溜烟地跑了没影。 “哈哈……,种老弟,恭喜,恭喜啊!” 呼延通这个老不才竖起了大拇指,一副老子就服你的表情,对着种彦崮挤眉弄笑。 秒懂! “种将军,恭喜!恭喜!”堂上诸人纷纷称贺道喜。 叶治老气横秋的拍了拍种彦崮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彦崮啊,看不出来啊。” “咳咳,这个,今天天气不错。” “嘿嘿。” 这梗你也会?叶治被逗乐了,他啜着牙花道:“肥水不流外人田还真是有道理,你可得抓点紧。” “好了,言归正传。” 叶治见种彦崮的眼神都能杀人了,便收起了顽笑,正色道:“各军抓紧准备,两日后正式出兵!” “万胜!!!” …… “弓背霞明剑照霜,秋风走马出咸阳。 未收天子河湟地,不拟回头望故乡。” 腰悬宝剑、一身戎装的叶治,看着眼前威武雄壮、刚毅整肃的五万大军,心中抑制不住的慷慨激动。 今天是出征的日子,眉县东郊设立了祭坛,中军和左军要出征的将士在此誓师。 “大人。”亲卫端着太牢三牲的鲜血来到了跟前。 国之大事,惟祀与戎。 历朝历代每逢出征,都要举行隆重的祭祀仪式,祭天、祭地、告庙和祭军神。 祭天叫类祭,即将征伐之事报告上帝,表示恭行天罚,以上帝的名义去惩罚敌人。 祭地叫宜社,社是土地神,征伐敌人是为了保卫国土,所以叫“宜”。 告庙叫造祢,造就是告祭的意思,祢本是考庙,有受命于祖的象征意义。 祭军神称为“祃(mà)祭”。军神,一说是轩辕黄帝,一说是蚩尤。 祭祀时要杀牲,以牲血涂军旗、战鼓,叫做衅旗鼓。 叶治一脸庄重肃穆,在托盘中取过大毫笔,饱蘸了牲血在象征“将军之精,一军之形候”中军和右军牙旗上分别写了一个大大的“胜”字。 祭过牙旗,叶治又行至誓师台前的战鼓前,同样在那巨大的鼓面上写下了一个大大的“胜”字。 “咚、咚咚,咚、咚咚,咚……”铿锵雄浑的战鼓声像是必胜的宣言。 “万胜!万胜!万胜!……” 将士们感觉身上过电一般,每个毛孔都在欢呼雀跃。 三通鼓响过后,威武雄壮的军阵战意盈天,天地之间更显肃杀! 叶治对彭玉章点点头,彭玉章一躬身,捧起誓词,宣告道: “格汝众庶,悉听吾言。女真多罪,暴虐于百姓,以奸轨于中国。予畏上帝,不敢不正,今予发维共行天之罚。……勉哉夫子!尔所不勉,其于尔身有戮,无有攸赦。” 这是讨伐残暴的战斗檄文,更是雪耻复邦的大道宣言。 将士们虽然听不大懂誓词的涵义,但所有人都明白自己正投身于从未有过的正义事业。 …… “你们忘了靖康耻吗?”叶治厉声喝问。 “没忘!没忘!……”将士愤声回应。 “你们忘了家国恨吗?” “没忘!没忘!没忘!……” 全军将士愤慨求战之心瞬间到达了顶点! 叶治冷目横眉、紧握拳头,怒吼道:“出师!”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九十四章 可把老子坑苦了 战斗率先在北路的武功打响。 武功离扶风只六十里,呼延通率领四万大军,经过一日急行,于傍晚时分抵达武功。 “看来此次叶治是倾巢而出了。” 韩常手下猛将霍斌看着城外训练有素的严整军阵,不由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地说道:“这些人不好对付啊。” “霍将军,区区宋军有什么好怕的。”女真猛安也不达不以为然地说道:“要是宋军真有这么厉害,他们的皇帝还能被我们抓了?” “也不达将军,不可掉以轻心啊。”霍斌提醒道:“眼前这支宋军可不是以往可比,你可别忘了撒离喝元帅是怎么死的。” “哼!”也不达重重地哼了一声,道:“那是撒离喝元帅没得到长生天的眷顾。” 对于这样的自大狂,霍斌很无语。 见霍斌不说话,也不达觉得霍斌是在怀疑他的能力,不觉脸上有些挂不住,于是愤然道:“既然霍将军不信,那就让我们女真勇士去会会他们。” “不可!” 霍斌被也不达吓了一跳,这样冒冒失失地出城去,不是找死吗,“将军,敌我未明,千万不可贸然出城。” 也不达冷笑一声,道:“霍将军放心,我可不是珠赫那废物。你要不敢出击,就好好在城里看着,看我怎么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霍斌头大如斗,碰到这么一个主,油盐不进、好赖不识,武功城危矣。 “不行,大将军有军令,武功城防由我决定,没有我的同意,你不能擅自出战。” 霍斌话还没说完,也不达就一脸轻蔑地嚷道:“霍斌,你少拿韩将军来压我,我也不达还轮不到你霍斌指手画脚,女真勇士是天空翱翔的雄鹰,你见过雄鹰要听从麻雀的命令的吗。” “你!”霍斌被噎得不轻,却又不知道如何反驳。 在女真人的眼里,汉人、渤海人、契丹人都是走狗鹰犬,而他们是高高在上的征服者,什么事情只有他们说了才算。 此时霍斌有些后悔来武功坐镇,遇到这么一个猪队友,自己不是往火坑里跳吗。 “哼!” 也不达见霍斌无话可说,面露得色,道:“你们汉人不是讲兵法吗,我趁他们立足不稳来个偷袭,不正是你们说的攻其不备,这样的机会怎么能白白浪费,亏你还自称久经战阵,也不过如此。” 被也不达这么一数落,霍斌的脸都青了。 艹,你既然这么想死,老子就由你去了。 “你说他们不好对付,我看是你胆子小。” 像也不达嘴巴这么欠的女真猪头倒也不多,“你看他们,围个城,大半天了还有东门没堵上,能厉害到哪里去。” 哼哼,那是人家故意留着的缺口。 霍斌怒极反笑,恨不得立马把这头蠢猪掐死,吼道:“这是围三阙一之法,故意留下个缺口,让咱们生不起死战之心,一旦我们出城,就中了他们的圈套!” 也不达轻蔑一笑,道:“你们汉人就花花肠子多,这兵法那兵法,要是兵法真难么厉害,那怎么还这么不堪一击?” 扎心。 霍斌还真找不出反驳的话,你说兵法牛逼哄哄的,怎么还给揍得跟孙子似的? “我们女真人可不是这么打仗的,哼!” 日!嚣张你娘个锤子! 霍斌心中大骂,你们女真还是人吗,奸淫掳掠,不是屠城就是灭族,你们特么的是畜生!比畜生还畜生! “霍将军,你就在城里待着,我先出城活动活动筋骨,哈哈……。” 霍斌心中已经巴不得也不达马上去死,嘴上却道:“还是将军勇猛,那我就恭祝将军旗开得胜!” “哈哈……。”也不达得意的不要不要,他拍着霍斌的肩膀道:“等我回来喝酒!” 嗯,赶紧去死吧!到时我一定敬你一杯。 得知叶治整军备战后,韩常就给武功增兵。 他派去了麾下最持重的统制官霍斌,还有女真猛安也不达带着近两千骑前往增援,以加强武功的机动兵力,希望能死守武功,把叶治的大军拖在武亭河畔。 武功城内原有签军上万,霍斌又带了一万人马,签军总数超过两万,加上三千女真骑兵,如果策略得当,两万多人马死守武功并非幻想。 可谁想,也不达居然是这么一个玩意儿。 韩常是金兀术心腹大将,又是陕西统军使,也不达自然不敢忤逆他。 可霍斌只不过是一个汉签军统制,韩常让也不达听霍斌的,也不达能服气? 会鸟你才怪。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账!” 看着也不达远去的身影,霍斌恨恨地骂了一句,他已打定主意,就让也不达在城外自生自灭,自己决计不救,而且还得把门关得死死的。 作死的人可想不到这么多。 自以为战力爆表的也不达领着三千女真精骑浩浩荡荡地杀出了武功东门。 “呜呜呜……” 见有大队金兵杀出,东门外负责警戒的士兵急忙吹响了牛角号。 “哎呀妈呀,金兵杀来啦!大家快逃啊!” 三三两两正在摆弄据马木桩的兵士见势不妙,毫不犹豫地转身就逃。 “啊哈哈哈哈……,宋军不过如此!” 也不达见城外的宋军像是见了猫的老鼠一样不堪,不由大爽,叫道:“呜丫丫叽里呱啦……。” 这女真语啥意思,我就不翻译了,反正你懂的。 “大将军,不怕死的来了。”李彪指着远处的烟尘笑道:“还真让您算准了,放了个饵,鱼就上钩。” “嘿嘿。”呼延通啜了个牙花,笑道:“跟鞑子打了这么多年仗,他们就是这个尿性,以为有便宜占,狗改不了吃屎。迎敌,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列阵!” 随着一声令下,枪步兵、弓箭手、刀斧手、投弹手迅速地聚拢,组成了一个个方阵,骑兵则紧紧地护住两翼。 各位**请注意! “距离六百步,炮口两寸九分!左一分!”…… 二十门天雷炮闪着慑人的幽光,齐刷刷地对准了无知无畏的女真骑兵。 南门是主攻方向,呼延通在此摆下了重兵,并将大部分天雷炮部署在了南门。 没想到也不达点子这么准,这雷踩得也没谁了。 “开炮!” “轰轰轰轰……” 二十门天雷炮发出了惊天的怒吼,这场面连呼延通看着脸都抽抽。 太特么震撼了! 打撒离喝那会儿,天雷炮五六门齐射就感觉小心脏“扑通扑通”的,一炸倒一片。 现在整整二十门天雷炮齐发,不得轰成渣渣辉! “轰隆隆”的炮声也把也不达吓了一跳,不过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他的三千铁骑就被灭世般爆炸所笼罩。 直要把耳膜震破的爆炸声宛如天神的怒吼,让人心胆俱裂;一团团巨大的火球如同地狱的火海,要将一切吞噬。 有人被直接撕成了碎片,有人被猛烈的气浪掀上了半天。 也不达的运气也没比撒离喝好多少。仅仅第一轮炮火,这个自命不凡自以为是的自大狂就像死猪一样趴在了地上。 “四百五十步,炮口两寸七分。” “开炮!”…… 趴在城头上盯着城外一举一动的霍斌已完全石化,张大的嘴巴“咯咯吱吱”,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就是吐不出一个清楚的字来。 他已经不止一次想象过天雷炮的厉害,直到今天亲眼所见,才发现它的威力还百倍于自己的想象。 仅仅几轮炮火,刚才还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三千铁骑,就像砸入湖里的大石头,仅仅扑腾了几个浪花,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霍斌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费劲地咽了口唾沫,半天才回过神来。 “快!快把城门关上!”霍斌焦急地嘶喊了起来,“任何人不得出入!” 妈蛋,这仗还怎么打。 霍斌心中一片苦涩,可把老子给坑苦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九十五章 打仗的最高境界 “李彪。” “大将军。” “传令,也给城楼上看热闹的来几炮。” 见咋咋呼呼的骑兵三两下给收拾的没了动静,呼延通颇有些意犹未尽,这炮打得真他娘的爽啊。 “好嘞!”李彪也没过瘾,一听要再打几炮,立马兴奋地传令去了。 “哎呀,将军,不好!” 霍斌的亲兵眼尖,远远地看见炮口转向,居然朝着城楼而来,不由惊呼起来,“那,那天雷炮朝咱们这边来了!” 我去! 霍斌也被吓得一脸黢黑,这东西谁扛得住啊。 “将军,快,快下楼暂避!”还是亲兵脑瓜子灵光,拉起霍斌就往城楼下跑。 扯乎! 霍斌也顾不得什么气度不气度了,小命要紧。 霍斌刚跑下城楼,就听见“轰隆隆”炮声再次响起,紧接着剧烈的爆炸在城楼上四处开花。 爆炸的声波和气流让人感觉整个人像是被蒙在了大鼓里,有无数只鼓槌在拼命地捶打着。 躲在门洞内的霍斌脸色煞白,胸口如遭锤击,脑瓜子一直嗡嗡作响,巨大的爆炸声和惨叫声,引起了他胃部强烈不适。 幸好爆炸只一小会儿就停歇了,霍斌靠在墙壁上喘着粗气,等待了约莫盏茶的工夫,仍未听见炮声再响起,他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强压下胃里的翻江倒海,用有些发颤的声音说道:“走,去看看。” 刚才还好好的南门城楼眨眼就变成了残垣断壁,残砖碎瓦一片狼藉,门窗木梁等正“噼噼啪啪”烧得起劲。 没来得及躲避的兵士炸死炸残炸伤的可不老少,趴着不喘气的,躺着哀嚎的,杵着丢了魂的,整一个地狱般的景象。 “快,快救人,灭火!” 脸色由黢黑瞬间刷白的霍斌老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 太特么凶残了,我要回家! …… 呼延通可不知道自己的“一声问候”差点把霍斌给吓尿了,“李彪,差不多了,让人去收拾收拾。” “大将军,那些女真人怎么办?” “死了的和要死的都埋了,死不了的先关押起来,大官人吩咐了,要让他们赎罪。”呼延通叮嘱道:“紧要的是那些马,赶紧让人去赶回来,伤了的好好医治。” 汉军普遍缺马,叶治也缺,女真人赶着来送礼,可不要辜负了人家一片盛情。 “好嘞。” 李彪脸上一片神采飞扬,这仗打的跟请客吃饭似的,简直soeasy! “克明。” “大将军。” “传令下去,各军安营,小心戒备,谁敢疏忽大意,军法从事!” 兵者诡道,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别以为给城里来了个下马威,人家就真的成缩头乌龟了。 “那东门外的浮梁要不要派兵把守?” “无需。”呼延通摆摆手道:“我们要是占了浮梁,堵了他们的退路,岂不是让他们生了死战之心。咱们就是要给他们留一条退路、一条活路,这样他们才能乖乖地出城。嘿嘿,等出了城,咱们再好好招待他们也不迟。” 高!实在是高! 陈克明心悦诚服地竖起了大拇指,呼延通不是就喜欢冲锋陷阵、捉对厮杀的吗,现在怎么突然这么“养生”了? 呼延通有点小骄傲地问道:“克明啊,你知道打仗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吗?” “最高境界?”陈克明一脸疑惑地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末将还真不晓得。” “这打仗的最高境界啊,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呼延通拍着陈克明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克明啊,你已不是当年大帅身边的小卒子,是正儿八经的一军之将,带的兵比我当年还多哩,你可得多读点兵书啊。”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莽夫讲文化。 “来,来,来!我给你推荐一本好书。” 说着,呼延通就从怀里掏出了那本《武穆遗书》第二版。 …… “官人,战报到了。” “哦,”正盯着舆图蹙眉思索的叶治闻声转过身,问道:“哪里的战报?” “右军的。”施全将战报呈给了叶治,“种将军已顺利拿下盩厔。” “这么快。”叶治打开战报,细细地看了起来。 从前日出师,到今日拿下盩厔,满打满算头尾也就三天光景,需知眉县到盩厔有一百多里,单单是路上行军差不多就得两天,这攻城的速度快的有些出人意料。 “我说呢。” 看完战报,叶治洒然笑道:“盩厔没多少守军,彦崮的几万大军一到,城里就慌了。彦崮又打了几炮,结果逃的逃、降的降,全部作鸟兽散,不废吹灰之力就拿下了城池。” “这也难怪。”施全道:“盩厔属于凤翔府地界,我猜韩常对凤翔的地盘不抱什么希望,也懒得派兵戌守了,估计城内也就些本地的兵卒。” “嗯,该是如此。”叶治点点头,“现在右军已向终南县推进。施全。” “官人有何差遣?” “你待会派人给彦崮送封信,告诉他务必稳扎稳打,切不可急功冒进。” “官人是担心韩常有埋伏?” 叶治摇摇头,解释道:“这倒不是,俗话说欲速则不达,我是担心推进速度太快,战线一拉长,后头的仗不好打,你来看。” 叶治指着舆图道:“北路,从武功到兴平、咸阳、渭桥、临潼,各城之间相距远者不过百里,近者只七八十里,即可互相牵制,又能互为犄角。” “而南路,盩厔至终南只四十里,终南至鄠县六十里,但鄠县到蓝田则有两百里。如果右军推进过快,三军相隔过远,很容易被截断在外,到时万一有警,我等鞭长莫及。” 叶治的计划是南北两路齐头并进,他的中军在中间策应,三军之间最远的距离不超过六十里,在一百里宽的扇面上稳扎稳打,徐徐向纵深推进,清扫沿途各县,完成对京兆府的包围。 “官人的意思我懂了。”施全点点头,问道:“那呼将军那边要不要催一催。” 出师的第一天夜里,叶治就接到了呼延通的捷报,喜提女真骑兵三千人,取得开门红。 可在此之后,呼延通那里好像突然陷入了沉寂,这都两天了,还没什么大动静,反而是后到的右军先拿下了第一城。 叶治思索了一会儿,道:“也好,转告呼将军,既然敌人冥顽不灵,那就不要有妇人之仁。” 慈不掌兵的道理叶治是懂的,战场上就讲究个杀伐果决。 虽然叶治不忍过分杀戮,但如果过分讲究仁义,反而会被牵绊住了手脚,最终吃亏的会是自己,当年不肯半渡而击的宋襄公就是最好的例子。 “还有,让彦崮拿下终南后,先做休整,等左军跟上,再做下一步行动。” “遵令。” …… “将军,时辰快到了,咱们到底是走还是留,您要赶紧拿个主意啊。” 被呼延通狠狠打了几炮之后,霍斌的胆子就跟着南门城楼一起崩塌了,这两日都缩在城内练龟息功。 呼延通看在都是汉人的份上,先礼后兵,往城内射了封劝降书,算是给霍斌一个机会,给武功城下了最后通牒,是战是降来个痛快。 霍斌一个头两个大,这是要搞疯的节奏,他跟着韩常征战十几年,哪遇到过今天这样的两难。 投降,那肯定是不能的,别的不讲,一家老小还在东京哩。 坚守,那更是万万不能,因为根本守不住,到时候还得把自己给搭进去。 跑吧,感觉又太危险,武功离京兆府两百里,能不能安然无恙地逃回去,霍斌心里真的没底。 “将军,当断则断啊。” 不单霍斌没了底气,左右都丧失了斗志,巴不得早点脚底抹油。 “走,还是要走的。”霍斌揉了揉额头,“不过得想个万全之策,要不然也走不了多远。” “将军是担心路上有伏兵?” “呵呵,你说呢。”霍斌苦笑道:“人家放着东门不动,就是等着我们出城,有没有伏兵我不知道,可只要我们出了城,追兵一定是有的。” “将军,属下倒是有个主意。” “快说!” “既然要走,咱们何不来个声东击西。” “声东击西?”霍斌神色一动,问道;“你的意思是?” “咱们可让武功军马出南门迎战,牵制敌军,而我们则趁机出东门而走。事先备好火油,等过了浮梁,就将浮梁烧掉,可以断掉追兵去路。” 这是要让武功本地的军马当炮灰啊。 “将军,如此一来,咱们即使失掉武功也算不得不战而逃,对上头也有了交待。” 霍斌眼睛一亮,这倒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虽然有点风险,可总比困在城里等死强。 武功本地签军反正不是自己的人马,即使团灭,也不心疼。 而且本地鸡斗得越厉害越好,不仅可以更好地掩护自己撤退,韩常那里也更好交待。 你看,不是我没有死守,而是真的守不住,本地鸡全都干没了,可想而知当时的战况是很等激烈,我是真的尽力了。 “好,就这么办。” 霍斌点点头,娘的,为了活命也只有对不住本地鸡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九十六章 好好打上几炮 “大将军,时辰到了,城内还没动静,是不是准备攻城?” “报…!”李彪刚给出建议,报讯兵就找上了门。 “何事?” “大将军,有军令到!” “快拿来。”呼延通打开札子,细细地看了起来。 不大一会儿,呼延通竖着眉头叫道:“准备攻城!他奶奶的,不跟这些兔崽子玩了。” “遵令!” 此次东征,呼延通手下五大统制来个四个,只留下了丁大年看家。 呼延通带着李彪、陈克明的人马堵南门,白亮负责西门,马玉负责北门,西、北门负责牵制,主攻点在南门。 就在李彪和陈克明准备动手的时候,武功城的南门居然“吱呀呀”地打开了。 “大将军,你看。”李彪指了指,道:“是出降吗?” 呼延通端着望远镜往南门瞄,随即干笑道:“嘿嘿,不怕死的来了,准备迎敌!” “杀!……” 南门里浩浩荡荡杀出一支人马,咋咋呼呼地就冲杀过来,样子看上去是挺凶猛的,不过脚上的踟蹰却出卖了他们内心的胆怯。 俺们也是被逼的啊,怯懦畏战是要砍脑袋的,京兆来的将军凶的很。 将军说了,城外那些轰隆隆喷火的怪玩意儿没什么好怕的,而且只能打远不能打近,只要冲到跟前去,那东西就是废物一堆。 将军还说了,南军其实都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俺们从正面冲杀,他带着大军自东门绕到侧翼冲杀,两路夹击,一定打得他们屁滚尿流,等打了胜仗,人人都有重赏。 “李彪,先打上几炮!”呼延通面色不善,这是打炮上瘾的症状。 “好嘞。”李彪也是一脸兴奋,看来也成了忠实**。 炮兵见中军摇动起了小红旗,各个开心地咧起了嘴。 麻蛋,这两天可给憋坏了,今天不好好打上几炮,都对不起自己。 瞅着那些咋咋呼呼的二货就来气,今天非得往死里整。 “轰轰轰!”天雷炮急不可耐地吼叫了起来。 结果刚打了一轮,前脚还咋咋呼呼往外冲杀的签军立刻作鸟兽散,逃回了城内,还没开始的进攻就这样草草结束了,只有地上躺着的尸体和哀嚎的伤兵能够证明这里曾经“打了一仗”。 还没热身就结束了? 他奶奶的,这也忒不过瘾了。 “继续炮击!” 老大这是没有停药的意思啊,炮兵心中一喜,连忙继续装弹,生怕慢了没炮打似的。 “报!大将军,东门有动静。” 呼延通一副先见之明的样子,问道:“噢,是不是人跑了?”。 “正是。有大批人马出了东门,正在渡河。” “嘿嘿,跟老子玩声东击西。”呼延通嘬着牙花,笑道:“我说怎么整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呢。” “那要不要追?”李彪急切地问道:“要是让他们过了河,就不好追了。” 呼延通摆摆手,道:“不用追了,咱们还是赶紧入城,他们跑不了。” 霍斌一跑,本地鸡才知道上了恶当。 自己也跟着跑吧,可杀千刀的霍斌把桥都给烧了,那就只能投降了,听说南军优待签军降卒,想来也不算坏。 …… 渡过武亭河,霍斌带着人马一口气跑了二三十里,见后头丝毫没有动静,这才壮着胆子停下来喘口气。 “林达,这次得给你好好记上一功。” 霍斌“咕嘟嘟”地喝了几大口水,抹了抹嘴巴道:“要不是你的声东击西计策,想要全身而退怕是不易。” “将军,这哪是我的功劳啊,是您洪福齐天。” “哈哈……,就你小子会说话。”安然逃出生天,霍斌心情大好。 “将军,咱们现在是去兴平啊还是直接回京兆府?” “嗯,”霍斌沉思了一会儿,道:“既然没有追兵,那先到兴平歇一宿,然后再回京兆府。” 兴平县在武功东八、九十里,可以作为落脚之地,歇个两天,不过让他守在兴平,那是决计不敢的。 “属下有些奇怪。” 霍斌瞥了一眼林达,“有什么奇怪的?” 林达皱着眉,摸着下巴自问道:“属下奇怪,南军怎么一点追击的意思都没有,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诡计?” 霍斌被林达说的陡然一惊,惊疑道:“难道说前面有埋伏?” 林达摇了摇了头,“属下就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将军,小心驶得万年船,咱们还是早些赶路吧,在这平原旷野里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被林达这么一说,霍斌觉得寒毛竖起,好像孤身一人行夜路一般,不由心虚地四下望了望,当即道:“那赶紧走!” 霍斌话音刚落,就听见轰隆隆的马蹄声如同惊雷一般响起。 卧槽! 嘴巴开光了吗,说啥来啥,点子也太准了吧。 “走!” 已如惊弓之鸟的霍斌哪还顾得了这么多,跨上马只丢下一个字,就管自己先溜了。 “哎呀呀,哪里走!” 一声暴喝响起,为首的不是施全,还是哪个。 霍斌的上万签军一路奔逃几十里,早已疲不能兴,加上霍斌还带头逃命,谁还有半分斗志,莫不是各自逃命。 施全领着两千轻骑左右一阵冲杀,杀得签军哭爹喊娘、狼奔鼠突,只恨爹娘少给了自己两只脚。 “坐地不杀!” “坐地不杀!”…… 麻蛋,不早说! 逃命中的签军纷纷投去幽怨的眼神,轻骑所过之处,一茬茬韭菜望风而倒,煞是好看。 …… “启禀大将军,霍将军回来了。” “霍斌回来了?”韩常一愣,旋即一股不祥的预感笼上了心头,令道:“快让他进来!” “大将军!属下无能啊!” 随着一声无比自责的悲呼,堂外踉踉跄跄地跑进一人,二话不说,“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哽咽着叫道:“末将无能,请大将军治罪。” 韩常用仅剩的一只眼定睛一看,我去,这么凄惨! 只见霍斌蓬头垢面,头发乱的脸上脏的,比街上的乞儿还狼狈三分,左臂挂着彩,草草地用破布扎着,血迹斑斑,颜色还挺新鲜呢。 韩常心里已凉了半截,嘴上却还存有侥幸,喝问道:“武功呢?” “大将军,呜呜……” 霍斌抹了把眼泪,咬紧牙忍着痛用力地将左臂扭了扭,好让伤口更加鲜血淋漓,“武功,武功丢了。末将无能,请大将军责罚,呜呜……。” 韩常独眼一溜,知道霍斌这小子在卖惨,可是他看上去确实又挺惨。 有些事情还是糊涂些好,反正木已成舟,即使把他剁碎了喂狗,也改变不了什么。 唉,当领导也不容易啊,眼下只能就坡下驴。 “他娘的,哭个毛逑。”韩常喝骂道:“男儿流血不流泪,起来说话!” 霍斌心中一喜,卖惨收到了效果,眼下这关算是过去了。 还是林达这小子脑子好使,那一刀没白捱,接下来就是怎么样把责任给摘干净。 霍斌心中暗暗将蒙骗韩常的话又快速地捋了一遍,才凄凄惨惨地禀告道:“大将军,是卑职无能,辜负了大将军的厚望。唉,昨日午后南军有八万大军围城,也不达将军一意孤行,说要趁南军立足未稳之时率军出城袭扰。卑职百般苦劝,可也不达不仅不听,反而把卑职痛骂了一顿。卑职无可奈何,只得任也不达出城。没想到,南军早有预料,已经设好了陷阱在等着我军出城。” 霍斌吸了吸鼻子,继续诉道:“也不达率领三千轻骑一出城便陷入了南军的重重包围,情况万分危急。属下担心也不达有闪失,故带军出城营救。可,可是南军实在势大,我两万签军出城不久也陷入重围,属下死战不退。可南军火器太厉害了,特别是那个天雷炮,我军损失惨重。再死战下去,属下怕全军覆没,只得率众奋力突围。” “也、也不达三千骑全部被歼。” 霍斌偷偷溜了一眼韩常的表情,“属下率众突围,南军却紧追不舍。行至半路又遇到南军上万伏兵,属下又率众厮杀,这才趁夜突出重围,捡回一条性命。呜呜…大将军,属下无能,不仅没救回也不达,还丢了武功,请,请大将军赐我军法吧!” 说着,霍斌又一头拜倒在地。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九十七章 慈不掌兵 韩常颓然地靠在交椅上,闭上了仅有的一只眼睛,一脸木然,没有半点动静。 跪倒在地的霍斌偷偷抬头,发现韩常一直黢黑着脸,紧锁着眉头,心中暗叫不妙,难道独眼龙要发飙?看来还得多卖点惨。 “呜呜…” “滚!” 想继续卖惨的霍斌刚酝酿好情绪,就迎头一声暴喝。 霍斌心中大喜,二话不说,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麻蛋,终于捡回一条命,敢情比路上逃命还要凶险,你看把哥给吓得一声冷汗,这独眼龙狠着呢,这些天我先躲他远点,省得触霉头。 韩常心中恼怒,并不是因为霍斌丢了武功,而是形势比他预估的还要危急,自己却没有什么好办法。 就在今早传来急报,盩厔、终南、五郡城、甘河镇在短短两日内相继失守,叶治的人马已逼近鄠县,离京兆府仅一百余里。 现在武功又失守,防卫力量薄弱的兴平估计也撑不了多久。 叶治的大军摆明了是两路并进,直指京兆,可韩常却只能龟缩在城内,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摧城拔寨,硬生生地将京兆府变成孤城。 不是韩常胆子小,而是除了当乌龟,别无选择。 因为从得到的情报来看,对手实在太强大了。 盩厔、终南一路说有六万大军,霍斌说武功有八万,两路就有近十五万大军,就算挤掉三分之一的水分,也至少有十万。韩常手里除了自己的嫡系,加上京兆府当地签军总共也就六七万,还想主动出击? 加上叶治手里有大杀器,据说有毁天灭地之能,这仗怎么打?能守住京兆就神佛保佑了。 “天雷炮,天雷炮,”韩常喃喃自语道:“真的就没法子对付吗。” …… 左路军拿下兴平后,叶治就在渭河畔召开了第一次战时军事会议,而种彦崮此时正屯兵与兴平夹河而望的甘河镇。 “大官人,这哪是打仗啊。”呼延通嘟囔道:“这分明是打炮嘛。” 咳咳,叶治深深地看了一眼呼延通,中炮毒不轻啊。 呼延通显然没有那么丰富的联想,他继续抱怨道:“现如今不管是两军对垒,还是攻城拔寨,天雷炮轰他个几轮,敌人就溃败了,哪还用得着上阵厮杀。我看啊,再这么下去,骑兵步兵弓箭手都统统可以回家种地去了,这仗打得没劲。” “呵呵,怎么。”叶治笑着问道:“容易的仗反而就不会打了?难道打仗都得拿人命往里填?” “这,”呼延通一下子被叶治问住了,“我倒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这仗打得不爽利。” “呵呵,我知道。”叶治扫了一圈在座的高级将领,说道:“也许很多人有你一样的想法,这其实是妇人之仁的心思在作怪罢了。” “妇人之仁?” 呼延通愣住了,哥我刚着呢,怎么会妇人之仁。 “你们别还不信,且听我一一道来。”叶老师逮着机会又要开讲,“我先问你们一个问题,大家都老实回答。” “大官人请说。” “每次看天雷炮把敌人轰得鬼哭狼嚎死伤惨重时,心里有没有不忍,有没有觉着有些下不去手?老实说。” 呼延通和左右相互看了看,犹豫了一小会儿,终于有些难为情地点了点头,在座的很多人也都点起了头。 “呵呵,大家不用觉得难为情,有这样的心思再正常不过了。”叶治环顾了一圈,解释道:“人虽脱胎于禽兽,却不同于禽兽。特别是咱们华夏民族,经过上千年的道德教化,仁义之思想已深入人心,极易对弱者产生同情恻隐之心。” “而天雷炮、手雷等火器的出现,极大地改变了战争的形态,也就是说现在的战争已经是强弱两极分化的一边倒。用天雷炮对敌,就好比八尺壮汉暴打三尺孩童,极易让人产生一种欺负人的感觉。” “对,大官人说得没错。”呼延通微红着脸道:“每次天雷炮一炸,我就有这个心思。” “呵呵,这个想法本身没有错。不过大家都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战争和欺负人完全是两码事。战争是你死我活的极端斗争,战场上的厮杀是唯一不能讲仁义道德的事情。试想一下,讲仁义道德能打败敌人吗,我们讲仁义、敌人会讲仁义吗。” 叶治的发问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思考。 “大家永远要记住我这句话,在战场上,所谓的仁义其实就是妇人之仁,任何的仁慈都是错误的,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酷!因为你手一软,死的会是自己的兄弟。” “所以,用火器对付敌人,大家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即使战场上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也不要有不忍之心。战场上的杀戮没有对错,你只要记住,我们所要的只有胜利!为了胜利,我们可以用尽所有一切手段,这就是兵者诡道的真意所在。” 战争,就是要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大官人,我等受教了。” “呵呵,大家也不需自责愧疚,因为有这样的心思太正常了,有时连我都会有这样的念头。不过转念一想,用真刀真枪厮杀出来的胜利不见得比一边倒屠杀得来的胜利更高尚更光荣。反而对于我来说,一边倒的胜利比厮杀出来的胜利更可贵更值得推崇,因为可以少牺牲很多很多兄弟的性命。人命大于天,我们对敌人要比寒冬还冷酷,对自己人要比春天还和暖,敌人的命是草,自己人的命才是命!” 叶治的一番话有如一声声惊雷,将在所有人的心里留下了永远都无法磨灭的印记。 呵呵,你们这些雏,好好接受现代战争的洗礼吧。 叶治看着一个个面色深沉的样子,不由在心里调侃着,哥还没敢跟你们说以后的事情哩。 当年有两个强盗,一个叫英格兰,一个叫法兰西,几千号人就打得有数亿子民的泱泱大国满地找牙,何故? 这就是不对称战争,冷兵器和热兵器的冰火两重天! 在这个同学们思考最认真的时刻,叶老师觉得有必要最后再加深一下同学们的理解,不由又话痨道:“大家再想一想,女真人仁慈过吗?” “不要说女真人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就是京兆府里的韩常,也配不上半点怜悯。” 叶治愤然道:“韩常知庆源时,见小民有依旧犊鼻者,亦责以汉服,斩之。百姓汉服,及削发,不如式者斩,生灵无辜被害不可胜纪。” 穿汉服者死,不留猪尾巴者死! 咵嚓! 渡劫般的惊雷闪过,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无比的愤怒和仇恨! 对啊,金人何曾仁慈过,对付畜生讲什么仁义! “大官人,咱们是不是继续进兵。”呼延通叫道:“将士们士气正盛,都想一鼓作气拿下京兆府。” “从韩常目前的兵力看,他眼下只能选择固守京兆,主动出击的可能性不大。”叶治分析道:“所以,我军可按照既定计划,先扫除京兆外围。不过大家也不能掉以轻心,不可盲目乐观,再怎么样,韩常也是金国名将,京兆府没这么容易就能拿下。” 叶治看向了呼延通,继续说道:“左军下一战就是咸阳,咸阳乃关中道路要津,估计有重兵把守,更不可轻敌。” “大官人放心,这个我自然省得。” 呼延通也是一员骁将,深谙兵法,特别是学了《武穆遗书》第二版后,打仗水平蹭蹭的往上涨,阴沟里翻船估计可能性不大,特别是在实力绝对占优的情况下。 叶治指了指舆图上的几个点,“京兆府外围最紧要处就是咸阳、渭水浮梁要津和灞桥、临潼。左军拿下咸阳后,要迅速控制这西渭、中渭浮梁,尤其是中渭浮梁,需设立营寨,在此一带严加巡防。” 渭河上本有三座石桥,最早的是秦始皇始建的中渭桥,在咸阳城正南,长安城北偏西;西渭桥,汉建元三年(前138年)始建,因与长安城便门相对,也叫便桥或便门桥,在今咸阳市南,唐时也叫咸阳桥;东渭桥,汉景帝五年(前152年)始建,在灞水、泾水合渭处东侧,唐咸亨中置渭桥仓于此,漕粮自东来,先聚于仓,再转运长安,后渭桥仓为渭桥镇。此三桥在唐后皆毁,便搭建浮梁交通,或以舟船相渡。此外,长安北上耀州的官道在渭水上也有一座浮梁,正好在中渭桥和东渭桥的当中间。 由于西渭和中渭桥离得近,叶治索性就将这两处浮梁合称为西渭,而将北上耀州的浮梁称为中渭。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九十八章 被喜提的命 “彦崮,你拿下秦渡镇后,在北向官道设立营寨,然后率主力直扑灞桥,取下灞桥后,再取临潼。” 考虑到北向巡防的压力,叶治决定将东向的灞桥和临潼交给右军,要不然左军既要顾着咸阳、渭水浮梁,又要顾着灞桥,会有些吃力。 而右军虽然进攻线路较长,但沿线的敌势相对较弱,反而会轻松些,就是多跑点腿的事。 “那蓝田呢?”按照原来计划,蓝田也在扫除之列,而且临潼本由左军负责。 “蓝田可以先不用管它,以蓝田的军马,对我军侧后翼产生不了什么威胁。” 叶治在舆图上又指了指,道:“对我军来说当务之急就是控制京兆府外围紧要据点,重点提防北面及东面援军,特别是东面,金兀术要是来援,临潼、灞桥乃必争之地。等你拿下灞桥和临潼,再分兵去取蓝田也不迟。” “明白。不过,有一事还需计议。”种彦崮蹙眉道:“就是你说的战线长,军力分散的问题。” “现在咱们刚起头,这个问题还不大。但等拿下咸阳、临潼、灞桥等要津,必须派重兵把守,特别是东向的临潼、灞桥一带,如果金兀术来援,肯定是倾巢而出。届时既要面对金兀术的大军,又要围困京兆,我们手头现有的人马恐怕力有不逮,而当地新招募的军马一时又难堪大用。” 形势的发展也有些出乎叶治的意料,既要防止金兀术大军,又要盯着京兆府的韩常,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叶治点点头,“没错,我们必须要把援军的因素考虑进去,而且还要估计的更充分一点,省得到时仓促应付,遇事不利。” “老崔、老彭,现在武功、兴平、盩厔、终南各地募兵的情况如何?” “禀告大官人,”崔世华先道:“自从募兵告示一出,前来应募的百姓就络绎不绝,日前,已登记合式兵员三万一千余人。” “我这一路也差不多。”彭玉章接着说道:“大官人的德政在各地都传遍了,所以告示一出,前来投军的都把衙门给挤破了,我这里已登记的合式兵员两万五千余人。” 众人一听不由大喜,这才几日功夫,就募集了近六万新兵,这可是大补啊。 “老崔、老谭,你们辛苦了。”叶治满意地颔首道:“募兵是当务之急,不过还有一手也不能软。” “请大官人示下。” “要抓紧清括土地,特别是女真户霸占的田产,咱们答应出去的事情要尽快兑现,给百姓吃下定心丸,让从军的将士没有后顾之忧。” “是。这些日来,各处都在抓紧清丈土地,登记田产,我们保证新兵自登记起半个月内将所分配田地登记造册完毕,绝不拖欠。” “很好。现在是非常时期,时间紧、任务重、人手少,人手要是不足,可在当地多聘些读书人。大家要加把劲,只争朝夕,要把好事办好,切莫挫伤了百姓的积极性。” 咳咳,一张嘴还是前时代的那个味道。 “遵令。” “时间紧迫,新募士兵来不及多加训练,就地编入各军,以战带练,战场上见见血比什么都管用。” “大官人说的是,不见血,练的再好始终是个雏。”呼延通咂吧着嘴说道:“记得我当年从军,第二天就上战场了,经过一场厮杀,不明白的东西自然就全明白了。” “嗯,这叫实践出真知,最后还得靠真刀真枪去检验。不过话说回来,练兵千日用兵一时,各军平日若是有空,必须严格操练,马虎不得,要不然人再多上了战场也是乌合之众。” “谨遵大官人教诲。” “其实大家也无需多虑,金兀术若真来援,正合我意。”叶治笑道:“不怕他来,就怕他不来。” “哦,大官人可是有了克敌之法?” 叶治点点头,遥想太祖当年,用兵神鬼莫测,最喜欢的一招就是围城打援,而且屡试不爽。 “法子是有,灵不灵还要看大家的表现。”叶治含笑道:“只要按照计划,将京兆外围的钉子都拔了,我就敢叫金兀术有来无回。” 太祖的围城打援,也是建立在农村包围城市的大战略基础上的嘛。 “大官人,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说有什么好法子。”呼延通被叶治搞得心痒难耐。 “呵呵,这法子叫围城打援。” “围城打援?” “对,兵法上说的声东击西、围魏救赵其实都是差不多的道理,就是攻敌所必救,请君入瓮。大家若是有空闲,也好好琢磨琢磨这个战法,灵得很呐。” “既然你已有了主意,那我们就可以放开手脚了。”种彦崮笑道:“金兀术,哈哈,我还真是期待。” “嗯,大家无需有什么顾虑,此战主动在我,只要各军稳扎稳打,团结一心,必能克敌制胜。现在急的不是我们,而是韩常。” “是。” …… 确实,急的是韩常。 叶治的两路大军一路横推,连战连捷,速度之快,兵锋之盛,是韩常所始料不及的。 更让他心焦的是他明知叶治的大军接下来要干什么,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龟缩在京兆府,眼睁睁看着一个个城池落入敌手。 为之奈何? 主动出击吧,他这只勉强拼凑起来的大军,光数人头还是有点威慑力的,但真的到了旷野之上两军对垒,估计也就是被人家喜提的命。 一直龟缩不动吧,等叶治大军完成外围扫荡,最终还是会把自己给包圆了,到时候京兆府就是孤城死地。 如何破解可以想见的死局呢? 韩常扶着额头揉着两边的太阳穴,揉着揉着,突然睁开了那只独眼,思忖了片刻,就提笔写了起来。 “刷刷刷……”韩常的写得很溜,不大一会儿工夫便大功告成。 韩常装好书札,深吸了一口气,喊道:“来人!” “大将军。” “速将此信送往东京,呈交兀术大王。” “是。” …… 军事会议之后,左、右军加紧了攻势。 第二日,右军下鄠县。 第三日,左军拿下咸阳、西渭,控制了京兆府外最重要的一个战略要冲。 呼延通拿下咸阳县城后,进而控制了辖下河南、平原、安业、龙首、奉贤5乡,并在中渭设立营寨,率先完成了第二步战略目标。 由于将灞桥和临潼都交给了右军,种彦崮的任务相对重些,拿下鄠县后,一路成碾压之势,下秦渡、子午、鸣犊各乡镇,耳后渡过浐水直扑灞桥。 叶治的中军则屯兵沣水河畔,离京兆府直线距离只六十里,以牵制韩常,策应两路。 灞桥,最早是春秋时期,秦穆公称霸西戎,将滋水改为灞水,并修灞桥而得名。现在的灞桥乃隋开皇三年(503年)所建,位于春秋灞桥下游百丈处,是规模最大的多孔石拱桥。灞桥长约一百三十长,宽约三丈,桥面全部以石板铺成,桥墩呈船形,墩距近两丈。墩下以石条铺成长方形底座,桥墩两端设分水尖和吸水兽,端是无比雄威壮观。 灞桥一直居于关中交通要冲,它连接着长安东边的各主要交通干线,乃长安东向门户。《雍录》载:“此地最为长安冲要,凡自西东两方而入出峣、潼两关者,路必由之。”而关中东西主干道在渭水上的则是咸阳的中桥,两桥一东一西共同护卫着长安城。 灞桥在唐时设有驿站,凡送别亲人与好友东去,多在这里分手,有的还折柳相赠,因此,此桥也曾叫做“销魂桥”,流传着“年年伤别,灞桥风雪”的词句,“灞桥风雪”从此成了长安胜景之一。 中桥、灞桥位列交通要冲,每日人来车往,川流不息,因此形成了规模宏大的市镇,其繁华热闹丝毫不下于县邑。 …… “大将军,急报!” 疲惫的韩常赶忙睁开了独眼,“快说!” “灞桥失守。” 任是有心理准备,韩常也吃了一惊,这动作也太快了吧。 这几日来,坏消息源源不断,不是哪里被端了,就是哪里降了。京兆府外围的县镇一个个被吃掉,韩常感觉就像自己的牙齿一颗颗被敲了。 现在京兆府彻彻底底成了一座孤城,从各路急报看,京兆府三面都出现了重兵,北面的中桥、咸阳,西面的沣水,现在是东面的灞桥,这三处距京兆府只有数十里。几十里的距离,随便爬个山头就能远远地将长安城收入眼底了。 “传令下去,关闭所有城门,从现在起,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遵令!” “各军城防修建进展如何?” “大将军,这几日大伙都日夜赶工没有停歇,就是木料不够,影响了进度。” “我不管。”韩常不想听任何借口,训斥道:“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三日后必须完工,谁要拖后腿,别怪我军法无情。” “是。”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二百九十九章 这是病,得治 金兀术黑着脸,连说话的兴趣都欠奉。 收到韩常的急报,他才知道关陕的形势已经严峻到了这个地步。 韩常请求金兀术发兵来援,解救京兆府的死局。 金兀术本还指望派宿将韩常前往京兆坐镇,能挽救危局,没想到不仅场面没撑住,反而连家当都快败光了,怎么能不让人恼火。 “大王,京兆府不能不救啊。” 蔡松年道:“关中乃西北之基,而京兆又是关中之基。京兆若失,关中就将不复为我所有,关中一丢,整个西北危矣,我朝十数年的经营和努力也将白费。” “是啊,大王。”小诸葛许霖附和道:“关陕沃野千里,乃帝王之基。关陕若失,我朝辛苦所得天下三去其一,叶治那厮也定因此而坐大,恐成心腹大患。” 这个道理金兀术不是不懂,可金兀术现在哪敢轻易言兵啊。 这几年来几次用兵,哪次是打赢的? 顺昌也好,郾城也罢,哪次不是给宋军胖揍一顿。连他的王牌底牌拐子马、铁浮屠都不好使了,这仗还怎么打?再凑过去让人打脸吗? 宝宝心里苦啊,不是不想救,而是好怕怕。 金兀术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你们说的我都明白,不过你们汉人有句话,叫未虑胜先虑败,这一仗可输不起啊。” 金兀术说出了心中的忧虑,蔡松年等人也都明白。 当年郾城大败,金兀术就要仓皇北归,这次若是援陕失败,由此带来的风险不得不好好权衡。 到底是丢车保帅,还是放手一搏。 “大王。”众人沉默了一会儿,范拱开了口,“微臣以为,京兆救也得救,不救也得救。” “哦?” “如今京兆四面皆敌,已成孤城死局,若是没有强力援兵,其结果可想而知。可如果大王出兵,为京兆声援,互为犄角,那死局就能成活眼。反倒是叶治夹在当中难受无比,我军一到,叶治势必要分兵防备,这样就削弱了他攻城的军力。叶治若要攻城,咱们可出兵袭之,让他投鼠忌器,首尾不能相顾。他若是围而不攻,定成僵局,他也坚持不了多久。如此一来,反而会成了叶治的危局。” “其次,大王试想,假若叶治拿下京兆,得了关陕,他会老老实实呆在关陕不出吗?” 范拱这一问,问到了节骨眼上。 “叶治狼子野心,他若坐大,势必要出关。”范拱十分笃定地说道:“既然与叶治一战难免,那为何不趁其羽翼未丰之时主动出击,两路夹攻,除去此心腹大患?” 见金兀术扭了扭身体,范拱继续谏道:“倘若京兆有失,让叶治关陕坐大,届时他领兵出关,那攻守强弱之势就变了,主动权不复为我所有。退一万步说,即使此次援陕不利,我军还可死守潼关,积蓄力量、卷土重来。可要是坐视不救,那咱们就要在东京城下面对叶治大军了。” 范拱的话说得让金兀术抖了个机灵。 是啊,做最坏的打算,即便援陕吃了败仗,退回东京,还有第二次机会。 可要是眼睁睁看着叶治坐大,届时他兵临城下,那自己就只有唯一一次机会了。 两次机会和一次机会哪个上算,谁都明白。 “孤王虑不及此。”金兀术叹道:“范先生,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大王,”赵元可不想让范拱独占了鳌头,“臣以为,对于叶治的战力也无需过分高估。” “哦?”金兀术摆出一副侧耳倾听,从善如流的样子。 “叶治之强,都说在火器。”赵元大不以为然道:“可臣以为,说其火器有毁天灭地之能,未免夸大其词。火器,我军不是也有震天雷吗,震天雷之威能如何,大王也知晓,同样是火器,难道叶治的就与众不同?” 对啊,老子手里又不是没有震天雷,这个劳什子就是个时灵时不灵的货,除了响声吓人好像也没别的,特别是下雨天,完全就是怂货,都没石头好使。 “我看什么毁天灭地,都是吹嘘出来吓人的。”赵元道:“其实也就尔尔。” “嗯。” 金兀术显然是被这几人成功洗脑,脸上的阴云一扫而空,频频点头道:“两军相遇勇者胜,未战先怯非取胜之道。传我军令,各军火速集结!” “是。” 韩常,你千万要顶住啊,老铁,我很快就到。 不急、不急,放心,我会等你的,咱们不见不散。 …… 这是叶治这辈子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遥望长安城。 长安,取长治久安之意,是历史上第一座被称为“京”的都城,也是历史上第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城市。周文王时就定都于此,筑设丰京,武王即位后再建镐京,合称丰镐。 长安拥有7000多年文明史、3100多年建城史和1200多年的建都史,历史上曾有周、秦、汉、隋、唐等在内的13个朝代建都于此,堪称第一帝都。“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极盛的长安更是世界的中心,万邦来朝。 如今,铅华洗去、岁月流转,只有那雄伟壮阔的城墙仍在诉说着往日的无上荣光。 “呼大哥、彦崮,你们也看看,城墙上是什么。”叶治收起了手中的长筒望远镜,朝长安城指了指。 呼延通、种彦崮各自端起望远镜仔细地瞄了起来,巍峨的城墙瞬间闯进了视线。 “咦,这是?”种彦崮惊讶地叫了起来。 视线里的城墙与往常变了个样,种彦崮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简单来说就是城头上多了一道一人多高的木制栅栏,栅栏上还开着一个个和城墙垛口差不多的小窗子,窗子里黑黢黢的,看不真切。 “韩常还嫌城墙不够高啊。”种彦崮嘟囔了一句,“长安城的城墙都三丈多了。” “这可没这么简单。”叶治笑道:“我猜这是韩常抵御天雷炮的工事。” “这就能抵抗天雷炮?”种彦崮有点不相信,天雷炮是何等大杀器,他又不是不知道。 叶治点点头,道:“你别把天雷炮想的无所不能,也别把人家的东西想的太简单。这种工事对于防御炮火很有效果,它不单是前面有栅栏,顶上、后边都有,就像一个乌龟壳,人躲在里面,天雷炮的弹片的确很难造成太大杀伤。” “那用实心弹呢?” “实心弹的破坏力也有限,顶多炸个窟窿出来。”叶治摇摇头道:“城墙之上全都是这样的工事,你想想得用多少实心弹才能把它给毁了?” “实在不行,就强攻。”呼延通嚷道:“炸不了城墙,难道还炸不开城门了,只要城门一开,韩常安能挡我。” “我要是猜的没错的话,城门估计会被石头堵死,韩常抱了死战之心,这仗不好打。”叶治看了一眼种彦崮,告诫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可别掉以轻心。” “嗯,大官人放心。” “韩常的事暂时不用考虑,如果他真的封死城门,对咱们来说倒是一件好事。” 种彦崮挠了挠头,问道:“为何?” “你想想啊,咱们现在的主要目标是对付金兀术援军。假若韩常封死了城门,我们攻城固然困难,可他也出不得城来,等于是自缚手脚,到时候还怎么和金兀术互为犄角,恐怕只能是在城头上干瞪眼。要是这样,咱们就可以腾出手,一门心思地先解决金兀术。” “哈哈,对啊,我怎么没想到。”种彦崮面色一喜,道:“韩常真要这样做,那就是自掘坟墓了。” “呵呵,不过我看韩常还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叶治笑道:“十二座城门全都封死的可能性不大,咱们重点要盯着东面的三门。韩常要想与金兀术会合接应,最大的可能就是从东门而出,南门也要盯紧点,以防万一。” 就在昨日,叶治的大军完成了对长安城的包围,右军负责东、南面,左军负责西、北面,中军作为预备队,随时补漏。 经过紧急募兵,叶治从咸阳、临潼、蓝田、鄠县等地又招募了六万大军,加上第一次新募的五万多,现在手里的军马二十万,真是让人有些要飘起来的感觉。 “要不咱们先探探韩常的虚实?”种彦崮突然一脸贱样地问道。 “嗯?”叶治一愣,问道:“怎么个探法?” “嘿,还能怎么探,打他几炮呗!” “好好!”呼延通欢喜地拍起了手来。 靠,炮瘾又犯了是吧,一天不打炮就浑身不得劲是吧,再好的身体也经不起这么打啊。 这是病,得治! “轰轰轰……” 没过多久,亢奋的炮声响彻了长安城。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章 后遗症 酸爽啊。 看着炮火如同绚烂的牡丹在城头上盛开,种彦崮像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露出了周星星般的贱笑。 “爽了吧。”叶治没好气地斜了一眼种彦崮,心里都有些后悔把火炮给整出来了。 “嘿嘿,还行。”种彦崮搓着手,笑道:“这也算是给韩常这个地主打个招呼,到了人家地头上总不能一声不吭吧。” 叶治白了一眼种彦崮,你也算是恶客上门了,用打炮来打招呼,哪个主人家会欢迎? “报…!” “何事?” “启禀大人,零口(临潼所辖镇)传来急报,发现金人大军。” “哦,终于来了。”种彦崮兴奋的搓了搓手,“娘的,让老子好等。” “嗯,大战终于要来了。”叶治点点头,道:“彦崮,你回临潼坐镇,灞桥由我来盯着。” “大官人,还是让我来吧。”呼延通见叶治有赤膊上阵的意思,很是担心他的安全。 “无妨,呼大哥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大官人尽管吩咐。” “我和彦崮接下来要全力对付金兀术,韩常就全靠你牵制了。”叶治叮嘱道:“切莫轻易让韩常出城,能把他死死钉在城内,这仗就胜了一半。” 呼延通脸上露出凝重之色,长安城周围七十里,十二座城门,要想把人家死死堵在里面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手里拢共就九万人马,摊下来,一里地一千多士兵,一字排开估计也就将将把长安围一圈。 “大官人放心,我一定不让韩常来捣乱。” 呼延通捶了捶胸膛,叶治交办的任务要完成不好,老呼都觉得自己没脸见人。 “要把韩常钉在城内,其实也不难。”叶治笑道:“只要用重炮封锁城门,想要出来也不是这么容易。” 叶治给支了一个金点子,呼延通眉头一展,贼笑道:“官人放心,只要城门有动静,俺就打炮轰他。” 麻蛋,那岂不是要累死你。 叶治突然觉得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呼延通和种彦崮这两货苗头不对啊,这是要变纯纯的流氓啊。 “施全。” “大官人。” “你率本部人马在浐水机动,以备不虞。”浐水在灞桥和长安的当中间,中军作为预备队正好可以两头兼顾。 “遵令。” “呼大哥,这里就交给你了。”叶治道:“彦崮,走,咱们好好给金兀术上一课。” “好!”期待已久的大战即将来临,种彦崮感觉每个毛孔都兴奋地冒泡,二话不说,驾着惊风就跟着青狮往临潼方向疾驰而去。 …… 临潼自周秦到汉唐,一直为京畿之地,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在此烽火戏诸侯,千古一帝秦始皇死后埋葬于此,项羽曾在此地请刘邦吃过不怀好意的饭,李隆基和杨贵妃在此泡着温泉恩爱缠绵。 北宋大中祥符八年(公元1015年),以临河(石瓮寺沟水)绕城东而过,潼河(温泉水)绕城西而走,遂改名临潼。 总之临潼是个好地方。 得到急报后,叶治下令将零口镇的前哨撤回临潼,客客气气地把金兀术请进门来。 “呵呵,我看叶治的人马与宋军相比,也好不到哪里去嘛。”龙虎大王突合速调笑道:“见了咱们还不是照样开溜,要说厉害,逃跑的功夫还是一样了得。” “哈哈……。” 突合速说的确实不是那么好笑,为了防止冷场,大家还是要给点面子的。 “突合速,咱们可不能太大意。”三路都统乌禄好心提醒道:“如今的宋军可不是以前能比的。” “哎呀,我说乌禄,你怎么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突合速一副教训晚辈的口吻,讥讽道:“我征战天下的时候,你还在吃奶的,宋军是羊是狼,难道我还不清楚?” 乌禄被突合速呛了一句,只好闭嘴不语。 金兀术听了有点不乐意了,麻蛋,倚老卖老,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还挂在嘴上,别坏了老子的大事。 有必要敲打一下啊。 金兀术斜了一眼突合速,有些不爽地告诫道:“突合速,此次西征非同小可,收起你的轻敌之心,这几年咱们吃宋军的亏还少吗,别身上没了疤就忘了疼。” 被金兀术数落了两句,突合速却不敢回嘴,只是轻哼了一声,别过头悻悻地不说话。 金兀术也拿突合速没办法,虽说他是大元帅府都元帅,可以节制金国所有兵马,但女真军基本还是部族军,金兀术想直接把其他部族的兵马吞进自己肚子里,也没这个可能,所以还得靠各部族的酋长。 只要这些部族酋长做的不太过,金兀术还真没法拿他们怎么样。 “乌禄,临潼的情况可曾打探清楚?”金兀术顺势转了话题,省得把关系闹僵。 “叔叔,咱们派出去的探子到现在只回来了两拨,带回来的消息也很少。”乌禄面带忧虑地说道:“不过据探子回报,攻打京兆府的人马恐怕不少。” “到底有多少人马?”。 “二十万。” “二十万?!” 显然这个数字有点出乎意料。 “二十万。”金兀术喃喃自语,脸上看不出什么波澜,心里却吃了一惊。 韩常的求援信里说的是十万,这仅仅半个月就翻了一倍,难道叶治有撒豆成兵之术? 金兀术默默的在心里做一道算术题。 此次金兀术算是倾巢而出,不光带来了自己所有的家当——三万铁骑,而且把能拉来的人马都拉来了。 自己的侄子乌禄带了两万人马,龙虎大王突合速和盖天大王赛里各带了一万,光是女真铁骑就有七万之众。加上昭勇大将军薛度、昭毅大将军周定坤各有汉签军四万,兵力达十五万之巨。就是当年横扫河南,俘虏二帝,也没有这么大的规模。 此外,韩常在京兆府里还有五万人马,如果再临时签些汉军,那总兵力肯定超过二十万。 虽说兵力上不下于叶治,可金兀术心里却没什么谱,总感觉自己的二十万和对手的二十万不在一个档次上。 这也难怪金兀术心虚,当年在顺昌十几万打刘锜两万,后来在颖昌、郾城打岳飞,哪次落下好了? 这是后遗症啊。 场面有些凝重和沉闷,看来不单是金兀术有些虚,其他人腰板也不是那么硬。 “咳…,”昭毅大将军周定坤咳了一声,道:“大王,末将以为,此战我军定能取胜。” 周定坤的掷地有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金兀术讶道:“哦,何以见得?” “《孙子兵法》有云: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周定坤朗声道:“即便叶治真有二十万人马,想拿下京兆府,也绝非易事。大家别忘了,京兆府乃汉唐帝都,墙高城坚,易守难攻。城内又有韩常大将军坐镇,再不济,韩大将军只要固守城池,叶治能奈之何?况且韩将军手中有十万大军,叶治二十万围十万想破城,那是痴人说梦。” “嗯。” 金兀术微微颔首,从理论上讲,周定坤的判断还是可以站得住脚的,君不见当年顺昌自己十二万围两万,最后还不是怂了,咳咳,好尴尬。 见金兀术点头,周定坤信心大增,继续说道:“如今我大军十五万来援,叶治定然要分兵相抗。大王试想一下,叶治二十万人马既要围城,又要阻我,岂能兼顾两全?” 众人听着周定坤的分析,脸色不知不觉中缓和了下来。 “咱们可打个比方,”周定坤顿了顿,陈说道:“比方叶治分兵十万围城,分兵十万抗我。以十万之众围十万之城,可乎?” “当然不行了。”终于有入戏较深的观众忍不住回应了起来。 周定坤投去一个我很欣赏你的眼神,继续说道:“那时候韩大将军进可攻退可守,主动操于己手,叶治别说攻城,能自保就算不错了。另外,叶治十万抗我十五万大军,能有多少胜算?关中平原旷野,利于骑而不利于步,我大军单是精骑就有七万,铁骑过处,叶治安能相抗?届时,韩大将军与我里应外合,左右夹攻,叶治安能不败?” “对,必败无疑!” “好!”金兀术眼放精光,赞道:“周将军说得好,不愧是沙场宿将,精通兵法。那周将军可有何御敌良策?”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零一章 声东击西 “大王,以目前形势看,京兆府的安危自不必担忧。眼下当务之急就是击溃叶治拦路人马,只要叶治一败,京兆府之围不救自解。” “那如何击溃叶治?” 周定坤似是胸有成竹,他略微提高了声音,道:“避实就虚、声东击西。” “哦,如何声东击西、避实就虚,快给大家说说。” “大王请看。” 周定坤走到了舆图前,比划道:“我军现在在这,要驰援京兆,官道是必经之路,需过临潼、灞桥和浐水,叶治的大军定然是布置在此三处。叶治据城凭水,占有地利,我军若强攻,不仅要连克三关,而且铁骑受灞水、浐水所限,难以施展,胜败难料。” 金兀术和在座所有人紧紧地盯着舆图,凝眉思索。 “大王再看。京兆府除东西大官道外,还有南北官道,上通耀州。咱们可兵分两路,一路留在零口,佯攻临潼,牵制叶治主力;另一路前往高陵,自官道渡河南下,偷袭敌后。叶治兵力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而且也料不到我们会舍近求远,必然无备。我军只要在此渡河,前方再无险阻,铁骑可直抵京兆,届时两路夹击,杀他个措手不及。” “好!妙!”金兀术抚掌笑道:“好一个声东击西、避实就虚,今日必擒叶治小儿!” “对对,必擒叶治小儿!” 大帐内弥漫的乐观情绪比怡香院的脂粉味还浓。 “乌禄,薛度。” “叔叔。” “大王。” “你二人留在零口,佯攻临潼,牵制叶治。” “得令!” “你二人遇事当多商议,若有不决,以乌禄为首。”金兀术告诫道:“务必同心协力,小心谨慎。” “是。” “其余各军,随我一同前往高陵。” “遵令!” …… 初秋的关中,更深露重,夜凉如水,一轮新月宛若一张满弓斜挂在天际。 零口镇往西去二十余里,便是滋养八百里秦川日夜奔流不息的渭水,河对岸就是高陵县,县建于秦孝公12年(公元前350年),因境内有奉正塬,塬体高隆,称塬为陵,故名高陵。 临潼的大官道上分出一条岔路往东北向而去,在渭水上还有一道浮梁,就在东渭桥下游约五十里,连通两县。 种彦崮的前哨部队撤出零口镇时,并没有将此处浮梁毁去,这倒是给金兀术提供了方便。 “阿瓜,你先睡会儿,一会儿我叫你。” 阿呆和阿瓜穿着黄褐色的衣裤,头上还戴着自编的草帽,静静地伏在河边的芦苇荡里。 “嗯,不用,我不困。”阿瓜吐了一口气,翻过身,静静地仰望着天边的如钩新月。 “嘿,咋啦,睡不着啊,”阿呆拿手指捅了捅阿瓜的肚子,取笑道:“是不是想牛家的小寡妇了?”。 阿瓜拍开了阿呆伸过来的爪子,烦道:“去,别闹。” “你看,让我猜中了吧。”阿呆又捅了一下阿瓜,低声道:“爷娘可说了,你再不听劝,非得打断你的腿不可。” “寡妇怎么啦,寡妇不是人啊,小静哪里不好啦。” 阿瓜气道:“人善良,脾气又好,又勤快,对长辈又孝敬。哪像你的牛板筋,一副好吃懒做的样子,人又胖的像只猪似的,哪里好!哪里好!” “不许你叫牛板筋,要不然我撕烂你的嘴。”阿呆恶狠狠地威胁道:“婉君哪里不好啦,胖点好生养哩,不像你的小寡妇,跟个竹签儿似的。” 说来也巧,牛家的小寡妇和牛板筋居然是姑嫂。 小寡妇刚过门的第二天,金人就来签军,结果牛家大郎就再也没回来,留下小静,年纪轻轻地守着寡。 牛板筋是牛家大郎的妹妹牛婉君,人长的有些粗壮,才得了个牛板筋的诨号。 这对怂瓜还真是从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一个看上了小寡妇,一个看上了牛板筋,这口味不评论也罢。 “哼,我就认准小静了。”阿瓜望着天,眼带憧憬地自语道:“等打完这一仗,我就上门提亲去,要是他家不答应,那我就求大官人替我去求亲,反正…唔唔…” “嘘…”阿呆捂住了阿瓜的破嘴,低喝道:“有情况!” 阿瓜小心翼翼地翻转身体,顺着阿呆所指看了过去,只见暗夜中一大队人马如萤火般,正悄悄地朝浮梁摸来。 阿呆朝阿瓜摆了摆手,两人又往芦苇荡中缩了缩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远处的动静。 远处的“萤火虫”小心翼翼地靠近浮梁,不久就分成了两堆,一堆继续摸上了浮梁,一堆却朝呆瓜这边寻摸过来。 “都散开,给我查仔细了。”一个将佐的低喝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一手持着刀枪,一手擎着火把的兵士如同大雁一般排成了长长的一字,一处处一步步地向前巡查过去。 河边茂密的芦苇荡是巡查的重点,三五个士兵一组,在火把的照射下,一边扒拉瞧看,一边用长枪不断地捅刺。 眼看着人影越来越近,阿瓜焦急地看着阿呆,这可咋整啊,总不能就这么干趴着,让人家无视自己吧。 事情紧急,阿呆也顾不了许多,手朝河里指了指。 阿瓜会意,跟着阿呆,像两只乌龟一样慢慢慢慢地往河里潜去。 水面刚刚恢复平静,士兵就搜查到了这里,长枪划拉,卷起漫天芦絮。 “等等,火把靠近点照照。” “怎么啦?” “你看,这处芦苇被压倒了,是不是有人?” “你就别多心了,这大晚上冷飕飕的,有个鬼影?赶紧,别磨叽,查查过好交差就得了。” 有惊无险地避过搜查,含着芦苇杆潜在水里的呆瓜终于松了一口气,慢慢地将脑袋浮出了水面。 河水冷的要命,冻得呆瓜直想哆嗦,可又怕闹出什么动静,只能硬生生地忍着,这感觉不比看到自己梦中人时差多少。 阿呆朝浮梁方向呶了呶嘴,阿瓜慢慢转头看去,心中吃了一惊,只见远处铺天盖地的萤火正不断逼来。 阿呆眼中露出了凝重之色,看来大官人差他二人潜伏在此是有道理的,看这架势,难道是金人主力大军? 阿瓜有些焦急地看了一眼阿呆,搜查的士兵不断地扩大着范围,他俩现在就像肉饼里的馅,给包住了。 “先别急。”阿呆附在阿瓜的耳边轻声道:“先看清楚情况,然后再找机会溜出去向大官人禀报。” 阿瓜点点头,两人就这样攀着芦苇根须,躲在冰冷的河里,用黑夜赐予的黑色眼睛,静静地注视着浮梁上的一举一动。 …… “你说金兀术都来了两天了,还没什么动静,是不是要作妖啊。”种彦崮站在临潼城头遥望着西北,恨不能长天眼,勘破前面的重重迷雾。 “斥候有什么新的情报吗?” “没有,”种彦崮摇摇头,道:“金人封锁了戏水,斥候根本没法靠近。” 叶治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墙垛,默声不语。 “金兀术到底打得什么主意,”种彦崮挠着头,道:“这一桌子菜都烧好了,客人却没来。你说金兀术是不是想诱我们主动出击?” “难说。” “开门!快开城门!”城外突然响起了一阵焦急的呼喊。 种彦崮和叶治循声一看,只见北门外驰来数骑。 “是斥候回来了!”种彦崮手一指,叫道:“打开城门!” 不大一会儿工夫,城楼楼梯上就传来了忙乱的脚步声,“官人,将军,呆瓜回来了!” “呆瓜。” 叶治转身一看,就看到面色有些沉的夏侯镜,后面跟着几个兵士,一左一右地架着两个人。 “阿呆,阿瓜,你们怎么啦?” 叶治几步迎了上去,看到呆瓜兄弟脸色惨白,嘴唇乌紫,跟软面条似的站也站不住,心里一揪,急切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大、官人,”阿呆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我们没事。金兀术,金兀术的大军已经渡过渭水了。” “什么!”种彦崮吃了一惊,追问道:“怎么回事?” 阿呆喘了几口气,刚想开口,却被阿瓜抢了先。 麻蛋,现在轮到捧哏了,好歹留几句话给我说啊。 “我,我和阿呆守在浮梁边。”阿瓜狠狠地咽了咽发痛的喉咙,沙哑着声音道:“昨夜有金人大军渡过浮梁,往高陵方向去了。” “我和阿瓜为躲避金人搜查,在河水里躲了一夜。”阿呆接着说道:“直到金人全部渡了河,我俩才偷偷地逃回来报信。” 难怪这副鬼样,敢情是在冰冷的河里泡了一夜,就是绿豆都得发芽了,何况血肉之躯。 泡完水,又跑了几十里回来送信,唉,真难为瓜怂了。 “有多少人马?” “金军渡了一夜,人马辎重无数,我,我估计得、得有十万之众。”幸好阿呆的脑子还没进水,挺清楚的。 “好,我知道了。”叶治欣慰地拍了拍呆瓜的肩膀,道:“你们做的很好。赶紧扶下去歇息,立刻请郎中来诊治。” 瓜怂神情一松,眼睛一闭,就昏睡了过去。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零二章 火烧中渭 “现在怎么弄?” 种彦崮看了一眼叶治,金兀术居然分兵抄后路,真有点出乎意料。 “凡遇大事需静气,你这急脾气要改改。”叶治教训道:“先静心,再想办法。” 叶治把重点放在了临潼一线,北线的军力显得有些单薄。除了咸阳驻有两万军马之外,中渭浮梁只有两千兵马戌守,而中渭浮梁离咸阳县城近四十里,想救援也有点远。 所以,这点人马要应付金兀术十万主力,怕是非常不够看。 金兀术的人马通过高陵,渡过南白渠、泾水,占据中渭浮梁,就可南下,直驱京兆。届时与韩常里应外合,既可破京兆之围,又可夹击临潼,这算盘打得叮当响。 “中渭桥那边怕是的是。”白石笑道:“现在日子好过了,多生几个也不怕养不活。” “是啊,”步大郎由衷地叹道:“现在的日子以前还真不敢想,要是没有相公,咱们兄弟估计这辈子都得受穷。” “可不是,现在的日子,知足啊。”白石叹道:“等相公赶跑了金人,我就解甲归田,守着老婆孩子,过过自己的小日子,美得很呐。步大哥,你呢?有什么打算?” “我啊,我也一样,回家种地,过小日子,美得很。” “哈哈……。” “叮当当……!”就在说笑间,挂在围栅上的铜铃因为引绳的牵动,突然剧烈地摆动了起来。 步大郎和白石相视了一眼,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旋即大叫道:“敌袭!” 为了防止敌人夜间偷袭,中渭浮梁营寨外十数丈远的地方挖了几个坑,通过长绳连接着寨内的示警铜铃上,只要有人踩坑,牵动绳子,铜铃就能立刻示警。 步大郎话音刚落,就听见夜空中传来了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嗖嗖”声。 “蹲下!” 步大郎刚一把扯住白石,密集的箭雨就劈头盖脸地落了下来。 “呜呜呜……”营寨内响起了急促的牛角号,惊动了所有熟睡中的人。 “轰轰轰……”紧接着,营寨外就陆续响起了爆炸声。 “老步,情况如何?”姜丰余是负责戌守中渭浮梁的统领,原来韩世忠帐下亲兵。 “统领,金人杀上来了,人还不少呢。”步大郎举着盾牌,猫着腰对姜丰余道:“幸亏发现的及时。” 姜丰余往营寨外望去,籍着昏暗的月光和爆炸的火光,发现影影绰绰、满地遍野都是人影。 姜丰余一愣,难以置信地说道:“金人主力大军?” “不清楚,看这架势,跑不了。” 中渭浮梁不容有失,姜丰余突然觉得肩上像背了一座山一样,他怒吼道:“迎敌!迎敌!死战不退!” “老步,你速派人去禀告大将军。”姜丰余丢下一句话,就带着几名亲兵去巡查督战了。 “白石,”步大郎一把扯过白石,叫道:“你速去禀告大将军。” 白石一愣,嚷道:“我不去!我要和你一起杀敌!” 步大郎把脸一拉,吼道:“他娘的,我是队将,你必须听我的,快去!” 白石虎目一红,梗着头,却不迈腿。 “快去!”步大郎一把将白石推了出去,叫道:“你要不听令,就不要认我这个兄弟!” “唉!”白石急得一跺脚,最终还是冲下了寨墙。 中渭浮梁营寨呈扇形,一里长的木制寨墙将浮梁围在了身后,中间是一道两丈来宽的寨门,将里外分割成两个对立的世界。 “别让金兵靠近寨墙!”步大郎一边格挡着箭雨,一边吼道:“手雷瞅准了再扔!” 手雷爆炸的火光犹如美丽的烟火,点亮了半个夜空,扇形的寨墙外星星点点闪耀不断,犹如孔雀开屏绚烂无比,抵挡着黑暗的侵袭。 …… “大将军,炮火太猛了,弟兄们根本杀不上去啊!”前军统领陈谦又一次败退了回来。 周定坤的人马发起了好几次强攻,有一次甚至已经攻到了寨墙脚下,可最后都被打了回来,眼前这道寨墙就好像难以逾越的天堑,让人有些绝望。 “我不管,就是拿命去填,在天亮前也要给我把浮梁拿下。”周定坤急红了眼,指着营寨吼道:“要是拿不下浮梁,你也不用回来啦!” 取道高陵,避实就虚,是他给金兀术建议的,拿下浮梁也是他拍了胸脯的,如果他四万大军连个小小营寨都拿不下的话,金兀术能给他好果子吃吗。 他娘的,这宋军未免也太邪乎了吧,这么刚、这么硬,各个跟兽一样,要都这样的话,这仗还怎么打。 “大将军息怒。”中军统领谢智连忙劝道:“这样硬攻也不是办法,伤亡太大,这个代价咱们付不起啊。” “那你说怎么办?” “火攻!” “火攻?” “对,烧了它。” 谢智点点头,建议道:“宋军的营寨里多火器,火一引就着,水一泼就灭。咱们没法让老天也下雨,但可以给它来场大火,把营寨烧了了事。” “那万一把浮梁也烧了呢?” “大将军,要是拖下去,宋军先把浮梁毁了怎么办?”谢智反问道。 “这?”周定坤一想也对,顾不了这么多了,先把眼前的门给我撞开再说,“好,就烧了他娘的,军中火油足吗?” 谢智一脸兴奋地回答道:“烧个营寨绰绰有余了。” …… 望着退去的金兵,步大郎坐了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老大,你受伤了,我给你扎扎。” “啊?”此时步大郎才意识到自己的左臂被流矢擦出了一道血槽,痛感袭了过来,当下惨呼道:“唉哟哟,他娘的,轻点。” “老大,你忍着点,就是擦破点皮,别跟个小娘子似的。” “我呸!” 步大郎眼睛一瞪,骂道:“睁大狗眼看看,哪是一点皮,留了这么多血,亏大发了。这些签军难不成疯了,有这么拼命的吗。” “嘻嘻。”小兵一边憨笑着帮步大郎包扎好伤口,一边问道:“老大,你说这么多金人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的。” “你问我,我问谁。”步大郎没好气地回道:“我就记住一条,不管他来了多少人,都不能让他们跨过浮梁一步!” “小心!”一声尖利的示警声突然响起。 “娘的,又来了吗。” 步大郎骂咧咧地起身探头往外一看,只看见空中有五六道火点如同恐怖的鬼火,带着优美的弧线朝营寨飞来。 这是? 还没等步大郎晃过神来,“哐啷”的碎裂声陆续响起,一团团火球瞬间爆燃而起,冲天的火焰和炽烈的温度,把空气都给烧扭曲了。 “不好,是火油!”步大郎急得大叫:“所有人看好手雷,不要用水泼!” 尽管在日常训练中都教过这些常识,但就怕麻痹大意、忙中出错,这样的错误是致命的。 有如幽灵鬼火般的火油罐不断地朝寨门袭来,寨门方圆数十丈的范围内已经燃起了冲天大火,妖冶的火舌如同剧毒的信子,不断舔噬着一切。 不断有火人哀嚎着倒下,步大郎看着眼前的一切,牙呲欲裂、心如刀绞,一条条鲜活而年轻的生命被轻易地带走,还以如此残酷的方式。 “快退出火圈!”焦急赶到的姜丰余果断下令:“在火线外重新组织防御!” “轰!” 姜丰余话音刚落,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彻了云霄,冲天而起的巨大火球和蘑菇云,让周围的世界反而陷入了视觉上的黑暗! 巨大的冲击波瞬间撕烂了寨墙,步大郎感觉自己轻的就像一根羽毛,瞬间就被吹上了空中,飘忽远去……。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零三章 不退! “大将军,快看!寨门塌了!”谢智眼疾手快,指着蘑菇云升腾的地方兴奋地叫了起来。 “停止火攻!陈谦,你带人上,这次一定要拿下寨门!” 周定坤精神大振,连忙下令:“谢智,立刻给大王传信。” “是!” 摔得七荤八素的姜丰余,在亲兵的使劲摇晃下,才把炸离体的意识拽了回来。他使劲的拍了拍嗡嗡作响的脑瓜子,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 寨门已经被猛烈的爆炸给掀翻了,方圆几十丈的地方陷入了火海,炽烈的热浪让人根本无法直视,感觉多看一下,眼珠子都得烤焦。 “所有人看好手雷!” 姜丰余紧紧握着长刀往火圈一指,大声嘶吼道:“防!死战不退!” 随着姜丰余一声令下,不断有赶来增援的士兵集结在火线前,以长盾为墙,建立起新防线。 眼下的形势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坏,虽然寨门塌了,但剧烈燃烧的火油形成的火海又是一道新的屏障,暂时能将敌兵阻挡在外。 陈谦看着火海也傻眼了,麻蛋,这要扎进去不得成烤乳猪了?那还不如攻寨门呢。 “将军,怎么办?” 来来回回都冲了多少次了,还是被挡在门前,谁能不心灰意冷? “你带些箭法准的,把寨门两边的人给我压下去。” 陈谦吼道,“他娘的,再让他们这么炸下去,咱们一步动不了。” “取钩锁,把寨门拽开。”陈谦脑瓜子突然开窍了,“再多准备些泥土,把火给扑了。” 不多时,一小队士兵在盾牌的护卫下,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寨门,将尖嘴钩镰、三爪钩锁等一股脑儿钩在了寨门上。 “拉!快拉!” 一大班子士兵紧紧地拽着链锁,奋力往后拉扯。 “嘭!”倒塌的寨门不堪重力,最后一点和寨墙连接的“筋骨”瞬间被扯断。 拽开了寨门,签军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 陈谦心中一喜,吼道:“泥土上!把火扑灭!” 又一群士兵用箩筐、簸箕等装了泥土,在盾牌的掩护下往火场里泼洒。 隔着刺痛双眼的大火和扭曲的视线,看见烧的正欢的寨门被金兵扯开,又有士兵挑着泥土来扑火,姜丰余心中大急,他怒吼道:“把他们炸回去!” “呲呲呲……”十几颗冒着烟的手雷从盾牌后扔了出去。 “嘭嘭嘭……”一串爆炸声后,寨门前又变得清净起来。 灭火的士兵被炸了回来,陈谦气得直跳脚,冲着寨门处吼道:“放箭!放箭!给老子狠狠地射,射死他们!” “将军,射箭恐怕没用。” “那你说怎么办?他娘的!” 脑瓜子重新短路的陈谦暴跳如雷,这就好比裤子都脱了,就是进不去,你说气人不。 “用投石机,用石头把他们砸开!” 刚才那几轮火油就是用投石机投射的,也幸亏周定坤心眼多,带了几架小型投石机过来,要不然对着浑身长刺的营寨还真无从下嘴。 “呼呼呼……”一颗颗脑瓜般大小的石头摩擦着空气砸向了寨门。 “嘭!” 一颗石头,盾牌墙上就被砸出了一个缺口。 “不好,是投石,避!” 虽然命中率不咋地,但架不住量多,箭雨如蝗,落石如雷,转眼之间,盾墙就被砸的七零八落。 “快,快上!” 陈谦哪肯错过如此大好时机,急忙指挥着士兵上去覆土。 火油经过一阵子的剧烈燃烧,火力也渐渐小了,陈谦趁着乱,没多少工夫就快要趟出一条道来。 “噔噔噔……” 陈谦刚想领兵冲杀,却突然觉得脚下颤动了起来,弄得脚底板阵阵酥麻。 正主杀到了! “避开!快避开!” 陈谦大叫了起来,挡在数万铁骑前,非被踏成肉泥不可。 话音刚落,就觉得身边一阵狂风刮过,带着他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看着眼前的滚滚洪流,陈谦也暗暗吐了吐舌头,我去,好险,他突然间有些同情起火场对面的对手来。 “金人骑兵杀来了,列阵!快列阵!” 姜丰余奋力地重新组织防御,连连怒吼道:“死战不退!” “不退!不退!” “阿焜,你带几个人炸掉浮梁,快去!”姜丰余急红了眼,要是让金人铁骑顺利过江,他即便战死也是罪人。 寨门被突破,寨内的守军纷纷朝官道上收缩集结,誓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在浮梁前筑起一道铁血长城! “嘭嘭嘭!” 眨眼间,凶恶的潮水狠狠地拍打在了血肉长堤之上,马蹄飞踏、热血四溅,第一个浪头居然硬生生地被遏制住了! 可是赤膊双手怎能降服凶猛邪恶的巨龙,金人的铁骑一浪一浪地卷席而来,血肉长堤最终奔崩溃! 在被铁浮屠撞飞的那一刻,姜丰余用尽生命中最后的力气,喊出了最后两个字:“不退!” …… 望着对岸燃起的火焰、频繁闪耀的亮光,以及一声声沉闷的爆炸,叶治真是心急如焚。 尽管已经星夜兼程、全速急行军,但以步军为主的部队在速度上还是吃了大亏,最终来迟一步。 希望还来得及吧,叶治一边催着青狮飞驰,一边在心里默默祈祷。 此时,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黑暗即将退潮。 “噔噔噔……” 密集的马蹄踏在浮梁上,如同豆大的雨点敲打着芭蕉。 一身重铠的铁浮屠有如一道白色的浪潮,从河对岸气势汹汹地朝这一头横推过来。 也幸好是浮梁,只有两丈宽,就够两辆马车并排而过,而且浮梁起伏不定,在上面骑马,还真不能撒了欢地迈腿。 “快!马军先随我来!” 叶治见金骑已开始渡河,也顾不了这么多,催动青狮就直往浮梁冲去。 马军一直是叶治的软肋,他的中军总共也就不到三千骑,今日要以三千骑硬撼以铁浮屠为首的数万金军铁骑,麻蛋,这胆子也够肥的。 浮梁上的金军也发现了对岸赶到的援军,不由“叽里呱啦”焦急地喊了起来,顾不上倾覆的危险,也全力地催动战马,争抢先机。 上天似乎还是更加眷顾叶治,因为浮梁宽度有限,铁浮屠一身重甲,并排就只能容下四五骑,加之浮梁虚不受力,尽管金人全力催马,但速度却大大受限。 等叶治领着三千骑拍马杀到渭河边时,铁浮屠只有一百多骑过了河。 “兄弟们,随我杀!” 叶治长枪一指,毫无惧色地朝铁浮屠冲杀了过去。 将士们一看,我滴个乖乖,老大都这么猛,铁浮屠算个毬,老子打得就是铁豆腐! 三千轻骑眨眼间就将渡过河的铁浮屠冲杀的七零八落。 河对岸的金兀术也傻眼了,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刚好拉出个头的时候被塞住了? 说不出的难受,憋的太难受了。 可难受有啥用,浮梁就这么宽,只能干瞪眼。 更糟糕的是叶治的援军一杀到,就硬生生地把浮梁上的铁浮屠给逼了回去。 唉,徒有钢筋铁骨,空有一身好武艺,可就是施展不开,你说急人不。 金兀术急得都有冲叶治喊话的心思:有种你放我过河,咱们真刀真枪厮杀一场!!! 三千骑在浮梁南岸形成一道扇形的长堤,终于在千钧一发之际,将恶化的局面给控制住了。 不多时,后续部队赶到,看着将士训练有素地沿着河岸摆开阵势,叶治半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施全。” “大官人。” “马上组织人手,一定要把浮梁夺回来。”叶治盯着眼前的浮梁,心里有些不淡定。 要想击垮金兀术主力,浮梁不容有失,一是要确保浮梁不断,二是要把浮梁掌握在自己手里。 只有这样,才能进可攻退可守,要不然隔着空气怎么打败金兀术,叶治又不会音波功、狮子吼。 “遵令!” 不大一会儿工夫,从军阵中鱼贯而出一队数百人的步兵,既有刀斧手,又有长枪兵,一前一后相互间隔排列,举着盾猫着腰就往浮梁杀去。 被截在浮梁上的铁浮屠老尴尬了,想进进不得,想退又难倒车,屁点大的浮梁转个身都得把边上的人马挤下水,就像被硬生生堵在门口的宿便,咋整? 铁浮屠的战马估计有很多经历过顺昌、郾城的大战,刀斧手弓着身子往前钻的时候,居然惊得直跳蹄,看来畜生比金兀术更长记性!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零四章 以火攻火 刀斧手在下砍马脚,我砍!砍!砍! 长枪兵在后专捅人,我捅!捅!捅! 这种战法到底谁发明的,服帖! 浮梁上来不及退走的铁浮屠就这样一路被横推,撒饺子似的“扑通扑通”掉进了渭河。 金兀术看得心如刀绞,欲哭无泪,麻蛋,又是这一手,欺负老实人啊。 “退!” 不能让心头的宝贝疙瘩这么白白送死了,金兀术下达了退守的命令。 “兀术,要不要把浮梁毁了?”看着徐徐逼来的宋军,盖天大王赛里忍不住问了一句。 金兀术斜了一眼赛里,冷声怼道:“毁了浮梁,如何救长安?游过河吗?” 这是叶治和金兀术在同一个问题上首次达成共识:浮梁不能毁。 叶治指望着浮梁过河,给金兀术好好上上一课。 金兀术指望浮梁过河,救援京兆府生擒叶治小儿。 可以说中渭浮梁小小的身躯承载着难以承受的胜负之重,谁把浮梁掌握在手里,谁就能掌握主动。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只能说人算不如天算,原本已抢得先机的金兀术失去了好不容易得到的先手。 “全军跟上,把营寨夺回来!” “遵令!”右军统制何正洪、程喜领命而去。 此时步兵凸显出了稳扎稳打的优势,步步紧逼,已将铁浮屠完全地道:“单单是他们的骑兵就远胜当年顺昌之时,这一仗不好打啊。” “大官人,我们有军器之利啊。” 施全经历过郾城、颖昌大战,对于金兀术的战斗力还真瞧不大上,“天雷炮一出,谁与争锋,金兀术不过是色厉内荏虚有其表罢了。” “施全,千万不能盲目乐观。”叶治反问道:“既然有军器之利,那营寨为何会破,中渭浮梁为何会丢?” “这…”施全一时语塞。 “我就怕你们过于乐观,过于依赖火器。”叶治告诫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凡事没有绝对。别以为金兀术今不如昔,如果我们有轻敌之心,那失败就为时不远了。” 见叶治说得如此郑重,施全等人也收起了轻视之心,肃然施礼道:“末将谨遵官人教诲!” “营寨外围还要多设据马和绊马索,谨防金人突袭。”叶治吩咐道:“金人铁骑是最大的威胁,要小心提防。” “是。” 金兀术五万精骑,在泾渭之间十里不到的纵深,如果真让他们放肆驰骋起来,那就是一台人命收割机。 “官人!” 叶治一听是夏侯镜在身后唤他,转过身问道:“夏侯,何事?” “有军资运到,鲁奇也来了。” “阿奇来了?”叶治一愣,这小子不好好在后方待着,跑来前线作甚? “走,去瞧瞧。” 取了京兆府周围诸县后,大军的粮草基本可以就地筹措,现在运送的军资主要是兵器和火器,特别是手雷和天雷炮炮弹这两大宗易耗品。 军中的物资补给一般是由后方基地运送到咸阳,在咸阳进行分配,由各军各自领取。 此次鲁奇亲自押运,到了咸阳,听说叶治正好在中渭,所以又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哥。” “你怎么来了?” “呵呵,我给你送好东西来了。”鲁奇笑道:“你看了肯定高兴。” “哦?有什么宝贝?快给我瞧瞧。” “你跟我来。”鲁奇一把拉起叶治就往校场奔去。 叶治五六万大军屯集渭河北,营寨比原来的大了数十倍,校场在营寨的西南,靠着渭水,也充当临时的仓库。 “相公来啦!相公来啦!” 校场上已围满了人,见到叶治,纷纷施礼让道。 校场上堆放这许多木箱,最引人瞩目的还是中间那十尊威武霸气的新造火炮,其中五门格外粗壮,个头比现在军中使用的火炮明显大了一圈。 叶治眼睛一亮,问道:“口径大了多少?” 鲁奇笑眯眯地回答道:“一寸半!” “一寸半。”叶治面色一喜,道:“好小子,有你的。” 别小看了这一寸半,炮弹的威力起码可以提高一倍,射程也会更远,这对于即将到来的恶战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叶治和种彦崮兵分两路时,各自带了十五门火炮,剩下的十门,一半放在临潼,一半部署在灞桥西头。 十五门火炮对于十几万大军对决的大战役来说,还差点意思,所以这也是叶治过河后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主要是手里的远程火力不够猛,没法形成压倒性优势。 现在好了,打瞌睡就有枕头上门,一下子补充了十门火炮,还有五门是大口径的,这给胜利的天平上增加了一块重重的砝码。 叶治有些贪婪地摩挲着天雷炮粗壮的炮管,金属的森冷幽光和冰凉的坚硬质感,让他血液里升腾起一股莫名的兴奋。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零五章 失败乃成功之母 “还有好东西嘞。”鲁奇神秘兮兮地说道。 “啊,还有好东西?快拿来我看看。” 鲁奇从车架上取过一根用布细细包好的长条状的物品,递给了叶治。 叶治一入手,有点沉,一模是圆的,不由眼睛一亮,有些激动地问道:“是枪管?” 鲁奇咧着嘴,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股自豪。 叶治迫不及待地取出枪管细细看了起来,枪管钢制,长约八十公分,外径近两公分,内径近一公分,枪管笔直,做工很细。 叶治仔细地观察起枪管内壁,内壁上布满了一圈圈细小的螺纹,从枪管的一头一直延伸到另一头。 螺纹分布非常均匀,一看就是机器加工出来的。 “嗯,做的很精细。”叶治一边陶醉地看着,一边称赞道:“阿奇,你真的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啊,今天送的礼我很喜欢,哈哈……。” “哪是我一个人的功劳,都是大家齐心协力,想了很多办法,出了很多主意,反复试验,现在咱们的工艺改进了很多,做出来的东西也更好了。” “嗯,继续努力。” 叶治拍了拍鲁奇的肩膀,勉励道:“要千方百计鼓励大家去动脑筋,搞发明,哪怕失败了一万次也不要紧,失败是成功之母。还有,研究院里的开销不要省,谁有新发明好点子就奖赏表彰,不要吝惜银钱,一定要让大伙儿有高昂的积极性去研究。” “嗯,我知道了。” “还有,研究院可以多收些学生,把我教你的这些基础知识传授给他们,只有人才多了,新的东西才能层出不穷,咱们的发展才会越来越快。” “嗯。” “这东西现在能量产吗?” 鲁奇摇了摇头,道:“按目前的条件,一天道:“你回去后就组织个枪支攻关,可以分几个小组,比如弹药、扳机、枪管、枪身等,几个小组一起分头研究,这样既可以加快进度,又可以集思广益,如何?” “嗯嗯,好,我回去就办。” 研究技术是一回事,团队建设科学管理和运作又是另一回事,看来还得教他一些现代化的管理和运作方法。 “嗯,我等你好消息。”叶治又叮嘱道:“工坊那边要管的紧些,特别是火药的安全,是重中之重,绝不容许有违规操作,不能有丝毫的麻痹大意。” “还有,就是保密。所有的图纸、配方、工艺,必须严密保管,尤其是核心机密,只能你自己亲自掌握。” “嗯,哥你就放心吧,我知道轻重。研究院和工坊那边,郭大哥看管的可严哩。” “嗯,那就好。”叶治点点头道:“要说哪个最重要,其实是你研究院最重要。地盘丢了都不要紧,要是你研究院里的东西丢了,那可就是天大的事情。” “好了,你在军中用了饭就赶紧回去吧,大战将起,待在这里不安全。” “妹妹呢,她在军中可好?” “放心吧,她跟着你大舅哥,出不了什么岔子。” …… 鲁巧跟着鲁奇的大舅哥,确实出不了什么岔子,不过鲁奇的大舅哥估计就危险了。 “阿巧姑娘,”种彦崮有些不敢看鲁巧那如灼灼桃花盛开般的眼神,“你下回别老是冲在前头,太危险了,你要有什么闪失,我怎么跟你哥交待。” “种大哥,你让我躲在后头?”鲁巧显然不赞同,“我是来打仗的,不是来看你们打仗的。” “我知道。”种彦崮面色微红,反驳道:“冲锋陷阵的事情有我们老爷们顶着,你给我们擂鼓助威就成。” “哼,你就是看不起我们女流之辈。” “我没有!” 种彦崮脸色涨红,咬咬牙道:“我是主帅,是你上司,这是我的军令,你必须要听,要不然……。” “要不然怎么!”鲁巧头一扬,胸一挺,瞪着种彦崮。 “要,要不然,我跟阿治说。”种彦崮说话都有些发虚,“你要不听我军令,我就让阿治把你带回去。” 要说怕,鲁巧天不怕地不怕,还真就只怕叶治。 当初是她央求叶治同意自己投军,而且答应一切听从号令,她要是不听种彦崮的安排,那纵使有一万个理由,叶治也不会掼着她。 “哼,行啦,行啦,听你的就是。”鲁巧嘟了嘟嘴,恼道:“就知道拿治哥来压我。” 种彦崮脸色更红,都不知道怎么答话了。 “噗呲…”鲁巧见种彦崮被自己怼地满头包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啦,人家跟你开玩笑呢。” “呵呵。” 遇到这么个姑奶奶,种彦崮也只有挠头傻笑的份,不过谁让他自己好这口呢。 “种大哥,不知道治哥那边如何了?” 一说到战局,种彦崮脸上也露出了凝重之色。 和叶治兵分两路后,他带着人马趁夜突袭渭桥镇,并一举拿下了高陵县。 拿下高陵,一审守军,才知道金兀术带的人马有多强,光是骑兵就五万,而且都是女真精锐。 金兀术的铁浮屠和拐子马自不必说,另外盖天大王赛里和龙虎大王突合速都是从靖康时就开始征战天下的骁兵悍将。 尤其是龙虎大王突合速,种彦崮祖父种师中当年在杀熊岭就是死在突合速的手上,可以说是国恨家仇深似海。 而叶治就带了五万人马,而且基本都是步军,因为要建立临潼和灞桥防线,火炮数量也远远不足,这样和金兀术掰腕子,还要把金兀术击溃,种彦崮都替他捏把汗。 “别担心。”种彦崮虽然自己心里也没底,不过却安慰鲁巧,“你哥是什么人,这天底下有难得倒他的事吗?” “嗯,也是。”鲁巧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笑道:“我哥这个人就是鬼点子多。” “呵呵,我看你的鬼点子也不少。” “哎呀,种大哥,你取笑我,不理你了。” 鲁巧嘟着嘴、低着头,露出了女儿家的娇羞态,种彦崮看得一时都痴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零六章 谁都不是个孬种 “顺子哥,你就把千里眼借我瞧一眼呗。” 天佑苦苦央求道:“我指定不会给你弄坏的,就看一眼,晚饭我把肉给你,如何?” “切。” 顺子端着望远镜,斜了一眼天佑,鄙夷道:“谁稀罕你那块肉,你以为还是以前那苦日子啊,吃块肉整的跟过年似的。我先说,就看一眼,端稳稳的,要是把相公的宝贝弄坏了,相公不罚你,我都得捶死你。” “嗯!一定,一定。” 见顺子松口,天佑兴奋地叫了起来:“要是弄坏了,我脑袋摘下来赔你。” “切,谁稀罕你那榆木脑袋。喏,好好拿着。” “哎。” 天佑赶紧把手在身上擦了擦,比捧着命根子还小心地从顺子手里接过了望远镜。 “小心点,透过这个眼往里瞧,看见了吗?” “没,没看见。” “笨蛋,把左眼闭上。”顺子训道:“没见过像你这么笨的,我看阿呆和阿瓜都比你强。” “嗯,嗯,看见了。”天佑兴奋地叫了起来,“我滴个乖乖,真不愧是千里眼,就跟在眼前似的。” “可不。”顺子骄傲地说道:“这可是相公从仙人那学来的手段,你小子这辈子能见识仙人的千里眼,算是你上辈子积了德,这天底下有几个人能有这见识。” “嗯嗯,顺子哥你说的没错。”天佑一边贪婪地瞄着,一边说道:“咦,动了,动了!” “别大呼小叫的,什么动了?”顺子心中一紧,生怕天佑把望远镜搞坏了。 “对面大营寨门动了。”天佑老实地回答道:“看的还真是清楚。” “啥?快让我看看!”顺子一把夺过望远镜,把天佑挤到了一边,对着远处就瞄了起来。 “快!吹号!” “啥?”天佑一时还反应不过来。 “笨蛋!金人出兵了,快吹号!”顺子吼道:“示警!” “啊!好!”天佑这个司号手这才反应过来。 “呜呜呜……”随即,牛角号打破了渭河畔的宁静。 此时,将士刚刚用过早饭,突如其来的示警声,让整个营寨瞬间进入了临战的紧张状态。 “相公来哩,快让开!” 叶治在施全、何正洪、程喜等将领的陪同下爬上了中军指挥台。 叶治从顺子手中接过望远镜仔细一瞧,只见金人营寨洞开,无数步骑乌泱泱地如同泄闸的洪流,铺天盖地朝南边压来。 “擂鼓,列阵!” 叶治大手一挥,颇有运筹帷幄、挥斥方遒的范儿。 “擂鼓!列阵!”施全对着塔下大声传令。 “咚咚咚……” 中军指挥台两侧的六面大鼓响彻云霄,雄浑的战鼓敲打在心坎上,将士们瞬间沸血。 “各就其位!” “遵令!”施全、何正洪、程喜等领命而去。 数万将士迅速进入了战斗位置,严阵以待,空气瞬间凝重了起来,连早起捉虫的鸟儿都吓得没了声响。 金人列的阵有些奇怪。 一般来说,两军对垒,主攻方为了保证足够的进攻强度和冲击力,大多会摆下锋矢阵或锥形阵或方圆大阵。 可眼前的金军却摆了一个带有弧度的一字长蛇阵,大阵中央前面是清一水的步军,步军后则是身着重甲的铁浮屠,步军和铁浮屠构成了大阵的核心,两翼就是数不清的轻骑兵。 而且,金军士兵之间的间距拉得比较大,远远望去,就像稻田里插着地一根根秧苗。 叶治咂了咂嘴,看来金人是有备而来,防着火炮呢。 不得不说这样的阵型和间距,确实很大地限制了火炮的杀伤力,毕竟他手里只有二十五门火炮,没法做到全覆盖饱和打击,只能是找重点目标精准打击。 “老杜,”叶治朝金人军阵指了指,吩咐道:“一会儿先把那十几台投石机干掉。” 投石机属于远距离攻击武器,虽然金军的投石机个头不大,但也是重大威胁,营地里还残存的燃烧痕迹就是一个血的教训。 老杜是炮长,猎户出身,可能是职业习惯,他对测距观瞄特别有感觉,是所有观瞄手里最有准头的一个,所以被提拔当了炮长,由他负责观测瞄准,指挥炮组。 老杜端着望远镜看了看,又拿手瞄了瞄,道:“相公放心,一准没跑。要不要现在就把他们干掉?” 老杜的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他的好兄弟就死在了前夜的浮梁守卫战。 “不急,等他们要出幺蛾子的时候,当头敲个棍子下去才精彩。” 老杜是个精明的猎户,一听就明白了叶治的意思,他拍了拍胸脯道:“相公您就瞧好吧,肯定让他们满意。” “老杜,你说金军阵型拉得这么散,咱们这火炮是不是有点不够使啊?” “嘿嘿,狼多,是不够。”老杜挠了挠头笑道:“有朝一日能看到万炮齐发,更就带劲了。” “呵,万炮齐发,你想把这世界给毁啦。”叶治丢了他一个白眼。 “嘿嘿,哪能啊。” “好了,差不多了,你抓紧准备。” “是。”老杜瞬间恢复了严肃和冷峻,又伸出右手仔细观瞄了一会,才拿起大喇叭朝下面喊道:“炮口三寸三分,向右两分,预备。” 整个炮组迅速调整了方位,一尊尊火炮趾高气扬地抬着头,冷冷地盯着远方的猎物,特别是中间那五门明显大了一圈的重炮,昂扬无比地翘着,就等着老杜下单。 …… “周将军,开始吧!” 被簇拥护卫在军阵后方的金兀术朝周定坤挥了挥手,也颇有一副运筹帷幄、挥斥方遒的良好感觉。 “遵令!”周定坤抱拳领命而去。 不大一会儿工夫,步军阵营中的十几架投石机就像待宰的鸭子,“吱吱呀呀”被拽着拼命往后仰起了脖子。 “快,快,都给我麻溜点,把猛火油都点上!” “相公,来哩。” 看到对面投石机的动静,老杜兴奋地叫了一句,就嘶着嗓子朝底下喊道:“开炮!” 翘了老久的天雷炮早就等的不耐烦了,老杜刚一开口,反应有点过分过激的发炮手就迫不及待地拉动了引绳。 “轰轰轰……!” 二十五门火炮发出了震天般的怒吼,叶治即使紧紧地捂住了耳朵,还是觉得差点要爆肝。 “轰轰轰轰……!” 二十五朵盛大的焰火在金军大阵中竞相绽放,炸弹又炸爆了一堆堆猛火油,瞬间让步军阵地陷入了末日般的景象。 “这才是真正的爆肝啊!”叶治看的有点傻眼,喃喃自语道:“真要万炮齐发,啧啧啧,爽!” 真没见过世面,老杜闻声有些嫌弃地抖了抖眉,嘴上继续喊道:“重炮炮口下调一分,连射,开炮!” 相比之下,炮组的炮手才是真正见过大世面的人,他们都懒得去看爆炸的精彩场面,只顾着自己不停地忙碌着,一发一发又一发地打着炮。 几炮下来,周定坤的步军阵地已完全崩溃,并且迅速殃及到了骑兵军阵,整个金军大阵陷入了极度的不安。 脸色惨白的的金兀术极力控制着胯下已极度暴躁不安的战马,瞪着眼睛张着嘴盯着眼前的末日景象,脑子里如同一团浆糊,已完全懵逼。 “大,大王!现在怎么办?”同样一脸懵逼的周定坤心急火燎地跑来请示,才把金兀术从梦中叫醒。 金兀术脸上一抽,心底萌生了一股寒体的惧意,旋即又见他面色一红。 我居然怕了! 我可是堂堂的金兀术! 受长生天眷顾的女真第一勇士! 金兀术内心的骄傲让他产生了一种极度的耻辱感,他横行天下二十载,居然产生了畏战逃跑的想法,好羞耻。 见金兀术面色不定,似乎又在神游,周定坤再次大声呼道:“事情紧急,请大王速速定夺!” 可不,再这么耗下去,就得全完蛋。 极度的羞耻感让金兀术已经有些老迈的身体里突然迸发出一股惊人的战意和胆气,只见他抽出宝刀,大喝道:“女真勇士们!随我冲!杀!” 紧接着便如同新郎官冲向洞房一般,杀将出去。 所有人都看傻眼了,这是兀术大王?! 兀术大王居然一马当先冲杀敌阵! 麻蛋,拼了!谁还不是个孬种呢。 呸,不对,谁都不是个孬种。 金兀术的悍勇表现成功激起了女真士兵骨子里的那股倔强和无所畏惧,所有铁骑撒开了腿,就像扑火的飞蛾一样 冲杀了出去。 “来得好!” 见金军不退反进,悍不畏死地发起全面冲锋,叶治面色一喜。 不怕你来,就怕你不来,来了就别走! 火炮在拼了命地怒吼,不得不说金兀术的决定还是管用的,数万铁骑发起冲锋,随着两军距离的拉近,很快脱离了火炮的射程范围,让炮手们顿生无力之感。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零七章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不得不佩服金兀术作出的极其大胆的选择,但然并卵。 没有天雷炮,还有天雷滚滚的天雷瓜,管够! “弓弩准备!放!” 无数支利箭就像被捅了窝的马蜂一样,疯狂地朝疾驰而来的女真铁骑飞去。 箭雨飞蝗,不断有人落马,这反而更激起了女真人的凶厉。 他们的骑射功夫确实一流,边控马边弯弓搭箭,马上用一轮箭雨回报叶治的盛情。 “箭雨!防!” 将士们纷纷举起了手中的盾牌,“噔噔噔……”,有如雨打芭蕉似鼓声。 也就在这么一个间隔,金人铁骑的前锋已经攻到了据马桩前。 后面的女真兵士不断弯弓射箭,压制寨墙上的火力,前排的兵士则纷纷取下挂在马鞍上的钩索,要将碍事的据马桩拖开。 “稳住,等金贼靠近了寨墙再投弹!”队将、甲正不断提醒着投弹手,打算给金人一个大大的惊喜。 女真兵士动作麻溜地很,三下五除二就将据马一个个拖了出去。 哈哈,宋军不过如此,儿郎们,勇士们,崽子们,给我冲啊! 没了据马的阻挡,铁骑瞬间就到了寨墙之外。 “投弹!给我狠狠地炸,炸死这些龟儿子!” 惊天的怒吼响起,一颗颗手雷如有天女散花般扔了出去。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炸起来!躁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飞起来!滚起来! “给老子狠狠地炸!别舍不得手雷!” 寨墙和据马之间的地带成了名副其实的死亡陷阱,手雷纷飞,哀鸣四起,如同绞肉机一样肆意地收割着生命。 什么拐子马、铁浮屠,在我天雷瓜面前,全都变成臭豆腐! “大王!不成啊,这分明就是个陷阱!” 周定坤看着眼前如同地狱般的一幕,打心里要崩溃了。 这哪是打仗,简直就是屠杀! 金兀术的脸彻底黑了,感觉自己就像被登徒浪子骗走贞洁的小娘子一般痛苦无助 “大王,再这么耗下去不行啊。”周定坤苦苦哀求道:“先退军吧。” 还没等金兀术有所表示,不可一世的五万铁骑就已经开始崩溃。 首先逃跑的是右翼龙虎大王突合速的人马,看到突合速一退,左翼盖天大王赛里也开始逃命。 溃败的恐慌如何瘟疫一样瞬间让兽血沸腾的女真兵士沉入了冰冷的恐惧里,恐惧死亡的本能让所有人放弃了内心的骄傲,也让最锋利坚硬的刀箭如同残雪一样消融。 “大王,快走!” 周定坤一把拽住金兀术的缰绳,二话不说就随着褪去的潮水没命地奔逃起来。 “开炮!” 金军重新进入射程覆盖范围,着实让老杜兴奋的不行,令人战栗的炮火重新响彻了整个战场。 “全军出击!”叶治左手叉腰肌,右手一挥。 旗牌官听令,立即挥动了手中的旗号,“咚咚咚咚……”震天的战鼓催人奋击! 施全、何正洪、程喜早已蠢蠢欲动,旗令一下便迫不及待地领兵杀了出去……。 叶治跨着青狮不紧不慢地在后头跟着,施全领着数千骑早已如狼似虎地撵着金人屁股后头冲杀。 叶治手里骑兵少,数万步军靠着11路没法追上四条腿,不过老天自有安排。 泾河就在前面不远处拦在了金军败逃的线路上,几座不大的浮梁就像漏斗的漏口,再多的沙也只能一点点的流。 不过好在泾河没有渭河那么宽阔,水也相对较浅,又是秋冬枯水期,所以骑着马趟着过河基本没啥问题,这也算是长生天给金兀术留了一条活路。 无数惊慌失措的逃兵如同旱鸭子般下了水,一两百米宽的河面上到处是扑腾起来的水花,远远望去就像收网时挣扎的鱼儿。 有了泾河的阻隔,11路终于撵了上来,长枪、利斧、弓箭、手雷,对着来不及过河的金军又是一顿招呼,直杀的尸横遍野,连泾河的水都给染红了。 叶治带着丰收的喜悦看着将士们高歌猛进痛打落水狗,不禁抚掌叹曰: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 最先脚底抹油的突合速是只奸猾的老狐狸,见事不可为就第一个甩锅。 想想也是,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他和金兀术只是战友,连小红帽都算不上。 老子管你金兀术还是铁乌猪,战场上先活下来才是真本事,谁舍得下家中美眷? 望着陌生而亲切的高陵城,突合速激动地差点老泪纵横,终于逃出来了。 麻蛋,现在宋军怎么都跟疯狗似的,追着屁股咬,就是不松口。 “开门!快打开城门!” 见高陵城门紧闭,没有半点动静,被堵在城外的金军声嘶力竭地大喊了起来。 日,追兵还在后头呢,还不快给老子把城门打开。 逃回来的金军越来越多,城外遍野都是人,可高陵城好似陷入了沉睡一般,始终没有半点动静。 城外操蛋声不绝于耳、骂娘声此起彼伏,很多人拼命拍打着城门,终于吵闹声好像有了效果,城头上慢悠悠地闪出几个人来。 “你们是谁?”城楼上传来了不紧不慢不温不火不阴不阳的怪腔调。 突合速早就要炸,见城头上的士兵这副吊样,叉着老腰就痛骂道:“瞎了你们的狗眼,老子是突合速,快把城门打开,要不然有你们好看,龟孙!” “啊哟,原来是大王回来啦!”种彦崮死死地盯着突合速,眼中几乎喷出火来,嘴上却道:“这就开门,这就开门!” “放箭!” 种彦崮一边摸箭,一边暴喝道:“给我狠狠射!” 种彦崮一声令下,早已埋伏在城墙上的将士霍然起身,对着城下就是一顿操作猛如虎。 铺天盖地的箭雨,不要钱似的手雷,又给惊魂未定的金军送上一场盛宴。 就在下令放箭的同时,种彦崮瞄着突合速飞快地弯弓搭箭拉弦疾射,这支愤怒的仇恨之箭如同一道霹雳之火射向了一脸错愕的突合速。 得亏突合速也是沙场老将,反应速度贼拉快,在生死一发之计,只见他本能地侧身一躲,这支复仇之箭只射中了他的肩膀。 突合速经验老道的很,来不及痛哼一声,扯起马缰,俯低身体,又开始了新的逃亡。 “杀!” 高陵城门洞开,数万伏兵龙精虎猛地杀将出去。 “你们随我来!” 种彦崮大喝一声,跨着惊风咬着突合速追去。 突合速从泾河边一路逃到高陵,根本没得停歇,人困马乏,早已累成狗,哪里还逃得快。 “突合速,哪里走!” 种彦崮持枪跃马,紧追不舍。 突合速一边逃一边回头观望,只见一员骁将带着大队人马跟在自己屁股后头猛追,距离越拉越近,不禁亡魂大冒,拼命抽起了马屁。 可怜突合速胯下的塞外宝驹已经累得口鼻出沫,哪还经得起这样的奔跑。 没跑多远,宝驹终于支撑不住,脱力倒地,突合速也跟着摔了个大马趴。 突合速一骨碌刚爬起来,种彦崮已经把他围在了中间。 “你,你是谁?” 突合速双手紧紧地握着弯刀,像一只穷途末路的恶狼,恶狠狠地盯着种彦崮。 种彦崮踱着惊风,绕着突合速转了半圈,冷然道:“你可还记得杀熊岭。” “杀熊岭?” 突合速微微一愣,旋即如夜枭般干笑了起来,“嘿嘿…哈哈……,记得,当然记得,老夫当年就是在杀熊岭杀出了威名,奔袭数百里,阵斩名将种师中,哈哈哈哈……。” “呸!狗贼。”种彦崮厉声喝骂道:“就你也配叫家祖名讳。” 突合速一愕,笑道:“哈哈…,你是种家的人,看来是向我寻仇来了,好,好得很。哈哈……来吧!让我看看,你比种师中强多少?” “狗贼,你也配!”种彦崮手提长枪,翻身下马,骂道:“今日就以你狗头,祭奠家祖在天英灵。” “啊!……”自知毫无幸理的突合速状若疯魔,突然冲向了种彦崮。 种彦崮如有青松挺立,岿然不动,冷冷地盯着突合速。 突合速急行两步,一个暴起,手中弯刀狠狠地朝种彦崮的头上劈去。 种彦崮冷笑一声,手中长枪挽起一个枪花,“铛”的一声,狠狠地将突合速的弯刀磕飞,然后顺势一搅,锋利无匹的枪头扎进了突合速的肩膀。 “啊!”突合速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弯刀落地。 种彦崮手中枪势不停,“刷刷”连点两下,又将突合速的两条腿给扎透了。 种彦崮瞟了一眼像死狗一样瘫在地上的突合速,吩咐道:“先把这狗贼押回去,其他人随我继续追击!”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零八章 猴急的种彦崮 种彦崮领着人马追杀了数十里,一直杀到了渭河边才鸣金收兵,等他回到高陵,叶治带着大部队已到了多时。 “爽了吧?”看着种彦崮那飞扬的神采,叶治笑着问道:“我以为你要一路杀到东京去哩。” “哈哈,我倒是想啊,最好一路杀到黄龙府,把金人的老巢给端了,才真解气。” “放心,会有这么一天的。饭要一口口吃,心急不来,而且我相信这一天不会太久。” “嘿嘿,真他娘的解气。”种彦崮叹道:“估计大宋自开国以来,都没有如此大胜过。” “是啊,这一仗打得扬眉吐气。”叶治点了点头,问道:“听说你生擒了突合速?” “嗯,合该这个狗贼报应到了。”种彦崮恨恨道:“家祖当年在杀熊岭就是死在他的手里,老天爷开眼,让我能报此大仇。” “好!就拿突合速项上人头祭种老英雄和中渭死难将士的在天英灵!” 听叶治这么一说,种彦崮不由问道:“中渭怎么了?” “唉,”叶治扼腕长叹道:“去迟一步,中渭将士大多壮烈牺牲。” 叶治将中渭浮梁之战和两军对决的情况细细地跟种彦崮等人说了一遍。 所有人都沉默了,陷入了巨大的震惊和悲痛。 他们想不到中渭浮梁一战打得竟如此惨烈,更震惊于两千多将士面对十万大军所爆发出来的惊天战意和视死如归的英勇。 两千多朝夕相处的同袍兄弟,就这样魂归去兮,怎么能不让人悲痛? “皇天后土在上。” 虎目微红的种彦崮“刷”地单膝跪地,郑重立誓道:“我种彦崮在此起誓,来日定当生擒金兀术,直捣黄龙府,为兄弟们报仇雪恨!” “生擒金兀术,直捣黄龙府!” 费通、何正洪、程喜等诸将佐纷纷单膝跪地,郑重立誓! …… “阿嚏!” 金兀术狠狠地打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喷嚏,一股突然的恶寒让身体抖了个哆嗦,空洞的眼神呆呆地盯着房梁,感觉一切就像是一场梦。 九万大军,逃回零口镇的连半数都不到。 五万人马就这样在弹指间灰飞烟灭,特别是他的王牌拐子马和铁浮屠损失惨重,一战几乎就把他的家当给败光了,一想到此,心都在滴血。 自女真于白山黑水起兵以来,灭辽宋、伏西夏,纵横天下二十载,哪吃过这么大的败仗? 他是谁,他可是太祖完颜阿骨打最疼爱的嫡子,堂堂的四太子,女真族最强大的勇士。 而现在,女真族所有的荣光和骄傲全给自己败光了,哪还有脸面回去见人?还不如战死算了。 “大王,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要早做决断啊。” 包着左肩,一脸愁苦的周定坤苦苦劝道:“我军新败,士气低落,若在此弹丸小地逗留不去,要是叶治大军追到,就危险啦。” “是啊,叔叔,还是撤兵吧。”乌禄也劝道:“眼下这个情况,京兆府是救不了了,咱们在这里多待一分,就多一分的危险。汉人有句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咱们暂且退回东京,整顿军马,不愁杀不回来啊。” “对对,”赛里连忙附和道:“葛王说得极是,都元帅,咱们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金兀术阴冷地盯了一眼赛里,把赛里吓得硬生生把后面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赛里心里明白,自己临阵脱逃,金兀术肯定把他恨得死死的。 要是突合速还在的话可能会好点,因为是突合速最早脚底抹油的,现在突合速生死未卜,赛里就成了出头鸟,等回到东京,指不定金兀术还得给自己穿小鞋呢。 “呼吁……”金兀术吐了一口极为幽长的闷气,木然道:“退兵。” …… 当叶治和种彦崮合兵杀到零口镇时,金军已人去楼空,不过叶治仿佛还能闻到空气中金兀术怨念的味道。 “追不追?”种彦崮看着满地的狼藉,又忍不住想来个追杀数百里。 叶治看了一眼猴急的种彦崮,反问道:“你认为呢?” “金兀术败逃,沿路州县定然震动,何不想趁此良机,犁庭扫穴,一路杀过去?” “那你想一直杀到哪里?” “嗯,”种彦崮沉思了一会儿,道:“潼关!” “潼关。” 叶治心里默默地念了一声,不得不说种彦崮的建议很有吸引力,金兀术一路败逃,也一路播撒下了失败的恐惧。 如果趁此机会横推过去,别说两百里外的潼关,就是一路推到西京,也有可能。 “怎样?”见叶治有些意动,种彦崮继续鼓动道:“俗话说趁热打铁,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庙了。” “呵呵,你啊,就是心急。”叶治笑道:“这也不是不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 “首先,趁机往前推进,扩大咱们的防御纵深,这一点我同意。”叶治理了一下思路,说道:“其次,把前线一直推到潼关,还有待商榷。” “怎么?你怕出问题?” “嗯,潼关距此两百里。再向前推进两百里,对于我们眼下来说,可能不一定是好事。第一,金兀术虽然大败而逃,但并不是没有再战之力,万一他在潼关摆下重兵,我们怎么办?是退还是进?退的话,咱们这一趟就白跑了;进的话,潼关易守难攻,我们要攻不下怎么办?” “第二,此次咱们的主要目标是京兆府,如果此时分兵东进,等于是舍近求远,何不先下京兆,再图其他?” “第三,即便潼关易取,但战线拉长两百里,我们手头的力量又要被分散,进而可能会影响到京兆府的战局。” “那你的意思是?”经叶治这么一分析,种彦崮心里也有了个谱。 “我看就先取渭南好了。” 渭南县,五代故县,熙宁六年(1073)降为镇,并入郑县,元丰元年(1078)复设。境内有灵台山,渭水和漕渠,设有神德、石泉、神川、广阳4乡及渭南(县治)、赤水2镇。 渭南县城距零口不到五十里,再往东四十里则是赤水镇,赤水镇紧靠着符禺水,符禺水对岸几十里外就是华州的州治所在地郑县(即华县)。 将兵锋推到渭南有两个好处,一是在不分散兵力情况下拓宽了战略防御纵深,二是以赤水镇为前哨,符禺水刚好可以作为天然的屏障。 “好,听你的。”种彦崮也觉得这样的选择是眼下最佳的,“那渭南我走一趟?” “也好,稳妥起见,你亲自走一趟,我在临潼等你。”叶治嘱咐道:“速去速回,京兆府的事还得早日解决。”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零九章 高堂明镜悲白发 韩常被围困已经小半个月了。 他曾想派兵突围去找金兀术的援军,可城门刚开个半拉子,炮火就铺天盖地的轰过来,连只苍蝇都别想活着飞出去。 后来实在没辙,他又趁着半夜三更夜黑风高,派了许多斥候从城头上放绳索偷偷爬出城,还有从龙首渠、清明渠、永安渠等凫水出去的,可派了这么多批次,居然没有一个回来的,不知道是开小差溜了,还是半路被截了。 总之,韩常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又聋又瞎的人,两眼一抹黑,外头啥情况完全不知道。 唉,焦虑,实在焦虑,也不知道老大啥时候能来。 “大,大将军。” “何事!”极度烦躁的韩常嗓子眼里都能喷出火来。 “城,城外来人了。”看到韩常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报信的亲卫就头皮发炸,生怕一不留心就被吃了。 “城外?”韩常愣了一下,忽然跳了起来,“什么人!” “说,说是周大将军的属下。” “周定坤?!” “嗯,嗯。” “走,去看看。” 韩常心急火燎地赶到了春明门,站在高高的城楼往下一看,只见城门底下站着两个签军模样的人。 “你们是何人?” 签军闻声抬头一看,独眼龙来了,急忙回道:“韩大将军,我俩是周大将军麾下亲卫,今天特来给大将军送信。” “你们替谁送信?” “替,替叶相公送信。”两人支吾道:“叶相公有封信让小的交给大将军。” “叶治?!”韩常眼睛一瞪,骂道:“娘的,你们居然敢给反贼当说客。” 七窍生烟的韩常一把从身边夺过弓箭,想要发飙,把这两个叛徒当场射死。 “大将军且慢!”跟在一旁的霍斌急忙把搭弓要射的韩常给拦了下来。 韩常面色不善地盯着霍斌喝问道:“霍斌,你是几个意思?” “大将军暂且息怒。”霍斌劝道:“先听他们有何话说再做定夺也不迟啊,现在外头的情况咱们一点风声都听不到,看这个样子,唉……。” 霍斌没有把话说尽,韩常也知道啥意思。 现在城内人心惶惶,很多人都猜测金兀术大军是不是被杀败了,照眼下这个情况来看,可能性极大。 霍斌这么一说,韩常的脑子也冷静了下来,他冷哼了一声,命令道:“把书信吊上来。” 不大一会儿工夫,就有兵士从城楼上吊下一个竹篮,将书信吊了上去。 看着竹篮里静静躺着的信,韩常有些犹豫要不要去取,好像这封信是个烫手的山芋。 霍斌见韩常犹豫,便主动上前将信取了呈给韩常。 韩常接过信,感觉重若千钧,他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信封,里面就一张纸,看着字数也不多。 韩常展信用那只独眼细细看了起来,几行字言简意赅,一只眼也完全看得过来。 不过书信似乎有一股慑人的魔力,韩常久久没有回神,一脸冰冷,也看不出什么好歹。 霍斌心焦难耐,忍不住问道:“大将军,如何?” 韩常没有答话,只是将信折好,纳入怀中,一句话也没扔下,屁股都没拍就管自己走了。 见韩常面色冷峻,霍斌等人都不敢多说半个字,只能默默地跟着韩常回到了衙署。 回到衙署,在大堂上坐定,韩常还是一脸冷峻,好像是吃了哑药,一声不吭。 霍斌等人就乖乖地在堂下站着,所有人都紧紧地闭着嘴巴,这个时候谁都不敢去触这个霉头。 大堂上的气氛诡异到了极点,所有人的心里都在猜测同一件事,所有人也清楚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可所有人却都在小心翼翼地回避着这个如同禁忌一般的事情。 “呼……” 良久,韩常这尊千年的木偶终于吐出了一口长气,有些艰难地张开了嘴,“大王兵败,已退兵回汴。” 尽管所有人都猜测到了这样的结果,可亲耳听见的时候,还是掩饰不住内心的震骇! 其实最惊骇的还是韩常,这样就败了?! 那京兆府怎么办? “大将军,会不会是叶治的鬼把戏?想借此瓦解我们的斗志。”左军统制吕况皱着眉头,说出了心里的猜测,无论怎么想,他都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韩常也无法接受,不过信里说的恐怕是事实。 那夜,城外军马源源不断地经过北门外官道北上,而后在北门城楼能隐隐望见数十里外隐隐有火光爆起,当时韩常便猜测是不是金兀术的援军在北边干起来了。 当夜他也试图派兵出城,看能不能把水搅浑,可长安各个城门外都有敌军虎视眈眈,特别是有那些面目狰狞的火炮盯着,根本没机会搞小动作。 那夜热闹过后,世界仿佛陷入了沉寂,韩常日思夜盼的金兀术音信全无。 这种诡异的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金兀术已经被杀败,援军永远都来不了长安城。 霍斌滋溜眼睛一转,壮着胆子问道:“大将军,信中还说了什么?” “哼哼,还能说什么,是要我们献城投降。”韩常冷笑着恨恨地骂道:“我呸,毛都没长齐的东西,想让老子投降,痴心妄想!” 其实韩常并不是没有想过投降这种可能性,可他一家老小都在东京,在金兀术手心里攥着,除非他想来个团灭,活出个孤家寡人的潇洒人生,否则投降这个念头放心里想想就好。 韩常似乎闻到了空气中有一丝他不愿闻到的味道,独眼中露出了凶光,将底下人扫了一圈,警告道:“我们只有死守长安这一条路,你们可别有其他的想法。” 谁还咂摸不出韩常话里的味道,堂下的诸将领纷纷垂首表态,“惟大将军命是从,誓与长安共存亡”。 韩常刚把底下将领敲打一顿,结果第二天就来了当头一棒,城外的敌军在源源不断地增兵,看来是要动手割京兆府的韭菜了。 …… 取渭南,种彦崮根本没花什么气力。 渭南仅剩的千余老弱戌兵远远地看到种彦崮的大军,顿时跑的跑、散的散,剩下没跑的干脆直接献城投降了。 种彦崮将老成持重的何正洪留在了渭南,第二日,自己带着主力赶回临潼与叶治会合。 两人合兵一处后,便马不停蹄地杀回京兆府。 如今,京兆府外三军齐聚,总兵力达十八万之众,将长安城堵得死死的。 叶治的中军大帐设在了长安城东春明门外,城东三门是主攻点,城外营垒连绵数里,旌旗招展,军容雄壮,看的城内是心惊胆战,双腿不自觉地都得打摆子。 “吕兄,现在咱们是瓮中之鳖,插翅难飞啦。”霍斌拍着墙垛,叹气道:“这仗还怎么打?” “霍老弟,咱们也用不着这么悲观。”吕况劝慰道:“叶治虽然势大,但想要攻下长安这等坚城,凭他现在这点兵马,恐怕还有点牵强。况且咱们城内粮草积蓄尚可坚持半年,叶治久攻不下,定然会退去的。” “呵呵,吕况兄。你看看底下士兵的脸上都写着什么,哪还有什么斗志。” 霍斌压低声音道:“现在金人是泥菩萨过河,弟兄们谁还肯真心给他们卖命,难道吕兄真想在此给金人陪葬?” “这……”,吕况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霍斌说的没错,现在整个长安城弥漫着一股失败、恐惧的悲观情绪,看看那些终日苦瓜似的脸就知道,谁还有半点斗志? 说白了,谁都不愿给金人卖命。 吕况知道霍斌不愿意,他自己也不乐意,可又能如何呢? 一家老小还远在汴京,那个独眼龙又铁了心的要顽抗到底,唉,上头啊。 “吕兄,你信不信,只要城门一破,没几个人还会拿着刀枪的。”霍斌一脸诚恳地提醒道:“咱们要早作打算啊。” 吕况面色一窒,有些无奈地说道:“兄弟你跟我掏心窝子,我也不会藏着掖着。说实话,这仗我也不想打,可大将军那里听不进劝啊。” “唉,”霍斌苦着脸叹道:“蝼蚁尚且贪生,咱们总不能眼睁睁地在这等死啊,咱们都是上有高堂下有妻儿的人,咱们要是出了事,这个家可就塌了。” 吕况脸色一黯,霍斌这两句话着实刺痛了他的心,他是个孝子,虽说将军难免马上亡,可谁真舍得下骨肉亲情? “唉,高堂明镜悲白发啊。” 霍斌居然还文绉绉地耍起了诗文,不管如何,这句诗却是应景的很。 吕况想起了家中白发苍苍的老母,想到了老母亲每日倚门盼望自己早日归家的身影,不由虎目一红。 “换了班,去我那吃杯酒吧。” 吕况扔下一句话,就管自己巡查去了。 霍斌面色一喜,有戏!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一十章 还是呼大哥有水平 霍斌叽叽歪歪了这么多,无非就想怂恿些人和他一起搞个“反战同盟”。他惜命的很,可不想陪着韩常一条道走到黑,最后把自己的命都给搭进去。 好死不如赖活,投降算什么,韩常自己不也是降将一个。 当年岳飞攻打郾城,韩常不也照样想当墙头草,这时候装什么贞洁烈妇。 …… “吕况兄,我先干为敬!” 霍斌举着酒杯跟吕况碰了碰,一边喝一边叹道:“不知道咱哥俩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在一起吃酒。” 吕况闷声不乐地将杯中酒喝了个干净,霍斌赶紧给他又添了一杯酒,问道:“吕兄,可拿定了主意?此间没有外人,但说无妨。” “唉,这仗我也不想打,可是大将军这个态度,为之奈何?”吕况一脸愁容地说道:“咱们现在是骑虎难下。” “吕兄,咱俩是自家兄弟,有些话我就不藏着掖着了。”霍斌看了一眼吕况,凑近道:“树是死的,人是活的,既然打定了主意,办法总还是有的。” 吕况瞥了一眼霍斌,“你有什么好法子就直说吧。” 霍斌眼睛一溜,附耳问道:“咱们不如献城投降如何?” 吕况皱了皱眉头,喝了口酒,问道:“那大将军呢?”。 “大将军既然不识时务,那就只能……。”霍斌翻掌做了个劈砍的手势。 “不行。” 吕况断然拒绝道:“我们出降已是不忠,大将军虽然严厉,但平素对我等并无亏待,怎么还能做此不义之事?” “可不如此如何能成事?” 霍斌急了,你想兵变出降,不把最大的绊脚石搬开,那还搞个毛,嫌自己命长? “那你说咋个整。” 霍斌突然有些后悔找上吕况,麻蛋,这人整一个妇人之仁,不足与谋大事,可开弓没有回头箭,老子才真是骑虎难下啊。 “我看不如这样。” 吕况附在霍斌耳边嘀嘀咕咕说了起来,霍斌一边听一边点头。 麻蛋,原来你小子是扮猪吃老虎的主啊,看来这世上只有老子才是真纯良,以后可得多留个心眼,要不然被卖了都不知道。 …… “官人,您歇息了吗?” “没呢,夏侯,你进来吧。”叶治放下了手中的书札,打了个哈欠。 扛把子也真不好当,不仅有诸多事情要他拍板,还有看不完的文书案牍,可又不能当甩手掌柜,劳神劳心,每天晚上基本都得熬到深夜。 每次困乏的时候,叶治就多希望有一间深夜食堂给他来一份方便面再加一根火腿肠啊。 “官人,您还没歇息啊。” “是不是有事?” “嗯,外头抓了个奸细。” “奸细?”叶治一愣,问道:“是不是从城内来的。” “官人您知道了?”夏侯镜倒是奇怪了,自己还没说,叶治怎么就知道是从城内来的。 “我猜的。”叶治摇摇头,道:“先把人押到大帐外等着,再差人去把呼将军和种将军请来。” 呼延通就在叶治边上,倒是方便,而种彦崮镇守城北,一来一去花了小半个时辰。 三人在大帐聚齐,叶治就让人把奸细押上来。 “小的阿傻拜见各位大人老爷。” 阿傻? 这么魔性吗。 叶治不由把目光投向了押着阿傻的阿呆和阿瓜。 “听说你是城内派来的奸细?”叶治觉得呆瓜有些尴尬,赶紧把目光重新聚焦到了阿傻的身上。 “启禀大老爷,小的是从城内来,可小的不是什么奸细,请大老爷明察。”阿傻的口齿居然比呆瓜还伶俐。 “哦,既然你不是奸细,那你深夜到处所为何事啊?” “小的是奉了我家将军之命,特意来给大老爷送信的。” “哦?”叶治露出了好奇的神色,继续问道:“不知你家将军是哪一个啊?” “我家将军叫霍斌,是韩常大将军属下的前军统制。”阿傻恭敬地回道:“说来我家将军和大老爷还是故人哩。” “故人?” 叶治这回真的愣住了,心说自己不认识叫霍斌的啊,以前有个叫霍元甲的倒听说过,便好奇地问道:“怎么个故人法,你说说看。” “大老爷有所不知,当日驻守武功县的就是我家将军。”阿傻脸上带着理所当然,说话没有半点愧色:“武功一战,我家将军便对大老爷仰慕不已。” “噢,原来是这么个故人法。”叶治也不禁莞尔,这个阿傻却也没有说错,这么算来,他和霍斌之间还真有点小故事。 “你家将军的信呢。”种彦崮没兴趣再听这个油嘴滑舌的家伙在这里打哈哈。 “大老爷稍待。” 阿傻扣扣索索的在身上摸了起来,摸了七八摸,才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摸出一颗蜡丸。 叶治皱了皱眉头,这是从哪里摸出来的,脑子里联想起了后世那些个人体藏毒的犯罪勾当,不由某个部位一紧。 “大老爷,书信在此。”阿傻笑咪咪地捧着蜡丸,就要递过来。 叶治有洁癖,可不想接这颗还带着体温的“大补丸”,于是吩咐道:“阿呆,把蜡丸捏开。” “是。” 阿呆接过蜡丸,用右手紧紧捏了一下,蜡丸应力而开,露出了里面一小团纸来。 阿呆把纸团呈给了叶治,呼延通和种彦崮两人一起凑了上来。 “先把人押下去。” 阿呆和阿瓜押着阿傻退出了中军大帐,叶治才和呼延通、种彦崮三人细细地看起纸条来。 “献城投降?”呼延通看了一眼叶治,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不会有诈吧。” “是啊。”种彦崮的第一反应也是如此。 这就好比总想着天上能掉馅饼,等真当馅饼掉下来砸到自己脑袋的时候,又开始怀疑它的真实性。 “不好说。”叶治蹙着眉头,摸着下巴说道:“不管如何,昨日那封信应该起到了效果。” “官人的意思是霍斌和吕况是真心出降?” “这也不好说。”叶治摇摇头,“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也不好说,那也说不好,你绕口令呐。 种彦崮有点被叶治绕晕了,塌着脸问道:“那到底该当如何?”。 “宁可信其有。”叶治思量了一会儿,道:“还有就是做好万全的准备。” 怕这两个粗人一下绕不过弯来,叶治继续解释道:“没了金兀术的援军,他们知道自己已经是瓮中之鳖,要是顽抗下去只有死路一条。他们不想给金人陪葬,想寻条活路也是正常。不过咱们也得小心提防,其中是不是有诈,只要咱们做好万全的准备,即便人家没安什么好心,也不至于吃什么亏。” “眼前这是一个好机会,咱们总不能因为潜在的风险,就白白浪费了这个能让将士们少流血的好机会吧。” “嗯,这也是。”呼延通赞同道:“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该冒的险还是得冒。” 种彦崮下意识地掏了掏耳朵。 你看看,你看看,还是呼大哥有水平,一两句话就把道理说的透彻明白,哪像你叽叽呱呱说了一大通,耳朵都要长老茧了。 “就是这个理。”叶治显然不知道种彦崮心里的嘀咕,他笑道:“来,来,来,咱们好好合计合计。”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一十一章 非常合理 夜色低沉,黑黢黢地如同笔洗中的墨水,本该出现的圆月好似怕撞破人间的好事,十分知趣地躲在了天幕之后。 “所有人都给我盯紧点,谁要是出什么岔子,老子就剁了他。”霍斌和吕况一边巡查着,一边时不时地张望着城外的动静。 “阿傻,你没记错吧,这时辰都到了,怎么还没什么动静。” “没记错啊,将军。”阿傻挠了挠头,禀告道:“叶大人明明说是丑正啊。啊呀!将军快看!” 霍斌和吕况顺着阿傻所指,见春明门外叶治营寨的大门口挂起一只硕大的灯笼。 这颗灯笼发出的光是那么的悦目和温暖,就如同迷失在沙海中的旅客看到了天边那颗曜目的启明星。 “终于来了,太好了。”霍斌脸上一松,兴奋地捶了下拳,吩咐道:“阿傻,赶紧去把灯笼挂起来。” “好嘞!” 不多时,春明门的城楼上也挂起一只硕大的灯笼,和春明门外的那只在铁幕般的黑夜中交相辉映。 带领攻坚队的是阿呆和阿瓜。 由一千精兵组成的攻坚队不单是替大军投石问路,更重要的任务是迅速占领春明门,建立起防线,接应大军入城。 昏暗无光的黑夜是最好的掩护,阿呆和阿瓜各领着五百人分成两队,悄无声息地摸到了春明门。 春明门是长安城东三座城门中当中间的一座。 长安城外郭开城门十二座,除了南面正中的明德门为五个门道外,其余各门均为三个门道。春明门长十一丈余,宽五丈有奇,每个门道宽近两丈,城门后头还有一座瓮城,方圆数十丈。 “咕咕,咕咕。” 呆瓜伏在城下,学起了鹌鹑叫。 “咕咕,咕咕。” 城头上居然也有没睡的鹌鹑在回应。 不大一会儿工夫,春明门中间那个门缓缓地打开了一条缝,从里头闪出一个人影。 “呆哥,瓜哥,你们来啦。” 看来这三个真是一路货色,这么快就称兄道弟起来了。 “阿傻兄弟,”阿呆拍了拍阿傻的肩膀,小声地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嗯,好了。”阿傻点点头道:“呆哥放心,城楼上都是自己人,霍将军和吕将军都在上面等着哩。” “好,这次你立了大功,相公定然重重有赏。”阿呆与阿瓜相视一眼,大手一挥,喝道:“上!” 阿呆和阿瓜各有分工。 阿瓜的五百人,负责控制春明门,并建立起地面防线。 阿呆带五百人,负责控制城楼,顺便监视霍斌等人的举动。 两队人马分工明确,阿瓜手下的尖兵迅速控制了春明门三座门道和瓮城,并用长盾在瓮城入城口建立起一道临时的防御阵地。 而阿呆则带着自己的人马在阿傻的引导下迅速摸上了城楼。 “将军,人来哩。”阿傻喜滋滋地将阿呆领到了霍斌的跟前。 阿呆扫了一眼霍斌和吕况,问道:“不知哪位是霍将军,哪位是吕将军?” “我是霍斌,这位是吕况吕将军。” “两位将军有礼。”阿呆抱了抱拳,道:“我是叶治相公帐下先锋将,我姓胡,古月胡,奉我家相公之命特来与二位将军接洽。” “胡将军辛苦,不知叶大人何时到?” “我家相公随后就到。”阿呆回道:“霍将军还是先和我交接吧。” “交接?”霍斌愣了一下,问道:“胡将军的意思是?” “我家相公说了,霍将军的人负责春明门两侧的戌守,春明门和瓮城就交给我们把守,这算是霍将军和吕将军立的第一桩功劳。” 秒懂! 叶治这是不放心他俩,要他们先拿出点诚意,权当是投名状。 “呵呵,”阿呆露出了憨憨的笑容,问道:“不知道二位将军觉得相公的安排是否合理?” 合理!完全合理! 霍斌立刻堆起了笑容,道:“哎呀呀,胡将军这是哪里话。叶大人的安排自然是稳妥万分,肯定比我们想的周到万倍,我们一定照办,一定照办。阿傻,你让弟兄们按照胡将军的意思,全部退出城楼和瓮城。” “是。” “二位将军请留步。”霍斌和吕况刚想迈腿,就被阿呆给拦住了。 “嗯?不知道胡将军还有什么差遣。” “呵呵,岂敢岂敢。”阿呆很谦逊地说道:“还请二位将军稍待,与我在此一起迎候相公入城。” 霍斌和吕况对视了一眼,眼中露出一丝无奈,上了贼船真就由不得自己了。 “好好,我也正有此意。”霍斌知机,连忙笑道:“我和吕将军对叶大人仰慕已久,早已等不及拜见大人呢。” “呵呵,是啊是啊。”吕况也陪笑道:“我等对叶大人的仰慕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啊。” “呵呵,好,好得很。”阿呆笑道:“相公知道了你们的心意,一定会很高兴。” 麻蛋,你连我家相公的经典台词都抢,这是搞事情啊。 阿呆瞄了一眼周围,见底下人已经全部接手了春明门的城防,建立起了防御,心中终于定了下来。 “发讯号。” 阿呆一声令下,就有兵士取来两支松明火把递了过来。 阿呆一手一支火把,走到墙垛,对着城外双手交叉挥舞起来。 看着城楼上挥舞的火把,呼延通兴奋地叫了起来:“官人,你看,成哩。” “好,全军出击。” “是。”呼延通早已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心,叶治话音刚落,就想策马冲出去。 “记住,擒贼先擒王,先拿住韩常。” “遵令!” …… 有了霍斌和吕况这两个内应,京兆府之战比想象的还要顺利,过程波澜不惊,乏善可陈。 吕况带着呼延通的主力人马直奔新城府衙,对韩常展开“斩首行动”;而霍斌则领着叶治中军从城墙上一路往北横推,打开了北边的方林门,引种彦崮大军入城。 种彦崮的人马陆续控制了所有城墙门道,将京兆府紧紧地攥在了手中。 呼延通的人马直扑新城,解决了韩常这个最大的麻烦之后,局势已板上钉钉,剩下的就是收拾残局,安抚百姓了。 在这个略显枯燥无聊的过程中,稍微有点波澜起伏的就是进攻新城。 新城是唐末至五代后梁初年宰相、军阀韩建在担任佑国军(长安)节度使时修建的城中城。 韩建是许州长社(今河南长葛)人,初为蔡州秦宗权部下军校,后成为宦官将领杨复光麾下的“忠武八都”之一。镇压黄巢起义后投靠权宦田令孜,拜华州刺史,后升为镇国军节度使。 乾宁年间,韩建挟唐昭宗于华州,期间曾大杀唐朝宗室。天复元年(901年)宣武节度使朱全忠西征李茂贞,韩建投降,先后担任忠武军、佑国军、淄青平卢等地的节度使。韩建在后梁建国后被拜为宰相,官至太保,乾化二年(912年)因兵变被部将张厚所杀。 长安新城的建造还得从安史之乱说起,经过安史兵锋的洗劫,长安城结束了它的盛世繁华,日渐凋敝。此后,唐朝朝政腐败,皇权日渐式微,长安城又遭到了多次焚掠破坏。中和三年(880年),黄巢农民军兵败退出长安,各路官军入城大肆焚掠。史书记载,长安宫室居市闾里,十焚六七,长安室屋及民,所存无几。此后,虽经京兆尹王徽修复,但当出逃的僖宗返回长安城,呈现在他眼前的,仍然是荆棘满城,狐兔纵横之景。 此后,光启元年(885年)、乾宁三年(896年)、天复元年(901年),长安三番两次被火焚烧,残破不堪。最终给长安城带来灭顶之灾的是四镇节度使朱温(朱全忠),这个黄巢起义的背叛者,在天祐元年(904年),强逼唐昭宗迁都洛阳、驱赶城中百姓同行,并拆毁了长安宫室、百司和民间屋舍,将拆下来的木材浮渭沿河而下,运往洛阳。长安百姓号哭满路,月余不绝,昭宗无奈迁都,一代壮丽繁华的帝都京城就此毁灭。 昭宗迁都后,由于长安城难以完全恢复,且原来的规模过大,不易防守,天祐元年三月,留守此地的佑国军节度使韩建对长安城进行了改建,史称“新城”。 改建前的唐代长安城由三部分组成:宫城、皇城、外郭城。宫城居北,主要是宫殿,面积最小;往南走,紧邻宫城的是皇城,分布着百官衙署,面积稍大;宫城、皇城的东西南三面往外扩,是外郭城,分布着生活区和商业宗教活动区,城内街道纵横交错,面积最大。 韩建改筑,变动最明显的一项便是放弃宫城和外郭城,仅留皇城。改建后的新城,仍然保持原皇城的规模,东西宽两公里,南北宽1.8公里,周长9.2公里,面积5.2平方公里,只有原长安城总面积的1/16左右。 缩小规模后,韩建对城墙也做了相应的改动。 具体来说,新城的东、南、西三面城墙沿用皇城的城墙,北面城墙则以原宫城的南墙为墙,与其他三面墙连接在一起,从而形成一个封闭坚固的城堡。 同时,为了便于防守,韩建还关闭了包括大名鼎鼎的朱雀门在内的一些原皇城城门,并在北墙上新开了一座玄武门。这样一来,新城的东、北、西墙上各有1门:景风门、玄武门、顺义门,南墙上有2门:安上门、含光门,共5门。 至此,长安就形成了一内一外、一新一老城中城的格局,防御功能上得到了大大的加强。 吕况帮着呼延通骗开了新城的含光门,呼延通大军杀进新城时却遇到了守军比较激烈的抵抗,因为守卫新城的是韩常的直属亲卫,所以稍稍费了一些手脚。 值得一提的还是大将韩常。 这个独眼龙明明是个汉人,虽然是辽国出身的汉人,在生死关头时居然无惧生死间的大恐怖,决意为他的金人主子尽忠。 他声色俱厉地将背信弃义的吕况骂了个狗血淋头,义正辞严地拒绝了呼延通投降的要求,骂完之后拿着大砍刀义无反顾地开始了人生中最后一次冲锋。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一十二章 兴亡百姓苦 长安不愧是千古第一帝都,不仅有无与伦比的雍容气度,更有无与伦比的雄壮胆色。 这座伟大的城市看惯了王朝更迭、看惯了征战杀伐、看惯了阴谋诡计、看惯了无数世间繁华和人间烟火,它是那样的淡定从容,那些曾经的、现在的以及将来的主人其实都是匆匆过旅,它才是自己真正的主人。 第二日,长安就重新恢复了它的高冷和淡然,就如同波澜不惊的大湖,再大的巨石也只能炸起一朵浪花,刹那精彩之后,一切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 …… “长安,又回来了。” 站在新城玄武门城楼上望着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极少发感慨的种彦崮也不禁唏嘘。 “你们种家应该是京兆府一等一的豪族吧。” 长安城似乎有一股特殊的魔力,无论什么人置身于其中,难免都心生感慨,两世为人的叶治也是心潮澎湃。 “哪里有什么豪族。”种彦崮苦笑道:“我种氏世居京兆,祖上虽然有过无数荣光,现在不照样没落了吗。” 富(牛逼)不过三代,好像挺有道理,叶治拍了拍种彦崮的肩膀,以示安慰。 “记得小时候,我经常和族中的兄弟跑到太液池那边玩,大明宫早已埋没于黄土之间,荒草丛生,狐兔出没。你看前面,曾经是太极宫,大唐盛世辉煌耀眼,现在呢,还不照样成了废墟焦土。” 叶治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种彦崮,想不到他这样的粗人还能说出这番有见识的话来。 “看着我干嘛。”种彦崮被叶治看的有点不好意思,“我脸上又没长花。” “哈哈,官人是被你这番话惊到了。”呼延通打趣道:“俺是个粗人,讲不出啥大道理,俺只知道,当皇帝的只要心里装着老百姓,能让老百姓过上太平的安稳日子,这世道就不会乱。” “呼大将军说的没错。” 崔世华叹道:“唐太宗言,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道尽了治乱真谛。当年唐明皇是何等英姿雄伟,开创了开元盛世,将煌煌大唐打造成极盛之世。可后来穷奢极欲,搞得民不聊生,最终引发安史之乱,由盛而衰,可悲可叹啊。 “哈哈,还是呼大哥有见识,就是这个理。”种彦崮笑着做了个揖道:“小弟甘拜下风。” “哈哈……,承让,承让。”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 感慨间,一首词突然在脑中冒了出来,叶治忍不住吟诵道:“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所有人瞬间安静了。 叶治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经意间又入戏了,不仅入戏,还成了惯偷,不禁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听得有些出神的彭玉章突然对着叶治一揖到底,叹道:“官人的忧思情怀,让某汗颜啊,今日受教。”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诚不虚。”崔世华也一拜到底,叹道:“今日才惊觉自己圣贤书是白读了。” 靠,你们这么捧场,我都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了。 叶治老脸微红,谦虚地摆了摆手,语重心长地说道:“老崔、老彭,你们肩上的担子不轻啊,能不能让百姓过上安稳日子,咱们能不能在此站稳脚跟,就全看你们的了。” 崔世华和彭玉章已中毒太深,两人相视一眼,又一拜到底,道:“定当肝脑涂地,以报官人知遇之恩。” 麻蛋,台词都串好了,真是有心人啊。 每次都要出风头,有你这样的男主角吗。 “我看,今日咱们就在这城墙上好好商议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干。” 牢骚感叹发的差不多,该切入正题了,正好借刚才这股“药劲”来个现场会,效果肯定好。 “阿呆,你去搬几张凳子来。” “好嘞。” 不多时,几个兵士搬着凳子、椅子,在玄武门的城墙上布置好了临时会场。 “来,大家都坐。”叶治一边招呼着,一边当仁不让地坐到了中间那张椅子上。 种彦崮、呼延通、施全、崔世华、彭玉章以及在京兆府的各军几大统制纷纷在板凳上坐了下来。 尼玛,有点意思。 “现在咱们拿下了京兆府,算是初步有了根底,那接下来有什么紧要的事要做的,大家都说说。” 班长同志抛出了话题,开始鼓动班子成员踊跃发言。 “官人,俺觉得当务之急是要趁热打铁,把京兆府周围剩下的州县都给端了。”呼延通资格最老,第一个表态,看来这仗打的还不过瘾。 “没错,”种彦崮附议道:“现在京兆府的局势已稳定,咱们可以腾出手里解决其他州县。” “也好。”叶治点头道:“下京兆,取关中,本来就在咱们的计划内,现在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我们这边,可以尽快出手。不过咱们还是先礼后兵,对于冥顽不灵者再施以雷霆手段。” “嗯,”种彦崮又问道:“霍斌、吕况这些人怎么办?” 这确实是个问题。 对这些人,叶治委实不想用,他们思想政治不过关,业务能力跟不上,留在军中指不定就是老鼠屎,而且现在他们也不差人。 可要翻脸吧,过河拆桥的事情还是有些做不来,毕竟人家出力不少。 “官人,这些人可不能留在军中。”施全说道:“他们的根脚底细咱们都不清楚,贸然留下来可不是什么好事。” “嗯。”叶治点点头,“我也是这个想法,这些人还是遣散回去好了,至于霍斌和吕况,可以给他俩一个机会。” “机会?”众人有些不解地看着叶治。 “嗯,我打算让他们当卧底。” “卧底?” 大伙面面相觑,这卧底又是什么鬼? “呵呵,这卧底啊,说白了就是让他俩回到金兀术那儿,做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事。” “哦,原来是做间细。” 叶治一解释,众人才恍然大悟。 够绝! 这样既能解决眼下的麻烦,又能埋下将来的棋子,可谓一箭双雕。 “只怕他们不乐意。” “哼,不乐意。”呼延通冷笑道:“那就由不得他们了,除非他们不要命。” 各个都是阴货,坑人不眨眼啊。果然是上了贼船,想下都难。 “官人,属下有个建议。” “哦,有什么话尽管说,老崔。” “咱们是不是尽快把行府衙署迁到京兆府来,毕竟眉县过于狭促。” “嗯,我正有此意。老崔,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叶治吩咐道:“不单是行府衙署,还有研究院和工坊,都要迁到长安来。” “是。” “老彭,你抓紧把伤亡士兵的抚恤发下去,在定例上加三成,快要过年了,要让死难兄弟们走的安心些。” “是。”彭玉章应了一声,又问道:“官人,咱们要不要继续募兵?现在百姓投军的意愿很强。” “募兵的事先停停。”叶治思索了一会儿,吩咐道:“眼下的兵员已经足够,而且眼看就要冬播,当务之急是安定百姓恢复生产,不可耽误农时。新复州县也要抓紧清丈土地,对于想入伍且合格者,可先登记造册,按例授田。” “是。” “周边剩余州县收复后,各军要抓紧训练,这一仗有很多得与失,值得咱们细细琢磨。” “是。” “爬过了这座山,还有更多的山在等着咱们嘞。” 叶治目光深邃,声如钟吕,“我们要奋力跨越,直至天地绝巅。”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一十三章 甩锅大法 春明门外,战旗烈烈,马鸣萧萧,三军肃穆。 初冬的寒风将将士们坚毅的脸庞刻画的更加冷峻,所有人左臂上都扎着一条白巾,这是对英勇牺牲的兄弟们的哀思和致敬。 整个京兆府战役,阵亡两千五百一十三人,其中中渭浮梁保卫战就牺牲了两千零九十七人! 中渭保卫战检验了将士们英勇、不屈和热血的成色,他们舍身忘死的壮烈情怀,将是激励所有将士不断奋勇向前的永恒丰碑! 头扎白巾,一脸肃杀的种彦崮大喝道:“带贼酋!” “带贼酋!” 不多时,几乎认不出模样来的龙虎大王突合速被架到了校阅台前,跪在了地上。 “今以贼酋突合速之首级致祭于阵亡将士灵前。男儿恨不为国死,马革裹尸骨也香,苍茫长城印风骨,巍峨五岳记殊勋,阵亡将士丰功伟绩万世不忘!英烈昭彰,后有来者,愿阵亡将士安眠于九泉,呜呼哀哉,伏惟尚飨。” 颂完祭文,叶治双手捧住酒碗,对着天地默默祷念,将致敬英灵的烈酒撒向了碧土。 “哐啷!” 叶治将手中的酒碗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大喝道:“斩!” 一道寒光闪过,龙虎大王的头颅飞上了天! “擂鼓!” “咚咚咚咚……”雄壮的战鼓把好似沉睡不起的长安城也给惊醒了。 “出兵!” 随着叶治一声令下,都督行府兵分三路,正式拉开了平定关中的序幕。 …… 鱼乐亭是大内八十亭之一,一池几丈开方的碧水,点缀着几盏睡莲,养了数十条锦鲤,一座太湖石砌成的假山,倒也自成一番小天地。 初冬时节,散朝之后赵构就喜欢来鱼乐亭小坐,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其实赵构最爱的是春信亭和香玉亭,隆冬初春时节梅花傲然绽放,清香悠远,煞是醉人。 “官家,你看你看,那条花头真霸道。” 新立的吴皇后指着一条脑袋上有黑白斑点的红鲤,掩嘴娇笑道:“就数它会抢食,吃得多,也不怕撑着。” “呵呵,它肚儿大,胃口好。” 赵构往池塘里扔着碎糕点,笑道:“你看它们都给养懒了,各个吃得滚不溜圆的,都快游不动哩。” “咯咯咯,”赵构的话逗得吴皇后咯咯直笑,“那就饿它们个几日,省得它们沉了。” “官家。” 就在二人玩笑间,亭外邝珣的唤声打破了这副闲适的画面。 赵构看了一眼垂首拱立的邝珣,微微蹙了下眉,问道:“何事?” “官家,有急报到。” 吴皇后知趣,起身施礼道:“官家,妾身先行告退了。” “嗯,去吧。”赵构满意地挥挥手。 等吴皇后退下,邝珣进了鱼乐亭,从怀中摸出一封书札,呈给了赵构,道:“关陕密报,十万火急。” 邝珣这么一说,赵构心里“咯噔”了一下,接过密报,锁着眉头就看了起来。 密报字数不多,内容却让人无比惊骇,赵构傻眼了,有些结巴地说道:“这,这,怎么可能?!” 邝珣没有答话,不过他清楚赵构的内心是掀起了何等的滔天波澜,就连他看到密报内容时,也惊的半天晃不过神来。 这一刻官家也许有些后悔了吧。 赵构有些颓然地将密报扔在了石桌上,脸上阴沉的几乎要滴出水来。 “查,给我彻查!”赵构突然怒不可遏地咆哮道:“到底是谁把他放出关去的!” 纵虎归山、养虎遗患成了活脱脱的现实,谁能不窝火? 不管咋地,先找几个人的脑袋砍砍,撒口恶气。 “官家,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叶治羽翼已成,看来压是压不住了。”邝珣劝道:“此时去追究谁失职,也于事无补。” 赵构刚才也是在气头上才会有些失态,邝珣这么一劝,他也冷静了下来。 他继位近二十年,什么风浪没见过,裸奔、逃难、兵变……,现在不照样好好的(除了雄风不再)。 赵构已将帝王心术中的隐忍养晦功夫修炼到了极致,要不然哪还容得他稳坐金銮殿,闲来喂小鱼? “呼……” 赵构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他现在确实后悔的要死。 他搞不清楚,原本自己最看重最看好的人怎么就长成了心头刺? 要是当初押回临安后直接杀了就好,结果搞个三司会审还搞出事情来,弄得现在裤裆全是屎。 关键是他和叶治彻底撕破脸,搞成了生死大仇,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现在还能咋整? 邝珣似乎知道赵构的心思,他稍微压了压声音道:“官家,此事也不是没法子转圜。” 赵构抬头看了一眼邝珣。 邝珣会意,继续道:“凤州的事情虽然没查出什么根脚,不过老奴以为定有隐情,怕是和那一位脱不了干系。” 赵构面色微微一窒,他清楚邝珣说的那一位是谁。 “现在叶治拥兵二十万,坐有八百里秦川,如同利刃,可以伤人也能伤己,不可小觑啊。” “可现在为之奈何啊。”赵构心里纠结的如同乱麻。 “官家何不趁此还他一个公道,再派个得力人员去劝说他归正呢。” 赵构眼皮微抬,问道:“如何给公道?” 邝珣将周围扫了一圈,稍稍靠近了一步,道:“叶治之案皆是朝中奸邪作祟,离间君臣所致,陛下只是被奸佞蒙蔽。只需找个合适的人,这事情不就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赵构眼睛一亮,甩锅大法可是皇帝的强项啊,尤其是赵构,他的甩锅功夫仅次于隐忍功夫。 “那是谁在蒙蔽朕呢?” 邝珣伸出左掌,右手食指为笔,在掌心写了个“万”字。 赵构眼睛一眯,旋即在石桌上敲起了手指。 不得不说邝珣也是块老姜,的确,眼下最适合背锅的当属万俟卨。 赵构和叶治闹掰,最主要的原因是岳飞父子的冤案,而万俟卨则是炮制莫须有冤狱最凶的那条疯狗。 要说叶治最恨的人,除了秦桧,就数万俟卨,甚至是可能在叶治心里还更恨万俟卨三分,毕竟冲出来咬人的狗最遭人恨。 拿万俟卨背锅,应该能消了叶治的心头大恨。 其次,万俟卨现在官至参知政事,朝中分量和权柄仅次于宰相秦桧。 眼下秦桧是万万不能也不敢动的,拿出个参知政事朝中二把手来背锅,分量也算够了。要不然,拿其他的像周三畏、罗汝楫之流来顶锅,显得赵构诚意不足。 再次,眼下万俟卨和秦桧的关系快要闹掰了,拿他做文章,秦桧那里应该不会遇到太大的阻力。 当年万俟卨为了上位,抱了秦桧的大腿,甘当走狗,除了炮制岳飞父子冤狱,还奉秦桧命弹劾知宗正寺循王赵士、参知政事范同、李光、孙近等,为秦桧扫除朝中异己立下了汗马功劳。 他也因此得到了秦桧的赏识和重用,平步青云,从右正言升御史中丞、从御史中丞擢枢密使,再由枢密使擢参知政事,短短两年实现了三级跳,权柄仅次于秦桧。 万俟卨不单是一条会咬人的狗,更是一条有野心的狗。 随着地位的上升,他的野心逐渐暴露,权力欲日益膨胀,他怎么甘心永远被秦桧压在底下。 赵构也把帝王权术用得炉火纯青,他看出万俟卨是一个不甘人下的野心家,他也乐于有一个人能给秦桧扯扯后腿。所以短短两年,赵构让万俟卨坐上了火箭,一直窜上了天,就是让万俟卨去制衡秦桧。 万俟卨也没让赵构失望,自从当上参知政事后,就不把老主子放在眼里了,甚至在有些事情上故意跟秦桧唱反调。 有一次,秦桧想提拔几个自己的亲信,他让小吏将任命文书送给万俟卨联署,万俟卨说没听到圣旨有这样的安排,就推到一边不看。 秦桧大怒,从此两人形同陌路。 “此事须得有人出头才行。”赵构显然是默认了邝珣的建议。 “这是自然,”邝珣恭声道:“解铃还需系铃人,此事还需那一位出头。” “嗯。” 赵构点了点头,看来事情还有是转机的,心情不禁稍微舒畅了些,“那派谁去劝说呢?” “韩太尉。”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一十四章 朕要还他一个公道 “相公请留步。” 正怏怏不乐往外走的秦桧听身后有人唤他,转身一看,原来是邝珣。 “大伴唤我?” “是,陛下有请。” 赵构要单独找自己开小灶? 秦桧一边跟着邝珣走着,一边猜测赵构今日上的是什么菜,近日北边来的消息可不那么喜人啊。 到了御书房,赵构正捧着书在看,见秦桧来了,一如往常地让人看了座,又和颜悦色地关心了两句。 两人扯完开场白,邝珣便悄悄退了出去,留下君臣独对。 “秦相,这是朕昨日接到的密报,你先看看。” 秦桧接过赵构递来的密报,刚看个两眼,屁股上就如同有针在扎,有些坐不住了,头上也开始冒汗,不知是御书房里煨着暖炉的缘故,还是其他原因。 “秦相怎么看?” 金兀术大败,正是借机打狗的好机会,赵构自然不会白白错过。 秦桧心里苦涩,金兀术大败的消息几日前他便已知晓,这几天来他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心头总缭绕着强烈的不安。 秦桧强压下内心的惶恐,装起十分淡然,禀道:“陛下,这消息属实吗,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 “消息已经查证,绝对属实。”赵构对秦桧的太极手和装糊涂门清的很。 我怎么看?你问我,我问谁? 秦桧不知道赵构今天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所以不知道如何张嘴。 秦桧闷头不响,场面略微有些尴尬,看来还得略微点拨一下,先把调子定下来。 “唉,可惜啊。”赵构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惋惜道:“叶治本是栋梁之才,文可安邦、武可定国,可惜啊。” 话风不对啊,秦桧听得心惊,难道要给叶治翻烧饼? 赵构瞥了一眼略低着头的秦桧,继续说道:“听说当年叶治在凤州的所作所为可能另有隐情。” “啊!”赵构重提旧事,秦桧吓得失声惊呼了起来。 “秦相何故如此惊讶。” “咳咳,”秦桧抹了下额头,掩饰住内心的滔天巨浪,慌忙解释道:“陛下恕罪,微臣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叶治在凤州的事经过三司会审,他自己不都已招供画押了吗,怎么突然又有隐情,这里面会不会是有什么居心叵测之人蒙蔽圣听呢。” “哼哼,三司会审,只怕是真有人在蒙蔽朕呢。” 赵构这么敲打我,难道事情败露了? 秦桧内心惊惧到了极点,凤州的事情真要败露,他还不得去海南岛钓鱼啊。 不能够啊,孙靖保证说手尾都处理干净了,要不然也不会等到现在才爆雷。 “有人在蒙蔽陛下?”秦桧继续使出了装糊涂大法,讶道:“谁有这么大的胆子,陛下睿智圣明,又岂是宵小之徒能够蒙蔽的。” 好一记马屁,不软不硬地把球给赵构踢了回去。 赵构也是个没脸皮的,估计当皇帝的都这样,只听他又哼哼了两声,道:“有些人就喜欢躲在阴暗处搞鬼,以为这样就能瞒过朕,哼,他们也太高看自己了。” 秦桧面色一窒,赵构今天是咋地了,几棍子这么狠,话说的这么直白,一点情面都不留。 秦桧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慌忙起身,信誓旦旦地说道:“到底是谁敢如此欺君瞒上,不追查到底,臣誓不甘休。” “好,秦相忠心耿耿,朕心甚慰。”赵构露出了满意的神色,摆摆手道:“坐,快坐!” 秦桧又诚惶诚恐地坐下半个屁股,老实的就像第一日进课堂的小童子,大气都不敢出。 “朕听说遇害的凤州知州黄成蹊和万俟卨是同乡,可有此事?” 秦桧一听,吓得半个屁股差点都没坐住,要说唯一能露出马脚的就是这个。 你可以说是巧合,也可以说里面肯定有猫腻,就看赵构本人是怎么想了。 可现在赵构直接把这要害点出来,其态度可想而知,看来真是看叶治势大,准备给他翻案了。 “叶治和万俟卨有隙,万俟卨要真是因私愤而置公义于不顾,铸冤狱害忠良,离间君臣,朕定不容他。” 赵构彻底把话挑明了,“叶治是忠义之人,朕不信他会做出有负于朕的事,其中定有冤屈。如今他出走域外,有家不能归,朕心何忍啊。爱卿。” “啊,陛下,老臣在。” “叶治受了冤屈,朕要还他一个公道啊。” …… “爹,您回来啦,…爹。” “嗯?嗯。”秦桧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爹,您怎么了?”秦熺看秦桧精神头不高,脸色不好,有点担心地问道:“是不是哪里不适?” “没事。”秦桧摆摆手,道:“我先去换身衣裳。” 刚才被赵构吓个半死,冷汗把中衣都湿透了,出门冷风一吹,身上一阵阵透骨的寒意。 见秦桧心事重重,秦熺也不敢多问,扶着秦桧就往里头内堂里头去。 “熺儿,你去把罗汝楫找来。” “是,爹,您先歇会儿,我去去就回。” 罗汝楫是秦桧手下的另一条恶犬,在制造岳飞冤狱上出了大力,因此从殿中侍御史一路爬上了御史中丞的高位。 从大内回来的路上,秦桧也吃透了赵构的意图。 如今叶治羽翼已成,对赵构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可眼下赵构又没什么法子能压住他。硬的不行只好来软的,就想怎么能让叶治回心转意,重新投回自己的怀抱。 可两人之间的仇怨哪有这么容易解开,岳飞父子、家中爷姥,那是四条人命,说是血海深仇都不过分。 所以赵构才使出了甩锅大法,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万俟卨的身上,自己在那装无辜纯良。 反正万俟卨和叶治有过节,就让万俟卨当这个替罪羊,平息叶治的怒火,好让叶治再俯首称臣。 万俟卨这混账,秦桧早就看他如狗屎,既然赵构点了名,正好把他搞死。 至于叶治真要回朝了怎么办,眼下也顾不了这么许多,只能到时走一步看一步。还是先想想怎样把赵构交待的差事办好,把自己撇干净。 唉,多事之秋,日子难过啊。 换好衣裳的秦桧惆怅地看着庭院里的枯叶,思绪难平。 “爹,罗大人到了。” “下官拜见相公。”一身便服罗汝楫赶忙上前行礼。 “彦济来啦,此处无需拘礼。”秦桧摆了摆手,道:“到书房里说话。”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一十五章 神仙打架动刀子 十二月初一大朝会,适逢日食,云阴不见。 世界重新陷入了黑暗,大庆殿内,小黄门在紧张地点烛掌灯,所有人的心思都被突如其来的日食给搅乱了。 秦桧却是满心欢喜,日食乃大不吉,主阴侵阳,也主蒙蔽之象,正好以此发难,真是天助我也。 秦桧看了一眼罗汝楫,老罗会意,又重重地看向了李文会和詹大方。 这两人都是言官,罗汝楫的得力干将,得了罗汝楫的吩咐,早就做好了准备今日发难。 老天爷好像知道他们心思似的,正好来了个天狗吃日,嘿嘿,万俟卨注定要倒血霉。 “陛下!” 小黄门刚点好灯烛,李文会就冲了出来,禀道:“微臣有本要奏。” 早已等得有些不耐的赵构终于等来了戏肉,不免精神一振,问道:“有何事要奏啊?” “陛下。”李文会稍稍理了下思路,道:“今日突现日食,此乃上天警示,陛下不可不察。” 赵构心有戚戚道:“朕自当慎处内省。” 日食被视作对君王的警告,不管是不是真有事,一副洗心革面重新做王的姿态总是要有的。 “非也。” 李文会显然不认同赵构的表态,他款款而道:“陛下圣明仁德,堪比尧舜。” 这一记马屁让久经考验的赵构都露出了惭愧的表情。 李文会继续道:“今日上天警示,非人主不贤之兆。” 听李大仙这么一算,赵构也讶异地问道:“哦?那是何兆?” “此乃蒙蔽之兆。” “蒙蔽之兆?”赵构有些不解地眨了眨眼睛,心中却在喝彩,干得漂亮! “陛下,朝中有奸邪瞒上欺下,乱我朝纲。” “什么?!” 这么严重吗,赵构大惊,他一副打死也不信的表情道:“朝中诸位臣工皆忠心耿耿,何来欺瞒奸邪一说啊,爱卿莫要危言耸听。” “陛下。”李文会一脸肯定的样子,“非是臣危言耸听,而是朝中确实有人行奸邪之事。” “爱卿所言,朕是不信的。”赵构问道:“爱卿既然言之凿凿,那奸邪是谁?” “陛下,”李文会一脸愤怒,指着万俟卨,义正辞严地喝道:“此人就是参知政事万俟卨!” 啥?! 万俟卨一听,傻眼了,他阴毒地盯着李文会,喝道:“李文会,你不要血口喷人!” 自从和秦桧闹掰之后,万俟卨就有了被人弹劾的心理准备,可他万万没想到暴风雨来得如此猛烈,居然把他和日食之兆生生联系在一起。 麻蛋,帽子太大,他那小脑瓜子哪儿顶得住啊。 赵构有点不快地看向了李文会,一副饭不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的表情,眼睛里却是满满的鼓励。 秒懂! “陛下。”李文会像是打了鸡血,将音量提高了整整一倍,亢声道:“微臣要弹劾万俟卨,他结党营私,瞒上欺下,离间君臣,乱我朝纲!” 李文会的声音如同滚雷,不仅震得大庆殿里嗡嗡作响,更是震的所有人几乎惊掉了下巴。 这是啥情况? 脑子灵清的偷偷看了一眼气定神闲的秦桧,麻蛋,原来是神仙打架,赶紧躲远点。 “李文会,你,你,你……”万俟卨又气又急,“你造谣,你,你,你血口喷人。” “李文会。”赵构有些“生气”了,质问道:“离间君臣,未免太危言耸听了吧。” 赵构给划出了重点,李文会自当好好答题,他一副痛心疾首地说道:“陛下,您被万俟卨给蒙蔽啦。” “陛下可还记得殿中侍御史叶治?”李文会终于提到了这个禁忌的名字。 “叶治!反贼!” 赵构龙颜震怒,眼睛一瞪道:“李文会,你为何提这个反贼的名字。” “陛下。”李文会扑通地跪了下来,极度悲愤地指着一脸石化的万俟卨道:“叶治是被他陷害的!” 李文会的一句话有如九天劫雷,炸得所有人外焦里嫩。 啥情况? 神仙打架都动刀子了? “陛下。” 凌乱无比的万俟卨怨毒地盯了一眼秦桧,扑通地跪了下来,哭诉道:“陛下,老臣冤枉,为老臣做主啊。” “哼哼,冤枉。” 李文会冷笑道:“陛下,微臣昨日收到匿名信,才知道当年叶治案的真相。陛下,还有列为臣工都被他给蒙蔽了。” “啊!”赵构大惊失色,追问道:“怎么会?到底是怎么回事?” 万俟卨死死地盯着秦桧,他不明白为什么秦桧敢把这件事给捅出来,这是要和自己同归于尽? 为了扳倒自己至于下手这么狠吗,难道他有恃无恐?! “陛下,当年凤州知州黄成蹊是万俟卨同乡,更是万俟卨党羽,黄成蹊在凤州贪赃枉法无恶不作,弹劾不断,却被万俟卨一一压下。万俟卨与叶治有隙,当年叶治贬官凤州后,万俟卨欲致其余死地,阴令黄成蹊加害叶治。不料黄成蹊事机败露,反而自食恶果。万俟卨又炮制叶治冤狱,诬陷他在凤州做阴私不法事被黄成蹊知晓,故而泄愤杀人。使得叶治遭受不白之冤,最终让其远走域外。年初,叶治被押解回京,万俟卨又指使党羽,将叶治屈打成招,欲杀之而后快。幸上天怜悯,有忠直之士解救,这才使得叶治死里逃生。但因万俟卨蒙蔽,叶治至今仍远窜域外,让人痛惜啊。” “什么?!” 赵构震惊地几乎从御座上跳了起来,他微微颤抖的手指着万俟卨,半天说不出话来。 “陛下息怒。” 一直冷眼做壁上观的秦桧终于开了腔,劝道:“此事也不可听信李文会一面之词,微臣相信万大人的为人,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之处。” “秦桧!” 到了这个份上,万俟卨也豁出去了,他厉声道:“你别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你以为你能脱得了干系!” 此话一出,满殿皆寂! 黑料爆的有点猛啊,这是不打算过年了? “陛下!” 殿中侍御史詹大方快速出班,愤恨道:“事到如今,万俟卨不仅不幡然悔悟,反而胡乱攀咬,置朝廷法度于何处,真是罪不容诛。” 好,好得很,准备杀人灭口了这是。 “万俟卨。” 赵构龙颜大怒,呵斥道:“秦相好心为你说话,你却胡乱攀咬,真真让朕寒心。来人呐,押下去,好好审问,朕要还天下人一个公道。” 万俟卨算是彻底明白了,这哪里是秦桧要扳倒他,是赵构和秦桧合起伙来要坑死他啊。 “陛下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关押在大理寺的万俟卨也享受到三司会审的待遇,很快,万俟卨便老老实实的在供状签字画押。 十二月初五,诏书下,历数万俟卨七大罪,着褫夺一切官职,籍没家产,流配吉阳军(海南)。 另有同党权刑部侍郎周三畏以下十余人,皆罢黜。 这也算是这笔生意的添头,要不然就光溜溜的万俟卨一个,怕还差点意思。 十二月初六,诏书下,叶治平反,以功升任川陕宣抚副使,赐爵开国县公,食邑二百户。 扬武翊运功臣、太傅、横海、武宁、安化军节度使、醴泉观使、咸安郡王韩世忠官复原职,除枢密使,赐钱帛两千匹两。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一十六章 不稀罕捧臭脚 “韩爱卿,你受委屈啦。” 赵构拉着韩世忠的手,十分歉疚地说道:“是朕不察,被小人蒙蔽,让你和叶治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韩世忠被软禁了将近一年,虽然官复原职,还补了个枢密使的实职,但总得给个说法。 “陛下,微臣惶恐。”韩世忠自责道:“是臣等不能上体圣意,有负圣恩啊。” “唉,爱卿坐。”赵构叹道:“现在总算是雨过天青,看到爱卿还是如此神武,朕就放心了。” “多谢陛下挂怀。” “唉。”赵构突然又叹起气来。 “陛下何事忧心?”韩世忠看赵构一叹再叹,不禁问道:“不知微臣可否替陛下分忧?” “唉,今日你我君臣重聚,实乃快意。” 赵构叹道:“可朕一想到小叶还远在异域,心中难免忧愁。朕怕小叶对朕误会已深,不肯奉诏回朝,真是食不甘味啊。” 赵构下了诏书替叶治平凡,以金牌急递送往川陕宣抚司,着郑刚中火速联络叶治,让叶治回朝述职。 可叶治要是不鸟他,那赵构所做的一切都成了无用功。 而且,赵构隐隐觉得单单一纸诏书恐怕不能让叶治回心转意,毕竟他的至亲死在了大理寺狱中。 “陛下放心,叶治是忠义之人,如今前嫌尽释,他一定会奉旨回京的。”韩世忠劝慰道:“他的为人,臣还是清楚的。” “嗯,”赵构点点头,道:“你二人的忠义,朕是知道的。叶治远走域外已经两年,朕不忍他再受迁播离别之苦。” “陛下圣德。” 见韩世忠光打雷不下雨,迟迟不肯主动请缨自告奋勇,赵构难免有些不快。可今天自己是有求于他,只好抛下面子,温言道:“今日请爱卿来,朕有一事相托。” “陛下言重了,请陛下吩咐,臣定当肝脑涂地。” “朕想辛劳爱卿往川陕走一遭,跟小叶当面转达朕意,不知爱卿意下如何?” “陛下放心,臣定当为陛下分忧。”韩世忠拍着胸脯掷地有声道:“叶治要不回来,臣就把他绑回来。” “哈哈……,好,好。” 赵构大为满意,笑道:“那朕就在临安等候佳音,待小叶回朝,我们君臣好好痛饮几杯。” “哈哈,那微臣就先拜谢陛下隆恩了。”韩世忠咧嘴一笑,道:“微臣爱酒,到时一定多饮几杯。” “爱卿放心,到时喝醉了也无妨。” “哈哈……。” 赵构和韩世忠办完正事,又东拉西扯地闲聊了几句,一副君臣相得、其乐融融。 扯完闲篇,韩世忠告辞出宫,出了和宁门的那一刻,韩世忠转身看了一眼富丽奢华的皇宫大内,便跨上黑驴,冷笑而去。 …… 腊月,也称蜡月。 所谓“腊”,本为岁终的祭名。 汉代应劭的《风俗通义》中说:“夏曰嘉平,殷曰清祀,周用大蜡,汉改为腊。腊者,猎也,言田猎取禽兽,以祭祀其先祖也。”或曰:“腊者,接也,新故交接,故大祭以报功也。”腊月意味着新旧交替、年轮更迭。进入腊月,百姓也开始忙着准备迎接新的一年。 腊月的市场叫腊月市,比以往更加繁荣热闹。 先是卖咸肉(即腊肉)和粥果的,为“腊八”做准备,如核桃、枣、柿饼、栗子、乾菱角米等等,还有各色野味,大佛花等。过了初十,开始卖卫画门神、挂千、金银箔、烧纸、窗户眼、天地百分等等。二十以后,以卖糖瓜、糖饼、江米竹节糕、关东糖、草炒豆等物,是为“祭灶”准备的,二十五日以后,卖芝麻橘、松柏枝等物,为除夕之夜做准备,货物齐全,琳琅满目。 腊月二十七,宰鸡赶大集。 这一天,家家户户除了要宰杀自家的家禽,还要赶集上店、集中采购。与平日以购缺卖余为主要目的的赶集相比,腊月二十七赶集主要是买卖年节物品,例如:鞭炮、春联、香烛、烧纸、牛羊肉、赠送小孩子的各种玩具礼品、女孩子的各种头花饰物等。 爱逛街是女人的天性,尽管挺着大肚子,雪儿和瑛娘还是抵挡不住赶集剁手的诱惑,硬要叶治和鲁奇陪着逛街。 临近年关,衙署里也没什么事,难得放松,叶治也耐着性子陪着她们在市集里感受着人间烟火、世态百味。 除了叶治和鲁奇两对,同行的还有种彦崮和鲁巧,这两人眉来眼去已经有一段日子了,特别是经过战斗的考验和洗礼,王八看绿豆越看越对眼,总算把好事定了下来,日子就在正月十五。 唉,这么复杂的关系,总觉得有些凌乱。 长安城热闹无比,大街小巷商贾云集、人头攒动。 在唐时,城市中还分坊市,居住区和商业区是分开的,像长安城内,就有大名鼎鼎的东市、西市,晨钟开市、暮鼓关门。 到了宋代,中国的封建经济发展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城市的格局打破了坊市的界限,再没有商业区和住宅区的分别,每条街坊前店后屋,既是住宅又是商区,城市中还分布着大大小小的瓦子,端是无比红火热闹。 “官人,你看,好可爱的虎头鞋。” 琳琅满目的商品看的叶治眼花缭乱脑仁都晕,可雪儿和瑛娘她们总能一眼找到自己喜欢的东西,不得不说这是女孩子家的天赋异禀。 “这位娘子真是好眼光,这可是俺们村里手艺最好的绣娘绣出来的哩,您看这针线、这花色,都是没得挑的。” 卖货的大娘指着虎头鞋卖力地介绍了起来,“我看娘子的身段,定然是生小官人的,这虎头鞋正好合适着哩。” 呀,卖货的大娘还有b超的技能? 这大娘口舌生花,一句话就把雪儿说的心花怒放,拉着叶治问:“官人,你看如何?” “嗯,好好,买。”两脚有些发酸的叶治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买,买两双。” “好咧。” 卖货大娘喜滋滋将虎头鞋包好,叶治往身后看了看,我去,不知不觉随行的几个侍婢手里都已满当当,还好老子有钱,贼拉有钱,要不然可经不起这么败。 “官人,官人。” 叶治闻声转身一看,只见阿呆一边挤过人群,一边朝自己挥了挥手。 “阿呆,何事?” “官人,有急报。” “急报?”叶治眉间一蹙,“走,回衙署。” 嘿嘿,正好不用陪逛了。 叶治跟雪儿几人交待叮嘱了几句,就带着种彦崮、鲁奇匆匆地离开集市,赶往衙门。 回到衙署,呼延通、施全、崔世华、彭玉章都在,各个一脸严肃。 “怎么啦?各个苦着个脸,没钱过年啊。”叶治一进门就开起了玩笑。 “大官人。” “这么急把我找回来,出了什么事?” 呼延通将手里攥着的信递给了过去,道:“大官人,还是您自己看吧。” “谁的信?” “嘿嘿,看了便知,绝对想不到。” 见呼延通卖关子,叶治也被勾起了好奇心,摊开信没看内容先看了落款,上头居然是叶治很熟悉的画押。 赵构?! 叶治一愣,开始细细地读起信来。 赵构的信写的很精彩,言辞婉转,情真意切,看得叶治不住地冷笑。 “你也看看吧。”叶治把赵构的御札递给了种彦崮。 “官人,还有诏书和告身哩。” 呼延通又递过来两封札子,一封是朝廷正式赦免和任职诏书,另一封则是中书出的宣抚使任职告身。 “哟呵,看来诚意挺足啊。”叶治拿着翻了翻,笑道:“一下子就成封疆大吏了,从二品,我数数,这是升了多少级。” 叶治真的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好一会儿,终于数清楚了,“呵呵,连升十五级,我滴个乖乖。” “这又是御札,又是赦书,又是升官的,几个意思?”种彦崮问道:“一句被奸邪蒙蔽,就想糊弄过去?” “哼,还能有什么意思。”施全冷笑道:“是看官人搞得红红火火,眼馋了呗。” 施全虽然说得有些玩笑,可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拿下长安城后,叶治兵分三路,不到半月的时间,整个关中平原便全部光复,形势不是小好,也不是中好,而是一片大好。 在这种情况下,赵构想和叶治“破镜重圆”,打得什么算盘,傻子都能看出来。 “我看皇帝是有点慌了。”崔世华笑道:“现在给出这么大的好处,无非是想拉拢大人,既能得一大助力,又能消除潜在的威胁,一箭双雕。” 叶治笑咪咪地点点头,问道:“这事大伙儿怎么看?” “鸟他作甚!”呼延通喊了起来,“现在多逍遥自在,老子可不稀罕捧他臭脚。”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一十七章 喜庆的年 “哈哈……。” 呼延通的直白,引起了哄堂大笑。 “你别问我。”种彦崮见叶治看向他,嚷道:“拿主意的事情你来,反正大事上我听你的。” “官人,你可不能上当。”施全劝道:“岳相公是怎么死的,赢官人是怎么死的,这是血的教训。赵构阴着呢,翻脸比翻书还快,万一他再对官人不利怎么办?” “施将军说的没错。”彭玉章劝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回朝乃不智之举。” “呵呵,大家别这么紧张。” 叶治笑着安抚道:“谁说要回去了,我好不容易逃出那个笼子,傻瓜才要回去呢。大家该干嘛干嘛,这大过年的,好好准备准备,把小日子过得美滋滋的才是正理嘞。” “哈哈,官人说的对,该吃吃该喝喝,咱们过咱们的。”呼延通笑道:“彦崮,你可要好好张罗,我们可都等着喝你的喜酒嘞。” “是啊是啊。” 种彦崮丢了个白眼,道:“有你们喝的,到时候没喝醉可别想跑。” “我们喝醉不打紧,就怕新郎官喝醉了,没法洞房。”呼延通打趣道:“那可就是罪过喽。” “哈哈……。” 种彦崮脸皮薄,哪经得起这么老司机的调侃,不禁老脸一红,挠头尬笑。 “老崔,老彭。” “嗯,官人有什么吩咐?” “眼瞅就要除夕了,你们派些人到各坊及城外好好看看,给那些贫困的,还有乞儿送些钱米,让大伙儿都能乐呵点过年。” “好嘞,官人放心,一会儿就办。” “钱粮可以多派些,这些东西都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只要花在老百姓身上就好。” “嗯,省得了。” 随着叶治收复关中,收回了很多女真人霸占的田产和收刮的钱粮,荷包鼓鼓。 “过完年,各州县还要好好组织百姓恢复生产,国以农为本,民以食为天,这是长治久安的根本所在。”叶治叮嘱道:“好钢用在刀刃上,钱只要花在正途,都别给我省,现在花销的越多,将来的回报就更多。” “官人放心,我和老彭不会替你省钱的。” “哈哈,好,你们办事我放心。” 这腔调咋就这么耳熟呢。 …… 卞山脚下的卞家村还是那么宁静祥和,袅袅的炊烟和偶尔传来的一两声爆竹,仿佛是即将到来的新年的脚步声。 “笃笃笃,笃笃笃。” 尽管院子的门开着,关三还是礼貌地敲了敲。 “你找谁?”一个怯生生地声音响了起来。 “你是小丫吧,都长这么高了。”关三笑着问道:“还记得我不,去年我还来过哩,你娘在家吗?” “在。”小丫有些羞怯地答道:“阿爷你稍等,我去唤我阿娘。”说完一溜烟就跑到屋里头去了。 眨眼功夫,从屋里奔出来三个人,除了小丫,还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和一个中年妇女。 “三哥?”看到门口的人,中年妇女一愣,有些难以相信地喊了起来,“三哥,你怎么来了?” “弟妹,大过年的,我来看看你们,家里可好?” “好好,三哥,快进屋。” “不急,大丫头和小丫头,过来,先一起帮我把车上的东西搬下来。” 关三带来的东西真不少,四个人手里怀里都塞得满满当当的,等把车上搬空,堂屋的桌子上都堆满了。 “三哥,你怎么拿这么多东西,太破费了。” “不多不多,就是些吃穿的玩意儿,是相公和夫人特意让我送来的。” “唉,难得相公和夫人还惦记着我们。” 李氏突然有些伤感地抹了抹眼角,道:“就是不知道我那当家的现在怎么样,能不能吃的好,穿的暖,过年了有没有可口的饭菜。三哥,你有他的音信吗?” “弟妹放心,老呼跟着叶大官人好着嘞。”关三安慰道:“倒是你娘仨,这两年老呼不在家,让你们受苦了。” “我们娘仨过得挺好,庄子里的乡亲都像自家人一样,春耕农忙的时候都会来帮忙,这两年年景也好,日子不坏。” “那就好。”关三叹了口气,道:“相公今年出了些变故,所以没能顾得上你们,我们心里着实有些过意不去。” 李氏一听,着急地问道:“相公怎么了?” “现在没事了,其中的来龙去脉也没法跟你细说,我这次来是有事交待你。” “三哥有什么吩咐。” “过了正月十五,相公要去叶官人那边,相公想把你们娘仨顺道带过去,和老呼团聚。”关三叮嘱道:“家里你先拾掇拾掇,贵重细软换洗衣裳带上就成,其他的零头碎脑的都别收拾了。” “那还回来不?” “估计是不回来了。” “那房子和田地怎么办?” “没事,到时候我来安排,你们娘仨管自己跟着相公去就成了,家里的事不用操心。” “三哥,路上远吗?” “远哩,一个东一个西,好几千里路,要是慢的话,路上都得一两个月嘞。” “啊,这么远。”李氏咂了咂舌,道:“俺们还没出过这么远的门哩。” “别担心,路上有相公照应。”关三稍稍压低了些声音,叮嘱道:“千万别跟庄子上的人说,免得节外生枝,省得不?” “嗯,记下了,三哥放心,绝不跟外人说。” “行哩,就这么说,我先回哩。”关三再次嘱咐道:“你们都好好在家等着,到时候我来接你们。” “三哥,天色都晚了,要不吃了饭,住一宿,明儿再走。” “不了,我在这不方便。”关三摆摆手,道:“我到湖州城里住一宿,你们莫要顾我,走了。” 目送着关三离去,李氏娘仨倚门远望,即将团圆的喜悦悄悄地爬上了眉梢。 ……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新年的喜庆在花灯摇曳中达到了你酒量比我还好,俺老呼不服,来,咱俩喝。” 崔世华咧嘴一笑,道:“谁怕谁啊,来就来。” 说完撸起袖子就开干,哪有读书人的半点斯文。 种彦崮向叶治投去了感激的眼神,叶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嘿嘿,头一回当新郎官没经验吧。先吃两口菜,垫吧垫吧,缓一会儿,我陪你敬酒去。把你喝倒了,阿巧非埋怨死我不可。” 新郎官敬酒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事,一桌子敬一杯,衙署后院里满满当当的几十桌人,都是军中的同袍兄弟,你好意思不斟个八分满? 几十杯下来,腿脚还不得打哆嗦,舌头打结啊。 唉,看来晚上得豁出去了,大舅哥不好当啊。 幸好晚上咱不办事,叶治偷偷瞄了一眼邻桌上挺着大肚皮和女眷们嬉笑的雪儿,幸福的滋味瞬间溢满心头。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一十八章 新手上路都这样 在叶治的保驾护航下,种彦崮总算是睁着眼睛进洞房。 婚宴上气氛好,又都是军中豪气的丘八,谁也不肯服输,所以大伙儿喝得极为尽兴,呼延通这些老司机都是酩酊大醉,这倒是省却了种彦崮闹洞房的尴尬。 “哐啷。” 酒眼朦胧的种彦崮坐在桌旁,想倒杯水浇一浇干涸的喉咙,却不料一个不稳,把杯子碰倒了。 “怎么啦?”坐的屁股有些麻的新娘子趁机挪了挪身体,问道:“喝醉啦?” “啊,没,没什么。” 种彦崮也被自己吓了一跳,连酒都醒了几分,嗓子实在是干,种彦崮拿起水壶就直接吹了。 一壶水喝完,舒坦,接下来干嘛呢? 种彦崮尬住了,看看床沿坐着的新娘子,嗓子眼又有点发干,却又不知道该咋整。 红烛“噗呲噗呲”地拼命烧着,像是想早点烧完促成好事似的。 鲁巧见半天都没动静,手里扭着丝巾,问道:“睡着啦?” “啊,没,没呢。” “那还不过来,你个呆子。” “啊,哦。”听着种彦崮这调调,敢情还有点不情不愿。 种彦崮半天才蹭到床边,直愣愣地杵在那里,不知道是站还是坐。 “坐下!” “哦。” “……快把我盖头掀开啊,呆子,木头!” “啊,哦。” 种彦崮有些紧张地伸出手,捏起红盖头的一角,慢慢地往上掀,那紧张和刺激,跟赌鬼搓牌似的。 “呼……。” 掀开盖头,鲁巧也舒了一口气,微微荡着脚,在等下一步。 可种彦崮好像断了电似的,又干坐着有些手足无措。 “哎哟,怎么就跟个木头似的,一点都不开窍。” 鲁巧心里不住地埋怨,洞房花烛夜玩谁是木头人的游戏? 老娘心累! “天色不早了,早些歇息吧。”最后还是鲁巧忍不住,提出了这个过分的要求。 “啊!”种彦崮又是紧张地一愣,旋即有些不好意思地应道:“哦。” 看来霸道女总裁今晚势要将调教进行到底了。 “哎哟。” 鲁巧一惊,紧张地问道:“怎么啦?” 说实在话,她也没什么经验,虽然偷偷问过嫂子,可人家没好意思给她科普。 “没,没什么。就是肚子边突然抽了下筋。”种彦崮支支吾吾的回道:“没,没事。” 你这是蠢蠢欲动的征兆啊,新手上路都这样,没啥大不了滴。 “我帮你揉揉。” 鲁巧不动手还则罢了,一动手,种彦崮突然换了个人似的,坚决予以还手! 这一夜如泣如诉、这一夜如琢如磨、这一夜如漆如胶……(此处省略八千字)。 …… 一对新人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按规矩,新人第二天要早起给公婆长辈敬茶,不过种彦崮和鲁巧的父母都已不在,所以这道程序就免了。 叶治替种彦崮挡酒,醉的一塌糊涂,也是蒙头睡到日上三竿。 两人打着哈欠揉着叉腰肌在厅堂里不期而遇,叶治故意对种彦崮眨巴眨巴了眼睛。 “腰酸啦?”叶治脸上挂着贱笑,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抽他。 种彦崮脸上一红,丢过去一个白眼,这种人连狗都嫌。 叶治挠了挠耳朵,笑道:“来,快坐,先喝碗小米粥垫垫,现在肚子里还都是酒味。” “哥。” 鲁巧亲自端了粥和小菜过来,看到叶治,有些害羞地打了个招呼。 “嗯,坐下吧。”叶治脸上立马挂起了家长式的威严。 鲁巧闻言,乖乖地坐在了种彦崮的旁边,种彦崮也一脸老实地坐着,就像新人等着家长训话。 今日叶治要拿着身份训诫两句,也无可厚非。 毕竟鲁奇鲁巧从小跟着他长大,他就是鲁巧的大兄。 所谓长兄为父,鲁巧父母都已不在世的情况下,叶治端着长辈的身份说两句,任谁也挑不出什么理来。 不过叶治除了是种彦崮的大舅哥,还是种彦崮的结拜小弟,感觉有些凌乱,又觉着有点儿尴尬。 “咳咳。”叶治掩饰了一下小尴尬,咳嗽声算是开场白,那我就简单说两句,“阿巧,你现在也成家了,以后再也不能由着自己性子。” “嗯。”鲁巧羞羞地低着头。 “以后好好听彦崮的,相夫教子,做好贤内助。”这会儿叶治最大,说啥是啥。 “哦。” “好,吃饭。” 叶治端起了小米粥,种彦崮和鲁巧见叶治动了筷子,他俩才端起碗,默默地吃着,不带什么声响。 吃完早饭,鲁巧乖巧地收拾了碗筷,叶治伸了伸腰,对种彦崮道:“走,出去走走。” “嗯,”种彦崮应了一声,老老实实地跟在叶治身边往外走。 麻蛋,叶治现在是自带光环,走路都带风。 “阿巧自小失怙,有时性子比较急,你要多担待点。”叶治一边走,一边温言道:“以后她就交给你了,好好待她。” “嗯。”种彦崮很诚恳地点点头,应道:“放心吧,我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的。” 叶治点点头,种彦崮的为人自不必说,鲁巧嫁给他,算是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归宿,他这个当哥肯定放心。 “你看这年也快过完了,咱们下一步什么时候动手。”一直闷声不吭走着的种彦崮冷不丁问了一句。 什么人嘛,这刚成亲就想着打仗,一个晚上就腻了? 种彦崮当然不清楚叶治心里的龌龊想法,又顾自说道:“现在关中稳定,咱们是不是早些谋划起来。” “嗯,好啊。” 叶治点点头,道:“等过了休沐,咱们就开始定作战计划,不过咱们还有许多准备要做,急不来。我想三、四月间出兵较为合宜,具体的到时大家议一议。” “嗯。我有个想法。” “哦,快跟我说说。” “金兀术大败,陕西诸路不一定知道消息。咱们何不在出兵之前先给诸路下书,敦促各府州县尽早归降,这样既可动摇金人军心,又可为大军消减阻力,一举两得。” “嗯,这个主意很好。陕西诸路很多州县只是忌惮金人势大,如今关陕的形势已完全改变,是时候秀秀肌肉了。” “秀鸡肉?关鸡啥事?” 种彦崮有点蒙圈,说打仗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和鸡肉扯上关系了。 “是这个肌肉,不是吃的那个鸡肉。”叶治一边拍了拍自己的肱二头肌,一边解释道:“我的意思就是要让他们知道咱们的厉害。” 完全没共同语言,心累。 …… 正月十八,休沐正式结束,将节日的惬意和慵懒通通抛之脑后,开始迎接新一年的挑战。 正月二十,叶治召开了都督行府高级干部全体会议,按照精简节约的办会精神,不拉横幅、不摆鲜花、不上茶歇、不打桌签,只务实不务虚。 会议首先听取了各府州行政主官的工作简报,都督行府现有两府四州(京兆府、凤翔府、同州、耀州、华州、商州)四十县,户数近百万户,口两百二十万余。推行新政后,社会生产恢复很快,百姓安居,颇有旧貌换新颜之感。 这就是根基啊,根须壮才能枝繁叶茂,基础实才能万丈高楼平地起。 叶治充分肯定了亲民官们所付出的努力和取得的成绩,对新一年的工作寄予了厚望,谆嘱各府州县亲民官,务必廉洁自律、勤政为民。 叶治指出,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所有官员曹吏必须始终将百姓的利益放在首位,要杜绝慵懒散,如有懒政惰政不作为者,就地罢免。 叶治强调,人民是所有力量的源泉,是衣食父母,任何人不得扰民戕民害民,并反复告诫如有贪赃枉法、残民自肥者,严惩不贷。 听完民政后,会议进入第二项议程,也是最主要的议题:就即将开展的大规模军事行动进行动员、部署,并制定周密的计划。 一听要打仗,呼延通这些丘八的眼睛顿时亮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一十九章 允执厥中大中至正 二月初二,俗称青龙节,又称春耕节,相传起源于伏羲氏,伏羲重农桑,务耕田,每年二月初二皇娘送饭,御驾亲耕,自理一亩三分地。后来黄帝、唐尧、虞舜、夏禹纷纷效法先王。到周武王,不仅沿袭了这一传统作法,而且还当作一项重要的国策来实行,于每年二月初二举行盛大仪式,号召文武百官都要亲耕。 长安城南门外,崔世华在前头牵着牛,只穿了件单衣的叶治在后头紧紧地把着犁,在回暖解冻的黄土地上犁出一条条整齐的沟壑,彭玉章在沟壑里均匀地撒下一粒粒种子,并覆好土。 春耕三人组已经耕了整整一垄,除了他们,京兆府里的官员胥吏和百姓,都在合力辛勤地耕种着。 叶治抬起手臂,又擦了擦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整个后背都已经湿透。 别以为把犁很简单,这不仅是个力气活,更是个技术活,深了不行、浅了不行、歪了也不行,犁出地垄的好坏直接影响着收成。 “官人,要不咱们歇歇吧。” 叶治转过头,对彭玉章笑了笑,道:“不用,这种辛苦不累人。” 是啊,拥有如此厚重的土地,再辛苦的耕耘都是心头的踏实和喜悦。 “嗯,官人说的一点没错,等到了收成的时候,再辛苦都不嫌累。”彭玉章笑道:“收成好,年景好,对百姓而言,比什么都重要哩。” “嗯,兜里有粮心里不慌,日子就能过下去。”叶治又擦了把汗,“所以啊,老崔、老彭,如何让百姓过上富足的日子,你们肩上的担子可不轻啊。” “官人说的是。”前头牵牛的崔世华道:“我和老彭定当尽心竭力。” “嗯,其实咱们也像是在耕种,咱们的收成就是让百姓都过上好日子,让天下太平无事,为了这个,咱们所有的努力和辛苦都是值得的,与诸君共勉吧。” “是。” “官人,大官人!” 就在叶治几人说话间,田垄上传来了一阵呼喊。 叶治转头一看,问道:“阿瓜,何事?” “官人,快回!夫人要生产啦!” 啥?老婆要生啦? 叶治急忙撇下犁,对崔世华和彭玉章道:“你俩多辛苦,我先去了。” “官人,先恭喜啦。” “嘿嘿,到时来吃酒。” 叶治挥了挥手,三步并作两步上了田垄,跨上夏侯镜牵过来的青狮,在几人的护卫下便往衙署疾驰而去。 叶治回到家时,里里外外都已经忙开了。 “哥,你回来啦。” “怎么样?”叶治一脸焦急的问道:“都好吗?” “稳婆已经在接生。”鲁巧答道:“请的是城中最有经验的王稳婆,哥你就放心吧。” “官人,快把衣裳穿上,别受了风寒。” 跟在后头的阿瓜手臂里还挽着叶治的外袍。 虽然春日已暖,但温度还是挺低的,叶治在田里忙了一身汗,赶回来的路上还是穿着单衣,风一吹汗也干了,这一说穿衣,叶治才觉得真有点凉飕飕的。 “阿香,你去打盆热水来,给大官人先洗洗。” 鲁巧一边吩咐着,一边帮叶治穿好外袍,又蹲下身子帮叶治放下了带泥的裤脚。 叶治的精神和注意力全在产房里,只听到稳婆在里头不断地喊着、指使着,最牵动神经的还是雪儿痛苦的呼叫。 “使劲!使劲!再使劲!” 王稳婆自己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 “……啊、嗯,……”只听得雪儿不停地憋力,不停的痛呼,“啊……,治哥!啊……” 叶治心头一紧,急忙应道:“雪儿莫怕,我在,我在!” 叶治的回应,像是给雪儿打了一剂强心针,她一边嘶喊着,一边使出了全身最后的力气。 “啊!……” 雪儿嘶喊到最痛苦时,突然感觉决堤一般,肚中一空,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全身的骨头都被剔走了一样,再也没有一丁点力气。 “出来哩!谢天谢地!” 经验丰富的王稳婆发出了一声精疲力竭式的惊叹。 随即,一声响亮的啼哭有如之音,传遍了整个院子。 “恭喜大相公,母子平安!” 产房里的稳婆用一种十分夸张的语调冲屋外喊了起来。 “啊!”叶治开心地狠狠捶了一下手心,急切地问道:“我现在能进来吗?” “大相公稍安。”王稳婆闻声急忙劝阻道:“待老身先收拾停当。” “哥,这下放心了吧,是个小哥儿,真是太好了。”鲁巧的脸上也笑开了花,弄璋之喜啊。 “大官人,恭喜,恭喜!”夏侯镜、阿瓜等人纷纷称喜道贺。 听着屋内中气十足的响亮哭声,这一刻叶治觉得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个更美妙动听的声音了。 “阿巧!阿巧!” “嗯?” 鲁巧看到鲁奇一脸焦急,问道:“哥,怎么啦?” 鲁奇抹了抹额头的汗,急切地问道:“瑛娘肚子痛,可能要生了,稳婆呢?” 哈,啥?瑛娘也要生了? 嘿,生孩子还兴扎堆。 屋内的王稳婆也是耳朵灵光的,听到外面又说有个要生产的,不由腿脚一软,大声喊道:“快,来碗参汤!” 当日,瑛娘也顺利地产下一名女婴,可谓双喜临门。 …… 叶治怀里抱着粉嘟嘟的宝贝儿子,看得如痴如醉,咧着的嘴愣是没合拢过。 谁说穿越生不了娃的,老子的还是个带把的! 一想到这,叶治心里头那个傲娇啊,就像趾高气扬的大公鸡,完全目中无人了。 “治哥,赶紧给孩儿取个名吧。” 雪儿看着叶治捧个宝贝疙瘩一样抱着儿子,心头一片甜蜜。 “嗯,我在想哩。” 叶治一边把睡着的小猪猪轻轻地放在雪儿的身旁,一边轻声地说道:“我想好了,就叫取单字“允”吧。” “允?” “嗯,就叫叶允。” 叶治解释道:“《尚书·大禹谟》言: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尔雅》言:允者,诚也、信也。我希望允儿能一直秉持中正之道,不偏不倚,诚信谦让。” 中国文化推崇中庸之道,中者,不偏也,天下之大本,故君子务本,本立道生庸者,不易也,万物之根基,故君子固本,本固速成;和者,乐业也,天下之达道,故君子乐本,天健中节。 务本谓之中,固本谓之庸,乐本谓之和,三者致者天地人三才立焉。 所谓大中至正,只有允执厥中,才能至公至正。 “好比树叶,叶子有叶脉,主脉永远都是在正中间。”叶治打着比方,意犹未尽地说道:“人的脊梁就如同叶子的主脉,只要不偏不倚,才能顶天立地,堂堂正正。” 雪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轻柔缓慢地拍打着睡得正香的宝贝儿子,脸上绽放着幸福地笑容,轻轻呢喃道:“允儿以后要乖哦,要不然爹爹可是会打小屁股的。” 叶治趴在床边,温柔地看着小猪猪那完美的脸蛋眉角,不知不觉又咧开了嘴。 他本来想给小猪猪取个“中”字,却突然想起了以前东北那疙瘩有个烤串老板让曾经的小舅子叫他“总经理”的故事来,不由暗暗咋舌,要是取了这个字,万一以后有人叫谐音可咋整,那不是坑了孩子吗。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二十章 嫉妒儿子 叶治和鲁奇兄弟俩同日升级当爹,双喜临门,每天都有宾客上门道贺称喜,甚至还有不熟识的百姓上门,送啥的都有。 叶治也不好不收,毕竟是百姓的一番情义,院里堆得满满当当,鸡鸭鹅满地走,都够开农家乐土菜馆了。 叶治也不让百姓空手而回,上门的人无一例外都封了个红包做回礼,既然是沾东家喜气,百姓也不好回拒。 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哥可是认真的。 “大官人。”阿呆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 “何事?” “宣抚司来人了,现在门外等着哩。” “宣抚司?” 叶治微微一愣,难道也是上门送礼的? 难道我生个儿子把他们都给惊动了? 不科学啊。 看来是郑刚中见自己接了诏书迟迟没动静,派人探风来了。 郑刚中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好歹自己现在名义上也是川陕宣抚司的副宣抚使。 叶治在花厅接见了访客,来的人是郑刚中手下第一幕僚,川陕宣抚司参议官赵士祃。 “属下拜见叶宣抚。” 赵士祃虽然是郑刚中的幕僚,可官职是宣抚司参议官,自称属下也算不得套近乎。 “赵大人无需拘礼,快请坐。”叶治和赵士祃有过一面之缘,第一观感还不错,所以比较客气。 “赵大人此次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见教?” “属下岂敢。”赵士祃连忙欠身道:“此次是郑宣抚特意派属下来向大人致意的,这是郑宣抚给您的亲笔信。” 叶治接过信,微笑着问道:“郑宣抚可好?” “宣抚很好,多谢大人挂心。”赵士祃应道:“郑宣抚本想亲自来拜访大人,只可惜宣抚司公事繁忙,脱不开身。” “嗯,郑大人勤政爱民,有他坐镇川蜀,是百姓之福。”叶治说的都是心里话,没有半点溢美之词。 “大人过誉了,郑大人时常和属下们提起,他说自己最佩服的就是大人您了。”赵士祃胆子也不小,“大人时常叹息说,只可惜朝中奸佞当道,埋没委屈了大人。” “呵呵,郑大人真是太抬举我了。”叶治自谦道:“我只不过是一介书生罢了,担不起郑宣抚如此看重。” “大人过谦了,宣抚盛赞大人有周公之才、伊尹之能,文能安邦、武可定国,在属下看来绝非溢美之词。”赵士祃道:“属下自出关一路行来,所见所闻,真是叹为观止,在属下看来,大人之能,亦非周公伊尹可比。” 赵士祃吹捧的功夫看来也相当深厚,说得叶治都有点飘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哎,哪里,哪里,赵参议莫要捧杀我。” 赵士祃明白好话说多了就不值钱,他也点到为止。 “宣抚还嘱托属下转告大人,请大人若有时间前往宣抚司一晤。宣抚说,陛下还了大人清白和公道,如今有幸又能与大人共事,实乃一大快事。” 叶治微微一笑,看来自己猜的没错,赵士祃确是来探风的。自己迟迟没反应,御札圣旨如同泥牛入海,没什么声响,估计赵构有些急了。 “赵参议回去后请转告郑宣抚,宣抚的情义,我叶某人铭记于心,他日若有机会,叶某一定登门拜谢。” “属下一定带到。”赵士祃识趣地起身施礼道:“那属下就先行告退了。” “好。”叶治也站了起来,吩咐道:“阿呆,护送赵大人前往驿馆歇息。” “是。” “赵大人,一路车马劳顿,且先到驿馆歇息。”叶治拱手道:“今晚我设宴给赵大人接风洗尘。” 一听叶治要亲自设宴款待自己,赵士祃稍微有点意外,连忙施礼谢道:“多谢大人美意,那属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叶治亲自招待赵士祃,其实是给郑刚中面子。 郑刚中当年三番两次的帮助他,叶治被押解临安时又特意派兵保护,还默许杨从仪私放种彦崮等人入关,可以说郑刚中等同于叶治半个救命恩人,这份情义怎能忘记? 当时叶治干脆利落地让出苦心经营的黄牛寨和大散关,又不愿和杨从仪起冲突,也有投桃报李之意。 是夜,叶治在长安城内最好的酒楼秦汉楼摆下了筵席,呼延通、种彦崮、崔世华、彭玉章、施全等高层悉数到场,可谓给足了赵士祃面子。 …… 阳春三月,暖阳高照、春风和煦、万木争荣。 关中大地如有披上了一块块绿色的地毯,田垄里的冬麦正在奋力地拔节,一眼望不到边的油绿,预示着又会是一个丰年。 今日是三月初二,允儿和鲁奇家小婉满月,府中上下一早就为满月酒忙活开了。 满月酒的风俗也不知起于何时,古人认为婴儿出生后存活一个月就是度过了一个难关,满月酒是为了庆祝孩子渡过难关,也祝福新生儿健康成长。 满月酒除了准备筵席的吃食外,最多的还是红彤彤的满月蛋,红蛋是满月酒最重要也是最有祝福涵义的伴手礼,每位宾客都要送四枚红蛋,取成双成对的寓意。 叶治看着被养的胖嘟嘟的儿子,心里就止不住的美。 想来老天爷待他不薄,不单有如花美眷,更恩赐了一个小天使,让他的生命得以完整,也让他和这个世代真正有了一种扎根的血脉联系。 “治哥,在想什么呢?”雪儿看叶治有些出神,忍不住问道。 “呵呵,我在想老天爷待我不薄啊。” 叶治忍不住又抱起儿子躺在自己的臂弯里,轻柔地摇着、拍着,逗着。 雪儿奶水足,孩子被养得白胖白胖,一双像天空一样纯净清澈的眼睛,透着一股机灵。 不知是叶治动作太大,还是儿子不给面子,刚一会儿工夫,小胖墩就噘着小嘴“哇哇”地哭了起来,搞得叶治一片手忙脚乱。 “治哥,允儿兴许是饿了。”雪儿道:“你先出去,我给允儿喂点奶。” 叶治小心地将儿子放到雪儿的怀里,厚着脸皮道:“我为何要出去,又不是没看过。” 尽管没有外人在,雪儿还是俏脸一红,轻轻地“啐”了一口,轻骂了句“登徒子”,就把叶治往外推。 “允儿啊,你可真让老爹我嫉妒。” 臭不要脸,这是要跟儿子抢吃的? “官人,官人。”阿呆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 “何事?” “有急报。” “哦,来啦。” 叶治应了一声,打开房门,阿呆十分规矩地立在庭院里,也不知道刚才的闺房私语有没有被这瓜怂听了去。 “阿呆,有何急报?”叶治偷偷地瞄了眼阿呆,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点端倪来。 阿呆微低着头,目不斜视,一脸严肃地禀报道:“官人,兴平传来急报,说朝廷派了韩枢密使前来,今早已离开兴平往长安而来。” “韩枢密使?哪个韩枢密使?” “就是韩世忠韩太尉。” “什么?韩大哥!你怎么不早说!”叶治转身冲屋里头喊道:“雪儿,韩大哥要来长安了,我去迎一迎,可能会迟些回来。” “啊,韩大哥来啦!”雪儿惊喜的声音响了起来:“那你快去,正好让韩大哥赶上允儿的满月酒。” “好嘞。” 叶治应了一声,对阿呆道:“快去备马,我们去迎接韩大哥,还有,马上派人去跟呼将军说一声,让他速到芳林门外与我会合。” 种彦崮也住在衙署里,倒不需要专门派人去通知。 叶治和种彦崮等数十骑出了芳林门时,呼延通带着李彪和陈克明等人也正好赶到,众人一会合,便马不停蹄往咸阳赶去。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二十一章 满月酒 “官人,快看!”眼尖的阿瓜指了指前面的西渭浮梁,喜道:“来嘞!” 叶治定睛一看,只见一队人马正在渡河,从衣甲来看,既有自己这边的,也有南边的。为首的几骑中有一人身形魁伟,举手投足间是如此的熟悉和亲切。 “韩大哥!韩大哥!” 叶治激动地一边挥手,一边高声呼喊了起来。 “大帅,是大官人来哩!” “啊!” 韩世忠仔细一瞧,冲自己来的不是叶治还那还有谁,韩世忠一夹马腹,也冲了出去。 “韩大哥!” “好兄弟!” 渭河岸边,两个大男人熊抱在了一起。 “大帅!” 呼延通、李彪、陈克明等人纷纷拜倒在地。 “呼延、李彪、克明……,好、好,诸位弟兄快快请起。”看着眼前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同袍,韩世忠的眼中也闪动着泪光。 “种彦崮拜见韩元帅!” “哈哈,你就是种彦崮?” “正是在下。” “果然英雄了得,很好!”韩世忠一脸欣赏的看着种彦崮,夸赞道:“真是将门虎子啊。” “韩元帅过誉了,小子惭愧。” “种将军莫要自谦,我韩世忠头发虽然白了,可眼睛还不花。你要是不嫌弃,也喊我韩大哥,如何?” “小弟恭敬不从命。” 种彦崮是叶治的义兄,韩世忠又是叶治的结拜大哥,两人称兄道弟也是自然。 “好!今日我们兄弟三人要大醉一场。”韩世忠满意地拍了拍种彦崮的肩膀,笑道:“听说你娶了阿巧,那咱们就更是一家人了,叫你一声老弟,算不得我占你便宜。” “哈哈……。” “当家的!当家的!” “爹爹!爹爹!” 众人闻声,只见队伍里冲出三个人,互相扶携着朝这边奔来。 “娘子!丫头!”呼延通惊呼了起来,这个场景估计他连做梦都没想到。 “大帅。” 呼延通感激地看着韩世忠,“扑通”地又拜倒在地,喉咙耸动着,却又不知说什么是好,此刻所有的语言都显得太单薄了。 韩世忠扶起呼延通,笑着点点头,道:“呼延,你没有让我失望,去吧。” 今天注定是个喜庆的日子,孩子满月,兄弟团聚,夫妻团圆,喜事一桩接一桩。 “韩大哥,上马吧,天色不早了,咱们抓紧回城,要不然赶不上满月酒喽。”叶治笑着招呼道:“大家上马,回去吃满月酒!” 韩世忠和叶治一路策马,一路畅叙别情。 韩世忠是鄜延路绥德人,自十八岁投军,就一直在西北与西夏人作战,直到靖康年间才率军到河北抵抗金兵,这一转眼离开家乡已二十年,如今重新踏上故乡的黄土地,不免唏嘘感慨,恍若隔世。 众人赶回衙署时已是日暮,衙署后头的几重院落里里外外都已华灯高挂,宾客如潮。 “让诸位久等啦,让诸位久等啦。” 一进门叶治就连连致歉,宾客都来齐了,主人家却姗姗来迟,确实有些失礼。 不过,宾客都知道叶治是迎接韩世忠去了,哪会见怪,大家伙都伸长脖子等着一睹“中兴四大名将”的风采,估计今天韩世忠都得把满月娃的风头给抢了。 “韩太尉。” “韩太尉!”…… 宾客们纷纷上前问候致敬。 韩世忠是陕西老乡,有一种天然的地域亲近,加上韩世忠乃当世名将,抗金救亡,名满天下,陕西人谁不以他为傲。 “诸位宾客快请入座,开席!”府中的管事见正主回来,赶紧招呼客人入座开席。 早已准备好的各色菜肴一道一道地布上,无比丰盛。除了前道十几样果品脯腊,单是下酒就有十二盏,每盏两个菜,成双成对地端上来,一共二十四道菜,分别有花炊鹌子、荔枝白腰子;奶房签、三脆羹;羊舌签、萌芽肚;肫掌签、鹌子羹;肚脍、鸳鸯炸肚;沙鱼脍、炒沙鱼衬汤;鳝鱼炒鲎、鹅肫掌汤齑;枨脍、鱼汤;鲜蹄子脍、南炒鳝;洗手蟹、鱼假蛤蜊;鹌子水晶脍、猪肚假江;五珍脍、二色茧儿羹。 前五盏十道菜一上桌,今日的主角正式登场。 雪儿和瑛娘分别抱着允儿和小婉,由鲁巧和蓝玉芝陪着,要挨桌亮相,接受宾客的祝福,而叶治和鲁奇两台播种机也得跟着一桌桌地敬酒。 “韩大哥!”能再见到韩世忠,雪儿眼含热泪,激动不已。 “弟妹,我这个当大哥的没用,让你受委屈啦。”韩世忠对未能保叶治家小周全的事一直耿耿于怀。 “韩大哥切莫这样说,是我和官人连累了韩大哥。”雪儿一想到阿爷阿姥,也不禁悲从中来。 “好啦,好啦,赶紧让韩大哥看看允儿。”叶治连忙岔开话题,大喜的日子搞得哭哭啼啼多没意思。 “对对,弟妹,快让我看看孩子。” 允儿也是个不怕生的,估计是刚吃饱喝足心情好,纯澈着眼睛盯着韩世忠看。 “真是个俊俏的小郎君,这眉角神态像弟妹多些。”韩世忠笑道:“来,让我也抱抱。” 韩世忠接过允儿,抱在了自己的臂弯里,允儿不仅不哭不闹,居然还咧着嘴笑了,让众人啧啧称奇,连夸韩世忠有孩子缘。 “韩大哥,还有一个妹妹哩,这是阿奇家的。” “来,也让我抱抱。”韩世忠左手一个娃,右手一个娃,看着动作还挺专业。 不过鲁奇家的显然就不是很给韩世忠面子,刚被接手一小会儿,就瘪着嘴“哇哇”的哭起来了。 允儿见小婉一哭,也不甘示弱,立刻来了个二重唱。 见韩世忠有点慌神,雪儿和瑛娘偷笑着抱回了孩子,止住了哭。 “此次来的匆忙,也没有准备什么东西,”韩世忠解下了随身佩戴的一块白玉塞给了鲁奇,“这块玉佩就给阿奇家的。” “多谢韩大哥厚赐。”英娘作了揖,喜滋滋地看着鲁奇。 韩世忠又解下尺许长的随身短剑,递给了叶治,“这柄宝剑就给你家的。” 叶治知道这是韩世忠随身多年的宝剑,心中感动不已,却又不能推辞,只好郑重收下。 “韩大哥。”站在后头的鲁巧有点胆怯地施礼问候。 鲁巧在韩府跟着梁红玉多年,其实韩世忠一直把鲁巧当女儿一样看待,如今鲁巧也嫁作他人妇,怎能不让人感叹时光荏苒。 韩世忠招了招手,“阿巧,你过来。” “哦。”鲁巧显然挺怕韩老虎。 “你现在也成家了,可要收收性子。”韩世忠叮嘱道:“和彦崮好好过日子,也早日让我喝上满月酒。” “哦。”鲁巧低着头,羞红着脸问道:“嫂嫂可好?” “好,好着哩,你莫要牵挂,以后自有见面的机会。” “彦崮、老呼,你们先陪着韩大哥,我先去敬酒。”看着这么多桌客人,叶治打心里有些怕怕。 “你先去忙吧。”韩世忠以老丈人看女婿的眼神瞄了一眼种彦崮,笑道:“我和彦崮说说话,看看他是怎么把阿巧娶到手的。” 鲁巧一听,有些着急,忙道:“韩大哥,你可不许欺负彦崮。”就怕韩世忠故意刁难种彦崮。 “你看看,都说女大不中留,一点都没错。” “呵呵,呵呵。” 种彦崮带着憨笑,道:“韩大哥,我和巧儿成亲时,你远在临安,没有能好好敬你一杯酒。今日借花献佛,我和巧儿敬和嫂嫂一杯,感谢你和嫂嫂这么多年来对巧儿的爱护和照顾。” 种彦崮给韩世忠斟满了酒,又给自己倒了两杯,一杯递给了巧儿,夫妻二人捧着酒盏朝韩世忠深深一礼,举杯先饮为敬。 “好,好。”韩世忠那个眼神与看女儿女婿一般无二,他略显激动地说道:“祝你二人白头偕老、多子多福。” “大帅。”呼延通也端着满满的酒杯,凑到了跟前,只见他动情地说道:“大帅恩德,末将没齿难忘,今以此酒,聊表寸心。” 呼延通这个粗人文绉绉酸溜溜地掉起了书袋,居然有让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韩世忠唏嘘地喝完呼延通敬的酒,突然发现李彪、陈克明等这些人都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心中暗叫不妙,车轮战?套路这么深? 可是即便是套路,今天这个场合却没有认怂的道理,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韩世忠勉强定了定心神,笑着摆摆手,招呼呼延通坐下,道:“呼延,跟我说说这两年的事吧。” 呼延通也是个实心眼的,不知韩世忠使得是缓兵之计,只见他把嘴一抹,便开始倒豆子一般,将这两年跟着叶治的故事娓娓道来。 韩世忠一边听,一边点头唏嘘,趁着众人注意力全都被呼延通吸引,又见缝插针似的吃上几口他最喜欢的荔枝白腰子和羊舌签,终于是将泛起的酒气压制了下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二十二章 只需正道直行 尽管韩世忠这个老码头使出了浑身解数,可还是抵挡不住粉丝们的狂热,喝了个大醉,还是断片的那种。 五十来岁的人不比年轻后生,喝得酩酊,身体有些吃不消。第二天一直晕乎乎,喝了一天的小米粥加老参汤,直到第三天才彻底缓过来劲来。 缓了两天,叶治和种彦崮、呼延通就陪着韩世忠到处转悠。 从研究院、工坊、到军营,看城防、看训练、看制造、看民政,韩世忠如同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眼睛都看花了。 叶治向他展示的一切也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韩志忠最感兴趣的就是大炮,估计是个男人都喜欢。 为了满足韩世忠的好奇心,叶治干脆拉到靶场,让韩世忠亲自打个几炮。 到了靶场,韩世忠就像刚入洞房的毛头小伙般急不可耐,连续狠狠干了几炮,一边鬼叫一边大呼过瘾,怎一个爽字了得。 过足了炮瘾,韩世忠一边挖着耳朵一边叹道:“有如此神器,何愁大事不成啊。兄弟,咱们去那边说话。” 韩世忠把叶治拉到了一边,问道:“不知你今后有何打算?你是知道的,此次皇帝让我来,就是为了劝你回朝。” “那韩大哥的意思呢?” 韩世忠略显苦涩地笑了笑,道:“你莫来问我,皇帝的为人想必你也清楚,何去何从都你自己拿主意,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支持你。” 叶治感激地看了一眼韩世忠,忧心道:“我若不从,就怕他会故技重施。” 韩世忠明白叶治所指,他拍了拍叶治的肩膀,带着歉意地安慰道:“是做哥哥的没用,没能护住阿爷阿姥周全。” 叶治虎目一红,急忙道:“韩大哥切莫如此,弟实在汗颜呐,是我连累了你们。” “兄弟,哥哥知道你至真至孝,不过有些事你莫要想太多。” 韩世忠悠悠叹道:“人力有穷尽,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该来的总会来,该去的难强留。兄弟,你有龙凤之姿,自有你该担当的大道义,你只需正道直行,莫要为浮云遮眼。” 叶治一脸肃然,正色道:“兄长所言,定当铭记。” 韩世忠继续宽解道:“你也无需忧虑,今时不同往日,皇帝此人最懂权衡取舍,也最擅隐忍,你声势越大,家中亲眷反而会越安全。” 叶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在这个问题上韩世忠确实是目光如炬、洞若观火。 自从让叶治从眼皮底下逃出生天后,赵构手里就没有什么可以拿捏住叶治的好牌了。 除非赵构赶尽杀绝,不过这样也等于把自己逼上了死胡同。 韩世忠目光炯炯地看着叶治,问道:“你下一步如何打算?” “先平定关陕。” “嗯,稳扎稳打,此乃上策。” “兄长乃当世名将,还要多指点小弟。” 韩世忠摆摆手,笑道:“江山代有才人出,我已经老啦,哪敢胡乱指点,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 “唉,”韩世忠唏嘘不已,又感叹道:“真想迟生二十年,能与你们一起驰骋沙场,杀敌报国啊。” “韩大哥正当盛年,何来此裨肉横生之叹。”叶治笑道:“要不韩大哥就别走了,正好留下来帮我统军。” “别,我可不上你的当。贤弟,哥哥累啦,现在只想和你嫂嫂过几年安生日子。” “唉。”叶治叹了一口气,他知道韩世忠其实是被赵构搞得心灰意冷。 也罢,虽然让韩世忠留下来统军的想法很诱人,但却勉强不来,真要让韩世忠留下来冒险,叶治也于心不忍。 “你打算何时出兵?” “三四月间吧。眼下新招募的士兵正在抓紧训练,战备物资也要时间筹备。” “你现在有多少人马?” “加上新募的兵马,现有兵员三十万。” “三十万!” 饶是韩世忠见惯大场面也被震撼了。 三十万什么概念,他在楚州淮东宣抚司也才三四万人马,他、张俊、岳飞三大边帅所有人马加起来才二十万,把川陕宣抚司的人马算上,就将将三十万。 我滴个乖乖,这是要发啊。 都说天下精兵健马皆在西北,当年秦国就是以八百里秦川为基,以五十万精锐之师横扫六合,一统天下。 说白了,现在的叶治已经有了角逐天下的资本,这才多少时间? 从绍兴十二年初贬官凤州到现在也就两年多点吧,这不是开挂是什么?! 三十万人马,在关陕那是横推的节奏,韩世忠现在真的明白了什么叫天命所归。 “呵呵,我是真的老了。”韩世忠有些英雄气短地笑道:“后生可畏啊。” 叶治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淡然一笑,嘿嘿,哥,我还有二十万预备役呢。 …… 叶治陪着韩世忠耍了几日,转眼到了三月初十,这是召开战前动员部署会的日子。 衙署的正厅除了堂上摆着桌案交椅,堂下也摆满了桌凳,就像私塾学堂。唯一不同的是,堂上坐的不是先生,堂下坐的也不是学生。 韩世忠应邀出席了会议,他还是第一次领略这么有意思的议事形式。 会议照例先由叶治作简短的开场发言,然后由各条线汇报进展情况。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首先是由崔世华和彭玉章汇报军粮的储备情况。 “目前入库粮食两百零一十三万石,以一日三升的标准,大军可支用七个月。” “官人,今年冬麦长势喜人,估计是个大丰年。”彭玉章补充道:“冬麦收割后,预计可收储粮食四百万石,军粮供应不成问题。” 关中平原乃中国四大平原之一,面积近四百万公顷,其中耕地百万顷,可谓是沃野千里,一直是西北地区最主要的粮食产区,孕育和支撑了秦汉唐的盛世与辉煌。只要恢复和发展好关中的农业生产,就不愁吃不饱肚子。 “很好。”叶治满意地点点头,叮嘱道:“夏税征收在即,切记告诫地方不可催科加摊,百姓如有余粮愿售,需得以市价购买。” “是。” 显然大家都很熟悉会议的套路,叶治点评完,鲁奇接着汇报他所负责的军备情况。 拿下京兆府后,叶治就在长安新建了工坊,新工坊的产能是宝鸡和眉县老厂的数倍,随着新厂的投产,整个军备生产上了一个新的高度。 “现各军装备火炮一百门,其中大口径二十门。”鲁奇解释道:“每门火炮配弹药两百发,手雷每名投弹手可配五个基数。” 在场的只有韩世忠听不懂基数的意思,他懵着脸看向了叶治,叶治笑着解释道:“基数指的是一名投弹手一次能够携带的最大数量,一个基数是二十枚手雷。” 听着叶治的解释,韩世忠突然产生了一种穷兵黩武的感觉,这阵势拉出去干仗,谁扛得住? “不容易啊。”叶治叹道:“工坊从无到有,从小到大,这一路行来,你居功至伟。” 鲁奇怎么受得住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被夸上天,不由脸上一红,道:“这都是大家的功劳。” “呵呵,你的辛劳我还不知道。”叶治笑道:“一天除了吃饭睡觉,其他所有的时间都耗在研究院和工坊,瑛娘可跟我告状了,说你对那些铁疙瘩比对她娘俩还好。” “哈哈……”大伙儿纷纷朝鲁奇翘起了大拇哥。 鲁奇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嘀咕道:“嘿嘿,哪有这么夸张。” “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你也不要事事亲力亲为,有些事情可以大胆地交给下面的人去做。你自己最宝贵的精力要放在最重要的事情上,明白吗?” 当初为了保密的需要,叶治把研究院和工坊都交给了鲁奇,没有让别人插手。鲁奇既要管生产又要管科研,两头忙的不可开交,这样也非长久之计。 “嗯,哥,我懂了。” 看来还得给鲁奇补补课,再讲讲现代生产管理制度,要不然他就是有三头六臂也只怕不够用。 “老崔、老彭,衙门里增设一个制造局,专门负责工坊生产,听鲁奇差遣,相关人员要严格筛选。”叶治吩咐道:“还有,尽快在耀州、华州各建一座工坊,方便军器补给。” 现在摊子大了,必须建立专门的管理团队,就像一个现代化的企业,既有科研团队,又有技术骨干、车间工人,还得有管理团队,各个部门既分工又合作,分别对老总负责。 “军器之利大家都看到了,它能让将士们少流血、少伤亡。所以,研究院是重中之重,所有物资人员均优先供给研究院。”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二十三章 战略上藐视敌人 “下面各军说一下新兵训练和备战情况。” “左军可战!” 坐在叶治左手边的呼延通干脆利落。 “右军可战!” “中军可战!”坐下底下第一排的施全紧接着表态。 左、右两军在京兆府一战中兵员已达十万,所以此次新募的士兵主要是为了补充中军。 原本中军只有两万多人马,现在一下子扩充到十万,要全是新兵蛋子的话,短时间内没法形成多大的战斗力。 所以叶治从左、右两军各抽调了两万老兵到中军,而新兵则分别补充到三军。这样三军都以老兵为主,能以老带新,尽快形成战力,同时,三军的力量配备也比较均匀,这是叶治为即将展开的三线攻势做的准备。 “好,既然诸军皆可战,那就议一议如何战。” 会议进入了最重要的议程——战役部署,“我先说说我的想法。” “大家来看舆图。”叶治起身,指着身后挂着的关陕舆图道:“此战我们的目标想必大家都清楚,那就是秦凤路和永兴军路所余州县。” 宋朝行政区划,实行州、县二级制,同时在地方设置路,路是直辖于中央并高于府、州、军、监的一级监察区。宋太宗至道三年(997年),共分十五路,包括京东、京西、河北、河东、陕西、淮南、江南、荆湖南、荆湖北、两浙、福建、西川、峡西、广南东、广南西路。后析为十八路,又析为二十三路。宋神宗熙宁五年(1072年),分陕西路为永兴军、秦凤二路。 永兴军路下辖京兆、河中2府,陕、同、商、华、解、耀、虢、鄜、延、丹、坊、环、庆、邠、宁15州及保安军;秦凤路辖凤翔府,秦、陇、凤、阶、成、泾、原、渭、熙、河、洮、岷12州及镇戎、顺德、通远3军。 以陕西延边,多有战事,故在永兴军路和秦风路内还增设鄜延、泾原、熙河、环庆4路各设经略、安抚司(类似于军区)。 “我将此战的目标区域划分为西、中、东三部。” 叶治在舆图上一边比划,一边说道:“西线包括陇州、秦州、巩州、熙州、会州、河州、洮州、积石州、兰州;中线包括邠州、宁州、泾州、渭州、原州、镇戎军、德顺军、怀德军;东线包括丹州、鄜州、延安府、绥德军、保安军、定边军、庆州、环州。” 此次作战,叶治并没有将属于永兴军路的河中府、解州、陕州、虢州囊括在内,主要是这四府州除虢州外皆有黄河隔障,为慎重起见,将它们排除在外。 “左军负责西线、中军负责中线、右军负责东线,诸军可以异议?”叶治带着询问的表情看了看呼延通和种彦崮。 呼延通和种彦崮同时点了点头,应道:“没问题。” 叶治又扫了一圈堂下诸将,道:“既然没问题,那就照此筹划。至于这仗怎么打,我就不多说了,各军各显神通,我不管用什么办法,要求只有一个,拿得下守得住。” “有一件事情需特别留意。”一直在边上认真听讲的韩世忠忍不住提醒道。 “韩大哥请讲。” 开大会的目的之一就是集思广益,查漏补缺,韩世忠这个老甲鱼要指点,那是求之不得。 “陕西乃边陲,周围强敌环伺。此次出兵,延边州军定然震动,还需要小心提防西夏人。” 韩世忠感叹道:“西夏自立国以来,一直就是我大宋的劲敌,两国争战不休。我十八岁投军,就在兰州一带与西夏人厮杀。如果说金人好似猛虎,那西夏人就像饿狼,只要一有时机,就会冷不丁咬你一口,极为难缠。远的不说,就在绍兴八年,撒离喝因惧怕折可求握持重兵怨而生变,用计将他毒死。折可求一死,西夏人就乘机攻占府州、丰州,金人一点办法都没有。所以,此次出征,一是要攻城拔寨,二要提防西夏袭扰。” 韩世忠一说就说到了点子上。 在辽宋夏金四国中,国力最弱的应该是西夏,但从另一个角度讲,最强的也是西夏,这个民族政权身上有一种独有的狠辣韧劲和狡黠,让它能够一直屹立西北而不倒。 西夏自李元昊称帝(1038年)起,直到被蒙古所灭(1227年),历经十帝,享国189年。若是从881年李思恭拜定难军节度使起,李氏政权共计346年,比赵宋的历史还要长。 从李元昊称帝起,西夏对外征战不断,通过战争,这个政权得到了承认,站稳了脚跟。 尤其是和大宋之间,前后历经五次大战,从仁宗朝一直打到了徽宗朝,断断续续搞了近八十年。 西夏一直奉行打得过就横,打不过就怂的原则,大宋在西夏战事上耗费了无数国力,却没有占到什么便宜,由此可见西夏人的厉害。 “韩大哥说的没错。” 种彦崮接话道:“我种家自高祖(种世衡,种家军创始人)起,三代都在西北边陲与西夏人作战,对西夏人的痞性最是清楚不过。” “彦崮这个痞字说得好。”韩世忠点头道:“西夏人惯用诈,对付他们再谨慎小心都不为过,切莫有丝毫大意。” 叶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要在出兵之前再来个集体学习会,了解一下宋夏的交战史。 “还有。”韩世忠继续提醒道:“西北边军多是汉人,他们身经百战,最擅对付西夏人,又有大功于华夏。所以此次出征,对这些边军要尽力招揽,少一分折损,对靖边就多一分好处。” 秒懂!就是这些人不能瞎搞呗。 这些人虽然出身贫寒,又没什么文化,可能还有很多臭毛病,可却像产业工人一样是宝贝、是人才。 对于人才,我们要像沙漠渴望雨水、蓝天渴望白云一样,去追求、去珍惜、去善用,只有聚八方英才、各尽所能,我们的事业才能蒸蒸日上! “韩太尉的教诲想必大家都清楚了。” 叶治强调道:“此次出征干系重大,各军务必小心谨慎,不可轻忽大意,我在此预祝诸军马到成功!” “万胜!” …… 第二天,叶治、种彦崮、呼延通、施全和韩世忠几个还一起开了个闭门会。 虽然叶治说仗具体怎么打看各军各显神通,不过此次三军要各自为战、独当一面,不单是呼、种、施三人,连叶治自己都有点小紧张,毕竟他们之中只有呼延通实操经验足些。 而呼延通心里也没底,他的实操经验主要是冲锋陷阵、上阵厮杀,而不是行军布阵、运筹帷幄。 要说战争是门艺术的话,他们几个感觉还刚入门,以后艺术水平能有多高还有待检验。 不过韩世忠身为中兴四大名将,戎马一生,他可是满身的战争艺术细菌。 所以闭门会,实际上是几人向韩世忠讨教。 韩世忠也不含糊,将自己半生戎马的心得体会倾囊相授,让众人几有茅塞顿开之感。 聊着聊着,不可避免地从形而上聊到形而下去,几个人纷纷请教这仗到底怎么打最合适? 韩世忠捋须含笑不语,让叶治先说说自己的想法,不知是存了考校叶治的心思啊,还是觉得自己也说不好。 反正叶治是当韩世忠在考他。 对于这个问题,叶治反反复复想了很多遍。 首先从结果上看,取胜应该问题不大,毕竟三十万大军不是泥捏的。可是既要结果圆满,又要过程漂亮,那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既圆满又漂亮,叶治用一句话概括,就是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战果。 代价要小,那就必须减少甚至避免出现变数和不可控因素。 叶治经过深思熟虑,提出了长驱直进、由外而内的总体战略。 即三路大军各自沿官道直进,西路直驱兰州、中路直驱镇戎军、东路直驱绥德军。拿下延边三大重镇后,再取其余边州,在外围形成一个包围圈,既可以防止西夏人出幺蛾子,又可以完全孤立剩余州军,消磨其对抗的意志,最后由外向内发力,一举扫平全境。 这是叶治能够想到的最优方案,这一方案也得到了韩大将军的高度肯定,他夸赞叶治同学之策深得无常势无常形的兵法要旨,别出机枢,让人耳目一新,豁然开朗,并再一次感叹后生可畏。 “大家要在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 “嗯?此话何解?”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二十四章 打到他们服为止 韩世忠还没听过这么新奇的说法,而种彦崮几人早就习惯叶治突然不说“人话”,见怪不怪,不过对这句话,大家都等着他的注解。 “在战略上要蔑视敌人,就是要有必胜的信心。” 叶治心里暗暗地给韩世忠点了个赞,笑着解释道:“在战术上重视敌人,就是不能自大,不能低估敌人而麻痹轻敌;在每一场战斗中,都要保持谨慎的态度,保持清醒的头脑,不鲁莽蛮干,要毕其功于一役。” 众人若有所悟地点点头,韩世忠叹道:“贤弟之兵机,愚兄不及啊。” “韩大哥,你就别赞夸我了。跟你比,我那点道行差远了。” 你们这样相互吹捧,真的好吗。 “所以,此战我们要有必胜的信念。”叶治继续鼓动打气道:“从实力对比看,取胜并不是什么难事。而且,我估计此次出征,真刀真枪厮杀的机会并不会很多。” “哦?为何?”种彦崮有些不信能兵不血刃。 “金兀术大败后,关陕各路州县胆气已丧,怎会还有顽抗之心呢。”叶治解释道:“我看真心替女真卖命者寥寥无几,所谓树倒猢狲散,谁会蠢到为了不值当的东西连身家性命都不要?” 种彦崮不解地问道:“可咱们不是已发出了劝降书,却为何不见有州县来投?” “那是人性使然。” “人性?”三字经还是背过的,种彦崮问道:“那你说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 “呵呵,今日咱们不论善恶。”叶治可不想被带跑偏了,“我说的是因为每个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性。” “嗯,趋利避害确实是人之常情。”韩世忠点点头,道:“可这与不肯归降又有何干系呢?不是弃暗投明对他们更有好处吗?” “呵呵,可人家未必这么想。” 叶治笑道:“如果眼前有看得见的好处,那人人都会争先恐后。可如果摆在眼前的不知道是好处还是坏处,那没有人会愿意做出头鸟。这就好比一个暗箱子里,可能是一条毒蛇,也可能是金银财宝,谁会愿意第一个把手伸进去呢?所以,这种情况下,人人都会选择观望,都想着别人先伸手进去试一试,反正箱子里的东西一个人独吞不了。眼下的情势就如同这个暗箱,弃暗投明有好处也有风险,万一咱们不争气,让金兀术东山再起卷土重来呢,到时候金兀术秋后算账怎么办?” “哦,原来他们是存了这个心思,我说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原来都在犹豫观望。” “没错。这些人心里有的只是犹豫观望,而不是斗志。大家想一想,靖康之难,女真多少兵马就横扫中原了,女真所过之处,又有多少州县拼死抵抗过?” “十不存一。” 韩世忠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痛心地说道:“金人所过之处无不望风而逃,或是干脆屈膝投降,能为国死节者寥寥数人而已。” “所以,同为汉家苗裔尚不能为赵氏守节,更何况是异族呢。只要有人第一个伸手,其他人就会望风景从。” “可你不是说箱子里是好是歹暂且不知,谁会愿意第一个伸手呢?”种彦崮觉得有些自相矛盾。 “呵呵,这就是第二个问题。”叶老师似乎早有准备,就等着种同学如此一问,“不愿意伸手,那咱们就让他不得不伸手。” “哦?愿闻其详。”韩世忠也来了兴致。 “我先问大伙一个问题,伸手被蛇咬一口和脖子上挨一刀,你们会选哪个?” “那还用问。”种彦崮有些鄙夷道:“脖子一刀性命就结果了,被蛇咬一口最多废条胳膊。” “所以,你们要做的就是让他们觉得不伸手就得脖子上挨刀子,不得不伸手。”叶治摸了摸下巴,道:“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叫不见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掉泪。” 韩世忠一乐,笑道:“嘿,这是哪门子说法。” “嘿嘿,就是说人都会存侥幸之心,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踏出的那一步的。既然人家不愿,那咱们就做做好事,在背后推他一把。” “嗯,有理。”韩世忠叹道:“贤弟对人心揣度之透彻,真是洞若观火啊。” 又得到了韩世忠的夸赞,叶治会心一笑,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只要有一城降,就会有百城降。所以,第一仗极为重要,对于犹豫不决者,我们要坚定其心、促成其事;对于敢负隅顽抗者,要施以雷霆手段,杀一儆百,毫不留情。” 叶治看了几人一眼,怎么还没有人追问如何坚定其心呢,哎呀,我都准备好答案了。 “如何坚定其心、促成其事呢?”叶治见大家都没反应,只能自问自答:“不外乎三样:迫之以力、诱之以利、激之以义。” 哎呀,麻蛋,我这兄弟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以前我怎么没发现。 “什么力利义的,赶紧给我们说道说道。”韩世忠有些急不可耐地催促道。 这就对了嘛。 叶治满意地解释道:“练武之人讲一力降十会,我大兵压境,须以势压人,让他们根本生不起任何抵抗之心,此为迫之以力;诱之以利,就是让人家觉得弃暗投明有奔头,有好处,必须要这么干,要不然就对不起自己;激之以义嘛,就是要激之以忠孝节义和民族大义,让他们觉得不弃暗投明的话自己就是畜生。” 种彦崮几人听得点头如小鸡啄米,看来又被叶治成功洗脑了一回。 “总之一句话,就问服不服,不服就开干。” 叶治毫无障碍地瞬间调换到匪气模式,叫道:“道理说不通的,就打到他们服为止!” 五日后,三路大军开拔。 种彦崮率白虎军前往耀州,施全领中军大部往乾县,呼延通领青龙军往宝鸡,此三地作为三军前进基地,做好准备后,将正式发动三线攻势。 …… 韩世忠来了半个月,该干的都干了,该吃的都吃了,该说的也都说了,实实在在是潇洒走了一回。 他见叶治开始忙活,也不愿在继续叨扰,于是叶治随着呼延通的大部队一起送韩世忠回大散关。 大散关还是那样的巍峨,提前接到通知的杨从仪亲自赶到大散关迎接韩世忠,再次见到叶治,杨从仪既羞且愧。 羞愧归羞愧,难堪又怎样,该有的姿态还是要有的,谁叫这小子突然就成了自己的气人不。 游华的话好像给杨从仪提了个醒,杨从仪抹了下额头上的汗,堆起笑讨好道:“幸得大人费心经营,大散关和黄牛寨才有今日光景,关内百姓对大人一直念念不忘,大人何不移步关内,好让末将聊表寸心。” “哈哈,杨将军有心了。”叶治笑道:“只是我公务繁忙,今日就不叨扰了,他日有闲暇再来一晤。” “好,好,末将就恭候大人大驾光临。” “贤弟,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天色不早了,你回吧。”韩世忠拍了拍叶治的肩,唏嘘感慨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好自珍重!” 叶治神情一黯,紧紧地握住韩世忠的手,道:“韩大哥好好保重,我们兄弟定有再见之时。” 韩世忠眼中不知不觉蒙上了一层雾气,他拍了拍叶治的肩膀,想开口却又默然无语,最后重重地点点头,便转身往巍峨的大散关大步而去。 看着韩世忠挺拔而又萧索落寞的远去身影,叶治百感交集,心中一热,大声吟唱了起来: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二十五章 说走就走的旅行 惜别韩世忠,叶治带着离愁别绪回到了宝鸡。 宝鸡城外营垒蔽野,呼延通的十万大军正在此做出征前最后的准备。 头一次单独统领大军出征,说不紧张都是骗人的,心里没底的呼延通,逮着叶治又来问计。 “老呼,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叶治勉励道:“该说的,我都已经交待过了,总之记住那句话,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就出不了问题。” “嘿嘿,官人说的是,可俺感觉心老是悬着,不得劲。”呼延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您不在身边,总觉着不踏实。” “呵呵,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咱们呼大将军能征善战,还能被这点小事难倒?”叶治打趣道:“我答应,恐怕韩大哥也不答应。” “嘿嘿,官人说笑,说笑了。” “我相信肯定难不倒你的。”叶治叮嘱道:“现在大势在我们这边,别畏手畏脚,也别毛手毛脚;不论遇到什么样的困境也不要丧失必胜的信念,不管有多顺利也不要麻痹大意,我等着给你们庆功。” “好了,不多说了,我还有事呢。” “官人这么快就要回长安了吗?” “暂不回长安。难得出来一趟,我打算顺道去转转,好些个地方都没走过,总得去看看老百姓日子都过得怎么样,那些个父母官是不是真的称职。” 嘿,原来是来了微服私访的瘾头。 关中两府四州的一些偏远县,叶治还真没去过,像凤翔府下的普润、麟游,京兆府的奉天、乾佑,商州、耀州、华州等大部分县。 叶治打算从宝鸡北上凤翔,再到普润,然后往东去麟游、奉天兜个半圈回长安。那些个亲民官汇报的再好,还不如自己实地去走走看看。 而且叶治特别喜欢偷偷的进村,打枪的不要,谁让咱这么低调内敛呢,招摇过市的事情咱可干不来。 对于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叶治还是很期待的。 在宝鸡盘亘了半日,他便带着夏侯镜、阿呆、阿瓜踏上了前往普润的旅程。 普润和麟游都是典型的山区县,位于黄土高原的南缘。 普润县是隋大业元年(605)于旧杜阳县细川谷置马牧,设立了普润屯,后废屯设县。 别看普润是个从马牧发展而来的弹丸小城,实则有着很重要的战略地位。在渭河通路被堵死时,西北的少数民族想入侵关中,往往会从普润这里南下。 唐上元元年(760)凤翔节度使崔光破党项羌于普润;大历九年(774)吐蕃进攻普润,被抱玉击退,可见此地位置之特殊。 过了凤翔,往北走二三十里就进入了山区,黄土高原的山峦起伏、千沟万壑占据了眼前的所有视线。 “官人,你说这山包包咋就看不到头呢?”走了这么长的时间,眼前除了山包还是山包,阿呆这个本地仔也不禁生起了好奇之心。 “呵呵,它就这么广大,有啥办法。”叶治笑着解释道:“咱们脚下这块地方叫黄土高原。” “黄土高原?”阿呆奇道:“我以前咋没听过这名字。” 听过才怪哩,叶治心里暗笑,道:“那我好好给你们科普一下。” “科普?啥叫科普?” 阿瓜一愣,大官人又开始不说人话了? “呵呵,别打岔。我给你们讲讲,脚下这块地方,所有的山包包都是黄土垒成的,所有叫黄土高原,又叫黄土高坡,这块地方可大着哩。” “有多大?” “东西两千里,南北一千六百里,这么说吧,咱们骑马一天走一百里,从南往北要穿过黄土高原的话,得走半个月,从东往西得二十天。” “我滴个乖乖,这么大?”阿呆几人大大吃了一惊,“这么大的地盘全都是黄土包?” “嗯,没错,要不然怎么叫黄土高原,这黄土高原还是天底下黄土包最多的地方哩。” “大官人您是怎么知道的?” “瓜怂!”还未等叶治回答,阿呆就骂了起来,“大官人是神仙下凡,有什么事是官人不知道的。” 阿瓜有些羞愧地挠挠头,没敢再说话,自己居然敢质疑神仙,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呵呵,你们知道黄河为啥叫黄河吗?” “俺知道,”阿瓜抢答道:“因为河水是黄的。” “嗯,那为何黄河的河水是黄的呢?” 这还用问,“水里都是黄沙呗。” “没错,黄河里的沙子就是从脚下这片高原里来的,天上的雨水不断地冲刷,把泥土冲到了河里,河水变黄了,才有了黄河的称呼,有些河段,一碗河水都有半碗沙子哩。” “俺滴天呐,这么多!” “嗯,黄河泥沙多,在这黄土高原还看不出什么危害,可到了下游,危害就大了。” “啊?泥沙还有害?”阿瓜觉着有些不可思议:“泥沙有啥害处?” “嗯,黄河到了下游,因为是平原,河面变宽,水流变慢,泥沙就慢慢地沉下去了。”叶治用手比划着,耐心地解释道:“泥沙越积越多,河床就会慢慢抬高,为了不让河水淹掉城池,百姓就要筑堤坝。结果是河床越抬高,堤坝也越高,到最后河水都要比城池还高了。你们想想,万一堤坝要溃了,河水从头上冲下来,老百姓能跑得了吗。” 阿呆阿瓜狠狠地咽了咽口水,显然是被叶治说的“黄河之水天上来”的场景惊到了。 “好了,别愣着了,看着天色,估计要下雨,抓紧赶路。”叶治吩咐了一句,就催着青狮,加快了速度。 说要下雨,没多大会儿工夫就真的下起雨来了,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了下来,迅急的雨势和关中汉子的性格一样豪迈。 “官人,先找个地方避避雨吧。”阿呆喊道:“雨太大了。” 叶治抬头看了看黑沉沉的天,叫道:“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到哪儿避雨,我看着雨势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继续赶路,麻务镇应该就在前头不远啦,驾!” 见叶治坚持继续赶路,阿呆阿瓜几个也只好冒着瓢泼大雨紧紧跟着,在泥泞的山路上快马加鞭。 雨势越来越大,几人全身上下皆已湿透,虽说已是三四月间,春暖花开,但不期而至的浇头雨还是让人冻得直哆嗦。 “官人,快看!” 冒着密集的雨线,透过模糊的视线,一个坐落在山坳坳里的镇子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应该是麻务镇了,走!” 叶治精神一振,拍着青狮的脖颈,青狮兴奋地嘶鸣了一声,放开了蹄子。 要说麻务镇是个镇子有点勉强,看光景就山坳坳里的一个村落,约莫百来户人家,全都是黄土高原特有的民居形式——窑洞。 山坳里是下沉式的窑洞四合院,而四周沿山则都是台阶式的靠山窑,不少窑洞已经燃起了豆点的灯光,湿漉漉的空气中似乎还有一股饭食的香味传来。 “嘭嘭嘭!嘭嘭嘭!” 阿呆挑一间较大的四合院,急切地拍起门来。 “谁个?” “乡党!是额,快把门儿开开。”阿呆听有人回应,扯着声音喊了起来。 “吱呀呀。” 院门打开,一个身穿蓑衣头戴大斗笠的老汉细细地打量起了阿呆几个。 “乡党,额们是从凤翔来,天黑了,又下大雨,想到您这里避避雨,成不?” “原来是几个后生,赶紧进来,这么大的雨要淋生病嘞。”老汉赶忙将院门全部打开,领着叶治几人进了院子。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二十六章 山崩地裂 院子还真不小,正面有一溜五间的窑洞,左右两侧还各有两窑,一看就是人丁兴旺。 “二蛋!二蛋!”老汉扯起嗓子喊了起来。 中间窑洞里探出一个脑袋,问道:“大,咋咧。” “你把马匹牵到牲口棚去。” “好勒,来客人了这是?” 二蛋一边应着,一边披上挂在外墙上的蓑衣,从叶治几人手中接过缰绳,阿呆和阿瓜从马上取下了随身的包袱。 老汉招呼道:“赶紧进屋。” 屋子里摆了两张四方桌,满满当当地坐着人,男的女的老的小的,正在吃饭,满屋子馍馍的香味。 所有人一脸好奇地盯着眼前这四个陌生的落汤鸡,“婆姨,赶紧去拿几件干净衣裳,让几个后生把湿衣服换了。” 老妇闻声,下了炕,带着媳妇到了里间。 这窑洞里还有左右两个小门,和旁边的窑洞相通,类似像套间一样,设计倒是方便。 “后生,赶紧去里屋把衣服换咧。” 不一会儿,老妇就和媳妇从里屋里出来,一脸慈祥地看着叶治几人。 换下了湿衣,身上逐渐有了暖意,不过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 “嘻嘻……”咕咕叫把屋内的几个小屁孩逗笑了,叶治捂着肚子笑着对几个小屁孩眨了眨眼睛。 “婆姨,赶紧去下几碗面条,多放些辣子,给后生们去去寒气。”老汉见馍馍不够吃,赶紧吩咐老伴去下面条。 “好嘞。” 老妇笑着应了应,几个媳妇也都自觉地跟着婆婆一起去张罗面食。 “你们是去县城?” “是咧,额们几个去普润走亲戚。”阿呆笑着回答道:“没料到半路上下起雨来,还没谢谢大大收留咧。” “谢个甚?谁都有遇难处的时候哩。”老汉笑道:“就是额们乡下地方,没得甚好东西招待,你们莫嫌弃。” 老汉看这几人穿着谈吐不像一般人,特别是里头那个不是本地口音的,器宇轩昂,尤为装逼,所以怕有些慢待客人。 “大大太客气喽,是额们叨扰哩。” “老丈家里有几口人啊?” 趁着面条没上,叶治见缝插针,开始调研。 “家里有十二口人哩。”老汉能听得懂官话,用手比划道:“三个娃娃都娶了亲,有四个孙子。” “老丈好福气啊,儿孙满堂。”叶治又问道:“日子过得咋样啊?” “好咧。” 老汉黝黑而又如同黄土高原褶皱一般的脸上浮现起发自内心的笑容,“现在来了青天大老爷,年景又好,日子过得一年比一年好咧。” 叶治一听,心里那个喜滋滋的,你说的青天大老爷就是我吧,我就在你眼前,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这么说来县里的官长还不错?” “好哩。”老丈由衷地夸赞道:“县里的吴县令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额们百姓有福气的很!” 叶治满意地点点头,普润县令他印象挺深,办事认真的几乎有些刻板的瘦弱小老头,有着一个很神俊的名字——吴一帆,搞得叶治当时差点没跟他要签名。 “面来咧。”一阵浓郁的面香随着喊声扑鼻而来。 “先吃面。”老丈笑呵呵招呼道:“乡下人家没什么好招待的,只能吃饱肚子。” “好香啊!” 叶治真是感觉自己的魂都被香味给勾走了,他狠狠地咽了咽口水,笑着赞叹道:“我还没吃过这么香的面条哩。” 四只如脸盆大的碗里满满当当,上面铺着碧绿的菜叶、金黄的蛋花,居然还有几片如琥珀般剔透的腊肉,一勺红彤彤的辣椒,半勺滚烫的猪油一浇,一碗地地道道的油泼面,正散发着让人难以抵挡的香气,人间至美不过于此! 叶治几人早已腹中空空如也,哪抵挡的住如此抓心挠肺的诱惑,各个袖子一撸,捧着海碗,筷子搅了搅、拌了拌,就迫不及待地“呼呼”如风卷残云,扒拉起面条。 “慢点,慢点。” 看到几个年轻后生吃得如此凶猛,老妇的脸上绽开了笑容,客人呼呼吃面的响声就是对主人家手艺最好的夸奖。 “好吃!真好吃!”阿瓜一边往嘴里扒着面条,一边竖起大拇指。 油泼面又香又辣又够劲,几人吃得热汗直冒,痛快淋漓。 “噢……。” 阿瓜发出了一声极其痛快而又满足的呻吟声,硕大的海碗里已经吃得丁点儿不剩,连汤都喝了个底朝天,就差没把碗给舔干净。 “噢……” “噢……”这个声音有毒会传染,搞得洞房都没这么爽过似的。 “痛快!” 连夏侯镜这个闷葫芦都情不自禁地发出了感叹,所有人都吃得大汗淋漓无比畅快,而且碗都可以不洗了。 “饱了吧?” “嗯嗯,饱了,这是额吃过的最好吃的油泼面哩。”阿瓜抚着微微鼓起的肚子,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吃饱了就好。”老汉脸上笑成了花,“看这天,雨一下子是停不了哩,今天就住下吧,明个再走。” “那额们就住下咧。” 老丈家窑洞多,左厢两窑就空着,稍微拾掇拾掇就能睡。 老丈考虑的很周全,特意生了些火,去去窑洞里的湿气,也便于晾干叶治等人的湿衣物。 天好似漏了一块,一直没完没了地下着大雨,这在半干旱的黄土高原可不多见。 “官人,早点歇息吧,累了一天了。”阿呆一边整理好被褥,一边提醒道。 “嗯,你也去歇着吧。” 夜黑黢黢的,大雨又没有停歇的样子,这年头娱乐又基本靠手,百无聊赖的叶治只好上炕躺着。 兴许是劳累加上雨水浇了个通透,人有些困乏,不一会儿工夫,暖暖的被窝里就传来了酣睡声。 这是一个深沉而又血腥的梦,千军万马在狠命厮杀,岳云全身浴血,手持铁锥枪,被无数妖魔鬼怪围困其中。 无数妖魔被铁锥枪撕碎,可妖魔鬼怪却怎么也杀不完杀不尽。 叶治要冲上去解救,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如同石化一般,丝毫不能动弹;他又想竭力的叫喊,又感觉自己的喉咙被卡住一般,根本发不出什么声音,他急得汗如浆出。 突然间,叶治又像是听到了青狮在嘶鸣,声音在尸山血海的炼狱世界里显得如此的悲切。 “官人,官人。”一个渺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啊!” 叶治奋力地挣脱这令人窒息的控制,突然感觉身上一松,整个人几乎是弹着坐了起来。 “官人,官人。” “嗯?” 原来那个渺远的声音真的存在,是夏侯镜在门外焦急地唤他,“夏侯,怎么啦?” “官人,青狮一直在叫,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叶治聚耳一听,雨还在下,噼里啪啦的雨声中青狮急促的嘶鸣里透着一种不安。 叶治急忙披衣下炕,开了门,道:“走,去看看!” 牲口棚也是窑洞,就在院子的另一边,和叶治几人住的窑洞两两相对。 叶治几人冒雨冲到对面,借着阿瓜手里擎着的松明火把,只见青狮一边叫一边焦灼地刨着蹶子,还时不时地用头去挤另外几匹马。 另外几匹马见青狮老大发威,一声都不敢吭,不知所措地缩在一边。 “青狮,怎么啦。” 叶治一把拉住青狮的缰绳,轻轻地拍抚着青狮的脖颈,青狮在叶治的安抚下终于安静了下来。 青狮好像通人性,它用头顶了顶叶治,又是叫唤了几声,虽然没有刚才的声嘶力竭,但还是同样焦灼。 “官人,青狮咋咧?” 叶治看了看黑黢黢的雨天,皱着眉头说道:“肯定有事情要发生。” “咋咧?” 听到动静的老丈也冒雨赶了过来。 结果还没等叶治回答,众人就感觉脚下晃了晃,紧接着就是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隆巨响,然后整个山坳坳就鸡飞狗跳了起来。 “额的娘啊,地动哩!”阿瓜吓得跳了起来。 “快,快去把人都叫醒,到院子里来。”叶治焦急地大喊:“把牲口马匹都牵出来,快!” 尽管他不能确定是不是地震,但人命关天的事,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不过幸好,轰隆一声巨响之后,除了雨声依旧,世界像是沉睡中的巨人,偶尔打了个嚏后又恢复了沉寂。 “啊……!” 突如其来的尖利哭喊把众人吓了一大跳,也将沉睡的山谷惊醒了。 “咋咧?”老丈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该是山崩了,在那边。”叶治朝着巨响传来的方向说道:“走,快去看看。”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二十七章 要想富多种树 此时,下个没完没了的雨好像完成了任务一样,突然止住了。 叶治几人和老汉家里几个举着火把出了院子,不单是他们,陆陆续续有人举着火把从家里出来,众人朝着哭声传来的地方赶去。 众人赶到地方一看,都被眼前的景象给惊住了,一大片的山体就像稀面一样流了一滩。 依坡而凿的两层靠山窑,下一层窑洞被严严实实给埋了,上一层窑洞估计是塌了。 “快救人!”叶治大喊道:“回去拿锄头、镐子,再多喊点人来!” 自觉站在抗灾抢险c位的叶治这么一喊,愣住的百姓才纷纷恍过神来,四散去喊人找工具。 “哐哐哐……!” 不久,急促的锣鼓声响彻山坳,里长也赶到。 “从两头往中间挖,大伙儿动作麻利点。” 时间就是生命,必须争分夺秒。 不幸中万幸的是塌方的面积并不是很大,就是三间窑洞的范围,而且都是黄土,清理起来比较容易。 全村子的青壮都出动了,挖的挖、挑的挑,所有人挑灯夜战,轮番上阵。 而老天爷像是发了善心,再没掉过一滴雨,所以进度不算慢。 更让人意外的是大概两个时辰后,普润知县吴一帆居然带着两百兵丁赶到,此时东边已露出了鱼肚白。 村里的青壮干了大半夜都累得不行,两百兵丁及时杀到,二话不说迅速接过了救人的重任。 而叶治见吴一帆杀到,也非常自觉地将c位让了出来,偷偷地观察起明星县令的指挥艺术来。 村里的人挖大半夜,已经把下层左右两侧的窑洞成功清了出来,救出来一家子,人都没大碍,就是被吓懵了。 不过上层窑洞估计有点悬,从已经清理的范围看,多半是塌了。 不过不管如何,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不能放弃。 两百兵丁战斗力爆表,而且作风顽强,清理的速度快了一筹都不止。 几百号人如火如荼地一直干到了中午,总算把所有窑洞都挖了出来。 不幸的是上层的三间窑洞几乎塌光,一大家子六口人全部不幸遇难。 吴县令像只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地坐在一条从废墟里挖出来的条凳上长吁短叹,身上全是泥,整一个泥腿子。 “擦擦吧。”叶治朝吴县令递过去一条巾帕。 吴县令显然还没有从悲伤中走出来,他闻声有些木然地接过巾帕,紧紧地攥在手里。 “人死不能复生,不要太悲伤。”叶治看着吴一帆悲伤逆流成河的样子,劝慰道:“天灾在所难免,你也莫要自责。” 好一会儿,吴县令才有点回过神来,他转过头好奇地打量起在身边这个用官话喋喋不休的人来。 这是一张年轻而又帅的一匹的脸,剑眉星目间透着智慧、果敢和坚毅,有一种让人忍不住要臣服和膜拜的气度。 最最让吴县令讶异的是,这张带着泥巴的脸怎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难道在哪里见过? 吴县令拼命地在有些短路的脑子里搜索比对着眼前这张脸。 叮! 是,是,是他? 是他! 就是他! 那个像天神一样的男人! “相、相公,您怎么会在这里?!” 吴县令一下子蹦了起来,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粗布衣裳一副庄稼汉打扮的叶治,脑子真还有些转不过弯来。 “属下无能啊。”吴县令满怀愧疚地痛呼一声,扑通就跪了下来。 “吴大人,您这是?” 刚好来禀报的里长看到这一幕感觉有点懵,堂堂县令大老爷怎么就给个小后生给跪了呢? “快,快跪下。”吴县令喊道:“这是咱们的叶相公,青天大老爷!” “啊!” 里长大吃一惊,连忙喊道:“乡亲们!青天大老爷来啦!青天大老爷来啦!”说着就如同敬畏神明似的拜倒在地。 经里长嗷嗷这么一喊,所有兵士百姓都围了过来,看叶治这扮相,有人小声嘀咕道:“哪个青天大老爷?” 里长耳尖,回头狠狠呵斥道:“瓜怂,瓷马二愣的!是额们家里供着的青天大老爷,还不快跪下!” 一实锤是家里供着的那个青天大老爷,兵士和百姓都纷纷拜倒在地。 “父老乡亲们,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叶治一边喊着一边扶起了吴县令和里长,脑子里在想,值此抗灾抢险的重要时刻,自己是不是要做个简短的发言呢。 “乡亲们,将士们!” 叶治叉着腰肌,清了清有些干渴的嗓子,喊道:“人没救回来,我和大伙儿一样悲痛。不过天灾无情人有情,让我感到欣慰的是我看到了乡亲们的善良、淳朴和大爱。” 叶治也不管乡党们能不能听明白他满嘴的现代官话,“同时,我也看到了父母官的爱民如子,我相信在吴县令这样的好官的带领下,咱们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就像柿子一样越过越红火的。” 叶治对吴一帆同志点了点头,吴县令也是个玲珑的人,他立刻会意,对着大伙儿喊道:“大家都忙去吧,该收拾的都收拾妥当。里长。” “大人。” “让遇难的百姓早点入土为安吧,所需银钱衙门出。” “嗯。”里长应了一声,就忙着去张罗了。 “相公,您怎么会在麻务?” “先不说这个。” 叶治拍了拍吴县令略显瘦弱的肩膀,我总不能告诉你我是来微服私访的吧,语重心长地说道:“老吴啊,此次教训深刻啊。” “是属下无能,让百姓受苦了。”吴一帆脸色一黯,自责之情溢于言表。 不过内心之中又是一喜,刚才叶治喊他老吴,能让叶治这么叫的也就老呼、老崔、老彭几个,叶治越随意,越说明他把你当自己人,这是一项政治待遇。 “我不是要追究你的责任,天灾人祸总是难免,山崩地裂的事情也不是你有能耐就能避免的,要不然论无能,还得数我无能,毕竟是在我眼皮底下发生的。”叶治点拨道:“咱们现在要做的是亡羊补牢。” “亡羊补牢?”吴县令有些不解地看着叶治,这人都笔挺地躺在那儿了,还能活过来? “对,亡羊补牢。”叶老师开始耐心地给吴县令补课,“咱们要想想办法,怎么样让同样的悲剧少发生甚至不再发生。” “请相公指点。” “你知道山为什么会塌吗?” 启发式教学开始,吴县令很配合地摇了摇头。 叶治从地上抓起一把土,道:“你看这黄土,土质松软,没有什么黏性,只要大水一冲,就流光了。咱们脚下这千沟万壑其实就是无数年来雨水冲刷形成的。” 吴县令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问道:“天总是要下雨的,那可如何是好呢?” “要防止水土流失、杜绝山体崩塌之患,其实有一个很好的办法。” “哦?”吴一帆精神一振,目光灼灼地盯着叶治。 “那就是多种树。” “多种树?”吴县令一时半会儿还没法把种树和固沙固土联系到一起。 “俗话说,前人种树后人乘凉,其实,种树可不单单是乘凉。你看看周围,树木茂盛的地方和那些光秃秃的地方有何不同?” 吴一帆举目四望,仔细地观察了起来,隐隐间发现不一样,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见吴县令蹙眉苦思而又不可得的样子,叶治指点道:“你看树木茂盛之地是不是水土保持的比那些缺树少木的地方要好很多呢。” 叶治像是为吴县令拨开了眼前的迷雾,他一拍大腿叫道:“是啊!” “这就是树木的一大作用。” 叶治解释道:“无论树也好,草也罢,其根须就如同网笼一般,能牢牢地吸住沙土。有树木的地方,水土自然不易流失,而没有树木的地方则相反。你再看塌方的地方,顶上是不是童山濯濯。” 这么一对比一分析,吴县令终于恍然大悟,道:“原来里边还有这么深奥的门道,属下明白了。” “所以一定要让百姓多种树。” 叶治叮嘱道:“只有这样,才能避免同样的惨祸。脚下的黄土虽然易流失,但土质松软肥沃,非常适合种植瓜果树木。百姓多植瓜果树木,不单可以稳固水土,还可以增加收入,一举两得。” “属下明白了,属下一定让百姓多植少砍。” 叶治欣慰地点点头,道:“这件事要做好了,对子子孙孙、千秋万代都是大功德啊。”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二十八章 腊酒多了也伤人 普润县城就在麻务镇北二十里,善后的事情处理完,吴一帆就力请叶治前往普润视察指导工作。 普润肯定要去,因为下一站要到麟游,必须从普润走。 叶治到了普润,东转转西走走,亲眼看亲耳听,吴县令的工作业绩和治理能力还是非常不错的,百姓有口皆碑,叶治表示非常满意。 待了两天,叶治等人便离开普润前往麟游。 麟游县在普润东一百二十里,东邻永寿、乾县,南俯扶风、岐山,北依新平、灵台,秦汉时即设县治。相传隋义宁元年,境内仁寿宫中出现白应龙,四处祥游,更名为麟游,沿用至今。 麟游靠着杜水,环境位置相对普润还要优越些,县令姓蔡,名旭昆,叶治记得以前有个挺火的篮球明星好像也叫这名。看来即便千年过去,根植于国人文化基因中某些方面的审美观还是没有变。 叶治感觉自己就像个吟游诗人在采风,走走停停、看看听听,没有惊动小蔡同志。 小蔡同志也没让叶治失望,从掌握了解的情况来看,他也是个勤政的好领导。 目前合格率百分之百,叶治的心情也挺不错。 在麟游晃荡了两天,又往下一站走。 沿着杜水往东而下就是京兆府的乾县,走完乾县也刚好顺路打道回府。 不过叶治没有按套路出牌,而是选择从山间小道直接南下往岐山走。 叶治选择往岐山走,完全是因为阿呆和阿瓜这两瓜怂,他俩就像发情的种马,天天吵着嚷着回家娶媳妇。 这回出来,叶治打算顺路去瓜怂老家转转,看看能不能帮他们早些结束处男生涯。 瓜怂是岐山县岐阳镇人,岐山县是中华民族的发祥地之一,是炎帝生息、周室肇基之地,因境内的岐山而得名。 岐山也叫西岐,传说周文王在岐山时,有凤凰来岐山,在此栖息鸣叫,人们认为凤凰是由于文王的德政才来的,是周兴盛的吉兆,因此有了凤鸣岐山的典故。 从山道出了黄土高原就是岐阳镇,阳者,山南水北,岐阳就在岐山之南。 …… “大,娘,额们回来咧!” 许久没回家的阿呆阿瓜还没进门就兴奋地喊了起来。 “啊!”院门传来了一声惊呼,“是呆瓜吗?” “娘,是额们,快开门!” “他大,娃们回来咧!” 随着惊喜的呼喊,小院门打了开来。 “娘!” 阿呆和阿瓜早冲了上去,紧紧握住了母亲的手,激动地喊道:“娘!额们回来咧。” “大!” “娃儿们回来啦,好!” 老瓜看到又壮实了不少的一对瓜儿,只一个好字就充分概括了内心的激动和骄傲,看来当初让瓜娃去当兵的决定是对的。 现在他老胡瓜在镇子里可长脸了,谁人不知道老胡瓜家的瓜怂兄弟就跟在叶大相公身边,有出息着哩。 人怕出名猪怕壮,瓜怂兄弟跟了叶治后,家里的门槛都快被媒婆给踩断了,可不管姑娘家条件有多好,老胡瓜总是笑着婉拒,说孩子的事由孩子做主。 真是老胡瓜,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不好使了? “这两位客人是?”品尝过团聚喜悦的老胡瓜终于看到了有两张生面孔。 “大,娘,是大相公来咧!” “大相公?!”老胡瓜有点不敢肯定是不是那个大相公。 “嗯!”呆瓜无比激动地点头,道:“是大相公!” “瓜怂,瓷马二楞。” 老胡瓜突然瞪眼骂道:“咋不早说咧。相公,小老儿失礼了,恕罪恕罪。”说话间拉着老婆子就要跪拜行礼。 叶治眼疾手快,急忙把二老扶住,急忙道:“都是自家人,不兴这个,不兴这个!” 二老恭恭敬敬地把叶治迎进门,老胡瓜招呼了一会儿,便和老婆子一起去市集上置办酒菜去了。 “你们的梦中情人住哪儿?”两个老的不在,叶治说话也随意了,“赶紧约来我看看,合适的话,我给你们说媒去。” 呆瓜没想到叶治这么不含蓄,不禁小脸一红,羞得夺门而逃的心思都有,大相公怎么跟海参一样不正经。 “哟,哟,哟,这会儿不好意思起来啦。”叶治怪叫道:“前头是谁哭着喊着要成亲来着的。” 阿瓜尬笑道:“嘿嘿,就在对门。” “哎哟哟,原来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哎哟,这么大的男人还羞什么羞,男欢女爱儿女情长不是人之常情嘛。” 老司机又打算上黄包车了? “官人,您就别再取笑我们了。”呆瓜臊的连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都快没有了。 “好好好,不说了。” 现在的人面子薄,开不起玩笑。 “呆瓜,”叶治突然蹙着眉问道:“唉,你们说,要是人家不答应可咋办?” “啥?”呆瓜立马跳了起来,情急道:“咋会不答应呢吗,不成,额们要去问个明白。” “哎…,给我回来,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你们放心,有我出马,一定给你们把人娶回家。” 叶治急忙拉住要往外冲的瓜怂,看来不能再逗比下去,要不然指不定会闹出什么霸王硬上弓的事来。 “嘻嘻。”瓜怂转忧为喜,“额就说呢嘛,有大官人在,人家怎么会不答应呢嘛。” “呆瓜!呆瓜!”这时门外传来了老胡瓜的叫喊声,这二老动作还真麻溜,才一会儿工夫就回来了。 “大,娘,弄了啥些个好吃的咧。”呆瓜闻声出屋去打下手,可出门一看,“哎呀”一声吓得又躲了回来。 “咋呢嘛。”叶治拿腔拿调,也学起了陕西方言。 “好,好多人咧。” “嗯?” 叶治一愣,好多人? 吃瓜群众?瞧瞧去。 几人出门一看,我去,真的好多人,满满当当的站了半个院子,院门外还挤了无数人头,难道老胡瓜把三姑四舅七大姑八大姨这些人都叫了个遍? 叶治还正犯嘀咕,老胡瓜身边的一个老头就喊了起来:“草民岐阳里长姬德禄携乡邻拜见相公青天大老爷!” 老头是里长,也算半个体制内的人,对官场上的礼数自然比百姓要懂,只见他屁股一撅就要带着百姓大礼参拜。 “哎呀,不可,不可!”叶治急忙拦着,高声道:“各位乡亲父老,大家莫要拘礼,快快请起!” “相公。” 里长姬德禄激动地说道:“您能来额们这个山野之地,是额们岐阳的福气啊,乡亲们听说您来咧,都快活地不得了。额们乡下疙瘩,没得甚好东西招待您的,乡亲们想摆个百家宴,聊表心意。” 百家宴? 姬德禄这么一说,叶治才明白百姓手里拎着菜提着肉抱着鸡……甚至还有牵着小咩咩的是怎么回事,原来不是凑巧都在买菜,而是大伙凑份子,准备搞百家宴来款待自己。 “哎呀,叨扰乡亲们啦。”叶治满脸不好意思,“多谢乡亲们盛情。” 那我就不客气啦,这半句是在肚子里说的。 见叶治没反对,姬德禄一喜,连忙招呼道:“来来,大伙儿都操办起来咧。” 在姬德禄的张罗下,乡亲们都忙活开了。 洗的洗、杀的杀、切的切、摆的摆、烧的烧,好一副祥和温馨的农家乐。 得到消息赶来的人越来越多,场面也越搞越大,整的叶治有点懊悔,万一百姓轮番来敬酒可咋整,那不是要醉死过去。 莫道农家腊酒浑,多了照样很伤人啊。 就在叶治为晚上要不要装醉而伤神的时候,一直陪在他身旁的呆瓜突然像饿了十天的狼看到喜羊羊一样两眼放光,不由自主地迈出了脚,分分钟把叶治忘得一干二净。 叶治顺势往外一瞧,嘿! 来了两个小娘子,一个胖一个瘦,一个羞怯一个大条,站到一块儿,辨识度就像“!”和“?”一样明显。 一看就是小静和牛板筋来了,麻蛋,有异性没人性的东西,白疼你两瓜怂了。 叶治偷偷打量起这两个让呆瓜魂牵梦萦的小娘子来。 小静模样清秀可人,可脸上总笼着一丝忧郁神色,一看就让人心生怜惜。 而牛板筋,我去,那身材,就不多做评论了,反正火遍全网的唐朝仕女还差点意思。不过模样倒也不错,没有横肉也看不出凶相,成亲后不用太替阿呆的安全担心,估计就是累点而已,不过这种累也是享受不是。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二十九章 这是要挖墙脚啊 百家宴就是热闹,院里院外都摆满了酒席,男的坐一块儿,女的凑一堆,娃娃端着碗满地跑,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 陪着叶治坐在主桌的除了夏侯和呆瓜,还有老胡瓜、里长以及几个有威望的长辈,众人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其乐融融。 还好,百姓轮番敬酒的场面没有出现,叶治咪着自酿的米酒,一口一块本地鸡,一口一块羔羊肉,吃的很放肆,美滴很。 不过两瓜怂好像有点心不在焉,眼睛天天往远处角落里头那一桌上瞄,心思全在那两个小娘皮身上。 再这么下去可不行,唉,只能厚着脸皮当一回媒婆了。 “阿呆。”叶治朝瓜怂招了招手。 阿呆见老大有招,赶忙溜了过来,俯身问道:“官人,有什么吩咐?” 叶治贴耳偷偷问道:“哪个是牛家老丈哩?” 阿呆眼放豪光看着叶治,叶治微微点点头,阿呆面色一喜,偷偷说道:“我爹左首的就是牛家大叔。” 叶治心中有数,对阿呆挥了挥手,阿呆知趣,回到座位乖乖地坐了下来,偷偷捅了捅身边的阿瓜,然后目不斜视端坐如钟,煞是有点小帅。 “里长。”叶治端着酒杯站了起来。 姬德禄一看叶治是要敬酒,也赶忙拉着同桌其他人端着酒杯站了起来。 “里长,胡大大,各位父老乡亲!” 叶治清了清嗓子说道:“承蒙父老乡亲盛情款待,叶某无以为敬,就借花献佛,用这杯酒祝父老乡亲们身体安康、阖家幸福,祝愿人寿年丰、天下太平!让我们满饮此杯,干!” “干!” 喝完杯中酒,叶治又给自己斟满了一杯,给主桌上几个长者一一祝寿敬酒。 见叶治如此尊老,姬德禄、老胡瓜几人也纷纷举杯回敬,一时间欢声笑语、甚是融洽。 就在酒酣耳热之际,叶治喊道:“牛大叔。” “嗯?大相公是在喊小老儿吗?” 叶治笑眯眯地点了点头,道:“牛大叔,在下有一事相求,不知大叔能不能成全。” 啥? 堂堂大相公有事情求额?不可能吧。 牛老汉脸上露出了迷惑的神色,不过嘴上的礼数还是周全的,他施了一礼,道:“小老儿听大相公吩咐。” 叶治没有直接开口,而是问道:“牛大叔觉得呆瓜兄弟怎么样啊?” “好着咧,阿呆阿瓜是额们岐阳呢嘛,阿呆和阿瓜这么好的后生相中你家婉君和小静,是她们前世修来的福分哩,你还有啥不乐意的。” “唉……”牛老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脸委屈。 叶治见牛老汉把堵在心里的气给吐了出来,暗叫有戏,他向姬德禄投去感激的一瞥,趁热打铁道:“牛大叔放心,要是婉君和小静不乐意,这事就作罢,我绝不强求。牛大叔,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小静也算是你的闺女一样,呆瓜两个要成了你的女婿,也等于是你的儿子一般,一样会孝敬你。而且,我可以做主,以后呆瓜要是有了儿子,其中一个就过继给你牛家做孙子。胡大叔,呆瓜,你们乐不乐意?” 麻蛋,你都擅自做主了,还问人家乐不乐意,敢情当事人就是个橡皮图章啊。 老胡瓜其实早就知道两个儿子的心思,当然愿意成全好事,当下笑道:“乐意!乐意!额们全听相公做主。” 呆瓜自不必说,早就把头点的如小鸡啄米。 “相公这话算数?”牛老汉“嗖”的站了起来,一脸激动地问道:“真能过继个孙子给额牛家?” 牛老汉就一个独子,结果没留下一儿半女就走了,继香火也就成了牛家最大的问题,实在不行,牛老汉还打算招上门女婿呢。 现在好了,叶治一下子解决了牛老汉最大的心病,他能不激动吗,如果牛家有后,他就是走了,都可以带着笑走。 叶治点点头,扔过去一颗定心丸,“当然算数,今日还有里长和这么多长辈作证哩。” “老牛,相公说的话你咋还不信哩。”姬德禄埋怨道:“相公是什么人,天上的神仙下凡,能唬你呢嘛。” 牛老汉神色一窒,老子咋把这茬给忘了呢嘛,相公可是神仙下凡的人,额还跟他较劲,罪过罪过。 牛老汉硬是生起负罪感,他满脸愧疚地对叶治笑道:“小老儿都听相公的。” “好呢嘛,这才好呢嘛!” 姬德禄叫了起来,“老牛、老胡,你们两家结亲是天大的喜事,要是没有相公,你们能结下这么好的亲事?看得额都眼红哩,可惜额没有闺女,要不然也轮不到你老牛。” “哈哈……” 姬德禄的话瞬间让酒席恢复了轻松和欢快。 “来来来,让额们再敬相公一杯!额们就等着喝呆瓜的喜酒咧。” “好!”叶治端起酒杯,喜道:“有情人终成眷属,那明日我们正式上门提亲!” 胡家和牛家结亲的消息不胫而走,乡亲邻里纷纷前来道贺。 牛板筋和小静羞红了脸,而两瓜怂高兴地嘴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一时间杯来杯往,瞬间把百家宴的热闹气氛推向了高潮。 第二天一早,左邻右舍就上门一起张罗忙活着提亲的事情。 小静是寡妇,心里有自卑感,所以礼数更要细致周全,一应的物什、礼节一样都不能少。 里长姬德禄相当给力,充当起了主事人的角色,里里外外忙活,事情也给置办的妥妥当当。 老胡瓜拿出的聘礼很丰厚,叶治也特意准备了礼物,一对价值不菲的羊脂玉佩。 不过东西再多,对牛老汉来说也抵不过胡家给出的承诺宝贵。 牛老汉打开了心结,一切都迎刃而解,叶治这个大媒人亲自上门,仪式搞得热热闹闹、圆圆满满。 叶治想的很周全,连小静的娘家人都给请来了。 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最牵挂小静的还是亲生父母,这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骨肉亲情。 如今自己苦命的女儿再也不用孤苦一生,而且还找了这么好的人家,怎一个高兴了得,真的是祖宗坟头冒青烟。 三家人各遂心愿,对叶治这个大媒人自然是千恩万谢。叶治心里感叹,成人之美的感觉原来这么好! “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叶治问道:“成亲的日子就定在明日如何?” 三家人正合计娶亲过门的日子,本来是要拿新人的八字给算命先生合过,选一个黄道吉日。 不过眼下军中事务繁忙,呆瓜不可能在家久待,如果先回军中等到了日子再回来娶亲,那又有一点没落袋为安的感觉,所以想来想去,还是早点套现为好,也省的呆瓜两个回到军中不安心。 三家家长相互看了几眼,谁也不敢先拍板。 选日子看吉凶是祖宗传下来的最大规矩,关系着家庭的祸福顺逆,这么大的事情,谁也不敢草率。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三十章 大圣真身宝塔 “好,好滴很咧。”姬德禄叫了起来,“大相公是甚么人呢嘛。” 问我是什么人,这话听在耳里,叶治觉得有点怪怪的。 不过姬德禄显然没想到这一茬,只听他继续说道:“大相公是神仙下凡咧,他老人家选的日子会不好?他老人家说哪天好就哪天好!” 叶治微微一尬,老姬啊,有点过了啊,怎么一下子就给我抬到老年人行列里去了呢。 麻蛋,对啊,神仙强还是神棍强,还用对比吗。 叶治在百姓心里都已经不是人了,和灶神爷爷一样享受着香火哩,他钦点的日子难道不比通书好使? 才怪! “好!好!” 三家的家长纷纷点头,脸上都笑成了一朵花,有叶治这样口含天宪式的神人亲自为这桩亲事加持,他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就没事偷着乐吧。 见三家点头,叶治向姬德禄投去满意的一瞥,笑道:“如此甚好,那我就等着喝喜酒咧。” 好嘛,刚吃完百家宴,又等着喝喜酒,叶治这是要彻底放飞自我,不得给你吃穷了啊。 定下了日子就在明天,时间紧任务重,几家人和左邻右舍又里里外外忙开了,连口气都没得喘。 呆瓜娶亲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迅速在岐山传开。 第二天,连远在五十里外的岐山县令陆寒都欢天喜地的赶来道贺。 大喜的日子,叶治对陆寒同志擅自开小差的行为就不批评了,不过小本子上还是得偷偷记一笔。 婚礼热闹的很,场面也很大,沾亲的带故的,十里八村的老少爷们婆姨媳妇全都来捧场。 虽然牛家和胡瓜就两对门,隔了只有几十步,可该有的还是一样都不能少。 两顶花轿吹拉弹唱地到了对门,惊叹号和疑问号哭哭啼啼依依不舍地离家上了花轿,太近了咋整? 屁股都没坐热就得下来了。 没得事,两顶花轿在马路牙子上溜达了大半个时辰,这才在众人焦急的盼望中入门。 至于呆瓜洞房花烛夜的实况,此处省略一百字。 …… 有人说男女之间那点破事可以用三个字来概括。 首先是“馋”,就像饿死鬼看到珍馐美味,因为馋,所以才会不顾千山万水、千难万险,千方百计想办法弄上手,总之,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也要制造困难上。 第二个字是“缠”,好不容易得偿所愿,刚上手新鲜感十足,恨不得天天腻歪在一起,极尽痴缠之能事,这个时候眼里都看不到别的东西,只有最美的你你你,连抠脚丫子都是美的。 第三个字是“烦”,龙肝凤胆再珍贵再美味,吃多了也会腻,饮食男女真的像饮食,龙肝凤胆也好,青菜萝卜也罢,一日三餐都一样的话,要不了多久都得腻,腻味了就嫌烦。 这三个字道尽了饮食男女的真谛。 呆瓜新婚燕尔,正是痴缠时。 叶治不好意思在人家的兴头上来个棒打鸳鸯,要不然非被恨得死死的。 前世的时候,婚假还有五天呢,再怎么的也得给呆瓜放个三天假吧。 媒人好当,电灯泡不好当。 所以叶治趁着呆瓜恋奸情热之际,和夏侯镜两个打算去扶风转转。 “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 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合称三辅,又称三秦,地属畿辅,乃天子辇毂。 扶风乃汉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取扶助风化之意。 叶治前往扶风,其实是为法门寺去的,法门寺地宫里有宝贝,地球人都知道。 法门寺因舍利而置塔,因塔而建寺,始建于东汉末年恒灵年间,有关中塔庙始祖之称。法门寺供奉着佛祖真身舍利,这是举世皆知的事情,所以靖康之后关中虽然动荡,法门寺却没有遭到什么破坏,依然保持着皇家寺院的宏阔气势。 叶治和夏侯镜在扶风先住下了店,才步行前往法门寺。 一入山门,法门寺皇家道场的高逼格就扑面而来。 “夏侯,你看。”叶治指了指山门之上铁钩银画、灵动瘦劲的“皇帝佛国”四个大字,道:“想不到还是道君皇帝的手迹。” 夏侯镜不屑地瞥了一眼,冷冷道:“字写的再好看,画画的再漂亮又有何用,到头来不还是沦为阶下囚,客死他乡,还累得百姓遭殃。” 这话叶治都不知该怎么接,只能冲夏侯镜翘起大拇指。 法门寺千年古刹,又是佛门圣地,每日来进香祈福的善男子善女人络绎不绝。 接待叶治和夏侯镜的知客僧法号觉远,约莫三十来岁,颇为健谈。 “大师,您能给我讲讲法门寺的来历吗?” “施主客气了。” 觉远双手合什微微一礼,指向大雄宝殿前的这座四层木塔,道:“这就是供奉佛祖圣体的护国真身宝塔,俗称圣冢。施主可知法门寺与别处有何不同?” “嗯,”叶治想了一会儿,答道:“以我所见,别般寺院佛塔皆在殿后,独独此处是塔在殿前。”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觉远唱了一个佛号,道:“施主好眼力。法门寺是因佛祖舍利而建塔,又因塔而建寺,先有塔后有寺,且寺中供奉佛祖圣体,故塔在寺前。” “那大师,法门二字可有来历?” “阿弥陀佛。”觉远也来了谈兴,“法门二字也与佛祖圣体有关。” “哦?愿闻其详。” “相传周朝时此地有个书生叫法阿门,尔时佛法东传至京畿,法阿门对我佛教化民众行善积德,普渡天下众生的教义很是赞同。于是他皈依我佛,设立教坛,宣扬教义,感化众生。可周天子却把法阿门宣扬佛法视为邪说,降旨将法阿门处死。法阿门因弘扬佛法被害,佛祖得知后,深被法阿门护教传道,普救众生所感动。佛祖便对阿育王言:我入化后,汝将吾体分送世界各处,一块送往东土法阿门故乡。佛祖灭度后,得舍利八万四千,阿育王遵照佛祖遗愿,使诸鬼神于南阎浮提,分送世界各国建塔供奉。中国有十九处,法门寺为第五处。据说佛祖舍利送到之夜,灵光闪耀,祥云升腾,在法阿门诵经之坛顷刻耸立起一座数十丈高的雄伟宝塔,而且庙宇楼舍厅廊耸然林立,金光闪闪,黄、蓝、白、紫五色彩光,香烟袅袅。塔底洞穴金光耀眼,水银池上泛有金舟,舟上金莲花丛中置宝匣,匣内即供奉着佛祖圣体。故此塔称作大圣真身宝塔,寺为真身阿育王寺。隋开皇三年改称成实道场。唐高祖武德七年敕建并改名法门寺。” “原来如此。”叶治恍然大悟,又问道:“在下听闻佛祖圣体乃指骨舍利,可是如此?”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三十一章 原来是没佛缘 觉远略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叶治,又唱了个佛号道:“塔中供奉的佛祖圣体确是指骨舍利。” “大师,您可曾瞻仰过佛祖圣体?” “阿弥陀佛,未曾。” “佛祖圣体深藏塔内,善男信女无缘瞻仰,岂不可惜。” “施主此言也是,也不是。”觉远打起了机锋。 “哦,请大师赐教。” “阿弥陀佛,佛祖圣体在塔内也好塔外也罢,只要众生心中有佛,皆得渡慈航,往生极乐。” 觉远道:“我佛讲因缘,有缘者自能得见佛祖圣体。非是不能见,而是佛缘未到。” 叶治听罢,洒然一笑,点头道:“大师所言甚是。” 叶治突然想起当年,跟着旅游团屁颠屁颠地来到法门寺,花了一百二十大洋买了门票,心怀虔诚地穿过长达一千两百多米的佛光大道,来到高达一百四十八米的合十舍利塔,站在无比金碧辉煌的大殿内,隔着十几米远瞻仰佛指舍利,可无论怎么睁大眼睛仔细分辨,看到的始终是金光灿灿一片,原来是自己没佛缘。 “大师,在下听闻佛指舍利曾险遭劫难。” “施主知之甚多啊。” 觉远真的有些意外,有些事情虽然不是秘密,但普通百姓却鲜有知晓,可眼前这个气度不凡的年轻男子好像知道的比自己还多,“施主所说的是会昌法难吧。” 觉远目光幽远,仿佛回到了那个痛苦的年代,他面露悲色,双手合十道:“唐武宗在会昌五年下令灭佛,史称会昌法难。法门寺亦遭劫难,僧舍殿庑破败、僧众被迫还俗,武宗还下令毁掉佛指舍利,所幸寺僧们准备了影骨,用以搪塞君命,而把佛祖真身舍利秘藏,这才躲过劫数。” 叶治从觉远的话语间也能体会到当时的惊心动魄,他叹道:“前辈大师真是功德无量。” 觉远微微一笑,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一切皆有定数。施主可要进香?” 叶治点点头,“入庙烧香,这是自然。” 觉远略一欠身,延请道:“施主请随我来。” 一般的善信到寺庙进香礼佛,基本都会自备香烛。 临安有十大城门,其中钱塘门有“钱塘门外香篮儿”的说法,就是因为杭州寺院多在钱塘门外,百姓去进香的时候都挎着装着香烛的竹篮儿从此门进出的缘故。 没有带香烛的善信,寺院里也会提供方便。 供香烛的地方就在大雄宝殿门内,觉远从香案上取过一把赤檀香递给了叶治。 叶治称谢接过,从夏侯镜那取过一锭五十两的足色纹银递给了觉远,“权当给佛祖添些香油。”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觉远接过香油钱,微笑道:“多谢施主布施,还请留下乡籍名讳。” 出手这般阔绰的香客平日并不多,若有香客布施,寺庙通常会记录在功德簿上以示恩谢。 香案后有一个小沙弥专门负责管理香烛并登记功德簿,他接过觉远递过去的银锭,朝叶治躬身行礼道:“请问施主乡籍名讳。” “嗯,”叶治略一犹豫,开口道:“温州府永嘉县,叶治。” 觉远心中一讶,问道:“您是都督府叶相公?” “大师识得在下?”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觉远对叶治深深一礼,道:“相公德政,恩泽百姓,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寺中每日都有善信前来为相公祈福。” “唉,愧煞叶某了。” 嘿,叶治想不到自己人气这么高。 “相公请后面奉茶。”觉远心思通透,一心想为法门寺结下这个大善缘。 “大师,”叶治略微一笑,婉拒道:“在下今日就不叨扰了,他日有缘,再来向大师请教佛法。” 见叶治没有久留之意,觉远心中略感失望,对香案后的小沙弥略微点了点头,合十道:“那贫僧引相公进香。” “那有劳大师。” 进香仪式感满满,有很多讲究。 比如上香的数量一般取单数,比如三支、九支等,上香祭拜,要双手举香,左手插香;插香时先中再右左;上完香后要作揖礼拜,方才圆满。 “大师,请恕在下愚钝,这上香有何涵义?” 觉远巴不得叶治多虚心求教,他解释道:“善信上香以示虔诚恭敬供养三宝,感通十方三宝加持之意。僧众上香,以示燃烧自身,普香十方,接引众生之意。” “原来如此,那缘何取三之数呢?” “三支香,表示戒、定、慧三无漏学;也表示供养佛、法、僧常住三宝,三数最是圆满。”觉远继续解释道:“大雄宝殿内供奉的又是三世佛。” “三世佛?” “正是。” 觉远笑着解释道:“三世佛乃指中、东、西三方不同世界的佛。中间一尊是我等这个世界的释迦牟尼佛;左首是东方净琉璃世界的药师琉璃光佛;右首是西方极乐世界的阿弥陀佛。此三尊佛合起来叫横三世佛。” “横三世佛?”叶治奇道:“如此说来,还有竖三世佛?” “正是。竖三世佛,乃以人之前世今生后世命名。正中乃现世佛,即释迦牟尼佛;东首乃过去之燃灯佛;西首乃未来之弥勒佛。不过,大雄宝殿内最常见者乃横三世佛,竖三世佛罕有设置。” “原来如此。”叶治恍然大悟,道:“多谢大师解惑。” “相公客气了,这边请。” 上完香、礼过佛,觉远便领着叶治在寺内游览。 法门寺在唐高宗显庆年间修成瑰琳宫二十四院,建筑极为壮观,仅二十四院之一的浴室院就日浴千人。 法门寺不仅是佛国圣地,也是怀古揽胜的绝佳去处,每年不知有多少文人雅士书生学子慕名而来。 觉远领着叶治刚转到大雄宝殿后,迎面就有四个和尚健步朝他们行来,为首一个须眉皆白,一看就是得道高僧。 “师祖。”觉远抢先上前合十见礼。 “嗯。” 老和尚点点头,朝叶治合十施礼道:“老衲慧明,相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叶治一听,原来是法门寺的师祖亲自迎了出来,连忙合十还礼道:“大师言重,在下叨扰大师清修,不甚惶恐。” 慧明老和尚本已不问寺中庶务,但听闻都督行府的大相公叶治在寺中,为表尊重亲自出来接待。 自古以来,佛法若要大兴都离不开世俗掌权者的支持,就拿法门寺来说,其最辉煌的时光莫过于盛唐。 唐代诸帝除了唐武宗外,笃信佛法,对舍利虔诚供养,寺院大小乘并弘,显密圆融,使法门寺成为皇家寺院及举世仰望的佛教圣地。 唐高祖李渊于武德七年敕建并改名法门寺,唐太宗李世民在贞观年间曾三次开塔,亲赴法门寺瞻礼佛骨舍利。此后200多年间,先后有高宗、武后、中宗、肃宗、德宗、宪宗、懿宗和僖宗八位皇帝六迎二送供养佛指舍利。 每次迎送舍利声势浩大,朝野轰动,皇帝顶礼膜拜,等级之高,绝无仅有。所谓迎请佛骨,就是每隔三十年把珍藏在法门寺护国真身宝塔地宫中的佛骨迎入长安城皇宫瞻仰。 最盛大的莫过于唐懿宗咸通十四年,此次迎请佛骨事先准备了两年,当时从京城长安到法门寺两百多里间,车马昼夜不绝,沿途都有饮食供应,叫做“无碍檀施”;迎请佛骨的仪仗车马由甲胄鲜明,刀杖齐全的皇家御林军导引,文武大臣护卫,名僧和尚拥奉,旌旗蔽日,鼓乐鼎沸,沿途站满虔诚膜拜的善男信女。 长安城内各街用绸缎结扎各种彩楼,懿宗皇帝也亲御巡福门城楼迎拜顶礼,百官士众则沿街礼拜迎候。佛骨先迎请到皇宫内供奉三天,再迎送到京城寺院轮流供养。文武百官和豪族巨富都争施金帛,四方百姓扶老携幼前来瞻仰,甚至有断臂截指以示虔诚。 咸通十五年正月初四,唐僖宗李儇最后一次送还佛骨时,按照佛教仪轨,将佛指舍利及数千件稀世珍宝一同封入塔下地宫,此后再未有开塔瞻礼或迎请供奉。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三十二章 不二法门 慧明亲自充当导游讲解,领着叶治在寺内各名胜处游览。 法门寺果然名不虚传,叶治还真没后悔来这一趟。 “大师,真想不到碑林里居然有这么多名人题刻。” “文人雅士来此游览,难免会怀古兴叹,留下大作墨宝。”慧明笑道:“贫僧有个不情之请,不知相公可否应允。” “大师言重了,只要在下力所能及。” “相公文采盖世,不知鄙寺是否有幸能得相公赐予墨宝?” 啊,要领导题词啊,这多不好意思。 “只怕在下文墨粗劣,难登大雅之堂。”叶治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相公过谦了。” 慧明笑着吟诵道:“楼船夜雨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相公文采,贫僧钦佩不已,望相公莫推辞。” 叶治略显尬色,唉,有机会得当面跟陆游同学道个谢啊,“大师谬赞了,既是如此,在下就献丑了。” 慧明见叶治答应,不由大喜,吩咐道:“笔墨来。” 早有小沙弥备好了笔墨纸砚,叶治略一沉思,提笔写道: “大千世界观相生相灭无非一花一世界, 无上菩提悟妙空妙有究竟三藐三菩提。”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看着叶治写下的对联,慧明赞叹道:“相公深得佛法精义,贫僧佩服!” “在下妄语,让大师见笑。” “相公过谦了,此联深得佛法三昧。” 叶治被慧明老和尚夸得有些脸红,忙道:“在下才疏学浅,今日有幸入法门,心中偶有所感,贻笑大方了。” 说到法门,老和尚似乎来了兴致,他问道:“不知相公对法门二字作何观?” 叶治虽说不是笃信佛教,却也不认为信神拜佛是迷信。 其实最可怕的是没有信仰,信鬼神之说,起码心中会有敬畏,知敬畏,做人才会有底线。 “大师,愚以为法门者,即是修慈悲心。修慈悲心乃度一切苦厄,往生极乐的殊胜法门。” …… 叶治等人回到长安已是三日后。 尽管叶治想给呆瓜多放几天婚假,不过这两瓜怂却挺自觉,第二日便赶往扶风与叶治会合。 “相公,您可算回来了。” 崔世华和彭玉章见到叶治,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您这一去小半月,叫属下好找啊。” “怎么?这么急着找我,有战报?” 叶治心里嘀咕,这半个月我又不是游山玩水,我微服私访考察民情吃吃喝喝也很辛苦的。 “嗯,三路都有战报传来。”崔世华禀告道:“六日前就陆续有战报传来。” “这么快,怎么样?”三路大军的手速有点出乎意料。 “捷报频传。”彭玉章喜道:“这是战报,您慢慢看,属下已按时日排好顺序。” 叶治接过彭玉章呈上来的一摞子书札,一屁股往交椅上一坐,迫不及待地翻看起来。 第一封捷报是中路军施全的,他领的中军在乾县休整了三日,便开始对邠州发起了总攻。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施全在邠州根本就没动什么刀枪。 邠州第一站是永寿县,离乾县只有五六十里,估计永寿守军早就得到了大军压境的消息,等施全到永寿时,早已人去楼空。 第二日,施全率大军杀往邠州,邠州知州于大可出降。 知州出降,三水县、宜禄县皆传檄而定。 前后仅三日,邠州全境收复。 第二封捷报是东路的,种彦崮也是兵不血刃就收复了坊州,时间只比中路晚了一天。 第三封捷报是中路,施全拿下邠州后杀抵泾州,泾州守臣以泾水为屏障居然试图顽抗,结果天雷炮轰了几记,最后还是乖乖出降。 第四封捷报是东路,种彦崮拿下坊州后沿洛川北上鄜州,鄜州有女真一千女真军,依洛水死守。 种彦崮四面猛攻,鄜州守臣罗灿偷偷迎降,种彦崮全歼女真守军。 第五封捷报是西路,叶治不由精神一振。 呼延通在秦州的第一仗就打出了绝佳气势。 秦州扼西进门户,金人失去凤翔后,在秦州整修城池,集结了数万人马固守,其中有女真军三千,渤海军两千。 呼延通牢牢记住了叶治的叮嘱,第一仗要打得响亮,对敢于顽抗者要比凛冽的寒风还冷酷无情。 百门火炮围着秦州一顿猛轰,在毁天灭地攻势下,汉签军斗志全无,早早投降。 女真、渤海军损失惨重,呼延通阵斩三千,又在渭水河畔斩首五百以儆效尤。 气势如虹拿下秦州后,西路军以犁庭扫穴之势,沿渭水而上,一直打到了巩州的永宁县。 西线彻底打开局面,也给叶治吃了颗定心丸,按照这样的速度,估计再有个把月,三路大军就可以完成第一阶段的战略目标——打通外环、形成包围圈。 “各路粮草军需补给都能跟上吗?” “没问题。”崔世华禀告道:“军需补给现由预备兵役运至各路中转地。” “嗯,军需事关重大,需确保万无一失。”叶治叮嘱道:“各路官道,需加派人手,多多巡查。” “是。” “还有其他紧要的事吗?” “有两事需相公定夺。” 彭玉章禀告道:“太学上舍生不日将毕业,新生又将入舍,相公是否临训。此外,归降州县各知守陆续到府,相公是否见一见。” 随着收复的州县越来越多,都督行府亟需大量能官干吏推行新政,所以叶治在长安仿效太学三舍之制设立了行政学院,招收学子入学,上舍生经考核合格,给予授官。 行政学院除教授经典外,还设置了政务和律法课程,强化新任官员的实践能力。 而对于归降州县主官,叶治实行有选择的留任。 所有归降州县主官均需先到长安待查,经过严格甄别筛选,可以继续任职者也不是马上就可以加入革命队伍,必须先接受革命教育和洗礼,方能重新上岗。 其余不合格者,一律裁汰。 “降官就不单独见了。”叶治沉思片刻,吩咐道:“可将他们安排到学院去聆训。” 叶治不是瞧不起这些降官,这些人当中大多是屡试不第或者郁郁不得志者,就像崔世华一样,算是气节有亏,甘心为奴为伥的并不多,这些人只要好好“洗一洗”、“锤一锤”,还是能派上用场的。 崔彭二人禀告完近期大事,就留下叶治独自补功课。 溜出去胡天黑地小半月,需要他签押的文书已经把案头给堆满了,就是粗粗浏览一遍,估计也得把眼睛看花。 …… “大官人,夫人喊你回家吃饭哩。” “哦。” 叶治搁下笔,伸了伸酸楚的腰肢,揉了揉干涩的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此话一点都不假,一直到中午,叶治才批好最后一份文书。 回到后院,一桌子人都在等他。 衙署后头的几跨院子现在是叶治、种彦崮、鲁奇三家姻亲居住,一大家子平时凑一起吃大锅饭,省得冷清。 “阿奇呢?” “在研究院,又不回来了。”鲁巧有些不满地埋怨道:“哥,你可得说说他,天天泡在研究院不着家,嫂子都难得见他一面。” 瑛娘脸上微微一红,道:“不妨事的,男人有自己的大事要办。” “嫂子,你就知道天天护着他。” “好了,先吃饭。” 叶治在主位上坐了下来,端起碗,举筷夹了一口菜,对瑛娘说道:“等吃了饭,我去好好说说他,男人有天大的事也不能不顾家啊。” 坐在旁边的雪儿白了一眼叶治,你还有脸说他,自己出去一浪就是半个月。 秒懂! 叶治脸上一尬,咳了两下,“赶紧吃,饭菜都凉了,我说过多少遍了,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叶治动了筷,雪儿她们几个才动筷子,雪儿给叶治夹了一箸,道:“家里的规矩还是要有的,怕我们久等,就自己早些回来。” 被雪儿数落了一句,自觉理亏的叶治只能悻悻地埋头吃饭,看来也是一个尊敬老婆的。 分外“香甜”地吃完饭,叶治请示过领导后,便气势汹汹地杀往研究院“兴师问罪”。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三十三章 烧火棍 新建的研究院在新城的西北角,这个地方在唐时是皇城内将作监的地盘。新城建成后,这个区域基本保留了原来的功能,成为作坊和仓廪区。 研究院的建筑被一道两丈多高的灰色砖墙给围的密不透风,形成了一个与外边格格不入的独立小世界,墙外不断有士兵来回巡逻,守卫之森严,让人不敢生起窥视之心。 研究院占地很大,大大小小总共十几栋钢筋水泥的新式建筑,按照功能划分为四个区:研究区、试验区、仓储区、生活区。 “相公,您来啦。” “嗯,院长呢?” “院长这会儿在试验区。” 废寝忘食搞试验,难道要出成果啦? 叶治心里打了个问号,也不知道步枪和蒸汽机研究进展的如何? 叶治离开研究大楼,直奔试验场而去。 试验场的建筑类似于现代的大车间,占地面积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里面又分成了装配和测试两块。 还没进试验场的大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类似于机器轱辘转动的吱吱呀呀声。 叶治放轻了脚步,过了装配区,就看见测试区里五六个人正聚精会神地观察着一个“喘着粗气”的铁疙瘩。 叶治的目光瞬间被勾住了。 眼前这个铁疙瘩笨重、丑陋,毫无美感可言,可曲柄连杆机构带动飞轮转动的画面,在叶治的眼里却比那个记忆中的炘儿还美,就如同极致的暴力美学,瞬间点燃了他灵魂深处的兴奋点。 如痴如醉,如痴如醉啊! 此时的叶治就像个色中饿鬼,贪婪地盯着横陈玉体。 近代工业之美,精髓就在它的粗犷和有力,那种横扫一切一往无前舍我其谁的霸气! “哥,你怎么来啦!” “好小子,有你的!”叶治狠狠地捶了一拳鲁奇,“真让我想不到。” “嘿嘿,也没啥。”鲁奇不好意思的挠着头道:“其中的原理和奥妙你都讲明白了,我们就是依葫芦画瓢而已。” 鲁奇说的其实没错,造这么一台粗笨的机器不见得有多难,工业革命前的欧洲社会也不见得比大宋强,他们强的是思想和理念,强的是对科学的执著追求。 叶治相信,只要播撒下科学思想的种子,细加呵护,在华夏大地的深厚土壤上也能长出擎天大树。 叶治和鲁奇一起围到了蒸汽机前,心里那个美,那个激动啊,叶治郑重无比地对在场所有人说道: “今天,你们为全人类打开了一扇大门,这一刻将永载史册!……” “哥,走,我带你去看样好东西!” 叶治刚想继续发表他激情四溢的试验场演说,就被毫无眼力的鲁奇给拉走了。 还有比这大块头更好的东西?! 鲁奇拉着叶治重新回到了研究大楼。 研究大楼是三座呈品字形的二层独栋连接而成,中间为主楼,鲁奇的办公室就在主楼二层。 到了办公室,鲁奇打开了桌案后大立柜的锁,从里头取出一个狭长的木盒。 “枪?”叶治眼睛一亮。 鲁奇略带骄傲地点点头。 叶治迫不及待地打开木盒,只见一支一米多长步枪静静地躺着,就像怡香院里的头牌,是那么的香艳诱人。 叶治细细地摩挲着略带粗糙感的枪身,灵魂深处传来一阵舒爽的呻吟。 叶治端起枪,靠近窗户细细的观察了起来,枪托、扳机、枪栓、枪管、准星……没有落下任何一个细节,然后又举枪瞄了半天。 总体上看,工艺虽然糙了点,但和刚才那个丑陋的大家伙儿一样,却不影响使用,是具有历史性意义的开端。 “试过吗?”男人对打枪总是很痴迷。 “试过,大伙儿看了都怕。”鲁奇脸上露出了一丝惧色,“在这玩意儿底下铠甲都像是纸糊的一样,遑论血肉之躯。” “嘿嘿,” 叶治拍了拍枪身,叮嘱道:“这玩意儿可得看好了,研究院里头还得加派点人手巡查,特别是这几栋楼,要有专门的岗哨。” “嗯,记下了。” “守卫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让大马勺去办,你就专心管好自己的事就成。这玩意儿量产有困难吗?” “有了那个大机器,枪管的生产估计问题不大,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这个。” 鲁奇从盒子里取出了一枚暗黄色的子弹,颇为头痛地说道:“弹壳不好做,产量上不去。” 没有子弹,再好的戏也出不来,叶治掂了掂手中的步枪,怎么突然感觉自己像是拿着一根烧火棍呢。 …… “大马勺,各区域、各屋舍之间都不能留有死角。” 叶治指着研究院的平面图,叮嘱道:“所有能进出研究院的人都要一一画像,不单要查验铭牌,还要按图索骥。” “哦,省得了。”大马勺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俺这就去安排。” “咋啦?耷拉个脑袋,没吃饭啊。” “官人。”大马勺把头一扬,突然又被卡住似的没有继续往下说。 “有事就说,跟我这还支支吾吾的。”叶治白了一眼脸带委屈又略显不忿的大马勺,“哎,等会儿,让我猜猜。” 大马勺刚想开口,又被叶治止住了。 叶大师想再过把神棍的瘾,他故意往大马勺脸上瞄了两下,煞有介事地说道:“你啊,肯定是手脚痒痒,也想去打仗了。” “呀,官人,你咋知道的!” 大马勺一下子跳了起来,一脸委屈地吐槽道:“施全他们都快活地驰骋沙场,就俺一个人窝在长安混吃混喝,憋的难受啊。” “大马勺,这我就得批评你了。” 叶老师板起脸,训道:“啥叫混吃混喝,你以为你做的事情不重要啊。你们只是革命分工不同,就好比一个家里,既有人出门,也得有人看家,不能说谁比谁更重要,都一样重要。你不把京兆府看好了,施全他们能安心出去打仗吗。” “官人,俺没说看家不重要,俺就是不想留着看家。”大马勺嘟囔道:“俺现在干的事,别人也能干,还能干得比俺好哩,俺就想杀敌去。” “好好好。” 叶治像是在安抚哭闹宝宝一样,赶紧丢过去一块“大白兔”,安慰道:“天下这么大,你还怕仗被他们打完了啊,以后有的是仗好打。现在是紧要的时候,你可别掉链子,把自己的差事办好了,以后有的是上阵的机会。” 听叶治这么一承诺,大马勺终于喜笑颜开,重重地点了下头,拍着胸脯保证道:“官人放心,按一定把差事办得妥妥当当。” “对嘛。”叶治连哄带骗,“你把差事办稳当了,我也好安心让你出去。” “官人此话当真?” “废话,我啥时候说话不算话了。”叶治反问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放心吧,指定有你爽的时候。” “嘿嘿,嘿嘿。”大马勺使劲地搓着手,笑道:“有官人这句话俺就把心放肚子里了。” 哄骗完大马勺,叶治就在崔世华和彭玉章的陪同下前往行政学院,参加上舍生的毕业典礼。 行政学院是在京兆府府学的基础上扩建而来的,不过现有的规模和临安的太学相比还差很远。 行政学院现有外舍生三百人,内舍生二百人,上舍生一百人。 一百上舍生已经过考核,并由行府清选司铨选授官,不日将各自赴任,而三百外舍生则刚由京兆府和凤翔府下辖各州县举荐选送。 此次典礼既是毕业礼,也是开学礼,更是即将赴任学子的动员仪式。除了行政学院的师生,典礼上还有一批特殊的听众,那就是新归降的各州县主官,怎么地也得给他们搞个回炉仪式。 典礼放在了露天操场举行,搭了一个临时的主席台,拉了一个简单的条幅,叶治和崔、彭三人在主席台就座,师生都是一溜的小板凳在底下坐着。 回炉班的学员还是第一次见识如此新奇的形式,不免心生好奇与期待,难道这就是新气象? 典礼由崔世华主持,扛把子叶治作了重要讲话。 叶治的讲话简单而深刻,他首先祝贺了即将走上工作岗位的应届毕业生,对他们提出了严格的要求;其次对新入学的学子表示了欢迎,对他们寄予了殷切的期望;最后训诫并勉励回炉班的学员,对他们报以充分的信心。 叶治在讲话中还抛出了两个问题:为什么读书?为什么做官? 这两个直面灵魂的拷问,在广大师生中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和深刻的思考。 叶治着重强调,无论读书做官,都是始终牢记“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读书的学子要始终牢记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为官主政者要始终牢记为百姓谋利而做官,要常怀忧思敬畏之心,一心为公、一心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要死而后已啊,还不得把人家吓懵喽。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三十四章 国家大义 种彦崮拿下延安府已经三天,大军却一反常态,好像陷入静默一般,未见进一步动作。 延安府乃西北重镇,哲宗元佑四年(1089年),升鄜延路为延安府置,治肤施(今陕西延安市)。 延安知府、延绥保定经略使贾乃昌是个识时务的人。 种彦崮大军兵临城下时,贾乃昌盯着城外大军和那面猎猎飘扬的“种”字帅旗看了半刻,便毫不犹豫地决定弃暗投明。 贾乃昌足够清楚“种”字在西北的分量。 种氏乃关陕大族,远的不讲,就说种家军开山种世衡。 种世衡是大儒种放之侄,为总领西北军务的范仲淹一手提拔。种世衡筑城安边,招抚羌人,巧施离间计,除去西夏皇帝李元昊的心腹大将野利刚浪棱、野利遇乞兄弟,在西北彻底打响了种氏的名头。此后种世衡之子种诂、种诊、种谔战功显赫,关中百姓称其为“三种”。再到第三代种师道和种师中“大小种”,种家军可称得上是西北砥柱。 虽说种师道和种师中死后,种家军没落,但种氏在关陕百姓中的声望和分量并没有随之衰退。 特别是羌人,当年种世衡恩威并施,抚定诸部,他们至今感念种氏恩德。 贾乃昌实在想不到已经没落无闻十几年的种氏居然在第五代出了种彦崮这么一个人物,二十几岁就显出了峥嵘之相,这是上天注定要种氏大兴啊。 实际上贾乃昌也和种氏有旧。 宣和年间,他是永兴军路第八将,负责戌守保安军,而种师道是西北统军,贾乃昌得听他节制。 后来种师中和种师道相继去世,而西北另一砥柱折克行之子折可求又降金,所以西北边军诸将大多都望风而降。 贾乃昌也随大流降了金人,一直混到了知延安府。 贾乃昌在西北摸爬滚打几十年,老于边事,所以种彦崮不仅接纳了他,还给予了他足够的尊重。 西北边陲重地,不仅有西夏在虎视眈眈,还有诸多的羌族部落,稍有不慎,可能就会对此次平定关陕的大局造成严重影响。 所以对于贾乃昌这样经验老道,又经营多年的地头蛇,还是要按照叶治的指示,让他们充分发挥余热,确保西北边陲的安定,最起码要确保政权的顺利交接。 “种帅。” 贾乃昌每次看种彦崮,就不由自主地想起长安城里那个据说像神仙般的男人。他到底有多厉害啊,才能让种彦崮这样的人物唯其马首是瞻。 “贾大人有什么话请尽管直言,你我无需客气。” 见贾乃昌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种彦崮笑道:“贾大人久在西北,精于边事,一定有以教我。” “不敢不敢。”贾乃昌连忙谦逊道:“在下只是觉得大军为何不及早进发,万一那黄友不识大体,引狼入室,不免又要横生枝节。” 贾乃昌嘴里说的黄友是绥德军知军。 贾乃昌这个延绥保定经略使作为黄友的上官,一纸命令就能让黄友归降,可黄友偏偏又与种氏有仇怨。所以黄友能否听命,贾乃昌心里也没底,故而建议种彦崮兵贵神速,以力服人。 说起仇怨,其实是黄友有负于种家。 黄友原是种彦崮祖父种师中的前军统制,年轻有为,可当年杀熊岭一战,种师中麾下的几个统制都临阵脱逃,包括这个黄友,最后留在种师中身边的只有一百多亲兵,种师中也力战殉国。 按照军法,弃主帅于不顾临阵脱逃者,任你有千般理由也是一个斩,黄友后来干脆也降了金人。 现在种彦崮率大军杀到,会不会秋后算账? 贾乃昌想,如果是自己,那就老账新账一起算。 一个黄友本来算不得什么,关键处在于绥德军紧邻着西夏的左厢神勇军司和祥佑军司,万一黄友为了活命投靠西夏人,那就很有可能要跟西夏人大打出手。 其实说实在话,对西北的百姓来说,和西夏的仇怨要远远大于和女真的仇怨。 西夏自李元昊立国起,八十年间前前后后与大宋爆发了五次大战,大宋朝败多胜少,特别像三川口、好水川、定川寨、永乐城这些战役,都是大宋朝被啪啪打脸。 两国的仇怨根本不可能化解,只要有机会,谁都想从对方身上狠狠撕下一块肉来。 种彦崮这几日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他蹙着眉说道:“贾大人,我想招降黄友。” “招降黄友?”贾乃昌有些意外地一愣,种彦崮心这么大吗。 “嗯。”种彦崮点点头,叹了一口气,道:“先国后家、先公后私。贾大人可听过杨再兴?” “可是岳太尉麾下战死小商桥的杨再兴?” “嗯,当年杨再兴杀了岳太尉胞弟,杨再兴被俘愿降,有人力主杀杨再兴报杀弟之仇。而岳太尉亲自给杨再兴解缚,他说杨再兴杀其胞弟乃是公,如果他杀杨再兴则是私,他怎能因公废私。杨再兴拜服,最终战死沙场以报。在国家大义之前,个人恩怨又算得了什么呢。” 种彦崮此话一出,贾乃昌肃然起敬,只见他对种彦崮诚心一拜,愧道:“种帅胸怀,令贾某汗颜。” “贾大人言重了。” 种彦崮连忙扶住贾乃昌,勉慰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况国势倾颓非一人之力可以挽回。贾大人久镇西北,抵御党项,实则有大功于百姓。” 种彦崮说出这么公道暖人心的话来,贾乃昌眼睛一红,紧紧握着种彦崮的手一时说不出话来。 “贾大人快请坐。” “嗯,在下失态了。” “非也,此乃真性情。”种彦崮叹道:“但愿这个黄友不是个冥顽不灵的人吧。” “种帅可有计较?” “双管齐下吧。” “哦?如何双管齐下?” “我亲自致书黄友劝降,为防万一,大军兵分两路。”种彦崮起身指着舆图道:“你与费通率军自清水河北上,安抚沿路堡寨,至威戎城驻扎。” 从延安府沿着清水河北上,一路大大小小十个几个堡寨,全都是西北防线的重要组成部分,确保堡寨安然过渡,战略意义十分重大。 “我则率大军自延川北上清涧城,要是黄友能弃暗投明最好,如若不然,两路大军合围,他也弄不出什么幺蛾子。” “好!就如种帅所言,贾某定当竭力。” …… 站在清涧城头,种彦崮难掩心头的澎湃,摩挲着被风沙磨砺的有些光滑的墙石,一股天然的血脉联系油然而生。 清涧城又名宽州城,在绥德军南一百余里的清涧河畔,是种彦崮高祖种世衡在百年前所建。 当时西北边地用兵,守备不足,形势颇为不利。 种世衡建议,请求在延州东北二百里的宽州废弃城垒上兴建城池,用来抵挡西夏的锋锐。朝廷同意他的建议,命他负责这项工程。 当时西夏人为阻止种世衡筑城,曾多次派兵出击,种世衡一边抗敌一边筑城。此地险要却没有泉水,众人认为无水不可守,工匠凿地一百五十尺才挖到石头。石工认为石头难以凿穿,种世衡下令一畚碎石付酬一百钱,重赏之下,工匠千方百计凿穿岩石,终于得到泉水。 城筑成后,赐名青涧城,而种世衡也升任内殿崇班、知青涧城事。 清涧城在宋夏旷日持久的角力中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直到哲宗时第四次宋夏战争,大宋取得了平夏城之战的胜利,全面占据了横山和天都山。清涧城离横山二百里,随着宋夏边界线的外扩,它的战略支撑作用也随之减弱。 到了徽宗朝第五次宋夏战争后,清涧城就更加不显了,城内驻军只有千余,算是应个景。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三十五章 真埋太,马东没 清涧城知事马东只看了一眼城外的“种”字旗就下令打开了城门,根本没有丝毫的犹豫,反而还有一点小雀跃。 连种彦崮都有些意外,他这个“种”字真就这么好使? “马知事。” “种帅有何吩咐?” 种彦崮对这个上路的有点过分的马东笑了笑,道:“有件事还得辛苦马知事出马。” “属下定当尽心竭力。”马东的姿态摆的很高,就想给种彦崮留下一个好印象。 “好,有马知事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种彦崮满意地点点头,吩咐道:“我与绥德军的黄友将军有旧,还要劳烦马知事辛苦往绥德跑一趟,将我的书信交给黄将军。” “啊。” 马东微微一愕,种彦崮居然让他去跑腿,而且是危险系数很高的跑腿。 黄友和种家的那点事,道上的人都知道,万一黄友翻脸,那不是要把小命搭上? 种彦崮笑眯眯地盯着马东,问道:“可有难处?” “额,没,没。” 马东嘴角抽了抽,连忙陪笑道:“没有难处,种帅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卑职,是种帅对卑职的信任,卑职欣喜若狂。请种帅放心,卑职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很好,我没有看错人。”种彦崮满意地点了点头。 嘿嘿,最好乖乖听话好好办事,要不然老子不介意让你变成马东没。 第二日一大早,一脸苦哈哈的马东在两个种彦崮亲兵的“护卫”下离开清涧城赶往绥德军。 绥德军在清涧城以北一百余里,因其重要的战略位置,于元符二年(1099)升为军。 从清涧城一直往北过怀宁寨转向东北再走二十余里就是绥德军,马东一行三人直到日暮时分才抵达目的地。 残阳如血,卧在无定河边的绥德城静静倾听着河水的悲鸣和呜咽——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 估计马东是绥德军的常客,一路打着招呼过了城关到了绥德军衙署,只等了片刻工夫就见到了正主黄友。 显然黄友和马东关系不错,要招呼着马东一起吃酒,马东哪有什么心思吃酒啊,脸上露出苦笑之色,道:“黄大人,属下有要事禀告。” 黄友有些奇怪,这马东平素不是一讲到吃酒就两眼放光的人吗,怎么今日突然转了性子一本正经起来,我好意请他吃酒,居然摆谱?! “马东,有什么事,说吧。” 黄友感觉是被马东落了面子,脸上有些不虞。 马东就怕黄友一言不合就给他“发红包”,小心肝扑通扑通乱跳,不过一想到种彦崮那一脸的坏笑,他也只好硬着头皮上。 “大人,属下这里有一封书信请大人过目,是大人故旧托属下呈交大人的。” “故旧?” 黄友眉头微微一皱,他娘的,故旧,信不信老子给你一锤子。 黄友不爽地接过书信,刚才还想着给马东来一锤子,没想到刚看了一眼,脸色“刷”的一下就全变了。 马东是个人精,他不露声色地往后挪了半步,半低着头拿眼角偷偷地瞥着,我去,黄友脸色那个精彩啊。 先是胀红地如猪肝,一会儿黑黢的像木炭,接着又是绿如菠菜,最后是一片灰白,还是没血色的那种。 黄友紧紧地攥着信,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马东又偷偷地往后挪了半步,稍稍侧身瞄了一眼背后的门。 马东在焦灼不安中仿佛渡过了十年之久,黄友才仰天长叹道:“相公,我对不住你啊!” …… 马东趾高气扬地跟随在种彦崮的身边,头扬得像只刚征服母鸡的大公鸡,这回去绥德军就得这么嘚瑟! 前日差点被黄友赏了一锤子,心惊胆战的马东没有迎来黄友的怒火,而是一番掏心窝子的倾诉。 黄友摆下了酒,一边喝,一边哭,一边把憋在心里快二十年的悔恨通通地跟马东吐了出来。 马东尽管对黄友过去那点破事没半点兴趣,却也只能装着认真倾听和戚戚然感同身受的样子。 黄友让马东回去向种彦崮复命,他黄友无论如何都要赎清自己的罪孽。 没想到真是大功一件,马东兴高采烈地回到清涧城复命。 种彦崮得到黄友的回信大喜过望,第二日便率领大军前往绥德军。 种彦崮的五万大军整整走了两日,才在第三天的傍晚抵达永定河边的绥德城。 …… “种帅,你看!”贼眼溜溜地马东指着绥德城西门叫了起来。 顺着马东所指,种彦崮看到西门外乌压压地聚着一大帮子人,为首的一个五十来岁的老汉赤着上身,更有趣的是还背着一根细长木棍。 “是黄友?”种彦崮看老汉这身打扮,偷偷地问了一下身边的马东。 “是,正是。” 马东也没想到黄友还来负荆请罪这一出,你以为背条木棍就是廉颇了? 见黄友如此郑重其事,种彦崮也不好托大,必须拿出自己的诚意和姿态来。 他飞快地翻身下马,疾步朝黄友行去。 “罪人黄友,万死难赎!”看着龙行虎步、威势如岳的种彦崮朝自己走来,黄友纳头就要拜倒请罪。 “黄将军快快请起!” 就在黄友膝盖即将着地的那一刻,“及时”赶到的种彦崮一把扶住了他,黄友重心暗暗下沉,却发现怎么也跪不下去了,难道是个高手? “小种相公以身殉国,末将万死难辞其咎。”黄友痛心疾首,悔恨的泪水夺眶而出,“黄友今日,任凭种帅处置。” “唉,黄将军莫要自责。”种彦崮安慰道:“国事倾颓,如大厦之崩,非一人之力能挽回啊。我想祖父在天有灵,他老人家也不会怪你。” “小种相公!” 黄友放声恸哭,闻者莫不伤心。 种氏镇守西北,世代忠义,种师中壮烈殉国更是将种家的悲壮推向了顶点,时至今日,西北百姓仍铭刻于心。 说实话,这些年来黄友也活在深深的自责和愧疚之中。 当年他被种师中看重,简拔于列校,三十出头就位居前军统制之职,乃种师中爱将。 可杀熊岭一战,黄友却临阵脱逃,弃种师中于不顾,以致种师中身死,岂能不让人心寒。 种彦崮看黄友悲恸不似作伪,鼻尖也是一酸,温言劝慰道:“黄将军,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将军尚可全忠义之节!” 黄友目光炯炯,奋声道:“敢不为种帅效死!” …… 真埋太是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都统军,眼如枭目、鼻如鹰勾,左脸一块拳头大青色胎记,使面目显得格外狰狞。 真埋太死死地盯着舆图,此刻他的脸上除了冷峻看不出什么表情,可心中却是波澜起伏。 就在刚刚,哨探来报金国的逻兀城和永乐城有动静,这两座如利刃一般顶在西夏国胸口的城寨里,守军出现了溃乱的迹象。 而前不久刺探来的情报显示,宋国和金国在关陕大战再起,此次宋国来势汹汹,金国在关陕损兵折将,危如累卵。 真埋太在盘算着要不要趁机偷一把,这年头趁火打劫、浑水摸鱼的机会可不多啊。 五年前,咩乞律这混蛋趁着折可求被金国毒死,趁机占了丰州、府州,加官进爵不说,单是捞到的好处就能让人恨得牙痒痒。 眼下就有同样的机会摆在眼前,那可是一块比丰州和府州更肥的肉啊,只要拿下绥德军,不仅可以雪当年横山之败,更可以进逼延安府,威胁关中。 关中,天下最富庶的千里沃野,西夏立国以来一直都热望的土地,真正可以开创帝王雄图霸业的凭籍! 越想越激动的真埋太都能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感觉有点飘的真埋太强行把视线从地图上挪开,好让自己冷静下来,诱惑足够大,胃口也足够大,可自己有这么大的肚子吗? 在想着获利之前先想想自己能承担多少风险,这是真埋太一直立于不败之地的不二秘诀。 真埋太默默地在心里盘算权衡了半天,最终忍痛决定拉祥佑军司入伙。 祥佑军司在无定河上游,与左厢神勇军司一左一右,一个扼守无定河,一个扼守明堂川,既是西夏东南的门户,也是进攻的前沿,两军司离横山边界都不过百里。两司唯一的差别就是祥佑军司在长城以北,神勇军司在长城以南。 “但愿骨勒屈罗那家伙不会狮子大开口。”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三十六章 骨勒屈罗 永乐城(又称银川城)在永定河西岸,与东岸的逻兀城(嗣武寨)隔河相望,离西夏的银州只有四十里,而离左厢神勇军司也只八十里。 永乐城是在杀戮和烈火中诞生的。 神宗四年(1081年)十一月,大宋在庆州击溃夏军,括地两千余里。神宗大喜,遂命给事中徐禧、鄜延路兵马都总管种谔于元丰五年(1082年)九月带兵攻夏。 种谔西讨,得银、夏、宥三州却不能驻守,遂建议在银州故地修建城池。而徐禧说银州虽然占据明堂川、无定河的交汇之处,但旧城东南已为河水所吞没,西北边又被天堑阻隔,实在不如永乐的形势险厄。 种谔却认为永乐城距银州故城不远,三面绝崖而无水泉,力谏说在永乐筑城必然失败。徐禧怒,于是奏劾种谔跋扈异议,皇帝乃下诏贬种谔守延州。 徐禧与鄜延路经略安抚使沈括商议决定在永乐修筑砦、堡各六个。大砦周长九百步,小砦五百步,大堡二百步,小堡百步,用工二十三万人次,十四日修毕,称永乐城。 结果不出十日,西夏梁氏遣统军叶悖麻、咩讹埋等领六监军司兵三十万攻永乐城。西夏军先以铁鹞子抢渡城东无定河,与北宋军激战于城下旷野。铁鹞军驰骋冲杀,锐不可挡,宋军尽被击溃。西夏军主力继围永乐城,截断水源,堵绝馈运,城内北宋军渴死大半,城终被攻克。 此役,西夏歼灭宋兵约二十余万,宋廷为之震憾,被迫与西夏议和。永乐城一战,西夏大获全胜,大宋想灭掉西夏的梦想终成泡影。直到绍圣二年(1095年),宋哲宗派兵进攻西夏,在米脂大破夏军,永乐城才重新回到大宋的手里。 永乐城的五座小砦小堡各自围着中间的大砦大堡,在空中俯瞰,就像盛开在无定河边一大一小的两朵梅花。 …… “真埋太,你也过分小心了吧。” 骨勒屈罗看着对岸的永乐城,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我看人早已经跑光了。” “骨勒屈罗,不要大意。”真埋太习惯性地摸了摸脸上的胎记,提醒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骨勒屈罗刚想继续和真埋太打嘴仗,身边的亲兵却突然朝永乐城一指,叫道:“将军快看!” 骨勒屈罗和真埋太闻声,身子前倾举目凝视,只见永乐城最大的城砦上一面绿色的旗帜在使劲的摇晃。 骨勒屈罗指着摇动的绿旗笑道:“真埋太,我说的不错吧,你就是太小心了。” 真埋太冷哼了一声,心里突然有些后悔把骨勒屈罗这家伙叫上。 当日他决定冒险一搏,却又怕一个人吞不下这么大的好处,所以就亲自往祥佑军司跑了一趟,拉骨勒屈罗入伙。 骨勒屈罗哪肯错过这样的机会,两人一拍即合,两个监军司几乎倾巢而出,合兵六万直朝永乐城杀去。 真埋太生性谨慎,大军出了银州过了国界后就不敢贸然前进,直到前哨回报啰兀城已空无一人,这才杀了过去。 永乐城就在啰兀城河对岸,真埋太还是小心翼翼地派前哨去查探,骨勒屈罗觉得真埋太小心的有些过了,这么搞,等你到绥德,黄花菜都凉了。 直到永乐城头摇起绿旗,真埋太半吊着的心才放回了肚子,看来消息是真的。 据小道消息称,此次宋国的主帅叫种彦崮,是当年“小种经略相公”种师中的孙子,而金国绥德军知军黄友原来是种师中的老部下。 在靖康时黄友背叛种师中,使得种师中战死,此次种彦崮为帅,扬言要将黄友碎尸万段并屠尽绥德一军,为种师中报仇雪恨。 “真埋太,你还在犹豫什么。”骨勒屈罗有些不满地说道:“如果真是个圈套,那他们下的饵未免也太大了点吧。” 真埋太枭目一闪,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骨勒屈罗,对啊,麻蛋,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 夏宋边界上的城砦寨堡哪一座不是用人命填起来的,特别像永乐城这样的,不知经历过多少场厮杀,每一寸土地都被鲜血浸透过,城墙上的血色几十年了都还没褪去呢。 这样的重地怎么可能会放弃,如果以此为饵,这本钱下的未免也太大、太匪夷所思了吧。 真埋太有点自嘲地摇了摇头,看来自己真的是小心过头了。 “真埋太,时间可不等人。” 骨勒屈罗警告道:“现在宋人也盯着绥德军,咱们要是再犹豫,无论有多少好菜恐怕都要凉了。” 真埋太看了一眼骨勒屈罗,问道:“那你的意思呢?” “还有什么好商量的,直接杀往绥德城,去晚了,可就什么好处都捞不到了。” 没好处,那怎么行! 真埋太心肝一颤,大喝道:“好,就听你的,咱们杀到绥德去!” …… 绥德,夏、商时为雍州之地,乃上郡古邑,素有“天下名州”、“秦汉名邦”、陕北“旱码头”之美誉。太平兴国七年(982)绥德为西夏所占。治平四年(1067)后渐次收复,熙宁二年(1069)置绥德城,隶延州。元符二年(1099)改设绥德军,隶永兴军路,辖清涧城等33个城、寨、关、堡,乃北拒西夏之咽喉。 绥德城地处无定河与大里河的交汇处,无定河与大里河交汇形成一个“几”字形,所以绥德城因河势呈竖条状。 “哈哈哈哈……” 骨勒屈罗指着绥德城洞开的城门畅快地大笑了起来,“真埋太,我说的没错吧,你看看连个人影都没有,都跑光哩,你还疑神疑鬼。” 真埋太摸了摸脸上的胎记,心里暗自庆幸。 昨日不费吹灰拿下永乐城后,他和骨勒屈罗就率着大军急行。往南走了五十里到米脂寨,米脂寨也是人去寨空一地狼藉。 在米脂寨过了一夜后,大军继续南下,结果半路上的开光堡也是同个吊样,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地杀到了绥德。 “真埋太,赶紧入城吧。”骨勒屈罗看了看西沉的太阳,催促道:“晚上好好喝几杯,哈哈……。” “呜呜……” 就在骨勒屈罗得意间,散布出去的游骑发出了急促的示警声。 真埋太和骨勒屈罗一愣,急忙循声望去,只见游骑打出了旗语:南面有宋军。 “不好,是宋军杀到了。”骨勒屈罗叫了起来,“真埋太,快分头入城,不能让宋军抢了先。” “好,你北门,我南门。” 真埋太不再迟疑,怎么地也得抢在宋军之前入城,总不能让到了嘴边的肉飞了吧。 “渡河,入城!” 骨勒屈罗既兴奋又紧张地叫了起来,拥在城外的西夏大军立刻变成了双头蛇,分别朝那两个黑黢黢的洞里钻去。 绥德城里空荡荡的看不到一个活物,安静的有点瘆人。 看样子西夏的兵马也是战阵中磨炼出来的,一入城门,骑兵继续在前开道,步跋子则分成两部,一部跟在骑兵之后,一部迅速登城。 骨勒屈罗跟着大军刚进城门,就突然听到前头传来“轰隆隆”的巨响,同时还有火光冒起,脚下也不断在颤动。 骨勒屈罗刚一愣神,身后的城墙之上也传来了让人心惊胆战的巨响,伴随着巨响的还有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震天雷?!” 骨勒屈罗全身寒毛炸起,惊恐地转过身朝城墙上望去,可惜只能看见不断而起的烟火,还有不断摔下城楼的士兵。 “杀!” 城墙上突然冒出来无数宋军,朝着城下不是射箭就是扔石头。 骨勒屈罗居然还有心思还冒出了想法:可笑的宋人,拳头大的石头能砸死人?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骨勒屈罗就发现真正可笑的人是自己。 那些个黑黢黢从天而降的“石头”落地之后纷纷爆炸,霎时将城下变成了尸山火海、修罗地狱。 “撤退!” 此时骨勒屈罗才被炸醒,脑子里就剩下一个念头,尽快地逃离这个地狱。 这两个字都是多余的,涌进城的夏军士兵已经夺路而逃。可是城门就这么丁点儿大,头上又箭矢如雨,恐怖的爆炸又遍地开花,逃生的能有几个? 别以为没进城的就没事,城外的夏军也有手雷伺候,照样给炸得人仰马翻、外焦里嫩。 东门真埋太的情况比骨勒屈罗更糟糕,因为绥德是竖条状,东西两侧长,种彦崮埋伏在东侧城墙上的人马就更多,所有负责东门的真埋太遭遇的攻击更为猛烈。 不过真埋太比骨勒屈罗幸运,这个老阴货一开始就躲在后头督战,压根没进城,不像骨勒屈罗这么猴急,生怕被别人抢了先似的急急入城,结果把自己送进了鬼门关。 “撤!快撤!”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三十七章 敲山震虎 真埋太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幸好入城的士兵不多,损失不是太大,眼下最紧要的就是迅速脱离战场,及时止损。 西夏大军陷入了极度的恐慌和混乱,所有人都慌不择路地逃命,不过人数众多的步跋子还是一茬一茬地倒下。 真埋太领着残兵好不容易逃回对岸,还没好好喘口气,就听得地动山摇的声音再次传来,无定河的下游杀出了一支骑兵。 与此同时,绥德城头上爆发出更加骇人的巨响,无定河东岸陷入了更让人绝望的爆炸。 这可咋整啊,老铁。 还愣着干嘛,快跑啊! 在这生死存亡之际,真埋太显示出了胜人一筹的逃跑功夫,“呲溜”一下,就将人马甩在了自己身后。 “种帅,是否出击?”看着城外满山遍野如蚂蚁般四处乱窜的西夏溃兵,黄友请示道。 “传令,出击!”种彦崮大手一挥,随即就要下楼出城。 “种帅。”黄友一把拦住了种彦崮,道:“请种帅坐镇指挥,追击歼敌就交给末将吧。” 种彦崮知道黄友的好意,他正色道:“我种氏世代为将,自高祖起,谁人不身先士卒,我种彦崮岂能旁观,生死有命,随我杀!” “是!” 种彦崮和黄友领着大军追出城时,由于庆峰率领的伏骑已经追上了夏军,开始痛快淋漓地冲杀起来。 此次真埋太和骨勒屈罗合兵六万,可谓来势汹汹,除了沿途留在啰兀城、永乐城、米脂寨、开光堡的守军外,杀到绥德的人马也有五万多。 刚才不明就里入城的万把人估计得交待了,安全逃到无定河东岸的人还得看命大不大。 不过到了山野沟壑,步跋子逃生的几率还是非常大的。 步跋子多出自横山地区,故又称横山步跋子。他们上下山坡,出入溪涧,最能逾高超远,轻足善走,只要不傻了吧唧地跟着骑兵在大路上跑,机灵点往山沟沟里钻,再不济保住小命应该问题不大。 “咕咕敌咕噜!” 黄友一边纵马一边高呼着像是鹌鹑下蛋的叫声。 “咕咕敌咕噜!……” 顿时同样的喊声响彻了山谷,就像有无数只鹌鹑下蛋。 “几个意思?”种彦崮一脸懵逼。 “嘿嘿,种帅有所不知。”跟在身边的黄友笑道:“咕咕敌咕噜是党项的话,是投降不杀的意思。” 果不其然,咕咕声一出,那些个无处可逃或逃得脱力的西夏兵纷纷扔了手中的兵器,大叫着“咕咕,咕咕”,就蹲在了地上。 “哈哈,好!” “咕咕”的人越来越多,不过不“咕咕”的也还不少,种彦崮率领大军一路紧追不舍,誓要杀他个片甲不留。 几乎绝望的真埋太咬紧牙关不断地抽打着胯下宝驹,可怜了这匹来自回鹘的宝马,累了一天,最后还得驮着主人逃命,再这样下去,非得活活跑死不可。 宝驹实在是甩不开蹄子,拼命地嘶鸣表示抗议。 真埋太可管不了畜生的情绪,见宝驹有点减速,急得抽出腰中匕首狠狠地在宝驹屁股蛋上划了一记。 屁股是马儿最敏感的部位(好像老虎和人也是),那勘如此虐待,宝驹吃痛,愤怒地嘶鸣一声,像是踩透了油门,瞬间一路绝尘。 “大哥,给我,黄友等人大感兴趣,觉得大有可为。于是众人商议,打算来一个请君入瓮。 种彦崮一面让人放出自己率大军报祖父之仇的风声,一面令啰兀城、永乐城等沿途堡寨守军撤离,制造守军望风而逃的假象。同时令在威戎城的费通和贾乃昌领兵埋伏于开光堡西侧四十里的克戎寨,以半路截杀西夏败军。 贪婪成性的真埋太果然上当,不仅坑了自己,还坑了骨勒屈罗,两监军司的家当也基本被败光了。 “种帅,如今真埋太和骨勒屈罗兵败身死,咱们是不是趁势杀过去。”黄友摩拳擦掌,就想放手大干一场。 种彦崮笑道:“趁他病要他命,合当如此。” “种帅,让我打前锋吧。”黄友眼巴巴地看着种彦崮,都五十来岁了,斗志还不是一般的昂扬。 “黄将军莫急。”种彦崮道缓了缓黄友的情绪:“我自有安排。” “众将听令。”种彦崮正色道:“贾经略。” “在。”贾乃昌见种彦崮第一个就点了自己,不由精神一振。 “你率本部人马回绥德,负责善后并清剿遁入山林的西夏残兵,务必加强巡查,莫要让残兵害民生事。” 残兵败寇对百姓的安全确实是个很大的威胁。 “得令!” “其余各部军马在此休整一夜,明日兵发横山。” “遵令!” 此时在开光堡,除去贾乃昌的本部人马,种彦崮集结的大军就逾八万。 白虎军除了驻守延安府的何正洪一军和在绥德善后的程喜半军,总共七万,另外还有黄友的一万人马,可谓军容整肃、斗志昂扬。 各将纷纷领命而去,各自指挥本部人马安营扎寨,一时间开光堡热闹喧腾,大胜之喜自不必提。 第二日一早,种彦崮点齐兵马,便一路北上杀将过去。 真埋太留在米脂寨的人马估计是早听到了动静,等种彦崮大军杀到时,米脂寨已空空如也。 “费通,速速集结所有轻骑,与我先行追击。”种彦崮令道:“其余人马急行军跟上。” 黄友见种彦崮没点他的名,急道:“种帅,让我也跟你去吧。” “嗯,少不得你。”种彦崮笑道:“你是地主,这一带你最熟悉,我还指望你带路呢。” 黄友听了大喜道:“种帅放心,末将定不辜负期许。” “走!” 种彦崮一声令下,一万轻骑拼命地追逐着惊风,卷起漫天烟尘,在蜿蜒的山谷中奔腾而去。 米脂寨离永乐城仅四十里,仅半个时辰,一万轻骑就拍马杀到,正好赶上永乐城和啰兀城里留守的西夏步跋子出城逃命。 “呀呀呀,哪里走!” 黄友怒目圆睁,暴喝一声,就冲杀了过去。 “费通。”种彦崮朝对岸的永乐城指了指,费通会意,领着一军渡过无定河追杀了起来。 两队人马在无定河两岸来回冲杀,只是一刻功夫,数千步跋子就如同掠过山谷的风,眨眼之间便消逝的无影无踪。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三十八章 不期而至的国战 银州在无定河与明堂川交汇处南岸,背山面水,是一个方圆只有数里的小城。 商周时,陕北之地属翟。春秋时,晋文公重耳以“尊王攘夷”名义攻打戎翟,占据圁水(无定河)、洛水之间大片土地,翟人降晋,境域属晋国。 秦统一六国后实行郡、县制,设三十六郡,境域属上郡。北周保定三年(563年)正月,设银州。贞观二年(628点),唐灭梁师都,废雕阴郡,关内道复置银州。唐末,党项羌族首领拓跋思恭因镇压黄巢起义有功,封定难军节度使,领辖银、夏、绥、宥四州。 宋太平兴国七年(982年),定难军留后李继捧(党项族)献银、夏、绥、宥州归宋,银州隶于陕西路。后李继捧族弟李继迁拥兵反宋,占银州等地。宋仁宗天圣十年(1032年),李元昊(李继迁之孙)在兴庆府(今宁夏银川)称帝,建西夏国,银州属西夏国。 说来也是有趣,宋夏之间征战近百年,实际上谁都没有占到什么便宜,两国的边境始终维持在黄土高原北缘与大漠瀚海交接一线,谁都没法打破这种地形上的天然壁垒。 银州的守军并不多,种彦崮没费多少劲就干脆利落地拿下了西夏境内的第一座边城。 …… “种帅,我们何不兵分两路杀过去。” 一直很亢奋的黄友建议道:“趁着神勇军司和祥佑军司防备空虚,此乃天赐良机啊。” “老黄,事情没这么简单。” 种彦崮朝躁动的黄友摆摆手,示意他先坐下,分析道:“此役我们的主要目的是平定关陕各路,而不是伐夏。设计伏击夏军,也只是为了敲山震虎。动左厢神勇军司还好,可要是动祥佑军司,西夏必定倾国而来,咱们现在可还没做好国战的准备。虽然我有军器之利,可要独挡数十万西夏大军,胜负难料。” 左厢神勇军司和祥佑军司一个在长城内,一个在长城外,对于西夏的意味完全不同。 和左厢神勇军司偏于一隅不同,祥佑军司处于西夏“人”字型核心区域的那一捺上,你要去撩它就等于威胁到了西夏的核心安全,你都杀到人家里去了,人家不跟你拼命才怪。 而且祥佑军司边上就是西夏重镇夏州,嘉宁军司、龙州、洪州也在不远,那真是牵一发动全身,除非你已做好了国战的准备。 黄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遗憾地叹道:“唉,便宜了他们。” “呵呵,老黄,别急。” 种彦崮安慰道:“迟早有一天,咱们是要杀到兴庆府去的。再说,这一趟咱们也不会白来,左厢神勇军司还是可以打一打的。” 左厢神勇监军司是夏景宗李元昊所建十二监军司之一。驻地在夏州以东明堂川(今榆林河)之弥陀洞。夏毅宗奲都六年(1062)改称神勇军(神猛军),备宋麟、府2州。 拿下神勇军司就等于敲掉了西夏在陕北的一颗獠牙,够他们疼上一阵子的。 “弥陀洞也不远,老黄、费通,辛苦你俩跑一趟。”种彦崮叮嘱道:“不过莫要大意,西夏人在弥陀洞经营百年,凡事当小心持重。” “得令!” 弥陀洞不是山洞,而是隋唐时在此山崖上凿石窟造像,其中有一尊高三丈余的阿弥陀佛像而得名。 真埋太去绥德偷鸡,几乎把神勇军司的家底都给掏空了,城内只剩下些歪瓜裂枣,怎么能撑得住场面? 费通、黄友二人带着三万人马浩浩荡荡地杀向弥陀洞,四下把城门给堵了。 不过费通和黄友没有急着攻城,而是先礼后兵,挑着真埋太狰狞恐怖的首级,劝守军投降。 可出人意料的是城内的歪瓜裂枣却犟的很,宁死不“咕咕”,还把上前喊话劝降的兵士给射成了刺猬,气得黄友七窍生烟,当场就要暴走。 “噗噗噗……” 城内不断有拳头大的石头如飞蝗而出,不断袭扰着围城的军阵。 “啥玩意儿?”费通问道:“石炮?” “娘的,”黄友骂道:“那是泼喜军,西夏人自己叫旋风炮,他们将抛石机装在骆驼上,鞍袋里装拳头大小的石头,一次能发十数枚,要是被石弹砸中,不死也残,咱们大宋没少吃泼喜军的亏。不过看样子,城内至多就十几架旋风炮。” “他娘的,还来劲了。”费通骂道:“看来得给他们点颜色瞧瞧,把火炮调上来,看看是他们的旋风炮厉害,还是咱们火炮牛逼。” 这还用问? 你就是想显摆。 不一会儿,费通所部的二十门火炮就开始了怒吼,仅仅两轮炮火招呼过后,城内就完全哑火了。 “他娘的,别停。”费通也是动了真火:“给我往城头上招呼,把城门也轰了!” 炮手哪会错过这样爽歪歪的机会,各个卯着劲一炮接一炮,好像不用钱似的。 “好了,停停!”黄友见炮手像狼一样收不住手,急忙叫停,“再这么炸下去,城池都要毁了。” “进城!”费通大手一挥,活脱脱一只骄傲的大公鸡。 …… “小呀嘛小二郎,背着书包上学堂,不怕太阳晒也不怕那风雨狂,就怕先生骂我懒啊,没有学问无颜见爹娘……。” 叶治抱着允儿立在自己的大腿上,一边哼唱着小二郎,还一边用自己的胡渣子挠儿子的小手心。 “咯咯咯……啊呜……。” “雪儿,你听。”叶治幸福地叫道:“允儿在跟我说话呢。” 雪儿坐在一旁静静地做着女红,脸上挂着幸福的浅笑,“允儿离说话还早哩,才四个月的孩子哪会说话。” “嘿嘿,我儿子聪明呗。”叶治笑道:“其实允儿就是在跟咱们说话哩,只是我们还听不懂罢了,说了你也不明白。” “好好好,我信。”雪儿轻笑道:“也不知道你的那些歌谣都是从哪学的,逗孩子的本事倒是一流。” “嘿嘿,我可不单是逗儿子一流。”叶治目光炯炯地狠狠盯了一眼雪儿的大胸脯子。 雪儿感觉到了叶治不怀好意的眼神,不由脸飞红霞,轻轻地啐了一口:“登徒子。” “啊哈哈……。”叶治嘴巴和眼睛揩了油,不由畅快地笑道:“正所谓男儿本色……。” “官人,急报!” 叶治刚想继续他的歪理邪说,院外就传来了阿呆略带焦急的声音。 “阿呆,哪里来的急报?” “东路。” “东路?”叶治眉头一蹙,把儿子交给了雪儿,就出了院门。 来到前厅,崔世华和彭玉章已在等候。 “相公,东路急报!” 崔世华二话不说,把书札递给了叶治,有些紧张地说道:“东路军和西夏国开战了。” “沃特?!”叶治着实吃了一惊,难以置信地问道:“彦崮和西夏干上了?” 崔世华脸带苦笑,道:“相公看了奏报便知。” 叶治接过书札细细地看了起来,种彦崮在信里将他在绥德干得好事一五一十地细数了一遍。 “相公,怎么办?” 宋夏百年恩怨连三岁小孩都知道,每次大战一起,都会揪得人心肝发颤。 叶治尴尬地笑了笑,还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于是便问道:“你们怎么看?” 崔世华和彭玉章对视了一眼,崔世华先开了口:“相公,战端一开恐怕要横生枝节。众所周知,西夏人阴险狡狯,又睚眦必报,当年修个永乐城,西夏就发兵三十万前来攻打。如今咱们夺了银州和神勇军司,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崔大人所言极是。”彭玉章附和道:“西夏若是出兵,必是国战,属下怕东路军独木难支。” 叶治默然无语。 本来此次战役的形势已一片大好,西路的呼延通已经成功地控制了兰州和会州,中路的施全也拿下了怀德军和环州,而种彦崮也收回了延安府和绥德,接下来只要按部就班地继续拿下剩下的延边州军,整个关陕就如同囊中之物。 可谁曾想半路出了这档子事情,给整个战局带来了巨大的变数。 俗话说攘外必先安内,内贼都没除掉,就去招惹强敌,显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叶治颇有些无奈,道:“木已成舟,如今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取舆图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三十九章 投弹手的光荣使命 崔世华、彭玉章几人都凑到了案前,随着叶治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舆图。 “拿几个茶盏来。” “哦。”阿瓜急忙取来几只茶杯放在了桌案上。 叶治拿了三只杯子,分别放在了呼延通所在的兰州、施全的怀德军和种彦崮的绥德,皱着眉头,久久没有吭声。 “还是你们先说说吧。”叶治抬起了头,看向了崔世华和彭玉章。 两人了解叶治的习惯,知道叶治此时心中已有主意,在真正做决定之前,他都要听听众人的意见,以集思广益、查漏补缺。 “相公,属下以为当火速驰援东路。”崔世华建议道:“左厢神勇军司乃西夏东南屏障,干系重大,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永乐城一战,西夏就出动了六个监军司三十万大军。此次西夏若是来攻,人数只多不少,东路军会很吃力啊。” “若是爆发大战,恐怕粮草补给要尽早筹划。”彭玉章补充道:“此去绥德路途遥远,补给困难,稍有不济,大军就有缺粮之虞。” “嗯,”叶治点了点头,这些他都已经想到。 西夏若是出兵,可以从“人”字形区域内各监军司调集人马,左厢神勇军司和祥佑军司已经被打残,可以忽略不计。 剩下可以调兵的监军司分别是宥州嘉宁、韦州静塞、西寿保泰、卓啰和南,右厢朝顺、白马强镇六大军司,加上翔庆府,以及中央的直属部队,人数可能会有四十万,如果拿永乐城一战做参照的话,西夏大军可能十天就会杀到。 十天。 现在已经过了四天,时间紧任务重啊。 叶治揉了揉眉心,深深地吸口气道:“即刻下令,全军动员,二十万预备役务必三日内集结。” “是。” 崔世华、彭玉章闻声而应,一旁的书令史则紧张地记录着叶治的命令。 “下令各地工坊抓紧生产,军器弹药优先供应东路,军资粮草等可招募丁役先行运至绥德军。” “是。” “速将军情分送西路、中路,令呼延通、施全严守兰州、怀德,并集中优势兵力伺机出击,最好是能敲掉卓啰和南及韦州静塞军司,以分担东线压力。” 这倒不是叶治想全面开战,现在整个压力都集中在东线,即使他带军驰援,压力还是很大。 让呼延通、施全出击,就是要让西夏人顾此失彼,投鼠忌器,不敢放手一搏,以此来减轻东线所承受的压力。 叶治下完命令,又取过纸笔“刷刷刷”地写了半页纸头,递给了崔世华,道:“即刻将此书信送给彦崮。” 现在东路牵动着所有人的心,眼下叶治最担心的是种彦崮把事情想得太简单或者过于乐观而放松了警惕,以至于让西夏人有机可趁。 如果东路战事荼蘼,势必影响整个战局,说句不好听的,可能前面付出的努力都会付诸东流。 此时在银州备战的种彦崮想不到自己一个“小小的冲动”会带来这么一系列的问题,但他知道西夏人肯定咽不下这个气,一定会来报复。 不过来就来吧,怕个逑,老子还怕你们不来呢。 …… 中渭浮梁已经被一座气派的钢筋水泥桥梁所代替,浮梁北岸的营寨不见了踪影,在营寨的故址上耸立着一座三丈高的纪念碑,如一把利剑直刺苍穹。 纪念碑的正面刻着由叶治亲手书写的“中渭战役纪念碑”七个大字,碑身上镌刻着自统领姜丰余以下两千零九十七位在中渭浮梁保卫战中壮烈牺牲的勇士名字! “这纪念碑上镌刻着两千零九十七名英烈的名字。” 一身戎装的叶治站指着纪念碑,对着十万出征的将士慷慨陈词道: “两千五百名将士,打退金兀术十万大军的十数次进攻,将士们宁死不退,有些将士甚至点燃了手雷与敌同归于尽,连尸骨都没留下。他们用鲜血和生命换来了最终的胜利,他们是关中子弟的骄傲,其浩然之气,万古长存!” 十万将士肃穆地伫立在纪念碑前,眼前似乎浮现起那场惊天动地的厮杀和一幕幕悲壮! “今天,我将带领你们奔赴另一个战场。在那里,我们的兄弟同袍为了家园亲人正和西夏人浴血厮杀,他们需要我们!上了战场之后,我只有一个要求,” 叶治环视了一圈面容坚毅的将士,奋声道:“那就是不要给关中子弟丢脸,不要给牺牲的英烈们丢脸!” “不退!不退!不退!……” …… 黑夜如墨,狂风骤雨夹杂着无数的飞石狠狠地拍打着城池,种彦崮猫着腰躲在墙垛下,手里还举着一面圆盾,紧紧地护在头顶。 飞石如蝗,打在城墙和盾牌上劈啪作响,震的手臂感觉都要断了似的。 “噼噼啪啪”的响声持续了一段时间终于渐渐止歇,不过风雨却没有半点减弱的迹象。 “准备!准备!” 飞石一停,城头上立刻响起了一阵阵嘶喊声,将士们握紧了手中的刀枪,透过垛口观察起城下的动静。 可是风雨实在太大,天色又黑的吓人,城下也是一片漆黑,根本分不清辨不明。 “噔、噔、噔……”城墙外侧陆续传来了撞击的响动,是云梯搭墙的声音。 “来啦!迎战!” 将士们纷纷起身,迎着暴风雨,开始了新的肉搏厮杀。 这是西夏人攻城的第五天。 五天前,银州城被西夏大军团团围住,种彦崮看着漫山遍野的西夏人马,登时有点懵逼,怀疑自己是不是捅了马蜂窝。 前两天还好,西夏人只是试探性的进攻,而且种彦崮手里有火炮,一开始把西夏人炸得有点找不着北。 没想到西夏人比女真机灵多了,头一天吃了火炮的亏,立马学乖了。 白天离的远远的,而且分的很散,专门挑晚上黑灯瞎火的来攻城。 到了晚上火炮找不准目标,等于就是瞎子放空炮,对西夏人的杀伤只能瞎猫撞死耗子,博运气。 “大壮!你他娘的赶紧扔几个蛋蛋!” 伍长肖俊朝着投弹手怒吼道:“你他娘的要留着孵蛋吗。” “伍长,震天雷不多啦。” 大壮用身体挡着雨,好不容易点燃了一个手雷,看也不看就扔下城头,一边大声回答道:“现在补给又断了,还是省着点吧。” “你个瓷马二愣的。”老肖忍不住骂道:“人家都杀到眼前了,你打算留着带到地底下去吗。” 大壮一愣,麻蛋,对啊,在自己挂掉之前将手中的震天雷全都扔出去是一名投弹手的光荣使命! “伍长,额知道哩。他娘个怂,看老子不炸死这般龟儿子。”大壮一边点弹一边骂道:“这鬼天气,幸好捻子不怕水,要不然全都白瞎了。” “呜呜呜……” 一阵急促的号角声穿过厚重的雨幕飘了过来,种彦崮从一名正在攀城的西夏士兵身上拔回长枪,一边喊道:“二蛋,北边杀上来了,你带些人过去,快!” 这已经不知道是西夏人第几次摸上城头,好几次防线被悍不畏死的西夏人撕开了口子,幸好将士们更不畏死,硬生生地杀退了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日,西夏崽子难道是疯了。” 种彦崮暗骂,这几日西夏人疯魔似的夜夜攻城,不知填了多少人命,城墙下堆积的尸体都快有城墙高了,可就是杀不完,倒一下一波又来一波。 将士们伤亡很大,银州被围困了五天,西夏人截断了无定河谷的通路,大军得不到任何支援补给。 粮草和水源还能支撑个大半月,就是炮弹和震天雷已基本断货。 西夏人的泼喜军在没了火炮的威胁后,就更加的肆无忌惮了,而且人家的弹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隔三差五给你来一场石头雨,不少将士就伤亡在石头蛋蛋之下,你说可恨不。 “老铁,还有没有炮弹!有的话就给老子统统点了扔下去,炸死这班龟孙!” “大帅,不成啊。” 老铁焦急地叫道:“相公有严令,每门火炮都得留两发,绝不能让火炮落到敌人的手里。要不然,俺们就是死了也是罪人,进不了英烈祠啊!” “给老子狠狠地杀!” 种彦崮已经杀红了眼,今晚的西夏人特别的疯狂,好像自己挖了他们的祖坟似的,“只要有一口气就不能让这般龟孙上城,死也要给死在城头上!” “不退!” “不退!”…… 种彦崮一边扎着枪,一边觑了觑弥陀洞的方向,也不知道那边能不能顶得住。 种彦崮默默叹了口气,他娘的,都自求多福吧,这次要是都战死了,老子到了地底下再给兄弟们磕头赔罪。 “叶治这死人怎么还不来。” 种彦崮心中暗骂,他娘的,老子小命要是交待了,看我不天天去趴他窗户。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四十章 有事咱们一起扛 任得敬一脸平静地盯着雨幕中的银州城,好似一个袖手闲观的看客。 副帅细封捺浪眉头深锁,时不时看向任得敬,脸上阴沉的可以拧出水来。 尽管他内心焦灼,可每次想开口询问,却不知怎么地又都硬生生的忍住了。 任得敬是汉人,原为大宋西安州通判。绍兴七年(1137年),西夏出兵侵占西安州,任得敬出降,并献其女于西夏崇宗李乾顺,被擢为静州防御使。任得敬生的一个好女儿,其女于第二年便被立为皇后,任得敬升都统军。 绍兴九年(西夏大德五年)夏崇宗李乾顺驾崩,夏仁宗李仁孝继立为帝,尊生母曹氏和庶母任氏并立为太后。任得敬父凭女贵,地位水涨船高。 不过要说任得敬上位只是靠钻营和运气,那也未免太小看他了。 李仁孝初立,西夏发生了萧合达叛乱事件。 萧合达本是辽朝将领,扈从成安公主嫁到西夏,因武勇善骑射,李乾顺留之,从征多有战功,赐国姓,升为夏州都统。李乾顺背辽附金后,成安公主及世子李仁爱相继卒,萧合达遣人赴西域寻访耶律大石未成,遂愤而据夏州城叛。他联络阴山和河东的契丹部族,图谋拥立辽朝的皇室后裔,恢复大辽。大庆元年(1140年)六、七月间,萧合达叛军进围西平府,攻克盐州,直逼贺兰山,兴州大震。八月,李仁孝命静州都统任得敬平叛,任得敬出师顺利,于十月间迅速平定夏州,进攻盐州,萧合达败逃,奔至黄河口不得渡,被任得敬捕杀。因平叛有功,任得敬提升为翔庆军都统军,晋封西平公。 大庆四年,任得敬又率军镇压党项和蕃部起义,因功得以执掌枢密司,甚为夏仁宗所倚重。 所以,任得敬不单是精于投机、擅于权术,更是杀伐果决的统军良将。 此次神勇军司和祥佑军司被打残,银州和神勇军司失守,西夏举朝震惊。 夏仁宗以任得敬为主帅,翔庆府都统军细封捺浪为副,征调白马强镇军司、右厢朝顺、宥州嘉宁、韦州静塞、西寿保泰、卓啰和南六个监军司和兴庆府、翔庆府集结大军四十万,誓要夺回银州和左厢神勇军司。 夏仁宗除了拿出五万擒生军,更是把手中的王牌——三千铁鹞子也派上场,志在必得。 任得敬确实不是浪得虚名之辈,一虚一实,对弥陀洞采取佯攻,主攻银州城。 头一天吃了火炮的暗亏后,他便立马改变了战术,白天以袭扰为主,夜间则派重兵轮番猛攻,同时截断无定河通道,断了城内的补给和援兵。 银州城头一直肉搏厮杀了三夜,就在今日午后,从兴庆府传来了一个坏消息:宋军趁西夏西线空虚,两路大军齐出,把卓啰和南和韦州静塞军司给打残了,兵锋直指翔庆府,离兴庆府只有两百余里。 夏仁宗惊骇,八百里加急急令任得敬即刻撤军回师,拱卫京畿。 任得敬收到夏仁宗急令后,不仅没有撤军,反而是给细封捺浪等人下了封口令,他决心孤注一掷,夜幕降临后就发起了更疯狂的进攻。 任得敬做出这样的选择,其实也很无奈。 四十万大军在银州、弥陀洞猛攻了四、五夜,死伤无算,如果就这样撤军,那这么大的代价就白瞎了。 而且,卓啰和南、韦州静塞又被打残,他这边如果不能扳回一局,那真是鸡飞蛋打、人财两空。 如果他能夺回银州和神勇军司,那大军可以南下绥德、延安府,不仅能报一箭之仇,还能威胁关中,将局势彻底扭转。 这不仅是无奈的选择,也是眼下最正确的选择,除非西夏真的准备咽下苦果,否则断然没有在这个节骨眼上白白放弃的道理。 “元帅。” 细封捺浪看银州就像飘摇在暴风雨中的坚强孤舟,始终攻不下来,终于忍不住开口劝道:“这样下去可不行啊,将士们死伤太大了。” 一脸冷峻的任得敬微微转头漠然地看了一眼细封捺浪,用如同刀剑划过寒冰般冰冷的声音问道:“细封将军,你觉得这样回去能向陛下交待吗?” “这?” 细封捺浪被任得敬看得脸色一窒,不过还是壮着胆子反驳道:“可是陛下有旨意,如果再不回师,只怕会出事啊。” “此时一退,满盘皆输。”任得敬冷冷地说道:“有瀚海屏障,宋人没那么容易到兴庆府。” 细封捺浪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这是一场疯狂的赌博,胆大包天的任得敬居然敢将兴庆府作为筹码,让细封捺浪最痛苦的是他被迫卷入了这场豪赌,可万一玩砸了呢。 高原的雨说来就来,说停就停。 没有了暴风雨的伴奏,厮杀声、惨叫声在漆黑如墨的夜里显得更加凄厉恐怖。 “细封,是时候让你的人上了。” 这么些天,最精锐的擒生军还没上场。 细封捺浪看了一眼任得敬,有话想说,最终却是硬忍了下来,这个时候和疯子讲道理是很危险的。 细封捺浪刚领命而去,山谷里就突然传来了一阵阵轰隆巨响,同时有明灭不定的火光在闪动。 任得敬脸上微微一抽,有些颓然,同时又有些释然地叹了一口气,对身边的亲卫道:“鸣金,退兵。” 任得敬话音刚落,山谷里除了不绝于耳的轰隆声,还传来了西夏特有的牛号声。 有些凄惶而又急促的号角声重重地捶打在所有西夏士兵的心坎上,拍打在银州城上的滔天巨浪应声瓦解。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宋人的援军杀到了。 …… 杀脱力的种彦崮软塌塌地靠在墙根,喘着粗气,费力地举起酸痛的几乎没有知觉的手臂,擦了擦脸上的血水。 天色已经发亮,种彦崮望着昏暗渐明的天空,又转头看了看身边浴血的将士,“咯咯”的咧着嘴笑了起来。 就在此时,从垛口外突然冒出两个逗比的脑袋瓜子,登时把种彦崮吓了一机灵。 “嘿嘿,种将军,真是你啊。”看着眼前这张红扑扑熟悉的面孔,阿呆眼睛放光,“让我们好找啊。” “嘿嘿,种将军,你的脸色真好看。”阿瓜来了一句神补刀。 “滚蛋!”种彦崮骂了一句,道:“瓷马二愣的瓜怂,还不赶紧把老子扶起来。” “哎哎。” 呆瓜连忙应着,麻溜地翻过城垛,一左一右架着种彦崮的手臂,好不容易地将他扶了起来。 “官人,官人!”阿瓜朝着城下的叶治拼命挥手,喊道:“寻着哩,在这,还没死!” 种彦崮恨恨地盯了一眼瓜怂,真想把他这张臭嘴抽烂,可惜身上没有一丁点儿力气。 叶治望向城头,淡淡地笑道:“活着就好!” “赶紧去把城门打开!” 跟在叶治身边的何正洪对着朝士兵挥了挥手,总不能让大相公顺着西夏人的尸体爬上城吧,看着这尸山血海和满地的残肢断臂就够吓人的了。 “走,进城!” 叶治却好像不领情似的下了马,迈着坚定稳重的步伐,踏着尸山血海上了城头。 何正洪看着叶治淡定而沉稳的身姿,心中不由暗自钦佩,相公真不是凡夫俗子啊,心真大。 叶治脸色微微泛白,有些冷傲地朝城下看了一眼,硬生生地将腹中的翻滚强行压了回去,老子刚才差点吐了好伐。 “你终于来啦。” 叶治推开阿瓜,扶住了老铁,问道:“你怎么样?” “嘿嘿,死不了,就是杀脱力了。”种彦崮淡然一笑,有些自责地说道:“没想到惹出这么大的事来。” “这有什么。”叶治拍了拍种彦崮的后背,老气横秋地安慰道:“年轻人嘛,该出手时就出手,有天大的事,咱们一起扛!” 种彦崮感动地看着叶治,道:“幸好你及时赶到,要不然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这一夜。” “呵呵,放心,你小子命大,死不了。” “唉……”种彦崮突然叹了一口气,有些懊悔地说道:“不知道费通那边怎么样,不知道有多少将士埋骨沙场。” “别太自责了。” 叶治也叹了口气,安慰道:“权当是交了学费吧,不过话说回来,还好我没来晚,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西夏人怎么说撤军就撤军了?”种彦崮有些不解地问道:“再怎么样,他们也还有一战之力啊。” “他们早该走了。”叶治回答道:“呼延通和施全那边应该已经得手了。” “呼大哥和施全那边?” “嗯,我让他们相机出击攻打卓啰和南军司和静塞军司,威胁西夏腹地,以减轻你这里的压力。要不然,你以为人家几十万大军凭什么头也不回说走就走,生生吃下这个亏。” “原来是这样。”种彦崮恍然大悟道:“我说西夏人这一次怎么跟疯了似的,原来是想最后放手一搏。” “不知道西夏统军的是谁,此人不简单呐。”叶治叹道:“狠辣果决、进退有度,他日必是劲敌。”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种彦崮挑了挑眉,恨道:“下回再碰上,老子一定要让他连本带利还回来。” 虽说此战最终是西夏大军失利退走,可种彦崮之胜,也只能算是惨胜。 费通和黄友在弥陀洞那边啥情况不知道,反正银州城差点被西夏打残,四万多守军活下来的估计也就三居其一。 “你啊,可别轻敌大意。”叶治告诫道:“这一仗你也看到了,军器之利并非无敌。” 种彦崮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道:“西夏统军还真是够鸡贼,第一天吃了亏,立马改成夜攻,愣是让火炮抓瞎。” “所以千万不能掉以轻心,有时候过分依赖火器,反而不是什么好事。好了,这些事等回头慢慢再理吧,这胜仗虽然打得惨了点,不过也是好事,起码西夏能消停几年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四十一章 可怜无定河边骨 比惨,一路怏怏的任得敬觉得自己更惨。 四十万大军强攻小小的银州城五日夜,损兵折将十余万,结果还是打断了牙齿和血吞,心里的苦谁堪诉啊。 不知银州城统军的是谁,下回再碰上,老子一定要让他连本带利还回来。 就在任得敬腹诽的时候,银州城已经睡着了。 连续几夜没命的厮杀,将士们身心俱疲,结果心劲一松,各个倒头便昏睡过去,整个银州城鼾声如雷。 种彦崮昏昏沉沉睡了整整一天一夜,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日上三竿。 经过一天的忙碌,银州城内已收拾干净,阵亡将士的遗体都已收敛,此战阵亡将士两万三千五百一十八人!因伤致残者也有两千之数。 自叶治、种彦崮兴兵以来,还从未有如此重大的伤亡,只能用惨烈来形容。 看着眼前数不清盖着白布的遗体,种彦崮悲痛莫名,两行热泪滚落,只见他屈膝一跪,愤声道:“皇天后土在上,今日我种彦崮在此立誓,他日定当手刃敌酋,告慰兄弟们的在天之灵,如违此誓,人神共弃!” “我等定当奋勇杀敌,为兄弟们报仇!” 费通、何正洪等人纷纷跪下立誓,“如违此誓,人神共弃!” “种帅!” 黄友虎目一红,愧疚地自责道:“是末将无能,见危难而不能救,都是我无能啊!” 费通和黄友在弥陀洞虽然损失不大,但始终被任得敬牢牢地按在城内无法出援,好几次冒死出城都是功亏一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银州孤军死战。 “大家都起来吧,古来征战几人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眉头深锁的叶治扶起了种彦崮,宽慰道:“我们要化悲痛为力量,为兄弟们报仇。” 虽然叶治嘴巴上这么说,其实他的心里比任何人都要悲痛,因为他更懂得生命的珍贵和价值。 两万多鲜活的生命,如今成了冰冷的尸体,背后又会有多少家庭承受永远都无法愈合的痛苦和悲伤啊。 “一定要将弟兄们带回去。”种彦崮有些哽咽地说道:“绝不能让弟兄们埋骨他乡。” 叶治戚戚然地点点头,拍了拍种彦崮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我会带兄弟们回家的。” 古来征战几人回,更何况是死去的人。 从古自今,阵亡的将士一般是就地掩埋,若是败军,基本就是曝尸荒野,死无葬身之地的命运。 阵亡的将士太多,要封棺入殓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火化后将骨灰带回去,不过即使火化,恐怕也得烧个几天。 “去城外走走。” 叶治看气氛太过悲呛,就找了由头把种彦崮拉出了教场。 城外还有个更大的麻烦在收拾,堆积如山的西夏士兵的尸体要处理掉。 时值入夏,天气逐渐暑热,如果不及时将尸首处理干净,很容易腐烂发臭,引发疫疾。 “记住,所有地方都要泼洒石灰。” 叶治对负责的参军叮嘱道:“将士们一个时辰一班替换,所有替换休息的人必须用酒精消毒净手。” “是。” 参军一边记,一边应道:“相公放心,军中条例严,弟兄们不会胡来的。” “嗯,那就好。”叶治点点头:“千万不能有疫病。” “这么多尸首运到哪里去? “我让人在城外找了个山坡,一起埋了吧。”叶治叹道:“虽然各为其主,可毕竟也是人命,他们在此世间恩怨已了,入土为安吧。” 叶治特意让人找个面北的山坡,这些西夏士兵不幸战死他乡,让他们有个安息之所,朝着家乡的方向,如果真的在天有灵的话也能魂归故乡。 “汉主东封报太平,无人金阙议边兵。 纵饶夺得林胡塞,碛地桑麻种不生。 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叶治悲悯的吟唱在日夜奔流不息的无定河畔久久不绝…… …… 将士们的身后事一直料理了五天才全部停当,叶治决定银州之战的部队先护送英烈遗骸和伤员回家休整,其余部队留下筑城。 叶治和种彦崮商议后,计划对银州和弥陀洞进行大规模的扩建和整固,将两座城池打造成对夏的金汤要塞。 此外,在银州上游二十里新建两处堡寨,与西夏的石州两两相望,彻底将横山长城以南的区域牢牢控制在手里。 此番大战,括地虽然只有数百里,但成功拿下银州和左厢神勇军司却意义非凡,势必对横山一带的攻守局势造成深远的影响。 伤势大愈的种彦崮沉着个脸,踱着马,有些心不在焉地跟着叶治身边。 大半个月过去,无定河与明堂川一线已全然看不出大战的痕迹,也不像是剑拔弩张的塞外边城,倒像是一个大工地,士兵也好,当地招募的百姓也罢,所有人都在紧张而有序的忙碌着。 “好啦,别成天耷拉个脑袋瓜子。” 叶治斜了一眼种彦崮,数落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你要这样,还不如趁早回去。” 种彦崮微微别过头,没有吭声。 “你啊,该和那个对手好好学学。”叶治继续教育道:“统军之将不能意气用事,更不能被感情所左右,你要做不到稳如磐石、心坚似铁,那永远不是人家的对手。” 种彦崮心里的坎没过去,叶治只好刺激刺激他。 种彦崮转过头,略带不爽地看着叶治,怼道:“不用你来教训我,换了你试试。” “呵,还跟我来劲了。” 见两人“闹别扭”,在后头的黄友插嘴问道:“相公,现在弥陀洞为我所有,是不是给城池取个新名? “嗯,那是必须的。” 叶治点头道:“总不能叫弥陀洞吧,要不然人家以为是烧香拜佛的地方呢,再叫神勇军司就更不合适了。你们想想,取什么好。” “此事还得相公您做主。”给城池命名这样的大事,黄友这些人可不敢自作主张。 “彦崮,那还是你来吧。”叶治笑道:“城池是你打下的,这命名的事还交给你。” 种彦崮也没客套,他想了想,道:“那就叫复州吧。” “好啊,收复之州,不错!” “哼。”种彦崮不以为然地冷哼了一下,道:“不是收复之州,是复仇之州!” “也好,也好。” “小心!” 就在说话间,跟在叶治身旁的夏侯镜突然大吼了起来,并在电光火石之间抽出随身宝刀顺势向上一挑。 死亡的阴影瞬间遮蔽了心头,叶治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夏侯镜的示警声刚落,他已本能地将身体往右一斜。 可惜还是迟了一线,夺命的利箭实在太快,死亡的巨掌瞬间就狠狠地将叶治拍落马下。 “不好!”黄友大叫道:“是射雕手!” “阿治!” “相公!”…… 众人急忙将生死未卜的叶治护在了中间,阿呆和阿瓜则带着亲卫杀气腾腾朝暗箭射来的方向扑去。 “阿治,阿治!”种彦崮扶着叶治拼命地摇晃着。 “咳咳…,” 痛的瞬间失去意识的叶治好半会儿才睁开了眼睛,“别摇了,再摇,我没被射死都要被摇死了,嘶……,痛死我了。” “快,赶紧先回城。” 见叶治醒转,种彦崮二话不说就将他背了起来往城里跑。夏侯镜、黄友、何正洪以及随行亲卫则紧紧地将二人护在了中间。 回到城内,几个随军郎中急忙给叶治拔箭清洗缝创上药,痛的叶治汗如雨下、面若金纸。 “你命可真大,射雕手都没射死你。” 种彦崮拿起箭头仔细地瞧了瞧,又放在鼻尖闻了闻。 “种帅放心,箭上无毒。” “嗯。”种彦崮点点头,继续道:“你的运气实在太好了些,我以为今天要给你收尸了。” “呵呵。”脸色煞白的叶治没好气地白了一眼种彦崮,有些虚弱地应道:“阎王爷嫌我烦,不收我。” 叶治真的命大,但凡夏侯镜没来得及示警、或没能成功格挡另一支箭,又或是叶治反应慢上一丝一毫,又或是箭头上加点料,今天他这条小命就交代了。 他应激反应下的一侧身救了自己一条命,这支必杀的射雕箭直接贯穿了它的左肩,居然还是顺着锁骨穿透的,你说走狗屎运不。 要不然骨头射断了,即使不死,估计左手也得残废。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四十二章 驱狼吞虎 明天就是五月二十一日天申节,赵构的生辰。 李元儒来临安已经四、五天了,除了鸿胪寺的一个馆伴使陪同外,他一直没见到其他任何有分量的大臣,这也使得李元儒越发惴惴不安起来。 李元儒是夏仁宗李仁孝派来庆贺高宗生辰天申节的使者,这也是夏国作为名义上的臣属国在中断了近二十年后的首次聘使往来。 李仁孝的诚意很足,给赵构进贡了许多珠玉、金带、宝马等物品,满满当当装了几大车,显然是下了血本。 李元儒不得不来,除了名义上朝贺天申节外,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使命,那就是上表谢罪,平息大宋的怒火。 左厢神勇军司、祥佑军司被打残,继而卓啰和南军司、韦州静塞军司也被打残,任得敬四十万大军在银州又损兵折将十余万,满朝惊恐,大宋这是要亡我? 夏仁宗一查,发现罪魁祸首居然是真埋太和骨勒屈罗,这两王八蛋把手伸到别人碗里,才搞得兵败身死。 无论大宋有没有故意设局,理亏的还是自己。 不服气的任得敬居然还派射雕手去刺杀宋军主帅,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李仁孝确实吓得够呛,一面严令长城沿线各军司府州不得擅自越界,与大宋冲突;一边下令在长城以北明堂川上游重建左厢神勇军司,算是咽下了这个苦果。 同时,他派自己得力谋臣李元儒带着贡品和谢罪表以庆贺天申节的名义前往临安,以图和解。 李元儒为赶上天申节可没少吃苦头,从兴庆府到临安府纵横近五千里,李元儒愣是一个月内就赶到了,在驿馆里好好歇了几天,脸色才重新红润起来。 这几天不单是李元儒闹心,赵构也一脸懵逼。 一直桀骜难驯的西北贪狼怎么突然上表谢罪来了? 不单礼物丰厚,言辞还出奇的谦卑,好像我也没干什么好事啊。 赵构一直纳闷了好几天,直到今早传来了密报才让赵构恍然大悟,也让他像吞了绿头苍蝇一样整个人都不好了。 叶治不仅平定了关陕,还把西夏四个监军司给打残了! 混账,这,这,这怎么可能?! 垂拱殿里的气氛有些沉闷怪异,赵构、秦桧和李文会都蹙着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只有韩世忠要当新郎官似的一脸喜色。 特别是秦桧,懊悔的恨不得买块豆腐一头撞死!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不惜一切代价置叶治于死地。 赵构略带恼怒地瞥了一眼秦桧,他也懊悔地想撞豆腐。 麻蛋,搞什么三司会审,当初一刀下去一了百了,也就没了今天一裤裆子的屎。 唉,这小子羽翼已丰,制不住了啊。 赵构又看了一眼嘴角带笑的韩世忠,老货,连你也在讥笑朕是吧。 年初,赵构派韩世忠去“敦请”叶治回朝,韩世忠“公款旅游”了一大圈,带回来的却只有叶治捎的一句话,说什么关陕事务繁忙抽不开身。 赵构才知道韩世忠压根儿没想过好好办差,只是趁机叙旧看热闹罢了。 尽管恼怒,赵构不仅不能怪韩世忠办事不力,还得念他的好,这皇帝当的真特么憋屈。 “秦相,此事该当如何,可有什么计较。”见大家都不愿主动开口,赵构只好点名。 “陛下,西夏使臣还是见一见吧。”秦桧躬身道:“可与金国贺使乌延和一同觐见。” “使臣往来、国书互答,依例便是。” 可能是秦桧答非所问,赵构似是不快,又有点不情愿地问道:“此番叶爱卿复关陕、定横山,扬我国威,有大功于社稷,该如何赏赐是好?” “这,”秦桧脸色一滞,将身子躬得更低了一些,道:“惟陛下圣断。” “韩爱卿。”赵构努力使自己的声音更温和一些,“你以为呢?” “陛下对叶治优赏已厚,若再加重赏,恐让他生起骄纵之心。” 韩世忠居然不同意重赏叶治?! “陛下,叶治年纪尚轻,如此厚赏,恐难以服众啊。” “哎,韩爱卿此言差矣。” 赵构大不以为然地说道:“有功则赏,有过则罚,赏罚分明,谁人不服。有功不赏,有过不罚,才真难以服众呢,功过赏罚岂能因老幼分之。” 呵,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韩世忠心中暗笑一声,恭声道:“陛下圣明!是臣老糊涂了。” 赵构深深地看了一眼韩世忠,哼,老糊涂? 就你人精啊。 “拟旨。” 赵构思索了一会儿,令道:“分川陕宣抚司为四川宣抚司和关陕宣抚司,叶治封陈国公、食邑五百户,除特进、镇海、定边军节度使、同知枢密院事、关陕宣抚使,赐宅第一区,妻王氏封虢国夫人,赐钱帛五千匹两。” 秦桧和李文会对视了一眼,眼睛里全是掩饰不住的震骇! 二十六岁位列中枢、开牙建节,而且还是两镇! 从古至今恐怕未之有也。 “臣,遵旨。”秦桧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却也不敢提半点反对意见。 “录万俟卨、周三畏等奸党名籍布告天下,子孙永不录用。”赵构恨恨道:“都是这些奸邪,差点害了朕的肱骨忠臣,着实可恶。” 子子孙孙永远活在耻辱和绝望里! 秦桧的心中突然感到莫名的悲哀和冰冷。 唉,最是无情帝王家,这也太狠了吧,还不如给他们来个痛快呢。 以后他会不会这么对我?! 秦桧不敢去想。 …… 秦桧满怀心事地回到望仙桥,心头一直萦绕着挥之不去兔死狐悲的伤感。 “相公,您回来啦。” 秦桧扫了一眼孙靖,吩咐道:“叫伯阳到书房见我。” “是。” 秦桧回到书房刚刚坐定,秦熺便赶到了书房,一看秦桧的脸色,察觉到有些不对,言语间更为恭谨起来。 “父亲。” “嗯,坐吧。” “父亲,有心事?”秦熺小心地问道。 “唉……,”很少表露内心喜怒的秦桧像是被戳中了痛点,不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地说道:“你我父子危矣。” “啊?!”秦桧冷不丁的一句话着实把秦熺吓了一大跳。 不能够啊,秦桧位极人臣,在朝中一言九鼎,官家都得让安分。 以秦家现在的权势,还有什么能威胁到他们的? 别的不提,就拿秦熺自己来说,他中了进士的第二年就被擢礼部侍郎、提举秘书省,当同年们还在七品县令上熬资历的时候,他就直接干到了副部级! 有什么事能让一手遮天的老爹如此忧虑? 难道以后御街上骑宝马撞了人,再喊“我爹是秦桧!”不好使了? 心里有点发毛的秦熺赶忙问道:“父亲何出此言?” “唉,”秦桧叹了第二口气,定了定神,将今天垂拱殿上的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给秦熺讲了一遍。 我滴个天! 秦熺听得脸都绿了,这叶治还是人吗? 简直是畜生! 不仅对妹妹始乱终弃,还成天给秦家找不痛快。 “父亲,那可怎么办?” 一想到要变天,秦熺心乱如麻、如坐针毡。 “熺儿,你说为父该怎么办?” “这,”秦熺面色一尬,我哪知道咋个办办啊。 看秦熺有点慌神的样子,秦桧面露不快,教训道:“为父说过,每临大事需静气,看来你都忘了。” 秦熺一窒,慌忙起身恭谨地答道:“父亲教训的是,孩儿知错了。” “坐吧。”秦桧摆手示意,道:“此事对我们秦家而言,是一道不小的难关啊。” “父亲对大宋社稷有泼天浴日之功,圣眷正隆,是不是过虑了。” “你啊,还是太年轻。” 秦桧教训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世上哪有长盛之家啊。如果老是想着躺在功劳簿上,那离败落也不远了。” “孩儿受教了。” “官位越高,越要有忧惧之心。”秦桧训诫道:“懂得进退之道,才能长保子孙富贵。” “孩儿明白了。” “陛下虽然对我倚重,但圣心难测。”秦桧叹道:“为父每日都是如履薄冰,处处小心谨慎,你为官处事切记切记。” “孩儿记下了。”秦熺道:“父亲,那叶治的所作所为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嗯,”秦桧点点头,心里不知怎么地又突然想起自己的宝贝女儿炘儿来,不由更为愤恨,道:“此子已是心腹大患,只可惜当初棋差一招,竟然养虎遗患。” “孩儿以为,陛下也不是真心要赏他吧。” “陛下那是做样子给天下看。”秦桧冷笑道:“他心里也有些怕了。” “孩儿以为,叶治拥兵在外,最不喜的恐怕还是陛下。” “那是自然。” 秦桧道:“可这又能如何?鞭长莫及啊。叶治既不奉召,又未另立旗号,陛下对他也是束手无策,只能做戏给天下人看,以天下舆论和道义名分去压他。” 秦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如果真有哪一天,在陛下心里叶治的分量要重过为父,那……,”秦桧顿了顿,道:“最是无情帝王家啊。” “那就真没有什么办法能制他了?” “这也不然。”秦桧摇了摇头,道:“万物相生相克,此乃天道,叶治怎能例外。” “父亲有应对之法?” “眼下别无他法,只能试试驱狼吞虎之计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四十三章 奖励牌和感情牌 “驱狼吞虎?” “嗯,”秦桧瞬间恢复了阴谋家的劲头,“眼下最忌惮叶治者不是陛下。” “金人?” “不错,”秦桧颔首道:“除了金人,还有西夏。这两家都吃过叶治的大亏,知道叶治的厉害。 “父亲的意思是让两家联手去对付叶治?” “不错。” “他们能答应吗。” “有何不可。叶治都是他们的心腹大患,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联手一搏。不过此事还需我们推助一二,为父担心去年关中大败,大王已有避战之心。” “孩儿担心西夏新败,未必肯出兵。” “哼,西夏人还不至于如此没识见。” 秦桧冷笑了一声,“他们要是不肯出兵,就等着灭国之祸吧。如今紧要的是跟大王陈说利害,莫要错失良机,再让叶治坐大。” “那陛下那里?” “扫灭叶治,除去大患,皆大欢喜,我想陛下也会乐见其成。” …… 太平坊萧十三南北干货铺,脸带阴骘的孙靖杂在客商间钻进了铺子。 “大官人,您来啦。” 孙靖点点头,问道:“萧掌柜在吗?” “在,在。”小厮躬身道:“请大官人随小的来。” 萧十三正在后院捧着一个锦盒细细看着,“大掌柜,孙大官人来了。” “啊,大官人。” 萧十三急忙放下锦盒,作揖道:“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大官人快请坐。” 小厮知趣,唱了个喏就退了出去。 “大官人今日来有何吩咐?” “老萧,”孙靖压低了声音道:“大相公有万分紧急的事要我去汴梁面见大王,你速速安排我走上一遭。” “好,小的省得了。”萧十三问道:“大官人看明日就安排北上如何?” “嗯,越快越好。”孙靖叮嘱道:“此事机密,不可走漏半点风声。” “官人放心,商铺每个月都有几趟来回,沿途早就打点好了,都是熟门熟路,出不了什么岔子。”萧十三保证道:“小的亲自护送官人北上,就是要委屈官人一路上装作伴当了。” “这倒无妨,只要能把差事办好,吃点苦算什么。” 秦桧和秦熺闭门商议后,决定派孙靖北上面见金兀术,他们担心孙靖目标太大,于是找萧十三铺子安排商队夹带孙靖过关北上。 …… “相公呢?” “呀,是崔大人啊,相公在书房呢,我领您去。” 书房里,叶治正埋着头专心写着什么,院子里那棵大柳树上知了不停的聒噪,也没影响到他半分。 在银州差点给射雕手射死,左肩的箭伤养了两个来月才基本恢复,幸好没有落下什么残疾。 和西夏一战虽然折损了不少兵马,但却打出了雄壮声威,大战后仅仅半个月,整个关陕传檄而定,所有州县没半点拖泥带水。 崔世华和彭玉章也很给力,各地政权平稳交接过渡,并迅速推行新政,百姓赞声一片。 养伤倒是给了叶治难得的闲暇时光,可以暂时抛开政务。 不过叶治也没闲着,三天两头往研究院跑,不是亲自指导技术攻关,就是给研究院的学生上课,干起了教书育人的老本行。 为了推动科学的普及和研究,叶治实行了文理分科。 府学三舍主要培养政务人才,而研究院则培养科研人才,并采取了比府学更为优厚的激励措施吸引求学者。 下一步,他还计划在各地的蒙学、县学中增设科学基础课程,这门学科从娃娃抓起。 刚才他在蒙头书写,就是在编写小学版的科学教材,内容囊括了最基本的数理化知识,取名为《格物》。 “相公,崔大人来了。” “嗯,老崔啊。”叶治闻声放下了笔,舒展了下筋骨,问道:“有什么事吗?” “相公,朝廷有中使到。” “哦?”叶治一讶,道:“去跟彦崮和施全说一声,让中使到都堂去吧。” “呼延将军要不要知会一声。” “嗯,不用了。”叶治吩咐道:“就请彦崮去一趟好了。” 这倒不是叶治厚此薄彼,叶治是担心万一那个太监认识呼延通,回去一打小报告,会对韩世忠不利。 “阿呆,去打盆水来,我擦把脸。”叶治吩咐了一句,就闭上眼睛琢磨了起来。 慢条斯理地擦完脸,叶治慢悠悠地往都堂踱去。 到都堂一看,种彦崮、施全、崔世华、彭玉章等人已经到齐,叶治笑了笑,道:“都坐下吧。” 众人分主次位序坐定,叶治朝崔世华点点头。 崔世华会意,对着堂外喊道:“有请中使!” 此次赵构派到长安来宣旨的内侍叫白鄂,是入内内侍省的副都知。 白鄂临行前,邝珣曾告诫过,到了长安见到叶治可千万别拿大,要是叶治见旨不跪不接也别计较,只需把旨意带到即可。 若是仗着内侍省的狗脾气,把叶治得罪惹恼了,也不用回京复命,直接去吉阳军钓鱼好了。 白鄂暗叹命苦,领了这么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没油水不说,还带着这么大的风险,他是处处陪着小心。 刚才叶治把他晾了半天,晾就晾吧,我大人有大量,不计较。 白鄂上了都堂,见都堂之上坐着的站着的,各个面带玩味地看着自己,好似上了阎罗殿,心里不免有些发紧。 白鄂急忙上前两步,躬身见礼道:“咱家入内内侍省副都知白鄂,拜见叶相公。” 叶治见白鄂这么上路,姿态摆的很端正,也不好为难他,便笑道:“白都知远来辛苦,无需多礼,请坐。” “不敢,不敢。”白鄂连忙谦逊道:“咱家奉陛下旨意,前来…,前来拜见相公。” 白鄂差点顺嘴说来宣旨,好在及时刹住了车。 “哦?”叶治问道:“不知陛下有何旨意啊?” 白鄂露出了一个尴尬的微笑,道:“陛下确实有旨意,还是请相公您自己过目吧。” 既然邝珣有叮嘱告诫,白鄂也有胆子略过宣旨这个环节,省得一套仪式唱词引得叶治不快。 “呵呵,这可不成。”叶治笑道:“陛下让你来宣旨,你却让我自己看,白都知岂不是欺君了吗。” “是是,相公教训的是。”白鄂抹了一把额头的汗,道:“那在下就念一念。” 白鄂朝着身后捧着锦盒的小黄门摆了摆手,小黄门会意,急忙将锦盒呈给白鄂。 白鄂取出了圣旨,突然间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有劳白公公了。”见白鄂愣住,叶治好心提醒了一下。 “嘿嘿,无妨无妨。” 白鄂打开圣旨,清了清嗓子,小心控制着音量和语调,念道:“诏,川陕宣抚副使叶治,公忠体国、勤于王事,……收复关陕、平定横山,建旷世之奇功,布国威于四海。特封叶治为陈国公、食邑五百户,除特进、镇海、定边军节度使、同知枢密院事、关陕宣抚使,赐宅第一区,妻王氏封虢国夫人,赐钱帛五千匹两。……” “呵呵。”白鄂卷起了圣旨,有些谄媚地笑道:“相公,恭喜,恭喜!” 叶治笑了笑,没说话。 白鄂有点尴尬,将圣旨放回锦盒,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将锦盒放在了右侧的小几上。 “相公,陛下还有御笔书札带到,请相公过目。”白鄂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黄色巾包。 叶治朝阿呆点点头,阿呆会意,上前接过黄巾包,呈到了叶治的案头,并将黄巾摊了开来。 圣旨是官方文书,赵构的书札则是私人信件。 官方主打奖励牌,私人主打感情牌。 赵构的字还是那么潇洒从容。 在信中,赵构先是把叶治在关中的丰功伟绩狠狠地表扬了一番,紧接着回忆起两人在温州第一次见面,及钦点状元的美好回忆,再次表达了叶治在他心目中非同一般的重要地位。 然后话锋一转,痛骂万俟卨等奸党离间他二人的关系,导致了这么严重的误会。 如今误会澄清,奸党被严办,君臣二人再无隔阂,希望两人友谊的小船永远在清波上荡漾,希望叶治为国再建功勋云云……。 叶治面无表情的放下书札,白鄂补充道:“陛下已下旨,刻录万俟卨、周三畏等奸党名籍公布天下,子子孙孙永不叙用。” “哼。”叶治冷笑了一声,万俟卨、周三畏,哼哼,真委屈了这几个背锅侠。 见叶治面露不快,白鄂心中发紧,赶忙又道:“陛下已将相公祖父母安葬于栖霞岭下,并派普安郡王亲往致祭,寄托哀思。” “嘭!” 叶治一拍桌案,豁然起身,冷冷地盯着一脸错愕的白鄂,愤然道:“用不着他猫哭耗子假慈悲。” “送客!” 一旁的种彦崮见叶治有暴走的迹象,果断下了逐客令,随即,白鄂和身边的小黄门双腿打着摆子,被客客气气地送出了都堂。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四十四章 三国联军 “小人孙靖拜见大王千岁。” 金兀术鹰目冷视,盯得跪在堂下的孙靖心里直发毛,三伏天居然打起了冷颤。 “你家相公可好?” “托大王洪福,相公还好。”孙靖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恭敬地答道:“只是近来相公茶饭不思,日夜忧心不已。” “哦?不知相公忧心何事?” “相公有亲笔信呈给大王。”孙靖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书信呈了上去。 金兀术对孙靖摆了摆手。 孙靖又是一拜,“小人告退。” 金兀术展信细读,眉头渐锁,脸罩寒霜。 堂上站着的范拱、赵元、蔡松年等人看了面面相觑,纷纷琢磨秦桧说了些什么,让金兀术瞬间变色。 自从去岁关中大败,失败的阴影就如同愁云惨雾笼到了金兀术的脸上,一直挥散不去。 当日大败逃回汴梁时,金兀术就下令打铺盖卷准备跑路,他们几个好劝歹劝,金兀术终于是惴惴不安地留在汴梁看风头。 如果当日叶治大军顺势杀出潼关,估计这会金兀术已经在猫在上京打猎了呢。 “大王。”见金兀术久久不语,“小诸葛”许霖忍不住问道:“秦桧所为何事?” 金兀术把书信递给了许霖,淡淡地说了一句,“你们自己看吧。” “许霖,你给大伙儿念念。” 许霖看了一眼金兀术,道:“好,我来念念,……。” 秦桧的信不长,许霖念完之后,所有人却表情凝重,齐刷刷地看向了一脸阴郁的金兀术。 “哼嗯…”金兀术轻轻的哼了一气,道:“你们有什么话就说吧。” “大王。” “小诸葛”许霖抢道:“叶治狼子野心,若不及时剿除,他日必成大患。秦桧所言,深得要害,属下以为联夏灭叶之计可行,且晚做不如早做。” “我与夏国联手,宋国岂不是坐收渔人之利?”曹望之质疑道:“宋国想坐山观虎斗,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嗯,望之言之有理。” 范拱道:“叶治对赵构而言,也是心腹之患。叶治日益坐大,赵构肯定不能坐视。我和夏国联手无不可,不过赵构也别想作壁上观。” “对,想要我与夏国联手,宋国也需出兵。”蔡松年附和道:“三家联手,也不怕叶治有三头六臂。” “说联手,夏国新败,他们能答应吗?”…… 智囊团七嘴八舌的在底下讨论的热闹无比,金兀术却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众人觉察到了异样,纷纷停了下来看向了金兀术。 “大王,联夏灭叶之策,您意下如何?”首席智囊范拱代表大伙儿问道。 金兀术还是没有说话,不过眼神中却有些黯然。 戎马半生征战无数,他也倦了;这几年逢战必败,特别是关中大败,他心中的那点战意和斗志都被磨光了。 回上京打打猎喝喝酒把把妹不是更好? 这么大把年纪了何苦再厮杀搏命,撒离喝、突合速就是前车之鉴啊。 范拱等人晓得金兀术早就有了卷铺盖走人的想法,当初岳飞打到朱仙镇,金兀术要不是那个太学生拦着,就过河北归了。 金兀术这样的念头就如同在心头疯狂生长的野草,怎么割也割不完,怎么烧也烧不尽。 “大王。” 还是“小诸葛”许霖胆子大,敢于犯言直谏,“我朝自太祖兴兵开国以来,筚路蓝缕,浴血奋战二十载,将士伤亡无数,才有了如此大好河山,大王难道忍心白白弃之?” 金兀术面色一窒,还是默然不语。 许霖起了个头,其他人也纷纷慷慨陈词劝谏。 张之周愤声道:“叶治凶顽,狼子野心天下皆知,其实欲亡我大金而后快啊。我朝即便退出中原,其也未必肯熄亡我之心。届时叶治若陈兵塞北,我朝又当如何?难道再退出白山黑水之外?!” “是啊,大王。”赵元面露焦色,劝谏道:“值此兴亡之际,有进无退啊!” “那你们说该怎么办?”金兀术被众人说的有些意动。 许霖等人见金兀术松口,不由大喜,连忙道:“及早派人前往夏国游说,尽发国中之兵枕戈待旦。” “还要让秦桧说动赵构,需得一同出兵。”蔡松年补充道:“届时东、南、北三路并进,叶治插翅难逃。” “此次夏国前往宋国庆贺天申节的时辰李元儒将取道汴梁北还,咱们可以先从他那里探探消息。”范拱建议道:“李元儒当年在汴梁与我有旧,大王若派人前往夏国游说,微臣愿效犬马之劳。” “嗯。”金兀术点点头,对范拱工作的积极性还是很满意的,叹道:“本王也不想退,天下得之不易,何忍拱手让人啊。” “大王英明。” “夏人狡黠,要想说动他们联军并非易事,你们需得好好筹划。”金兀术叮嘱道:“他们若肯出兵,做些退让也是无妨。” 夏仁宗李仁孝继位期间正是辽亡金兴、宋室式微之际,西夏迫于金朝的巨大威胁,采取了附金和宋之策。 虽然西夏依附于金国,并不意味着金国可以对其颐指气使,要想打动西夏,金国还得拿出足够的利益。 “只怕夏国借机漫天要价。”赵元担忧道:“夏国素来贪婪,肯定要趁火打劫。” “都说李仁孝有明主之相,夏国也不至于如此不识大局吧。”范拱皱眉道:“西夏与我乃唇齿相依,让叶治坐大,对他们也没有半分好处。” “嗯,西夏人还不至于为了蝇头小利坏了大事。” 金兀术道:“西夏人若愿出兵,除银州和神勇军司归还外,我可再在关陕让出一州之地。” …… “忆得少年多乐事,夜深灯火上樊楼。” 樊楼又称白矾楼,坐落于东华门外景明坊,为东京七十二正店之首。 宋徽宗在位时,曾把樊楼扩建,并改名为“丰乐楼”。樊楼共有东西南北中五楼鼎立,楼高三层,高低不同,错落有致,各楼之间都有飞桥栏槛,明暗相通,珠帘绣额,灯烛晃耀,华丽壮伟,连皇帝也想着去里面玩赏。 特别是身处樊楼的西楼三层,就能看到皇宫。为此,当时皇帝还规定,不准人到西楼去登高眺望,皇家禁苑岂能让凡夫俗子随意窥视?李师师曾驻樊楼,才有了宋徽宗挖暗道与李师师樊楼相会的故事。 天申节后的第三天,李元儒便启程回国,所以他到汴梁的时间并没比孙靖晚多少。 范拱作为老相识,又有王命在身,自然要尽地主之谊,地方选的是樊楼西楼三楼的阁子,除了范拱,赵元、蔡松年、许霖等几个智囊团成员悉数到场,给足了李元儒面子。 “利贞兄,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蔡松年蔡伯坚。”范拱亲昵地挽着李元儒的手臂介绍道。 “噢,原来是蔡总事(蔡松年兼总军中六部事),久仰久仰。”李元儒拱手笑道:“蔡总事文名远播,李某仰慕已久啊。” “哈哈……,李使臣过誉了,在下一些陈词滥调难入方家之眼,惭愧惭愧。” “哎,蔡总事过谦了,一会儿在下还少不得要蔡总事即兴赋上一阙呢。” “哈哈……,好,就这么定了。”范拱抚掌笑道:“伯坚的词隽爽清丽,可是久负盛名啊。” “清叔兄你这是要捧杀我啊。” “哈哈……。” 宾主甚欢间,范拱又一一介绍了赵元、许霖、曹望之、张之周几人。 “利贞兄,快入座。” 范拱拉着李元儒坐到了主宾位,“利贞兄,当年一别一晃就十几年过去了。” “是啊,重游故地,几有物是人非之感。”李元儒叹道:“当年咱俩还是一届穷书生,这樊楼是难得来一回。” “哈哈……,”范拱笑道:“利贞兄还记得当年的事啊,当年咱俩是望楼兴叹啊,哈哈……。” “是呢,樊楼的眉寿、和旨真是诱人啊。” “哈哈……,看来李使臣也是同道中人,今日当共谋一醉!”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四十五章 进错门拜错人 “好,借伯坚这句话,来,咱们先干一杯。”范拱端起了小酒盏,提议道:“为了重逢和相识,饮胜!” “饮胜!” “咳咳咳……,啊,好辣!”没心理准备的李元儒呛得直咳,咋舌道:“这是什么酒?” “哈哈……。”众人纷纷畅怀大笑。 “利贞兄,”范拱莞尔道:“现在樊楼最好的酒可不是眉寿、和旨喽。” 李元儒连忙吃了一口菜压压酒劲,问道:“这是何酒?” “这叫神仙醉。”许霖笑着介绍道:“此酒浓烈而又香醇悠远,是世间难得的佳酿。” “哦?那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利贞兄有所不知。”范拱笑道:“此酒也是七八年前才出现在市面上,产自临安府的望湖楼,因酒烈易醉,故称神仙醉。这酒啊,寻常也难得喝上几回。” “哦?这又是为何?” “这酒太贵了。”许霖接话道:“樊楼每年通过扑买从望湖楼只进的数百坛,物以稀为贵啊,别说斗酒十千,就是升酒十千都不止哩。” “啊,我说怎么樊楼的酒盏子都变小了呢。”李元儒吃惊道:“看来今日让清叔兄大大破费了。” “哈哈……,利贞兄说的哪里话,有朋自远方来,当以好酒待之。”范拱笑道:“来,今日不醉不归!” “好,干!”李元儒也是爽利,和众人一一致意,先干为敬。 “来来,吃菜。”范拱给李元儒夹了一块鸳鸯炸肚,“你尝尝,樊楼的菜还是以前那个味道。” “好,好。”李元儒一边吃着菜一边咪着酒,别提多巴适了,“清叔兄,烈酒配佳肴,真是人间一绝啊。” “哈哈……,利贞兄喜欢,就多吃些。西北苦寒之地,可没这么多精细的吃食。” “可不是,天天就是羊肉,”李元儒自嘲地打趣道:“人家闻身上的味,以为是哪里来的老羊倌儿呢。” “哈哈……”众人都被李元儒的风趣给逗乐了。 “利贞兄在西夏可好?”范拱一边给李元儒斟酒一边问道。 “好,有劳清叔兄挂怀。”李元儒让了让,道:“陛下有英主之姿,崇尚儒学,又重用汉人,我在西夏定能做出一番事业。” “好啊。”范拱叹道:“贤臣当遇明主,我就以此酒祝利贞兄功成名就。” “好,饮胜!” 众人推杯换盏又吃了几杯酒,酒气一翻开始上脸,感觉说话的时机也差不多了,范拱便转入了正题,“利贞兄,我听说贵国和宋国发生了冲突,吃了大亏?” 李元儒看了一眼范拱,讶道:“清叔兄消息可真灵通啊,我听说贵国的日子好像也不是很好过。” “呵呵。”范拱苦笑了两声,道:“利贞兄,你我虽各为其主,但情同手足,咱们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不必云山雾罩、藏着掖着。” “好,如此甚好。”李元儒赞同道:“我就喜欢的干脆利落,今日清叔兄有什么话就尽管问尽管说吧,元儒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们失了关中,你们丢了银州神勇,咱们两家可以算是难兄难弟了。”范拱有些自嘲地说道:“我家大王的意思是咱们两家能不能合起手来,把失去的东西拿回来。” “两家联手?”李元儒一愣。 “嗯。”范拱肯定地点点头,“咱们两家有共同的敌人,何不联手抗敌?” “唉,不瞒清叔兄你,我主正欲励精图治,恐不愿再起干戈。”李元儒解释道:“我此次前往宋国庆贺天申节,其实是上表谢罪,以息干戈。” “呵呵,”范拱苦笑道:“错啦,利贞兄,你们全弄错啦。” “错了?”李元儒一脸懵逼,“哪里错了?” “你以为咱们的敌人是宋国?呵呵,那就大错特错了。” 李元儒一惊,忙问道:“清叔兄莫要诓我,不是宋国那还有谁!” “唉,那都是宋国叛臣叶治搞的鬼。” “可是那个少年状元叶治?” “就是他!” 范拱道:“此子少年英杰、有枭雄之姿。当年在议和一事上与赵构龃龉,被贬凤州。此子到凤州后居然与种师中之孙种彦崮一道杀了州官,占据凤州,叛出宋国。此后,叶种二人擅开边衅,占我凤翔。其后,叶治家眷被宋国所获,叶治自首,被押解到临安三司会审。谁曾想,就在要开刀问斩之际,叶治离奇地被人从大理寺天牢中救出,逃出生天。逃回凤翔后,叶治变本加厉,穷兵黩武,又占我京兆府路。今岁又占我关陕,又占贵国横山银州之地,其浪子野心,昭然若揭啊。” “当真?”李元儒听罢,感觉像是瓦子里说的故事话本,未免也太匪夷所思。 “利贞兄,千真万确。” 范拱赌咒道:“赵构见此子羽翼已成,难以钳制,不得不改剿为抚。不仅赦免了叶治所有罪责,更是处置了与其有隙的万俟卨、周三畏等人,还给叶治加官进爵,以笼络其心。而叶治极为奸猾,既不自立门户,也不奉诏听令,就是打着什么都督行府的名号,割疆裂土,肆意妄为。其实他的所作所为和宋国没半点干系,其行其止实与割据无异。” “啊!” 李元儒又是惊呼了一声,搞来搞去,原来敌人居然是个乱臣贼子。 “李使臣,你们国主向宋国上表谢罪,真是走错门问错路啦。”“小诸葛”许霖突然来了句“神补刀”。 许霖好像没看到李元儒脸上的尴尬似的,继续扎心地问道:“叶治凶残,他今日占你银州之地,他日就能出兵兴庆府,届时亡国之祸就在眼前,你家国主还哪来的励精图治?” “哼,说到亡国之祸,我看你们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李元儒冷笑着怼道:“我听说叶治当年在大散关题过楼船夜雨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之句,他第一个要亡的恐怕也是大金国吧。” 范拱不快地看了一眼许霖,忙打圆场道:“利贞兄莫怪许霖说话直白,正所谓唇齿相依,如今叶治势大,你我两家若单打独斗,定然是斗不过那厮。再说了,亡国之祸还分什么早晚,岂不是五十步笑百步,难道大家忘了六国是怎么亡于秦国之手的吗。” 范拱一番话让所有人有些汗颜,是啊,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还有心思相互计较逞口舌之利。 “利贞兄,唇亡齿寒,我大金国要是失了中原之地,叶治没了东向之忧,定然要北上侵犯,届时贵国如何自处?” “清叔兄,你不用说了。”李元儒苦笑道:“唇亡齿寒的道理我懂,联手一事,我定当竭力。” 范拱一听,大喜过望,道:“好,有利贞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来,这一杯我敬你!” “不忙吃酒。”李元儒压住了范拱的手,道:“若要联手一事促成,有一人甚为关键,只要他点头,此事已成大半。” “哦?是谁?” “任得敬。” “是他?” “清叔兄认识任得敬?” “不识,不过他的大名却早有耳闻。听说他生的一个好女儿。” “呵呵,”李元儒笑道:“外人皆以为任得敬以女得幸进,那就大错特错了。此人不是简单之辈,如今贵为国丈,又是枢密使,陛下极为倚重,他说话的分量可不轻呐。” “多谢利贞兄指点。”范拱喜道:“来,让咱们举杯,预祝两国早日除去心头大患!” …… “阿嚏!” 摇着蒲扇在大柳树下乘凉的叶治狠狠地打了个喷嚏,叶治吸了吸鼻子,自言自语道:“奇也怪哉,这大热天的还能打喷嚏。” “呵呵,我看是有人想你了。”种彦崮打趣道:“老实交待,外面有没有欠下风流债。” “嘿嘿,嘿嘿…”叶治有点心虚的挠挠头,道:“我一个老实巴交的,哪有什么风流债,你可别冤枉我啊,要不然雪儿可不答应。” “咯咯……。”雪儿、瑛娘、阿巧几个都笑的前仰后合。 “嫂子,你可别听我哥的。”阿巧吐槽道:“我哥以前在临安的时候不老实着呢。” “阿巧,你瞎说什么!”鲁奇一听,立马瞪了过去。 阿巧一愣,旋即明白自己失言,暗暗吐了下舌头,低着头有些愧疚地对叶治说道:“哥,我不是有意的。” “不妨事,不妨事,嘿嘿,哪个少男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正常、正常。” 叶治大度地笑道:“倒是你,都是快当娘的人了,可要好好收收性子,我可听说你又偷偷骑马去,这可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阿巧摸了摸鼓起的肚皮,心虚道:“哥,我知道啦,下回不敢啦。” “知道就好,我可说好了,下次再让我知道,可别怪我老账新账一起算。” “哦。”。 “我说彦崮,你自己的媳妇也看着点。”叶治逮着机会就要扳回一局。 种彦崮满脸幸福地看了一眼阿巧,笑道:“嘿嘿,嘿嘿,没事,没事。” “唉,就你心大。”叶治对这个男人也无语了,什么事情都被阿巧吃的死死的。 “彦崮,明天我带你打枪去。” “打枪?研究院又捣鼓出新玩意儿啦?” “那是,咱们阿奇现在厉害着哩,明天让你见识见识,保准吓你一跳。” “我说阿奇近来咱们三天两头不着家呢。”种彦崮丢了一个白眼,“原来是有了稀罕物,连自己婆姨都不要了。” “内兄,哪有。”鲁奇被种彦崮说得脸一红。 “哎呀,哥,你别说啦,男人家就该忙大事。”瑛娘这边倒是不乐意了,赶忙替鲁奇辩解。 “好好好,我不说了,女生外向,一点都没错。” 这一家子关系乱如麻,搞得人脑仁生疼。 “阿治,你说那个白鄂回去,皇帝会不会被气昏。” “呵呵,我可不知道。”叶治笑着摇摇头,道:“不过想把皇帝气昏头,可没那么容易。”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四十六章 种刺的艺术 “纳命来…纳命来……” “嘿嘿嘿嘿……,我看你还能往哪里逃,看剑!” “啊……啊!” “官家,你怎么啦?” 躺在身旁的吴皇后被赵构的惊叫声给惊醒,她的纤纤玉手抚着赵构的后背,温声问道:“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赵构抹了抹额头的汗,有气无力地答道:“朕没事,你先歇息吧。” 赵构起身踱出了寝殿,七月初的夜晚颇为闷热,一轮新月挂在天边,凤凰山上偶尔拂过的松风,稍稍地带来了一丝凉意,却带不走心中的烦闷。 “官家,您起啦。” 不知什么时候邝珣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身后,还好赵构习惯了。 “嗯。”赵构轻轻地应了一声,凭栏而望,身影说不出的萧瑟。 “大伴,朕是不是做错了?”赵构突然有些自怨自艾地问道。 邝珣被问的鼻翼一酸,赵构这个皇帝当的有多苦,恐怕只有邝珣心里最清楚,他赶忙出言宽慰道:“官家是真命天子、九五之尊,何错之有。” “为何各个都要负朕。” 虽然赵构没有指名道姓,不过邝珣知道他说的是谁。 邝珣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不过赵构好像知道他没法接似的,又顾自喃喃自语道:“当初若不杀岳飞,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官家。” “呵呵,”赵构自嘲地摇摇头,道:“没事。” 嘴上这么说,脑子里却又浮现起几日来噩梦的景象,一会儿岳飞来索命,一会儿叶治要杀他。 “官家,夜深了,歇息吧。” “无妨,朕再待一会儿。” …… 望仙桥。 秦桧也做噩梦了,不过他没梦到岳飞索命,也没梦到叶治追杀。在梦中他一个踩空掉下了万丈深渊,摔得粉身碎骨。 梦境是这样的真实,以至于分不清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老汉,又做噩梦啦?”王氏拿了个蒲扇轻轻地给秦桧扇着凉,悍妻也有温柔的一面。 “唉……”秦桧轻叹了一口气,道:“我没事,夫人,你先睡吧,我出去透透气。” 秦桧心事满怀地踱着,不知不觉穿过了庭院、回廊,来到了暖晴阁。 暖晴阁是炘儿的闺阁,一座精致的二层小楼,坐落于方池假山之间,梅竹掩映,自成一番天地。 “啊,老,老爷,您怎么来啦。” 坐在一楼回廊上打着瞌睡的小琴被秦桧的脚步声给惊醒了。 秦桧看了一眼二楼还亮着的灯光,问道:“炘儿还没有睡吗。” “嗯,小姐还在抄经哩。” “唉……”秦桧极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对着楼上喊道:“炘儿,这么晚了还没睡呐。” 炘儿听到了秦桧的喊声,放下了笔,推门出阁下了楼,“爹爹,您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歇息啊。” “天气闷热,爹爹睡不着,就出来走走。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炘儿白皙的脸上淡淡一笑,“爹爹不也是还没睡吗,女儿无事,在抄经呢。” 看着炘儿眉宇间似有化不开的薄愁,秦桧心头涌上莫名的酸楚,他挤出一丝笑容,道:“莫要太累了。” “嗯。”炘儿轻点螓首,道:“爹爹也要保重身体。” “要不明日你陪你娘亲去灵隐住几日避避暑热吧,成日关在阁内也会闷坏的。” “嗯,女儿知道了。” 秦桧突然觉得自己好无能,虽然权倾朝野,却给不了女儿幸福。 叶治,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秦桧心中切恨,不由又想起了那日散朝后,叶治对他的说的那句话:你我的道不同! …… 孙靖带回来一个好消息,也带回来了一个难题。 金兀术同意了秦桧联合西夏的建议,同时要求秦桧说动赵构一起出兵,三家灭叶。 要想说动赵构冒险绝不是件容易的事,特别是眼下要他和叶治撕破脸,更是难上加难。 不过难不代表做不到,他秦桧有的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而且以秦桧对赵构的了解,这个外表温和儒雅的男人其实深藏着一颗暴虐的心,谁要是敢触碰他的禁脔,他一定会将这个人撕得粉碎。 秦桧要做的就是让赵构相信,叶治一定会是那个人! 御书房。 赵构和秦桧两个都拖着两个大眼袋,一脸倦意。 赵构强忍住了打哈欠的冲动,道:“秦相最近清减了。” “老臣多谢陛下挂怀。”秦桧有些惶恐地欠了欠身,看了一眼赵构的黑眼圈,道:“食君之禄、忧君之事,这是老臣职责所在。” 赵构顺着秦桧的话问道:“秦相近来有所忧?” “陛下,老臣近来思虑过甚。”秦桧显出有些为难的样子,道:“有些话,老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秦相有什么话就尽管直言。”赵构温和一笑,道:“无需顾虑。” 秦桧身子一躬,惶恐道:“那老臣就放胆直言了。唉,老臣近日所忧虑者,国运也。” “国运?” 赵构微微错愕,题目这么大,问题严重吗? “陛下,如今虽然海内承平,百姓安乐,但社稷却有大隐忧啊。”秦桧一脸忧虑地说道:“忧患不除,社稷不宁。” 啥?这么严重? 赵构有些怀疑地问道:“秦相所言忧患者为何?” 秦桧面露迟疑,赵构有些心累,每次都来欲拒还迎的一套,不过还是配合一下他吧,“秦相请放胆直言,即使说错,朕也不怪。” “陛下。” 秦桧激动地拜倒在地,慷慨陈词道:“那叶治拥兵西北,割据关中,不奉诏不听令,其心昭然若揭,若不及早处置,恐对社稷不利啊!” 赵构一愣,叶治? 叶治! “秦相何出此言。”赵构心里是抗拒这个话题的,“朕与叶治不是已冰释前嫌了吗,叶治和爱卿一样,都是公忠体国的忠直之臣,都是朕的肱骨,爱卿多心了。” “陛下。”秦桧提高了音调,恳切道:“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叶治要是忠直,为何不奉召,为何不遵旨,前事不忘后事之师,陛下不得不防啊。” “陛下仁德,对臣下素来宽厚。可人心隔肚皮,叶治若要是包藏祸心,社稷岂不危矣。臣听闻,叶治据关中,早有裂土分疆、僭越悖逆之意,陛下明鉴啊!” 秦桧说的那些字眼深深刺激着赵构敏感的神经,脑子里不由有浮现起噩梦的景象,不由心生烦躁,道:“不要说了,朕有些累了,秦相先退下吧。” 秦桧心中一喜,脸上却装作失望地叩首道:“老臣之心,天地可鉴。…臣,告退。” 种刺是一门艺术,要看客下菜,要拿捏好时间、方式、力道,而秦桧已经把个中三味玩的炉火纯青。 赵构这种人,别看他表面上镇定的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其实就像后世的新闻,字越少事越大! 事情的发展确实也越来越大条。 不久,白鄂回京复命。 他将长安宣旨时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跟赵构作了禀报,叶治不跪不接已经让赵构如鲠在喉,当听到白鄂复述叶治那句“不用他猫哭耗子假慈悲”时,赵构的脸色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养不熟的白眼狼! 无处发火的赵构迁怒于白鄂,白鄂及其客张伯麟坐诽谤俱黥配吉阳军。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遭受无妄之灾的白鄂在前往海南岛钓鱼的路上,每日都将叶治这个混账王八蛋的祖宗十九代问候个十遍八遍。 原本以为事情到此就消停了,可没想到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白鄂被贬后的第三天,司天监奏报日中有黑子,主变故之相。 又五日,明州来报,渔民大浹江捕鱼时起获一石秤,石秤上刻有“一葉蔽月”四字,其中“葉”字甚为怪异,为左右相反。 不知是谁暗自解读了此四字谶纬,说“月”者乃“趙”之月,暗指赵宋;“葉”者乃暗指叶治,此谶主臣凌主之相,且“葉”字左右反,昭示叶氏反。 此谶纬如同长了翅膀,瞬间传遍了整个临安府,一时间私议纷纷,人心惶动。 散朝之后,赵构特意将秦桧留下独对。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四十七章 唇亡齿寒 看着赵构的大眼袋和熊猫眼,秦桧忧在眉头喜在心头。 “陛下,要保重龙体啊。” 赵构温和地摆摆手,道:“无妨,只是近日疲累了些。” “陛下宣召老臣,可有差遣?” “唉,”赵构像是被戳中了心事,轻轻地叹了一声,问道:“爱卿可知晓近日坊间盛传的谶纬?” 秦桧一躬身,道:“老臣略有耳闻。” “私议藉藉,朕甚是忧心呐。”说着,赵构的熊猫眼深深看了一下秦桧。 秒懂! “老臣愿肝脑涂地,为陛下分忧。”秦桧声音提高了两个八度,信誓旦旦地表忠道。 “爱卿公忠体国,朕心甚慰。”赵构故作淡然地笑道:“谶纬之说皆是危言耸听、荒诞不经。” “陛下恕老臣直言。”秦桧谏道:“谶纬之说自古有之,虽大多荒诞不经,却不能不察啊。” “噢?爱卿的意思是?” 赵构眉头微蹙,一副怀疑的样子。 “陛下,谶纬之说自秦汉已有之。”秦桧显然是备足了功课,“谶纬应验者亦不少,如秦时“亡秦者胡”、北齐时“亡高者黑衣”、唐太宗时“唐三世以后,女主武王代有天下”,皆无比应验之谶纬,故对图谶之说,不可全信亦不可不信。特别是图谶事关社稷者,老臣以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请陛下明鉴。” “这…。” “陛下,恕臣斗胆。” 前面铺垫了这么多,就为了接下来的戏肉,秦桧苦谏道:“那叶治在关中裂土割疆,不奉诏不听宣,妄自称尊,还口出悖逆之语,其心可诛,其罪难赎。陛下奈何优渥宠厚之?老臣早言,叶治包藏祸心、宜早加殄灭,不能再养虎为患啊!” “唉,”赵构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颇为无奈道:“如今他远在关中,手拥重兵,羽翼已成,为之奈何?” “若陛下信得过老臣,老臣定当竭尽所能为陛下分忧。” “爱卿乃社稷重臣、朕之肱骨,朕自是信任。” “老臣叩谢陛下!”情绪激动的秦桧就要纳头拜倒,幸好被赵构及时扶住,“陛下,老臣有一计,可消此大患。” “噢?爱卿有何妙计安天下?” “陛下,叶治骤然势大,国朝就是倾尽大军,也未必能将之一网成擒。” 赵构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眼巴巴地等着下文。 秦桧早有成竹在胸,他侃侃而道:“既然如此,陛下何不行连横合纵之策?” “连横合纵?”赵构不解地问道:“何为连横合纵?” “陛下,金国、西夏亦苦叶治久矣,既是如此,为何不三家连合,一同除此心头大患。” 赵构听的眼睛一亮,问道:“可怎知金国、西夏也有此意?” “陛下莫忧。”秦桧拍着胸脯保证道:“只要陛下首肯,老臣定当说动金国、西夏一同出兵,共灭此獠!” 赵构沉思了半晌,终于欣慰地叹道:“若能如此,社稷无忧啊。” “陛下放心,臣就是拼的粉身碎骨,也要保社稷如磐。” “好,好。” 赵构面露感动,欣慰道:“朕没看错人,有爱卿在,真是社稷之福。” …… “范大人,请。” 任得敬亲手给范拱夹了一块鱼肚肉,笑道:“塞外苦寒之地,不比汴梁繁华,没什么好招待的,只有这黄河大鲤鱼还勉强拿得出手。” “哎,任枢密太客气了。” 范拱连忙欠欠身,笑道:“俗话说黄河百害、唯富一套,河套沃野千里,五谷丰饶,贵上有英主之资,更得任枢密如此英雄人物辅佐,富国强兵指日可待啊。” “哈哈……,”任得敬笑道:“范大人过誉了,任某凡夫俗子罢了,怎敢称英雄,兀术大王才是真正的当世英雄,与兀术大王一比,任某恐怕连提靴的资格都没有啊。” “任枢密说笑了。”范拱笑道:“我家大王对枢密仰慕已久,故令在下定要先拜会枢密。” 说罢,范拱对身后的小厮点了点头,小厮会意,恭恭敬敬地将怀里捧着的锦盒呈给了范拱。 “任枢密,俗话说宝刀配英雄,” 范拱一边说,一边打开锦盒取出了一把一尺来长外形古朴无华的短刀,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这是我家大王特意给任枢密准备的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任枢密笑纳。” 任得敬眼睛一亮,接过宝刀,“锵”的一声拔出鞘来,瞬间一股逼人的寒气和肃杀扑面而来,任得敬不由叫道:“好刀!” “此刀名叫流光,乃高丽进贡的传世宝刀,是大王亲自为枢密挑选的,希望能入枢密法眼。” “任某何德何能,担得起大王如此看重。”任得敬还刀归鞘,叹道:“任某受之有愧啊。” “宝刀配英雄,此刀跟随枢密也算没有埋没了它。” “好,好,那任某就愧受了,多谢大王厚赐!” “枢密能入眼就好,枢密如此爱刀,果然真英雄也,来,任某借花献佛,敬枢密一杯!” “哈哈……”任得敬心花怒放,忙举起酒杯,笑道:“为兀术大王寿!” “好,饮胜!” 范拱端着酒杯朝任得敬及在座的任得聪、任得恭敬了敬,满饮了一杯。 见前戏铺垫的差不多,范拱放下酒盏,话锋一转,问道:“任枢密可听说宋国出了个叫叶治的叛臣?” 任得敬眼神一凛,蹙眉道:“已有耳闻。此间无外人,范大人有何指教,就请直言。” “好,那范某就直言了。” 范拱微微理了下思路,道:“叶治此獠本是穷凶极恶之徒,被贬凤州后怀恨在心,于是杀官据城,招纳亡叛,阴谋为乱。” “其后此贼变本加厉,侵我凤翔、占我京兆,今岁更是占我关陕,又侵夺贵国银州之地,穷兵黩武、屠戮无辜,其罪罄南山之竹难以书之。”范拱义愤填膺道:“此贼不除,你我两国定然永无宁日。此次我奉大王之命前来,就是欲结两国之盟,共同出兵,剪除此獠,还请枢密鼎力相助。” “范大人所言甚是。”任得敬点头称是,脸上却露出为难之色,道:“不过范大人也知道,银州一战,我国元气已伤,恐是有心无力啊。” “枢密。” 范拱旋即诤道:“叶治狼子野心,妇孺皆知,此贼同是你我心腹大患,正所谓唇齿相依,若不早日剪除此贼,恐怕他日遗祸无穷啊。” “去岁我京兆之败,今岁你银州失利,试问明年来岁呢?难道要坐以待毙,放任叶治此獠猖獗?” 范拱继续慷慨陈词道:“叶治连岁动兵,虽取关陕银州,以我看他也是惨胜,必定也是大伤元气,此正是勠力同心破贼之时。我家大王已决意尽发国中之兵,绝不让此獠坐大,枢密乃当世英雄,当知良机不可失啊。” “范大人,其中利害,任某自是清楚。只是银州一役,我师老兵疲,陛下亦有厌战之心,不愿再起干戈,这才向宋国卑辞厚礼,上表谢罪。” “呵呵。”范拱洒然笑道:“那叶治乃叛臣,已有称王称尊之意,与宋国有何干系?这岂不是进错庙门拜错菩萨了。别看眼下赵构对叶治优赏容忍,可一山难容二虎,其实叶治同样也是赵构的心腹大患。我家大王已派人前往宋国陈说利害,恐不日就有佳音,届时你我三家合兵讨贼,叶治总有三头六臂,也要束手就擒。” “当真?!”一听宋国也要加入,任得敬精神一振。 “千真万确!其实宋国早有此意,只奈何叶治势大,一家难制,所以,枢密,莫要坐失良机啊。” “范大人不用再说了。”任得敬前后态度来了个大转弯,他拍着胸脯道:“联合一事,任某自当竭力!” …… 送走范拱,任得敬一边把玩着流光,一边微蹙着眉头,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 “大哥,你为何要答应范拱?” 二弟任得聪显然没有老大那么聪,还未咂摸出其中的深意。 老三任得恭没敢开口,而是脸带敬畏地看着大哥。 “那你说咱们要不要出兵呢?”任得敬放下流光,反问了一句。 “当然不出。” 任得聪道:“跟叶治有仇的是金国,咱们何苦要蹚这浑水。而且叶治人马端是厉害,银州一战,咱们吃了不少亏,我是怕吃力不讨好。” “嗯。”任得敬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二弟,这件事上你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那大哥的意思是?”任得聪眉头微皱,难道不是这样吗? “叶治的死敌是金国,这没错。”任得敬道:“可这不代表咱们就能抽身事外。范拱有句话说的没错,所谓唇亡齿寒,大宋和西夏征战百年,这个仇怨怎么可能消弭的了。叶治要是打垮了金国,对咱们有什么好处?你以为他会轻易放过咱们?你还记得细母隗名带回来的话吗。”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四十八章 宿州赵荣 “这…。”任得聪被问得神情一窒。 细母隗名是任得敬在银州之战后派去暗杀宋军主帅的射雕手。 当时任得敬选了两名最好的射雕手去执行“斩首行动”,结果歪打正着差点把叶治射个半死。 两名射雕手被宰了一个,捉了一个,被捉的就是细母隗名。 叶治没让杀细母隗名,而是废了他的一只手,让他回来给任得敬带话,说是会亲自上门讨债,搞得任得敬心里突突了好几天。 “既然叶治也是咱们的死敌,那咱们和金国就有了合作的基础,得聪、得恭,咱们眼光还得放长远些。”任得敬教训道:“不能总是盯着眼前的那点东西和得失。” “是,大哥。” “我们任家是外戚,父凭女贵,骤然得势。” 任得敬继续说道:“可咱们是汉人,在西夏根基尚浅,今日的富贵好比沙塔,说不得哪天说倒就倒了。” 任得敬目光幽幽,接着说道:“大战对我们任家是百利而无一害。西夏以武立国,兵权就是权势之基,没有萧合达和部民之乱,咱们任家哪有现在的光景。此次银州虽然失利,可如果陛下决意出兵,那十有八九还是要我来统军,这对咱们任家也是一个难得的打根基的好机会。” 任得聪和任得恭听的频频点头,老大就是老大,还真不是盖的。 “还有,即便联军出师不利,首当其冲者也是金国。”任得敬微微笑道:“他们打死打生,哪来闲暇顾咱们。” “大哥,你不是说唇亡齿寒吗。”任得聪觉得老大的话有点前后矛盾。 “呵呵,前面讲的是道理,现在说的是形势。” 任得敬笑道:“因为唇亡齿寒的道理,所以咱们要与金国联手。如果联手失败,咱们也不必害怕,叶治要对付金国也不是轻而易举的。而且即便他打垮了金国,我估计他也没功夫来攻打咱们。” “这又是为何?” “呵呵,不是还有大宋吗。叶治拥兵自重,早有不臣之心,要是打垮了金国收复了中原,你们觉得他最急迫的是何事?” “谋朝篡位?” “呵呵,太祖黄袍加身之事,殷鉴不远呐。能坐着,谁愿意跪着?”任得敬目光悠远,叹道:“叶治此子确实是一时人杰啊。你们想想,他既要对付金国,又要收拾赵构,哪还抽得出身来。” “大哥所言极是,这样说来,我们还真得好好帮金兀术一把,哈哈……。” …… “丈人视要处,窄狭容单车。艰难奋长戟,万古用一夫。” 东汉末,曹操为防关西兵乱,于建安元年(196年)设潼关。 潼关因潼水而得名,古称桃林塞。它南依秦岭,有禁沟深谷之险;北有渭、洛,汇黄河抱关而下之要;西有华山之屏障;东面山峰连接,谷深崖绝;中有禁沟、原望沟、满洛川等横断东西的天然防线,只通羊肠小道,仅容一车一骑,人行其间,俯察黄河,险厄峻极,势成“关门扼九州,飞鸟不能逾”。 潼关地处晋、陕、豫要津,扼长安至洛阳驿道的要冲,是关中东大门进出三秦之锁钥,是东入中原和西进关中、西域的必经之地及关防要隘,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素有“畿内首险”、“四镇咽喉”、“百二重关”之誉。 叶治站在潼关北关远眺,“几”字形的黄河在这里打了一个六七十度的大弯,由从北往南纵向拐头往东,浩浩荡荡、奔竞不息 面对着大自然的造物神工,叶治突然感觉人的渺小,不由心生感慨,情不自禁地张嘴吟诵道: “滚滚黄河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好一阙《临江仙》!” 吴一帆抚掌叹道:“豪放含蓄,高亢深沉,慷慨悲壮,意味无穷,令人荡气回肠,不由平添万千感慨。相公此词足以与东坡居士的《念奴娇赤壁怀古》一竞风流,定能闪耀千古。” “惯犯”叶治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相公,属下有个不情之请,请相公应允。”吴一帆有些激动朝叶治深深一揖,微微涨红着脸道:“相公能否手书此阙《临江仙》赐给属下。” “这,”叶治神情一尬,感觉有些下不去手。 “相公!”吴一帆把身子躬的更低,“请相公应允。” “老吴啊,不就是一幅字吗,不值得如此大礼。” 唉,偷一次是偷,偷一辈子也是偷,管他呢,杨慎反正也不知道我是偷他的。 见叶治答应,吴一帆大喜道:“多谢相公成全,属下也有传家宝了!” “哈哈……。” 叶治和呼延通、种彦崮都笑了起来,这个吴一帆虽然看上去刻板点,其实还是挺可爱的。 吴一帆在抢险救灾中的表现给叶治留下了极好的印象,经过考察,百姓风评也很好,所以叶治把这个有着这么一个神俊名字的黢黑小老头调到了身边。 “走,去东关看看。” 潼关作为天下雄关,其关城的规模可不小。 唐天授年间新建关城依山濒河,周围十余里,城高三四丈。宋熙宁年间,神宗遣侍御史陈洎扩建,规模更胜。 潼关城东南西北共开六门,城门上建有关楼,城外开挖壕沟,依险设防。 “相公,那里就是风陵渡。”吴一帆对这一带很熟,充当起了导游的角色。 顺着吴一帆所指,东关外两三里远的河岸有一处较开阔的河滩,河滩上客商往来频繁,推车的,骑马的,赶牲口的,荷担的,负囊的……接踵而来。 遥望黄河上船只南北横驰,彩帆东西争扬,哗哗的水声,吱吱的橹声,号子声、呼喊声,……汇成了争渡曲。 “老吴,风陵渡之名可有什么典故?” “呵呵,还真有。” 吴一帆笑道:“相传渡口附近有女娲墓,女娲为风姓,故女娲墓又称风陵。据载唐天宝年间天雨冥晦,失陵所在。乾元二年某夕风雷大作,坟复涌出,夹以两柳,当时唐肃宗还下令祭祀。太祖乾德年间还下令置守陵户,到熙宁年间陵墓再次消失不见了。” “原来如此。” “风陵渡乃黄河第一渡,自古以来就商旅往来频繁,热闹无比。” 叶治看着东关门下来往的商旅,点了点头,又指着数里外的几个夯筑方形土台问道:“那是什么?” “那是连城。” 种彦崮解释道:“潼关五里外有一禁沟,自唐建潼关城时起就在禁沟两岸筑有土台,因与城关相接,故称连城,现有连城六座,每座都有一百兵士戌守。” 连城就相当于潼关的桥头堡,其作用不可小觑。 “站住!…快,快把他围起来!”就在此时,东关下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声。 叶治等人俯身一看,只见十几个兵士如临大敌般地将一牵马的中年男子围在了中间。 “什么事!”一名甲正闻讯赶了过来。 “头,此人没有名籍路引,还硬要往里闯,行迹十分可疑,我看像是奸细。” “你是谁?为何硬要闯关?”甲正拨开了士兵,仔细地打量起了眼前的不速之客。 “我乃宿州赵荣,特意前来求见叶相公。” “赵荣?!” 城头之上的叶治一听到这个名字,顿时失声叫了起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四十九章 男儿当遂平生志 “你认得此人?” “虽未曾谋面,却听过他的大名。” 叶治看着僵持在门楼下的一圈人,对吴一帆吩咐道:“老吴,赶紧去把那位先生请上来。” “赵荣此人也是大丈夫。” 趁着吴一帆下去接人,叶治简单地给种彦崮等人补习了一下赵荣当年的英勇事迹,“当年金兵南犯,赵荣为免宿州百姓造金兵屠戮,不得已出降。绍兴九年和议,金人欲归河南地,赵荣和寿州知州王威未等交割便率城来投,结果惹怒了金兀术,赵荣父母妻儿皆被兀术所害。而赵荣来归,朝廷却惮于金人之势,以赵荣、王威屡抗官军及驱掠两州之罪榜谕中外,械送予金。金兀术得之,复以赵荣为将。” “是哩。”呼延通补充道:“当时赵荣、王威被押北上,韩相公还专门遗书秦桧质问此事,并想派人解救。后来我听军中的兄弟说,赵荣对我淮东军还有恩咧。” “噢?”叶治也被勾起了好奇,“还有此事?” “嗯,绍兴十一年,金兀术侵淮,当时大帅奉旨率军驰援淮西。大帅与游奕军统制刘宝率舟师溯流而上,欲劫金人于濠州。此事被金人察觉,金人于淮水下流赤龙洲伐木塞河,欲断我军归路。当时有人在河岸高呼“赤龙洲水浅可涉,金已遣人伐木,欲塞河扼舟船,请宣抚速归,我赵荣也。”诸军听了,都相信赵荣所言,于是大帅命令火速回军。而金兀术派了铁骑追击,到了赤龙洲,金人果然在伐木塞河,幸好赵荣及时示警,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唉,原来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忠义之士。”种彦崮听罢,不由心生唏嘘,叹道:“朝廷如此负他,他却还能以德报怨,乃真英雄也!” 在场众人闻听,纷纷肃然起敬。 “相公,客人请到了。” 叶治等人闻声,纷纷转身带着好奇的眼神细细打量起了来人。 眼前此人四十出头,面白无须,鼻正眼阔,相貌儒雅,眉宇间流露出一种阅尽世事沧桑的透彻和淡然。 叶治微微一礼,问道:“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赵荣暗暗打量起眼前这个气度如星空皓月般的丰伟男子,几有一见心折之感。 赵荣从怀中摸出一个小书牒,递给了像门神一样杵在跟前的呆瓜,“在下宿州赵荣。” 叶治接过书牒,打开一看,原来是告身。 纸页有些泛黄,显然有点年头了,细看落款还是一道大宋颁发的告身,上面注明了宿州知州赵荣的身份。 叶治突然感觉手中的书牒竟然微微发烫,分量有些沉重,赵荣啊赵荣,不管世事如何变幻,他始终是那个大宋的宿州赵荣! 合上了告身,叶治再次对赵荣施了一礼,肃然道:“在下叶治,久仰赵将军大名。” “你,你就是叶治?!” 这回轮到赵荣吃惊,他满以为叶治在京兆,没想到却在潼关遇上。 “正是在下。”叶治笑道:“听说将军要见叶某?” “正是,在下有要事相告。” “呵呵,看来咱们注定是要一晤,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巧,正好让叶某在此地遇见将军。”叶治作了个请的手势,“请将军移步,我们到衙署中详谈。” 衙署在关城的西北角,紧靠着西关。 “不知将军千里远来,有何指教?” 宾主坐定,叶治便直奔主题,他隐隐觉得赵荣不辞千里来找他,定然有大事要发生,因为赵荣的自带属性就是经常在关键时刻扮演关键角色。 “赵某此番前来,是有要事相告。” 赵荣的声音中透着一丝疲惫和忧虑,忧心忡忡地说道:“金兀术正密谋与西夏还有朝廷三家合兵,进军关中,相公要早作提防啊。” “三家合兵?!” 众人一听,有些傻眼了,还有这操作? “当真?” 赵荣严肃地点了点头。 呼延通气得直接要暴走,骂道:“皇帝也能做得出!” “呼大哥莫急,先听赵将军把话说完。”叶治用自己温柔淡定的眼神安抚了一下呼延通那颗暴躁的心。 “眼下,金兀术正在大肆签军。”赵荣继续说道:“并已派人到西夏游说,朝廷那边听说也有使臣到汴,三家合兵一事恐怕是十之八九……。” 空气瞬间变得凝重,这游戏还能这么玩! 最可气的是赵构这小子居然要和死敌合起来欺负自己人,如果要是知道这主意还是秦桧出的,不知大伙儿又会作何感想。 “赵将军,请恕叶某无礼。”叶治一脸平静地问道:“赵将军为何要不远千里而来,将此事告知在下。” 不是叶治怀疑赵荣,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凡事皆有因果。 “呵呵,” 赵荣凄然的笑道:“我赵荣自诩忠义,不负国家,可天不佑我,如今孤身一人苟活于世。赵某别无所求,只是不愿山河破碎,百姓沦于苦难,若能见中原规复,此生无憾。予观当世英杰,能规复中原者,惟相公一人而已,予不忍相公侮于奸人诡计之手,故前来相告。” 叶治微微动容,接着问道:“那赵将军今后有何打算?” “哈哈……”赵荣脸色有些灰白,大笑声更让人听着莫名心碎,“赵某孑然一身,了无牵挂,身若浮萍,随世逐流吧。” 叶治起身,整了整衣冠,对赵荣深深施了一礼,正声道:“叶某有个不情之请,请赵将军应允。” 见叶治行大礼,赵荣吃了一惊,连忙起身让道:“相公折煞在下了,请相公直言,只要赵某能办到的,定不推辞。” “叶某厚颜,想请将军留下。” “这……,” “将军且先听我一言,再作决定。” “相公请说,赵某洗耳恭听。” 叶治负手于后,目若晨星,朗声道:“男儿当遂平生志,不枉世上走一遭!” 男儿当遂平生志,不枉世上走一遭! 这句话如黄钟大吕、字字千钧,重重地敲打在赵荣和在场所有人的心头。 赵荣神情激动、眼中似有泪光闪动,双唇微翕,却又久久说不出话来。 答应他!答应他! 呆瓜急得在心中大喊。 答应他!答应他! 所有人急得在心中大喊。 “某,愿追随相公!”在众人的切盼中,赵荣终于表态。 “好!”叶治急忙上前扶住了欲要拜倒的赵荣,大喜道:“有将军襄助,何愁大业不成!” …… 秦熺有些忐忑,这是他第一次到汴梁,这个大宋国曾经的都城,世上最富庶宏伟的城。 到了汴梁,秦熺惊讶的发现这座城市虽然换了主人,居然还是这么热闹。 秦熺现在身处的大金国都元帅府是以前的皇宫,一样的高墙琉瓦、一样的深宫锁院,只是换了容颜。 曾经辉煌无比的大宋,就好比掠过金明池的风,一阵涟漪之后就归于寂静,消失……。 赵构被秦桧说动,与金国联军一事就全权交给了秦桧父子秘密运作。 秦熺此次作为秘密特使到汴梁拜见金兀术,就是为了谈妥条件,敲定细节。 “大王驾到!” 一声长长的宣唱,打断了秦熺有些纷乱的思绪。 “哈哈哈……” 金兀术夜枭般的笑声揪的秦熺心中一紧,余音尚未散去,金兀术已大马金刀地坐在了都堂之上,“孤王公务缠身,让秦侍郎久候啦,请坐。” 秦熺脸上堆笑,大礼参拜道:“臣秦熺拜见大王千岁!” “啊哈哈……,秦侍郎快快请起。”金兀术手掌虚抬,笑道:“都不是外人,无需多礼。” “谢大王千岁!”秦熺规规矩矩地参拜完后,用半个屁股坐了下来。 “令尊近来可好啊?” “托大王洪福,家父很好。”秦熺连忙躬身答道:“家父让微臣替他向大王问安。” “哈哈……,多谢秦相挂念。”金兀术笑着问道:“此次侍郎前来,可是带了好消息?” 金兀术寒暄了两句就直奔主题,让秦熺有点意外,他赶忙应道:“启禀大王,我家陛下已经同意出兵。” “噢,好!”金兀术大喜道:“秦相果然没有让本王失望。” “只是我家陛下有两个条件,还请大王应允。” 啥?条件? 还跟我谈条件!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五十章 谁当大哥很重要 金兀术脸露不快,冷声问道:“什么条件?” “金宋两国改君臣为叔侄,每年贡纳银绢减为十五万匹两。”秦熺微微低着头,不敢看金兀术,“陛下说,只要大王答应这两个条件,我朝二十万精锐随时出兵。” 绍兴和议,除割地纳贡之外,最大的一条就是大宋向金国称臣,这也是赵构最深以为耻的事情,就像扣在头上的屎盆子,做梦都想早点甩了它。 眼下金国势蹇,有求于己,正是把自己帝王光辉形象中最大污点给抹掉的好时机。 除了这个,还得捞回点实际的好处。 赵构本来想趁机要回点国土,可转头一想,现在两国以秦岭淮河为界,有天然的山河形势做屏障,倒也安生,真要拿回界外的地盘,能不能捂得住还是问题,倒不如真金白银来的实在。 金兀术的手指不停地敲击的桌案,“笃笃笃”的声音搞得秦熺越发不安。 “呵呵呵……,”金兀术突然干笑道:“秦侍郎是头次来汴梁吧?” “是呢。” “那趁此机会多盘亘几日。”金兀术转头喊道:“许霖。” “大王。” “你这几日陪秦侍郎好好转转。” “是,大王。” 秦熺也是个善察言观色的,见金兀术突然扯起了闲篇,知道他有送客之意,于是起身施礼道:“那下官先行告退。” 支走了秦熺,金兀术又敲起了桌案。 金兀术贵为都元帅兼领行台尚书省,可以说大金国的军政大权大半在他手里,刚才秦熺提出的条件其实他可一言决之,但有时候名分比其他看得见摸的着的东西还重要,赵构要改君臣为叔侄,这个价码掉的有点大。 见金兀术不吭气,蔡松年、赵元、曹望之几人也不敢胡乱开口,不过大家心里都清楚,没有实力腰板就不硬,妥协就是没办法的事情,包括西夏那边,出点血在所难免。 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怎么样把代价降到最低限度,这就要看谈判桌上的博弈。 “你们怎么看?” 敲了大半天的手指,金兀术终于开口问起了智囊团。 蔡松年等人相互看了一眼,谁也没勇气先张嘴,毕竟往外掏东西求妥协并不光彩,在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上往往是说多错多。 “松年,你以为如何?”看几个人都这么“低调”,金兀术索性点名了。 蔡松年见避无可避,只得硬着头皮道:“大王,属下以为要慎重啊。” 说了等于没说,糊弄鬼呐! 金兀术不愉地看了一眼蔡松年,难道老子不知道要慎重? 蔡松年被金兀术看的老脸一红,有些惶恐地躬低了身子,连忙补救道:“两害相权取其轻,赵构的两个条件眼下先答应他也无妨。” “哼。”金兀术冷哼了一声,反正小本本里是要把你今天的表现好好记上一笔了。 “大王,”见蔡松年有点难堪,赵元开口解围道:“为了灭叶大计,此事需得隐忍一二。属下以为改君臣为伯侄、银绢各降五万匹两,赵构应该能够接受。” 金兀术脸色稍霁,给蔡松年丢了个白眼。 你看看,人家赵元这态度,真是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啊。 叔侄和伯侄虽然一字之差,差别还是很大的。 叔侄的话,我家皇帝要管你爹叫大哥;伯侄的话,你爹要管我家皇帝叫大哥,谁当大哥是一个很重要也很严肃的大问题。 金兀术又看向了曹望之,曹望之连忙点头,道:“属下也是这个意思。” “嗯…,”金兀术吐了口气,有点意兴阑珊地说道:“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 “……此次形势十分严峻,” 叶治顿了顿,继续说道:“金兀术亡我之心不死,妄图联合西夏、说动朝廷,三路并进,作垂死挣扎。我们要对即将面临的困难形势做好充足的准备,要在战术上重视敌人,同时也要在战略上藐视敌人,要有必胜的信念!我说过,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张牙舞爪、看着挺吓人,其实都是色厉内荏、外强中干!为什么?因为他们不得民心!有千千万万的百姓和我们站在一起,我们还有什么好怕,有什么好担心的。” “下面,我再讲四点意见。” 每当叶治讲意见的时候,负责记录的两个书令史都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生怕漏记了一个字。 “第一,”叶治特意稍微放慢了点语速,“御敌于外。不管有几路大军来攻,我们都不能让战火烧到境内,不能让百姓再遭战火兵燹之苦,这是底线!特别是北路,边界广阔,防御面大,要特别注意西夏人动向。” “第二,先守后攻。此次战役分两个阶段,第一阶段以守待攻,第二阶段转守为攻。以守待攻是转守为攻的基础,能不能顶住压力、守牢疆土,是我们能不能顺利进入反攻的先决条件,也是此次战役能否取得最终胜利的关键。当然,转守为攻不是全线反攻,此次战役我们的主要目标是将女真人赶出中原,所有第二阶段的战略战术安排,都要围绕这个目标来谋划。” “第三,内外有别。此次我们要面对的敌人,不仅有金国、西夏,还有自己人。对于金国、西夏等外族,务求多予杀伤;对于自己人要区别对待,不是真心与我为敌者,可网开一面,对于冥顽不灵者,也不要心慈手软。特别是朝廷一路人马,有些人可能还是旧时同袍,有情分在。情分可以讲,但不能只讲情分,而且要分时候,战场之上厮杀搏命你死我活,就不要有妇人之仁。” “第四,全军动员。行府三军扩充为五军,前军以郭进为都统制,后军以赵荣为都统制,以朱雀、玄武为帜。全军进入临战状态,抓紧操练;各工场工坊开足马力、制造军备;加大军粮收储力度,各边塞要地加强整固修建。此外,再征召二十万将士做战略预备队。” “种彦崮和施全两军主北,对付西夏,听种彦崮节制;呼延通、赵荣两军主东,对付金国,听呼延通节制;郭进一军主南,战略预备队驻长安待命。” 叶治环视了一圈主席台下的各高级将领和官员,奋声道:“希望诸君勠力同心、共克时艰!” “诺!” …… 开完会,又安排了两项议程。 首先,叶治带着众人前往正在兴建的忠烈祠视察。 忠烈祠位于长安城东春明门内的唐兴庆宫旧址。 兴庆宫是唐玄宗做藩王时期的府邸,唐玄宗登基后大规模扩建,成为长安城三大内之一(三大内:太极宫、大明宫、兴庆宫)之一,称为“南内”。 兴庆宫内建有兴庆殿、南熏殿、大同殿、勤政务本楼,花萼相辉楼和沉香亭等建筑,是唐玄宗开元、天宝时代的中国政治中心所在,也是他与爱妃杨玉环长期居住的地方。 特别是享有“天下第一名楼”美誉的花萼相辉楼,在开元天宝年间声誉齐天,是大唐盛世美景中最耀眼的一颗明珠。天宝十五年(755年)安史之乱之后,兴庆宫失去了政治活动中心的地位,成为太上皇或太后闲居之所,大多数时间为太后等后宫常驻之地。 唐末长安城被毁,兴庆宫便从此被废弃。 兴庆宫遗址呈长方形,占地达两千亩。 忠烈祠以兴庆宫遗址中轴为绳,以兴庆宫遗址南端龙池为,东西阔五十丈、南北长一百五十丈,为传统的中轴对称宫殿式建筑群。 最南端的龙池方圆二十顷,叶治将龙池改名为“碧海”,取苌弘鲜血化碧的典故,碧海北端的铭石上除了叶治手书的“碧海”二字外,还有他题写的女侠秋瑾的两句诗:一腔热血勤珍重,洒去犹能化碧涛。 忠烈祠的主要建筑以中轴线从南往北,依次分别是大牌坊、山门、广场回廊左右厢、祭祀大殿和享殿、纪念碑、纪念堂。 由于有了钢筋水泥新式建筑材料,忠烈祠营建的进度比预期要快了许多。 大牌坊已经完工,主体建筑祭祀大殿也正在结顶。 正门的大牌坊为四柱三间七楼样式,高六丈、宽十丈,基、柱、檐等主体均为汉白玉制,正墙面为朱漆,背墙面为黑漆,楼覆绿色琉璃瓦,气势恢宏、庄严肃穆。 牌坊正门上有叶治亲手所书“忠烈祠”三个描金大字,左右两门上分别是“成仁”、“取义”。 牌坊背面,正门上是“万古流芳”,左右门上分别是“忠义”、“千秋”。 “崔大人,忠烈祠的“烈”字怎么少了一点?”人群中突然有人小声地问起了崔世华。 “这个字写的有深意咧,你自己问相公去吧。” 崔世华这点眼力价还是有的,可不能抢了主角的风头。 “相公,请恕末将斗胆,这“烈”字为何少一点?” 随着话音落下,大家齐刷刷把目光聚焦到了中间那个自带光环的身影上。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五十一章 这样的人才要提拔啊 叶治扫了一圈脸带疑问的众人,一脸严肃地说道:“烈字少一点,就是希望烈士能少一点,胜利能快一点。千千万万将士的命和咱们的命同样宝贵,他们同样是父母的儿子、妻子的丈夫、孩子的父亲。每一条生命的逝去,就意味着有一个家庭失去了儿子、丈夫和父亲,这是最痛苦的家庭悲剧,所以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少一些这样的悲剧,少一些慷慨赴死的烈士!” “你们都是军中将帅,所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你们的每一个决定关系到千千万万将士的性命。所以,我希望你们能真正明白自己肩上的责任,真正把将士们的安危和性命放在心上!” “诺!” 忠烈祠大殿为最高规格的九间制,上承重檐庑殿顶,下坐三层汉白玉台阶,东西宽三十丈,南北进深二十丈。 忠烈祠大殿为祭祀正殿,准备供奉华夏族始祖炎帝、黄帝的灵位,还有供奉李若水、霍安国、刘韐、欧阳珣、张叔夜、岳飞、岳云等靖康之难以来死节的忠义之臣,以及叶治兴兵以来历次战役中牺牲的烈士。 大殿两旁的偏殿为东西朝向,是供奉死难忠臣烈士灵牌的享殿。 大殿之后则是纪念碑广场,最后是陈列忠臣烈士英勇事迹的纪念堂。 视察完忠烈祠,众人又马不停蹄出春明门,前往东大营。 行府在长安城东、南、西、北外分别建了一个军营,用于部队的驻扎和训练,分别称东、南、西、北大营。 四大营占地面积都很大,至少有数百顷,外墙也不是以前营寨的木制栅栏,而是清一色的水泥高墙。每个大营都分为四个区域,营房、指挥所、军资库、大教场。 眼下东大营比其他三大营更加神秘,从全军遴选的一千名神射手正集中在此进行一项特殊的训练和选拔。 “砰、砰……” 通过守备森严的大门,刚入军营,大教场上不断传来的很特别的声音立时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走,去教场!” 种彦崮早已按捺不住兴奋的心,一扯马缰,领着百骑就风驰电掣地往大教场而去。 “大将军来啦!大将军来啦!” 种彦崮一马当先,教场上立刻想起了一阵欢呼! “啊!是大相公,大相公来啦!……” 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叶治一露面便引起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什么叫人气,这就是人气! “大将军,他们这是在干嘛?” 看着教场上一溜子的人趴在那一动不动,端着一根烧火棍似的东西凑在眼前,不明就里的人一脸懵逼。 “嘿嘿,他们在打枪呢。” “打枪?” 众人更加懵圈了,那个烧火棍似的东西是枪? 什么时候枪长这样了? 连动词都改叫打了? “嘿,那叫火枪,是研究院新弄出的稀罕物,比神臂弩还厉害。拿枪来!” 种彦崮招呼了一声,一个教官模样的送过来一支崭新的步枪和一束带子弹。 “这叫子弹。” 种彦崮当起了临时教官,从束带中取出一颗黄澄澄的子弹在大伙儿眼前晃了晃,解释道:“子弹就好比弩箭,这细细的管子里装的是火药,火药一爆,就把前面尖尖的弹头给射出去,那个速度和威力,根本不是神臂弩可比的。” “再看看这火枪。”种彦崮又举起了步枪,介绍道:“子弹就是从火枪里打出去的,大家看。” 种彦崮熟练地拉开了枪栓,将子弹塞进了枪膛,“子弹塞到枪膛里,然后再把枪栓拉上,然后瞄准目标,扣动扳机,子弹就能打出去了。” “大家看到没有,这个铁勾勾就是扳机,就像火炮那个火门一样的道理,接下来我示范一下打两枪。” 种彦崮早就迫不及待地想发射了,端着枪来到靶场,正在训练的学员赶忙让出了一片位置。 种彦崮采取了跪姿,有模有样地一边端着枪,一边介绍道:“要想打得准,手要端得稳。眼睛、火枪上的准星、还有靶子要成一条直线,这个我想大家都明白,和咱们射箭是一样的道理。” 简单地介绍完瞄准要领,种彦崮就瞄住了百米开外的靶子,大概是几个呼吸的光景后,果断的扣动了扳机。 “砰!” 一声清脆的枪声划过天际,可众人不管如何睁大眼睛却根本看不到什么子弹。 “大将军,子弹打出去了?” “是啊。” 种彦崮面露得色,笑道:“子弹太快,眼睛是看不见的,除非晚上,晚上打枪,就能看到像闪电一样快的火线,我就没见过这么快的东西。” 种彦崮朝着远处喊道:“打了多少环?” 靶子后面沙袋墙里伸出一面小红旗拼命摇动,一颗脑袋露了出来,随即拔出靶子扛在肩上,屁颠屁颠地跑了回来。 “大将军,靶子扛回来了,您打得真准。” 小兵指着一个个黑圈圈中间红心边上的一个圆孔道:“九环哩。” “嘿嘿,还凑合。” 种彦崮还挺谦虚,他指着圆孔道:“你们看看,百步开外两指厚的木板都打透了,这要打在人身上,哪还有活命之理。” 看着那个圆孔,众人纷纷点头,不少人狠狠地咽了咽口水,心底里发起了一阵白毛。 “你来?” 见叶治有点玩味地看着自己,种彦崮眉头一挑,将手中的步枪递给了过去。 “好哦!相公要打枪喽!!” 教场上立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喝彩和欢呼声,吃瓜群众永远是最热情的。 “呵呵,我试试。” 叶治接过步枪,话语间十分的低调。 九环就能嘚瑟了? 一会儿看看你的表情有多精彩。 小兵屁颠屁颠地又扛着靶子回到靶区安好,左看看右看看,检查无误后,一个翻身就躲到了沙袋墙后,摇起了绿旗。 叶治活动了下手脚筋骨,左肩的箭伤还有些隐隐作痛。 嘿,待会脱靶了也有借口,完全无压力。 叶治也是采用跪姿,只见他熟练地退出弹壳,装弹上膛,再稳稳地端枪瞄准,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看的众人目眩神迷、两眼冒光。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神仙下凡就是不一样,举手投足间的风采可不是凡夫俗子能够比得了的,不少人偷偷看了一眼种彦崮。 在叶治端枪瞄准的那一刻,整个教场瞬间陷入了停滞般的安静,所有人都拼命睁大眼睛看着,不敢眨眼,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动作和细节。 叶治凝神静气,放慢了呼吸,用心感受着缓缓流过的风。 “呼…吸…呼…吸…呼…”,就在呼气加重那一刹停顿,叶治果断地扣动了扳机。 “砰!” 清脆的枪声似乎带走了所有人的心跳,大家齐刷刷地看向了靶区。 “多少环?!”急不可耐的种彦崮放声问道。 小红旗一摇,小兵熟练地爬出沙袋墙,细细地观察了靶子,突然手舞足蹈地大叫了起来:“正中红心!十环!!十环!!!” “喔!!!” 整个教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和掌声。 叶治面露微笑,十分低调地朝大家摆摆手,道:“机会难得,大家都来试试,好好听教官讲解,争取一击而中。” 众人一听,各个兴奋地不得了,纷纷向教官请教问计。 就在大家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教官身上的时候,摇旗的小兵迅速将刚才那个靶子取了下来,扔到了沙袋墙后,又麻溜地取来一块新的靶子安了上去。 叶治偷偷地观察着小兵的一举一动,心中叹道:这样的人才要提拔啊。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五十二章 分而化之 西夏派到金国的特使是任得聪。 在任得敬的再三劝说下,夏仁宗最终同意出兵。 不过西夏提出的条件是范拱没法拍板的,所以夏仁宗以任得聪为特使,跟着范拱到汴梁面见金兀术。 从让任得聪等待的时间上看,显然金兀术更为重视西夏的力量。 宾主客套寒暄了两句后,任得聪就想金兀术转达了夏仁宗提出的条件:银州、神勇军司归还西夏之外,金国另割定边军和怀德军予西夏。 对这两个地方,西夏觊觎已久。 西夏的兴庆府和西平府离边界太近,战略防御纵深严重不足,如果能得到这两块地方,不仅可以让西夏核心区域的防御大大增强,进又可以直接威胁关中,可谓一箭双雕。 “大王,”见金兀术讳莫如深地敲手指,任得聪继续游说道:“国主让下官转告大王,只要大王首肯,大夏将尽发国中之兵南下,不灭叶治誓不收兵。” “噢?那你们能出多少人马?” “四十万!” 任得聪伸出了四根手指,面露得色道:“三府六军司精锐尽出,此外擒生军和铁鹞子也将悉数出动。” “四十万。” 金兀术喃喃自语道:“是不少了,不过我怎么知道你们会不会尽全力。” 任得聪脸上一尬,眼睛一溜,道:“大王尽管放心,那叶治也是大夏死敌,要是让他坐大,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如今我大夏与大金是唇齿相依,我家国主既然答应出兵,定然会不遗余力。大王您想,要是灭不掉叶治,我们提出再多的要求和条件不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嗯,你们倒也想得透彻,道理就是这个道理。” 金兀术扫了一眼任得聪,带着告诫的意味说道:“大敌当前,正是勠力同心之时,千万不要打什么小算盘,要不然对谁都没好处,五十步笑百步的道理,我想你家国主应该懂。” “是,是。”任得聪陪笑道:“大王尽管放心,我阿兄说了,不战则已,战则必尽全力。” “嗯,任枢密我还是信得过的。”金兀术点点头,应允道:“你回去告诉国主,他提的条件我允了。你回去跟你家国主说,好好整顿兵马,待我一声令下,需立时出兵,不得迁延。” “是,下官一定向国主禀报。”任得聪微微躬身道:“下官还有一事。” “说。”金兀术面色微沉,有些不快。 “不知大宋那边,大王可已谈妥当?我家国主说,兹事体大,若大宋那边不肯出力,恐怕胜算要大打折扣。” “哈哈哈……,”金兀术大笑道:“回去告诉你家国主,让他把心放肚子里,宋国那边,已经妥当。” “噢!”任得聪脸色一喜,“那就好,那下官就预祝此次灭叶大计,马到成功!” …… 大内,御书房。 赵构的脸色如春风拂过一般,他和颜悦色地慰劳道:“秦爱卿此次辛苦啦。” 秦熺连忙谦逊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都是微臣分内应当,何敢言劳。” “哈哈,好。” 此番秦熺前往汴梁谈判,成功将宋金两国的关系改为伯侄,头上没了屎盆子,不用屈辱称臣,赵构的心情哪会不好。 “陛下,兀术元帅说,最迟十月前要整顿好兵马。”秦熺禀告道:“届时金国定好出兵的具体时日,再知会我国。” “嗯。”赵构点点头,放下了新缔国书草本,不知不觉又蹙起了眉,道:“整顿兵马倒不是难事,朕担心的是师出何名?” “陛下。”秦桧躬身道:“叶治拥兵自重、裂土分疆,罪同谋反,人人得而诛之,朝廷举兵讨伐,不是名正言顺吗。” “秦相此言不错,”赵构忧心道:“可天下并不知其罪,朕贸然发兵,何以堵天下悠悠之口。” “这……”秦桧微微一愣。 赵构说的其实没有错,叶治虽然不奉诏,但没有明目张胆另立旗号,而且你赵构前脚还给叶治大肆加官进爵,几乎把他夸到天上去,现在一转眼又喊打喊杀,打脸啊。 “陛下,”一直没有吭声的参知政事李文会道:“臣倒有个主意。” 李文会是秦桧新任铁杆男票,在御史中丞的任上打倒了万俟卨,从而坐上了参知政事的位子。 此次密谋讨叶,秦桧思来想去还是把李文会给拉上,万一到时候出什么问题,至少有个背锅的人。 “噢?快讲!” “陛下只需下一道诏旨,让叶治转任荆湖路或淮南路,以军马换防的名义差鄂州御前诸营前往关中交接。叶治若肯就范则已,若是抗旨不从,那我师出有名,于天下人也有了交待。” “妙!”赵构不禁击节叫好。 李文会精神一振,继续道:“陛下还可以另委种彦崮职事,将此二人连同军马一分为二,一往荆湖、一往川蜀,另派郑刚中派兵马前去关中,如此一来,我两路兵马齐发,可策万全。” “好啊。”赵构由衷赞道:“分而化之,妙!” “秦相。” “臣在。” “国书可照此缔结;鄂州和川蜀的事也早些安排。”赵构吩咐道:“让田师中来一趟,有些话朕要亲自交待。” 田师中原是内侍梁方平部将,建炎初开始跟随张俊,建炎三年明州之役也在其中,后来随张俊征讨军贼流寇,担任中军统制,成为张俊的嫡系部将。 田师中的妻子本来是张俊的儿媳妇,张俊儿子早死,张俊便将她嫁给了田师中。 三大帅罢兵权后,岳飞的兵马先是由中军统制王贵任鄂州驻札御前诸军权都统制统领。 岳飞死后,王贵自知处境危困而辞职,转而添差福建路马、步军副都总管,由田师中接任鄂州御前诸军都统制。 而张俊罢兵后,则由原刘光世手下第一猛将人称“王夜叉”的王德任建康府驻札御前诸军都统制统领;韩世忠的人马则由韩世忠手下前军统制解元任镇江府驻札御前诸军都统制统领。 “臣遵旨。” …… 行府都堂里摆了一副巨大的关陕地形沙盘,山川、河流、城市等,无不具现,甚为精细。 叶治和一干主要将帅正围在大沙盘前,仔细听取着参谋司的分析报告。 参谋司是叶治模仿近代军事制度新设立的机构,主要负责信息的整理、分析、研判,给出相关建议,传达作战指令等事宜。 除了参谋司,叶治还新设立了一个情报司,专门负责情报的收集和遴选,并重要军情转给参谋司分析研判。 此次参谋司汇报的事项是叶治亲自指定的,分析金、夏、宋三方最可能的进攻路线,以便确定防御重点和策略。 “因大河与秦岭阻隔,金国唯一的选择就是沿河而上,取潼关进关中。” 负责汇报的参谋司郎中潘文举用教鞭指着潼关的位置,道:“我们建议,东路军马分为两部,一部驻潼关,一部驻华州。” “朝廷的进军路线,可能有三条。”潘文举将教鞭下移,指向了商州,“一路是沿京西南路西进,经武关进关中,来的人马很可能是鄂州御前诸军。” “第二路,川蜀人马自汉中走傥骆道经盩厔逼长安。”潘文举又将教鞭移到了秦岭古道一线,“第三路,就是经凤州走陈仓道。” 潘文举顿了顿,继续分析道:“如今秦岭诸多古道中只有陈仓道可供大军辎重迅速通行,我们分析,朝廷选择商州武关和凤州大散关的可能性最大。” “至于西夏,最可能的是沿割踏寨、赏移口南下怀德军,还有就是自清远城南下走环庆,又或是兵分两路并进。” 潘文举建议道:“从目前情形看,西夏人变数最大,防御也最难,就怕顾此失彼,所以我们建议北路大军可集结在邠州防御,无论西夏从怀德军走还是下环庆,邠州都是必经之地。” 潘文举的分析和建议引起了众人的深思,金国和朝廷这边的问题不大,主要是西夏那边比较麻烦。 重兵集结一路,太过于冒险;兵分两路分别防备,则又削弱了己方之势;若退守邠州,那怀德军、渭州、环庆一带势必荼蘼,御敌于外就是一句空话。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五十三章 乱点鸳鸯谱 “咱们还是一路一路来捋吧。关于金国一路,大家有什么其他的意见吗?”叶治看向了东路主将呼延通和赵荣。 “没有。”呼延通摇摇头。 “我也同意潘郎中的分析。”赵荣也点了点头,自古西进关中舍潼关而无他路,这一路是很明确的。 叶治又看向了种彦崮和施全,两人均表示认可。 “我也同意参谋司的看法。”叶治表态道:“兵分两部的建议也可行,这样可以加大防御纵深,又可兼顾商州一路。” “南路大家怎么看?” 叶治一发问,众人相视,莫敢轻言。 “大家放开胆子说吧,没好什么顾忌的,该来的迟早要来,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 “他娘的,鄂州军马要是敢来,正好宰了那几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大马勺郭进眼含怒火,恨恨地骂道:“为相公和赢官人报仇!” “商州一路理应重点防备。”叶治叮嘱道:“郭进就在商州备敌吧。” “遵令!” “川蜀宣抚司的兵马驻扎是什么样的情况?” “启禀相公。” 情报司郎中占奎似乎早有准备,禀道:“四川宣抚司及右护军分屯三边与沿流十七郡。兴州,吴璘所部五万人;兴元府,杨政所部二万人;金州,郭浩所部万人;兴州屯兵最多。此外洋、阆州各五千有奇,西和、剑州三千而赢,绵、阶州三千而弱,成州、大安军二千而赢,潼川千有奇,总兵力十万。” 叶治满意地朝占奎点了点头,情报司的功课备的很足,将四川宣抚司所属兵马驻扎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四川宣抚司三都统以吴璘为主,吴璘在兴州,走陈仓最为方便。” 叶治分析道:“不过吴氏兄弟善用奇兵,傥骆道虽有不便,也不能不备。这样吧,参谋司拿出个方案来,以陈仓大散关一线为主,但要兼顾傥骆、子午、褒斜几处,以防奇兵突袭。 “是。” 叶治最后把目光聚焦到了沙盘的北面,问道:“彦崮,西夏那边怎么弄,你有什么想法?” “我以为退守邠州不可取。” 种彦崮道:“退守邠州,那邠州以北州军岂不是让西夏人为所欲为?大宋自与西夏对垒以来,每战皆寸土必争,岂有退守之理,此其一。” “其二,西夏虽人多势众,但银州新败,其气必沮。而我军将士士气正盛,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我,又有军器之利,岂有不敌之理,当迎头痛击之。” 种彦崮看了一眼施全,继续道:“我的想法是,兵分两路备敌,我守环庆,施全守怀德。若西夏分兵两路,那我刚好正锋相对;若西夏人专攻一路,那我另一路可抄其后路,让其首尾不能想顾。或是相机再往西夏走一遭,让其投鼠忌器,此完全之策。” “大将军说的对。”施全赞同道:“西夏人想趁机占便宜,可没那么容易。相公您放心,这些兔崽子过不了横山。” “嗯,我也是这个想法。”叶治点点头,“这一次该给西夏来一记狠的,让他们长长记性。” “预备役招募后,五万驻邠州为北路后援,五万驻眉县作南路后援,十万驻长安作东路后援,各军分头准备吧。” “诺!” 会议结束后,叶治特意留下了种、呼、施、赵、郭五大帅,聚在偏厅开小会。 “相公,您这茶道的技艺越发出神啦。” 看着叶治娴熟而优雅的点茶功夫,呼延通忍不住啧啧称叹。 “呵呵,离出神还差的远哩,泡茶汤是图个静心。”叶治一边分茶,一边笑道:“来大家趁热尝尝。” 众人纷纷端起茶盏细细地闻起了香味,又慢慢地啜起了茶汤,香浓的茶汤入口,沁人心脾、一时忘忧。 “大马勺,味道如何?”叶治特意问了一句郭进。 “嘿嘿,好,好着哩。”大马勺三两口就把茶汤喝了底朝天,抹了抹嘴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不过还是神仙醉更好。” “哈哈……。” “呵呵,你这是牛嚼牡丹啊。”叶治打趣道:“茶汤是雅物,酒是俗物,不能比。” “嘿嘿,俺就是个俗人,吃不出那些个雅来。”大马勺挠了挠头。 “呵呵,大俗即大雅,你这爽直性子也是一种雅。”叶治笑着突然问道:“大马勺,今年你多大年纪了?” “嗯?”郭进一愣,挠头问道:“相公为何突然问俺年岁?俺今年三十有三了。” “都三十三啦,正宗大龄剩男啊。”叶治喃喃道:“有没有想过成家啊。” “嗯?”郭进再次有点摸不着头脑的傻住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叶治也是,老是不按套路出牌,好端端要商议军情来的,却突然问什么成家婚配,难道是叶月老又技痒了? “说啊,大马勺。” 种彦崮吃瓜不怕事大,追问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男人成家天经地义,有啥不好意思的。” “嘿嘿、嘿嘿。”郭进傻笑道:“打光棍挺好,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俺习惯了,嘿嘿。” “瞎说。” 叶治批评道:“圣人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不成家,怎么给祖宗延续香火,打光棍哪有成家好的。呼大哥,你说是吧。” “啊?啊,相公说得没错。”呼延通也愣了一逼。 种彦崮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呼延通,又看了一眼大马勺,知道按叶治这尿性,保准又要乱点鸳鸯谱了,于是乎翘起了二郎腿,等着看戏。 果不其然,叶治笑眯眯地对呼延通说道:“呼大哥,我听说你家大娘子也到了出阁的年龄了吧” “啊!……啊。” 呼延通这才回过味来,我说刚才叶治怎么突然就问到他头上来,原来打得是这个主意。 这下连呼延通也有点脸红了,他低低地回道:“我家大娘子今年二十了。” “呵呵,”叶治笑道:“你觉得大马勺这个人怎么样?” “……挺,挺好的。” 呼延通突然觉得没勇气看郭进。 “那就好,那就好。” 叶治开心地搓了搓了手,喜道:“你看,大马勺没娶,你家大娘子又未嫁,不知道大马勺有没有这个福气娶你家大娘子为妻啊。” 大马勺已经羞得捂住了涨红的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见叶治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一副你不答应我绝不收兵的样子,呼延通感觉有些爆肝。 要是答应吧,大马勺只比自己小十来岁,本来称兄道弟的人突然变成翁婿,这角色跨度不是一般大。 不答应吧,叶月老的面子往哪儿搁? 以后一家老小还得跟着他混呢。 不过呼延通转念一想,别的不去说,大马勺这个快婿还是很不错的。 只要叶治不倒,女儿跟着大马勺一辈子富贵是跑不了的,换了别人估计都得抢着倒贴上门咧。 “全凭相公做主。” 呼延通把心一横,道:“郭进兄……咳咳,…郭进这么好的人,说实话,打着灯笼都难找哩。” “好,好,好。” 叶治乐得好像是自己娶老婆一样,转而问郭进:“大马勺,你愿不愿意娶呼大哥家的大娘子啊。” “啊!……”大马勺羞得没敢吭声。 “你这个呆子。”种彦崮捅了捅大马勺,催促道:“这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还瓷马二楞的干甚咧。” “俺!……俺,听相公的。” 大马勺声如蚊蚋,根本就没勇气抬头。 “哈哈哈……,好的很呐!” 叶治抚掌笑道:“此乃天作之合,当浮一大白。来呼大哥,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了。” 种彦崮有些心累地揉了揉脸,他至今都想不明白,好好的一个大男人怎么就这么喜欢干乱点鸳鸯谱的事,还乐此不疲。 “哈哈……恭喜、恭喜。”施全、赵荣纷纷道贺。 种彦崮有点同情地看了一眼施全和赵荣,叹了一口气,唉,你们两个傻瓜,估计也没跑喽。 不过话说回来,这小子撮合的几桩婚事倒还真不赖,没看夏侯镜这个石头都柔成啥样了,现在还二胎了呢。 “咳咳,”叶治咳了两声,突然又一本正经地说道:“好了,现在谈正事。”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五十四章 腰板硬了胆子肥了 说到谈正事,众人坐直了身子,连大马勺也抬起了头,一脸严肃地看着叶治。 “刚才咱们把第一阶段战役的应对策略基本敲定,现在还要商议下第二阶段,也就是由守转攻的战怎么个打法。” 叶治先抛出了题目,“我想法是南、东、北三路就地转入反攻,总的目标是把金兀术主力消灭在河南之地,具体来讲,呼大哥、赵将军两军出潼关往开封;彦崮、施全自银州从晋宁军渡河经太原府、刑州往大名,截断金兀术退路;郭进一军出商州往许州、包抄开封。三路大军合围,一次性解决战斗,只要消灭了金兀术主力,金国就是没牙的老虎。不知道这样安排是否可行,大家好好合计合计。” 叶治说完,又重新给众人续上茶汤。 “相公,要不我先说说。”第一个开口的居然是赵荣。 “好,赵将军最知晓金人底细,赶紧给大家脑补一下。” 赵荣没功夫去琢磨“脑补”是个啥东东,道:“自从绍兴十年颖昌之败后,金兀术就有了厌战之心,当时就想弃汴北归。去年京兆大败,金兀术又打算放弃北还。此次金兀术兴师动众,其实也是骑虎难下,只是欲借西夏和朝廷之力,做困兽之斗,他自己心里未必有必胜之心。如今金国师老兵疲,只要潼关久攻不下,必生退却之心。故相公欲趁此机会,将金兀术一网打尽,正其时也。” “相公三路合围之计,愚以为切实可行。”赵荣稍稍一顿,道:“不过北路的安排还可以斟酌一二。” “噢?请讲。” “北路军自环庆奔银州渡河再下太原、大名,奔袭三千里,将士必疲,且军资补给不易,又有孤军悬外之忧。” “嗯。”叶治一边听一边点头。 赵荣这么一说,他也觉得北路的安排有些过于理想化了,这么长的战线,即使机械化的部队也够呛,何况在当时那种交通以及军队现状,要奔袭数千里抄到敌后,确实不是很靠谱。 赵荣见叶治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便继续提醒道:“而且西夏人狡诈,咱们还得防备他们杀回马枪。” “那依你之见呢?” “依属下愚见,北路一军留守防夏,一路自河中府渡河,自解州沿河而下,锁住河北退路。这样既可及时补充军资,又无孤军在外之忧,在路程上也要近的多。” “嗯……,我看行。” 叶治思虑了一会儿,点头称是,问道:“彦崮,你们的意见呢?” “可行。”种彦崮点头道:“不过,呼大哥这里下手可要先轻点,别到时候我还没渡河,金兀术就跑了。” “哈哈……。” “别看金兀术气势汹汹,其实他们三家都是各怀鬼胎,声势吓人而已,没有人肯真心死磕。”赵荣笑道:“就像相公说的那句话,他们都是纸老虎,就是看着咋呼而已。” “对对,纸老虎、纸老虎,哈哈……。” 种彦崮略带“同情”地看了一眼赵荣几个,唉,你们都被洗脑啦,还乐呐。 “相公。” 刚才被点了鸳鸯谱的郭进有点忐忑地问道:“要是碰上以前军中的兄弟,打还是不打?” “郭进,历史上有个故事。” 好为人师的叶大官人像是知道大马勺会有此一问似的,照着腹稿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了故事。 “春秋五霸之一的晋文公重耳年轻时曾逃亡到楚国,楚成王待重耳如上宾。楚成王问重耳,如果有一天重耳当上晋国国君,会怎么报答自己。重耳说自己要是当上国君,一定和楚国永远友好,但万一有一天晋楚两国要发生战争,他一定命令军队先退避三舍,如果还不能得到楚国的原谅,他再与楚国交战。后来,重耳真的回到晋国当了国君,再后来晋国和楚国真的发生了战争。楚军一进军,晋文公就立刻命令往后撤。晋军中有些将士想不开,问为什么要撤退。晋文公有个大臣叫狐偃,他解释说:打仗先要凭个理,理直气就壮。当初楚王曾经帮助过主公,主公在楚王面前答应过,要是两国交战,晋国情愿退避三舍。今天后撤,就是为了兑现这个诺言。要是我们对楚国失了信,那么我们就理亏了。我们退了兵,如果他们还不罢休,步步进逼,那就是他们输了理,我们再跟他们交手还不迟。结果晋军一口气后撤了九十里,到了城濮才停下来,布置好了阵势。而楚国则是步步紧逼,最终被晋文公杀得大败。” 郭进似有所悟地点点头。 “军中同袍曾同生共死,换作是我,顾念旧情也很难下手。” 叶治开导道:“不过,我说过,情理要讲,但也不能只讲情理。先礼后兵,则理在我,若他们仍咄咄逼人,那也无需再讲情面,明白了吗。岳伯伯和岳云蒙冤遇害后,像你和施全这样念着情义的又有几人?” 郭进重重地点了下头,“相公,俺明白了。” “直娘贼,这次绝不能放过王俊、傅选这几个王八蛋。” 施全恨恨地骂道:“可惜王贵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在福建路,总有一天,老子要亲手剜了他的心肝祭奠岳相公和赢官人。” “施大哥放心吧,要是看到王俊,俺一定活活撕了他,为相公和官人报仇!”郭进也恨得切齿,“还有秦桧那个奸贼,迟早要杀到临安去,将他碎尸万段!” …… “相公。” 田师中朝像半个老丈人一样的张俊行了一礼。 “嗯,坐吧。” 张俊虽年届六旬,气色却相当不错,特别是绍兴十二年罢枢密使后,富贵闲适的日子过得美滋滋,人老了,却比以前更加白胖,“你怎么到临安来了?” “陛下有召,所以马不停蹄赶来了。” “陛下有召?”张俊愣了一下,“见过陛下了?” “嗯,陛下召的急,刚从大内回来,晚来给相公请安了。” “陛下这么急召你何事?” “陛下也没明说,”田师中脸上露出了纳闷的神色,道:“陛下只是让我在鄂州好好整顿兵马,随时听调。若有敕令下,不得迁延。” “噢?”张俊一听也纳闷了,不由蹙着眉头思索了起来。 难道要用兵? 以张俊对赵构的了解,似乎不太可能吧。 赵构最大的心愿就是年年无事,说的好听点嘛是崇尚黄老、清净无为,其实是偏安一隅,做个逍遥皇帝。 难道静极思动? 即便真要用兵,那在哪里用呢? 金人? 以赵构畏金如虎的尿性,不可能啊。 难道真是金人?! 听说那个叶治在京兆府把金兀术给搞的死去活来,现在有了叶治这个大杀器,难不成皇帝真准备要趁势规复中原? 很有这个可能,要不然也不会这么讳莫如深,估计是怕事机不密被金人事先知晓。 嗯,肯定是这样的,张俊一副了然地摸了摸下巴。 “相公,您是不是想到什么了?”田师中看张俊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陛下要用兵哩。” 张俊看了一眼田师中,笑道:“这对你来说是好事,好好用命,立下功勋,封侯建节、位列三公皆不在话下,武人嘛,不打仗哪来的机会。” “嗯,我记下了。” 田师中面露喜色,武人最怕就是没仗打,只要有仗打,加官进爵先不论,单单是油水就不得了。 “那陛下要对谁用兵呢?” “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十有八九是要对金人用兵。” “金人?!” 田师中有点意外,不过转念一想,也是,除了金人,还能打谁?! 看来皇帝腰板硬了,胆子也肥了啊。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五十五章 最后一个机会 这段时日,韩世忠每日午后都要到望湖楼小坐。 虽然赵构复了韩世忠枢密使的差事,韩世忠却极少去枢密院视事办差,特别是枢密院都承旨兼侍读李若谷签书枢密院事后,都堂里就更见不到韩世忠的影子了。 他这个甩手掌柜当的惬意,赵构也很满意,皆大欢喜。 韩世忠咂了一口酒,望着眼前的一窗湖山又开始有些出神。 “相公。…相公。” “嗯?”韩世忠闻声转头一看,“哦,是陈掌柜啊,来,坐下吧,一起吃杯酒。” “小的谢相公赐座。” 陈有贵和韩世忠的年岁差不多,两鬓斑白,不过脸色红润,保养的相当不错。 陈有贵小心翼翼地给韩世忠加了酒,才坐了下来,举杯道:“相公,小人敬您一杯。” “嗯,老陈啊,都自己人,无需客气。”韩世忠和陈有贵碰了碰杯,“还是自量。” “是。”陈有贵吃了一口酒,问道:“新厨子卤的牛肉还可口?” “嗯,不错。”韩世忠点点头,回味无穷地叹道:“牛肉就神仙醉,这味道算是一绝了。” 望湖楼有专门给韩世忠准备的玉露琼,可药酒虽醇,却没有了那股刀子般的烈,所以韩世忠还是喜欢神仙醉。 不过韩世忠也不多喝,每次搞个半斤,刚好。 “相公,小人听说朝廷要用兵?” “嗯?”韩世忠一愣,问道:“用兵?你听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朝廷要打仗,他这个枢密使却不知道,虽然是挂名的,可还是不科学啊。 “您不知道?” 陈有贵奇道:“我听几个酒客说的,说朝廷打算规复中原,要对金人用兵,前阵子陛下还特意召见了鄂州御前都统田师中面授机宜嘞。” “还有这事?” 陈有贵说的有鼻子有眼,韩世忠将信将疑,空穴不来风,难道真有其事? “相公,……” 陈有贵刚想继续絮叨,就被韩世忠用手势止住了。 “老陈,你先去忙吧。” “好,相公慢坐,小人告退。”陈有贵见韩世忠蹙着眉,知道他要想事情,于是识趣地告退。 韩世忠心中充满了疑问,如果陈有贵说的属实,那这件事里里外外就透着诡异。 赵构是什么样的尿性,他实在太清楚了。 当初为了议和,割地纳款、俯首称臣,甚至不惜自毁长城,杀了岳飞,收了三大帅兵权,终于换来了梦寐以求的偏安。 这才消停几年,赵构凭什么有这个胆子挑起战事,他宁可相信太阳从西边起,也不相信狗能改的了吃屎。 事出反常必有妖。 韩世忠的眉头越锁越紧,假设皇帝真的是要伐金,他能有什么凭依呢? 难道是想趁金兀术关中大败,一举扭转乾坤? 关中? 关中! 韩世忠的脑中有如划过一道闪电,他隐隐觉得自己抓住了真相的一根线头。 韩世忠猛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浓烈的酒如同一团烈火顺着喉咙将整个胸腹都燃烧了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起,汗不断地沁出,面色说不出的阴郁和凝重。 帝王啊,果然最是冷酷无情! 韩世忠心中说不出的萧索,满眼湖山顿然失去了颜色,于是便下楼打道回府。 “相公,您这么快就回啦?”陈有贵见韩世忠下楼,便迎了上去。 韩世忠只是微微点了下头,陈有贵把韩世忠送出了大门。 “老陈。”韩世忠刚迈出大门,却停住了脚步。 “相公您有什么吩咐?” “阿治丈人家你可熟识?” “熟识。” 陈有贵忙答道:“官人丈人家是有名的书香门第,和小人还带着远亲。不知相公可有差遣?” “无事,我就随口问问。”韩世忠摇摇头,临走吩咐道:“最近你别东跑西跑,店里头多顾着些。” 陈有贵微微一愕,韩世忠以前可从来没跟他叮嘱交待过这种事情,不由心里打了个疙瘩,答道:“小人知晓了,相公有什么差遣就派人知会一声。” “嗯。” 韩世忠应了一声,便骑上那匹黑驴逐渐消失在天地的苍茫之中。 …… “快打开城门,我阿瓜回来啦!” 阿瓜骑着高头大马,对着城关放声大喊,好不得意。 “哎呀,是瓜哥,真是瓜哥!快快把城门打开!”城楼上的兵士一看真是阿瓜,急忙冲底下喊了起来。 不大一会儿,大散关的城门“吱呀呀”的打开,从里面迎出一堆人,欢天喜地地簇拥着阿瓜就往关里走。 “瓜哥,你是多久没来啦,兄弟们都想你哩。” “是啊,是啊。” “嘿嘿,我又不是婆姨,想我干嘛。”阿瓜笑道:“相好的想我才对哩。” “哈哈……” “游将军呢?” “在,在哩,将军这几日刚好都在寨里,刚才已经有弟兄去禀报了。” “瓜哥!” 众人说笑间,突然响起了极其夸张的惊呼,说曹操,曹操就到。 “哈哈……瓜哥,真是你啊。”游华开心的差点笑出眼泪,“兄弟我终于把你盼来了,想死我啦!” “嘿嘿,老游,你不想婆媳想我干嘛。” “切,婆媳有啥好想的,再粉嫩的婆媳也比不上瓜哥你啊。”游华恨不得捧着阿瓜的脸蛋狠狠亲上几口,堆着谄媚的笑,道:“弟兄们,瓜哥来啦,有什么好东西赶紧搬上来,今日不醉不归!” “好嘞!” 游华生怕人跑了似的挽着阿瓜,关内的兵丁忙得不亦乐乎,一会儿就在场子上摆上了桌凳,端上了酒食。 “好兄弟,快坐,快坐!” 阿瓜还未坐下,机灵的跟班就用袖子将条凳擦了一遍。 “瓜哥,这个兄弟是?” “哦,他是二黑,新来的。” “小的二黑,见过游将军。” “哎呀呀,免礼免礼,都是自己人,来一起坐下吃酒。” 游华连忙招呼道,别看二黑是跟班,这热情是做给社会我瓜哥看的。 二黑看了看阿瓜,阿瓜点点头,这才将将坐下,立马给阿瓜的碗里斟满了酒。 “瓜哥,来,兄弟敬你一碗。”游华端起酒碗敬了敬,问道:“你这么久不来看兄弟,真是想死我了,对了,呆哥呢,怎么没一起来。” “呵呵,你这里门槛太高,我怕高攀不起啊。”阿瓜咂了一口酒,笑道:“阿呆就是怕被你埋怨,才不敢来的。” “哎呀,瓜哥,我的好瓜哥,兄弟错了还不行吗,都是我这张臭嘴。” 游华轻轻地打了下自己的嘴巴子,央道:“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当我说的那些话都是放屁。兄弟我把这碗干了,就当给你和呆哥赔罪,成不成?再不成,你就打我一顿解解气,我游华绝无二话。” “呵呵,打就免了。”阿瓜笑道:“你现在知道我们没诓你了吧。” “是是是,都怪我有眼无珠,错怪了瓜哥和呆哥。” “老游啊。”阿瓜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把我当兄弟,我怎么会诓你呢。你啊,就是眼光太浅。” “是是,都是我不好。” 这句话游华真的是有感而发,他一直为浪费飞黄腾达的大好机会而懊恼,后悔没跟叶治一条道走到黑。 “哼,你说你。” 阿瓜继续数落道:“你看这二黑,只是替相公摇好了旗报好了数,就入了相公的眼,立马就跟着我吃香喝辣。你说你要把相公交待的差事办好了,能还窝在这犄角旮旯?不早就跟着我去京兆府吃香喝辣。” “唉,瓜哥你说得是啊。”阿瓜的话又戳到了游华的痛处,他叹了口气,道:“都怪我,唉……。” “呵,瞧你这点出息。”阿瓜笑道:“你看看咱们现在的光景,相公如今可是陛下眼前的红人呐,才多大年岁就开牙建节,你说跟着相公能吃亏吗。” 游华悔的说不出话,恨恨地直叹气搓手。 “老游啊,你别说兄弟不帮衬你。”阿瓜拍了拍游华的肩膀,“眼下还有最后一个机会,就看你能不能抓住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五十六章 神机妙算大马勺 “啥?!” 游华腾的站了起来,两眼放光道:“瓜哥,有什么差事你就尽管说吧,这次不给办得妥妥当当,我都把自己脑袋拧下来。” “坐坐。”阿瓜摆摆手,“就是办点小差,不至于拧脑袋。” “瓜哥,您就吩咐吧。”游华发誓绝不放过这个失而复得的机会。 “老游啊,”阿瓜压低了声音,道:“相公得了陛下密旨,不日就要出关哩。” “啊,相公要对金人动手啦?” “嘘…”阿瓜神秘兮兮地作了个噤声的手势,“你自己心里清楚就行,前往别走漏了消息,要不然真要拧脑袋了。” 游华吓得脖子一缩,道:“晓得了晓得了,相公有什么事吩咐我去做吗?” “嗯,”阿瓜点点头,道:“相公知道你办差的能力,要你负责去筹措粮食和军需,还是老规矩,用神仙醉换。” “好啊!” 游华兴奋地叫了起来,麻蛋,就盼着这一天哩。 自从关系搞垮后,黄牛寨的生意也断了,没了油水,这日子过得比庙里的穷和尚还苦。 “你别高兴的太早。”阿瓜给游华泼了盆冷水,“此次事干重大,东西要得急要的多,你可要多费点心思,只要把差事办利索了,少不了弟兄们的好处。” “放心吧,瓜哥。”游华一拍胸脯,保证道:“商贾脖子都等长了,只要一声令下,那些商贾就会蜂拥而至。” 游华这点说的倒是没错,商人重利,特别是尝过白酒利头的商贾已经像饿狼一样,就等着猎物出现。 “呵呵,那就好。”阿瓜主动和游华碰了碰碗,然后对二黑使了个眼色。 二黑会意,起身从马背上取下个鼓囊囊的褡裢,嘭地一下放在了桌上,提着褡裢的两头就往外倒。 我去! 全是白花花的银铤,看得众人口舌生津、两眼冒光。 游华用他毒辣的双眼扫了一下,迅速在心里估算了金额,娘的,起码有上千贯! “老游啊,这是相公的赏赐,给弟兄们分分。差事如果办好了,相公还有重赏。” “啊呀呀,这怎么好意思。”游华客气地搓着手,笑道:“我寸功未立,相公就如此重赏,这,这,唉,无功不受禄啊。” “呵呵,相公赏的就拿着吧。相公最是公道,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你只要好好办差就成。” “放心吧,瓜哥。”游华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保证道:“瓜哥,你回去替我拜谢相公,就说俺老游跟定他了,一定把差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成,有你这句话就成。”阿瓜点点头,“好了,事情已交待清楚,我就先走一步,有事就派人到宝鸡找我。” “啊,瓜哥,你这就走啊。”游华不舍地说道:“怎么也得多耍会儿啊,兄弟我在黄牛寨还有些好东西呢。” 多耍会儿?! 呵呵,老子一分钟几十万上下,你让我多耍会儿? “不耍了。”阿瓜摇头道:“相公另有差遣,我可不敢多在这耽搁,好东西就留着下次办好差事庆功吧。” “好嘞!” 游华其实心里已迫不及待地要数钱了,巴不得阿瓜早点走,“瓜哥放心,我一定把差事办好,等着瓜哥和呆哥一起来,咱们兄弟好好耍一通。” “嗯,好哩。”阿瓜摆摆手,起身道:“走了。” “瓜哥您慢走。” 游华恭恭敬敬地把阿瓜送出了大散关,看着瓜怂远去的身影,他咧着嘴幸福地笑了……。 阿瓜确实另有差遣,不单是他,连阿呆也是。 叶治定下整体战略后,五军陆续开拔,奔赴前线备战:种彦崮、施全两军前往环州、怀德军;呼延通、赵荣两军前往华州潼关;第一次独当一面的郭进领兵六万前往商州;而阿呆和阿瓜也完成了第一次重大的角色转变,各自领两万人分别前往宝鸡和盩厔增援。 …… 商州地处秦岭腹地,西北有秦岭主脊通过,北有蟒岭横亘,南有流岭逶迤,中有熊耳山雄踞,构成了北、西、南三面高崇,东向丹水河谷倾斜的地势。 商州在夏商时为梁州之域,周为古鄀国地。秦孝公二十年(前342),卫鞅破魏有功,封之商於十五邑,号曰“商君”。秦统一后为上雒(上洛县),属京兆尹。唐乾元元年(758)改称商州,州治仍为上洛县。绍兴十一年(1141),宋金和议,割秦、商两州之半畀金,上洛遂为金有。 叶治也是个心大,大马勺吵着要打仗,他还真就破格提拔郭进为一军主将,还让他独自率大军前往商州拒敌。 商州前有武关,后有蓝关,是自京西、荆襄西入关中的必经之地,荆襄就有官道自邓州上内乡往商州入关中。 尽管临行前叶治再三勉励,第一次领军的大马勺还是心中如吊桶,忐忑的很。 大马勺曾多次向叶治请教机宜,可每次叶治都只勉励一番,说心要大胆、行要谨慎,并没有郭进期待中的锦囊交授。 既然如此,那只能靠自己了。 俗话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赋诗也会吟。 郭进看着五大三粗,心思却没有像外型看起来那么粗笨。 大马勺久在军中,又跟在岳飞身边这么久,耳濡目染,即便再不济总也能沾上点灵光仙气。 其实大马勺心里忐忑的不是打仗,而是要面对的敌人极可能是曾经的“岳家军”,以前同生共死的兄弟要打生打死,再怎么着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退避三舍、先礼后兵。” 大马勺盯着舆图,心里默默念着叶治给他讲的这两个词,又一边用巨掌在舆图上一捺一捺的丈量着。 难道真的在丈量三舍? 看着量着,大马勺的脸上露出了喜色,顾自抚掌笑道:“哈哈,相公真乃神人也,刚刚好九十里,就这么办!” 哈哈,好实诚的娃,真的是在丈量三舍之地,不知道叶治要看了会作何感想。 “大将军,您乐呵啥呢?”郭进手下的中军统制王石好奇地问道:“莫不是有了破敌良策?” “哈哈,老王,这都被你看出来了。”郭进笑道:“全靠相公神机妙算。” “哦?大将军,计将安出?” “哎呀老王,你就别文绉绉的,搞得俺脑瓜疼。”郭进招了招手道:“肖飞、大平。” 肖飞是前军统制,潘大平是后军统制,加上左军统制胡阿呆、右军统制胡阿瓜,郭进手下五大战将就齐全了。 瓜怂兄弟、肖飞、潘大平的年纪和大马勺相仿,就王石年长些,四十出头,家中排行老五,人称王老五,为人持重,又喜读书,一张嘴就是扑面而来的蒜味和文化气息。 郭进指了指舆图,令道:“老王,你和大平二人到这驻守。” “商洛?” 商洛是上洛的一个镇,位于商州和武关之间。 “嗯,你们二军到商洛,好生布置。”郭进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吩咐道:“肖飞随我到武关。” “大将军,我们为何要舍商州而去商洛?商州城高墙深,不是更利戌守吗?” “莫要多问,我自有安排。” 王石心中纳闷,可见郭进没有揭蛊的意思,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人熊一样的大马勺怎么突然就有了一种神机妙算的高人气质了? …… 武关,与函谷关、萧关、大散关成为“秦之四塞”,远在春秋时即以建置,名曰“少习关”,战国时改为“武关”。 武关关城周围三里许,城墙用土筑,略成方形,东西各开一门,以砖石包砌券洞。 关城建立在峡谷间一座较为平坦的高地上,北依高峻的少习山,南临绝涧,河水环东、西、南三面,城址横出河心。城东有四道岭,特别是吊桥岭高且陡峭,“上山一道,不容并骑”,为武关屏蔽。 武关西有牧虎关,东有富水关,南有白阳关、竹林关、荆紫关、漫川关,北有铁锁关、鸡头关,关关相望,可相依设防,是关中平原东南部的重要门户,是长安连接荆襄、吴越的纽带。 战国时,秦出武关而东取十五城,楚怀王即被执于武关;刘邦入武关定关中。故史称其为“关中东南门户嗟不误也”,且有“秦关百二”,“重关天塞控神洲”,“关门不锁敌难犯”,“武关一掌闭秦中,襄郧江淮路不通”之誉,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 “大将军,您说咱们要对付真的会是鄂州的兵马吗?”王老五突然有点忧心地问道:“我听闻当年金兀术可有撼泰山易,憾岳家军难之叹啊。” “嗯,”大马勺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希望不是吧。”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五十七章 在人屋檐下 鄂州的兵马表面上看和以前没多大差别,从领导层来说,就是岳飞父子和张宪身死,王贵出走,新来了个扛把子田师中。 从兵员来说,赵构选调了一部分精锐编入了禁军,像施全,就是三大镇罢兵之后被选入殿前司捧日军的,这对岳家军的主体影响并不大。 不过有句话说得好,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岳飞被害,岳家军就像被抽走了精气神,加上田师中一来,各种蛮横,搞得将帅不合、士卒离心,原来让金人闻风丧胆的威武雄壮之师到底还有多少战斗力,现在却是个未知数。 不过田师中的自我感觉却好得很,从临安一回鄂州,他就马不停蹄地召集各军统制议事。 都堂里坐的满满当当,一看人头,全是岳家军的老面孔。 左首的是前军统制王俊、中军统制郝晸、后军统制王经、左军统制牛皋、右军统制庞荣、马军统制寇成、忠义军统制孟邦杰、统制官徐庆;右首的是背嵬军统制傅选、游奕军统制姚政、选锋军统制李道、踏白军统制董先、胜捷军统制赵秉渊、破敌军统制李山、忠义军同统制梁兴。 田师中那双细小而多疑的眼睛朝众人来来回回扫了几遍,这才面带倨傲地开腔说话,“诸位,此次本帅赴行在面圣,承蒙陛下看重,亲授机宜,有大事体要交给咱们去办。” “都统,陛下有何差遣?” 前军统制王俊十分配合地问了起来,牛皋、徐庆等人闻声,厌恶地皱了皱眉头。 “呵呵…”田师中干笑了几声,道:“陛下将要用兵,此次对咱们鄂州御前诸军来说,绝对是一个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 用兵? 这个消息好似一块巨石砸入了深潭,立即引起了众人的猜测和议论。 “都统,不知朝廷要对谁用兵?”背嵬军统制傅选问道。 “陛下虽未明示,不过以本帅推断,陛下是要对金人用兵。”田师中十分笃定地说道:“陛下素怀规复中原之志,如今金人势蹇,正是用兵之时。” 纳尼?对金人用兵? 众人面面相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赵构这是抽得哪门子疯? 当年北伐打到了临颍,金兀术都要渡河了,结果十二道金牌催命符似的严令班师回朝,使得十年之功毁于一旦,如今又说要北伐? 骗鬼嗦,老子信了你的邪! “田都统,这么大的事情,恐怕不能凭推断论之吧。”左军统制老牛冷不丁来了一句。 田师中闻言变色,眉头一挑,冷然道:“怎么,牛统制是怀疑本帅啊,还是不信陛下有规复中原之心?!” “我岂敢怀疑陛下的决心,我只是觉着此事干系重大,不能仅仅靠推断而定。”牛皋略带讥讽地怼道:“绍兴十年北伐,我大军已杀到朱仙镇,离开封只四十里,最后还不是功败垂成。” “嘭!” 田师中岂能听不出牛皋话里的讥讽和不满,不由大怒,拍案而起,喝道:“大胆牛皋!你敢诋谩陛下!” “不敢!” “当年要不是岳飞这个逆贼欺君误国,国事岂能如此!”田师中破口大骂道:“你这个贼配军,还敢替反贼张目!” 贼配军?! 我擦! 性情刚烈的牛皋怎么受得了田师中如此羞辱,猛地霍然起身,几乎喷火的双眼恨恨地盯着田师中。 “牛皋,你要造反吗!”田师中厉声骂道:“都堂之上岂容你来撒野!来人呐,给我把这厮押下去,重责五十军棍!” “牛统制一时糊涂,请都统手下留情!”众人见田师中要动粗,纷纷起身劝阻。 “哼,一时糊涂。” 田师中冷笑道:“我看他分明就是岳飞余孽!今日谁也不要替他求情,要不然莫怪本帅军法无情!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给我押下去!” 众将见田师中已把话说绝,便都怏怏然沉默不语。 “哼!” 田师中冷哼着继续敲打道:“你们别以为立了点微末功劳,就可以目无军法。我大宋不杀读书人和上书言事者,可还没有杀不得的武人!” 田师中面带冷笑,令道:“各军好好整顿军马备战,若有贻误军机者,本帅定严惩不贷。” “是。” 今天田师中整这么一出,可不是事出突然、临时起意。 当日在张俊府里,田师中大倒苦水,说岳家军桀骜难治。自己到鄂州,军中诸将大多不买他的账,特别是牛皋这个刺头,经常和他唱反调,他这个都统制做的憋屈。 张俊当下就给田师中支招,让他回鄂州后第一要事就是整治军中的刺头,杀鸡儆猴立威,既然不能让人敬,就要让人怕! 田师中最想整治的就是牛皋,所以今天才来了这么一出请君入瓮。 田师中知道牛皋心情刚烈耿直,只要自己引惹一下,牛皋肯定会沉不住气。 所以田师中故意不断去刺激羞辱他,结果牛皋真就中了田师中的算计,成了田师中刀下的那只鸡,白白捱了五十军棍。 …… “牛哥,今日你太冲动了。”徐庆埋怨道:“那田师中分明就是冲着你来的,你怎么就不能忍一忍。” “忍?你让我怎么忍!”趴在榻上的牛皋昂起头,恨声道:“士可杀不可辱,他田师中欺人太甚。” “唉,话虽是这么说,可好汉不吃眼前亏。田师中今日明摆着是要立威,哥哥要是隐忍一二,也不至于白捱这五十军棍啊。” 伺候杀威棒的是田师中带到鄂州的亲兵,这些混蛋下手比一般要重上三分,五十军棍有多难捱可想而知。 适才军中的郎中前来给牛皋检查治伤,看着牛皋背脊和屁股蛋蛋上的累累伤痕,徐庆也是心有余悸。 不过牛哥不愧姓牛,骨头硬的很,吃杀威棒从头到尾愣是一声没坑,连下手的人都心生佩服,不由又多使了两分力。 可即便这样,牛哥不单照样没吭声,而且五十军棍下来居然没有伤筋动骨,不得不佩服他皮糙肉厚扛揍。 “哼,”牛皋冷笑着反问道:“田师中有心整治咱们,即便躲得过初一,能躲得过十五吗。” “这,唉……。”徐庆无言以对,深深叹了一口气道:“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我呸!” 牛皋破口大骂道:“就他这样的贼逑,也配让我低头!我牛皋这辈子就只服相公!” “嘘……”徐庆急忙作了个噤声手势,阻止道:“哥哥慎言,以免祸从口出!” “怕他个逑!” 牛皋愤然道:“我说徐庆,你也是裤裆里有卵蛋的,怎么这么怕事?相公、张宪、赢官人含冤而死,咱们没法替他们伸冤,难道连话都不敢说了?相公对咱们的恩德都忘了?你徐庆跟着相公的日子可比我牛皋还长吧。” “我说哥哥啊,我徐庆是这样的人吗。” 徐庆叫起了撞天屈,叹道:“唉,当年我劝过相公,可相公把忠义看得比什么都重,宁可丢了性命也不愿……。” “不愿什么,你劝相公什么了,那现在怎么连个屁都不敢放?” “唉……,不说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徐庆语调悲凉,“早知如此,还不如和杨再兴一样战死沙场。” …… 肖飞真心搞不懂郭进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到武关已好几天,郭进只是在关城外拦了两道据马,就没有别的动作了。 武关关城不大,容不下两万人马,所以大部队是在武关外的河谷里安营扎寨。 “大将军,为什么不趁着有功夫,好好整固下城防呢?” 肖飞憋了几天,终究还是没忍住,他不解地问道:“城外营寨的防御也是稀松,单靠两道据马恐是不妥,万一有敌来犯,恐怕难以抵挡。” “肖飞啊,不要急。”大马勺笑了笑,讳莫如深道:“一切我自有安排,你就管自己练好兵马就成。” “可是…,”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大马勺打断了肖飞,反问道:“难道你连相公都不信?” “这…。”大马勺一句话就将肖飞给噎了回去。 “你们就把心放肚子里吧。”大马勺宽慰道:“有相公的指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走,咱们再到外头去转转。” 武关就在丹水畔,丹水在此处呈波浪线的形状蜿蜒而过,关外里许,丹水依山谷走势向下拐了一个大弯,弯弯绕绕的地形利守不利攻。 “大将军,您看敌军多久会到?” 郭进嘘了一口气,道:“我也不知道,想来是快了吧。”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五十八章 扮猪吃虎 孤注一掷的金兀术几乎把所有家当都给押上了,除了河南诸路的兵马,他还从河北的真定、河间、太原、大名等府州重镇调兵签军。 经过近两个月的征调,五十万大军在汴梁集结已毕,其中女真铁骑十五万,契丹渤海军五万,汉签军三十万。 “大王,既然大军集结已毕,当早日定下行止为好啊。”范拱谏道:“西夏那边一直在等消息,属下怕夜长梦多。” 事到临头,需当机立断,可就在这紧要关头,从临安府那边传来谍报,居然盛传宋国将要对大金用兵! 金兀术得到这个消息后着实吓了一跳,急急派人秘密联络秦桧求证,出兵的日子也一直不敢敲定,万一赵构这小子有心摆自己一道,那不是被卖了还帮着数钱? “大王,属下以为发兵一事也不急于这两日。”曹望之诤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咱们还是小心好。” “大王,这定然是有心之人胡乱造谣。” 范拱继续劝说道:“赵构真要有规复之心,当年也不会十二道金牌严令岳飞班师,更不会杀岳飞父子求和了。如果因为谣言而耽误军机,让叶治有备,就得不偿失了。” “清叔兄,你的话不无道理。” 曹望之反驳道:“可此事干重大,不得不慎啊。况且时移世易,人心难测,自绍兴和议送还韦后之后,我大金手中再无可钳制赵构之物,谁能保证赵构不会翻脸毁约。” “可…”范拱还想继续辩争,却被金兀术给止住了。 “赵荣还没消息吗?”金兀术紧锁着眉头问道。 “回禀大王,一直查不到赵荣的消息。”许霖禀告道:“宋国那边回报,说未见赵荣来归。关中那边又道路不通,也探听不到什么消息。” “难道沿路关防都没有一点线索?” “查不到,属下让人画了赵荣面像,沿路细细查证,都没什么线索和消息。” “大王,属下推测,赵荣极有可能已经投向叶治。” 张之周分析道:“赵荣无故消失匿迹,无非奔宋和投叶两种可能,当年赵构押送赵荣与王威回汴,赵荣断然不可能再去投奔,所以就只剩下投叶一种可能。” “嗯,有理。” 金兀术深以为然地点头道:“如此看来,赵荣定然是得了我将出兵的消息后前往奔告叶治的。哼,这贼子,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我以礼相待,他竟以此相报。” “大王,若赵荣果真投叶,那大军更加耽搁不得了。”范拱苦谏道:“多耽搁一天,叶治就多一天防备,对我军就多一分不利,请大王明鉴。” 金兀术凝眉沉思了一会儿,似是下定了决心,抬头道:“即刻急脚递给宋国和夏国下书,约定十五日后出兵。” “大王,那宋国借道一事呢?” “准。”金兀术吩咐道:“知会邓州关防,准予宋军借道,告诉宋国,只准许在邓州过境,余处不得前往。” “遵命。” 原来赵构打算让鄂州御前兵马自荆襄北上邓州,经内乡取武关过秦岭直扑京兆府。 而邓州自绍兴和议后就连同唐州和商州、秦州大部一起割让给了金国,所以想经武关进关中,还得跟金兀术借个道。 就在定下出兵时间后的第三天,金兀术终于等到了他迫切想要的好消息——秦桧回报,所谓伐金的消息完全是居心叵测之人在造谣生事,妄图破坏邦交。赵构雷霆震怒,已下令严查,并让金兀术放心,宋国定当会如约出兵,绝对不会做出背盟之事。 金兀术吃下定心丸,大喜过望,于是下令大军开拔,前往西京河南府,待得约定时日一到,便可直扑关中。 …… 赵构也很窝火,就是召见了一下田师中而已,没曾想就搞得满城风雨,那种感觉就像相了一次亲后女方找上门说自己怀孕,可两个人连小嘴都没亲过。 皇城司直到今天还没查出到底是哪张臭嘴在造谣生事,不过这个谣言硬是给赵构塑造出了卧薪尝胆、忍辱负重、矢志复国的无比高大光辉的形象。 连韩世忠这个老酒鬼都主动进宫面圣,狠狠地把赵构吹捧上了天,还拍着胸脯请求作规复中原的马前卒。 搞得赵构哭笑不得,一个头两个大。 要是到时打起仗来,百姓看到却是赵构和着仇敌搞自己人,那种滋味估计比被捉奸在床好不了多少。 好在帝王脸皮都厚,真要到那时,就把自己的头埋进沙土里吧。 “官家,秦相求见。” “宣。”赵构幽怨地叹了口气,收回了凌乱的思绪。 “陛下,” 秦桧人还没跨进门,略带兴奋的声音就已经传到耳畔了,“老臣叩见陛下。” “免礼,坐下说话。”赵构有气无力,显得兴致缺缺。 “陛下,金国有文书到。” 秦桧将捂在袖中的书札呈给了赵构,禀奏道:“兀术元帅定下十一月初六正式出兵,并准予我朝借道邓州。” 赵构随便翻看了一下书札,就放在了案上,不点头也不表态,愁眉紧锁,一副深沉的样子。 秦桧一看赵构这姿态,心中咯噔一下,问道:“陛下,是不是即刻给鄂州和四川下旨?” “秦相啊,现在外面风言风语,搞得朕很是被动啊。”赵构瞄了一眼秦桧,“都说人言可畏,真是让朕为难。” 秦桧见赵构居然想打退堂鼓,不由心焦,心中想了想,开口道:“陛下,两害相权取其轻,为了江山社稷,需得当机立断。谣言止于智者,何需为了聒噪之声耽误大事?” “也罢,事到如今,也只能将计就计了。” 怎么取舍,赵构自然门清,“下旨诏布中外,叶治调任荆湖南北路宣抚使措置北伐事宜,四川宣抚司都统制吴璘、鄂州御前都统制田师中调任陕西宣抚副使,所部兵马一并换防。” 妙哉,好一个将计就计! 妙在何处,秦桧这只老狐狸一下子就品出了味来。 首先,外面不是盛传要北伐吗,那好,干脆来个顺水推舟,布告天下我是要北伐规复中原,坐实了大家的推测,经济学上叫符合市场心理预期,一下子就牢牢把握了舆论的制高点。 其次,布告天下让叶治措置北伐大业,表现出对叶治的莫大信任和倚重,不仅可以让那些君臣嫌隙的流言不攻自破,营造出君臣相知相得的圣明气象,最重要的是成功地把球踢给了叶治,掌握了主动权。 第三,也是最最关键的一点,皮球踢给了叶治。如果叶治不奉旨听调,那等于就是告诉天下他有不臣之心,道义也就完全握在了赵构的手里,到时候再怎么打生打死、兵戎相见,赵构也名正言顺,任何人都挑不出什么理来,反正一切都是你叶治的错。 好一手连消带打。 秦桧眼神复杂地看了看赵构,心中忌惮不已,这只小狐狸怎么突然间就修炼成精了? 都说伴君如伴虎,我看他是扮猪吃虎,以后还是要多长个心眼啊。 “秦相。” “老臣在。”秦桧的身子比以往还要躬得低了一些。 “即刻拟旨吧,田师中和吴璘处,朕自有手札示下。” “臣遵旨。” 金兀术定了十五日的期限,从开封送出书信到赵构得到消息已经过了五天,然后还得下旨给鄂州和四川宣抚司,时间上还是比较紧张的。 鄂州按时出兵问题不大,而四川因路途遥远,估计要赶上十一月初六的黄道吉日是不可能的了,所幸赵构安排的主攻是鄂州一路,吴璘迟些出兵,对整个战局影响不会太大。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五十九章 有点懵 “官人,今日散朝散的早啊。” “嗯。”韩世忠应了一声,便顾自坐了下来一言不发。 韩世忠虽然是甩手掌柜,不过他这个正牌枢密使每逢大朝会和六参还是得上朝亮个相的。 “官人,有心事?”梁红玉看韩世忠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由问道:“这一进门来句话都不吭。” “但愿那小子能扛过去。”韩世忠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治哥儿?” 韩世忠点了点头。 “治哥儿怎么啦?”见真是关于叶治的事,梁红玉忙追问道:“治哥儿在关中不是好好的吗。” “哼,”韩世忠冷笑道:“可就是有人不想让他好过。” 梁红玉心中一惊,脸一沉,道:“你就别跟我打哑谜了,到底怎么回事,快说!” 叶治虽不是梁红玉的亲弟弟,可叶治在她心里看得比亲弟弟还重。 “陛下今日下诏,让那小子到荆湖南北路任宣抚使,措置北伐事宜。” “嗯?陛下真要北伐?”梁红玉对外面的传言也略有耳闻,不由讶道:“不是谣传吗。” “现在可就不是谣传喽。”韩世忠话语间满是不屑。 “这不是好事吗,治哥儿可趁此建功立业。”梁红玉不解地问道:“官人为何要苦恼。” “哼,建功立业?哪里是建功立业啊。”韩世忠叹道:“这是要被架在火上烤。” “这又是为何?”梁红玉被韩世忠说得一头雾水。 “你以为陛下真是也要北伐啊。” 韩世忠看了一眼梁红玉,问道:“若是真要规复中原,那直接让那小子西出潼关沿河而下多便当,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调任荆湖,再由荆湖北上?” “这……,” 梁红玉久在军中也是知兵的,被韩世忠这么一点,也紧着眉头思索了起来。 不管能不能想出个三六九,反正“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句话总是没错的。 梁红玉绞尽脑汁还是没什么头绪,便问道:“既然不是真要北伐,那陛下到底是何用意?” “醉翁之意不在酒,我看陛下要对付的不是金人,而是要对付那小子。” “不是吧,治哥儿不是和陛下已尽释前嫌了吗。” “哼,尽释前嫌,都是做给人家看的。” 韩世忠道:“你想想,那小子在关中拥兵数十万,不奉旨不听宣,你说陛下能容他多久?此次让他调任荆湖,他若听调,那后头还有的是整治他的手段,岳飞就是前车之鉴;他若是不听调,等于是坐实了拥兵自重的不臣之心,那天下非议群起而攻之,身败名裂,而陛下又可名正言顺地降罪。” “啊!”梁红玉大惊失色,惊呼道:“那可怎么办!” “能怎么办,求菩萨保佑吧。” 梁红玉闻言,一屁股呆坐了下来,旋即嘴里念念有词,真就开始祷告起来。 “老三!老三!” “哎,相公。”在外面候着的关三一听韩世忠唤他,急忙入内听话。 “你去望湖楼找陈有贵,然后带两个信得过的人去温州府一趟。” “是。”关三拱拱手,问道:“去温州府办何事?” 韩世忠招了招手,关三会意,上前附耳细细听了起来。 …… 最近田师中常常做梦笑醒,他梦见自己完成了北伐伟业,收复中原,重振社稷,成为大宋朝中兴第一人,封王拜相,位极人臣,享尽荣华富贵。 那酸爽,和爬上亭子取风筝满脑子瑰丽想象的华安有的一拼。 自从狠狠地收拾了牛皋一顿后,鄂州诸军消停多了,田师中觉得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不由走路都带风。 “快点,快点,中使马上就到了。” 田师中催促着亲兵布置香案,适才底下来报,说朝廷宣旨的中使已到城外五里亭,马上就要进城。田师中急忙叫人张罗摆设香案,又派心腹前往迎接。 香案刚刚布置停当,就听得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蹄声。 “圣旨到!鄂州御前兵马都统制田师中接旨……”随着长长的尾音,中使捧着圣旨已窜到了院内。 “臣田师中,恭迎圣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田师中山呼万岁一头拜倒在地。 中使如同被供着的菩萨,在香案后打开圣旨扯着嗓子就宣了起来:“……鄂州御前兵马都统制田师中任陕西宣抚司副宣抚使,率本部兵马前往京兆交割……” 嗯? 竖着耳朵的田师中一愣,陕西副宣抚使?京兆府? 没听错吧? 有点懵。 “田宣抚,田宣抚。” “啊,嗯。”田师中还陷在幻听的错觉里没有拔出来。 中使细声的提醒道:“接旨吧。” “哦,臣田师中领旨。”田师中双手接过圣旨,起身没顾得上和中使寒暄两句,直接又打开圣旨看了一遍。 我去,还真的是陕西京兆,几个意思? 老子的北伐伟业呢? 中使并不知道田师中心里的梗,见田师中有些怠慢,心中自然不快,不过脸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谁让田师中圣眷正隆呢。 “田宣抚,恭喜恭喜。”中使堆笑道:“陛下还有御札给宣抚,陛下交待,此御札就宣抚一人观之。” 中使从怀中取出一封用火漆细细封签的信交给了田师中,“陛下严令,六日需到鄂州,咱家一路快马,骨头都快颠散架了。” “辛苦公公了。”田师中会意,谢道:“请公公先去休息,晚上我给公公接风洗尘。” “呵呵,好,那咱家就先告退了。陛下的御札,宣抚慢慢看。” 送走了中使,屏退了左右,心中早就在嘀咕的田师中急不可耐地打开密信细细地看了起来,看着看着,脸色却有些难看了。 圣旨加密信,赵构如此大费周章,原来打得是这样的主意。 田师中心中苦涩,满以为自己要对付的是一匹即将老死的弱狼,到头来才发现等着自己的是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猛虎。 叶治是那么好对付的? 君不见不可一世的金兀术都被干得体无完肤吗,呜呼哀哉,苦也。 猎人瞬间变成砧板上的肉,田师中真是欲哭无泪,三日后就要出兵,菩萨保佑啊,保佑叶治是个听话的小乖乖。 一肚子憋闷委屈,晚上的接风宴也吃得索然无味,就像对着黄脸婆草草交完公粮作罢。 第二日一早,田师中就召集鄂州诸军统制宣读了赵构的旨意,不过御札上的内容他却不敢提半个字,生怕诸军知道真相后会闹腾起来。 当日田师中信誓旦旦说要北伐,结果却是要去关中接防,搞不好还得窝里斗,麻蛋,这活怎么干! 也顾不了那么多,先把这些人骗上路再说吧,不是有句话叫上了贼船就下不来了吗,啊呸,不是贼船。 田师中把赵构旨意一说,诸将领意料之中的有点懵。 剧情变化是在太快,田师中只好红着脸耐着性子给众人好好补个课,讲讲道理。 “……诸位,关中沃野千里、物阜民丰,此次调防,是陛下对我鄂州诸营的厚爱。”田师中对着底下诸将领费尽口舌,其实更像是在说服自己一般,“到了京兆府,兄弟们都能跟着享福啦。” “陛下定下的日子紧,诸军务必抓紧准备,十一月初六准时开拔。” “十一月初六?”堂下诸将一下子冒了热气。 十万大军可不是光棍,说走就走,基本上都是拖家带口。虽然没有值钱的家当,可家里的锅碗瓢盆衣裳被褥桌椅板凳零头碎脑都得拾掇,哪有这么便当。 “诸位,陛下定下行止,时辰耽误不得。”田师中瞟了一眼牛皋的方向,冷然道:“谁要是扯后腿,军法无情。” “田都统,不知我军取道何处前往关中,还请示下,我等也好有个准备。”后军统制王经问了一句。 “此次我们自襄阳北上邓州取道武关。” “邓州?”堂下又哄隆隆一片。 “都统,邓州现在可不是我大宋疆土,自邓州去关中能行吗。” “诸位放心,朝廷已与金国交涉好了,我军走邓州,全然不是问题,各位抓紧准备,不得迁延。” “是。”尽管众人心中疑窦丛生,最终只得领命。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六十章 历史由胜利者书写 “牛哥,我怎么总觉着有些不对劲。” 徐庆皱着眉头、摸着下巴,脑子里拼命地想牵出一根真相的线头来,就像一只猎狗闻着空气中似有还无的味道寻找猎物一样。 “那又如何。” 自从捱了板子后,牛皋就有点万念俱灰的感觉,对啥事都提不起兴致,连心头爱的杯中物也觉得寡淡如水。 “我说牛哥,这可是关系到十万兄弟的前程。”徐庆叫了起来,“难道你不觉着有些反常吗,跟金国借道去关中,金国什么时候这么好相与了,这其中定然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事。” 牛皋抬起了头,盯着徐庆,问道:“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昨日陪着中使几个吃酒,你猜我碰到了谁。” “谁啊?” “窦委。” “窦委?哪个窦委?”牛皋一时还想不起来。 “哎呀,以前相公帐下的小校,头发有些卷的那个。” “哦,想起来了。”徐庆这么一说,牛皋终于记起了那张模糊的面孔,“你碰到他了?” “嗯,他现在在殿前司当差,此次护送中使前来宣旨。” 徐庆道:“昨日在席间,他跟我说此次陛下除了让田师中调任陕西外,还下旨让叶治调任荆湖南北路宣抚使,措置北伐事宜。你想想看,既然陛下真的要北伐,那金人能借道吗?难不成金兀术得了失心疯不成。” 给敌人提供便利来打自己,不合理啊,绝对不合理! 既然不合理,那肯定就有猫腻,绝对有猫腻! “我还听说陛下另有密信给田师中,”徐庆这个“包打听”压低了声音,推测道:“只怕田师中还有事情瞒着咱们。” “还有,牛哥你再想想,当年咱们都快打到东京了,是谁连着十二道金牌严令班师的。这才几年过去,难道那一位就转了性子?” 牛皋听得眉头一皱,徐庆的分析还真有几分道理,别的且不说,所谓狗改不了吃屎,他还真不信那一位突然就敢和金国翻脸。 有妖啊,真的有妖啊。 “那你怎么看?”牛皋紧锁眉头问道:“田师中到底要干什么?” “不是田师中要干什么。”徐庆纠正道:“是看那一位到底要干什么。” “那你说那一位要干什么?” “嘿嘿,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肚里的虫子。”徐庆咧嘴笑道:“反正啊,咱们兄弟一路上多留个心眼,万一田师中出什么幺蛾子,也好有个防备。” “嗯。” 牛皋点了点头,他知道徐庆是想提醒自己,因为牛皋是正任左军统制,手底下有万把号人马。 而徐庆虽说也是统制,但不管军,说白了就是有职无权无兵的光杆司令,真要有什么事,对他的影响不大。 “牛哥,这里头还有一件紧要的事值得推敲。”徐庆今天很话痨,都可以改行当参谋官了。 牛皋像是今天才认识徐庆似的看着他,不爽道:“你小子今天是犯了哪门子邪,快说!” “嘿嘿。” 徐庆得意地笑了笑,道:“咱们就当陛下真要和金人开战,那牛哥你说,叶治的人马从关中顺河而下便当,还是到荆湖再北上便当?” 咵嚓! 牛皋的脑洞一下子被打开了,娘的,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 牛皋十分吃惊地看着徐庆,徐庆继续上药,“牛哥,如此安排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我想陛下不会不知兵,也不会不懂舍近求远的道理,既然不是疏忽大意,那就是有意为之。” “而且你想想,叶治会听那一位的吗。嘿嘿,我可听说叶治可不大买那一位的账。” 牛皋终于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不由问道:“那咱们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吧。”徐庆叹了口气,无奈说道:“做好最坏的打算。” “最坏的打算?最坏的打算是什么?” “呵呵,牛哥,这你也问我啊。两条狗争肉骨头,你说会怎么样!” 要是叶治知道徐庆把他比作一条狗的话,他肯定觉得自己至少是一条帅气的黑贝或萨摩。 …… 非常积极主动地交完公粮,叶治舒了一口气,右手食指、中指下意识的一夹,却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根“烧火棍”,于是披衣而起,在房内踱起步来。 “治哥,你在干嘛?” 如梨花初开的雪儿拥着锦被,柔情如水地看着自己的情郎,软声道:“这么晚了,歇息吧。” “嗯,你先歇息吧,别冻着,我想点事情。” 雪儿一听,眼中不由露出痴醉的神色,这才是世上最美的情郎哟! 无时无刻不心系百姓家国,刚交完公粮,还没来得及好好喘口气,就马上投入了紧张的工作,帅呆了! 叶治可不知道老婆又犯花痴,他只是刚才收功的那一刻突然心神一动,犯了神棍,这才下床打算掐指一算。 “算算日子,也该来了吧。”叶治一边摇头晃脑一边喃喃自语道:“嗯,应该就是这几天了。” 雪儿一听,脸若飞霞,暗暗啐了一口,登徒子,原来是在想这个,羞死人了。 不过羞归羞,雪儿的脸上挂上了幸福的笑意,纤纤玉手抚摸的小腹,心中暗道,你可要争气些啊,给治哥儿再生个小乖乖哟。 叶神棍算完日子,转头一看,瞧见雪儿居然媚眼如丝地盯着自己,不由心头一热,又想再交一次公粮,一时间锦被翻起千重浪,芙蓉帐暖度冬宵,其中旖旎略过不表。 …… 雪儿想的那个日子有没有算准不知道,叶治想的日子倒是算的挺准,不过先来的却不是他所预料的那个人。 最先来的居然是赵构的圣旨,而且圣旨只送到了武关,再由大马勺差人急递长安,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既当娼妓,又立牌坊。” 彭玉章冷笑道:“表面上说的冠冕堂皇,暗地里行的却是龌龊之事。” 叶治淡淡地笑了笑,“人家是要脸面的人,总得留点遮羞布。” “相公,这样一来,天下岂不是要说我们的不是。”崔世华恨恨道:“没想到他还有这么一手,是要把咱们放火上烤啊。” “是啊。”吴一帆附和道:“我们不奉乱命,那就是抗旨不遵的罪名,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为所欲为了,打得真是如意好算盘。” “呵呵,大家稍安勿燥。”叶治安抚道:“有时算盘打得再精也是枉然,有句话叫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到头来啊,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相公,那咱们该怎么办?” “呵呵,怎么办。” 叶治笑道:“出谋划策不是你参谋司的职责所在吗,我还想问你该怎么办呢。” 潘文举脸一红,忙谢罪道:“属下无能。” “哈哈,不用紧张,我就是开个玩笑。”叶治极为霸气侧漏地说道:“这种事有什么好费神的,你们记住一句话:历史从来都是胜利者书写的。”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六十一章 谁也不想打头炮 四日后,从潼关传来急报,金国大军已到潼关东三十里的阌乡,从探马传回来的消息看,此次金国大军至少有四十万,一时间阴云密布,大战一触即发。 “定坤。” “大王。” “你再给大伙儿好好讲一下战法。” “是。” 去岁京兆之战虽然大败亏输,但昭毅大将军周定坤的表现却给金兀术留下了好印象,所以金兀术不单没有治其败军之罪,反而给周定坤升职加薪,将之倚为左膀右臂,此次出征更是让他总管汉签军马,宠信更甚当年的独眼韩常。 “敌军最可虑者乃火炮与震天雷,威力无俦。不过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火炮与震天雷也不是没有破解之法。” 周定坤稍微抬高了些音量,继续道:“火炮之短有三,一是笨重,转向移动缓慢;二是射远不射近,一百五十步内火炮就顾不到了;三是不利夜战,天色一黑,火炮就如同瞎猫一般,全然要靠运气。而震天雷和其他火器一样,极为怕火,可用猛火油对付之,只要一枚震天雷爆燃,那敌军就会自食恶果。” “从西夏得到的消息,破敌之法就在夜战。夜间火炮如瞎猫,我万山军趁夜抵进五百步内,以卵石和猛火油攻之。” 万山军是金人借鉴西夏的泼喜军新建的小型投石机部队,原来的巨型投石机太过笨重,在火炮的淫威之下成了战场上的摆设。 万山军的投石机都是像泼喜军一样的小型投石机,唯一的差别是泼喜军的投石机是安在驼背上,而万山军的投石机则是安在马车上,同样以鹅卵石为弹,靠密集的攻击杀伤敌人。 “万山军压制城头敌军,敢死队以火药炸开城门,城门一破,步军先行,攻占城关,马军随后冲杀。” 吃一堑长一智,去岁京兆大败,金人痛定思痛,进行了深刻的反思,对双方战法利弊做了深入研究,而且从西夏人银州之战中借鉴到了经验。 同时意识到火药的巨大应用前景,所以依葫芦画瓢,搞出了以火药炸城门的战术。虽然他们的火药威力要次点,不过只要量足,炸个城门还是不成问题的。 “叔叔,咱们打算什么时候攻城?”乌禄此次把他所有家当三万精骑都带上了。 “不急。”金兀术回道:“先打探消息、好好准备,等西夏和宋国人马杀到也不迟。” 金兀术是存了让西夏和赵构打头炮的心思,也不知道西夏和赵构是不是也存了同样的心思。 …… “相公,您看。” 呼延通和赵荣陪在叶治左右,指着潼关外旷野上偶见的游骑,“金人到了阌乡后,除了派游骑侦探消息外,就一直没别的动静。” 叶治端着望远镜细细地观察了一会儿,转过身对呼延通和赵荣叮嘱道:“金兀术要耗时间,咱们巴不得。你们要想办法尽可能地把金兀术拖在潼关,时间耗得越长,对咱们就越有利。” “我们省的了,请相公放心。”呼延通道:“不会这么快就把金兀术吓跑的。” “呵呵,呼将军说的没错。”赵荣笑道:“我看金兀术之所以不敢贸然来攻,一是有不想打头阵的心思,二则其已是惊弓之鸟,经不住吓了。” “未战先怯,不足为虑。咱们先藏点拙,好安金兀术之心。不过你们也要仔细提防,切莫大意。” 叶治继续叮嘱道:“金兀术肚子里憋着坏也说不定,去年京兆大败后他还敢来,说明他自觉有所恃,尚可一搏。你们特别要警惕金人夜袭,银州之战,咱们暴露出了一些问题,他们既然联军,那西夏人肯定会给金兀术支招。” “是。” “相公,种将军和郭进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还没有。”叶治摇了摇头,道:“不过,我看再迟也就在这几日了,说不定西夏和朝廷也存了不想打头炮的心思呢。” …… 吴璘盯着案上的圣旨和密札,眉头深锁、表情凝重。 这个差事不好干啊! 一个陕西宣抚副使的名头对他来说不但一点实际好处都没有,搞不好,他吴家多年的苦心经营反而要毁于一旦。 吴璘心里清楚赵构未必没有存了一箭双雕的心思。 吴玠吴璘兄弟保蜀多年,也经营多年,树大根深,赵构对吴玠吴璘兄弟既要倚重又是提防,既要靠吴玠吴璘拒敌于川蜀之外,又要提防吴氏兄弟坐大。 所以,尽管吴玠扼守和尚原、饶凤关、仙人关等地,屡败金军,保蜀功劳巨大,几次大战之耀目丝毫不下于岳、韩几大帅,但绍兴四年官拜川陕宣抚副使后一直就没有转正。 直到绍兴九年正月,赵构因吴玠功高,才授他开府仪同三司、四川宣抚使。 当年六月二十一日,吴玠病逝仙人关,赵构以胡世将为四川宣抚副使,把吴璘晾在一边。 绍兴和议成,郑刚中任四川宣抚副使,赵构为安慰吴璘,才给了他个检校少师,改充阶、秦、岷、凤四州经略使。 赵构让吴璘率军前往关中对付叶治,其实也是想借叶治的手削弱吴璘的实力,毕竟吴璘手中的兵马占了四川宣抚司大半,万一吴璘有什么野望,可就不大好弄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吴璘经过一番盘算,打定了主意。 关中不能不去,要不然纵使有千般理由也是抗旨不遵;去关中也不能真干仗,要不然到头来还得自己吃亏。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拖,拖他个一年半载,等黄花菜凉了再说。 即便拖不得,就权当是到秦岭游山玩水走一遭,阳奉阴违出工不出力,即便赵构知道了,也不能真把自己怎么样。 …… 田师中也打定了主意,要趁着此次机会,好好敲打敲打鄂州诸军,反正不是自己的嫡系,即便被打残了也不会心痛。 而且岳家军的战力他是知道的,要是岳家军反过来能把叶治给打残,那田师中做梦都会笑醒。 反正不管怎么算,田师中都觉得这单生意自己稳赚不赔。 哼哼,牛皋,你给老子等着,不给你打残了才怪。 田师中心中冷笑了几声,想到这里,他倒是盼着能和叶治开干! “大帅,大帅。吁……” 前往打探的斥候回来禀道:“启禀大帅,前面十里就是武关。” “终于到了。”田师中嘟囔了两声,问道:“武关驻军情况如何?” “具体数目不知。”斥候道:“不过除了关城,城外的河谷里还有许多营帐,估摸着有一两万人。” 一两万? 田师中溜了溜眼睛,旋即令道:“传令下去,大军就地安营,让各军统制和背嵬军随我去武关一探。” “得令!”传令兵沿着队伍一路去传达命令。 约莫盏茶的功夫,各军统制以及背嵬军陆续赶到。 田师中有些不快地瞄了一眼人群里的牛皋,把手一挥,道:“武关走起!” 数千骑卷起漫天烟尘,直奔武关而去。 “呜呜呜……” 武关城头的哨兵望见河谷弯口的漫天烟尘,骤然吹响了示警的号角,密集的蹄声如同破阵的鼓点,在河谷山峦间回荡。 大马勺伫立城头,望着动地而来的铁蹄旌旗,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眼前这景象,或者说是远来的不速之客所展现出来的肃杀之气他是再熟悉不过了。 单凭这股气势,他就知道来的是背嵬军。 有些东西已深深地刻在了骨子里,即便岳家军改了名、换了姓,这些东西却没有丝毫改变。 田师中离武关两百步左右止住了人马,对左右各统制道:“背嵬军就地待命,诸位统制随我来。” 大马勺看着关城数十步外的十几骑,也难掩心中的激动,这十几张熟悉的面孔,有亲切、有感激、有情义、也有愤怒、背叛。 “你们是什么人?”肖飞喊道:“为何前来叩关!” “大胆!” 前军统制王俊抢着喝道:“新任陕西宣抚副使田太尉前来,尔等还不出关迎迓!” 大马勺冷冷地盯着王俊,心中翻起滔天恨意,攥紧的拳头微微颤动,真恨不得立马冲出关去将此獠碎尸万段。 “你们,……”王俊还想继续喝骂,却被田师中给制止住了。 田师中神色倨傲,冲着城关上喊道:“本帅田师中,奉陛下旨意前往关中任职,与叶宣抚调防。想必你们已接到陛下诏旨,还不快把关防让开。” “哼哼。” 大马勺怒极反笑,揶揄道:“我不知道什么田师、螺蛳,也不知道什么诏旨,想我让出城关,除非有叶相公手令,否则门都没有。” “你!”田师中被怼的面红耳赤,不由纵声骂道:“好你个贼配军,莫非要抗旨不成!” “哼!” 大马勺冷哼一声,继续数落道:“你们要是有叶相公手令,我立马把路让开,要是没有,你们就哪里来哪里回吧,省得爷爷动手!” “好你个贼囚,居然敢和田太尉这般讲话。” 王俊破口大骂道:“我劝你莫要自误,抗旨不遵,你家相公也罪责难逃!” “我呸!” 大马勺眼中喷火,朝着王俊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骂道:“王俊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若再聒噪,爷爷立马出城活撕了你!”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六十二章 退避三舍 “你,你个狗奴,你活腻味了你!”王俊气得吹胡子瞪眼,喝骂道:“你是哪根葱,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哼哼,王俊,你看仔细了!”大马勺笑着摘下了自己的兜鍪,大叫道:“老子行不改姓坐不更名,岳相公帐下大马勺郭进是也!” “啊!”王俊大惊失色,“你,你,怎么会是你!” “大马勺!是大马勺!” 诸统制看着城关上铁塔般的身影纷纷惊讶地叫了起来。 “大马勺,还真是你!”牛皋大叫了起来。 “牛将军,是我!诸位将军,久违啦!” “大马勺,大家既然都是自己人,你赶紧把路让开。” 中军统制郝晸劝道:“我们确实是奉了陛下旨意前往关中与你家相公换防,陛下的诏旨想必叶相公也已知晓,你莫要再阻拦,要不然耽误了陛下大事,谁都吃罪不起。” “郝统制,你们还是请回吧。”大马勺答道:“相公让我把守武关,没有相公的手令,今日谁都不能过。” “你!”郝晸气道:“真是不识好歹。” “大马勺,你就别犟了。”后军统制王经也喊起话来,“赶紧把路让开,莫要伤了和气!” “是啊,是啊。”众将领纷纷劝道。 “哼,我今日要是不让路呢,又能如何?” “好你个不识好歹的贼囚!”王俊破口大骂道:“今日你要是不乖乖把路让开,我们就踏平武关!” “哼,踏平武关。”大马勺轻蔑地讥讽道:“你们有这个能耐吗。” “大马勺,休得猖狂!”背嵬军统制傅选一听,不由怒喝道:“我鄂州十万大军还没有啃不下的骨头!” “哈哈哈……”大马勺怒极反笑,喝道:“傅选!你还以为现在的鄂州军马还是当年的岳家军吗,你这背恩忘义的软骨头,我呸!” 被大马勺连枪带棒骂个狗血淋头,不单傅选的脸上精彩万分,众将领也觉得面上有点挂不住,你一个小小的亲卫也敢如此大言不惭。 “郭进,我劝你还是不要自误。”王经忍下心头的恼怒,劝道:“念在当年的同袍之谊,我们不想兵戎相见,大家还是和和气气为好。” “王将军,你也别白费口舌了,今日要我让路,除非有相公手令,否则绝无可能。” “哼,那就别怪我们不念旧情了。”大马勺油盐不进,让王经登时火起。 “哈哈……,诸位将军,王统制说的也是大家的意思吗?” 大马勺这么直白一问,除了个别蹦跶的欢的,其他人都默然不语。 田师中不快地扫了一圈左右,冷然道:“郭将军,你若是不让路,就是与鄂州军马为敌,与陛下为敌!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诸位将军是念在同袍之情,这才好言相劝,你可不要不识好歹,一错再错!” 大马勺没有理会田师中,而是再次问道:“诸位将军,我今日若不让路,是不是就要兵戎相见?” 众人皆不语,显然是默认了这样的结果。 大马勺目光灼灼,大笑道:“哈哈……,好!今日总算见识了,相公在天之灵也会看到!你们不仁,可我不能不义,要不然对不起冤死的相公。念在同在相公帐下出生入死十几年的情份上,今日我就让出武关,我等从此恩断义绝!” 大马勺也不拖泥带水,一声令下,河谷里的兵士率先拔营而去,接着又撤出了武关周边小关的人马,最后自己才和肖飞领着殿后的数千劲卒退出武关。 田师中虽然带了背嵬军,却也不敢造次,接手了武关,便令大军即刻前来安营。 “诸位,今日之事大家怎么看?” 大军安下营寨后,田师中便召集了各军统制前来商议。 “大帅,”一脸怨毒的王俊愤愤道:“叶治所作所为,分明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徐庆皱了皱眉头,问道:“今日这个误会,会不会是叶宣抚还没收到陛下诏旨?” “怎么可能!”王俊立马叫嚷着反驳道:“这明明就是抗旨不遵!” 田师中有些不快地看了一眼徐庆,断然道:“绝无可能。陛下诏旨早就传到京兆,还是经武关的手送过去的,比我接到圣旨迟不了几日,今日之事哪里是什么误会,分明是叶治有意为之。” 爱咋咋地吧,既然田师中如此笃定,徐庆等人纷纷闭上了嘴巴,等着下文。 “诸位,叶治拥兵自重、抗旨不遵,实与谋反无异。”田师中冷然道:“陛下于此早有预料,当日陛下还有亲笔御札带到,嘱我若遇叶治抗旨不遵,当为国除逆,以明正典刑。” 田师中扫了一圈众人,继续敲打道:“我等乃御前军马,身披王命,自当尽忠报国。叶治所作所为实与谋逆无异,诸军当勠力同心,为君分忧。本帅号令之下,谁若阳奉阴违,迁延不进,莫怪军法无情!” “是。”回应的声音一片低沉。 “明日兵发商洛。” 田师中瞥了一眼牛皋,喊道:“牛皋何在?” “…在。”牛皋有些不情愿地应道。 “哼,”田师中冷哼一声,令道:“左军为先锋,不得有误。” “…是。” 商南县在武关西北偏西约九十里处,也是大马勺依葫芦画瓢认定的三舍之地。 …… 牛皋紧锁着眉头,满腹心事地踱着马。 田师中让他打前锋,存了什么样的心思,他自然清楚。 一想到自己要和昔日的同袍兵戎相见、生死相搏,牛皋就提不起半点精神。 “大将军!” “嗯?什么事?”牛皋抬起有点耷拉的脑袋,看着拦在马前的斥候。 “大将军,前面转个弯就是商南,距此约十余里。” “十里,那继续前进。” “大将军还是先跟小的去看看,前面有点情况。” 牛皋一愣,扯了下缰绳,“领路。” 斥候领着牛皋等人沿着山谷往前走了约莫二里地,就见一根旗杆孤零零地立在路中间,挂了条巨大的白布,上面写了两行大字:过此界者,只有生死,再无兄弟!大马勺。 旗杆前的路面上还特意撒了一道白灰,大马勺也真是够用心的。 “大将军,怎么办?” 牛皋看着白布上的大字,仰天长叹了一声,令道:“速去禀报田宣抚。” 小半个时辰后,田师中率着大军赶到。 众将领看着地上的白线和白布上有些扎眼的大字,莫不面面相觑。 “哼哼。”田师中冷笑道:“装神弄鬼的把戏,牛将军,去,把旗杆给我扯了,大军继续进发!” 牛皋无奈,对手下点了点头,十几个兵士上面推的推,扯的扯,不大一会儿功夫就把旗杆带布给推到了河里。 “继续进军!”田师中高倨马背之上,颐指气使。 商南县城也不大,城墙亦不高,不过这些时日,大马勺让王石和潘大平好好整饬了一番防御工事,在城外弄了不少深沟壁垒、据马木桩,下足了功夫。 大马勺站在商南城头,宽大的手掌摩挲着冰冷的炮膛,眼睛则紧紧地盯着两里外正在集结的军阵,表情冷峻。 自从跟随岳飞最后一次北伐后,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齐整的“岳家军”。 左军、右军、中军……背嵬、踏白、破敌,一个个方阵,他不需要仔细辨认就知道哪一军。 “相公,你可别怪大马勺啊。”郭进喃喃自语道:“他们已经不是当年的岳家军了。” “大将军,你看!”王石指了指城外,只见两骑结伴而来。 大马勺定睛仔细一看,原来是牛皋和徐庆。 牛皋和徐庆在拒马前下了马,费了好大劲才绕过弯弯绕绕的深沟壁垒,来到城下。 “牛将军,徐将军。”郭进对这两个人的观感还不差,于是便主动开口问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话对我讲?” “郭进兄弟。” 牛皋面露苦涩,劝道:“哥哥实在不想和兄弟你兵戎相见,只是军令如山。兄弟,能不能听哥哥一句话,把路让开,我和徐庆真不想坏了咱们兄弟的情义。” “牛将军不用说了。” 大马勺断然拒绝道:“想来我立在谷口的旗杆你们都看到,我郭进已仁至义尽,既然你们一意孤行,那就生死各安天命吧。” “郭…。” 徐庆刚想开口,就被牛皋一把扯住,牛皋摇摇头,徐庆神色一黯,闭上了嘴巴,跟着牛皋默默转身离去。 “牛将军、徐将军!” 郭进看着两个略显落寞的身影,突然开口喊道:“你们还记得相公的恩义吗?”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六十三章 搞事情去 牛皋和徐庆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向了大马勺。 “我大马勺是个粗人,知道恩必报债必偿,相公的恩义你们报了吗?” “相公和赢官人含冤而死,你们有想过替他们洗冤报仇吗?”郭进紧紧地盯着二人,一字一字地问道:“你们不觉得有愧吗?” “直娘贼!”羞愧难当的牛皋破口大骂道:“你大马勺这么有种,你为何不去给相公报仇!” “嘿嘿,一个都跑不了。” 大马勺咧着嘴冷笑道:“他们欠相公、张将军和赢官人的,叶相公会带着我们连本带利讨回来的。你们二位请回吧,最好躲远点,刀枪无眼,我不想伤你们性命。” 大马勺年纪轻轻就加入岳家军,在张宪麾下听用,对于徐庆、牛皋这些军中老人还是比较顾念的。 “牛将军、许将军。” 冲着两个离去的身影,大马勺又补了一句:“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与其忍辱偷生,不如死的轰轰烈烈!” 面红耳赤的牛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本阵的,大马勺的话一直在脑子中飞旋,赶也赶不走,搞得他头昏脑涨。 大马勺还真不简单呐,这几年跟着叶治没白混,一张嘴变得其毒无比,硬是把牛皋和徐庆说的比死还难受,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 “怎么样,碰壁了吧。”王俊见牛皋和徐庆二人灰溜溜地回来,出言讥讽道:“非要多此一举,这不是自找没趣。” “王俊!”牛皋如愤怒的公牛一般狠狠地盯着王俊。 “放肆,想造反不成!”田师中见牛皋有暴走的迹象,连忙喝道:“既然劝说无用,那就准备攻城吧,左军打头阵!” 牛皋明知田师中在搞他,却是没有半点办法,军令如山,令行禁止,可是岳家军的优良传统啊。 “宣抚,末将请求与牛将军一起攻城!” 牛皋有点吃惊地看向了徐庆,这家伙主动请缨,是要和自己去送死? “哈哈……,好!” 田师中知道徐庆是牛皋老铁,巴不得这两个刺头一起死翘翘,不阴不阳地赞道:“许将军不愧是军中猛将,那本帅就在此等你们的好消息。” “咚咚咚咚……” 田师中一声令下,城外敲响了震天的战鼓声。 牛皋的左军是步军,既然攻城,牛皋和徐庆俩人也只得舍了战马,牛皋手持双锏,徐庆提着大朴刀,领着一万多将士踏着鼓点朝城池逼来。 “你干嘛要蹚这浑水,活腻味啦?”牛皋埋怨道:“何苦要把自己的性命搭上。” “嘿嘿,看着吧。”徐庆笑了笑,没有多说话。 “大将军,怎么办?”肖飞问道:“打不打?” “不急。” 郭进盯着缓缓逼近的左军,冷然道:“传令,所有火炮对准中军大纛,等我发令,让老丁瞄准点,一会儿给老子狠狠炸他娘的。” “好嘞。”肖飞兴奋地搓了搓手,领命而去。 “大喇叭呢,把大喇叭拿来。” 大马勺朝身边的亲卫勾了勾手,这是要练狮吼功的意思? 不大会儿,亲兵就送来了一个用黄灿灿的铜皮卷成的大喇叭,还怪好看的。 大马勺嘴巴对着大喇叭,鼓起充沛的中气奋力喊道:“岳家军的兄弟们!我是大马勺!” 音浪滚滚,穿透了云霄,盖过了鼓点,连捶鼓的兵士仿佛着了魔一般,不知不觉地停了手中的鼓槌。 “我是大马勺!岳相公帐下亲卫!” 大马勺继续喊道:“弟兄们,你们回去吧!同是岳家军同袍手足,我不想害你们性命!你们真要是条汉子,就应该去替相公报仇!而不是手足相残!要不然相公在天之灵岂能瞑目!” “他娘的,乱我军心,可恨!”看到兵士脸上露出了犹豫的神色,田师中不由大怒,喝道:“快擂鼓!不许停!” “咚咚咚……” 鼓点又响了起来,不过和刚才相比,显得绵软了许多,没有了战鼓特有的雄浑之气,听着倒像是市井瓦子里卖弄技艺的。 鼓点一响,牛皋和徐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不大会儿,左军就逼到了据马前,兵士开始清理据马木桩。 “大马勺是几个意思?”见城头上迟迟没有动静,牛皋有点懵。 “怎么,你还盼着大马勺往死里干啊!”徐庆没好气地看了白了一眼牛皋,“看着吧。” “大将军!”王石见郭进迟迟不发令,有点捉急。 清理了据马,左军又逼到了深沟。 深沟也就一丈不到,主要是为阻止骑兵突击和攻城器具逼近,兵士们早有准备,几块木板往上一搁,就搭起了临时的桥梁,攻城梯、破门锥等攻城器具顺利地过了沟。 过了沟,城头上还是没半点“表示”,左军将士反而犹豫了,举着盾猫着腰,不知道是进是退。 “咚咚咚……,咚咚咚……”鼓点快了三分,是催促速速攻城的信号。 将士们没法子,只得硬着头皮往前。 各个心里那个不得劲,就像知道有人要打自己脸,可巴掌在眼前晃来晃去,却始终不知道何时会落下。 “噔、噔、噔……”一架架攻城梯搭在了城墙上,破门锥也对准了城门。 麻蛋,啥情况,还没动静,说好的箭雨落石猛火油呢? 这是打仗啊还是修房顶,打了这么多年仗,从来没遇到这么操作的啊! 左军将士各个懵圈了,梯子架好,却不敢爬,纷纷回头看着牛皋和徐庆。 牛皋和徐庆也傻眼了,愣在那儿面面相觑。 “哈哈……,大马勺怂了!”见左军闲逛一般杀到城下,王俊拍掌笑了起来。 “笨蛋!赶紧攻城啊!”田师中见城下将士各个像木头一样杵着不动,不由急得跳脚,大声催促道:“擂鼓!擂鼓!!” 就在左军将士极为忐忑地往梯子上架脚时,“轰轰轰……”城头上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巨响。 顷刻间,所有人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嗖嗖……”炮弹的破空声彻底掐死了鼓点。 紧接着,所有人看到中军大纛一带眨眼间变成了末日的景象,惊天的火光、黑烟、巨响,飞溅的土石、鲜血、残肢,掀飞的人、马,还有痛到骨髓的哀嚎、嘶鸣……。 中军已乱成了一锅粥,与生俱来的恐惧本能让所有人都争着逃离那个死亡黑洞。 几轮炮火后,城头上突然安静了下来,整个战场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牛皋、徐庆以及所有左军将士都已石化,目瞪口呆地盯着那片血腥的炼狱,连气都透不出来。 “吱呀……” 商南的城门居然打了开来,身如铁塔的大马勺跨着一匹极为壮健的战马,手提长枪,有如魔神降世一般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身后还跟着上千铁骑,慢悠悠地来到牛皋和徐庆跟前。 左军将士像是被定住了身子,呆呆地看着大马勺,手上的兵刃武器仿佛有千钧之重,根本没法动弹分毫。 大马勺神色冷峻,对半天缓不过劲来的牛皋和徐庆道:“我说过,欠相公的,一个都跑不了!上马!” 大马勺的话如同幻世魔音,牛皋和徐庆怎么都搞不明白自己的身体居然如此“顺从”地听令上马。 牛皋和徐庆默默地跟在大马勺左右,上千铁骑在山谷间刮起了一股凛冽的寒风。 上万左军将士一脸懵圈地盯着随大马勺离去的牛皋和徐庆。 咋地? 我们到底是哪一派的? 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拍屁股走人,这是不带我们玩了? 幸好左军的那些统领还是有点眼力价的,当下一跺脚,一挥手,喝道:“走,快跟上!” 搞事情去! 一人带头,应者云集。 上万左军就像寒风所过带起的落叶和尘土,紧紧地附在尾翼之后,涌了过去。 惨! 牛皋看着眼前的景象,脑子里只找到了这么一个字来形容。 “先找田师中、王俊和傅选!其他活着的,赶紧救治!”大马勺森冷而带着警告的眼神扫着逐渐围拢而来的将士。 这个场景是如此的怪异,所有人好像瞬间就将这场极其仓促的战争忘得一干二净。 顷刻之间十万将士变成了“吃瓜群众”,神情低落地盯着方圆半里大小的炼狱场,心中除了恐惧,还有深深地悲悯。 徐庆“嘿嘿”地翻身下马,把手一招,左军里闪出一些将士跟着他仔细地搜寻起来。 现场看着是惨烈了点,不过伤亡其实并不大。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四六十四章 魔神降世 火炮都集中瞄准了中军大纛,着弹点和爆炸范围相对集中。 田师中最倚重王俊和傅选,这两人当时跟在田师中左右,前军和背嵬军也护在周围。 所以除了王俊和傅选的人马外,其余各军毫发无损,就不知道心灵的伤害算不算。 田师中几个人穿的盔甲比较惹眼,所以很快就被找到了。 田师中当场被炸死,致命伤在脖子,脖颈左侧被锋利的弹片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创口,隐隐可见森白的颈骨。 田师中微张着嘴,恐惧和难以置信的表情定格在了脸上,瞪大的眼睛黯淡无光,只剩无尽的空洞。 傅选还剩一口气吊着,最严重的伤是右腿,膝盖处被炸断,不停地流血,看样子就算能止住血,也救不回来了。 最让人惊讶的是王俊,居然奇迹般的活着。 “王雕儿”除了一些小擦伤之外,全身完好无损,只是被爆炸的气浪掀飞震晕了过去。 “拿水来!” “将军,水。”身边的兵士解下随身的水囊递给了徐庆。 徐庆略带戏谑地看着躺在地上的王俊,拔开木塞子,对准王俊的脑瓜子就是一顿浇。 “啊!” 寒冬数九被冷水一浇,王俊一下子尖叫着惊醒了过来。 “狗…,” 睁开眼睛的王俊刚想破口大骂,可眼前的那个人和脑子里瞬间回路的记忆硬生生地让他闭上了嘴巴。 王俊被徐庆盯得心中发毛,无边的恐惧瞬间漫过了头起你,今日一见果然英雄了得。” “相公愧煞我也,我一无用老汉岂敢在相公面前称英雄。”牛皋叹道:“岳相公、赢官人才是真正的大英雄哩。” “你们跟随岳伯伯数次北伐、征战无数,当然是英雄了。”叶治笑道:“牛将军,你也是福大命大。” “啊?” 叶治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牛皋一愣,他不解地问道:“相公此话何意?” “呵呵,天机不可泄露。” 叶神棍笑了笑,田师中不死,过两年你就得被他毒死,你说你是不是命大。 “诸位,闲话不说了,咱们开门见山。” 叶治环视了一圈,肃容道:“此战因何而起,想必大家也知道缘由。愿意跟着我的就留下,不愿意留下的,可以回去,我不会强迫大家留下,更不会为难大家,何去何从你们自己决定。”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六十五章 浴火重生岳家军 党内无派,千奇百怪。 岳家军内部在岳飞的时候就有分派的现象,比较明显的就是那些拔隶将领,联系的比较紧密。 从商南回来,李道、李山等人就直接聚集到踏白军统制董先的营帐里进行商议。 本来拔隶将领一班子人隐隐以军马最强的背嵬军统制傅选为首,现在傅选一死,背嵬军也被徐庆给掌管了,所以大伙儿把董先视为了主心骨。 “这次咱们一定要同进退。” 一落座,破敌军统制李山就嚷了起来。 几个人看了一眼李山,并没有理他这个茬。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同进退,谈何容易。 别看李山嘴上喊着同进退,真要牵扯到利益时,指不定变卦最快。 “叶治好像不大相信咱们。”胜捷军统制赵秉渊锁着眉头道:“你们说他是不是也不想咱们留下。” “我看有这个可能。”董先凑近火盆搓了搓手,道:“王俊、傅选这般作为,他肯定对咱们这些人有所顾虑。” “既然咱们不受待见,那就回鄂州。”郝晸建议道:“拿热脸贴冷屁股,也没什么劲。” “我看倒也未必。”李兴分析道:“叶治顾虑肯定有,不过也并非不待见咱们,我想他是不愿不真心留下的人留下,怕咱们会像王俊、傅选这般不牢靠。” “嗯,我看是。”董先点点头,赞同道:“所以适才在城内,他才不等咱们表态就散了。” “那咱们要不要留下?”李山又问道。 “依我看,还是莫问留与不留吧。” 一直没开口的赵秉渊道:“叶治说的没错,强扭的瓜不甜。所谓人各有志,是走是留还是自己决定。” 赵秉渊这么一说,大家都没了继续开口的兴致。 其实这也是多数人的心思,自己的命自己做主,人家不是说了吗,爱走走,想留留,绝不勉强。 “我也是这个意思,每个人走的路还得自己选。” 选锋军统制李道站起身,拍了拍屁股道:“大家都各自回营好好思量吧,想走的就回鄂州,我想叶治既然这么说了,也不会为难咱们。” 各怀心思的事情肯定没法子统一,再怎么商量还是五指各有短长,所以每个人都各怀心事回营去了。 …… “嘭、嘭、嘭。” 随着三声震天炮响,商南城头响起了“咚、咚、咚、咚……”的升帐鼓。 兵士一早就在城外搭起了帅帐,此时一身戎装的叶治端坐帅位,神情肃穆。 前军都统制郭进和亲卫统领夏侯镜分别侍立左右,前军王石、潘大平、肖飞三大统制官列于堂下。 而帐外,战旗猎猎、刀枪森然,鄂州兵马军容整肃、列阵待阅。 “升帐!” 一声令下,牛皋、徐庆打头,鄂州军马各统制官鱼贯入帐,分列左右。 “李道愿追随相公!” 刚一落位,选锋军统制李道单膝跪地,表明了态度。 “踏白军统制董先愿追随相公!” “中军统制郝晸愿追随相公!” “好!诸位快快请起!”叶治喜道:“能得诸位效力,是本帅之幸。” 拔隶将领中胜捷军统制赵秉渊和破敌军统制李山一早就拔营而去,而李道、董先、郝晸三人选择了留下。 叶治正色道:“令,鄂州诸军重新改号为岳家军,我们要让岳家军这支英雄部队的番号永远延续。牛皋何在。” “末将在!” “命牛皋为岳家军都统制。” 牛皋单膝跪地领命道:“末将定当为相公效死!” “徐庆。” “末将在!” “徐庆为背嵬军统制。” “末将定当为相公效死!” “梁兴何在。” “末将在!” “梁兴为前军统制。” “末将定当为相公效死!” 梁兴原为河北太行山忠义社首领,人称“忠义小梁哥”,兵败后于绍兴六年渡河投岳飞,被任命为湖北、京西宣抚司忠义军统制。 绍兴十年岳飞北伐,梁兴奉命会同赵云、李进等渡河,转战敌后。岳飞班师后,梁兴仍留在河北抗金,收复怀、卫二州。绍兴十一年,因孤立无援返回南宋,任鄂州御前选锋军同统制。 在鄂州,梁兴和徐庆一样,都是有职无权无兵的光杆司令,处境比较尴尬。 此次傅选、王俊毙命,腾出了两个统制的位子,正好一人一个补了缺。 “既然诸位诚心留下,当勠力同心、共克时艰,规复中原,复兴华夏!” “诺!” 升帐其实就是一个简单而隆重的宣誓入列仪式,叶治宣令之后,在郭进、牛皋诸将的陪同下出帐,校阅诸军。 面对岳飞亲手缔造的这支铁血军队,叶治也是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如今这支英雄部队归到自己麾下,这是不是一种宿命?或者说是一种责任的传递? “将士们!弟兄们!” 站在教阅台上,叶治开始了训词,“今日,是一个特殊而又值得纪念的日子!撼山易,撼岳家军难!可岳元帅被害后,岳家军就如明珠蒙尘,雄风不再!今天,就是咱们岳家军一雪前耻,浴火重生的时候!” “你们知道岳元帅毕生的志愿是什么吗!” “雪耻!报仇!” “收复中原!”…… “对!”叶治用右拳重重地捶了捶自己的胸口,吼道: “雪耻!报仇!收复中原!这是岳元帅毕生之志,也是咱们岳家军的宿命!”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这是朱仙镇十二道金牌班师后岳伯伯写下的《满江红》,岳伯伯心忧天下,却壮志难酬!” “岳伯伯和岳大哥被奸党害死后,我就发誓,一定要替他们完成未竟的大业,一定要替岳伯伯和岳大哥报仇!” “今日,我就问大家一句话!你们可愿意随我报仇雪耻!!!” “报仇雪耻!” “报仇雪耻!!” “报仇雪耻!!!”…… 十万岳家军的怒吼响彻了云霄! 不少将士更是激愤的热泪盈眶,涕泪纵横。 …… 教阅仪式结束后,叶治趁热打铁,马不停蹄地在帅帐召开战情分析会。 “诸位,如今随着南线稳定,此次大战的态势已发生根本性的变化,我军已具备了转入反攻的条件。” 叶治指着大帐内挂起的舆图,分析道:“眼下金兀术五十万大军正在攻打潼关,我计划岳家军、朱雀军合兵十五万,出武关,自南阳北上汝州,取西京后西进,与青龙军和玄武军合围金兀术于阌乡。是否可行,或有其他良策,诸位可畅所欲言。” 岳家军诸将纷纷看向了牛皋,现在牛皋是扛把子,大家还得看他是啥意见。 叶治也把目光对准了牛皋,想先听听他的看法,牛皋是《岳家将》中一顶一的大猛人,听他意见,肯定没跑。 “相公此策大妙!”牛皋赞道:“如此一来,金兀术就是瓮中之鳖。” “既然牛将军也认为此计可行,那就依此谋划。”叶治颔首道:“定下总体战略,现在要做的就是如何考虑细处,不知牛将军有何高见?” 牛皋思索了片刻道:“我军出武关自邓州取道汝州、西京往潼关,转战近两千里,至少需要半月余,如何将金兀术大军牢牢锁在潼关,至为关键。” 叶治点点头,道:“嗯,这个我自有办法。” 牛皋大喜,“如此,金兀术插翅难飞。” …… 金人已经连续攻了五夜。 不过让呼延通和赵荣有些意外的是,这几夜来的进攻都像毛毛细雨一样,根本谈不上什么激烈。 就像两个高手对决,互相不知对方底细如何,一开始总先要试探几招,大致摸清对方套路后,才能放手出大招。 俗话说三更鬼、四更贼、五更鸡,金人夜攻一般都在三更半夜最困的时候。 第一夜,万把步兵趁着夜黑风高,很鸡贼地摸到了离城墙一百多步才被发现。 呼延通故意将金军放到城下,然后一顿手雷和箭雨伺候,碰到钉子的金军就一溜烟地退走了。 第二夜,金军快摸到射程内,天空中突然下起了石头雨,飞石如蝗,给城头上的守军来了个措手不及。 幸好防守预案里有考虑过西夏泼喜军类似的战术,早有所准备,才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 呼延通祭出了研究院专门为夜战设计的火油爆燃弹(将石脂蒸馏析出汽油,将炮弹内部分成两个相对独立的药室,底部装汽油,上部装炸药,组成爆燃弹),烧亮了旷野,然后通过火炮把金人的投石机给炸了回去。 第三夜,黑黢黢的旷野里星星点点,突然闪烁起许多萤虫般的亮点,紧接着这些萤虫像鬼火一样朝城头扑来,在城墙上下绽放出一丛丛猛烈的火花。 金人用上了猛火油,吃过中渭浮梁的亏后,叶治对猛火油的攻击早有防备,沙土、生皮轮番上阵,费了些手脚才把火给灭了。 而火炮有了亮光的指引,火力全开,顿时把万山军炸的人仰马翻。 经过这么一教训,金人也不敢再随意使用猛火油,所以后面的进攻又回到了最初的战法,派少量的步兵在飞石的掩护下前来试探,结果又是挠痒一般。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六十六章 鸡肋和鸡腿 “还有没有其他好法子?” 几日试探性进攻一直没打开局面,可又找不到什么好的应对之法,金兀术也有些发愁。 “眼下最麻烦的就是敌军的猛火弹。” 有点像总策划角色的周定坤深锁眉头,道:“猛火弹一燃,亮如白昼,我军动向无所遁形,这就失去了天时之利。” “定坤,你可有应对之策?” “大王,末将无能。”周定坤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克制之法,“不过这几日的试探,属下发现飞石比猛火油更有用。” “哦?何以见得。” “猛火油需以火为引,夜中无所遁形,敌军一望便知,所以猛火油至多两轮,敌军火炮就已袭至,加之他们似乎早有应对之法,所以猛火油的威胁并不大。” 周定坤分析道:“而飞石无需火引,没有暴露之虞,且飞石如蝗,胜在密集,对敌军兵士的威胁反而更大。” “眼下也只有步军先行抵进,至二百步后,万山军全力压制城头敌军,再想办法尽快炸掉城门这个法子较为可行。” 周定坤建议道:“只要能毁掉城门,与敌军短兵相接,其火炮也好,猛火油也罢,就将全无用处。敌军无军器之利可倚仗,就等于是没牙的老虎,何惧之有。” 金兀术所有所思地点点头,环视了一圈堂上诸帅,问道:“定坤所言不无道理,你们有没有其他的主意?” 诸帅小声地议论了几句,却也想不出有其他什么好法子。 说白了,众人心里对这一仗都没抱太大的信心,一是不知道这仗该怎么打,二是面对这么厉害的火器,自然的就有一股无力感,避之都不及,哪还有抗衡之心。 “叔叔,是不是该出动龟车了?”乌禄建议道:“久战不利,再拖下去恐将士士气受沮。” “定坤,你怎么看?” “大王,都统说的不错。”周定坤躬身道:“这几日的试探也差不多了,属下建议大军休整一日后出动龟车,全力猛攻。” “那如何保证龟车能安然抵于城下?”金兀术有点不放心,皱着眉头问道:“他们的震天雷和火油可厉害的很呐。” “要想抵住敌军震天雷和猛火油,需再将龟车加固。” 周定坤建议道:“车身再加一层木板,板外钉上生牛皮,既可挡震天雷,又能耐火油焚烧。龟车加长三尺,再增两名力士,只要车速迅疾,冲破阻拦应该不难。我们还可两车齐发,可令敌军顾此失彼,即便毁去一架,还有一架。若是两车都能安然抵于城下,那城门必破!” “好!”金兀术大喜道:“那速速去办。” …… 金军连续几夜的攻势突然停止,倒让呼延通和赵荣有些不习惯。 天地一片寂静,旷野上草木萧萧,除了一些烧灼的痕迹之外,显得一切如常。 “老赵,你说金人是不是憋着什么坏啊。” 呼延通皱着眉头,紧紧地盯着阌乡的方向,希望自己真长了一双千里眼,能勘破重重迷雾,看到真相。 “我看金兀术保不准还有什么后手。”赵荣猜测道:“要不然他不可能如此沉得住气,一连五日都来试探。” “我看他们也没什么大的依仗吧,无非就是从西夏人那里拾来的牙碎。飞石确实挺惹人烦的,要不是相公让咱们慢着点,我恨不得立马杀出去。” “呵呵,这样杀出去,那不是要把金兀术吓跑啦。”赵荣笑道:“相公还想他们好生在此做客哩。” “哈哈……”呼延通大笑道:“也是,金兀术大老远地跑来,怎么地也得留他们过年。” “呵呵……” “大将军!大将军!” “何事?”呼延通和赵荣转身一看,是传讯兵。 “相公到了,让您二位速回衙署。” “什么?相公来啦。” 呼延通和赵荣相视了一眼,叶治刚走没几天,怎么又来了,难道有大事发生? “老赵,赶紧走。” 呼延通和赵荣急忙忙回到衙署,叶治正背对着大门认真地盯着舆图在看。 “相公,您怎么来啦。” “哦,你们回来啦,坐。”叶治闻声转身对呼延通和赵荣笑了笑,道:“有好事,所以我忍不住就来告诉你们了。” “好事?”呼延通微微一愣,问道:“啥好事?” “不急,你们先给我说说这几日战况如何?” “还是老赵来说吧,他嘴巴比我利索。” 赵荣对呼延通笑了笑,简单地跟叶治汇报了这几夜来潼关的战况。 “这么说来,金兀术这几夜都在试探?” “嗯,确实如此。” 赵荣点头道:“金军每日就是一两万步兵前来袭扰,一有不利便退,丝毫未见大军动向,我怕金兀术还有什么后手依恃。” “嗯,很有可能。” “相公,您快说说是什么好事。” “呵呵,”叶治脸带喜色道:“说了你们都会不信,大马勺那里的战事已经结束。” “什么!”呼延通和赵荣都吃惊地站了起来,“这,这,怎么可能?!” “呵呵,说了你们会不信,不过千真万确。”叶治笑道:“我刚从商洛来,就是将此重大战况告知你们,我们的战略也要做相应的调整。” “相公,你赶紧跟俺和老赵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讲故事有瘾的叶治,不待呼延通追问,当下便将大马勺如何退避三舍,又如何攻心为上,再如何斩首行动震慑三军的,以及他在商洛收编岳家军的事情细细地跟呼延通和赵荣讲了一遍。 呼延通和赵荣听得有点晕乎乎,这哪是打仗,简直比瓦肆里说书人编的故事还玄乎。 “这大兄弟,还真看不出来啊。”呼延通听罢,由衷地赞叹:“真是人不可貌相。” “呵呵,老呼,你也好改口了,还大兄弟大兄弟的叫着,不怕乱了辈分。”心情大好的赵荣,居然开起了呼延通的玩笑。 “哈哈……,是极是极。”叶治笑道:“大马勺马上就要成你姑爷了,老呼啊,心里一定乐开花了吧。” 呼延通尴尬地挠了挠头,“这不是还没拜堂成亲嘛。” “哈哈,等打完这一仗,立马办婚事,我亲自做证婚人,如何?” “证婚人?”呼延通一愣,问道:“啥是证婚人?” “你就别问了,一时半会儿我跟你也说不清楚。”叶治心想现代新式的东西跟你讲起来也费劲,便笑道“反正少不了你的好。” “相公此话当真?” 虽然呼延通还搞不明白证婚人是啥东东,不过叶治这么说,肯定不一般。 “嘿嘿,我啥时候诓过你。” 呼延通喜滋滋地搓了搓手,“好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好了,说正事。”一不留神就跑偏。 “相公,如此一来,形势对咱们可大大有利啊。” “嗯,老赵说的不错。” 叶治胸有成竹地说道:“岳家军倒戈,可以说此次大战,我们已有七、八分的胜算。我已令牛皋、郭进率大军出武关,自邓州北上汝州、西京,取西京后再西进抄金兀术的退路,届时关内外两路大军迎头夹击,金兀术就是瓮中之鳖。” “好啊,他奶奶个腿。”呼延通高兴地骂道:“这次可不能再让这个龟孙给跑了。” 叶治看了一眼呼延通,心中突然替他庆幸,还好不是在以后,要不然你这句“奶奶的腿”还得吃挂落。 “相公,那我们要怎么做?”赵荣的发问把叶治跑偏的心思拉了回来。 “咳。”叶治掩饰了一下尴尬,道:“眼下最紧要的就是把金兀术定在潼关,尽量争取更多的时间,好让牛皋和郭进大军顺利包抄敌后。” “牛皋、郭进那边要多少时间?” “至少半个月。有没有问题?” “我们这自然没问题。”赵荣蹙眉道:“主要是看金兀术有没有这么好的耐性,我怕他久攻不下就要退兵。” “老赵,你可知鸡肋之说。” “鸡肋?食之无肉、弃之可惜?” “嗯,是极。” 叶治点头,又吊起了书袋:“时王欲还,出令曰:鸡肋。官属不知所谓。主簿杨修便自严装,人惊问修:何以知之?修曰:夫鸡肋,弃之如可惜,食之无所得,以比汉中,知王欲还也。” “曹操取汉中,久攻不下,而萌生退意。如今金兀术欲取关中,若潼关久攻不下,关中于他而言亦是鸡肋。要想金兀术心甘情愿耗在这里,咱们起码得给他点甜头,让他觉得关中于他而言不是鸡肋,而是大鸡腿。”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六十七章 拼手速 “相公的意思是?” “你们小时候有没有逗过狗?” “斗狗?” 呼延通突然觉得自己脑子又有些不够用,一会儿鸡腿、一会儿斗狗,玩儿呐? “是逗弄的逗,不是打斗的斗。” 见两人一脸懵圈,叶治只好耐着性子解释道:“记得小时候拿骨头逗狗,你把骨头举着,狗儿想吃骨头,就会立起身子或者蹿起来。不过狗儿也不傻,骨头要是举得太高,它觉得自己再怎么跳也吃不到,它就懒得跳了。” “现在,金兀术就好比这条想吃骨头的狗,潼关就是咱们手里的肉骨头,要想金兀术不停的跳,就要让他相信自己能吃到。那如何让他相信自己能吃到呢,那就得让他每次跳起来后离骨头就差那么一丢丢。” 叶治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比划着,“明白了吗?” 呼延通和赵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叶老师已经把这个道理分析地如此深入浅出,再笨的学生也能掌握。 “相公,您的意思是要给金兀术尝点甜头?”呼延通问道:“俺就怕掌握不好分寸,真让金兀术得了便宜。” “你怕潼关有失啊?” “嗯,真要放手打,俺没半点担心。” 呼延通道:“可既要守住潼关,又要给金兀术甜头,俺怕拿捏不住分寸,您也知道,战场之上情势瞬息万变,很多事情难以预料。” “嗯,老呼说的不错”赵荣点头赞同道:“稍有不慎,就怕弄巧成拙。” “你们的担心不无道理。”叶治点点头,道:“为防万一,咱们还得设一条线。” “设一条线?” 改做木工啦? “嗯,就是底线。”叶治解释道:“也就是咱们最多能让金兀术进到哪一步。” “那相公您以为呢?” 叶治想了想,道:“既然咱们想金兀术安心在这做客,那门总是得让他进的。” “还请相公明示。”呼延通有点吃不消叶治继续打哑谜,求他给自己来个痛快。 “我想咱们的底线是至多让金兀术突破城门。” “突破城门?”呼延通不解道:“可城门一失,金兀术铁骑不就可任意驰骋,如何抵挡?” 叶治真拿呼延通这个死脑筋没办法,他手指往茶碗里蘸了水,简单在桌子上画起来。 “这是城门,”然后又在城门后围了半个圆圈,“城门之后,可以先给金兀术准备点东西!陷坑、据马、沙包,什么管用就用什么,只要设好防线,金兀术的铁浮屠休想越雷池一步。” “明白了。”呼延通这回确定听懂了。 “事不宜迟,你们速去安排。” “遵令。” 呼延通和赵荣两人告辞去安排张罗,叶治摸着下巴盯着舆图又琢磨了起来。 岳家军的倒戈成为此次大战的胜负手,胜利的天平已倾向于叶治这一边。 保守估计,至多一个月内可以打垮金兀术主力,结束东线战事。 等到东线战事结束,也临近年关了,要不要继续进兵,倒是一个需要好好考虑的问题。 叶治上辈子那时候,传统节日再怎么式微,春节也还有七天假,大伙儿啥也不干就管吃喝玩乐。 而眼下这世代,百姓最重视的就是新旧交替的春节,年前年后一个来月都在过年。 大过年的不好好吃喝,而是卖命打仗,好像有些说不过去。当年金兀术南下,碰到年关也得给汉签放好几天假呢,更何况俺是纯纯的汉人。 “好菜不怕晚啊,不怕晚。” 叶治嘟囔了一句,便收起了心思,出了衙署。 到了东关城门,呼延通正指挥着兵士在挖坑。 叶治一看,我去,好大一个坑! 径长六、七丈,都快赶上篮球场大了。 坑里的兵士奋力地刨着土,挖出的泥土被装进一个个大麻袋,就地取材在坑外围出一道防御墙。 “相公,您怎么来啦。”呼延通见叶治亲临现场,急忙迎了上去 “老呼啊,坑挖的不错。” 叶治表扬了一句,指着正在搬麻袋摞墙的兵士道:“这边先停停。” 呼延通见叶治有点想现场指导的意思,赶忙让士兵停了下来,问道:“可有不妥之处?” “这个要像砌砖一样才牢固。” 叶治秒变施工员,指着大麻袋道:“最底下一层的麻袋横着放两排,……对,就这样。上面一层麻袋竖着放,…竖着,…对了。再上一层又横着,哎…,对了,这样横着一层竖着一层,错落开,就更牢固了,要不然都横着堆上去,很容易被推倒。还有,也是最最重要的,在齐胸高的地方每隔两尺就留出一个一尺宽的垛口,……来,把这个往边上再挪一点,……好,可以了。就像这样的垛口,两尺一个两尺一个,整个墙要比人高,记住了吗?” “明白了。”兵士们纷纷点头。 “好,抓紧弄吧。”叶治满意地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老呼,土墙前再放一排据马,要确保没有漏网之虞。” “好嘞。” 安排妥当,呼延通陪着叶治上了东关城楼,只见东关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此情此景,叶治突然想赋诗一首,不由心头一动,刚想张嘴来一首《沁园春-雪》,理智突然给他来了个警告,一代天骄成吉思汗你打算怎么解释! 抖了个激灵的叶治只好强忍下剽窃的冲动,对左右道:“把望远镜给我。” 接过望远镜,叶治通过镜头细细地瞄了起来。 旷野里除了偶尔掠过的飞鸟外,连个鬼影都没有,甚至连金军的侦骑都不见了踪影。 “老呼,这也太安静了点吧。” 煞有介事瞄来瞄去瞄不出半个蛋蛋,叶治放下望远镜,一脸深沉地说道:“静的有些过分,事若反常必有妖啊。” “是啊,我和老赵就担心金兀术有什么幺蛾子。” “嗯,我有预感,今天晚上肯定很热闹。”叶治秒变叶神棍,叮嘱道:“让大伙儿都精神点,晚上给我盯紧喽。” “相公放心,今晚我加派人手巡查,再打几个猛火弹,有啥动静一看便知。” “嗯,小心无大错。虽然要给金兀术占便宜,但也不能让他们占大便宜,底线还是要守住的,走,再去那边看看。” 在东关城墙上巡视了一圈,等叶治等下了关楼,陷马坑居然也挖的差不多了,士兵正在下面插木矛。 望着这个死亡黑洞,叶治也不禁打了个哆嗦。 …… 黑夜笼罩下的旷野里熊熊燃烧的几堆大火显得有些刺眼,砥伏在黑暗里的周定坤眉头深锁,大军此刻离潼关只有数里之遥,可那几堆大火却如同一道挡在眼前的天堑。 “大将军,怎么办?” 周定坤也左右为难。 就这样闯过去吧,大军立马就会暴露,特别是他们精心准备的“惊喜”可能就送不出去。 可看样子,一时半会儿火又熄不了,即便火熄,城头上再来几炮怎么办,难道一整夜喝西北风? “派些人摸上去,先把火弄熄。” 周定坤权衡再三,决定冒险一搏,他首先要确保的让龟车尽可能迟的暴露,龟车被发现的时间越短,成功的概率就越高。 …… “快看!有人!” 眼尖的陈二孬指着火光中影影绰绰的黑点叫了起来。 当值的统领李用闻声赶了过来,小心地从腰间挂着的皮囊里取出了望远镜,道:“让我看看!” 望远镜瞬间将旷野里的火拉到了眼前。 镜筒里,金军士兵正偷偷摸摸地用泥土覆火,他们脸上的表情在火光明灭的映衬下显得更加鸡贼。 “是金军!示警!”李用当机立断地下了命令。 很快,“呜呜呜呜……”的牛角号声响遍了潼关关城。 听到夜空中传来的低沉的呜咽,周定坤心中一揪,大声喊道:“不好,被发现了!萧展,快,多上些人,马上把火给扑灭!” 既然被发现,那也用不着再偷偷摸摸做贼似的,索性放开手脚,现在就是拼手速。 人多力量大,就是转眼的功夫,大火悉数被扑灭,旷野重新被黑幕笼罩。 周定坤心中一喜,大声令道: “龟车上!快!” “前军出击!” “万山军跟上,务必压制城头火力!”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六十八章 大老鼠 “相公,您是万金之躯,何必亲冒锋矢,这里我和老呼在就行了,您还是回衙署坐镇指挥吧。” 示警的牛角号一响,不单呼延通和赵荣等大大小小的将领上了城关,连叶神棍也按捺不住有些沸腾的心跟上来凑热闹。 赵荣怕叶治有失,劝说他回衙署,别在这里“碍眼”。 “老赵,你们管自己,该干嘛干嘛。” 叶治紧盯着城外,“我又不是豆腐做的,也没你想的那么金贵,再说了,有夏侯在,怕个甚。快,猛火弹呢,多打几发瞧瞧,这黑灯瞎火的!” “嘭嘭嘭……” 很快城头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炮声,旋即旷野上冒起一团团火光,犹如黑幕上绽放的血玫瑰。 重新揭开黑幕,城关上的人也被视线里的景象也惊到了,只见旷野之上乌泱泱的,有如蚂蚁一般的人潮正向朝自己涌来,潮头线距城关已不足五百步! 城头上的火炮不断地怒吼着,每一次爆炸都好似投入水潭的石子,掀翻了一股股蚁潮。 “老呼,让炮火缓一缓,别打这么猛!”叶治喊了起来;“再这么打下去,鱼儿都要吓跑了!” …… 夜空中的炮声一下子变得稀稀拉拉,周定坤也来不及细究,哪肯错过如此大好机会,下令左军和右军前出,以为前军后援。 万山军的一架架投石机有如蚁群里的兵蚁,到了四五百步的距离后就停驻下来,开始朝城头“吐口水”…… “是飞石!避!” 警告声刚落,如蝗虫一般的飞石就劈头盖脸地倾泻了下来,一时间打得大伙儿抬不起头,一些来不及遮挡躲避的将士中招,非死即伤。 “我草!” 呼延通骂道:“火炮,快给老子把投石机给灭了,他奶奶个腿!” 原来周定坤也藏了拙,前面试探进攻拿出来的投石机只有一小部分,今夜他把所有家当都摊到了桌面上,所以飞石攻击的威胁和威力有点出乎意料。 “嘭嘭嘭……” 幸好为了防止飞石袭击,火炮外头都加装了木制防护,就像舰炮一样,炮组可以安心打炮。 城头的火炮再次疯狂地怒吼起来,仿佛要将刚才憋的那股劲完全地释放,眨眼间就将万山军的飞石压制了下去。 “他娘的!” 呼延通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冒头往城外望去,就这么一会儿工夫,金军已杀到两百步内。 “卧槽,好大的老鼠!” 呼延通突然怪叫了起来,“相公快看!” 大老鼠? 叶治被呼延通叫的一脸懵逼,夏侯镜举着盾牌护着他从墙垛后起身往城外瞧去。 “相公,那!”呼延通连忙指了指。 我擦!大老鼠! 乍看之下,叶治也被吓了一跳。 两大团头尖肚圆、黑不拉几的不明物体正快速朝城门冲来,乍看外形还真像极了肥硕的老鼠。 “相公,那到底是个啥?” “装甲车!”叶治脱口而出。 “啥车?”呼延通脑子有点烧。 “咳咳。”叶治忙纠正道:“是金人的攻城车!” “他们搞个什么鬼。”呼延通不解地说道:“攻城车咋连个攻城锥都没安。” 叶治死死地盯着两架极其怪异的攻城车,这肥硕的肚子里到底装了什么货? 尖嘴上怎么还有这么多矛头?鼠须? 开什么玩笑! 两只“大老鼠”一鼠当先、发了疯似的朝城门冲来,眼看就到了跟前。 “我日,有种!” 叶治突然焦急地大叫了起来:“快!扔手雷!别让黑车靠近城门!!!” 城头上的士兵闻声,哪敢迟延,一枚枚手雷纷纷扔了出去。 “嘭嘭嘭……” 手雷虽然个个开花,但要嘛偏了,要嘛砸在车身之上,不绝于耳的爆炸对两只皮糙肉厚的“大老鼠”好像没什么影响。 “往路上扔!傻蛋!” 叶治看的心急,一把从身边兵士手里掏过两枚手雷,像点炮仗一样“呲呲”了,就觑准老鼠的去路扔了下去。 要说叶治点子准,还真是准。 两枚手雷一先一后扔了下去,前头的那一枚在龟车将将碾过前就炸了,后一枚则因为慢了半拍刚好钻到了前辆龟车的肚子下。 “嘭!” 像是放了一个沉闷的大臭屁,黑烟从龟车底下冒出,“大老鼠”一下子就趴在那儿不动了。 城头上的兵士有样学样,纷纷将手里的瓜瓜扔了下去,要给剩下那只“大老鼠”来一波惊喜。 可惜,太迟了! 后只“大老鼠”溜得比真老鼠还快,眨眼之间就消失在黑黢黢的门洞里。 “嗙!”的一声,“老鼠头”狠狠地顶到了城门上! “快!所有人往两边退!”叶治大吼道:“远离城门!往两边退!” 大伙儿虽然不明白是咋回事,行动上却十分坚决,城门上的将士如同退潮一般纷纷朝两边避去。 “轰!!!” 叶治刚撒开腿,就听得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一股蘑菇云冲天而起,城墙都被震的抖了抖,原来是门外那只趴窝的“大老鼠”炸了! “我草,还真有料。” 叶治猫着身子脚步不停,在夏侯镜的保护下远远地退出门楼。 “轰!!!” 又是一声更为沉闷的巨响,东关的门楼被震的跳了三跳,叶治感觉脚底板都直接被弹离了地面。 “我滴个乖乖。” 心有余悸的叶治朝城楼看去,不由暗自庆幸,还好城门没被炸塌。 麻蛋,金人还能想出这一手! 太出人意料了! 还好他们的炸药太次,要不然整个城门估计都保不住。 “快!检查一下城门!” “城门没,没啦!” 叶治突然觉得自己多此一举,这么猛的爆炸即便再不济,搞个木头的城门还不跟撕纸片似的。 “老呼,老赵!死守城门!” 叶治冲门洞后的陷马坑和沙袋墙一指,吼道:“多派些人手!” …… “大将军,破啦!城门破啦!!” 周定坤望着东关冒起的巨大烟柱和传来的巨响,大喜过望,叫道:“快!快给大王传讯!” “呜……呜…呜……,呜……呜…呜……,……” 兴奋的号角声如插上了翅膀,在夜空中尽情地盘旋。 “噔噔噔…………” 顷刻间,号角声引来了无数蹄声的高亢附和。 数万铁骑在金兀术王牌铁浮屠的率领下肆意驰骋,如同瀚海里肆虐的沙暴,势要摧毁吞噬一切。 大地在颤抖! 河水在呜咽! 铁骑如同天神的惊世一箭,以摧枯拉朽的无上威势,在无边的旷野上犁出一条深深的沟壑。 城头上的火炮在疯狂的怒吼,不断有人马被掀翻、撕碎。 可铁骑就如同决堤的洪流,再猛烈的爆炸也只是像投入洪流的石头,根本没能阻挡洪流碾压一切、粉碎一切的决绝! …… “金骑一到城门下,手雷给老子狠狠地炸他娘的。”呼延通瞪着眼睛嘶吼道:“谁也别给老子省!” “手雷要是扔光了,猛火弹、炮弹也只管给老子可劲造!把这班龟孙往死里干!” “是!” 呼延通话音刚落,一往无前的洪流已席卷到眼前。 纵然洪流如恶龙,也自有降龙手段。 雄伟的潼关如同坚不可摧的铁山,死死地卡住了去路,刚才还聛睨一切的铁潮终于低下了它不可一世的头颅,霸绝无匹的洪流顿时失去了激荡的本色。 三丈宽的门洞成为洪流宣泄愤怒的唯一决口,可不管洪流如何挣扎,却始终没法子挣脱扼颈般的束缚。 冲在最前面的铁浮屠一穿过门洞就后悔了,眼前的死亡黑洞就像死神的镰刀让人不寒而栗,可惜刹车已来不及。 铁浮屠就像是一股脑儿倒下锅的饺子,扑通扑通地沉了底,尽管铁浮屠重铠厚甲,可坑里的那些尖刺木矛还是轻易地穿透了他们的身体。 “炸!”呼延通像是甩王炸一样使劲地喊着。 一枚枚手雷在漫天飞舞,卷起了千堆血! “让开,让开!让我来发大的!” 陈二孬怀里抱着两枚猛火弹挤到了墙垛边,“快给点上!” “噗呲呲”冒着烟的猛火弹从城楼上扔了下去,所有人都缩到了墙垛后头。 “嘭!” 一声巨响,一股火舌冲天而起,就像魔鬼猩红的舌头舔舐着脆弱的生命! “嘭!”又是一颗! 陷马坑里燃起了熊熊大火,眨眼间除了滚滚的热浪袭来,空气中已经开始弥漫起令人闻之作呕的焦糊味。 “啊!……” 凄厉的惨叫声盖过了所有的声音,扭曲的人影在烈火中“舞蹈”,挣扎着倒下! 门洞外的铁骑也好不到哪里去,无数的手雷就像花楼上撒下的无数铜钱,还有有样学样搬来了猛火弹和炸弹,像是幸运的绣球一般,瞬间让人群炸锅! 炸锅般的混乱! “快退!”被无情屠戮的骑兵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所有人掉转马头,疯狂地逃离这个修罗地狱。 失控的洪流退去的更快! 仅仅几个呼吸间,门洞外的旷野上就只剩下一具具正在冰冷僵硬的尸体……。 望着东关不断闪耀的爆炸和狼奔鼠突四散逃命的铁骑,躲在黑夜里的金兀术感觉心在滴血,去年京兆府之战不也是这样光景的吗。 他冷冽如刀的眼睛透着幽光,如同寒冬里的孤狼,紧紧地盯着周定坤,一言不发。 “大王,定然是城门里的去路被堵死了。” 周定坤被金兀术盯得有些发毛,急忙解释道:“如今城门已破,正是一鼓作气拿下潼关的绝好机会。”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骑兵退,步军上!” 周定坤也发了狠,花了这么大的代价炸开城门,绝不能功亏一篑,“集中兵力猛攻东关,只要拿下东关,大军就能站稳脚跟,那时候骑兵没有阻拦,便可犁庭扫穴。” 金兀术点点头,道:“去吧,不要让孤王失望。”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六十九章 不服来战 周定坤还是让金兀术失望了。 经过彻夜的惨烈厮杀,周定坤的人马还是没能突破东关防线,杀进城内。 不是周定坤没用,实际上他已经让叶治、呼延通他们吃足了苦头。 首先,周定坤集中力量攻于一点的策略无比正确。 东关城楼好比是一节车厢,不管想上车的人有多少,能挤上去的也就这么多,当城关上的防御力量处于饱和时,不管你叶治在潼关里有多少人马,只能权作看客、望楼兴叹。 针尖对麦芒式的搏杀,不仅把双方绝大部分力量暂时抵消,而且在这个点上,极大地缩小了双方的实力差距,因为火器的天然优势与其运用的规模是呈正比的。 失去了火器的规模优势,就增加了胜负的不确定性,这也正是周定坤所期望的。 而另一方面,汉签军的表现也让叶治、呼延通等人有些瞠目,以往打酱油的汉签军不知是中了什么疯魔,竟然如飞蛾扑火般的悍不畏死。 倒下一个补上一个,倒下一批补上一批,源源不断,杀到守军都要怀疑人生。 汉签军有如此“精彩”表现,原来是金兀术下了最严令,汉签军敢有临阵怯战脱逃者,不单本人军法从事,而且一家老小都得籍没为奴。 在如此冷酷的株连面前,个人生死还算得了什么? 将家人放在心头,将生死抛之脑后。 所以汉签军才一反常态,如此悍不畏死。 东关城楼直杀得天昏地暗、鬼哭神嚎,好几次眼看要杀破弧形防线,得亏防线厚度足够,才没让洪流冲破堤坝,搞得叶治他们着实有些狼狈。 陷马坑里尸积如山,在城楼上看去就像一只盛满了肉糜的大碗,东关外更是尸体枕籍,让人望而却步。 …… “报…!” 听到有报讯声,撑着腮帮子闭目沉思的周定坤缓缓地睁开眼睛,问道:“何事?” “启禀大将军,敌军有书信射来。” “嗯?”周定坤有些意外,“呈上来。” 书信确实是潼关来的,内容虽然洋洋洒洒,事情却很简单,说死者为大,让周定坤这边派人去把战死将士的尸首拉回去,入土为安。 这个事情,周定坤好像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于情于理也该让死者入土为安,这是他们的最后尊重和体面,同时也是做给活人看,以免冷了人心。 而且这对周定坤来说也有现实的好处,一来可以借此近距离地一探潼关虚实,二来尸首都清理干净,到时候大军再攻城,也能少却磕磕绊绊,会顺当的多。 一想到攻城,周定坤脸上的阴郁和遗憾比歌姬脸上的脂粉还厚,就差这么一丁点啊,功亏一篑,功亏一篑啊! 精神有些萎靡的周定坤收拾下心情,出了大帐,这件事还得跟扛把子金兀术报告一下。 心情大不好的金兀术倒没什么犹豫,当日下午,一千名手臂上扎着白布的汉签军就赶着马车来到潼关外开始忙活起来。 东关的门洞外用白灰划出一道界限,签军也自觉的很,不敢越白线半步。 旷野上的尸首虽多,清理起来却不麻烦。 麻烦的是门洞和陷马坑里累积如山的尸首,特别是铁浮屠的尸首,费了老鼻子劲才从坑里弄出来搬出了城,让签军运走。 直到第二天日暮,战场上的尸体才被清理干净,天地重新回复了冰冷的寂静。 东关门洞似乎没有封闭的意思,黑黢黢地透着风,却吹不走满地的血腥和无数不甘的冤魂! …… “大王,据收敛尸首的将士回报。东关城门内有陷马坑,方圆十数丈,陷马坑外又围有据马和土墙,铁骑到此宛若天堑,看来他们早有准备。”周定坤禀道:“而且东关城门至今一直没有修缮,也不知道他们打得什么主意。” 金兀术拧着的眉头没吭气,一夜恶战,损兵折将过万,好不容易摸到门边愣是进不去,你说气人不气人。 “周将军,我们为何不试试北关或南关?” “唉,都统有所不知,要说潼关是一等一险要之地,就在此处。” 周定坤道:“北关临河,根本没有大军施展之地,即便有水军,也无法在大河中攻城啊。南关,又是高岭绝壁,连攻城器具都运不上,只能靠步军仰攻,更是难上加难。所有要取潼关,舍东关外别无他途。” “定坤,你还有什么办法能拿下东关?” “大王,昨夜大战,咱们也不是一无所获。” “此话怎讲?” “属下以为昨夜大战所获有三。” 周定坤起身道:“其一,咱们集中兵力猛攻一点的策略是对的,昨夜将士奋勇,好几次都要杀破围堵,可惜敌军火器太猛,以致功亏一篑,殊为可惜。其二,龟车对敌军威胁巨大,若是没有龟车,昨夜咱们连东关的门都摸不到。其三,万山军对敌军压制明显,可堪大用。” 金兀术“嗯”了一声,表示肯定,问道:“那你可以破敌良策?” “现在挡在咱们破关路上的最大障碍就是东关城门,只要咱们有法子对付陷马坑和土墙,问题就可迎刃而解。” “看来周将军已有定计。” 周定坤对乌禄微微颔首,道:“我打算以飞石掩护龟车,龟车中先载火药以炸敌,再载沙土以覆坑,待陷马坑覆平后,步军杀透围堵,而后铁骑突击。” “我看可行。”乌禄率先赞同道。 “好,就按你说的办。”金兀术也点头同意,“这几日抓紧准备。” “是。” 周定坤急忙领命,别的东西还好,就是龟车不够,要大量赶制。 “报……!” “何事?” “启禀大王,大将军,东关有动静。” “有何动静?” “东关城墙上挂出了巨幅布幔挑衅我军。” 周定坤眉头一皱,追问道:“写的是什么?” “大将军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靠,难道污言秽语直接骂娘了? 见斥候不愿明说,周定坤不免心中猜测,朝金兀术抱拳道:“大王,末将先去看看。” “我也一同去。”金兀术也被勾起了好奇,想见识一下叶治那边的骂功如何。 周定坤和乌禄等主要将帅陪着金兀术出了中军大帐,一行上百骑往东关驰去。 金军大营在潼关十里外,不大一会儿工夫,东关就清清楚楚地映在了众人眼前。 “大王你看!” 其实不需要周定坤提醒,金兀术等人早就看到了东关城墙上挂出四个超级大的字:“不服来战”! 字大如屋舍,眼睛即便再瞎,几里外也都能看清楚。 金兀术脸上涌起一股潮红,鼻子里冷哼了几声,道:“哼,想以此激我,小儿伎俩!” “大王不必介怀。”周定坤冷笑道:“咱们定能拿下东关,无需在意井蛙鼓噪之声。” “嗯,”金兀术略感意解,嘱咐道:“定坤,好生准备,孤王希望能一鼓作气拿下潼关。” “是,大王。” …… “相公,机会难得啊。”呼延通放下望远镜,劝道:“多打几炮说不定能把金兀术一窝端了。” 叶治整出这四个大字,本只想激一激金军将帅,让他们别这么早打退堂鼓,没想到却有意外之喜,金兀术居然带着一班子人来亲自来看热闹。 呼延通强烈建议叶治,趁此大好机会,用火炮把金兀术一窝子端了省事,可叶治愣是不同意。 叶治解释道:“金兀术离此数里,火炮有没有这样的准头且不说,即便有准头,现在就炸死金兀术,却对咱们其实没什么好处。” “相公您不是常说擒贼先擒王吗。”呼延通还是有些搞不明白。 “不一样,我们现在争的是大势,而非一时之短长。” 叶治耐心解释道:“你想,即便金兀术身死,可金国大军还在啊,以后不免又会有银兀术、铜兀术之类的人冒出来,还是免不了大战。所以,在牛皋、郭进大军顺利合围前,咱们要让金兀术好好的,这样,金国大军才能安安当当的待在潼关。金国大军要是灰飞烟灭了,金兀术就是有三头六臂又能如何?” “嗯嗯,俺懂了。”呼延通点头道:“哼,便宜了那厮。” “呵呵,”叶治笑道:“莫急,好菜不怕晚,出来混迟早要还的,你还怕他跑了?” “嘿嘿,有相公神机妙算,他能跑到哪里去。”呼延通顺势拍了马屁。 “呵呵,你啊。”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谦虚低调如叶治,也觉得挺受用。 他有句话是对的,出来混迟早要还。 第二日一早,有人来报,说金人在城外立了大字,作出了积极地回应。 叶治上了城头一看,只见眼前冒出四个大字:有种等着! “嘿嘿,尼玛,会玩。”叶治摸了摸下巴,喃喃自语道:“我等着。”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七十章 三个和尚没水喝 萧关,作为关中平原四塞之一,自秦时就是军事要地,顾祖禹称萧关为“据八郡之肩背,绾三镇之要膂”,自古乃兵家必争之地。 不过萧关在历史上曾三易其址。 秦萧关原在环州(环县)境内的秦长城与萧关故道的交汇点,环江东岸开阔的台地上。 汉萧关在固原东南六盘山山口依险而立,扼守自泾河方向进入关中的通道。 北宋时,为了防御西夏,又在汉代萧关故址以北二百里的兜岭,重筑萧关,位置是今宁夏同心县南。 萧关为关中抗击西北游牧民族进犯的前哨。 汉文帝时,匈奴曾入萧关,袭扰北地等郡,关中震动。汉武帝曾两次出萧关,巡视西北边境,耀兵塞上,威慑匈奴。 自北朝起,突厥称雄塞外,中原政权频受其扰。唐武则天时,曾任魏元忠为萧关大总管,统重兵镇守汉萧关,以备突厥。 而在宋夏之间近百年的对抗中,宋萧关一带为双方对峙前沿。 此次备夏,种彦崮和施全兵分两路,施全扼守萧关,防西夏自赏移口南下镇戎军,而种彦崮则镇守环州,防西夏自清远军城入寇。 此次西夏可谓是倾巢出动,动员了三府六军司外加擒生军共计四十万大军,兵分两路南下,一虚一实。 虚者一路,乃细封捺浪领大军十万出赏移口佯攻萧关,起牵制作用;实者一路,乃任得敬率大军三十万,自清远军南下主攻环庆。 施全挺郁闷。 细封捺浪的人马猛攻了萧关一次之后,就退回了赏移口,再也没有声响,双方遥相对峙,上演着奇怪的静坐战争。 本来对峙的局面是求之不得的,可叶治计划的第二阶段战略安排,是要种彦崮和施全大军及早渡河抄金兀术的后路,所以施全他们耗不起,得尽可能的抢时间。 尽管施全心里有些急,却又不敢贸然出击,横山战线牵一发动全身,万一有什么闪失,势必影响全局。 昨夜新下了一场雪,苍茫的大地银装素裹。 施全望着远处的兜岭,眉关紧锁,深沉不语。 “大将军,不如让我带人马前去一探吧。”前军统制高凯知道施全心中焦急,多次主动请缨。 “大将军,我去!” “我去!”…… 中军统制宋义、左军统制萧良和、右军统制梁坚、后军统制唐南方不甘人后,也纷纷请战。 我去! 能静一静吗。 施全右拳往墙垛上锤了锤,道:“西夏多诈,不可大意,咱们没摸清他们的底细就冒然出兵,风险太大,即便能取小胜,对大局也无多少裨益,假若出师不利,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一定要慎之又慎。” “我看西夏人是要牵制我军,一直这样拖延下去,不知何时能抽身东进。” “嗯……”施全长长地透了一口气,道:“不知种帅那边怎么样了,消息也该回来了啊。” 施全驻守的萧关离种彦崮所在的清平关直线距离虽然只有两百余里,但没有道路相通。 两人传递消息,要嘛快马南下泾州再往北上环庆绕一个大圈,要嘛11路沿萧关前葫芦河的支流往东翻山越岭,再顺着环州白马川支流而下至兴平城,清平关就在兴平城北二十里。不管是官道快马还是11路,一趟来回起码也要七、八日。 为了通信的安全和保密,施全和种彦崮用的是快马走官道。 “报……!急报!” “哈,总算来了。” 想啥来啥,有求必应,施全喜道:“快,快拿来!” 不过让施全意外的是,信居然是行府急递,而且是叶治亲笔。 “哈哈……,好啊,好啊,哈哈……”施全看着信,喜笑颜开,叫道:“大马勺啊大马勺,可真有你的!” “大将军,怎么啦?” 施全突然间比入洞房还开心,搞得高凯、宋义几个有些懵。 “告诉你们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施全喜滋滋地说道:“郭进大将军那一路的战事已经结束,大获全胜!” “什么!”众人都惊呼了起来,“这也太,太快了吧。” “呵呵,有件事说了,你们更不能相信。”施全笑道:“连我都不敢相信。” “大将军,您就别卖关子了。” “哈哈,告诉你们吧。” 施全眉开眼笑,道:“此次如相公所料,前来侵犯商州的是鄂州军马。郭进阵斩鄂州都统制田师中,收服十万军马。” 什么?沃特?纳尼?雅蠛蝶! 众人石化。 阵斩田师中,收服十万军马! 这是怎么做到的! “呵呵,我也不相信。”施全摇头笑道:“可千真万确。鄂州十万军马已被相公编为岳家军,由牛皋任都统制。此时岳家军和郭进的军马正出武关北上汝州、西京,抄金兀术后路呐。” “啊!太好啦!” 这样戏剧性的情节引来了众人一阵惊叹。 “大将军,相公可有军令示下。” “嗯。” 施全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如释重负,道:“金兀术现在有呼帅、赵大将军和郭进、牛皋四大军合围,定然插翅难逃。相公让咱们安心在横山对付西夏人,一定要给西夏人一个大大的教训。” “好啊,真是太好了。” 原来的战略安排对他们来说,真的就像头上戴了个紧箍咒,既要退敌又要包抄,时间紧梆梆,反而让人担心顾此失彼,放不开手脚。 现在好了,身上松了绑,全然无压力,就可以放手大干一场。 “是啊,现在可以一心对付西夏人了。”施全道:“咱们得尽快和种帅商议一下。” …… 清远军城修筑于太宗淳化五年(994),但是在真宗咸平四年(1001)即被西夏李继迁攻破并长期占有,清远军城的沦陷直接导致灵州失守,并成为西夏南下入侵环庆路的重要据点。 在丢失清远军城后,大宋又相继在环州以北白马川沿岸修建了清平关、兴平城、洪德寨等关城寨呰备夏。 种彦崮的大军就驻守在清远军城南三十余里的清平关。 种彦崮这边的情况和施全那里差不多,任得敬曾趁夜来攻了一次,结果被猛烈的炮火轰了回去,之后也不见有什么动静。 “今已无返顾之忧,可以放手与西夏人周旋。” 种彦崮道:“从眼下的局势来看,西夏人是存了观望之心,稍有不妙就会望风而走,咱们绝不能让他们轻易地全身而退。” “种帅,您就下令吧,我打头阵。”费通请命道:“干不过西夏,我还就不信了。” “莫急,要想给西夏人来记狠的,还少不得两军合力。”种彦崮笑道:“从施将军那传来的消息看,西夏人两路兵马是一重一轻、一实一虚,怀德一路虚张声势以吸引我军注意力,而环庆一路主攻。” “种帅,属下有一事不明。” 刘进眉头微蹙,问道:“既然西夏人主攻环庆一路,那为何装模作样地来攻一次后就没半分动静了。” “嗯,这几日我也在想这个问题。”种彦崮分析道:“我记得相公以前跟我讲过一个和尚挑水吃的故事。” 和尚挑水吃? 众人被勾起了好奇,纷纷以求解的眼神看着种彦崮。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一个破庙,有一天,一个小和尚来到庙里,看见庙里的水缸没水了,就下山挑来水倒满了水缸。他每天挑水、念经、敲木鱼,生活过得安稳自在。不久,来了个高和尚,他渴极了,他一到庙里,就把半缸水喝光了。小和尚让他去挑水,高和尚觉得一个人去挑水太吃亏了,他要小和尚和他一起去抬水。” “后来,又来了个胖和尚,他也想喝水,但恰好缸里没有水了。小和尚和高和尚让他自己去挑,胖和尚挑来一担水,放下水桶就立刻咕咚咕咚的大喝起来,两桶水被喝了个精光。水喝光了,谁去挑水呢?小和尚、高和尚和胖和尚谁也不愿意吃亏去挑水,没人挑水也就没水喝了。大家各念各的经,各敲各的木鱼。” “夜里,有老鼠出来偷东西,谁也不管。结果老鼠打翻烛台,燃起了大火。和尚们慌了神,想拿水灭火,结果发现水缸里空空如也,没水救火,寺庙被烧了个精光,三个和尚也没有容身之所。” “西夏、金人和朝廷说是联手,其实是貌合神离、各怀鬼胎,就像这三个和尚一样,谁也不愿意吃亏,谁都不想出力,总想着坐享其成捡便宜,西夏人一直按兵不动,就是怀了这个心思。” “嗯,说的太对了。”何正洪道:“这也给了咱们大好的机会。” “没错。其心不决、其志不坚,岂有死战之心。既无死战之心,其败不可免。” “种帅,可有定计?” “西夏人既然一实一虚,我们就给他来一个避实就虚。” “避实就虚?” “嗯,先破其虚,再击其实。” 种彦崮已有成竹在胸,掷地有声道:“施全大军先破赏移口,待清远军城震动,我大军再行出击,与施全首尾夹击,西夏必破。”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七十一章 血落下的声音 入夜时分,天空飘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天地一片苍茫,数丈之外难以辨物。 雪大风急,旷野上明灭不定的篝火如同狂风巨浪中飘摇的扁舟,站在城关上望去,也只能看到篝火闪烁处的朦胧。 东关城门这几日来一直没有重新修缮,倔强的张着“大嘴”喝着西北风。 不过为了防止吓人的“大老鼠”偷袭,城门外十余丈的地方倒是挖了一条半丈宽的弧形深沟,挖出的泥土在深沟后又垒起了半人多高的土墙。 “让弟兄们都盯紧点。” 叶治搓着有点僵直的手,笃定道:“雪大风急,能见度这么低,最利于偷袭,金军今晚一定会有所动作的。” “嗯,相公放心,今晚我和老赵在这盯着。”呼延通劝道:“这天寒地冻的,天色也晚了,您先回去歇息吧。” “不急,我再转转,大战将起,我岂能独自安榻。” “相公,要不要再派些人手出城巡查?” 叶治摇摇头,“这样的能见度,等发现敌军时已近在眼前,将士岂能走脱?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有几个暗哨就够了。” …… 小七静静地趴着,尽管身下垫着一层皮毡,可寒冷依然透骨,身体几乎僵硬。 饶是如此,他却不敢有什么大的动作,如一块磐石一般对抗着风雪。 作为哨探,小七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忍耐力,这是一个合格的斥候应该具备的职业素养。 “相公这个法子真不赖。” 小七一边盯着四周的动静,一边用嘴里的热气烘着双手。他身上披着一件白色的披风,整个人已经和大地融为了一体,即便到了跟前,不细看的话很难察觉。 “簌簌簌……”凛冽的寒风带来了一阵阵细微的簌簌响。 小七眉头一皱,侧耳细听,簌簌的响声越发的清晰而密集,聚目细辨,只见漫天的雪幕里闪现出一个个黑乎乎的影子。 小七心底一紧,轻缓地抻了抻僵硬的身体,小心翼翼地往后挪动着,把自己的身体隐没在风雪里。直到那些黑乎乎的影子重新消失在视线里,他才起身猫着腰拼命地往回跑。 “啾啾……” 小七一边撒腿跑着,一边掏出竹哨使劲地吹了起来,尖利的哨声如穿云箭一般瞬间飞到了城关。 “敌袭!” “呜呜……呜呜……”随即,示警的号角声响彻了潼关。 “杀!……” 旷野上杀声震天,金军趁着风雪的掩护居然偷偷摸到了城关外百步,转眼之间杀到了城下。 顷刻之间,飞石“噼里啪啦”的砸落声、炮火的怒吼声、手雷的爆炸声、士兵的惨叫声……交汇成战争的交响曲。 幸好城外有弧形深沟和土墙作为屏障,虽然半丈来宽的沟壑和半人来高的土墙对步骑起不了多少阻挡的作用,但至少可以延缓他们的速度,而且对于“龟车”等攻城器具来说,这些就像是天堑一般。 不过你有你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 对于沟壑,金军显然早有准备,大批的步军冒着炮火和箭矢,将一块块厚木板架在了沟壑上。 “先等等,等大车上来了再点火。” 叶治举着盾牌紧紧地护住脑瓜子,牢牢地盯着城下。 有了风雪大幕的掩护,火炮有点抓瞎,对投石机的威胁直线下降,金军的投石机又全部对着东关城楼可劲造,飞石如蝗,砸的人有些抬不起头来。 “怎么这么多车?” 呼延通看着关楼下一辆辆蒙了木板和皮革的小车,冒着炮火过沟爬坡向城门杀来,不禁有些头皮炸裂的感觉。 “呵呵,他们尝到了攻城车的甜头,这几日肯定是抓紧闭门造车。”叶治皱眉道:“今夜的大雪是个大麻烦,要是再不停,麻烦不小啊。” “是啊,两眼一抹黑,这仗可真不好打。”呼延通突然指着城下喊道:“相公快看,大老鼠来了!” 果然,三辆硕大的龟车正通过木板奋力地往土墙上爬,龟车个头大,车头又尖长,爬坡比那些小车要费劲很多。 “点火!”果断地下了命令。 “好嘞。” 李用迫不及待用火把点燃了墙垛口上搭着的那条浸了火油的绳子。 “噗。” 绳子一下子就窜起了火苗,一条耀目的火线迅速地从城墙往下烧,如同一条火蛇迅速地钻进了深沟里。 “头低下!” 叶治话音刚落,城下就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叶治透过垛口朝城下看去,弧形深沟里一朵朵妖冶绝伦的彼岸之花相继绽放,宛若一条通往绝望深渊的奈何之桥,所过之处皆烟消云散。 “轰!” 一颗异常耀眼的火球冲天而起,烧红了半个天空,妖冶的彼岸花在它面前黯然失色。 “轰!轰!” 又是两声巨大的爆炸,剩下的两辆龟车也未能幸免,相继被炸爆。 尝到了龟车的甜头,新造的龟车不仅尺寸大了不少,车上的火药也塞得满满当当,足足多出了五成,爆炸的威力可想而知。 三朵巨大的蘑菇云如火山爆发般喷薄而起,阻挡在它面前的一切都被撕得粉碎。 大地在颤抖,天空在哭泣,那一刻,连时间都静止了。 “我日,量够足的。” 叶治咽了咽有些发干的喉咙,眼前末世般的景象,让他这个始作俑者也感到阵阵心悸和后怕。 还好事先弄了一条深沟并埋下了炸弹,要不然这三辆龟车冲进门洞引爆的话,估计这会儿这个世界已经没他啥事了。 叶治亲手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他突然有些后悔,难道这真是冥冥中注定的吗。 “相公,下雨了。” “嗯?” 有点愣神的叶治闻声伸出了手掌,“啪”一滴殷红的雨点落在了掌心,就像孤山寺北放鹤亭旁一点寒梅。 “金军退哩。” “嗯?” 叶治这才察觉到飞石没了踪影,旷野上的人影涌动也戛然而止,他有些恍惚地站起身,心里堵着说不出的滋味。 叶治举目四望,天地苍茫、重归静寂,只余血落下的声音……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七十二章 反战宣传 雪下了一夜,久违的温暖阳光重新投射到这片寂静的旷野,世界干净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有被猛烈爆炸震得半塌的关楼在诉说着昨夜的惊心动魄。 半梦半醒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叶治又上了东关,深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被炸散的心神才重新凝聚回来。 “相公,现在想来昨夜一战真有点悬。” 赵荣看着旷野上丑陋的疤痕,都有点后怕,“要是没有相公在,我和呼帅真要栽大跟头了。” “是啊,老赵说的没错。”呼延通庆幸道:“幸亏在城外挖了沟,埋了火药,要不然让那几辆大车冲进城来,后果不堪设想。” “嗯……” 叶治长出了一口气,告诫道:“所以我常跟你们说,千万不能自恃军器之利而生轻敌之心,你们要记住,人的模仿和创造能力是最强的,火药之威不独为我所有,金人只要意识到火器的厉害,定然会有样学样,他们捣鼓出来的这些攻城车就是很好的证明。虽然他们的火器仍显粗劣,但只要量足够多,毁掉东关丝毫不是问题。” 叶治的话让呼延通和赵荣面面相觑,心中更加肃然。 “你们别不信。” 叶治道:“昨夜那三辆大车要是在门洞里爆炸,估计这会儿咱们能不能安然在这说话都得另说,再粗劣的火器也是火器,绝不是刀箭所能比拟的。” “唉,最可恨的是女真人。” 赵荣捶了一下墙垛,恨恨地说道:“专门威逼驱使汉签军攻城,让我同族相残,真是恶毒无比。” “是啊,同是华夏苗裔,却同室操戈,痛哉!”叶治叹道:“这就是国家不强、民族不兴之祸。” “他娘的,相公,让俺杀出去吧。”呼延通骂道:“俺非把这些畜生杀光不可!” “小不忍则乱大谋。” 叶治摇头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女真人欠的债,我们一定会讨回来的。老呼啊,把城外的尸首收敛一下,然后传书,让金人来运回去,要是金人不敢来,就好生安葬了。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祈愿这些战死他乡的灵魂能早日回家吧。” “嗯,相公放心,我这就去办。” …… 城外收敛的尸首远不如上次的多,但却更加惨不忍睹,缺胳膊少腿零件不全的比比皆是,找不到尸首的估计也有不少。 收敛尸首的时候,连陈二孬这么坚强的胃也忍不住反水呕吐,更不消说别人了,特别是奉命前来取回遗体的签军士兵,那吐的都哇哇的。 “签军弟兄们,别再给金贼卖命了!” 陈二孬对着搬运尸首的汉签军大声喊道:“你们好好想一想家中的父母,想一想家中的妻儿,你们死了,谁来给父母养老送终,谁来养育儿女长大成人。签军兄弟们,咱们都是汉人,汉人不打汉人,你们回去都好好想想吧,快过年了,快些回家与父母妻儿团聚吧。……快过年了,快些回家与父母妻儿团聚吧。” “签军弟兄们,马上要过年了,快些回家与父母妻儿团聚吧。……” 除陈二孬外,还有许多反战宣传员不断地朝汉签军喊话。 所有的签军都苦着脸,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地将一具具遗体搬上推车。 “你们啊!难道就心甘情愿作待宰的羔羊!”陈二孬大声疾呼道:“咱们汉人的血性到哪里去了!” “你知道个甚,”一个年龄稍长的签军忍不住应道:“俺们要是不从命,一家老小就得遭殃!” 说罢,就默默地推着车走了…… …… “相公,你说签军真会反了他娘的吗。” “肯定会的。”叶治十分笃定地回答道:“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压抑的越久,爆发的就越猛烈,就像一个巨大的火药桶,现在差的就是一个导火索而已。” 呼延通似懂非懂,问道:“相公,您说的导火索是什么?” “你听过武王伐纣的故事吗?” “武王伐纣?您说的是周武王讨伐暴君商纣吗。” “嗯。” 叶治点点头,又讲起了故事:“牧野洋洋,檀车煌煌,驷騵彭彭。维师尚父,时维鹰扬。凉彼武王,肆伐大商,会朝清明。商纣无道,周武王亲率战车三百乘,虎贲三千和六师联军伐纣。纣王帝辛惊闻周军来袭,只好仓促武装大批奴隶、战俘,连同守卫朝歌的军队共七十万,开赴牧野迎战。殷商之旅,其会如林,可没想到奴隶和战俘全无斗志,纷纷倒戈,牧野大败,商纣王见大势已去,在鹿台自焚而死,商朝灭亡。” “眼下签军就如同商纣的奴隶和战俘,他们不是没有反抗之心,而是缺少一股力量,去让他们释放内心的愤怒。”叶治继续说道:“就好像一颗坚果,需要一个锤子,把它的外壳敲开。而咱们,就要做这把锤子!” “我明白了,相公。”这回呼延通真的听明白了,不禁喃喃道:“不知道郭进和牛将军到哪里了。” 叶治目光悠远,“想来该到西京了吧。” …… 西京洛阳古称雒阳、豫州,位于河南西部、黄河中游,因位于洛水之北,水之北乃谓阳,故名洛阳。 洛阳城,北据邙山,南望伊阙,洛水贯其中,东据虎牢关,西控函谷关,四周群山环绕、雄关林立,因而有“八关都邑”、“山河拱戴,形势甲于天下”之称;而且雄踞“天下之中”,“东压江淮,西挟关陇,北通幽燕,南系荆襄”,人称“八方辐辏、九州腹地、十省通衢”。 洛阳既禀中原大地敦厚磅礴之气,也具南国水乡妩媚风流之质。开天辟地之后,三皇五帝以来,洛阳以其天地造化之大美,成为天人共羡之神都。所以,历朝历代均为诸侯群雄逐鹿中原的皇者必争之地,成为历史上最重要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帝喾都亳邑,夏太康迁都斟鄩,商汤定都西亳;武王伐纣,八百诸侯会孟津;周公辅政,迁九鼎于洛邑。平王东迁,高祖都洛,光武中兴,魏晋相禅,孝文改制,隋唐盛世,后梁唐晋,相因沿袭。 洛阳城从中国第一个王朝夏朝开始,先后有商、西周、东周、东汉、曹魏、西晋、北魏、隋、唐等十三个王朝在洛阳建都,拥有1500多年建都史,“普天之下无二置,四海之内无并雄”。 洛阳自古被华夏先民认为是“天下之中”。周武王甫定江山即“迁宅于成周,宅兹中国”;丝绸之路与隋唐大运河在此交汇,中国的国名便源自古洛阳,牡丹因洛阳而闻名于世,被世人誉为“千年帝都,牡丹花城”。 武则天光宅元年(684年)始,改东都为神都,对都城进行扩建,修建了明堂、万国天枢等,洛阳如盛开的牡丹,风华耀世。而随着大唐盛世的衰落,洛阳和长安一样失去了绝代风华,逐渐没落。 此时,牛皋、郭进大军已杀到了洛阳南三十里伊水河畔的龙门镇。 龙门镇以佛教石窟造像闻名于世,自北魏孝文帝年间起,历经东魏、西魏、北齐、隋、唐、五代、宋等朝代连续大规模营造达400余年之久,密布于伊水东西两山两里长的峭壁上,有近十万尊佛像。 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唐代皇家寺院奉先寺内,由皇后武则天赞助脂粉钱两万贯,历时三年开凿而成“大卢舍那像龛”,中间主佛为释迦牟尼的报身佛卢舍那大佛,是龙门佛家造像的巅峰代表之作。 “牛大哥,西京就在眼前,你说咱们何时攻城为好?” “兄弟,你以为呢?” 牛皋没有回答,反而先征询郭进的意见。 虽然大马勺原是岳飞帐下一个小统领,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谁也不敢对他有半点轻慢。 “我想今夜就渡河,天明之前包围西京。” 牛皋一听,拍掌大笑道:“哈哈,好兄弟,你跟哥哥我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噢!”大马勺一喜,问道:“牛大哥也这么想的?” “是啊。” 牛皋点头道:“兵贵神速,相公也有交待,咱们耗不起时间,而且还得防着被金兀术提前得知咱们在抄他后路。西京乃八关重镇、十省通衢之地,客商往来频繁,若不趁夜封锁城关,消息难免走漏,所以眼下最好的选择就是今夜就兵发洛阳。” “牛大哥说的太对了。”大马勺点头道:“俺最担心的就是漏了消息,让金兀术跑了。” “嗯,除了夜围西京外,咱们还可另派一支人马前往磁涧镇。”牛皋补充道:“磁涧镇扼崤函故地之口,乃西去潼关必经之地,只要咱们把住入口,就不怕消息走漏。” “太好了!”郭进笑道:“有牛大哥在,俺啥也不愁了。” “哈哈,兄弟莫要取笑哥哥。”牛皋笑道:“我就是不说,这些你也能想到的。” “嘿嘿。”大马勺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有牛大哥在,俺心里踏实。” “兄弟啊,哥哥还没好好谢谢你呢。”牛皋叹道:“要是没有你,哥哥不知道还要忍辱偷生到何时。” “牛大哥快别这么说,得亏有牛大哥和徐大哥鼎力支持,才避免了兄弟相残。现在咱们追随相公,只要打败金人、收复中原,大帅在天之灵也能瞑目了。” 牛皋略感神伤地叹道:“我牛皋愧对大帅啊。” “牛大哥,你莫要自责,一切都过去了。”大马勺目光闪动,劝慰道:“大帅在天之灵一定会护佑咱们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 “嗯。”牛皋重重地点点头,“一定会的。”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七十三章 出手 牛皋郭进这一路顺风顺水,从邓州的内乡、南阳到汝州的鲁山、梁县,都是望风归附,根本没有动过刀兵,就一直到了龙门镇。 “牛大哥,你看磁涧镇让谁去合适?” “磁涧镇就交给徐庆吧。”牛皋建议道:“背嵬军是马军,速度快,若有什么事情可以迅速处置。” “嗯,也好。攻城还是要靠步军,就不知道洛阳的虚实如何?” “我看无需担忧,金兀术把所有精兵强将抽调到了潼关,洛阳估计就剩下些老弱。今夜我们封闭洛阳所有城门及要道,明日一早攻西门入城。” “好,就按牛大哥你说的办。” 洛水上有两座石桥,牛皋、郭进十余万大军于子时初从龙门镇出发,丑末时已抵洛阳城外。 而徐庆率领背嵬军直接开赴磁涧镇,锁住西去咽喉。 攻城比牛皋和郭进预想的还要顺利。 洛阳城夜不闭门,大军从南门杀入,抢占各大城门,封锁所有要道,洛阳城还在睡梦中就已经易主。 牛皋所料不差,洛阳城内的守军只有老弱汉签两万,这还是因为西京是金兀术物资补给基地的缘故。 当牛皋、郭进大军神兵天降般地出现在眼前时,所有人还以为是一场过于真实的梦。 汉签军的倒戈十分干脆坚决,城内千余负责坐镇监视的女真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窝端了,形势一片大好,不是小好,也不是中好。 顺利拿下西京,两路夹击金兀术的策略算是成功了一小半,牛皋和郭进悬着的心也定了下来。 就在洛阳晨明的炊烟袅袅升起时,十余骑快马出了南门,踏雪飞驰而去…… …… “叮铃、叮铃……”急促的铃声和蹄音踏碎了快雪时晴。 “是自己人!打开城门!” 士兵眼尖,远远地就瞧见了自南而来的几匹快马。 关门一开,快骑未作停留,直驱中军。 “大将军,种帅急件!” “噢,快拿来!” 正与诸军统制将领商议军情的施全一听禀报,从座位上蹦了起来,种彦崮的文书经过三日快马急递终于送到了施全的手中。 “大将军,如何?” “好!” 施全看完书信,兴奋地叫了起来,“你们自己看吧,种帅决定出兵了。” 宋义等人接过书信,围着左右,快速地浏览起来。 “太好了,终于可以出手啦!”高凯面露喜色,叫道:“天天窝在关内,身子骨都快硬了。” “既然种帅已定下日期行止,咱们可要打好这一仗啊。”施全叮嘱道:“可不能给相公丢人,不能扯种帅后腿。” “大将军您就放心吧,谁也不会给咱应龙军丢脸!”高凯叫道:“谁要犯怂,谁就不是爹生娘养的。” “好了,都坐下。”施全招呼道:“合计合计,这仗该怎么打好” 细封捺浪十万大军所在的赏移口是葫芦川上较为宽阔的河谷,赏移口的城寨不大,容不下十万大军,所以细封捺浪的大部分人马在河谷里安营。 每日,西夏的斥候都紧紧地盯着萧关的动向,所以想要给细封捺浪来个意外惊喜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大将军,赏移口一带河谷宽阔,利于骑兵施展,从地形上看,对我军不利。”萧良和建议道:“所以,我们要抢天时、占先机,打他个措手不及。” “那该如何占先机呢?” “大将军,您看。” 萧良和指着桌案上沙盘道:“从西夏军马的驻扎情况看,赏移口居中,末将猜测其主将定在赏移口城寨内。相公经常提到擒贼先擒王,我军可集中火炮轰击城寨,只要斩去蛇首,西夏大军必乱,此为致胜先机。” 施全点了点头,又问道:“天时呢?” “日间西夏斥候游骑盯得紧,我大军一有所动,必为其所知。”萧良和继续道:“所以对咱们最有利的就是夜袭,萧关离赏移口就二十余里,即便西夏有所察觉,人困马乏酣睡之际也难以迎战。” “你们以为呢?” “良和说的不错。”宋义点头赞同道:“最好的办法就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梁坚、高凯、唐南方等人也纷纷点头附议。 “好,那各军抓紧准备吧。希望老天赏脸,让咱们顺利拿下第一战。” …… 老天爷好像听到了施全的祷告,连日晴好的天气在薄暮时分突然大变,浓重的灰云遮蔽了整个天空 “真是天助我也。”看着灰蒙蒙暗淡淡的天,施全喜道:“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哈哈,妙哉妙哉!” 宋义、萧良和等人也是面带笑意,对施全戏谑的江洋大盗行径都满心期待。 “大将军,咱们何时出兵?” “子时末。”施全令道:“高凯,你选些好手,先把西夏巡夜的斥候干掉。” “好嘞。” “嗯,好香啊,在烙饼吗?” 一阵浓郁的麦香传来,施全被勾起馋虫。 “嗯,大将军的鼻子真灵。”宋义笑道:“火头军正在准备这几日的军粮呢,每人三张大饼、三块肉脯,能。 关键不是怕西夏巡骑吹口哨,而是要防止有人走脱。 “宋哥,搞清楚了。” 侦查尖兵摸了回来,跟宋大宝禀报道:“西夏巡骑共有两队,葫芦川两侧各有一队,每队五、六骑,这会儿都在烤火哩。” “好,真是天赐良机。”宋大宝大喜过望,轻声喊道:“郭子!郭子!” “在,宋哥,咋咧。” “你带一半人马去收拾对面的西夏巡骑,这边的就交给我。”宋大宝吩咐道:“记住,千万不能让人走脱,如果西夏人惊觉,先把马干掉。” “好嘞,宋哥,你就放心吧。”郭子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脸上露出兴奋之色,“这些兔崽子跑不掉的。”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七十四章 何处有肉香 葫芦川宽十余丈,蜿蜒曲折一直向北,最终汇入黄河,齐腰深的河水在天寒地冻中早已结冰。 西夏的两队巡骑相隔里许,两堆不大的篝火在寒风中摇曳,五六个人围着篝火叽里咕噜地不知道说着些什么,几匹战马围成半圈,帮忙抵挡着凛冽的北风。 宋大宝伏在地上,拧着眉头盯着二十丈开外的那堆篝火,心中算了算时间,估计郭子那队人马也差不多就位,便对身后的士兵作了几个手势。 小心翼翼匍匐前行的队伍一分为二,如一条双头蛇,在雪地里犁出了两条雪线,悄无声息地靠近目标。 宋大宝带人负责正面突袭,另一部分人手则绕到巡骑背后,形成一个小型包围圈,防止漏网之鱼逃脱。 悄无声息的爬行是个考验耐心的技术活,稍有动静都可能会让任务失败。 越是接近,宋大宝就越发小心,爬行就像是虫儿在蠕动,十几丈的距离感觉比百里奔袭还漫长。 逼近到十丈内,宋大宝果断地停了下来,对左右轻轻地挥了挥手。 弓箭手会意,小心翼翼地从背上摘下硬弩,拉弦、上箭、瞄准,就等宋大宝一声令下。 虽然天寒地冻,宋大宝背上还是冒着热汗,他慢慢地转头看了看左右,确认弓弩手都已准备完毕,便缓缓地举起了右手。 半举的右手极其有力的握掌为拳,顷刻间二十几只弩箭撕裂了空气,狠狠地朝猎物嗜去。 “唔…。” 猎物还未来得及发出惨叫,就已被狠毒的弩箭贯体,悉数栽倒,死活不知。 “上!” 宋大宝从雪地里一跃而起,抽出背上的环首刀,像一阵疾风一样冲了出去。 六个西夏哨探,五个当场身亡,还有一个一箭贯喉居然还有气,两只手拼命地捂着脖子,身体拼命在抽搐,眼睛死死盯着夜空,想发出声音,嘴巴里冒出的却是殷红的鲜血。 宋大宝没有丝毫犹豫,手中的环首刀一挥一带,那双不甘的眼睛失去了最后一丝亮光。 “把马稳住,戒备!” 宋大宝指着河对岸,低声道:“小俊,去看看,郭子那边得手了没有。” “是。” 小俊刚要领命而去,就听见河对岸传来了两声惨呼,不大一会儿,又有几声竹哨响起,随后就重归寂静。 “不用去了。”宋大宝拦住了小俊,“你上马,速速去禀告大将军。” “是。”小俊应了一声,跨上战马朝萧关疾驰而去。 此时施全大军已在河谷里集结待命,大家都在焦急地等待着“定点清除”行动的消息。 “大将军,你听。” 施全侧耳一听,呼呼而过的北风,捎来了有些孤单寂寥的蹄声,不由一喜,道:“成了!” 施全话音刚落,就见漆黑的夜幕中驰来一匹快马,那条白色的披风如同旌旗招展,像是发出了进军的号令。 “大将军!”小俊也顾不得下马行礼,呼道:“西夏巡骑已悉数解决。” “好!进军!” 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 十万大军如涌动的春潮,迎风踏雪,在寂静的河谷里默默砥砺前行。 寅时初分,施全大军在夜幕的掩藏下已悄然抵进到西夏大营二里许,除了赏移口的城寨外,无数的皮毡营帐密密麻麻地遍布了整个河谷。 施全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西夏大营,令道:“抓紧布置,不得贻误战机。” 大地依然在沉睡,大军迅速摆开了阵型,尤其是那上百门森冷无比的火炮挺昂着高傲的头颅,就等着期盼已久的星火,尽情地宣泄积压已久的愤怒。 “洪亮。” “大将军。”洪亮是炮营统领,负责整个跑群的指挥。 “你准备怎么打?” “大将军,属下已商量好了。先集中火力打赏移口大寨,爆炸弹和火油弹各半。” 洪亮看着西夏大营,心中已有定计,“再全部以火油弹炸西夏北面营帐,待大火起后,再以火油弹炸南营,今夜风大,咱们也给他来个火烧连营。” “好!”施全喜道:“今日破敌,你炮营当记首功。赶紧开始吧!” “是!”洪亮施了一礼,迅速回到了指挥岗位。 “各炮队准备好了吗?”洪亮手擎令旗,大声问道。 “好了!……”各炮队队将纷纷示意。 “自由射击,开炮!”洪亮怒吼着,狠狠地挥下了令旗。 “轰轰轰轰……”顷刻间,轰鸣和爆炸声彻底粉碎了河谷的寂静。 各炮组飞快而熟练地重复着装药、装弹、击发、清膛的动作,就像拼命动着筷子,生怕慢个半拍好菜就被夹光了的食客。 这是一场血与火的狂欢和盛宴,压抑已久的炮火肆意地宣泄着自己的情绪,天空在哭泣,大地在颤抖,梦里人在哀嚎…… 施全看着烟炎燎天,宛如地狱的赏移口,不由心生怜悯,默然念起了佛号。 逝去的生命哟,不管你是谁,不论你来自何方,抛下怨恨回家吧,回到母亲的身边,那里有你思念的袅袅炊烟……。 “第二轮,火油弹,西夏北营!” 洪亮洪亮的声音又吼了起来,他得意的像是一个正沉浸于自己精品力作的大师,“给我狠狠地炸他娘的!” “炮口四寸七分,左一寸两分。……” 各炮组得到命令后快速地调校炮口,半会儿工夫,刚刚喘了口气的火炮又开始拼命地吞云吐雾起来。 “大将军,来了!”高凯指着血火炼狱的边缘叫了起来。 果不其然,在被大火烧的半明半暗的夜幕里,不断有三五成群的西夏士兵朝这边杀来。 “呵呵,走投入路,狗急跳墙了。”施全的菩萨心肠刹那间消失不见,他大手一挥,吼道:“迎战!” 枪步兵、刀斧手、弓箭手、投弹手、马队……,战争机器的所有零件在高效运转,所有人各就其位、严阵以待。 …… “第三轮!火油弹,西夏南营!” 洪亮的大嗓门又吼了起来,此时西夏人的营寨北面已经完全被烈焰吞噬,凛冽的北风助长着一条条粗壮的火舌,如蛇魔吐信,不断往南舔舐着西夏人的营帐。 “放箭!” 密集的箭雨簇拥着一颗颗炮弹,在洁白的大地上绽放出一朵又一朵的血色花火。 施全突然吸了吸鼻子,何处传来了肉香?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七十五章 我去! 比绝望更绝望的是没有希望。 大火一直烧到了天亮,破出云层要接管世界的太阳,似乎被河谷里的惨状给吓住了,刚露了个脸,又急急忙忙地躲了回去。 施全从俘虏的嘴巴里得知赏移口主帅叫细封捺浪,是西夏国副枢密使。 不过他不知道细封捺浪到底是熟了还是跑了,因为举目望去,死尸盈野,且多为焦炭,难以辨认。 这才烧了多少人就这样子了,真想象不出当年陆逊火烧连营数十里是个什么景象。 此时施全心中已经决定不吃肉了,尤其是烤肉,即使撒了孜然也不吃,一回想起那种“香味”,他就觉得恶心反胃。 “报!” 施全的注意力终于从胃部的不适中被拯救出来。 “大将军,前军已顺利拿下割踏寨。” “好!”施全兴奋了挥了下拳头,开心的要飞起。 赏移口、割踏寨是西夏中部的两大门户之一,此门户一开,西夏的腹地河套地区一览无余,大军可沿葫芦川北上,再顺黄河而下,直捣西平府、兴庆府。 可以说赏移口和割踏寨的得失关系到西夏的生死存亡,如今顺利拔掉这两颗钉子,这在宋夏百年的战史上是从未有过的,这也意味着此次防御反击作战的主动权已牢牢地掌握在了自己手里,施全怎能不开心到飞起。 因为要抢时间,施全也来不及细细打扫战场,只是简单地收拢了下可用的战马和军器,便率领大军前往割踏寨与高凯会合。 赏移口的那些“烤肉”就先搁着吧,反正天寒地冻,一时半会儿也坏不了。 割踏寨由两组寨呰组成,周围五、六个小寨拱卫着当中一个大寨,一左一右就像两朵梅花盛开在葫芦川的两岸。 细封捺浪把人马都集中在赏移口,割踏寨只有上千人驻守。高凯追击到此时,守军见前方大溃,毫无坚守之心,高凯没费多少气力就拿下了这个最重要的据点。 “大将军,接下来咋整?” “此处安排妥当,就往清远军城进发。”施全问道:“如今赏移口营寨已毁,割踏寨更显重要,需有军马留下戌守此地和萧关,你们谁愿意留下?” “大将军,我要跟你去清远军城!” 施全话音刚落,高凯就叫嚷了起来,脸上一百个不愿意留下。 “我去!” “我去!” 我去!看来谁都不愿意留下当看客。 “停!你们以为吃酒席啊,还挑肥拣瘦。” 施全瞟了一眼众人,没好气地说道:“你们别以为留在割踏寨就很轻松,指不定比去清远还难。割踏寨的重要性想必不用我多说,你们都明白,西夏人岂能善罢甘休。这个地方既然占了,咱们就没有再丢掉的道理,守住割踏寨绝对是大功一件。” “反正我要去清远。”高凯又嘟囔了一句。 施全看着大伙儿脸上的老大不愿意,觉着有些为难,心里想了想,突然有了个主意,“你们都要去清远,可割踏寨干系重大必须留人戌守,这样吧,就看你们自己争气不争气,抓阄决定。” “好!就抓阄。”高凯第一个跳了起来,问道:“怎么个抓法?” “就你心急。” 施全白了一眼高凯,随即让人取来了空坛子和纸笔,在五张纸上写了四个“去”一个“留”,然后折成一般模样大小的纸团,一股脑儿扔到坛子里,拿手在坛子里头搅了搅,又抱着坛子左右上下晃了晃,最后“砰”的一声放在了桌上。 “抽了先捏着,待会儿一起打开,谁先来?” 高凯、宋义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大乐意第一个抓。 “高凯,你不是抢着要去清远吗。”施全怼道:“怎么,抓个阄就怕了?” “谁,谁怕了!我先就我先!” 高凯窜到了桌前,死死地盯着坛子,好像要把坛子看透一般。 “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 他有些紧张地搓着手,嘴里念念有词,看来也是个有能耐的,还能做法。 “磨蹭个啥,快点吧。” 施全白了一眼高凯,神棍也是你能当的? 那可是相公的专利。 高凯撇了下嘴,右手伸到了坛子里,捣鼓了半天,才在施全“凌厉”的眼神抓出一个纸团,紧紧地捏在了手里。 “哼,下一个。” 有了带头的,其他人就没啥好犹豫的,依次从坛子里抓了一个纸团捏在手里。 “好了,都一齐打开看看吧。” 施全话一落,众人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手心里的纸团。 “哈哈,我去!”宋义大笑着叫了起来。 “哈哈,我也去!” “哈哈,我也去!” “哈哈,我也是去!” 施全一听,乐了,四个都去,就剩高凯一个没吱声,便问道:“高凯啊,你去不去啊。” 高凯垮着脸,懊丧地恨不得把手里的纸团给吃了,听施全这么一问,就像个赌气的小孩子把头一别,不言语。 “嘿嘿,愿赌服输。”施全笑道:“老天爷都这么安排,那就没办法了。” “高凯,你好好留下看家啊。”宋义扬了扬手中的纸条,得意地放在了施全的跟前。 “你!”高凯瞪了一眼宋义,气得要爆肝! “嘿嘿,别不服气,手气也是一种实力。”萧良和来一记神补刀。 高凯面红耳赤、气喘如牛,气得要爆头! “你们四个赶紧滚蛋!”施全骂道:“高凯留下,我重要的事情要交待你。” “嘿嘿……”几个人放下纸条,一溜烟地跑了个没影。 “唉……” 高凯叹了一口气,脑袋瓜子耷拉了下来。 …… “种帅。” “你们来啦,坐吧。”种彦崮抬起头,放下了手中的书札,招呼费通、何正洪几人落座。 “种帅,是不是施将军那里有消息了?” 种彦崮摇了摇头,“尚无消息,不过既然我已定下时日,想必他那边也该差不多了。” “是不是先等施将军那边的消息。”何正洪建议道:“万一施将军那边尚未得手,我孤军出击,恐怕……。” 种彦崮摆了摆手,打断了何正洪,说道:“等不得。施将军十万精兵对付西夏十万驽兵,不敢说易如反掌,取胜却是绝无问题。赏移口到清远军城不足百里,若任得敬得到消息必然远遁,我若在此坐等,岂不贻误战机。况且施全大军得手后肯定不会耽搁,我若失期,施全孤军倒悬在外,岂不危哉。” 何正洪听种彦崮这么一分析,顿觉有十分道理,欠身道:“是末将思虑不周。” 种彦崮笑了笑,“不妨事。用兵是当持重,但切不可一味持重,当徐则徐,当疾则疾。战机稍纵即逝,有时候就该兵贵机速,如长枪直刺,果断决绝,切不可拖泥带水。” “末将受教了。” “种帅,那咱们何时出兵?”费通比何正洪急进,心里巴不得早些出兵。 “任得敬用兵老辣,定然会严加防备,且敌众我寡,想攻其不备搞夜袭什么的,几乎没有可能。” 种彦崮道:“眼下只能是堂而皇之,摆下阵势,来个硬碰硬。任得敬自视甚高,兵力又数倍于我,肯定乐见我们送上门去。我看,就明日卯时出兵,你们各自回营抓紧备战。” “遵令。” “各军切莫大意。”种彦崮叮嘱道:“任得敬手握三十万精兵,特别是铁鹞子和泼喜军对我威胁极大,各军需认真准备,不可马虎。” “是!” 当日银州之战,种彦崮他们就吃了泼喜军的暗亏,后来才倒逼叶治给炮组装上了木制防护,又搞出了爆燃弹,这前车之鉴可不能忘记,要不然学费就白交了。 清平关和清远军城都在白马川河谷。 白马川自北往南汇入泾河,白马川河谷的地形与葫芦川河谷差不多,只是没有葫芦川河谷那般宽阔。 由于河谷较窄,任得敬大军的营寨在河谷里绵延十余里,宛如一条长蛇。 这对种彦崮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因为火炮的打击纵深有限,只能覆盖小部分的区域,很难对任得敬的大军造成重大杀伤。 不过窄也有窄的好处,起码在一定时间段内对任得敬的人数优势起到了抵消的作用,就像一个水池和一个水桶,出水口一样大的情况下,单位时间内出水量也是相当的。 任得敬放出的巡骑和斥候很多,大军在出清平关不久就被西夏的侦骑远远地盯着,像一群蝇虫一般让人生厌。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七十六章 一局定输赢 “种帅,怎么办?” “任得敬很快就会得知我军动向,他不会坐视不理的,定会派军截击。”种彦崮蹙着眉头,令道:“全军全速前进,要在西夏派兵拦截前抢到请远城十里内。你派些人,去把西夏斥候赶远些,像个吊脚鬼似的。” 种彦崮可不想攻城战变成半道上的拉锯战,他耗不起。 “呜呜呜……” 随着急促的号角声响起,将士们都一路小跑了起来,河谷里蛇行的队伍明显加快了速度。 种彦崮的队伍也有些奇怪,最前头的居然是一辆辆独轮车。几个兵士推着一辆车,飞快在河谷中前行,车上放的不是什么粮草辎重,而是一面面长盾。 这是什么骚操作? 嫌累偷懒? 旌旗猎猎惊飞羽,关山飞度悍刀行! “快到了,让将士们再加把劲……” “呜…呜……,呜…呜……” 就在种彦崮说话间,前方骤然响起了示警声。 “停!” “报!……” 数十骑快马如河谷间呼啸而过的北风,几个呼吸就冲到了眼前,“大帅,西夏轻骑杀到。” “列阵!迎战!”种彦崮果断地下达了迎战命令。 在队伍排头的车队闻令,迅速地从车上卸下长盾,又把一辆辆独轮车翻倒在地,瞬间一道堤坝就横亘在河谷里。 原来是这样的骚操作! 不得不说这个法子简单、有效,瞬间让防御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车墙之后是手持长盾的枪步兵,一根根长枪闪着寒光挺刺,就等着穿串。 细看之下,我擦,枪头居然是三棱军刺! 那极致的线条、那饥渴的凹槽,看着就让人发抖,扎在身上又会是什么滋味啊! 这肯定又是叶神棍的杰作,不得不赞一声好枪头! 枪盾之后是步兵防线,五人一组,两名刀斧手、两名弓箭手、一名投弹手。 三道防线之后便是炮营,绝对的大杀器和胜负手。 炮营刚刚掉头驻好锄,河谷里已蹄声雷动,千军万马动地而来。 “各炮组动作快!”炮营统领窦保吼道:“瞄准了就给我狠狠地打!” 炮组动作麻溜,反应不可谓不快,可马蹄子更快,等第一声炮轰隆隆响起时,西夏轻骑的前锋已杀到三百步内。 火炮射程有限制,覆盖有盲区,三百步内的距离有点让人捉急。 “他奶奶个腿。”窦保当机立断,大吼道:“第一炮队向前,爆燃弹给我平射!” 第一炮队闻令,急忙起锄,一大帮子士兵合力将火炮往前推。 把火炮顶到最前面,炮口调平,来个当头炮也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此时两军已经交手,军阵中万箭齐发,西夏轻骑也毫不示弱,充分展现了他们的娴熟的骑射功夫。 双方你来我往,一时间漫天箭雨,卷起千堆血。 “他娘的,包子!好了没有!”焦急难耐的窦保冲第一炮队队将包遊吼了起来。 “好了,老大!”包遊朝身后挥了挥手,恶狠狠地喊道:“炸他娘的!” “轰轰轰……!” 第一炮队的火炮终于发出了高亢嘹亮的歌唱,单调重复的音符竟如此美妙,让人迷醉。 …… 西夏轻骑来的快,去的也快,一看苗头不对,事不可为,立马掉头就溜,丝毫不拖泥带水。 第一次“亲密接触”,证明种彦崮他们的准备是精准高效的,车墙堵死了骑兵高速冲击的道路,等于剥夺了西夏人最大的优势。 失去冲击力的骑兵在步兵面前就是活靶子,西夏人也知机,根本不敢靠近车墙,只在促狭的河谷里跑着马打着转放着箭。 而第一炮队前出后迸发出来的极度“热情”,直接浇灭了西夏人继续玩下去的念头。 “继续进军!” 此时离清远军城已不足十里,必须快马加鞭、抢占阵地。 今日也必须和任得敬分出个你我高低来,要不然天一黑,就会很麻烦。 …… “大哥,现在怎么办?”望着四五里外不断朝清远城涌来的大军,任得聪有些不淡定了。 任得敬面沉似水,当得到奏报种彦崮大军主动来攻时,他着实吃了一惊,心中更是惊疑不定。 是什么事情让种彦崮有了胆气转守为攻? 难道金兀术败了? 又或者是细封捺浪那里出了问题? 事情反常必有妖,任得敬心头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不祥预感,可又找不到头绪。 他强行收拾了下心情,当下令道:“没罗埋布、妹勒,你二人各领三万人马、一百架泼喜军入山,从两翼攻击,速去!” “得令!” “浪讹遇移、理奴。” “在!” “你二人领兵六万,趁他们立足未稳从正面突击。” 任得敬盯着还在继续急行军的队伍,叮嘱道:“务必死死缠住敌军,速速去吧。” “得令!” “隈才浪罗。” “在!” “你速派人去赏移口,看看细封捺浪那边如何,若有消息火速来报。” “是。” 虽然任得敬觉得种彦崮如此明目张胆地前来攻城,必有所恃,不过与其等着挨炮,还不如主动出击,抢占先机。 既然种彦崮想一局定输赢,任得敬觉得自己也没必要怕他,总得厮杀过一场才知道谁高谁低。 “大哥,敌军炮火凶猛,咱们是不是先避一避?” 任得恭看着越来越近的敌军,小声的在任得敬耳边提醒了一句。 任得敬盯了一眼自己的弟弟,不悦道:“将士不避锋矢、浴血厮杀,身为主帅岂可轻动。” 被老大批了一句,任得恭悻悻而再不敢多言,心里却觉得委屈,难道你忘了骨勒屈罗和真埋太是怎么死的吗。 就在任得恭腹诽之时,浪讹遇移和理奴两员大将已经点齐本部兵马杀了出去。 “呜…呜……,呜…呜……”示警声再次在河谷里响起。 “列阵,迎敌!” 种彦崮心里还是很佩服任得敬的,知机、果决、狠辣,总是能在关键的时刻做出正确的抉择。 车墙很快再次横亘在河谷里,士兵们再次严阵以待,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窦保直接把两个炮队顶到了最前面。 示警声就像是报幕,随着大战帷幕的拉开,河谷里骤然间变得无比热闹。 炮声隆隆、杀声震天! 步跋子悍勇无匹,冒着炮火和箭矢不顾性命地冲杀过来。 夹杂在人群中的泼喜军居然学会了新技能,骆驼一边行进一边发射着飞石,有力地回应着炮火的轰鸣。 不断有人倒下,不断有人涌来! “各炮组先解决投石机,用爆燃弹!” 窦保见有火油腾空飞来,有些焦急地吼道:“一定要将投石机压回去!” 网再密,也总有漏网之鱼,鱼儿够多的话甚至可以冲破渔网。 火炮声嘶力竭地怒吼着,在河谷里爆起一朵朵炽烈的火团,可饶是如此,仍有大量步跋子杀到了百步之内,短兵相接已不可免。 幸好一开始就有两个炮队前出顶在最前面,对阻滞敌军的冲锋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但两个炮队不足以封锁整个河谷,大量的步跋子从炮队的盲区杀上来,特别是河谷边缘两侧,漏网之鱼已冲到了车墙外,手雷的炸响已开始迎合火炮的轰鸣。 种彦崮面色冷峻地盯着战场,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他抽出别在腰间的“千里眼”,仔细往清远城方向看去。 清远城上人影绰绰也盯着这边看,但看不真切面容,城外河谷里营帐连绵不绝,很多兵士在奔跑忙活着。 “嗯?” 种彦崮眉头一皱,望远镜在扫视中,一个一闪而过的画面引起了他的注意。 种彦崮重新将视线聚焦到了那个点上,这是清远城右侧的山峦,刚才镜头里好像有个东西一闪而过。 “嗯!” 种彦崮被镜头里一闪而过的东西惊住了,那是一根移动的木棍,顶端还有个圆盘似的东西,种彦崮又将视线对准了战场上的投石机。 我擦,这个老阴逼! 幸好老子有“千里眼”,要不然着了你的道都不知道。 种彦崮当下大喝道:“刘进、于庆峰!” “种帅!” “你二人即刻带本部人马上山!”种彦崮指了指河谷两侧的山包包,吼道:“挡住西夏人,护住两翼,快去!”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七十七章 死磕到底 刘进、于庆峰一听,瞬间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二话不说甩开马缰各自领命而去。 白马川河谷地域促狭,宽不过百余步,而且此地已是黄土高原边缘地带,这一带的山峦都是些和缓的山包包,大炮费点劲都能搞到山头上去,更何况是两条腿的人和四条腿的骆驼。 老天爷也算是挺照顾小种的,要是没有那惊鸿一瞥,让泼喜军偷到两翼,躲在山包背面一通乱射,那还真的会很狼狈,甚至会决定整个战局的胜负。 刘进、于庆峰一马当先,带着本部人马如汹涌的蚁潮,拼命地朝两边的山头爬去。 “咕噜吉拉!” 刘进和于庆峰终究还是慢了一步,两侧山头上先冒出来是西夏人,他们叽里呱啦的就杀了下来。 “他娘的,弟兄们,杀啊!”刘进手持大朴刀,如猛虎下山一般杀了上去。 仰攻吃亏,不过刘进他们离山头也就几步之遥,不至于太被动,而且兜里还有手雷,实在不行就炸他娘的。 “轰轰轰……” 两侧山头上陆续响起了爆炸声。 手雷还是很管用的,立足未稳的西夏人没一会儿工夫就被压了下去,刘进和于庆峰所部先后成功控制了两侧制高点,建立起了阻击阵地,护住了两翼。 你有你的震天雷,我有我的泼喜军。 驼峰投石机“呼呼”地拼命向山头投射着飞石,一时间刘进他们被砸的几乎抬不起头来,而刚被撵下去的步跋子又趁机卷土重来。 “他娘的!”刘进躲在盾牌下,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飞石砸在盾牌上,手臂都被震的生疼,投石机又离得远,震天雷鞭长莫及,刘进一时间真拿它没办法。 “窦保!窦保!”一直密切关注两翼的种彦崮看到了山头上的窘状,大声吼道:“过来!” “种帅,咋啦?”炸红眼的窦保闻声跑了过来。 种彦崮指着左右山头,令道:“两边各拉一个炮队上去,把西夏人的投石机给毁了!” 窦保往山上一瞧,秒懂! “第九炮队,速去支援刘将军!”窦保吼道:“第十炮队,支援于将军,种帅有令,一定要把投石机给毁了!” “是!” 两个炮队得令,迅速地起锄架马,队伍中有涌出数百名军士,往炮架上栓绳子,就这样马拉人拽又是推的,将大炮往山头上运。 此刻,人多力量大这句话得到了完美的诠释。 约莫一刻来钟,两个炮队的火炮悉数被拉上了山头。 又过了半刻来钟,山头上总算响起了隆隆的炮声,而飞石雨也随之变得稀稀落落,不大会儿工夫就彻底没了动静。 见两翼彻底控制了局面,种彦崮半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正面攻防战。 正面厮杀极其惨烈。 车墙前的河谷里尸横遍野,特别是车墙一线,尸陈相积,让人不寒而栗。 步撵子发疯了一样死攻不退,好几次都杀过了车墙,还好车墙后的防线经受住了考验。 “大哥,怎么办?”任得聪一脸焦急地问道:“是不是先退下来,伤亡太大了。” 两翼被卡死,正面进攻又迟迟打不开局面,这么惨重的伤亡代价让人看着肉痛。 任得敬的脸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两下,还是慢了半步,可就这么撤下来,既不甘心也不能啊。 退下来怎么办? 窝在大营里挨炮? “大哥。”任得恭又低声提醒了一下。 任得敬听了有点来气,恼怒地训道:“退?怎么退!让他们站稳了脚跟,咱们缩在营里任他们炮火宰割吗!这和引颈就戮有什么区别!真是愚蠢之见!” 任得聪心有不忿,辩道:“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伤亡太大了。” 任得敬瞪了一眼任得聪,道:“妇人之仁!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退下来就前功尽毁,现在就看谁先顶不住!他们炮火再强,也有打光的时候,怕什么!” “细母屈勿、李讹岩名!” “在!” “你们上,把浪讹遇移、理奴替下来!”任得敬阴着脸道:“莫要惜力!” 细母屈勿、李讹岩名一凛,忙躬身应道:“遵令!” 任得敬是铁了心的要死磕到底。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 你种彦崮猛是猛,可照样也死人,我方惨归惨,可人多,就这么耗下去,看谁先吃不消。 而且咱也不是没机会,只要杀到车墙十步内,你的火器也只能干瞪眼,要是让我打开缺口,老子碾死你狗日的。 种彦崮可不知道任得敬有如此精彩的心理活动,他只看到清远城又涌出无数人马,抢钱似的朝河谷里杀来。 “这是不打算过年了啊。”种彦崮喃喃自语道:“他娘的,要死磕,老子奉陪。” “程喜!” “在!” “你去把费通换下来喘口气,他娘的,西夏人又来一波,注意河谷两侧的防御!” 费通的前军顶在最前面,刚才一番恶战,损耗不小,再不换下来,估计得被打残了。 “是!”程喜当了这么久的看客,早就按捺不住。 现在种彦崮手里的五军已经动用了四军,只剩何正洪的中军没有上场,底牌不多啦,这仗不好打啊。 “窦保!窦保!” “种帅,又咋啦?” “弹药还有多少?”种彦崮感到了一丝危机感,先要看看还有多少家当。 “嗯…,还有六成多点吧。” “六成?!” 种彦崮有点懵,这个败家玩意儿,这才多久,就耗了近四成的弹药,后面的仗还怎么打! “种帅,有啥问题吗?” 种彦崮嘴上又不好说他败家,这仗打到这个份上,不该省的还是不能省,该打的炮还是得打足。 “没事了,去吧。”种彦崮摆了摆手,“给我瞅准了再放炮,千万别放空炮!” “嘿嘿。”窦保笑道:“种帅放心,每炮都不空!” 赶紧滚蛋!烦人! 家当都被你败光了! 不大一会儿,河谷里的炮声又比刚才雀跃了三分! 不是窦保不知道勤俭持家,而是新一波敌人来的太猛,必须得干!往死里干! 过不过年的,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人没死钱花完总比人没了钱还在强。 “加强两侧炮火!”窦保指挥若素,大吼道:“都瞅准了打,可劲造!别给老子省弹药!” 猛人就是猛人,河谷里遍地开花。 每传来一声炮响,任得敬的眼角就微不可察地一抽,脸色就更阴沉一分。 “报……!!!” 身后突然响起的焦灼声音着实让任得敬心肝一颤。 任得敬转身一看,只见一个帐下亲卫领着一个衣裳褴褛一脸狼狈的士兵候在那里。 任得敬心中不祥的预感突然不可遏止的涌了上来,他皱了皱眉头,问道“何事?” “启禀元帅,”亲卫稍嗝了一下,指着身后的兵士道:“他是赏移口来的,有万分紧急军情禀报。” 任得敬盯了一眼那个兵士,问道:“赏移口情况如何?” “大、大元帅,赏移口和割踏寨都、都丢了!” “什么?!”任得敬再也无法淡定,怒目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快说!” 被任得敬一瞪,兵士扑通跪了下来,低着头道:“昨夜敌军前来偷袭,我军大败,死伤无数,赏移口和割踏寨都被敌军给占了。” “细封捺浪呢!” “细封元帅死活不知,队伍都被打散了,小的怕敌军再来偷袭清远,特来禀告大元帅。” 真特么见了鬼了,怕啥来啥。 像是被当头敲了一闷棍的任得敬,半天没吭气。 “……嗯,你做的不错,下去吧。”好半会儿,才恢复镇定和冷漠的任得敬摆了摆手。 “小人告退。” “大哥,怎么办?” 任得聪和任得恭齐刷刷地问道,细封捺浪兵败的消息不单是给任得敬来了一棍,在场的所有人全懵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七十八章 残酷的现实 一干将领都焦急地看着任得敬,等着他下决定。 任得敬已经做过坏打算,可没想到现实比他设想的还要残酷,而且让人如此措手不及。 现在除了及时止损,还能怎么办? 任得敬心里自嘲地笑了笑,要说之前胜负是五五之数,现在是丝毫没有机会了。 “鸣金收兵。”任得敬无奈地叹了口气,吩咐道:“让细母屈勿他们都退下来吧。” “各军火速整顿人马,半个时辰内必须离营,撤回静塞军司。” “是。” “细母嵬名!” “在。” “你部人马殿后,掩护大军撤退!” “遵令!” “得聪、得恭,你二人与我留下,让大军先行撤离。” “不可啊,元帅!”细母嵬名叫了起来,“这里有末将留下就行了,您还是率大军先返回韦州吧。” “是啊,元帅。” “大哥,此地危如累卵,你是三军主帅,切不可以身犯险呐。”任得聪虽然怕他大哥,但这个时候该说的还是得说。 “帅旗不动,将士心安。” 任得敬瞪了一眼任得聪,“我身为主帅岂能先将士而走,无需多言,各军速速领命,若再延误,军法无情!” 见任得敬意决,众人只得领命而去。 “呜、呜、呜……,呜、呜、呜……” 牛角号在清远军城头吹响,有些凄惶的号角声瞬间将任得敬的思绪拉回到了半年前的银州城。 当日他在银州城外,今日他在清远城内,可不管在城内还是在城外,最后败走的都是自己。 何其相似的情景,何其相同的结果,任得敬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难道是天意? 随着西夏兵马的退走,河谷里迅速寂静了下来。 …… “种帅,追不追?”何正洪有些蠢蠢欲动。 “穷寇莫追。”种彦崮看着清远城的忙乱,蹙眉道:“先让将士们喘口气,咱们伤亡也不算小,缓过劲了再攻城不迟。” 西夏人生猛,各个搞得自己好像有九条命似的,让费通的前军吃了不少苦头。 “种帅,施将军今日能赶到吗?”何正洪有点担心地问道:“现在都已午时中了,应龙军要是赶不及,咱们还得早做打算啊。” 种彦崮望了望请远城以北的方向,沉默了一会儿,“时间还早,我相信施将军一定会如期赶到。不过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咱们是要先有所准备。” “去叫刘将军和于将军来见我!” “是。” 种彦崮端起望远镜又使劲地瞄了起来,他现在最想看到的画面就是突然间传来三声追魂炮响,斜里杀出千军万马,为首的正是威风凛凛的施大将军,直杀得敌军心胆俱寒、哭爹喊娘! 嘿嘿,那画面,想想都美! 嗯? 真有千军万马? 种彦崮一愣,望远镜急忙找准了方向。 我去!真有人马! 不过不是从斜里杀出,也不见威风凛凛的施大将军领头,而是西夏的轻骑源源不断地从清远城里冒了出来。 “呜呜呜……” 种彦崮心里刚骂了句娘,示警声便又响彻了河谷。 “他娘的,真要跟老子死磕到底啊。”种彦崮恨得牙痒,大吼道:“迎战!” 刚歇下来喘气的将士又进入了高度紧张的临战状态,可让大伙儿意外的是,等了半晌却不见涌出城外的西夏骑兵发起攻击。 密密麻麻的西夏军马就静静地杵在那儿,跟木桩子似的,盯着这边看。 几个意思? 怕了?怂了?就这样干瞪眼? “种帅,西夏人有点反常啊。”何正洪摸着下巴的胡茬子,猜疑道:“是不是有什么幺蛾子?” 种彦崮一时也摸不着什么头绪,叮嘱道:“让弟兄们盯着点,他娘的,任得敬有点邪乎,别一不小心着了他的道。” 在种彦崮他们心里,任得敬已完全和老狐狸划上了等号,事事都得小心提防。 就这样两军隔空干瞪眼,瞪了大半个时辰。 种彦崮他们被搞得神经紧张兮兮,你干脆再来厮杀一场啊,磨磨唧唧个锤子。 “种帅,不对劲啊。”何正洪疑心病更重了,“这都大半个时辰了,光打雷不下雨,西夏人是不是想溜,才故意在此虚张声势的?” 种彦崮眉头一锁,眼中渐亮,当即道:“老何,你率军出击薄其阵,试探一下。” “是!” “窦保!窦保!” “哎,种帅,又咋咧?”窦保闻声跑了过来,嘴里啃着大饼,问道:“是不是要打炮?” “嗯,”种彦崮指了指请远城,道:“请远城够得着吗,放几炮试试,给中军开开路,总感觉西夏人有点不对劲。” 窦保估了估请远城的距离,点头道:“加点发射药,估计没问题,就是够不到,吓吓这般龟儿子总可以的。” “好,赶紧去吧。” “好嘞!” 窦保一脸满足地跑回了炮营阵地,一听要打炮,正在吃饭休息的炮手开心地进入了岗位,一门门大炮高傲的头颅翘得半天高,就等着窦保发令。 “各炮队慢着点,别浪费弹药。”窦保叮嘱了一句,手中旗子一挥,吼道:“预备,放!” 炮声不紧不慢地重新响起,不过四、五里的距离确实有些吃力,绝大部分炮弹都差了那么一丢丢。 虽然伤不到,可那骇人的爆炸却立刻引起了西夏骑兵的慌乱,很多战马不受控制的躁动起来。 “大哥,该走了!”任得聪一脸焦急地催促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任得敬看着河谷里不断逼近的人马,摩挲着斑驳的城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叹道:“清远军城,一百多年了,没想到丢在我的手上,走。” “呜、呜、呜……,呜、呜、呜……” 撤兵的号角声再次响起,早已躁动不安的西夏骑兵纷纷掉转马头,在隆隆炮声的欢送下,迅速消失在河谷的尽头……。 …… “宋义,前面是清远军城吗?” 透过望远镜看着城头飘扬的白虎旗,施全感觉有点懵,以为走错地方了。 “没错,大将军,就是清远城。” “那你看看城头的旗子。”施全把望远镜递给了宋义。 宋义端起望远镜瞄了几个来回,突然失声惊呼了起来:“白虎旗!” “让我看看!”萧良和一把夺过望远镜瞄了又瞄,难以置信地叫道:“我滴个乖乖,真是白虎旗!” “宋义,派几个人去瞧瞧。” 确认是白虎旗,施全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会种彦崮自己就把任得敬三十万大军给收拾了吧。 “好嘞。” 宋义应了一声,刚想支使斥候前去探听消息,结果山坳里就传来了“嘚嘚”的马蹄声。 “戒备!” “大将军!施大将军!” 进入视线的数骑一边策马,一边大声高呼。 “是自己人!”手持望远镜的萧良和叫了起来。 “大将军!…吁……”来骑在十步外停了下来,为首的一人禀道:“大将军,我等乃种帅帐下,种帅让我等前来迎候大将军。” “种帅呢?” “种帅刚入城呢。” 哈,还真是! “好!”施全大喜道:“咱们入城!” …… “种帅!我来迟了,恕罪恕罪!” “唉,施将军何出此言。”种彦崮笑道:“不是你来晚了,是任得敬跑得太快了,哈哈……” “哈哈……,也是。”施全憾道:“让此獠给跑了,真是可惜。” “嗯,任得敬是个劲敌啊。”种彦崮叹道:“用兵果决狠辣,又极为狡猾,这么好的机会,还是让他给跑了。” “总还有机会的。” 施全道:“此次作战咱们算是大获全胜了,特别是拿下清远军城,这可是了不得的战果。自太宗时起,清远军城就为西夏所据,至今一百三十余载,期间屡次用兵皆不可复,如今种帅收复铁关,有大功于国家,功业直追先祖,可喜可贺!” “呵呵,施将军,你就别夸我了。” 种彦崮谦逊地摆摆手,道:“论功劳,你歼敌十万,破赏移口割踏寨,这才是大功劳,我和你比起来,差远喽。” “哈哈……不值一提,不值一提。”施全笑道:“种帅真是愧煞我也,愧煞我也。” 可以了,再吹下去,牛皮都要破了! “种帅,如今西夏已退,咱们是不是回军京兆?” “施将军以为呢?” “我啊,”施全顿了顿,道:“我是想走又不敢走。” “噢,愿闻其详。” “西夏虽已败兵,但尚有一战之力。西夏多诈,我担心咱们前脚一走,他们后脚就卷土重来,若清远军城、赏移口、割踏寨得而复失的话,咱们这一趟可就白忙活了。” 种彦崮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清远城、赏移口、割踏寨乃西夏门户,关系到今后对夏征战大局,无论如何都得握在自己手里,绝不可得而复失。如今南线已无反顾之忧,金兀术败亡也是迟早的事,我们想咱们还是先留在北地,好生经营,待大局已定,再作区处不迟。” “嗯,我也是这个意思。”施全赞同道:“西夏人定不会善罢甘休,咱们如今的第一要务就是加固城防,以备西夏反扑。我明日就回赏移口,赏移口城寨几乎半毁,需尽快修缮,割踏寨只有高凯一军,而任得敬又未远遁,不得不防。” “好。如有消息速差人告我,如今清远与赏移口连成一气,无需再绕道环庆,如此也能及时照应。” “嗯。”施全颔首道:“你我首尾相应,也不怕任得敬耍什么奸谋。”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七十九章 风继续吹 “废物!” 怒不可遏的赵构狠狠地将手中曜变盏摔了个稀巴烂,骂道:“通通都是废物!” 帝王盛怒,秦桧和李文会吓得伏地跪倒,屏息敛声,不敢有半点动弹。 “官家,息怒。” 尽职尽责的邝珣一边小心劝解,一边收拾起着地上的碎片。 唉,这可是赵构最钟爱的曜变天目啊,平时把玩摩挲、珍爱备至,现在说砸就砸了。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手下。 也难怪赵构把帝王的沉敛和养气抛得一干二净,碰到田师中这样的猪头,佛爷也得发火。 发泄了内心的愤怒,赵构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一屁股坐回了交椅上,旋即又被惊恐和绝望淹没。 赵构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他感觉自己难受地快要无法呼吸,内心中的恐惧和煎熬甚至比当年被苗傅、刘正彦二人软禁在显忠寺时还要噬人。 这还怎么玩? 十二万大军,十万倒戈,帝国的大厦是不是真要塌了? 赵构不敢继续往下想。 “陛下,要尽快将此消息告知兀术元帅。”内心同样瑟瑟发抖的秦桧硬着头皮道。 “秦相,你觉得现在知会兀术还有用吗。” 从来没有在这种场合发表过意见的邝珣终于忍不住冷声怼道:“恐怕兀术此时已兵败身死。” “你!”秦桧被胆大包天的邝珣怼的面红耳赤,“大伴,你这是何意,难不成你还希望兀术兵败不成!” “哼,秦相,你也不必在此大扣帽子。”邝珣冷笑道:“谁人忠心,谁人误国,陛下自有圣断。” “大胆!”秦桧低声喝道:“你一介阉奴,焉敢如此妄议朝政!” “陛下,”旋即秦桧又一脸冤屈,悲愤欲泣道:“老臣对陛下之忠心,天地可鉴啊!” 刚刚有点冷静下来的赵构又被秦桧这个戏精搞得烦躁无比,不由怒喝道:“够了!都给我退下!!” …… “娘,您找我。” “熺儿,你爹自下朝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刚才我让增叔去叫他,也被他赶出来了,我担心你爹爹有什么事,你过去看看。” “是,娘。”秦熺应了一声,便往去书房找秦桧。 一路上心里不免猜测,自己这个便宜老爹可从没这样子过,是不是真摊上什么大事了? “父亲。”秦熺站在书房门外,恭谨地喊了一句,“孩儿能进来吗?” “进来吧。”好一会儿,书房里才传出秦桧疲倦的声音。 秦熺轻轻地推开门,暮色已临书房里有些昏暗,秦桧靠坐在交椅上,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父亲,要不要孩儿把灯点上。” “嗯。” 秦熺小心翼翼地点上灯,书房里亮堂了许多,他窥了一眼秦桧,恭敬地站着问道:“父亲可有什么心事?” “坐下吧。” 秦熺对他老头子怕的要死,闻声板板正正地坐了下来,一脸恭色,等着秦桧发话。 “熺儿,我们秦家恐有不虞之祸。” “什么?!” 秦熺被秦桧冷不丁来的这么一句吓得跳了起来,忙问道:“父亲何出此言?” “坐下。”秦桧不悦地训道:“跟了说了多少次,每临大事需静气,都忘了吗。” “是,孩儿知错了。”紧张的秦熺一下子就被搞出汗来。 “唉,”秦桧叹道:“你也莫怪为父严厉,遇事最忌心浮气躁,你切要谨记。” “是,孩儿一定铭刻于心。父亲刚才说不虞之祸,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今日得到鄂州御前胜捷军统制赵秉渊密报,鄂州御前兵马大部在商州临阵倒戈,田师中当场身死,牛皋正着领叛军取道西京,前往潼关夹击兀术大王,恐怕兀术大王此次凶多吉少。” “啊!” 秦熺的脑瓜子像是被狠狠地捶了一记,嗡嗡作响。 他们秦家和金兀术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难怪秦桧说有不虞之祸。 “父亲,那咱们要赶紧告知兀术大王啊。” “唉,恐怕为时已晚。”秦桧叹道:“赵秉渊的密报是十几日前发出,咱们再怎么赶,怕是也赶不及了。” 秦熺一时间有点慌,突然像是抓住了根救命稻草,道:“父亲,不是还有西夏人吗?” “哼,西夏。”秦桧冷笑道:“西夏人狡猾多诈、唯利是图,你真以为他们能靠得住?所谓联结西夏,只不过是为了坚陛下之心,我从没指望他们能乖乖出力。” 这你就错了,人家是想出力的。 “这,这可如何是好。” 金兀术一倒,他们秦家就得跟着失势,搞不好还得被搬出来当替罪羊,需知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一直是赵构的拿手好戏啊。 “唉……。” 秦桧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这是他老秦家真正的生死危机,当年他因“南人归南、北人归北”被罢职那会儿还没这么头痛过,毕竟那时候他的主子还硬码着呢。 无解啊,真的想不出办法了。 “此事莫让任何人知晓,以免家宅不安。”秦桧告诫道:“明日我去求见陛下,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在秦桧的心里,还是抱有一丝希冀的。 只要他和赵构紧紧的捆绑在一起,即便他的主子垮台,赵构也不会对他下手。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让赵构将他和自己切割开来,他还得使出他的忽悠神功,找个替罪羊。 至于替罪羊,秦桧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 第二天,秦桧“如愿以偿”地见到了赵构。 两只熊猫眼见面颇为尴尬,秦桧的待遇也直线下降,不光没了座位,而且跪下行礼后,赵构愣是没说平身。 跪着就跪着,幸好大冬天穿的厚,跪久点膝盖也不痛。 赵构一直抿着嘴没吭气,眼睛里满是漠然和冰冷,好像前面跪着的就是一条狗。 “陛下。”尽管心中不安,秦桧还是得开口,“局势未必会糟糕,此战胜负尚未可知。” 忽悠,接着忽悠。 赵构冷冷地盯了一眼秦桧,麻蛋,要是真出什么事情,老子先拔了你的皮! “陛下,兀术有五十万大军,铁骑二十万,岂是如此好相与的。” 秦桧鼓起三寸不烂之舌,继续忽悠道:“而且西夏四十万大军正陈兵北地,他叶治纵有通天彻地之能,岂能轻易相抗百万虎狼之师?” 赵构还是没吭气,冷冷看着秦桧卖力表演。 “牛皋虽叛,但四川宣抚司尚有十万精兵可用,吴璘乃军中宿将,善用奇兵,定能打开局面。” 宫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吹,继续吹。 哼,吴璘? 他那几万人马估计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见赵构一直冒着冷气不吭声,秦桧心中惶惶,于是再打出了悲情牌,几乎声泪俱下地叩首道:“陛下!老臣无能误君,请陛下治罪!” 嘭嘭嘭,居然真的有声音,这是要在脑门上画太阳? “哼!” 秦桧心中一喜,麻蛋,就怕你不吭气。 “起来吧。”赵构冷冷地问道:“别般不说,朕就问你,若事情荼蘼不可收拾,该当如何?” 赵构岂是那么好忽悠的,整那么多没用的干啥,一句话,这个屁股怎么擦,这个锅谁来背。 “那老臣就一死以谢天下!” 秦桧抹了抹眼角,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我太难了! 哼,以死谢天下,死了,都算便宜你。 赵构有些厌恶看着秦桧演戏,毫不客气地质问道:“一死以谢天下,于事何补?” 额,秦桧被赵构怼的不轻,苦情牌都不好使了? 几颗汗珠不知不知觉从额头冒了出来。 “拟旨,荆南府知府刘锜任鄂州御前诸营都统制,着于荆湖路募兵十万,并听节制。” 秦桧微微一愣,原来赵构心里已经有了定计。 当年韩世忠、张俊、岳飞三大镇罢兵时,刘锜也被罢了军权,改任为荆南府知府。 现在事情不妙,赵构终于想起了刘锜的好。 “遵旨。” “福建路马步军副都总管王贵革职,即刻押解来京。” 秦桧心中一惊,这,这是要卸磨杀驴了? 秦桧还没消化,赵构又抛来了一个更大的惊喜,“布告天下,追复岳飞、张宪原官,访求遗骸,以礼改葬,家属赦回,还与田产,子弟特与录用。”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八十章 我本将心比明月 秦桧听得傻住了,怕什么来什么。 岳飞“莫须有”的铁案是他秦桧一手操办的,现在给岳飞翻案,说明了什么? 下一步是不是就轮到他秦桧了? 看来赵构早就想好了对策,一面重新启用刘锜掌兵,捍蔽荆湖,以备不虞;另一面处置王贵、给岳飞平反,则是为了做给叶治和天下人看。 秦桧毫不怀疑,若是形势再恶化,赵构会毫不犹豫地拿他开刀,对帝王而言,没有什么东西什么人是不可以牺牲的。 秦桧极力稳住动荡的心神和微微发颤的双腿,哀声道:“陛下,岳飞谋反是证据确凿的铁案,陛下三思啊!” 赵构根本没理秦桧这个茬,也懒得再跟他多扯,冷冷地说道:“去办吧,朕累了,退下。” 秦桧像是丢了魂似的离开了御书房,守在门外的邝珣看着秦桧离去的背影,心里狠狠地啐了一口。 “官家,春信亭的腊梅已经开了,趁着晴好,是不是去走走,透透气。” “嗯。” 赵构揉了揉眉心,这一夜无睡,头昏的不行。 这么一个烂摊子,都不知道怎么收拾,心都糟透了。 邝珣给赵构披上雪狐大氅,出了御书房,满怀心事地慢慢走着。 “大伴。” 赵构望着冬日暖阳下的临安城,叹道:“朕只是想守住祖宗的基业,守住这大好河山,难道朕错了吗。” “官家。” 邝珣感受到了赵构话音中的悲意和委屈,安慰道:“官家没有错,是那些乱臣逆子错了,他们不明白官家的良苦用心,辜负了陛下。” “呵呵,叶治。”赵构苦笑道:“朕算是看走眼了。” 提到正主,邝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其实他也有些搞不明白,叶治和赵构之间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这就像发誓海枯石烂的有情人,怎么就变成水火不容、如同寇仇,曾经的山盟海誓呢,都是骗鬼的? “大伴,朕到底有什么对不住他的?”赵构像是在发问,更像是在喃喃自语。 我本将心比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朕真的憋屈啊。 “官家对他仁至义尽、恩比天高,是这贼子泯灭良心,以怨报德。” “呵呵,” 赵构苦笑了两声,忽然停住了脚步,无比疲倦地说道:“回宫吧,朕累了。” …… 金兀术也累了。 五十万大军堵在潼关大半个月,前前后后攻城不下十次,既猛攻东关大道,也偷袭过南关绝崖,可无一不是饮恨收场,损兵折将、死伤无算,仍寸步难进。 耗不起啊。 最可气的是潼关城关墙上挂着的四个大字,从“不服来战”变成了“不是对手”,真真是士可忍孰不可忍、孰可忍我都不能忍,每次看到这极其扎眼的四个字,金兀术分分钟想爆肝。 自从在城外“阴沟”里翻船后,汉签军就像传了疫病一样,士气低迷的不行,症状不单表现为畏战怯战,还有不少怨声和反战的声音。 金兀术以雷霆手段砍了十几个人的脑袋,军营里是安静了,可汉签的头却压得更低了。 头痛啊,再这么下去,自己就崩了。 “叔叔,事已难为,耗在这里终究不是办法。” 最近金兀术情绪极其不稳定,赛里、拔束、特木也这一班子人都集体失声,不敢轻易去触霉头,只有乌禄还能说上几句。 “那你说怎么办?”金兀术看了一眼乌禄,难道老子不知道耗在这里不是办法吗。 乌禄似乎没有感觉到金兀术眼中的戾气,继续说道:“潼关已成鸡肋,食之无肉弃之有味,我们与其在此耗着,还不如回军还汴,再做打算。” “还汴?!”金兀术眼睛一瞪,有些恼怒地质问道:“难道还汴就能解决这个劲敌了?就能保住中原了?幼稚!” 乌禄被金兀术骂了两句,脸涨的通红,不过他也知道此时一退,再无机会,中原肯定是守不住了。 可要是不早日全身而退,被叶治耗死在这里,那到时候丢的可就不单是中原这么简单。 “兀术叔叔,您想过没有,我国倾力西来,要是败了,那就不是中原不保这么简单了。” 反正话已挑明,乌禄干脆把事情说开,“此战若是不利,势必动摇国本。” 金兀术面露冷笑没说话,这些道理他又不是不明白。 反过来想想,难道坐以待毙就比放手一搏要强? 温水煮青蛙,青蛙终归逃不了一死,既然伸头一头缩头也是一刀,为何不来个痛快? 何况,坐以待毙是无半点机会,而放手一搏则未必没有机会,鹿死谁手还不好说。 金兀术肯定是把这些想透彻了才会下此决心的,要不然几十年的戎马,还有那些辉煌的战绩都是白混的?何需你个毛头小子在此指摘。 而且金兀术的这场豪赌也不是一时冲动,更不是秦桧三言两语就能撺掇了的,这是金兀术权衡各方利弊、思虑再三后作出的慎重决定。 虽然不能说有致胜的绝对把握,但有致胜的大好机会却是不假,基于此,金兀术才敢梭哈。 不过,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太多的不可控因素造成了今天骑虎难下、进退两难的尴尬。 “大王,不能退啊!” 一直没吭声的周定坤叫了起来,“乌禄都统所言诚然有理,可眼下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虽然我军在潼关暂时受阻,可别忘了,叶治南要对付宋国二十万大军,北要抵挡西夏四十万劲旅,试问,三路大军百万雄师倾力夹击,他叶治如何抵挡?三路之中只要一路取胜,叶治就会呈溃堤之势,他纵有通天彻地之能,恐怕也难以抵抗。说不定此时西夏一路已经破关南下,咱们要是半途而废,岂不是前功尽弃。” “哼。”乌禄冷笑道:“说不定此时西夏已吃了败仗北归也未可知。” 周定坤没有理会乌禄夹枪带棒的嘲讽,起身请命道:“大王,末将愿再领兵攻城!” “哼,汉签军哪还有什么斗志可言。” “住嘴!” 金兀术瞪着乌禄,喝道:“汉签不行,咱们女真上!你们自诩勇士,难道就知道躲在汉军屁股后头当勇士?各军抽调敢死勇士攻城,即使丢了性命,也别丢了我们女真的脸!” …… “相公,牛将军和大马勺那边如何?” “呵呵,他们已顺利拿下西京。”叶治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按他们的计划,明日即可对金军发起攻击。” “太好了!”呼延通笑道:“哈哈,再也用不住扣扣索索的,终于可以放手大干一场。” 赵荣的脸上也难得看到了笑意,“是啊,这些天把将士们都给憋坏了。” “嗯,” 叶治点点头,不单是将士们憋坏,只守不攻的太久,让他也有些闷了,“你们抓紧准备,既然轮到咱们上场,那就要以雷霆万钧之势横扫魑魅魍魉。” “相公放心,弟兄们早就摩拳擦掌了,只要一声令下,各个都是出闸猛虎!” “呵呵,我信!”叶治笑道:“不过对于汉签军,可要手下留点情,我看汉签完全可为我所用。” “嗯,相公说的没错。”赵荣道:“这几次汉签攻城之势已大不如前,他们斗志全无,已生厌战之心,若女真人再一味压迫催逼,真有倒戈的可能。” “嗯,确实如此。”叶治似乎已是成竹在胸,“想要汉签临阵倒戈,咱们还得助他们一臂之力。” “请相公明示。” “汉签多是受女真胁迫,不得已上阵厮杀,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只要让签军坚信女真必亡,没了恐惧,不仅不会为其卖命,更会将以往受的压迫和怒火百倍还给女真。所以,战场之上,咱们还是老规矩,凡是女真就往死里干,一个都别放过。” “嘿嘿。”呼延通一脸贱笑地搓着手,“相公您就瞧好吧,这套路,兄弟们熟。” “呵呵,还有一点。” 叶治笑着继续说道:“所有的防线都是先从心里被攻克的,咱们还得让签军心里埋下临阵倒戈的种子,只要有了这颗种子,时机一到,自然会生根发芽。” “哦,那如何播种呢?”赵荣也被叶治新颖的心理学说给吸引了。 “你们忘了,咱们不是又大字报吗。”叶治笑道:“让人把东关墙外的字换了,换成“签军倒戈”这四个字,定然有奇效。” “哈哈,妙,妙!” “呜、呜……,呜、呜……”就在呼延通拍手喊妙时,急促的示警声突然响起。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八十一章 恶魔金 “嘿,说曹操,曹操就到。”呼延通骂道:“没见过这么着急送死的。” 叶治颇有领袖气质地大手一挥,招呼道:“走!” 赶到东关城楼往外一看,叶治着实吃了一惊,漫山遍野全是人,满屏的压力顿时扑面而来。 倾巢而出。 最后摊牌了? “相公,看来金兀术是狗急跳墙了。” “嗯。”叶治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不可大意,少不得一场恶战。” “咿呀咿呀乌拉拉……咿呀咿呀乌拉拉……”旷野上传来了飘飘渺渺的呼喊声,就像一只只幽灵在游荡。 什么鬼? “夏侯,把望远镜给我。” 叶治接过望远镜,呼延通、赵荣等人也纷纷掏出家伙瞄了起来。 镜头里一匹没有配鞍的白马如同画面的焦点,一下子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白马被一个膘肥体壮的女真战士紧紧牵着,可能马儿通灵性,不断刨着蹄子晃着脑袋。 白马旁边还有一个身穿金甲,披着黑裘大氅的金军大将正仰着头,伸着双臂,嘴里一张一合念念有词,像在虔诚的祷告。 叶治一看这派头,八九不离十是反一号金兀术。 “咿呀咿呀乌拉拉……” “咿呀咿呀乌拉拉……” 幽灵的声音越来越响,虔诚祷告的女真战士纷纷跪了下来,伸着双臂,仰望苍天。 金兀术从腰间抽出了匕首,在幽灵的咒语声中狠狠地刺向了白马的脖颈。 仅仅数息,拼命挣扎嘶鸣的白马就瘫倒在地,没了声息。 “咿呀咿呀乌拉拉……” 祈祷的咒语更加响亮。 “咿呀咿呀乌拉拉……” 金兀术口中念念有词,举着鲜血淋淋的匕首,在自己的额头划了一刀。 我去,还来这一套,上次那条疤应该还在吧。 “咿呀咿呀乌拉拉……咿呀咿呀乌拉拉……” 面目狰狞的金兀术大声吟唱着,活脱脱是一只地狱的恶魔。 我去! 还有这操作! 叶治被镜头里的画面惊住了,刚才焦点全在白马身上,愣是没注意到旁边不远处立着一个木桩子,绑着一个年轻的汉家女子。 恶魔金手持匕首,一步一步向不断挣扎的汉家女子走去。 “我草!” 叶治意识到金兀术想要干什么,不禁牙呲欲裂,焦急地指着那个恶魔吼道:“快开炮,阻止他!” 可惜太迟了,炮声还未响起,恶魔的匕首已经狠狠地扎进了那女子裸露的胸膛,一颗微微跳动的心脏被活生生地挖了出来。 “咿呀咿呀乌拉拉……” 金兀术双手高高捧着那颗血淋淋的心脏,恶魔的咒语响彻了云霄。 “嘭嘭嘭……!” 火炮的怒吼陆续响起,可惜金人都在射程之外,腾空而起的烟火反而是把魔鬼的献祭仪式推向了最高潮。 “畜生!” 呼延通眼里燃起了熊熊怒火,铁拳狠狠地砸在了墙头上,“老子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停火!” 极度悲愤的叶治此刻反而冷静了下来,或者说是冰冷。 一种让人不敢靠近的冰冷,他丝毫不见温度的声音在东关响起,“靠近了再打,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血债血偿!……” 将士们的怒吼如同九天罡风,将一个个幽灵吹得魂飞魄散,他们虽然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但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股直冲霄汉的怒火和悲愤。 “咚、咚、咚、咚、咚……” 面目狰狞无比的金兀术亲自敲响了进攻的战鼓。 隆隆作响的战鼓,就像是天神的咒语,女真战士状若疯魔,嘶喊着发起了进攻。 无数的汉签军不知是被魔咒传染还是受于胁迫,也如同汹涌的浪潮向潼关涌来。 疯魔并不是丧失理智,相反,吃一堑长一智,女真人在战前已有针对性的布置。 为了减少炮火带来的伤亡,女真人避开了东关正面的优势炮火,攻城大军一分为二,化作两股洪流从左右两翼直扑城下,而正面地带则完全交给汉签军,就看你叶治会不会痛下杀手。 当然左右两翼多半还是汉签军,女真军夹杂其中,当炮灰也好作掩护也罢,总之不会便宜了汉人。 士兵之间的距离也拉得很开,除了搬运、推动攻城器具的,极少看到三五成群人头扎堆,大大降低了炮火的收割效率。 炮火的怒吼此起彼伏,不绝于耳,重点照顾威胁较大的投石机和攻城器械,而如蚁如蝗的士兵如从网眼中漏过的小鱼,小心地避着炮火迅速地逼近。 “弓箭手准备!放!” “嗖嗖……” 无数支利箭撕裂了空气,宛若盖顶的黑云朝城下的蚁潮碾压了过去。 很快,金军逼进到五十步内,城头之上也感受到蚁潮的怒火,一支支劲箭你来我往,生怕自己给的比别人少。 “投弹手准备!” “放!”…… 巨大的战争机器有条不紊地运行着,火炮、弩箭、手雷,由远到近,形成了三个层次分明的打击梯度。 东关城墙就像坚硬无比的外壳,任你狂风骤雨,我自岿然不动。 怒吼、尖啸、嘶喊、悲鸣、绝望的祈祷、无声的哭泣…… 这是死神的狂欢! 东关门洞的厮杀已呈白热化,攻守双方就像两条巨龙在你死我活的搏杀,风云变色,天地动容。 没有了对死亡的恐惧,血肉之躯展现出了如钢铁般的意志和强硬。 无数人在倒下! 又有无数人踏着鲜血和尸体,迎着死神的注目前进! 远方的母亲哟,如果我倒下,请不要悲伤哭泣,那是我回到了长生天的怀抱。 …… “兀术叔叔,收兵吧!” 看着女真将士一茬茬地倒下,乌禄心如刀绞,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悲痛地喊道:“咱们女真人不怕死,可也不是这么个死法啊,不能让咱们的勇士像待宰的羔羊一样死得毫无价值啊!收兵吧!” “元帅!” 赛里、拔束、特木也等也纷纷跪了下来,那如出一辙的悲愤眼神,是对将士们毫无价值、毫无意义牺牲的无声抗议。 金兀术不是没有眼睛,不是看不到战场上的悲剧,这样的牺牲何尝是他所愿,说到痛,他的心最痛! 可今日一退,就永远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兀术叔叔,请您回去转告我阿妈,乌禄来世再报答她的养育之恩!” 见金兀术久久不为所动,悲愤莫名的乌禄霍然起身,抽出腰间宝刀,大喝道:“不怕死的,随我来!” 说罢,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受乌禄的感染,赛里、拔束、特木也等宿将瞬间沸血,纷纷提起兵器,就跟着杀了出去! 既然你一意孤行,要继续无谓的牺牲,那好,索性来个干脆,与其看得撕心裂肺,还不如死得痛快淋漓! 看着乌禄毅然决然冲出去的身影,紧紧攥着拳头的金兀术仰起头望着大好青天,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令道:“鸣金,收兵。” “铛铛铛铛………” 清越悠远的鸣金之声宛如能洞穿世间一切魔障的般若佛唱,随着它的回荡,中了死神魔咒而陷入迷途的万千将士瞬间被唤醒,回到了血淋淋的现实。 蚁潮迅速地退却,苍茫的大地上无数星星点点,那是消逝的生命和永远回不去的远方。 远方的母亲哟,我心上的人儿啊,我的灵魂似乎听到了你们的呼喊和歌唱: 风,让云长出花,漫天的花 无声开在乌云之下, 然后,又飘到哪里呀 流落在外的人啊,你过得好吗 是不是又想念家 心中那炙热的梦啊 它多久没说话 在飞云之下,以为忘了的家 在耳里说话 叫我别烦心那些痛与怕 半路上的我,穿上回忆和风沙 在飞云之下 虽然,前面听说风很大 归来吧,不要害怕 那是你永远的家……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八十二章 好客的主人 “停下!你们是什么人!” 徐庆对身边的罗阳使了个眼色,罗阳会意,策动健马几步驰到了守门士兵的跟前,非常不快地喝道:“睁大眼睛看看!我家将军给兀术大王押送重要军资,也是你能阻拦的!” 守门士兵被罗阳训了两句,立刻矮了三分,他瞄了眼雄踞马上一脸怒色的徐庆和几百骑簇拥着的几十辆大车,立马堆起了笑脸,忙哈腰赔罪道:“小的眼拙,官长恕罪,恕罪。” “哼!” 罗阳冷哼了一声,颐指气使道:“天色将晚,我家将军要在湖城宿上一夜,明日再赶去阌乡。你赶紧去知会你家知县,就说大元帅府武德将军到了,让他速到驿馆拜见!” “是,是,官长稍待。” 守门士兵一溜烟跑进了城门,不一大会儿又跑了回来,禀道:“官长,小的已让人去禀告老爷。” “嗯。”罗阳面色稍缓,吩咐道:“你前面带路,先迎我家将军先去驿馆歇息。” “是,是,官长请随小的来。” 罗阳转身对徐庆点点头,喊道:“大将军,请!” 徐庆心中暗暗为罗阳演技点赞,数百骑几十车,踏着夕阳的余晖大摇大摆地进了湖城。 湖城县隶属陕州,在阌乡县东六十里。 湖城紧邻阌乡,牛皋、郭进担心在湖城闹出太大动静会惊扰到阌乡的金兀术,因此想了这么一个办法,假扮汉签军押送军资,趁机拿下湖城。 能不能悄无声息地拿下湖城干系甚大,牛皋郭进不放心,才让最得力的徐庆亲自粉墨登场。 拿下湖城,大军休整一夜,明日便可如期邀击阌乡。 …… 是夜,月朗星稀,天地一片寂寥。 而东关内,却灯火通明,士兵们在抓紧清理、回填城门内的陷马坑,正热火朝天干得起劲。 看着一具具被运到城外的尸首,叶治有些不忍地转移了视线,“给金人的信送过去了吗?” “送到了。”呼延通点头答道:“按照您的意思,让金人明日卯时派五千签军一千辆车来收敛尸首。” “嗯,现在是最紧要的时候,咱们一切的布置都是为了明天的反击。我就担心金兀术万念俱灰来个夜遁,咱们说不定就会竹篮打水一场空,这样至少能让他们在阌乡多待上两天,安安当当地吃了咱们准备的筵席再走。” “哈哈……,相公说得极是。” 呼延通笑道:“想来金兀术要知道主人家的留客的苦心,也舍不得这么早走。” “呵呵,”叶治和呼延通一逗一捧,惹得赵荣和夏侯镜两个严肃汉子也不禁莞尔。 赵荣道:“就是不知道牛将军和郭进他们是否已到湖城。” 叶治知道呼延通也有同样的担心,他笑了笑,笃定道:“放心,牛皋和郭进既然说了明日,就不会失期,金兀术倾力来攻,后防定然空虚,牛郭大军定能所向披靡,明日一定能给金兀术一个大大的惊喜。说不定这会儿,牛皋和郭进两个也和咱们一样,站在城头之上遥望阌乡哩。” “哈哈……”呼延通笑道:“听相公这么一说,俺就觉得浑身痒痒,恨不得马上杀过去。他娘的,这些畜生,在咱们中原蹦跶不了几天了。” “是啊。”赵荣叹道:“从靖康之难算起,女真荼毒中原前后二十载,百姓终于盼回了朗朗乾坤。” “是哩,这些年来,中原百姓也不知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难。” 呼延通戚然道:“回想起当年和韩相公在淮东抗金,金人所过之处真的是十室九空、尸横遍野,那种景象俺一辈子都忘不了。俺那时候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要把女真鞑子赶出中原。可世事难料,没曾想却卸甲回了乡下种地,呵呵。” 呼延通自嘲地笑了笑,继续道:“要是没有相公,我这会儿还在卞家村种地呢。” “是啊,世事难料。” 赵荣深有同感地叹道:“我也本以为就这样辱于敌手,了此残生,家国之恨此生无望得报。没曾想老天爷怜我,让我遇到了相公,能以此残躯得相公青睐,追随相公廓清宇内,建不世功业,我赵荣死而无憾矣。” 夏侯镜在一旁听得眼放星光,他又何曾不是如此。 “你们也别捧我啦。” 叶治被呼延通和赵荣的“深情告白”搞得有些不好意思,悠远的目光投向了滚滚东去的黄河,叹道:“这叫时势造英雄,咱们是恰逢其会。一个人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人活一世,总要为这个大好世界做点什么。” “大将军!” “何事?” “启禀相公、大将军,新的军资补给到了。” “呀,太好了!”呼延通笑道:“真是及时雨。” “走,去看看。” …… 汉签军来的挺早,每个人的脸上笼罩着失败的灰暗,三三两两默默地低着头搬弄着尸首。 “签军兄弟们!签军兄弟们!大家都先停一停,听我说!” 一个大喇叭突然东关上响起,所有的汉签军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望了过去,手持大喇叭的陈二孬鼓起腮帮子大喊道: “我是你们的老朋友陈二孬!咳,你们也看到了,金兀术已经是秋天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你们还想继续给他卖命吗!好好想想家中的父母妻儿吧,他们每天都盼着你们能好好活着回去团圆!继续跟着金兀术,就是死路一条!” “你们要想活着回家,甚至想在军中混个前程,就来跟着我家相公吧!” 陈二孬一脸骄傲地喊道:“我家相公是天上文曲星转世、神仙下凡、有通天彻地之能,金兀术跟我家相公一比,就像是乌鸦和凤凰的一般。我陈二孬原来是凤翔府的签军,跟了相公之后,家中分了五十亩永业田和一头大牯牛,过上了富足安定的日子,不用再担惊受怕。” “签军兄弟们,相公善待签军,你们也是知道的,只要愿意追随相公,相公一定不会亏待大家的。大家都好好想想吧,我陈二孬是自己人,绝不会哄骗你们的。” “行啊,二孬,你这嘴巴都快赶上大忽悠了。”叶治拍了拍陈二宝的肩膀,笑道:“瓦子说书的都没你说的好。” “哈哈……。”呼延通等人纷纷翘起了大拇指。 陈二孬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问道:“相公,额说的还成吧?” “成!”叶治赞道:“说的非常好,你们别觉得嘴巴子没用,有时候嘴巴子比刀枪更好使。好了,把字挂上吧。” “好嘞。” 陈二宝得了夸奖,心里比吃蜜还甜,忙招呼着将城墙上“不是对手”四个大字换成了“倒戈报仇”。 “签军兄弟们,大家快看!” 换好字,陈二孬又干劲十足地举起了大喇叭,喊道:“这是相公送给大家的四个字——倒戈、报仇。你们都别忘了女真人犯下的天大罪行,咱们的亲人被他们杀害,咱们的土地被他们抢占,弟兄们,这是不共戴天之仇啊!身为男子汉大丈夫,你们就甘心替仇人卖命,做仇人的走狗吗!祖宗在天有灵都会被活活气死的!” “今天,相公他老人家要带着大伙儿一起报仇!” 我有这么老吗,叶治看了一眼说得唾沫横飞的陈二孬。 “要该死的鞑子血债血偿!报仇!报仇!” 陈二孬一边振臂,一边拼命对身边的将士使眼色示意。 “报仇!报仇!……” 优秀的听众自然懂得如何配合,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瞬间淹没了签军的心。 虽然签军还是顾自低着头、默然不语,但脸上的灰暗和迷惘如春风过后的融雪,隐隐透出了一股希冀。 …… “相公,大军已整装完毕。” “好,”叶治点点头,大手一挥,神色一肃令道:“出兵!” “签军兄弟们,相公有令,所有人即刻返回,所有人即刻返回,不得迁延!”陈二孬扯开嗓子大声喊了起来:“所有签军即刻返回,不得迁延!……” 签军听到陈二孬的喊声,纷纷停下了下来,各个不明就里的看向了城关。 收拾尸首收拾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赶人走了?还有一堆没搬上车呢。 “所有签军即刻返回,不得有误!……” 主人真的下了逐客令。 确认了命令,尽管心中纳闷,签军还是迅速收拾了当,赶着马车离开了东关。 “噔噔噔…………” 急促而整齐的踏步声突然在身后响了起来,签军闻声不由纷纷转头回望,只见东关内涌出一队又一队的人马,雄赳赳气昂昂地在这片鲜血浸透的大地上行进着。 签军脸上露出惊讶和恐惧,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所有签军继续前进!不得有误!” 从肃杀的军阵中驰出一匹快马,一边扬鞭一边高呼道:“继续前进,不得有误!……” 传令喊话的不是陈二孬,还是哪个。 签军被搞得一头雾水,但陈二孬这么喊了,那就继续赶路吧。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生怕慢了就被后头紧追的恶狗咬了屁股。 “二、二孬哥。” 在队伍最后头的一个签军终于忍不住支支吾吾地对紧跟着监督车队的陈二孬问道:“你们这、这是要干啥?” “嘿嘿。”陈二孬略显得意咧嘴笑了笑,道:“不是跟你们说了吗,相公要带着大伙儿找金兀术报仇去!”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八十三章 金刀血未干 阌乡南依秦岭,北临黄河,东靠函谷,西连潼关,是古时兵家必争之地。 阌乡原名胡,秦初为胡关地。西汉在胡关地置胡县,此为阌乡有县之始。汉武帝建元元年更名湖,属京兆尹。北周明帝二年,在原湖城县旧址置阌乡郡,领阌乡县。唐时阌乡县属虢州。宋时,湖城、阌乡改属陕州。 此时有数十万大军坐镇的阌乡,笼罩着浓厚的颓丧和迷惘的愁云。 “敌袭!敌袭!…驾…敌袭!” 阌乡城外数骑在没命地狂奔呼叫。 “哥,这是咋咧?”快骑离城尚远,城关上听不清他们嘴里喊些什么。 “肯定是大事了,要不然不会这么心急火燎,像被狼撵了一样,赶紧让人打开城门。” “好嘞。” “敌袭!敌袭!……”凛冽的北风终于将清晰的声音吹了过来。 “啥?敌袭?是敌袭!快示警!” “呜、呜、呜…………”凄厉而惊惶的号角声瞬间打碎了阌乡的死寂。 头上扎着白巾,脸色苍白的金兀术在乌禄、周定坤诸将的簇拥下赶到了阌乡西门城楼,众人望着西门外气势汹汹杀来的大军,都惊住了。 “兀术叔叔,趁敌军立足未稳,快让铁骑出击。”乌禄急道:“绝不能缩在城内,坐以待毙!” “大王,葛王所言极是。”周定坤道:“平原旷野,利于骑战。敌军来攻,是舍长取短,我军铁骑正好可利用此大好机会摧垮敌军,定能扳回一城。” “好!” 金兀术的脸上重新恢复了一些光彩,当机立断道:“我女真铁骑席卷天下、所向披靡,今天是正名的时候!乌禄!” “在!” “女真所有铁骑,包括我的铁浮屠,均由你指挥调度,去吧,不要给我们女真丢脸!” 乌禄神色一凛,躬身道:“叔叔放心!各军随我来!” “擂鼓!” 重新燃起希望的金兀术像是打了一针鸡血,恍惚间,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当年跟随父亲阿骨打驰骋天下的峥嵘岁月! “咚咚咚咚……” 雄壮有力的战鼓重重地敲在了所有人的心头,心脏不由自主地随之剧烈搏动、血脉喷张。 …… “果然来了!御!” 随着阌乡城头隆隆鼓声响起,叶治大军果断迅速地展开防御。 “嘿嘿,相公他老人家真是神机妙算。” 杠精陈二孬一边指挥着兵士将签军拉尸的马车横亘在旷野上,组成第一道防线,一边感叹道:“高,实在是高呀!” 叶治让陈二孬高山仰止的地方就是这出人意料的连环计。 一是让金军来收敛尸首以麻痹敌心,为大军争取时间;二是特意同意金人多派些马车和人,将这些马车化为己用,变成了防御金军铁骑突击的阵地。 啧啧啧,这算盘打的,真是没谁了。 “勇士们!”乌禄手持长枪,振臂高呼道:“为了长生天赐予的荣耀,随我杀!” “杀!……” 死神的魔咒重新开始吟唱,一身重甲的铁浮屠如地狱里释放出来的恶犬,闪烁着猩红贪婪的眼睛,率先杀出了西关。 城头铁鼓声犹震,匣里金刀血未干。 万里寒光生积雪,杀气三时作阵云。 苍茫的大地在十万铁骑的践踏下瑟瑟发抖,这是一场骄傲的冲锋,一场荣耀的冲锋,一场宣示存在的冲锋! 炮火在疯狂地怒吼! 一朵朵彼岸花在铁骑洪流中妖冶的绽放,这是死神的献祭。 可再猛烈的炮火,在势要踏碎一切的决绝之下,此时也成了黯然失色的陪衬。 不断有人倒下,不断有人死去。 可死亡算得了什么,即便是死,也要像烟花一样,在最后的时刻绽放最夺目的绚烂! 一往无前的铁骑洪流狠狠地撞在了血肉长城之上,怒海惊涛,翻起滔天巨浪,无数浪花被抛向了天空,最后消失地无影无踪……。 “定坤!” 密切关注战场动向的金兀术一脸凝重,果断令道:“你速带步军前去支援!” 一开始,十万铁骑的冲击力相当骇人,两军迅速绞杀在了一起。 可到后来,骑兵失去了速度和冲击力,变成了缠斗,劣势就暴露了出来。 那道车墙就像一道泥潭,不管是铁浮屠还是拐子马或者是轻骑,到了跟前就如同陷在其中一般,动弹不得。 而身在外围的铁骑又冲不进去,只能围着防线跑马放箭,战局越发不利。 都是该死的车墙! 金兀术恨得要死,没想过到又被叶治这小狐狸摆了一道。 周定坤也看出了局势的不妙之处,二话不说带着汉签军、渤海军诸将冲下了城楼。 “咚咚咚咚……”城楼上的战鼓更卖力了三分。 无数的步兵从南、西两门杀了出去,这是足以撬动胜利天平的力量,也是金兀术最后的希望所在。 步骑四十万如果再拿不下脱了马甲的乌龟,那就彻底证明此次出征完全是个极端错误的决定。 随着汉签军和渤海军投入战场,防线的压力陡然大增,双方陷入了一尺一寸的胶着争夺和厮杀。 性命如草芥,杀人已盈野。 “青龙军,上!” 看着汹涌而至的步军和陡然增大的防御压力,叶治打出了第二张牌。 “遵令!”呼延通朝身边挥了挥手,喝道:“出击!” 旗手闻令,将手中的青龙旗高高擎起,铿锵有力地挥舞了起来。 “杀!” 早已热血沸腾、战意高昂的青龙军将士各个奋勇争先杀将了出去。 两军相遇勇者胜,胜利和荣耀之花要靠鲜血浇灌。 青龙军的出击,重新将防线牢牢地稳住,厮杀进入了白热化,万千血肉之躯在碰撞中破裂、粉碎。 仗打个这个份上,双方手里都已经没有多少牌了。 叶治这边就剩下青龙军、玄武军的骑兵以及他自己两千亲卫,不到两万轻骑还没上场,这是最后的底牌。 “相公,牛皋和郭进能及时赶到吗?”赵荣看着战场上疯狂的厮杀,也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压力。 “放心,该来的总会来的。”叶治笑了笑,淡定地说道:“好戏总是在后头。” …… 远远地就听到炮声隆隆、杀声震天,郭进面露急色,急不可耐地吼道:“牛大哥,相公一定等得焦急了,我先带骑兵冲杀过去。” “好!”牛皋大声呼道:“徐庆、姚政、董先!” “在!” “背嵬、游奕、踏白三军随郭都统出击。” “遵令!” “牛大哥,那俺先去也!” “好,兄弟小心,哥哥随后就到!” “杀!” 牛皋话还没说完,怒目金刚一般的郭进就提马冲了出去。 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 三万铁骑如激荡的洪流,挟带着风雷,滚滚而至。 …… “大、大王,快看!” 发现动静的范拱有些激动地指着东门外卷起的烟尘,喊道:“咱们的援军到了!” 纳尼? 援军? 金兀术有些懵逼,定睛朝东关望去。 我去,好威风的一支人马! 这是援军? 好像有些不对啊。 呵呵,没错,是援军,不过不是你的。 金兀术有些短路的脑瓜还没回过味来,就听到急速从城下驰过的铁骑中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怒吼: “郭进在此!鞑子受死!” “岳家军在此!鞑子受死!” 纳尼?岳家军! 怎么会!这、这、这,这怎么可能! 长生天啊!这是到底是为什么! 金兀术突然喷出一口逆血,便仰面栽倒。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八十四章 踏破贺兰山缺 “哈哈……,相公,大马勺真的来啦!” 呼延通指着瞬间陷入崩溃的金军,大笑道:“真是及时雨啊!” “取我枪来!全军出击!成败利钝在此一举!” “相公,不可啊!” 呼延通、赵荣等见叶治要亲自上阵厮杀,心中一惊,急忙劝阻道:“胜负已定,由我等上阵即可,相公乃三军统帅,当居中运筹,切不可以身犯险。” “呵呵,老赵。” 叶治笑道:“你不是说了嘛,胜负已定,哪还用我居中运筹啊。我既上战场,即与将士一体,上阵厮杀乃是本分,我还要看看我的枪法有无退步呢。” 呼延通、赵荣等皆被叶治的豪气所动,大笑道:“今日与相公驰骋沙场,痛饮敌血,死亦快哉!” 叶治抚摸这夏侯镜递过来的长枪,思绪瞬间被拉回到了当年岳飞指点他枪法的那一刻,不由热血澎湃,莫名的悲愤又冲天而起,他提枪大喝道:“随我杀!” 青狮感受到了主人的心中的愤与怒,嘶鸣了两声,撒开了早已急切难耐的蹄子,瞬间就化作了一道电光。 郭进这支奇兵的出现彻底浇灭了金军的斗志,溃败如雪崩一样突然,而又势不可挡。 “这是天要亡我大金国吗!”浑身是血的乌禄仰天长叹道:“罢罢罢,今天就战死在此吧!” 乌禄刚想再去冲杀,却被盖天大王赛里给拦住了,“乌禄,你疯啦!快退!大王还在城内呢!只要冲出去,咱们就还有机会!快走!” 乌禄被赛里一喝,瞬间清醒了过来,“退!” …… “签军兄弟们,报仇的时候到啦,杀啊,杀光鞑子,为亲人报仇!” 别人在忙着收割生命,而陈二孬这个杠精带着义务宣传队却忙着收割人心。 “签军坐地不杀!”…… “签军兄弟们,报仇的时候到了!”…… 叶治优待签军的政策是出了名的,签军本就是被逼参战,根本没有什么斗志。喊声这么一起,成片成片的签军立马弃械坐地投降。 而有一小部分胆子大的,干脆加入了围杀女真的队伍……。 “大将军!大将军!” 正在奋力突围的周定坤见有人喊他,转头一看,喝道:“霍斌,何事!” “嘿嘿,没事,我送大将军上路!” 霍斌不待话落,手中长刀突然一挥,满脸错愕的周定坤便被一刀斩下了头颅。 霍斌俯身捡起周定坤首级,大喝道:“兄弟们,反了!随我杀金贼!杀啊!” 随着头号投机分子霍斌的反水,汉签军像是拨云见雾一般恍然大悟,居然还可以这样操作。 本已坐在地上投降的签军纷纷又拿起了武器,发出了从来没有过的扬眉吐气的怒吼:“反啦!杀金贼!报仇!” “杀金贼!报仇!”…… 战场上奋力突围的女真军如同风雨飘扬中的孤舟,瞬间就被愤怒的巨浪吞没的无影无踪。 …… 乌禄、赛里等人好不容易逃回城内,却发现金兀术已不省人事。 “都统,趁敌军尚未攻城,快走!”范拱焦急地劝道:“再犹豫下去,就来不及了。” 金兀术昏死,就乌禄地位最高,大家都等着他拿主意。 “唉,如今还有何处可去啊。” 乌禄看着正在围城的大军,面露死灰,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出北门,城外渡口有小船数十只,赶紧带着大王渡河,回到河北,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果真有船?”乌禄绝望的内心被重新点起了星火。 “千真万确!” “好,去北城,渡河。” 乌禄不敢再作耽搁,和赛里等人护着金兀术直奔北城而去。 阌乡紧邻黄河,渡口就在北门外,规模虽比不上风陵渡,却也是大河南北往来的重镇。 乌禄带着残兵狼奔鼠突地出了北门,果然看见渡口有客船数十正静静地靠在岸边,不由精神一振,叫道:“天不绝我!” 乌禄二话不说,下了马,和赛里几个架着金兀术挑了一只个头最大的船只抢先登了上去。 当官的一登船,剩下的人争先恐后地向剩余的船上挤去。 客船数量有限,而且都是只能容纳十数人的小船,活命的机会不多,众人你争我抢,场面瞬间失控。 “快走!愣着干嘛!” 乌禄大喝了一句,两位铁卫这才恍过神来,手忙脚乱地解开缆绳,撑篙摇橹离开了河岸。 “啊呀呀,哪里走!郭进来也!” 大马勺恐怖的怒吼再次炸响,吓得好些个好不容易挤上船的直接栽到河里。 此时渡口上已有近半数的船只驶离了河岸,拼命地朝对岸划去。 也亏的是顺流,乌禄的那只大船已渐渐远离了河岸,船上的人看着渐行渐远的渡口,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好险好险,长天生保佑,终于虎口脱险、逃出生天。 …… “相公,要不要追?” 叶治盯着大河上那十几条颤颤巍巍的小船,笑了笑道:“丧家之犬,由他去吧。” “唉,还是让金兀术给跑了。”呼延通恨恨地骂道:“真是便宜了那老货!” “也未必,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更难受。” “相公所言极是。”赵荣道:“金兀术此人自视甚高,自诩横刀立马纵横天下无敌手,今日如此溃败,金国从此日薄西山,恐怕他剩下的日子都要活着耻辱之中了。” “报!签军将领霍斌、吕况求见!” 叶治微愕,转身看了一眼被远远拦住外面的霍斌,点点头,“让他们过来吧。” 得知叶治答应接见自己,霍斌大喜,带着吕况一路疾奔,隔着五六步远就拜倒在地,高呼道:“末将霍斌(吕况)拜见大相公!” “霍统领,吕统领,许久不见啊。”叶治笑道:“起来说话吧。” “谢相公!” 霍斌将手中圆咕噜的人头往地上一扔,恨恨道:“相公,此人乃镇国大将军周定坤,就是此贼日**迫签军兄弟攻城,害死了无数同胞,今日末将亲手斩了此贼,献于相公阶下。” 呼延通和赵荣等闻言,相视笑了笑,这是急着来表功啊。 霍斌在战场上的“精彩表现”,叶治是看到了的,撇开人品不说,他带着签军倒戈确实是大功一件。 “霍统领、吕统领辛苦,你二人做得很好,今日立下功劳,我心甚慰。”叶治吩咐道:“回去好生管束部下,我自有区处。” 霍斌和吕况闻言大喜,道:“多谢相公!愿为相公效死!末将告退。” 霍斌和吕况喜滋滋地退了下去,走路的身姿都挺拔了许多。 “相公认识这两个人?” “呵呵,老赵你有所不知,这两个啊。”呼延通笑道:“当年攻打京兆府,此二人叛了韩常来归附,做内应打开城门,也算是有功。相公不想留他们,便让他们回汴梁,没想到今日倒是派上用场。” “原来如此。”赵荣恍然大悟道:“我说当时韩常身死,为何独独此二人安然返回汴梁呢。” “呵呵,这也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吧。如今签军归降者甚众,当细加甄别,不可用之人需悉数裁汰,我们的队伍可要不得老鼠屎。” “嗯,像这等见风使舵之人当慎用之。” 叶治的心绪突然不知被何所引,他望着滔滔黄河水,朗声吟诵道:“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受了叶治的感染,将士们不约而同地一起吟诵起这首铁血战歌:“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天地悠悠,白云苍狗。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八十五章 背锅侠 阌乡县衙正堂气氛热烈,叶治和呼延通、赵荣、牛皋、郭进四大将及各军统制齐聚一堂,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阌乡决战战果之丰,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此次金兀术挟五十万大军西来,除了上百残兵渡河逃窜外,其余非死即降,真正是全军覆没,特别是女真十五万主力全歼于此,是大家事先想不到也不敢想的事情。 此战最重大的意义在于,随着女真主力被歼灭,前进道路上最大的一块拦路石被粉碎,敌我的形势彻底改变,收复中原故地指日可待。 雪耻灭恨、收复中原,这是靖康之耻以来多少人刻骨的梦想,如今这个梦想如此清晰地照进了现实,怎能不让人欣喜欲狂。 “自太祖立国以来近二百年,我国与北地胡狄百战,如此大胜未之有也。”赵荣感叹道:“相公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纵使孙武复生,也不过如此。” “呵呵,老赵,我看那些个孙武啊孙子的,和相公一比也差的远哩。”呼延通笑道:“相公不仅行军打仗行,治国安邦更行!自从相公推行新政,百姓都安居乐业,真是盛世光景啊。” “哈哈,”赵荣笑道:“老呼所言丝毫不差,看来你比我有识见多了。” “哈哈……” 叶治听二人打趣,也是笑意盈盈,心里急忙提醒自己,你还不是第一帅呢,千万不能骄傲哦。 “当年我等随大帅北伐,兵锋直抵朱仙镇,离汴京只有六十里,可恨那狗皇帝一日十二道金牌严令班师,致使功亏一篑。” 牛皋恨恨道:“大帅被害后,我等以为收复中原此生无望。天可怜见,又让我等遇到相公,如今大功将成,元帅在天有灵,定然欣慰。” 好啦好啦,别再变着法的夸我啦,怪不好意思的,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骄傲了。 “咳,”叶治轻咳了一声,露出一副忧国忧民的神色,道:“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切不可懈怠,前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嘞。” “谨遵相公教诲!”众人齐刷刷的躬身回应。 好,真是好,听众反应热烈及时,还这么整齐划一。 来,左手跟我画个龙,右手画一道彩虹,走起! “此战已落幕,且已近年关,但我们不能就此停步,仍需趁热打铁,各军可有困难?” “没有!没有!” “不就是个年嘛,哪过都一样。”呼延通满不在乎地说道:“现在将士们最想的是早日杀过河北去。” “呵呵,这倒不急。”叶治笑道:“将士们征战日久,也该好好歇歇。我是想趁着这个热乎劲,有些事早些做,好为来年布局谋篇,谋定而后动嘛。” “单凭相公差遣!” “徐庆何在。” “末将在!”徐庆听叶治第一个点自己的名,急忙起身听令。 “归降签军新设一军,军号鹰扬,以徐庆为都统制。” 啥,我要当扛把子了?! 徐庆一听,激动地拜倒在地,道:“徐庆定当肝脑涂地,以报相公知遇之恩。” “快快请起。你久在岳伯伯身旁,我相信你定能担此重任。” “梁兴、王经、姚政、李道、寇成何在。” “末将在!”被点到大名的几人纷纷出班领命。 “你五人为鹰扬军统制,需好生配合徐都统,将岳家军的优良风骨带到鹰扬军去。” 五人大喜,“末将定当尽心竭力。” 这五人本就是岳家军统制,现在去了鹰扬军还是统制,虽然官阶没变,可岳家军十万人马有十余个统制,每个人领的兵马不足万。 去了鹰扬军,手下的人马至少可以翻上一倍,而岳家军剩下的统制,兵马也可翻番,算是皆大欢喜。 叶治满意地点点头,令道:“岳家军前往西京河南府屯驻。” “遵令!” “青龙军、鹰扬军前往东京开封府屯驻,遇事听呼延通节制。” “遵令!” “玄武军前往济南府屯驻!” “遵令!” “各军需在来年四月前抚定河南、山东诸路各府州县,做好渡河的准备。非常之时,各都统许便宜行事。” “遵令!” “相公,那我呢?”大马勺一脸懵,几个人都点过名了,怎么独独少了他一个。 “呵呵,你啊,跟我回长安。”叶治露出了颇有意味的笑意,道:“不是说了吗,等仗一打完,你就张罗着成亲,哈哈……。” 大马勺脸一红,微微低头不敢看叶治。 “哦,兄弟你要成亲啦?恭喜!恭喜!”牛皋问道:“谁家的姑娘?” 大马勺的脸更红了。 “呵呵,你们还不知道吧。”赵荣看了一眼脸上微红的呼延通,笑道:“新娘子是老呼家的大娘子,是相公亲自做的媒哩。” “哎呀呀,恭喜!恭喜!呼帅,恭喜啊!” 呼延通尬尬地笑了笑,抱拳回礼道:“同喜,同喜。” “兄弟啊,哥哥有军命在身,这顿喜酒就下次再补上了。”牛皋拱手道:“哥哥在此先祝你早得贵子,多子多福!” 大马勺羞得脑袋瓜子都快埋到大腿根。 “哈哈……”每次扯到结婚成亲,叶大媒婆就特别来劲,他笑道:“牛哥,你们人不到,礼可要到!” “哈哈……”众人听了畅怀大笑,纷纷向呼延通和郭进称喜道贺。 “一定!一定!一定给兄弟备份厚礼!” “呵呵,那新娘子以后有事情好做了。”叶治打趣道:“没事在家就数数钱,嘿嘿。” “哈哈……” 双击六六六! …… 绍兴十五年的新年注定是一个不平淡的新年。 正月初一丁未朔,自建炎以来第一次恢复大朝会典礼于大庆殿,光黄麾仪仗就三千三百五十人,赵构乘御辇上殿,宰臣率文武百官拜表称贺,一时间恍恍惚有了一种盛世再临的梦幻感。 各地也是祥瑞不断,潼川府路转运判官宋苍舒献嘉禾一茎九穗,泸南安抚使冯楫献嘉禾……,这些都是上天对赵构英明领导的褒奖。 不久,临安城又传开了一个天大的喜讯: 陈国公、镇海、定边军节度使、同知枢密院事、关陕宣抚使叶治率大军三十万出潼关与金兀术五十万大军决战于陕州阌乡。金兀术全军覆没,仅以身免逃往河北,叶治趁势克复西京、东京,不日将收复中原全境! 赵构一手谋划的北伐大业即将大功告成! 一时间赵构又被捧上了天,什么圣明神武直追唐宗宋祖,中兴盛世堪比贞观开元之类的,牛屁的不行。 不过“有识之士”头脑还是比较清醒的,在欣喜之余提出了质疑:如此天大的好消息为什么迟迟不官宣,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有了质疑声,结果又有所谓“消息灵通人士”暗地传言,叶治和赵构之间的关系并没有表面看上去这么融洽,两人在调任荆湖的事上产生了矛盾,关系出现裂痕。 不久又有传言,叶治自恃功高,对赵构不敬,惹得赵构雷霆震怒。 更有甚者断言,叶治功高震主,手握重兵,猛将谋臣无数,恐有不臣之心。 还说御史台和谏院那班子言官正打算联名弹劾叶治,请求将叶治罢职治罪,要署名的有谁谁谁、谁谁谁,说的有鼻子有眼。 尽管皇城司已经查了很多妄议人士,可关于叶治的话题仍一直牢牢霸占饭后谈资最头条。 外头吹捧牛屁的不行,可赵构却是苦逼的不行。 自从得到密报后就没睡过一天好觉,额头上终日刻着一个“愁”字,那感觉和打断牙齿和血吞没啥两样。 秦桧的待遇又降了一等,御书房独对,一直跪着,赵构愣是没叫平身。 而且赵构全程没给过半个好眼色,看秦桧一看一个猥琐,一看一个恶心,多看一眼都觉得会烂眼睛,甚至恨得分分钟想掐死眼前这个老棍。 事情已经翻车,比设想的最坏的结果还要坏,坏到不能再坏,这个屁股该怎么擦,谁来擦。 赵构又有些不怀好意地盯了盯秦桧,秦桧被盯得全身发毛,妈的,这是要拿老子的细细踅摸了一遍,李文会,诚意好像不够啊。 要说诚意,也只有眼前这个老棍够分量,可他帮朕迎回了母后,也有大功劳,现在就把他抛出去,有些不忍。 唉,朕的心肠怎么这么软,罢了,就李文会了。 “你先退下吧。”赵构语气稍缓,“朕累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八十六章 长相思在长安 第二天,临安城又传出了一个新的说法: 赵构和叶治之间出现嫌隙恐怕不假,而究其缘由,是参知政事李文会为一己之私,在赵构面前构陷叶治、蒙蔽圣听所致。更胆大妄为的是,李文会还指使前鄂州御前军马都统制田师中率军擅自挑衅,欲对叶治不利。 哦,是这么回事。 这就对上了,全对上了,原来是李文会这个奸邪作怪。 很奇怪,这个传闻出来后,一直积极查禁谣言的皇城司却如同销声匿迹了一般,以致这个传闻甚嚣尘上,而且越传越悬乎,越传越离谱。 三天后,台谏那班人出动了,不过弹劾的对象从传言中的叶治变成了李文会。 打头炮的是殿中试御史汪勃和右正言何若,两人联章弹劾李文会“俭邪害政”、“枭心虺志,无所不为”。 最重磅的弹劾当数新任御史中丞杨愿,他弹劾李文会外结大将、内树党羽,图谋不轨。甚至列出了确凿证据,说李文会自登言路,每论一人,必遣家仆密送于门外,说这是出自上意,假借赵构之名以此来笼络党徒。 我去! 原来朕的身边隐藏着这么一个阴谋野心家。 查!给我彻查! 杨愿弹章上去的第二天,赵构就降旨,下李文会于大理寺,着御史台和大理寺两司严加审问。 一直到正月十五大朝会,坊间翘盼已久的官宣才姗姗而来: 陈国公、镇海、定边军节度使、同知枢密院事、关陕宣抚使叶治克复西京、东京,收复河南,建立殊勋,有大功于社稷,特拜叶治为太傅、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进封新安郡王,赐靖国保民功臣之号,并于东京汴梁设大都督府,以叶治为大都督,陕西、河南、山东诸路军马悉听节制。 诏书一下,满朝皆惊! 二十六岁宣麻拜相,都督诸路,裂土封王! 不行啊,大哥。 权柄这么大,要留祸患的。 当场就有想博得天下名声的言官想冲出来大声反对,幸好他忍住了一时冲动,仔细评估了一下,认为风险大于收益,才硬忍了下来。 …… “炘儿,炘儿。” “啊,爹爹,您怎么来了。” 倚在回廊上,怔怔地看着院子里暗香浮动出神的炘儿急忙起身施福。 “坐,坐。”秦桧在回廊上坐了下来,堆着笑问道:“爹爹无事来看看你,近来都在忙些什么呢。” 炘儿微微低下螓首,“也就是抄抄经,读读书。” “嗯,多读些书好。唉,可惜了你是女儿身,要不然以咱们炘儿的资质,东华门唱名一个状元郎是跑不掉的。” 提到东华门唱名和状元郎,炘儿似乎被勾起了心事,脸色白了几分,“爹爹,近来清减了,可要保重身体啊。” “唉……” “爹爹何故叹气,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小琴,你先退下,我和小姐说几句话。” “是,老爷。”小琴深深一福,退出了小院。 “炘儿,爹爹也不瞒你。”秦桧又叹了一声,突然悲声道:“家门灭族之祸,近在眼前啊。” “啊!”炘儿被吓得花容失色,忙问道:“爹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炘儿,你能答应爹爹一件事吗?”秦桧没有直接回答,“爹爹思来想去,现如今也只有你能救全家了。” “爹爹,我一个女流之辈如何能救得全家?” “爹爹说你能,你就能,”秦桧十分笃定地说道:“就看你愿不愿救全家于危难了。” “女儿愿意。”炘儿毫不犹豫地答道:“爹娘养育我二十几年,女儿当然想报答爹娘的养育之恩。” “好,好女儿。”秦桧眼中闪现着泪光,道:“但凡有一点办法,爹爹都不会让你为难委屈,唉……。” “爹爹,莫要伤悲,能报答您养育之恩,女儿也算是了了自己的一个心愿,有什么事,您就说吧。” “爹爹知道你一直忘不了他。” 秦桧极其突兀的一句话,直接剖开了炘儿埋葬在心里的爱情坟墓。 炘儿脸色煞白,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 “唉,这些年苦了你了,是爹爹没用。” 秦桧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道:“当年你与他情投意合,爹爹也有意将你许配给他,可不知道怎么,他却断然拒绝,爹爹记得当时他丢下一句话,说和我的道不同。” “呵呵,”秦桧苦笑道:“爹爹与他并无仇怨,即便是政见相左,也不至于如此绝情,终是误了你的终身,唉……。” “爹爹,你别说了……呜呜……” 炘儿捂着脸恸哭了起来,这么多年来积压的无数思念、委屈、痛苦统统化作了心碎的泪水。 女儿心碎的恸哭,让秦桧瞬间苍老了许多,他不由悲从中来,叹道:“封侯拜相何所用,不如当年一书生。爹爹位极人臣,到头来,呵呵,不单给不了你幸福,最后还得靠女儿挽救家门,爹爹真是没用,真是没用啊。” “爹爹快别这么说,”炘儿强止住恸哭,安慰道:“是女儿命不好。” “自那时起,他在朝堂之上就处处与我作对为难。” 秦桧收拾了下情绪,倾述道:“我与他之间嫌隙日深,几为寇仇。如今他手握重兵,又为社稷建下奇功,陛下引为肱股砥柱,宣麻拜相、列疆封王,对他言听计从,他若有心报复爹爹,我秦家满门命运堪忧啊。” “炘儿,爹爹今日腆脸来求你,希望你能答应去劝他,就说爹爹输了,求他放过咱们秦家。” 秦桧眼中又闪出了屈辱的泪水,恳求道:“我知道你对他仍是念念不忘,如果可以,爹爹也真心希望你们能重新来过,再续前缘。” 炘儿听得有些呆了,他现在这么牛屁吗,原来爹爹是要我,要我……。 炘儿心乱如麻,霎时没了主意。 “炘儿,你不愿意?” “爹爹……,”炘儿轻咬着嘴唇,苍白的脸上闪过一道绯红,犹豫片刻后,终是轻声答道:“女儿答应爹爹。” “好,好!” 秦桧老怀大慰,激动地说道:“爹爹没有白疼你,咱们秦家都要好好谢你。” “爹爹快别这么说,为父母分忧,这是女儿的本分。”炘儿低着头,问道:“他,他如今在何处?” “长安!” “长安。” 炘儿喃喃自语,思绪似乎又飞回了那个暖暖的下午…… 长相思在长安 络纬秋啼金井栏 微霜凄凄簟色寒 昔日横波目 今成流泪泉 不信妾肠断 归来看取明镜前 (发文近一年,第一次得到月票,感谢最忠实也是最孤独的读者n)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八十七章 心甘情愿跳火坑 长安的新年也注定是一个不平淡的新年,喜事连连,一桩接一桩。 正月初二,大龄剩男大马勺郭进大婚,呼延通“如愿以偿”晋升为老丈人,呼延家大娘子第二天便开始数钱。 正月初八,石头人夏侯镜的婆媳生下了二胎,还是个带把的。 孩子呱呱落地那一刻,叶治感觉夏侯镜这个石头人的灵魂算真正活过来了。 无巧不成书,正月十五,也就是种彦崮和鲁巧结婚一周年的日子,阿巧也为种家诞下一个麟儿。 不过种彦崮这个当爹的还远在清远军城,没能亲眼见证这一奇迹的时刻,深以为憾。 叶治的表现也不错,百忙之中还勉力耕耘,儿子叶允还在蹒跚学步,老婆的肚皮又鼓了起来。 各路大军进展也非常顺利,克复西京、东京后,京西南、北路和京东西路各府州县望风归附,赵荣也到了东平府,估计用不了多久,京东东路各府州也能传檄而定。 美滴很啊,美滴很! “相公。” “拜见相公。” “噢,你们来啦,坐。”正在逗娃的叶治让丫鬟抱走了宝贝儿子,招呼道:“还站着干什么,都坐,不在都堂,不用拘礼。” “谢相公。” “今日找你们来是有事情商议。” “请相公示下。”崔世华忙欠了欠身。 “眼下河南、山东诸路州县陆续归复,河南、山东诸路久遭兵火,金人荼毒,民不聊生,当务之急是尽速推行新政,安抚百姓。” “相公所言甚是。”彭玉章道:“民生多艰,我听闻河南有些州县,百姓都快吃不上饭了,可金人照旧催科无度,很多百姓没了活路,家破人亡。” 叶治叹道:“是啊,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所以,推行新政的事情,一天都耽误不得。老彭,老吴。” “在。” “我想新复州县的新政就交给你俩了。老彭到东京去,河南诸路新政归你。” “是。” “老吴到东平府,山东诸路新政归你。” “是。”吴一帆连忙领命。 “你二人多带些得力人手过去,争取在春播之前,让无地少地的百姓先分到田地。各州县原任官吏若有不合格者要悉加裁汰,若有不法害民者要严加惩治。对能臣干吏,要大力选拔任用,特别是那些未入仕的读书举子,要择优而用。” “是。” “老崔就留在长安,这摊子大了,公务日繁,老彭和老吴一走,你可要更辛苦啦。” “相公放心,属下定当尽心竭力。” “过两天,我也打算往塞上走一遭。” “相公要去横山?” 清远军城和赏移口割踏寨关系到今后对西夏的大局,绝不容有失,而种彦崮和施全大军又不可能长久屯驻,日夜防着西夏人来偷鸡。 所以,叶治决定在这两地修建大城,而不是在原有的基础上修修补补,同时在两大城之间修筑一条道路相连,形成横山对夏新防线。 叶治亲自设计了大城的建筑样式,融合西方棱堡的结构,并将先前驻扎在邠州的预备役部队也派了过去。 大过年的,自己在长安繁华盛世里好吃好喝好耍,种彦崮却在北地当苦力盖房子,喝西北风,连儿子出生也回不来,再不去犒劳犒劳他,还真有些说不过去。 “嗯,彦崮年都回不来过,我这个大舅哥理应带两坛好酒去犒劳犒劳他。”叶治打趣道:“要不然,他回来骂起婆姨来,那就罪过喽。” “哈哈……”众人被叶治逗得大笑,“种帅回来,阿巧姑娘不骂他,就神佛保佑喽。” “嘘……”叶治故意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提醒道:“小心隔墙有耳。” “哈哈……” “好了,没别的事了,你们都去忙吧。” 交待完工作,叶戏精觉得该去看看婆娘的隆起的肚子了,便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属下告退。” …… “小姐,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哎呀,小琴,你就别问了,赶紧收拾。”炘儿催促道:“一会儿爹爹要来催了。” “小姐,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小琴一边理着箱笼,一边问道:“小姐,这几本书带不带?” “嗯,带上吧,路途遥远,看看书也能打发些时间。” “小姐,咱们去的地方很远吗?” “嗯,很远,很远。”炘儿瞬间有些出神,思绪似乎又飞往了数千里之外的煌煌长安。 “那咱们还回不回来嘞?” 炘儿微微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小琴,你去把我那个匣子取来。” “哪个匣子?放首饰的吗,首饰我都收拾好了。” “不是。”炘儿脸色微微一红,有些羞赧地说道:“是,是那、个匣子。” 小琴先是一愣,旋即明白了过来,二话不说跑到立柜前窸窸窣窣的翻了几下,抱出一个约尺长的香樟匣子,轻轻地放在了炘儿跟前。 炘儿有些发抖的柔荑轻轻抚摸着匣子,好一会儿才鼓起莫大的勇气打开了尘封已久的记忆。 匣子里都是叠的整整齐齐的书信,最上面躺着一块洁白如脂的玉佩。 炘儿颤抖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玉佩,轻轻地摩挲着,豆大的泪珠如断线的珍珠掉落,滴在了玉佩上,这个尘封多年的梦瞬间变得如此的清晰透亮。 “小,小姐。” 小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声音有些发颤,问道:“咱们,咱们是不是要去见,见那个,那个,登徒子。” “炘儿!炘儿!” 就在此时,阁楼下传来了秦桧有些焦急的呼喊声,“收拾好了吗?” 炘儿迅速地平复了下情绪,答道:“爹爹,好了。” 说完把玉佩紧紧地攥在了手里,小琴赶忙合上了匣子,细细地放到了箱笼里。 “炘儿,收拾好了就下楼吧,”秦桧提醒道:“时辰差不多了。你们几个去将小姐的行礼搬到车上去。” “是,老爷。”几个丫鬟健妇听得吩咐,上了阁楼。 炘儿用丝绢擦了擦泪痕,对小琴点了点头,小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锦绣牢笼,扶着炘儿迈了出去。 “炘儿,时辰差不多了,走吧。”秦桧见炘儿下楼,迎了过去,“爹爹送你们一程。” 马车没有停在正门,而是停在了僻静的后门。 前来送行的人也不多,就王氏、秦熺两个,还有一个孙靖在旁边伺候着。 “娘。” 看到王氏,炘儿冲上去抱住了娘亲,恸哭道:“娘,女儿不孝,您和爹爹要多多保重身体。” “呜呜……,”王氏也是泪如雨下,哭道:“乖女儿,都是爹娘没用,让你受委屈了,呜呜……。” 王氏平日对炘儿虽然严厉,但她和秦桧一样,拿这个唯一的亲生女儿当宝贝。 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女儿找个好归宿,没曾想却遇到了天下第一绝情的负心人,搞得炘儿死去活来,几乎要遁入空门。 王氏平时也经常责怪老汉,位极人臣却没半点用处,连女儿的终生幸福都搞不定。 如今,更是要把女儿推出去,替家门挡灾,那个恨啊。 幸好,那个火坑,炘儿应该也愿意去跳的,这样当爹娘的心里还好受点。 “夫人,时辰不早了,该走了。”秦桧小心地提醒道。 “都是你!”王氏怒目而视,怨道:“都是你这个当爹的没用,要让女儿受如此委屈。” 秦桧被王氏骂的不敢回嘴,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 “娘,”炘儿替王氏擦了擦眼泪,安慰道:“不怪爹爹,不怪爹爹,是女儿自己心甘情愿的。” “哼。”王氏给秦桧丢了个白眼,训道:“小琴,一路上要照顾好小姐,小姐要有半点闪失,回来我扒了你的皮。” “是,夫人。” “孙靖。” “小的在。”孙靖急忙低声应道。 “让那些下人嘴巴严实些,要是有人乱嚼舌头,直接乱棍打死!” 这种事情对秦家来说毕竟不光彩。 “是,是,夫人,小的记下了。” “炘儿,走吧,时辰不早了。” 在秦桧地一再催促下,炘儿和王氏又哭了一回,才依依不舍地上了马车。 马车“嘚嘚嘚……”出了望仙桥,上了御街,一直沿着御街穿过了整个临安城,出了武林门,到了渡口。 渡口上泊着几条大楼船,皆有威武雄壮的殿前司禁卫把守。 “老爷,到了。” “嗯,”秦桧应了一声,柔声道:“炘儿,咱们到了,下车吧。” 炘儿披上白裘连帽披风,在小琴的搀扶下随着秦桧下了马车。 秦桧下了车,和车前等着的一个头发花白、面白无须的锦衣男子见了礼。 “大伴,小女就拜托你了。”秦桧看了看垂首站在身边的炘儿,眼中满是怜惜和不舍。 邝珣毫无表情的脸上微微起了一丝波澜,他微微叹了口气,应道:“相公放心吧,咱家一定将令嫒安然送到。” 秦桧点点头,作揖施礼道:“有劳大伴了。” 此次邝珣亲自到长安宣旨,秦桧特意托付他将炘儿带上。 这件事情赵构是知道的,也乐见其成,如果叶治这块百炼钢真能在旧情人的旧情绵绵下化作绕指柔,不单他秦家能免祸,对赵构而言也是百利无一害。 邝珣平时虽然不太待见秦桧,但此刻他深深体会到了秦桧作为一个父亲的无奈、愧疚和不舍,所以没给秦桧脸色看。 自古和亲最为耻,更何况以女免祸。 还好,还好,那个拱菜的猪是老情人,要不然真是好菜让猪拱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八十八章 这酒要细品 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 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 “相公,绕过前面这个弯就到清远城了。” 在前面带路的是白虎军在环州的一个统领,叫魏博,而种彦崮作为主帅居然一直待在清远,与将士同甘共苦,“大头,你先去禀报大帅。” “好嘞!”大头应了一声,甩开马鞭子一溜烟就跑了个没影。 “咱们也快些吧。” 马上就到清远,叶治也急不可耐地想见种彦崮了,说实话,这么久没瞧见那张脸,还真有些想念,你说奇怪不。 青狮似乎比主人更焦急,叶治话还没讲完,它撒开蹄子就奔了出去。 殷红的落日已大半隐没于山峦,白马川河谷里密集的蹄声更显急促。 绕过河弯,前面豁然开朗了起来,冒着袅袅炊烟的清远城静静地卧在河谷里。 “啾…”青狮兴奋地嘶鸣了一声。 “啾…”没想到对面也响起了欢快的嘶鸣声。 嗯?青狮有老相好? 只见对面驰来了十余骑,一马当先的不是跨着惊风的种彦崮还是哪个! “彦崮!彦崮!”叶治兴奋地叫了起来,“哟嚯,驾!” 根本不用叶治催,青狮比他还兴奋,几个健步就冲到了惊风的跟前,亲热的磨起了耳鬓。 不对啊,青狮和惊风都是公马,友谊再深厚也不至于这样吧。 好基友?弯了? 切,青狮似乎感觉到了主人隐秘的臆想,不由对他翻了白眼,马儿之间的友谊你不懂! “哈哈……,你总算来了!”种彦崮看到叶治这张欠揍的脸,格外的开心。 “拜见相公!” 费通、何正洪等正要下马参拜,立刻被叶治止住了,他大手一挥道:“大家不要拘礼,走,入城再叙。” 清远城现如今是个大工地,十几万人马驻扎在此,热闹的不得了。 种彦崮将叶治和夏侯镜等人迎进了内城。 所谓的内城就是原来的清远军城,清远城的扩建方案是在原有的城池外修建一道新的城墙,圈出的面积有四五个老城大,形成了内外城的格局。 目前,新城的城墙已打好基础,工程的进度还算可以。 “黑了,瘦了。” 众人坐定,叶治才仔细地端详起种彦崮来,逮着难得的机会黑道:“啧啧啧,瞧瞧这脸,干巴的跟老树皮似的,胡子拉碴,哪是英武潇洒的种元帅啊。” “嘿嘿,男人嘛,像你这么白嫩干嘛。”种彦崮丢了个白眼,立马怼了回去。 “哈哈……”费通他们好久没见两人互掐,开心不得了。 叶治笑了笑道:“黑虽然黑了点,不过更有男人味了。” 种彦崮挠了挠头,问道:“巧儿她娘俩好吧?” “好!好的很!白白胖胖、虎头虎脑,跟年画里画的一样,可爱极了。我说你够可以啊,这儿子生的够有福气。” 种彦崮挑了挑眉,得意地笑道:“嘿嘿,也不看是谁。” “好了,别跟我吹,哥也不差。”叶治叫道:“开饭了吗,这跑了一天的马,饿坏了,赶紧上好吃的,我带了好酒来,今晚大伙儿喝个痛快!” 一听有好酒,众人眼睛放光,嘴巴里不由湿润起来。 “嘿嘿,你有好酒,我有好肉,可是上好的羊肉。”种彦崮很山寨地对着外头喊道:“小的们,赶紧上菜!” 很快,热气腾腾的手抓羊肉一盆盆地端了上来,浓郁的香气勾得叶治食指大动。他也不管烫不烫,抓了一块就大口地嚼了起来。 “嗯!香!真香!这塞上的羊肉就是好,肥美多汁,唇齿留香,巴适!酒呢,赶紧把我带来的酒端上来!” “来来,先给我满上!” 种彦崮看见酒坛子,马上嚷了起来:“娘的,都不知道多久没喝到你的珍藏了。哎哎,慢点倒,别撒了,这酒精贵着哩。” 亲兵偷笑着给种彦崮满满地斟了一碗,种彦崮捧起大碗,“咕嘟咕嘟”仰着脖子一口气就干了大半碗。 “啊!”烈酒入喉,如刀似火,种彦崮抹了抹胡渣子,叹道:“好酒,好酒!啊!真他娘的爽!” 叶治斜了一眼种彦崮。 瓜娃,不知道拼酒前得垫巴垫巴肚子啊,照你这么喝,哥让你一只手,都把你喝趴下。 “来来来,大家都敞开喝!”种彦崮一边啃着大羊腿,一边喊道:“这可是相公的私藏,放了好几年,连我都很少喝,味道妙的很哩。” “哈哈……种帅,那我们就不客气啦!嗯!好酒,真是好酒!” 一群丘八难得放纵,一手羊肉一手酒碗,吃的满嘴流油,喝的五迷三道,那个欢啊。 好酒? 呵呵,照你们这么喝,还能喝得出好不好? 这酒得品,细品! 叶治干完一大块羊肉,觉得铺垫地差不多了,便端起了酒碗,略显动情地对种彦崮道:“辛苦你了,年也没法回来过,儿子出生也没在身边,来,这一碗酒,我敬你!” “好!”种彦崮扔下羊腿,二话不说捧起了酒碗。 叶治站起身,道:“诸位兄弟,大家辛苦啦,这碗酒,我敬大家!敬咱们白虎军的所有兄弟!干!” 诸将捧着酒碗纷纷起身,吼道:“多谢相公!干!” 娘的! 叶治这小子忒不是人,说好敬我,结果还搞批发。 麻蛋! 能怨我吗,老子是客场作战,一会儿他们不得来车轮战啊,老子能不悠着点吗。 好嘛,说什么来什么。 这群丘八真野蛮,压根不知道前戏是什么,叶治刚敬完酒,一个个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排着队来敬酒,瞬间就将酒席推向了高潮。 种彦崮捧着大羊腿,一边啃一边笑眯眯地斜睨着叶治一碗接一碗,心里那个乐开了花。 嘿嘿,小样,你那点把戏,哥早摸透了,照你这么喝,哥都不用出手,就能把你整趴下。 五大统制,一连五大碗,叶治舌头发直,有点犯迷糊了。 “来来来,兄弟,你一路辛苦啦,这碗酒,我敬你!”种彦崮根本不给叶治啃羊腿的时间,势要痛打落水狗,一报当年一箭之仇。 娘的,老子不干了,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叶治苦着脸,央求道:“先让我缓缓,先缓缓。大哥,这是珍藏多年的神仙醉,不是水!要细品,细品。” “嘿嘿,喝了这碗再细品!”种彦崮十分豪爽地碰了一下叶治的碗,“我先干为敬!” “好!” 叶治自知逃不掉,干脆端了酒碗,豪气干云宵地唱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干!” 这群丘八也忒单纯了点,叶治吟了一首诗,霎时沸血,也都捧碗豪气干云霄地吼道:“干!” “啊!痛快!痛快!” 叶治抹了抹下巴,不知道太激动还是怎么地,喝得太急,大半碗酒都从嘴边漏了出来。 种彦崮笑眯眯地看着,暗暗为叶治的演技点赞,小样,晚上你是跑不掉滴,哦哈哈哈……。 …… 后来发生了什么,叶治已经完全记不得了,自己多久没喝断片了? 一千年? 两碗烫烫的小米粥下肚,叶治才感觉魂又回来了,不过脑袋瓜子还是晕乎乎的,看什么都带着迷幻的色彩。 “你老笑眯眯地盯着我看干嘛?” 叶治发现种彦崮老坏坏地盯着自己笑,心里不由一寒,某个地方一紧,问道:“你,我,昨晚我、我在哪里睡的?” “你当然是在自己房里睡的。”种彦崮被问的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你呢?” “嗯?……我去你的!”好半会儿,种彦崮才回过味来,不由佯怒欲踹,笑骂道:“看我不踢死你。” “哈哈,这我就放心了。”叶治又扒了一碗小米粥,舒服地抚着肚皮呻吟道:“啊,太爽了!” “吃饱了?吃饱了,咱们去走走。” “嗯,走吧。”叶治抹了抹嘴巴,踩着棉花步,和种彦崮出了房间。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八十九章 拳头硬是道理 此时已是日上三竿,工地上一片繁忙,将士们正干得热火朝天。 叶治看着一个个忙碌的身影,有些愧疚地说道:“将士们辛苦了,大过年的都没法回家团圆。” “没法子。现在吃点苦,是为了将来父母妻儿能过上好日子不是。” 叶治有些讶异地看了一眼种彦崮,不由翘了大拇指,这思想觉悟,哥的课没白上啊。 “人手够吗?” “人手足够,就是水泥产不够用,要不然还能再快点。” 塞上筑城不易,特别是清远和割踏寨一带,都是沙土碎石,大块的石头少之又少,所以城墙打算采用三明治样式,地基用石块磊平,然后用混凝土浇筑墙体两面,中间填土。为此专门在环州建了窑,烧制水泥。可环州这里可用于烧制水泥的黏土、石灰等材料非常有限,所以水泥的产量比较少。 “我回去想想办法,尽快调一批过来。” “嗯,尽快,要赶工期的话,没水泥真不行,要不然干着急。”种彦崮问道:“这样的城池你是怎么想出来的,真不知你脑袋瓜子怎么长的。” “嘿嘿,厉害吧。”叶治得意地挑了挑眉毛,炫道:“这种叫棱堡,比原来那些四方方的桌子有用多了。” “嗯,军中懂建筑的弟兄琢磨过了,这样的城池防御根本没有死角,无论进攻哪一点,都暴露在多个墙面打击下。这种城池才叫固若金汤啊。你那边现在如何?” “很顺利。河南、山东诸路州县基本都已归复,我已派彭玉章和吴一帆前往河南、山东推行新政,等民生稳定下来,可以着手下一步了。” “你是不是已有打算了?” “嗯,有个初步的设想。” 叶治点点头道:“现在就剩下河北诸路,不过问题也不是很大,金兀术主力被消灭,手里已经没什么牌了。我倒是比较担心西夏这边,他们手里可还有不少牌哩。” “是啊,此次虽然歼敌十万,可西夏并没有伤筋动骨,得小心提防。” “所以,咱们要尽快把大城建起来,这样你和施全也能安心去干别的。西夏人近来还老实吧?” “嗯,还行,偶尔会派些巡骑来刺探。” 种彦崮指着西北向一座孤零零耸立在平野上的高山,道:“那是乐山,山后头就是西夏的韦州静塞军司,离清远也就七八十里。” “那你得多留点意,西夏人滑头的很。” “嘿嘿,放心吧,我还怕他们不来呢。” “嗯,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可就当甩手掌柜了。” “嘿嘿,你也不见得多轻松。” “是啊,”叶治揉了揉还有些发胀的脑瓜子,叹道:“现在摊子大了,事情又多又杂,想偷懒都不行。” “打下河北后,你有什么打算?”种彦崮突然问了一句。 叶治微微一愕,又将目光投向了远处的乐山,悠悠叹道:“还没想好,等收复了河北再作打算吧。” 种彦崮拍了拍叶治的肩膀,没再说话。 第二天一早,叶治和种彦崮动身前往割踏寨。 现在去割踏寨再也不需要绕个大弯弯,直接从乐山南面过折姜会,沿葫芦川的小支流过兜岭就可以到萧关了。 一行人到了割踏寨,嘿嘿,还是老节目。 施全这一班子丘八也文明不到哪里去,好酒好肉又干开了,而且节奏如疾风骤雨,根本不带歇的,三下五除二又把叶治给干倒了。 不过这次叶治心里稍微平衡了点,他断片,种彦崮也好不到哪里去,醉的直到次日回清远时还犯迷糊。 叶治也终于刻骨铭心地回味了一次醉生梦死的感觉,一连几日身上的酒气都散不去,搞得青狮瞅见他就一脸嫌弃。 呵呵,被一头畜生嫌弃,也没谁了。 …… 叶治回到长安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工坊开足马力生产水泥、钢筋,并派人将现有库存悉数运往清远城和割踏寨。 如果材料供应充足,两城有望在三月底前顺利完工。 在外浪了十天,都堂里等着他签押用印的文书案牍已堆积如山。 因为河南、山东诸路规复,每日上报的文书、事情也成倍增加,特别是最近一段时间,有密集的官员任命,政令颁布,以及一些重大请示事项。 还好崔世华能干,一般事项就直接处理了,重大事项也件件拟好处理建议由叶治拍板,大大减轻了神棍的压力。 “老崔,金人真是肥的流油啊。” 叶治看着文书上罗列的河南山东各路清查籍没的土地田宅财产,不禁叹道:“这些数字的背后是无数个血淋淋的悲剧,可想而知这么些年来有多少无辜的百姓被荼毒。” “是啊,金人贪婪残暴,这些年中原的百姓实在是苦啊。”崔世华掩卷感叹:“要是年景好,百姓还能勉强糊口,要是年景不好,金人又催科无度,那只有家破人亡。” “想我华夏人民,勤劳良善,竟要遭此劫难。”叶治感慨道:“弱肉强食,天地法则,国若不强,何以保护亿兆子民啊。” “相公所言极是。”崔世华深以为然道:“这个世道还是看谁拳头硬,拳头硬了,别人自然不敢来欺侮。只可恨,朝廷只知偏安一隅,一味媾和。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这如何能保护黎民百姓。” “老崔啊,河南、山东诸路新复州县皆免赋两年吧。”叶治放下文书,嘱咐道:“免赋一年,恐怕百姓还没喘过来气。” “是。” “还有,跟老彭和老吴说,民生极艰之州县,可免赋三年,官库可免息借贷,帮百姓渡过难关。” “是。” “社会财富皆是百姓所创,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叶治叮嘱道:“虽然田赋少了,可百姓手里的钱财多了,他们就会去消费,自然能带动商业繁荣和经济发展。咱们以后的目标啊,就是百姓即使不交田赋,国家照样能国库充裕。” “这如何可能?”崔世华愣道:“百姓种地交粮,自古已然,历朝历代朝廷收入皆以田赋和丁税为主,没了这两大块,怎可敷国家支用?” “呵呵,你会明白的。”叶治笑道:“以后只要百姓够富足,就可以以商税为主。” 看来啥时候哥得给你们普及一下商品经济的知识,神棍讲课的瘾头突然又犯了。 “报!” “何事?” “东京八百里加急!” 嗯?八百里加急?难道出事啦? 叶治微微一愣,忙道:“快呈上来!” 书信是呼延通的亲笔,报告的内容也不复杂,就是说赵构派了个叫邝珣的太监来宣旨,现已自濠州渡淮北上,不日即可到东京,问叶治要不要见,是不是赶回去。 “相公,何事?” “你自己看吧。” 崔世华赶忙起身上前接过书信细细读了起来,一看是赵构派人来宣旨,不禁皱眉道:“皇帝这又是整哪出啊。” 本来叶治早有命令,南边若有信使前来,沿边各路州县无需上报,可查验关防后予以放行。 邝珣一行人自京杭运河北上,到了江宁府后,他为了表示对叶治的尊重,先派了快骑前来知会,告知行程。 邝珣打算自江宁登岸,走陆路到濠州,过淮水,北上宿州,然后在宿州走水路经运河到东京汴梁,最后从开封走大官道赴长安。 邝珣的快骑到了东京就被呼延通给扣了下来,呼延通对皇帝憎厌的很,所以才给叶治打报告,要请示不要让邝珣来。叶治若是不想见的话,他就直接将人轰走。 邝珣虽是赵构身边忠犬,但和叶治也算是老交情,当年在临安,这个老太监对他多有照拂,多少还有些情分在。 而且,虽然他和皇帝事实上已撕破脸皮,但在外人看来他俩还是君臣相得,所以眼下叶治也没必要主动撕下脸面,姑且看看赵构的葫芦里又要卖什么药。 “呵呵,他还能整哪出,估计又是加官进爵那一套,做戏给天下人看,好捆住我们的手脚。” 叶治一边笑道,一边取过一张信笺,提笔在上面刷刷地写了几个大字:礼待放行。 签了押,递给了崔世华,“火速递往东京。” “是。”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九十章 哪家姑娘在想我 “小姐,咱们在这还要待多久啊。”小琴一边收拾着箱笼,一边怨道:“在驿馆都关了三四天了,出也出不去,真是闷死了。” “小琴,你就别怨来怨去了,好好待着就行。” “哎,小姐。我听增叔说,以前东京可热闹了,比临安还要热闹三分,说最热闹的是过年时的大相国寺,还有金明池上赛龙舟。” 小琴拖着香腮,遗憾地说道:“可惜咱们出不去,要不然可以去看看大相国寺是个什么样子。” 小琴顾自说了半天,见炘儿没有搭话,又问道:“小姐,你去过大相国寺,看过金明池吧。” “嗯。” “那你能跟我说说是什么样子的吗?” “我那时候才几岁,早就记不得了。”炘儿回忆道:“我就记得小时候爹和娘常常带我去玩,这两处肯定是去过的。” “笃笃笃。” “谁啊?”听有敲门声,小琴停下手中的活计。 “是咱家。” 一听是大太监的声音,小琴急忙起身去开了门。 “公公万福。”炘儿和小琴对邝珣施了一礼,小琴搬来了一张小凳,擦了擦,“公公,您请坐。” “公公,咱们还要在这待多久?”小琴性格比较活泼,一路上和邝珣逐渐熟络起来后,说话也随意了起来。 “怎么,在这待不住了?” 小琴性格爽直、活泼,还有一股孩子般的率真,与那些唯唯诺诺谨小慎微的婢女全然不同,邝珣看她也挺顺眼,所以才会破天荒地和小琴说玩笑话。 “嗯,闷死了。” “呵呵。”邝珣笑道:“我今日来就是跟你们说一声,明日我们就可以继续赶路了。” “啊呀,太好了。”小琴闻声高兴地拍起掌来,欢呼道:“终于可以离开监牢一样的地方。” “小琴,不得无礼。” “是,小姐。”小琴暗暗吐了吐舌头。 “呵呵,无妨。”邝珣笑道:“小琴姑娘的率直性子倒是颇合咱家胃口。小琴,你可否先回避一下,咱家有几句话要和你家小姐说。” 小琴闻声看了看炘儿,炘儿点了点头,吩咐道:“小琴,你先去院子里透透气吧。” 小琴对邝珣施了一福,避了出去。 “公公,您有什么吩咐?” “岂敢吩咐。”邝珣看着眼前这个仙子般的人儿,叹道:“不是咱家托大,咱家可以说是看着治哥儿长大的。” 提到叶治,炘儿神情一黯。 “记得第一次见治哥儿,那还是建炎四年,那时候治哥儿才,才十岁吧。” 邝珣的思绪似乎被拉回到了十五年前,“那时陛下驻跸温州,召见有神童之称的治哥儿。我第一眼见到治哥儿,就觉得他不是池中之物,必将是我大宋的栋梁。” 炘儿微微低着头,静静地听着负心人的过往。 “后来治哥儿到临安进学,你们就是那时候相识的吧。” 邝珣没去看炘儿的反应,顾自继续说道:“你和治哥儿的事情我早有耳闻,本来是一桩难得的良缘美眷,咱家本还等着和你们的喜酒哩。唉…,谁能料到,有情人却……。” “噢…” 邝珣突然察觉到炘儿的异样,急忙刹住了车,他有些自嘲地说道:“姑娘抱歉,咱家人老了,也啰嗦了。今日来,咱家是有事相求。” 炘儿抬起了略显苍白的脸,轻声道:“有什么事,请公公吩咐吧,炘儿能做到的,一定不会推辞。” “好。” 邝珣目露清光,欣慰地说道:“咱家没看错人。此事说难也难,说易也易,姑娘见到治哥儿后,若是方便,请劝劝治哥儿,陛下也有自己的难处,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莫要再做计较。” 听邝珣说起了皇帝,炘儿眼中露出了不解之色。 邝珣笑了笑,没有多做解释,“咱家这句话姑娘听不明白没关系,治哥儿会明白的。好了,咱家就不叨扰了,姑娘早些歇息,明日一早,咱们还得继续赶路。” …… “小姐,公公都跟你说了什么?” “小姐,你怎么啦,又哭啦。” “小姐,你说那个登徒子,现在是什么样子。” 邝珣前脚一走,小琴后脚就开始八卦包打听。 “哎呀,小琴,我不是说了,别叫他登徒子。” “哼!”小琴撇了撇嘴,赌气道:“他这么对你,我没叫他负心人就算客气的了。” “你!”炘儿生气地背过身,又打开了那个香樟匣子。 “哎,小姐,老爷为什么突然让你去见登…他?”话一出口,小琴就后悔了,急忙打圆场道:“不问就不问,我还懒得听哩。” 炘儿似乎没有听到小琴的嘟囔,她从匣子最低下取出了一张有些泛黄的素笺,上面娟秀的字迹像是昨天所写: “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错错错,莫莫莫。” 炘儿抚着素笺上的字,呢喃了起来,两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又不知不觉地滑出了眼眶。 唉,造物弄人,当年叶治和张方和斗词,写下的这阙《红酥手》,居然成了他俩之间谶言。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阿嚏! 远在千里之外的负心人狠狠地打了个喷嚏,不由紧了紧衣裘,喃喃自语道:“这是哪家的姑娘在想我啊。” …… 第二天一早,呼延通亲自把邝珣一行送出了城,并且派了一百轻骑沿途护送。 目送着车队在官道上渐渐远去,呼延通舒了一口气,还好自己没自作主张把人轰回去。 “老大,队伍里怎么还有个漂亮的小娘子?” 呼延通白了一眼李彪,没好气地说道:“我怎么知道。” “不好!”李彪突然紧张地大叫了起来。 “日,作死啊,吓老子一跳!”呼延通着实被李彪的一惊一乍吓得不轻。 “老大,不对啊。”李彪摸着下巴,露出一副沉思状。 “哪里不对,有屁快放,老子没工夫在这跟你打哈哈。” “老大,我看这小娘子是皇帝老儿对相公使得美人计。对,一定是!” 李彪十分笃定,他都有点为自己这么好使的脑瓜子感到骄傲了,“哎呀不好,相公有危险,不行,不行,不能让那个狐狸精去长安。” “啪!”呼延通狠狠地给李彪的后脑瓜来了一掌,骂道:“你小子犯那门子邪。” “老大,你打我干嘛。”李彪委屈地摸了摸后脑勺,反问道:“难道你没听过什么苏妲己、武媚娘的故事?” “我说你小子瓦肆说书听多了吧。” 呼延通没好气地训道:“相公是什么人物,皇帝要是使美人计,他能看不出来?他能中计?要你小子在这操这份闲心!我看你跟呆瓜那两瓜怂混多了,脑子是废了。” 呼延通略带怀疑地看了一眼李彪,“……莫非,你看上了那个小娘子?!。” “哪有!”李彪抗声反驳道:“不过,这小娘子长的确实漂亮。” “哼,漂亮。”呼延通不以为然地哼了哼,道:“相公当年的意中人那才叫漂亮哩,大帅和夫人都见过,听说比画里的仙女还美上三分,比刚才那个强多了。” “那相公怎么没娶了她?”李彪很八卦地问道。 “去!去!去!” 呼延通懒得再跟这个二代瓜怂废话,“老子怎么知道,走,回城!”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九十一章 钟鼎山林都是梦 长相思在长安 络纬秋啼金井栏 微霜凄凄簟色寒 昔日横波目 今成流泪泉 不信妾肠断 归来看取明镜前 落日下的长安,散发着磅礴辉煌的金光,邝珣一时也看得呆了,恍惚间,仿佛到了那个传说中的璀璨盛世。 “大人,前面就是长安城了。” 呼延通派去负责沿途护送的青龙军统领许虎略带骄傲地提醒道:“我已派人入城禀告相公。” “嗯,好。”邝珣压下内心的震撼,点头问道:“有劳将军了,咱家心切,可否加快些马程?” 许虎点点头,“没问题。弟兄们,跟我走!” 说罢,许虎领着两百多骑护着四辆大车在官道上卷起了一路风尘。 兴许马儿也有些急,不大一会儿,高大巍峨的春明门就已近在眼前。 “吁……。” 邝珣发现车队突然停了下来,掀开帘子一瞧,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和记忆中有些不同的春明门。 邝珣终于松了口气,喃喃道:“长安,终于到了。” “大人,这位是相公派来迎接您的胡统制。”许虎带着一个憨憨的年轻汉子策马到了跟前。 “嘿嘿,大人一路辛苦了。” 那汉子憨笑道:“我叫胡阿瓜,相公特意让我来迎接您。相公说,您一路舟车劳顿,请先到驿馆歇息,明日相公再来相见。” 尽管邝珣着急想见叶治,但听这么一说,也只好按人家的规矩来,不是自家的地头,耍牌子可不好使,便笑着答道:“好,那就有劳将军了。” 驿馆就在内城含光门外的太平坊,从春明门入城,沿着东西大道一直往前走,过六坊就到。 入了春明门,邝珣满心好奇,便让贴身小黄门卷起了车厢的门帘,眼前宽阔如衢的大街上车来人往、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着实让他吃惊。 “嘿嘿,大人,热闹吧。” 跟在马车旁边的阿瓜似乎看出了邝珣的心思,憨笑着问道:“长安和临安相比,如何?” “不差,不差。” “嘿嘿,”阿瓜一脸骄傲地说道:“相公也说如今的长安城与临安比丝毫不差,将来还要更胜临安,大人,你觉着呢。” 邝珣不知也不愿回答,便避开了这个问题,转而问道:“你家相公可好?” “好!我家相公好着哩。” 阿瓜笑着回道:“相公听说大人您来了,高兴的一夜没睡。相公本想今日就来相见,可惜公务繁忙,实在难以脱身,所以先委屈大人在驿馆歇息一夜。相公特意嘱咐我,一定要招待好大人,大人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跟我说。” 听着阿瓜胡天黑地的满嘴跑火车,邝珣也没了兴致,笑了笑,道:“那就有劳了。” 说完,就让小黄门放下了车帘子,闭上了眼睛。 阿瓜见邝珣放下了车帘,颇为得意地笑了笑,也老实地闭上了那张让人厌烦的臭嘴。 “小姐,你看你看,好热闹啊。” 小琴偷偷掀着车窗的布帘不住地往大街上瞧,嘟囔道:“唉,要是能出去逛逛就好了。” “小姐,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又在想…额…。”小琴的大嘴巴差点又要说漏了,赶忙纠正了过来,“小姐,咱们是不是马上就能见到他了。” 炘儿没答话,只是透过小琴掀起的帘缝痴痴地看着窗外,微微冒汗的手心里紧紧地握着那块羊脂玉佩。 马车嘚嘚,炘儿感觉走了无数的漫长,才终于停了下来。 “炘儿姑娘,我们到了。”车外传来了邝珣的声音。 小琴面露激动之色,紧紧握住了炘儿的手,欣喜却又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炘儿白皙无比的脸上微微一红,紧张的玉手在发抖。 小琴对炘儿使劲地点了点头,给她披上了连帽大裘,然后小心翼翼地扶着小姐下了马车。 “公公,这是哪儿啊?”小琴下了马车,左右打量张望了起来。 “呵呵,这是驿馆。” 邝珣在这个傻傻很天真的小琴前根本板不起脸来,“治哥儿想的周全,怕咱们一路舟车劳顿,先让咱们在驿馆好好歇息一晚。” “啊!”小琴一听,不由失望地叫了起来,“那今天岂不是见不到他了。” 裹在大裘里的炘儿一听,心中也是失落至极,不由地又秋思满怀,泫而欲泣。 “公公,他是不是不知道小姐来了长安?”小琴又忍不住问道。 “嗯。”邝珣也不隐瞒,点点头道:“咱家还没跟治哥儿说,你们莫急,明日自能见到治哥儿了。” “哎呀,我说呢。”小琴恍然大悟道:“原来治哥儿还不知道小姐来了,他若是知道,一定会立马赶来的。” 小琴第一次如此体己地安慰起炘儿,“小姐,赶了大半个月的路,我都快累死了,今日咱们就先歇歇,明日再去找他理论。” 邝珣微笑着对小琴点了点头,道:“炘儿姑娘,这边请。” 在驿馆里安顿好,炘儿就把自己关在了房内,晚饭也只喝了半碗小米粥。 小琴也破天荒地闭上了叽叽喳喳的嘴巴,埋着头一遍一遍地整理着几件衣物。 “炘儿姑娘,歇息了吗?” “来啦!”小琴一听到熟悉的声音,立马蹦了起来,跑过去开了房门。 炘儿收拾起心绪,对邝珣作了个福,婉声道:“公公请坐。” “不坐了,家说两句话就走。” 邝珣止住了要搬凳子的小琴,道:“今日顺利抵达长安,咱家也算完成了秦相的托付,至于后面的事情,咱家已帮不上忙,得靠姑娘自己了。” 炘儿对邝珣深深施了一福,“多谢公公一路来的照顾。” “无需客气。”邝珣叹道:“抛开世间的恩怨对错不说,我这个老头子衷心祝愿你和治哥儿有情人终成眷属。” 炘儿脸色微红,默然不语。 “小琴姑娘。” “啊!公公叫我?” “嗯,”邝珣笑了笑,道:“我也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公公您有什么吩咐,就尽管开口吧。” “呵呵,不是什么吩咐。” 邝珣目露柔光,问道:“我邝珣打小入宫,膝下无儿无女,如今看着风光,实则凄苦自知。这一路来,我觉与小琴姑娘颇为投契,我特别喜欢你的率直天真。如果小琴姑娘不嫌弃我是个内侍,我想认你做义女,不知小琴姑娘意下如何?” “啊!” 小琴震惊地看着邝珣,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小琴姑娘不愿也不打紧,”邝珣有点失落地说道:“是咱家唐突了。” “不,…不是的。”小琴看向了炘儿。 这件事情小琴确实自己做不得主,虽然她和炘儿自小情同姐妹一般,可毕竟两人是主仆关系,说白了她的人身自由自己说了不算。 其实小琴看眼前这个老头儿也挺顺眼,而小琴打小被卖入秦府为仆,和无父无母的孤儿一般。 适才邝珣这么一说,她的心中已是愿意,但却不好张嘴。 炘儿自然是通情达理,她目露鼓励地对小琴笑了笑,道:“公公,我和小琴虽名为主仆,可实同姐妹。公公肯屈尊认她为义女,是小琴修来的福分,一切听凭小琴自己做主。” “好,”邝珣眼中流露出感激之色,“我虽是内侍,身份卑贱,不过入内内侍省都都知的身份还不至于辱没了你。” 邝珣说的没错,虽然内侍身份卑贱,为世人所不齿,可他们手中的权力却不卑贱。 和邝珣这样的大太监结亲,不知是多少人梦寐以求而不可得的事情。 邝珣何许人? 或许赵构真正能信任的人就他一个! 激动无比的小琴已是泪流满面,她深深对邝珣一拜,哽咽道:“女儿拜见爹爹!” “好!好!好!”眼中闪烁泪光的邝珣连叫了三个好,上前扶起了小琴,道:“乖女儿快快起来。” 他又从怀中摸出一块羊脂玉佩,塞到了小琴手里,道:“爹爹来的仓促,身边也无什么好东西,这块玉佩跟了我大半辈子,今天送与女儿,愿女儿如玉如璞,福寿绵长。” “谢谢爹爹。” “好好,我邝珣有福啊,哈哈……。”邝珣老怀大慰,“时候不早了,你和炘儿姑娘早点歇息,明日爹爹来接你们。” 小琴紧紧攥着温暖的玉佩,对邝珣又施了一福,低声道:“爹爹慢走。” 邝珣眼中满是柔光,点了点头,大笑出门而去,寂寥而略显沙哑的声音在夜空里吟唱道: 钟鼎山林都是梦,人间宠辱休惊……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九十二章 命运如同海风 叶治选择在花厅见邝珣,陪同的人员也只有夏侯一人。 本来叶治想和邝珣单独聊聊,可夏侯死活不同意,自从在银州捱过一箭后,叶神棍的安全已成为第一等大事,夏侯作为第一带刀侍卫,哪敢有丝毫大意。 邝珣对叶治这样的安排挺欣慰,如果叶治正儿八经地在都堂见他,那就是公事公办不讲私情的节奏。 选择在花厅,以私人会面的形式,既避免了场面上的尴尬,也说明叶治还是顾念往日情分的。 “大伴,别来无恙啊。” “呵呵,还好还好,托治哥儿的福,就是老啦,你看我这头发都白哩。” 邝珣也一改往日的严肃,看上去更像是一个随和的老者和后辈拉家常,“倒是治哥儿,几年未见,风采更甚往昔。” “呵呵,我就是俗世洪流中一书生,让大伴见笑了。” “好一个俗世洪流一书生。” 邝珣目光悠远,像是又在回忆过去,“记得第一次见治哥儿,那会儿,治哥儿还是小书童哩。” “呵呵,是啊。”叶治也被勾起了回忆,笑道:“大伴真是好记性。” “那时一见治哥儿,我就断定治哥儿绝非池中物,定能成为安邦定国的栋梁。” “哈哈,大伴高抬我了。” “呵呵,岂是高抬。”邝珣有些自嘲地苦笑道:“我还是太小觑了你,治哥儿如今的功业,史书上也就了了数人可以比的。” “让大伴见笑了。”叶治洒然道:“俗世洪流,浪涛汹涌,要想不被吞没,只得奋力自救而已。” “唉……” 听叶治这么一说,邝珣终于叹出了堵在胸中已久的那口气,“要是能回到过去,有些事情,我就是拼死也要劝阻陛下。呵呵,只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大伴。”叶治见邝珣掏心窝子说话,也不由叹道:“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有些事回不了头。” 邝珣神色一黯,有些低落地问道:“真的就无可挽回了吗?” 叶治陷入了沉默,好半会儿,才叹道:“命运如同海风,吹着青春的舟飘摇地曲折地渡过了时间的海。大伴,人就如同海中的舟,漂向何处要看海风往哪吹。” 邝珣一窒,问道:“治哥儿的意思是时势造英雄?” “呵呵,”叶治苦笑道:“大伴,我哪敢自称英雄啊,不过意思差不多,有时候人的命运是自己没法掌控的,正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已。” “人在江湖,身不由已。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邝珣若有所思地重复着,面色渐渐地灰暗了下来,点头道:“治哥儿,咱家懂了。” 叶治略带歉意地笑了笑,没再做声。 “治哥儿,且不论对与错,你莫要怪陛下。” 邝珣叹道:“陛下也有他的苦衷。陛下是一国君,亦是一人子。做人子的,父母辱于敌手,岂能忍弃不顾?陛下不惮包羞忍辱,屈己求和,只不过是想早日解救父母于危难,以全人子之孝,他是做了一个帝王和一个儿子该做的事情。” 叶治神色微黯,平静地说道:“站在他的立场,他所作的事情,我能理解,我不怪他。” “当年陛下急于救回太后,金兀术言明,若想议和,须得拿岳飞性命去换,陛下也是不得已。” “大伴无需再言,我知道了。” “唉……,” 邝珣听出了叶治的决意,知道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已经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就像叶治说的,一切取决于海风往哪里吹,他叹道:“治哥儿,咱家有个不情之请,若治哥儿能顾念往日情分,听得咱家半句,咱家感激不尽。” 叶治看着邝珣,点了点头,应道:“大伴请讲,但凡我能做到,定不推辞。” 邝珣见叶治点头,眼中露出了感激之色,“陛下虽然贵为九五之尊,但咱家知道他心中的苦。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咱家只求治哥儿能网开一面。” “明白了。” “好,有治哥儿这句话就足够了。” 邝珣笑了笑,把随身带来的锦盒往前推了推,“今日治哥儿给足咱家情面,咱家不胜感激。陛下让我来见你,公事还是要走下过场,陛下的诏书,就烦劳治哥儿自个儿看了。” “呵呵,大伴辛苦了。” “治哥儿,最后还有一事。” 叶治一愣,以为邝珣已经打完收工了呢,怎么还有事? “治哥儿有两个故人,私下随咱家来长安会你,不知治哥儿可愿意相见?” “故人?”叶治一愣,随即心驰电转,可思索无续,便问道:“是何故人?” “呵呵,治哥儿自己见了便知。” 切,还卖关子。 叶治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有请!” 邝珣点点头,说了句“治哥儿稍待”,便到花厅门口,对门外的小黄门吩咐了两句。 “大伴,吃茶,吃茶。” 叶治笑眯眯地招呼着,公事将完了,可以叙叙旧,关键是怕等人这会儿有点小尴尬。 还好小黄门腿脚利索,没等半会儿工夫,门外就响起了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竖着耳朵的叶治微微一愣,心中刚要琢磨,小黄门已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两个人跨进了花厅。 嗯?真不是男人! 叶治以为自己猜错了,没想到耳朵并没有欺骗他。 这是? 在最耀眼的c位的女子,一身白衣,裹在连帽大裘之中,看不清面容,而边上的那个女子一身梅红。 咦,怎么有些眼熟! 叶治还刚想在脑中查找比对,就见梅红衣裳女子突然呜呜大哭起来,指着自己,喊道:“登徒子!” 叶治像是被雷电击中一样蹦了起来! 小琴这么一喊,无数个离梦中的人儿就在眼前,炘儿再也忍不住,抱着小琴就梨花带雨,哭得肝肠寸断。 这一刻,所有的不甘、委屈、苦痛、怨恨……一切的一切都通通化作了两行梦幻般的情泪。 …… “住手!放开那女孩!” …… “姑娘问得好,这是腊梅里最特别的一种,叫狗牙梅。” “狗牙梅?哈哈,名字也太难听了吧。” …… “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炘儿,你愿意和我白头到老吗?” …… 往事一幕幕一桩桩就像发生在昨日一般,统统涌上了心头,以为已经忘记的痛,竟又是如最初那般刻骨。 叶治突然觉得天旋地转。 “唉……” 邝珣就像老情圣一样叹道:“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说罢,便出门而去。 夏侯镜也是神情略黯,悄悄地退出了花厅。 “是,是你们。”叶治又是一阵昏眩,几乎难以立身。 “呜呜……登徒子,你,你就是个混账!”小琴哭着责问道:“你,你为何要这般对小姐,呜呜……” 脸色煞白的叶治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跌坐回交椅上,心中苦涩无比,“你,你们,怎么来了。” “你!你为何要这样负小姐!”一脸怨恨的小琴指着叶治质问道:“你知道这些年小姐为了你受了多少苦吗!……” “我,……” 面对小琴发自灵魂的拷问,一切辩解都显得那么的无力和苍白。 心如刀绞的炘儿翻下了衣帽,露出了那张毫无血色的绝美容颜,她强忍下内心的悲痛,对叶治深深一福,哽咽道:“叶,…奴家恳请叶大人,莫要再为难家父了。” 嗯? 几个意思? 不是来叙旧情的? 叶治听得一愣,不过神棍此时脑子即便再短路,也立马从炘儿的请求中回过了味来。 原来如此! 老子还以为是自己帅的一匹,炘儿旧情难忘,终究忍不住偷跑出来相会的。 原来是秦桧这个老货,黔驴技穷,想以女免祸! 满以为是私定终生后花园的戏码,却不料女主是来给老爹当说客,甚至不惜“以身相许”。 愤怒,满腔的愤怒迅速淹没了叶治,他忍下内心的悲痛,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哈……两位小姐,请,请回吧!”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九十三章 不负如来不负卿 什么? 让我们走! 小琴难以置信地盯着叶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见叶治下逐客令,炘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泪如雨下,哀声央求道:“叶大人,求你放过家父,求你放过我们秦家,只要你答应,你让炘儿做什么都行!” 叶治的心在淌血,他咬着牙喝道:“走!” 原来治哥儿已经把我忘了! 治哥儿已经把我忘了! 见叶治话语中如此的决绝和无情,极端无助的炘儿登时茫然不知所措地跌坐在了地上,捂脸恸哭,悲伤瞬间逆流成河。 “叶治!” 愤怒至极的小琴几把抹去了泪水,指着这个负心汉痛骂道: “一人做事一人当,老爷纵有千般错,那也是老爷的错!与小姐何干!小姐她有什么错!……可笑你还是饱读圣贤书的读书人,连这般道理都不懂!…最是负心读书人,果然没有说错!你比包青天狗头铡下的陈世美还要坏百倍、千倍、万倍!亏的小姐日夜为你伤心落泪,痛不欲生,算我们瞎了眼睛!!!……” 小琴突如其来的连珠炮似的的质问,有如惊雷炸起! 叶治瞬间石化。 一人做事一人当! 小姐她有什么错! 日夜为我伤心落泪! 最是负心读书人! 我比陈世美还要坏百倍、千倍、万倍! 我有吗? 小琴发自灵魂的拷问就像一盆冰水,给叶治从头到脚浇了个通透。 字字诛心! 叶治整个灵魂都在颤栗! 对叶治失望透话,他拍了拍小琴的手,在小黄门的搀扶下上了马。 看着那个萧瑟落寞的身影渐渐远去,叶治突然冲口大喊道:“大伴!保重!” 邝珣听到叶治的喊声,微微一顿,随即一甩马鞭,在咸阳道上卷起一路风尘…… …… “嫂嫂,嫂嫂!” “嗯,巧儿,你来啦。” 正一边缝制衣裳一边晒太阳的雪儿抬起了头,“唉,你慢点!刚坐完月子,又这么心急火燎的。” “哎哟,嫂嫂,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工夫在这晒太阳。”阿巧一脸不快,嘟着嘴叫道:“出事啦!” “怎么?”雪儿微微一惊,放下了手中的针线,问道:“出什么事了?” “我大哥,他!” “啊!”雪儿惊呼一声,腾的站了起来,紧张地问道:“相公怎么啦?” “哼,”阿巧气恼地说道:“我大哥今天要带狐狸精回家啦!你还蒙在鼓里吧。” “狐狸精?”雪儿一脸疑惑地看着巧儿。 “哎呀,”见雪儿反应如此迟钝,巧儿急得嚷道:“我哥的老相好来长安啦!你还不明白吗!” 老相好? 突然明白过来怎么回事,雪儿的脸一下子白了。 叶治以前有个初恋情人的事情,雪儿是知道的。 她听说当年叶治和那个叫炘儿的是郎才女貌,天造一对地设一双,几乎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却不知道为何最后落得个一拍两散的结果。 而且雪儿也知道,叶治是和炘儿分开后才娶了她。 她也清楚,一开始叶治对她并没有什么感情,她就像是一个替代品,或者说是叶治为让炘儿和自己死心而找的借口。 她和叶治之间,按现在的话讲是先结婚后恋爱。 虽然雪儿慢慢地从一个替代品,逐渐地占据了叶治心中的位置,得到了她所渴望的爱。可她知道,无论怎样,在叶治心里,有一块最柔软的地方永远只属于一个人,一个叫炘儿的人。 有就有吧,雪儿觉得自己不是一个贪心的人,只要治哥儿的心里有她的位置就已足够! 不过雪儿一直以为,叶治心中那个最柔软的地方会永远地尘封下去,就像一个绮丽的梦,仅仅是个梦而已。 可没想到,那个尘封的梦终究是照射到现实来了。 她不是一个喜欢嫉妒的人,可此时,失落和忧伤还是不可遏止地涌上了心头。 “嫂嫂,绝不能让大哥带狐狸精进门!” 巧儿似乎没有注意到雪儿的情绪变化,顾自嚷道:“那个狐狸精就是个祸害,迟早要害了大哥!” 雪儿重重地喘了几口气,压下自己翻滚的心绪,告诫道:“阿巧,话不能乱说,千万别让你哥听到。” “呵,我乱说?!” 巧儿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雪儿,叫道:“嫂嫂,你是关家里关傻了?你知道那狐狸精她爹都干了什么好事吗!” “她爹就是那个大奸臣,秦桧!” 巧儿恨恨道:“她爹先是害死了岳伯伯和云哥儿,后来又害死了阿爷阿姥,又差点把大哥害死在临安!我乱说!这些事大哥自己最清楚!” 说着说着,阿巧哭了起来,她哽咽道:“你都不知道云哥儿和岳伯伯死得有多惨,狐狸精现在跑来长安,她想干嘛!她是来害大哥的!” “你别说了!” 脸色煞白的雪儿紧紧地咬着牙,抚着隆起的肚子,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终于忍不住,痛苦地呻吟了起来。 “啊!嫂嫂,你怎么了!” 察觉到了雪儿的异样,巧儿冲上去扶着雪儿,叫道:“嫂嫂,怎么啦!你别吓我啊!……来人,快来人!”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九十四章 唯爱不能辜负 “炘儿、小琴,你们要是觉着闷,可以多出去走走。” 叶神棍一边意气风发地踱着马,一边指着前方介绍道:“看到没,那是曲江池,和西湖差不多,是游船的好去处。长安城北还有个龙首原,也是游玩的好去处。相传秦时,有一条黑龙从南边到北边的渭河里饮水,它途经的地方恰好形成了一座土山,龙首原就是龙头所在的地方。在龙首原上,可俯瞰整个长安城,烟火万家,景色自是一绝。” 叶治滔滔不绝地讲着,炘儿和小琴也听得入迷。 “好哦!”小琴开心地拍手欢呼道:“我和姐姐早就想出去玩耍了,这些天都在赶路,闷都闷死了。” “噗…”炘儿莞尔道:“是你自己想出去疯吧。” 小琴不以为然地反问道:“姐姐难道不想去玩啊?” “我可没你这么野。”一朵红霞飞上俏脸,炘儿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声道:“只要在治哥儿身边,去哪儿都好。” “呵呵,呵呵,此话不假。”叶神棍挠着头,咧着嘴笑道:“这是世上最动听的话了。” 炘儿被叶治看得娇羞难以自抑,心里甜蜜无比。 “切,”小琴大不以为然地反驳道:“在呆头鹅身边一点都不好玩。” “哈哈……”叶治笑着揶揄道:“呆头鹅也有好玩的地方的。” “相公!相公!” 突然一阵急呼打断了叶神棍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 “阿呆?何事!” “相公,不好了!夫人出事了!” “什么!”叶治大吃一惊,问道:“夫人怎么啦?” “不知!种夫人请了郎中,让我赶紧来寻相公。” 都请医生了? 叶治焦急,对炘儿和小琴道:“你俩慢慢来,我先走!” 炘儿和小琴急忙点了点头,叶治一扬马鞭,青狮就像插了翅膀一般飞了出去。 …… “夫人!夫人!” 焦急无比的叶治像一阵风冲进了小院,却发现一脸怒色的阿巧正站在房门外冷冷地盯着自己看。 “阿巧,雪儿怎么啦?” “哼!”巧儿冷哼一声,嚷道:“都是你自己干的好事!” “我?” 叶治一愣,也懒得和这个大条多扯,就要往房里冲,结果被阿巧一拉给拉住了。 “你干嘛!”阿巧瞪了一眼叶治,冷声道:“嫂嫂刚睡下,你进去干嘛!” “雪儿到底怎么啦!” “哼!” 阿巧看叶治是越看越来气,冷哼了一声,扭过头不想搭理他。 娘的,这是长能耐了。 叶治把脸一拉,低喝道:“说话!” 巧儿被叶治吼得脸一白,顶道:“嫂嫂知道你要带狐狸精回家,急火攻心,动了胎气。” 叶治脸色一尬,原来自己和老相好旧情复燃的事情被知道了。 神棍心里立马怂了三分,不过尽管有些愧疚,但此时气势上绝不能弱下来,嘴巴该硬的还得硬,要不然以后这个事情就没道理好讲。 他气得有些发抖,指着巧儿训道:“都是你干得好事吧,你嫂子娘俩要有个好歹,看我怎么收拾你!” “呜呜……” 被叶治一训,巧儿委屈地哭了起来,“我,我想不到会这样。呜呜……都怨你,都怨你,好端端的为何要让那个女人进门,呜呜……。” “你!”面对巧儿的质问,叶治突然有些词穷,“你懂什么!” “相公,相公……” 房内传来了雪儿虚弱的呼喊,叶治闻声几个箭步推开房门冲了进去。 “雪儿,是不是我们吵醒你了。”叶治坐在床边,握着了雪儿的手,一脸歉疚地柔声问道:“你怎么样了?” “不妨事。” 雪儿苍白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意,柔声道:“相公你莫怪巧儿,是我自己不小心,…郎中说不妨事,静养几日便好。” 叶治看了一眼立在旁边,低着头挠着手,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般的巧儿,没好气说道:“杵在那里干嘛,还不去倒点水来!” “哦。” 神棍就是神棍,到头来,搞得都是巧儿的错一样。 “不用,我不渴。” 雪儿制止了阿巧,对叶治道:“相公先去忙吧,我有几句话要和妹妹说。” 叶治见雪儿要避开自己和阿巧说私密话,便点点头,带着歉意柔声道:“说完话好好歇息,那我一会儿再来看你。” 叶治出了房间带上了房门,雪儿拍了拍床沿,道:“巧儿,你坐下说话。” 巧儿这会儿倒是乖巧,坐在了床沿,握着雪儿的手,道:“嫂嫂,有什么话以后再说也不迟,你还是好好歇息吧。” “不妨事。”雪儿摇摇头,换上了严肃的语气,正色道:“巧儿,假如你还认我这个嫂嫂,你就答应我一件事。” 巧儿被说得心中内疚,忙道:“嫂嫂,我怎能不认你呢。” “既然认我,那就好。你记住,以后不要在任何人,特别是你大哥面前提此事,你可记下?” “哼。” 巧儿心中不快,轻轻地哼了一声,嘟囔道:“这事本来就是大哥不对,也不知道他犯了哪门子的邪,把仇人的女人领进家门……” “巧儿!” 阿巧还想继续埋怨,就被雪儿严厉地打断了,“别再说了!要不然我就不认你这个妹妹了。” “嫂嫂,你……。”巧儿满脸不快地嘟着嘴,“不说就不说,你干嘛这么掼着大哥。” “好妹妹,你不懂。” 雪儿开导道:“你大哥是何等人物,你说的难道他不明白?他这么做,定然有他的道理。咱们作为妻子的,就是要让家宅安宁,好让家里的男人能专心忙他们的大事。假如家宅不宁,相公哪还有什么心思做别的?” 雪儿这么一说,巧儿想想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叶神棍是何许人,在百姓心里他根本就不是人,一个女人家能明白的道理,难道他不明白? 想想也不可能。 “我知道相公是永远忘不了她的,她进门也算是遂了相公的心愿。况且她爹干得那些事,与她又无干系,咱们要因此而怨恨她,对她也是不公。祸不及妻儿,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想那炘儿这些年定然也过得凄苦,如今苦尽甘来,咱们都是女人,切不可再去为难她。” 雪儿继续开导阿巧,其实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做人不能太贪心,只要相公心里有我,就足够了。这些年相公宠我爱我敬我,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像相公这般人物,天下有多少女子想嫁他,能得到相公的宠爱,我已经是无比的幸运幸福,又有何不知足的。” “唉……,”巧儿叹了口气,诉说道:“嫂嫂,你说的我都明白,说来那个炘儿人也不坏,就是他爹害了那么多人,我一想到这就觉得可恨。” “好啦,好啦,嫂嫂,你赶紧歇会儿,我以后不提就是。刚才真是吓死我了,好的没大碍,要不然我哥真要扒了我的皮不可。” 雪儿欣慰地点点头,“我没事,你先回去吧,一会儿樾儿又要吃奶了。” 巧儿点点头,“嫂嫂你好好歇息,我不吵你了。” 巧儿出了房门,见叶治还在院子里等着,便走了过去,有些惭愧地说道:“哥,对不起,我也是一时气恼,才跟嫂嫂说了,我也想不到会这样。” 叶治温和地笑了笑,宽慰道:“没事,你别多想。雪儿是不是睡了?” “嗯,嫂嫂睡下了。” 巧儿轻声道:“大夫说没什么大碍,开了几贴安胎养神的药,将养几日便没事了。” “嗯,我刚才心急,你莫往心里去。” 叶治有点内疚,“炘儿是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这些年她受了不少苦,是哥哥当年负了她。我现在想明白了,心中有些执念还是要学会放下,退一步海阔天空,这样自己也能活得轻松自在些。阿巧啊,这世上最不能辜负的,就是爱。” 叶神棍目光幽幽,叹道:“这爱,不单是夫妻之爱,也是父母之爱、兄弟姊妹之爱,一切的爱,都需好好珍惜。” 阿巧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你不要再怨恨炘儿,这些事情不是她能左右的,很多事情她根本就不知情,其实她也是个受害者,你明白了吗。” “哥,我知道了。” 巧儿舒了口气,释然道:“当年我也希望你和炘儿姐姐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可自从她爹害了岳伯伯和云哥儿后,我心里也一并把她恨上了。适才,嫂嫂跟我说了许多道理,让我莫要再怨恨责怪,我也不是一个胡搅蛮缠不明事理的,以后我会好好和炘儿姐姐相处的。” 叶治宠溺的摸了摸巧儿的头,欣慰地说道:“我把你和阿奇视作亲弟亲妹,谢谢你能理解哥哥的难处。”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九十五章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能得到雪儿和阿巧的谅解,叶治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他本来还在为怎么跟雪儿解释而伤神,巧儿这么一闹,也算是阴差阳错的帮他解决了这个难题。 虽然这个世代,男人三妻四妾挺正常,但毕竟领别的女人进门,对先进门的女人来说都是一种打击和伤害。 幸好雪儿通情达理素质高,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更没有出现神棍最怕怕的暴打小三的局面,而是选择了接纳,这使得叶神棍不仅感动而且心生愧疚,暗暗发誓要更加疼爱雪儿。 叶神棍揉了揉叉腰肌,暗暗提醒自己,以后在时间安排上要匀一点,而且再忙也得坚持锻炼,不是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 不过,叶神棍最苦恼头痛的并不是上面这些问题。 当年他选择离开炘儿,就是怕和秦桧这个千古罪人沾上边,遗臭万年。 可命运的海风有时候就像个调皮的孩子,和叶治玩起了捉迷藏,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最后还是把他想逃离的人送到了他的身边。 命运就是喜欢捉弄人,越想逃离却越无法摆脱,越想抓住却越难以把握。 以后他该如何面对秦桧? 有了炘儿之后,他还能坚持要将秦老贼碎尸万段的决绝吗?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问题。 …… “治哥儿,雪儿怎么样了?” 见到叶治,炘儿和小琴迎了上去,急切地问道:“没事吧。” “没事,将养几日便好。”叶治笑了笑,柔声道:“让你们担心了。” “雪儿是不是……?” 炘儿的眉间笼着一股淡淡的愁云和黯然。 “你别胡思乱想。” 叶治知道炘儿心里想什么,他拉起炘儿有些冰凉的柔荑,柔声宽慰道:“雪儿只是自己不小心动了胎气,不妨事的。” “我,我能去看看她吗?” “过几日吧,雪儿这会儿已经睡下。你和小琴一路奔波也辛苦了,先好好歇息几日。走,我带你们去看看住的地方,我这里可不比临安,要简陋些。” 炘儿脸上微微一红,道:“不妨事,只要能陪着你,寒窑草屋又何妨。” “呵呵,我可舍不得让你们住寒窑草屋。”叶治笑道:“小琴,你和炘儿要置办什么东西,就尽管和立行师兄说。” “嗯。”小琴开心地点头揶揄道:“我和姐姐肯定不会给你这个土财主省钱的。” “哈哈,不用省、不用省,钱不就是拿来花的吗。”叶治笑道:“而且,钱花在你们身上,我也开心。” “登徒子。”小琴轻轻地啐了一口,脸上也飞起了一朵红霞。 叶治给炘儿和小琴安排的住处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风暖阁,与叶治和雪儿现在所住的地方隔着一个跨院。 风暖阁本身也是一个相对独立的小院,几步回廊、半鉴方塘、小桥流水、假山凉亭,一栋二层的阁楼,倚红偎翠,地方虽然不大,却胜在精致。 “喜欢这里吗?” “嗯,喜欢,喜欢!”小琴欢快地叫道:“和在临安一样。” “喜欢就好,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 “治哥儿,那以后我和姐姐能出去玩吗?”小琴时刻不忘要放飞自我。 “当然可以。你们要是觉得闷了就出去走走,我可不会锁着你们。” “呵呵,太好了!那你会不会陪我们去?” “小琴。”炘儿见小琴飞的有点没边,提醒道:“治哥儿事情忙,哪有这些闲工夫。” “哼,再忙也总得吃饭吧。”小琴根本不理这茬,嘟囔道:“就是皇帝老爷也得吃喝玩乐呢。” “呵呵,你说得对。”叶治也拿小琴没脾气,笑道:“劳逸结合的道理没错,等我休沐时,就陪你们出去走走。” “嗯,”小琴这下才满意,提醒道:“你可别忘了。” “放心,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好了,你们先歇息歇息,等我忙好了,再来看你们。” “嗯,去吧,去吧,我和姐姐也得收拾收拾行李。”小琴转眼就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我先走了。”叶治对炘儿笑了笑,却发现炘儿情绪不是很高,便柔声问道:“怎么了?” “没,没事。”炘儿挤出了一丝笑容,“就是有点想我爹和我娘了。治哥儿,你能不能别再怪我爹了。” 叶治略微一窒,旋即宽慰道:“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这里的人都是你和小琴的亲人。你爹爹的事情,以后我再跟你说,好吗?” “嗯。”炘儿心中虽略感失落,却不敢纠缠叶治,忙道:“你快去忙吧,别因为我们把正事耽误了。” “好。” 叶治挥了挥手,在两人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出了风暖阁。 这女人多了也是个累人的事,哪个都得哄好,以后可千万别给我整什么宫斗戏啊。 叶治一边乐呵一边yy,到了衙署,发现还真有件大事在等他。 事情是关于西夏的。 种彦崮传来急报,说西夏人前来联络,想遣派使臣到长安来拜见叶治,问叶治怎么处理。 “相公,西夏人又打什么鬼主意?”崔世华问道:“朝廷使臣前脚刚走,他们后脚就来,如今长安城吃香了。” “呵呵,”叶治笑了笑,“来就来吧,使臣嘛,无非就谈判、讲和啊那点事,我倒要看看西夏人的诚意足不足。” “嗯,这倒也是。” 崔世华笑道:“这次朝廷的诚意倒是挺足的,满满一车子赏赐,还宣麻拜相、封王开府。嘿嘿,相公,大宋朝您这个年纪就宣麻拜相的好像没有过吧,属下记得也就一个范宗尹,三十岁宣麻拜相。” “呵呵,这有啥好稀罕的。”叶治不以为然地笑道:“就是一张空纸,还不如和他多换些银钱来的实在。” “哈哈,也是。” 什么宣麻拜相封王开府,实际上都是做给天下人看的表面文章,对叶治来说,这些东西根本不需要你赵构来给,因为本身就已经是铁打的事实。 “你跟彦崮说,让西夏人来吧,能再发笔小洋财也还是不错的。” 叶神棍翘着二郎腿,彻头彻尾一副泼皮无赖的嘴脸,到处想占便宜。 “好嘞,咱就喜欢实惠的。” 崔世华笑道:“相公,还有一事。行政学院第六期大后日就要开学了,开学典礼您是不是也去说几句?” 什么叫说几句,搞得我神棍是去扯闲篇的,那是发表重要讲话,好吗。 叶治是行政学院的院长,虽然是个甩手掌柜,但每一期的开班或者毕业,照例都要去讲讲话、提提要求、敲敲边鼓、鼓鼓干劲。 “行吧,看看有没空闲功夫,我要是没空,就你去说几句好了。” 崔世华是行政学院的常务副,他去开班讲话,也合适,反正叶治讲话的套路他也学得差不多了。 “老崔啊,这治国就是治吏,各地学子选拔一定要从严,以德为先,德行是根本。”叶治叮嘱道:“要不然,那些无德的、缺德的混进了革命队伍,势必要戕害百姓,那可就是不可饶恕的人祸!” “嗯,相公放心。德才并举,以德为先,学院一直奉以为圭臬。” “对举荐任职之人,一定要严格落实追责制度,只要有贪赃枉法者,举主一概要负连带之责。” “是。” 叮嘱完崔世华,叶治便专心批起了文书案牍,一直搞到日头西斜,桌案上的文书才被清空。 叶治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这活比泡妞还累,既不能假他人之手又偷懒不得。 起来抻了抻筋骨,正好府内的小厮来请他回去用饭,叶治这才想起,晚上这顿饭比往日要热闹些。 叶治心中挂念炘儿和小琴,便离开都堂直奔风暖阁。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九十六章 挤一挤总是有的 风暖阁里欢笑阵阵,全是小琴咯咯咯的声音,叶治也觉有趣,小琴这种性格在这个世代也算是个另类。 神棍对小琴的感情,更多的是喜欢,而不是爱。 因为当年他眼里只有炘儿,所以对这个很傻很天真的女孩更多的是一种欣赏的喜欢。 不过神棍心里也知道,小琴一开始就喜欢上了自己,而且小琴的喜欢和炘儿对自己的喜欢是一样的,炘儿对这一点也非常清楚。 所以,炘儿才会在破镜重圆的那一刻,说出那句话,鼓励叶治接纳小琴。 两个女孩都深爱着自己,又一起苦苦等待了这么些年吃了这么些苦,虽然小琴只是个丫鬟,但这份沉甸甸爱同样值得好好珍惜,叶神棍觉得自己找不出任何理由去辜负。 再说了,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嘛,就像他和雪儿,原来就是个替代品,现在也不是照样腻腻的,再说了,神棍的爱可是很汹涌的,挤一挤总是有的。 “呵呵,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哎呀,你来啦!” 小琴一看是叶治,喜悦都窜上了眉梢,“我和姐姐在聊你以前的糗事呢,那时候你就跟个呆头鹅一样,嘻嘻,好玩的很。” “呵呵,我有吗。”叶治摸了摸下巴,笑道:“我要真是呆头鹅,也是被你们给看呆的。” “切,就知道你是个登徒子。”小琴脸色一红,心却比蜜甜,“我跟姐姐说,姐姐还不信,不许我叫你登徒子。” “呵呵,好好好,登徒子。”叶治急忙求饶,问道:“都收拾好了吧?” “嗯,都收拾好了。我本想和姐姐一起,可姐姐非要和我分开住。” 风暖阁是两开间,左右都有楼梯上下,正好一人一间,楼下的房间则是布置了些书案琴台兰芝花草之类的,作为平时消遣待客之用。 “也好,也好。” 叶治笑道:“你现在可不是什么小丫鬟了,理应有自己的闺阁,明日我再安排两个丫头过来,帮着你们打点日常。” “不用。”小琴拒绝道:“我和姐姐自己有手有脚的,不需要别人来伺候。” 叶治一听,不由竖起了大拇指,道:“时候不早,要开饭了,走,先吃饭去。” “嗯,你一说,我还真觉得有些饿了,姐姐,走。”小琴挽起炘儿就和叶治出了风暖阁。 “炘儿,有心事?”叶治见炘儿有些怏怏,而且一直没吭声,怕她有什么顾虑。 “没,没事。” “呵呵,是不是有些担心?放心吧,都是自家人,阿奇、阿巧你们又不是不认识,就跟在自己家一样。” 叶治家吃饭的嘴巴多,他自己一家、种彦崮一家、鲁奇一家,大大小小一大桌。 种彦崮在长安城里有祖宅,本可以回祖宅住,阿巧嫌冷清,就一直跟着神棍混。 鲁奇就更不提了,一门心思铺在研究院,根本没想过什么自立门户,所有也一直跟着叶治。 而且这三家,关系复杂的很,乱的让人脑仁都疼,说白了其实就是一家人,所以也没分开吃饭。 本来,陈立行一家也在一起吃的,但随着叶神棍王八之气越来越浓,陈立行作为大管家坚决不肯再上桌吃饭,而是和自己妻儿单独开小灶。 神棍规矩大,晚上这餐饭,除非有特殊原因来不了,一家人都得整整齐齐地一起吃。 想想也是,大伙各有一摊,一天到晚也没什么时间说上几句,一顿晚饭整好可以好好聊聊,所以神棍定了规矩后,鲁奇不管研究院里多忙,也得老老实实回家吃饭。 到了花厅,鲁奇鲁巧他们都等着了。 “阿巧,你嫂嫂的饭食送过去了吗?” “嗯,刚才已送过去了。”阿巧看了一眼叶治身后的炘儿,应了一声,便避开了视线。 “炘、炘儿姐姐,小琴姐姐!” 好一会儿,鲁奇才认出叶治身后的炘儿和小琴,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惊呼道:“是你们!” 也难怪鲁奇大呼小叫,他真的是做梦也想不到还能再见到炘儿和小琴,更想不到叶治又和她俩站到了一起。 “奇、奇哥儿。”炘儿认出了鲁奇,有些不好意思地作福打招呼。 “哎呀呀,奇哥儿,真是你。”小琴叫道:“这么些年没见,都成大人了。” “呵呵,还大人,阿奇都成亲有娃了。”叶治笑道:“这就是阿奇的媳妇,瑛娘。” “瑛娘见过两位姐姐。” 瑛娘如此彬彬有礼,炘儿和小琴赶忙还礼,小琴打趣道:“奇哥儿,你可真是有福气,能娶到瑛娘这么漂亮贤惠的妻子,哇,好漂亮的娃儿,来来,让我抱抱。” 刚满周岁的小婉也不认生,被小琴抱着,逗得咯咯直笑,咿呀咿呀地在和小琴说话。 “你看,阿奇,小婉肯定又是在说你坏话了。”叶治揶揄道:“让你这个当爹的三天两头不着家。” “噗呲……” 在场的女眷和婢女忍俊不住,都捂嘴笑了起来,尴尬一下子被冲淡了许多。 “嘿嘿,”鲁奇尴尬地挠了挠头,胀红着脸道:“我那不是忙吗。” “好了,都坐下吧,开饭,一会儿饭菜都凉了。”叶治招呼道:“炘儿,小琴,快坐,莫拘束。” “巧儿妹妹,多年未见,你可好?”炘儿认出了鲁巧,见她有点怏怏不乐,主动打起了招呼。 鲁巧偷偷瞥了一眼叶治,见神棍正看着她,便强着缓了缓脸色,略微尬笑了一下,应道:“炘儿姐姐、小琴姐姐,许久未见,快,快吃饭吧。” “对,赶紧吃饭,批了一下午的文书,饿坏了。”叶治坐定,众人才纷纷坐下。 “炘儿、小琴,想吃什么自便,不要拘束,咱们这吃饭也没有那些个规矩,吃饱吃好吃的舒坦就成。” 说着,叶治便管自己端着饭碗,扒拉了起来。 老大动了筷子,又风卷残云跟个闹饥荒的似的,倒是让人放松了不少,炘儿和小琴也就放开了拘束,享受起美食。 “饭菜的味道可还合口味?”叶治一边嚼着饭菜,一边问道。 “嗯,”炘儿轻轻地点了点头,应道:“很合口。” “合口就好,就怕你们吃不惯。府里的厨子都是按咱们南方的口味做的,想来也不会太差。” 叶治扒拉完一大碗饭,又往自己碗里添了半碗汤,“合口,就多吃点,有什么想吃的,尽管跟厨房说。” 呼呼呼地喝了半碗汤,神棍这才满足地放下碗筷,招呼道:“你们管自己慢慢吃,我去看看雪儿和允儿。” 算神棍还有点良心,没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 呵呵,不对,是没有了旧爱就忘了新欢。 神棍一走,本就吃得有些无味的巧儿觉着有些尴尬,便也匆匆放下碗筷,告了个罪准备离席而去。 “巧儿妹妹。” 巧儿刚想走,炘儿就叫住了她,“我和妹妹多年未见,我想和妹妹说说话,可以吗?” 巧儿面色一尬,却又不好拒绝,只好点头答应。 “小琴,一会儿你先回去,我和巧儿妹妹说会儿话就回来。” “哦,”小琴应了一声,继续津津有味的享用着美食。 “巧儿妹妹,带我去走走如何?” 巧儿见炘儿要和自己单独说话,便点点头,“炘儿姐姐随我来。” 出了花厅,绕过回廊,巧儿带着炘儿来到了花园中的凉亭,两人对面坐定,却一时无语。 “炘儿姐姐有什么话就说吧,我一会儿还得回去喂樾儿呢。” “巧儿妹妹。”炘儿咬了咬嘴唇,略微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巧儿妹妹,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巧儿的声音有些生硬。 炘儿吃了个软钉子,她沉默了一会儿,于是换了角度又问道:“这些年治哥儿发生了什么事,你能跟我说说吗?” 巧儿闻言一窒,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冷声道:“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炘儿闻言,心中苦涩,央求道:“好妹妹,你就告诉我吧,要不然我跟着治哥儿,也不安心。不瞒你说,这次我到长安来找治哥儿,是爹爹的意思。爹爹说,他和治哥儿政见不合,生了许多误会,我真不想爹爹和治哥儿一直误会下去。好妹妹,你就告诉我,我求求你了!” “呵呵,误会?” 巧儿又气又很,嘲讽道:“你还真有个好爹爹,连自己亲生女儿都瞒骗!”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九十七章 这是在救人? 巧儿这么一讽,炘儿愣了一下,忙道:“不,不!爹爹不会骗我的!你们定然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你知不知道,你爹爹要害死我哥!” 气愤难抑的巧儿吼道:“你可知道你爹害了多少好人!” “不!不是真的,爹爹不会,不会害人的,更不会害治哥儿。” 炘儿根本无法接受,她一边摇头,一边哭道:“你们肯定是对爹爹有什么误会,爹爹不会害人的,呜呜……。” 本来巧儿话一出口,自己立马就后悔了。 可炘儿死活不肯相信,巧儿不觉又怒气上涌,当下把心一横,既然你不信,那索性今天就说个明白。 心中打定主意,巧儿冷然道:“既然你一定要知道,那我就原原本本告诉你,看看你的爹爹到底有多好!” 巧儿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云哥儿你还记得吧。” 炘儿闻言,抬起头满是疑问地看着巧儿。 “当年和我哥在白堤上一起救你的云哥儿,就是被你的好爹爹害死的!” 巧儿没有去看炘儿,顾自恨恨地说道:“你爹为了和金国议和,诬陷岳伯伯和云哥儿造反,害死了他们,连云哥儿的小妹,小银瓶都投井自尽了!” “害死了云哥儿,你爹又进谗言把我哥贬到了凤州,还指使凤州知州用毒酒害我哥,幸好我哥命大。可你爹还不放过我哥,让人抓了阿爷和阿姥,关进了大牢,要我哥去临安自首。” 说着说着,巧儿已是泪流满面,“我哥为了赎出阿爷阿姥,只得去临安自首,可想不到,阿爷和阿姥相继死在了大理寺的天牢里,我哥也被关了起来,就等着问斩。” “幸好天可怜见,我相公几个前去搭救,碰到施大哥,施大哥盗了皇帝的令牌,才连夜将我哥救出了临安,要不然我哥也要被你爹害死!呜呜……” 听着巧儿的哭诉,炘儿僵在了那里,整个人像被扔进了千年寒潭。 这些都是我爹干的? 我爹是个大坏人? 我爹要害死治哥儿? 我爹是个大坏人。…… 炘儿的世界突然崩塌了,灵魂和勇气被抽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具空荡荡的躯体。 看着炘儿木然地离去,巧儿心中不忍,想叫住她,可却开不了口。 …… 疾风骤雨般的宣泄没有让巧儿感到半点轻松,心里反而像是压上了一块大石头,她深一脚浅一脚的,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到了雪儿的房外。 听声响,叶神棍正在房里和雪儿说着话,逗着阿允。 巧儿犹豫了好半会儿,刚想敲门,结果门开了。 “巧儿,你怎么来啦?”叶治看到巧儿在门外,不由愣了一下。 “怎么啦,脸色这么难看?” “哥,”巧儿神色一黯,既愧疚又委屈,流着泪道:“我,我对不起你,我,我把你的事都告诉炘儿姐姐了,……我,我不是故意要告诉她的……。” 叶治心里“咯噔”一下,二话不说,撇开巧儿,便朝风暖阁赶去。 结果,隔着大老远,突然就听到风暖阁内传来了小琴撕心裂肺的哭泣和呼救声! 叶治头皮炸起,撒开腿就朝小院冲去。 “炘儿!”叶治大吼道:“炘儿呢!” 小琴见叶治赶到,就像看到了救星,指着池塘,催促道:“快!炘儿姐姐!” 风暖阁前的半鉴方塘虽然不大,可最深处有一人多高,淹死个人还是很容易的。 叶治二话不说,扑腾一声跳进了冰冷刺骨的池塘,深吸一口气,就一猛子扎到了水里。 此时天色虽然已黑,可还能隐隐看到塘底有一团白乎乎的影子。 叶治伸手摸一抓,说来也巧,刚好抓到了炘儿的胳膊,便使劲蹬腿,拼命把炘儿拉出了水面。 等他把炘儿拉上岸,府里的小厮丫鬟才赶到。 “姐姐,姐姐,姐姐她怎么样了……。” 小琴吓得花容失色,一边哭一边问一边喊。 叶治探了探炘儿的鼻息,又摸了摸颈动脉,感觉不到呼吸和心跳,心底不由一沉。 “你们全都出去!别让任何人进来!”叶治一边怒吼一边开始给炘儿做心脏按压。 “治、治哥儿,你,你在干什么?!” 看到叶治两只手在炘儿胸脯上拼命按,小琴吓傻了,都这个时候了,登徒子他还……! “我在救人!” 按压了三十次,叶治又扯开了炘儿的衣领,并掰开了炘儿的嘴,检查了一下,发现没有什么堵塞物,便开始做人工呼吸。 啊! 小琴的脑子都短路了,这,这是在救人? 这,这,分明是……。 “登徒子,你住手!不许你这么轻薄姐姐!”小琴再也忍不住吼了起来,就要上前阻止。 叶治被这个有胸无脑的神大条搞得厌烦,狠狠地喝道:“不想炘儿死,就给我闪到一边去!” 骂完小琴,神棍又开始拼命地进行第二组心脏按压。 心肺复苏有黄金四分钟之说,大脑如果长时间缺血缺氧,会出现不可逆转的伤害,超过十分钟,即使人救过来了,也极有可能脑死亡,成为植物人。 而叶治又不知道炘儿心脏到底停跳了多久,他必须争分夺秒要和死神抢时间。 心肺复苏做了五组,炘儿还是没有什么反应,叶治的心几乎要沉到了谷底。 他一边开始继续做心肺复苏,一边悲痛地嘶吼着:“炘儿!快醒醒!炘儿!快醒醒!……” …… 炘儿,快醒醒 炘儿,快醒醒 意识缥缈的快要消散的炘儿听到好像有人在唤她,……是……治哥儿的声音……? ……是治哥儿的声音……,他在哪儿……。 ……好黑啊……我在哪儿……? 炘儿拼出了最后一点力气,想睁开眼睛,寻找治哥儿声音传来的方向。 用尽了仅剩的所有气力,像抗争了一辈子这么久,无尽的黑暗才裂出了一条蒙蒙的亮光。 呼……,炘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被黑暗囚禁的意识,终于从这条透着亮光的裂缝中挣脱了出去。 “咳咳………”亮光如同太阳一样刺眼,炘儿忍不住剧烈地咳了起来。 “啊!炘儿,你醒了!” 叶治欣喜欲狂地叫了起来,急忙扶起炘儿,“快,快呼吸。” 随着急促的呼吸,一阵翻江倒海似的恶心涌了上来。 “咳额……”。 “好!吐,全吐出来,吐出来就好了!”叶治一边拍打着炘儿的后背,一边流着泪喊着,“没事了,有我在。” “呜呜……姐姐,你总算活过来了!” 小琴一把抱住了炘儿,痛哭道:“姐姐,你怎么这么傻,这么傻啊,呜呜……” 见炘儿吐光了肚子里的东西,叶治一把抱起她,对小琴说道:“小琴,快去找套干净衣裳,先给炘儿换上。” 说着,就抱着炘儿上了风暖阁。 炘儿颤抖的身体缩在叶治的怀里,意识终于清醒了过来,她虚弱地喊道:“治哥儿……。” “我在!” 叶治使劲地让炘儿更贴紧自己,低声安慰道:“别怕,没事了,别怕,有我在呢。” 进了房间,叶治把炘儿轻轻地放在了床榻上,柔声道:“你先把湿衣裳换了,要不然会着凉的。” 炘儿紧紧地攥着叶治的衣裾,眼睛里满是惊惶和无助。 叶治轻轻地抚摸着炘儿苍白的脸,温柔地点点头,安慰道:“我去去就来,别怕。” 趁着小琴给炘儿换衣裳的工夫,叶治下楼出了院门,对守在外头的人吩咐道:“去煮碗姜汤,生个火炉,再给我拿套衣裳来!” “哥,欣儿姐姐她怎么了?” 已经懊悔地哭成个泪人的巧儿一把拉住了叶治,痛心地自责道:“都是我的错,呜呜……,都是我的错!” 叶治摸了摸巧儿的头,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别哭,不关你的事。” “我想去看看炘儿姐姐,呜呜……。” “先别去,炘儿受了惊吓,身子虚弱的很,你先回去,等过几日再去看她不迟,听话。” 劝走了巧儿,叶治重新上楼,小琴正一边替换好衣裳的炘儿擦拭长发,一边默默地流泪。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九十八章 入骨相思君知否 叶治搬了张圆鼓凳坐在床边,握着炘儿冰冷的手,温柔地看着心上人。 谢天谢地,神佛保佑! 炘儿看上去除了模样狼狈和精神萎靡外,好像没有其他大碍。 叶治心里是既庆幸又后怕,万一自己来迟半步,又或者急救耽搁半点,后果都不堪设想。 不过炘儿的命虽然是救回来了,但心理上精神上这个坎可没那么容易过啊,想到此,神棍脸上就是一片愁云。 不一会儿,府中的丫鬟急忙忙地送来了衣裳让叶治换了上去,又细细地替神棍解了发髻,擦拭头发。 幸好池塘里是活水,而且为了防止淤泥发臭,池塘的底部铺了一层鹅卵石,所以水很干净,跟澡堂子差不多,就是水冰而已。 不一会儿陆续又有丫鬟送来火炉子、散寒姜汤,叶治捧着热气腾腾的姜汤,仔细地吹了吹,柔声道:“炘儿,先把姜汤喝了。” 炘儿愧疚的看着叶治,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一切。 “什么都别想,快先把姜汤喝了,乖。”叶治捧着汤碗凑到了炘儿的嘴边。 叶治温暖的眼睛和腾腾的热气让炘儿的冰冷的心重新有了温度,她搭着叶治有力的双手一起捧着汤碗,一边喝,豆大的泪珠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掉进碗里,落在心湖上…… 一碗热乎乎的姜汤下肚,炘儿似乎重新找回了一些继续支撑自己的力气。 “治、治哥儿,你也赶紧把姜汤喝了。”已经哭肿了眼睛的小琴提醒一句。 叶治对小琴笑了笑,端起汤碗“咕嘟咕嘟”就喝了个底朝天。 他将碗一放,对炘儿说道:“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睡醒了,一切就好了。” 扶着炘儿躺下,盖好被子,叶治又握着了炘儿冰凉如水的手,柔声道:“放心睡吧,有我在,别怕。” 炘儿的心融化在了柔情里,她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便沉沉地睡去……。 等炘儿睡深,叶治又轻声地对小琴说道:“你也早些歇息吧,有我在这就行。” 小琴拼命地摇摇头,道:“我要在这陪着姐姐。” 见小琴坚决,叶治点点头,“那你也躺着睡吧,你也受了不少惊吓,好好睡一觉,其他事明日再说。” 这回小琴倒是听话,乖乖地和衣躺了下来,挨着炘儿,没一会儿工夫也睡着了。 …… 确定两人睡熟,叶治小心翼翼地出了房门,从隔壁小琴的房间抱了一床被子,轻轻地给蜷成小猫一样的小琴盖好。 帮小琴盖好了被子,一脸愁容的叶治在近旁的妆台前坐了下来,撩旺了火炉里的炭火。 不经意间,叶治的目光被妆台上一个尺许长的木匣子吸引了。 妆台上的东西很简单,一个三足镜奁,两盒脂粉,还有就是这个樟木匣子。 就像上辈子那些多情少男抵挡不住怀春少女抽屉或者日记本里秘密的诱惑,叶治稍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打开了它。 静静躺在最上面的东西,叶治这辈子都忘不了。 他再一次拿起了当年送给炘儿的定情玉佩,忍不住摩挲了起来,往事又如潮水一般涌上了心头。 出神了好一会儿,叶治小心地放好玉佩,又把目光落在了匣子里的那叠信笺,最上面的那一张好像纸色很新,应该是最近才写的。 叶治取出了那张新信笺,张开借着灯烛看了起来,他一眼就认出了炘儿娟秀的笔迹,上面简简单单地写了八个字: “炘儿一死,替父赎罪。” 叶治神情瞬间黯淡了下来,心中有如压着万钧巨石,迟疑了一会儿,他将信笺细细折好,自己收起了起来。 下面那些有些发黄的信笺都是以前他给炘儿的信,还有炘儿自己抄写的一些寄托情思的词。 一张张地翻阅,看着这些熟悉的字迹,回想着一幕幕刻骨铭心的过往,叶治的眼眶也湿润了。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君知否。 …… 炘儿从来没有做过如此冗长的梦,长的让她害怕自己醒来时已是青丝成雪。 她奋力地睁开了眼睛,和煦的阳光已经透过窗棂铺洒了进来,多少驱散了一些心里的阴冷和灰暗。 “治哥儿呢?”炘儿见床榻边的圆鼓凳上空空如也,不由心中一紧,急忙搜寻了起来。 “嗯?治哥儿。” 炘儿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妆台前趴着一个人,发出轻轻的呼呼声,睡得正香,不是那个日思夜念的叶神棍还有哪个。 尽管头还是昏沉的厉害,炘儿用力地撑起了身体。 “嗯,姐姐,你醒……。”炘儿的响动惊醒了旁边的小琴。 炘儿连忙制止了小琴继续说话,她指了指妆台那边,轻声道:“治哥儿睡着。” 小琴点点头,小心翼翼地下了床榻,蹑手蹑脚地从衣架上取下了炘儿那件白裘披风,轻轻披在了叶治的身上。 “嗯?” 尽管小琴极力地放轻了手脚,叶治还是十分敏感地睁开了眼睛,“小琴,你醒啦。” 神棍直起了有些僵硬的身体,一边揉着酸痛的脖颈,一边转身看向床榻,“炘儿,你也醒啦。” “治哥儿,对不起,是我太笨手笨脚了。”小琴一脸歉意的低下了头,“要不你到床上再睡会儿。” “呵呵,不妨事,太阳都晒屁股了,也该起了。” 叶治伸了伸懒腰,站了起来,对小琴说道:“你去让人拿些洗漱的热水巾帕来,还有吃的,我这肚子都咕咕叫了。” “哦。”小琴温顺乖巧地应了一声,就匆匆地下了楼。 “嘿,这一觉醒来,小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神棍笑着对炘儿说道:“我还以为在做梦呢。” 神棍坐到了床边,握住了炘儿的手,用那双炽热的足以融化寒冰的眼睛深情地看着炘儿,温情脉脉地柔声道:“有我在,一切都会没事的。不许再做傻事了,你要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我一个人如何有勇气继续走下去。” “呜呜……”心中愧疚已极的炘儿一把抱住了神棍,泣不成声。 “好了,没事了。” 叶治在炘儿耳边呢喃道:“既然老天爷安排我们重新在一起,那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分开,我还没娶你呢,还没和你生一大堆孩子,还没和你慢慢变老呢。” “呜呜……” 炘儿越哭越伤心,眼泪如同七月江南的瓢泼大雨,瞬间将整个世界打湿了一片。 “好了,别哭了,再哭,眼泪就哭光了。”神棍一边轻抚着炘儿的后背,一边安慰道:“脸哭花了,就不好看了。” 炘儿伏在叶治的肩头,收住了泪水,慢慢安定了下来。 妾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 妾有所思事,结在深深肠。 “治哥儿,你能原谅爹爹吗?”炘儿缩在叶治温暖的怀中,轻声问道。 “…嗯。” “真的吗?” “嗯。” 听到神棍嗯嗯了两声,愁肠稍解的炘儿将心上人抱得更紧了。 唉,神棍心里突然想,要是炘儿那部分的记忆被溺毙了该有多好。 就在两人沉浸在心灵碰触的美妙中时,楼下就传来簌簌的脚步声。 蛋,点子怎么都踩得这么准。 叶治暗骂了一声,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 “治哥儿,热水来了。”小琴却生生地提醒道:“你先梳洗梳洗。” “好,炘儿也好好洗洗。”叶治吩咐道:“你们把热水拿到隔壁房间去,我去那洗。” 府里像是早有准备,送来的热水够多,足够两人在洗浴的,池塘水虽然干净,不好好洗洗总是不行。 昨夜这么一折腾,叶神棍觉得身心俱疲,他泡在热烘烘的浴桶里,舒服地闭上了眼睛,几乎要发出畅快的呻吟。 足足泡了一刻多钟,神棍才意犹未尽地在小丫鬟的伺候下束发更衣。 这边,炘儿也梳洗穿戴整齐,重新焕发出了色彩。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三百九十九章 神仙手段 “来,赶紧坐下,吃些东西。” 叶治指着丫鬟们刚送来的饭食,道:“肚子肯定饿坏了,喝碗小米粥暖暖,快啊,小琴,还愣在那里干嘛。” “哦。”小琴低低的应一声,拿起勺碗,小心翼翼地盛起小米粥来。 “小琴,我说你怎么啦。”叶治见小琴和以往判若两人,有些不解地问道:“一个晚上,性子怎么就完全变了,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叶治这么一问,炘儿也一脸疑惑地看向小琴,平时大大咧咧没个大小,今天怎么乖的像温顺的小猫。 小琴盛好了粥,红着脸坐了下来,却不敢看叶治的眼睛,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地问道:“治哥儿,你,你真的是神仙转世吗?” 神棍被小琴问的一愣,奇怪地问道:“你怎么问这个?我哪是什么神仙啊。” “你要不是神仙,那,那怎么把姐姐救活的。” 小琴抬起头,满眼敬畏地看着叶治,小声嘀咕道:“昨日,昨日姐姐明明就……” “别说了,吃饭!” 叶治端起小碗递了过去,阻止小琴继续这个话题,“昨天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只是你们做梦罢了。” 叶治这么一点,小琴急忙点头应道:“嗯,嗯,对对,我是在做梦,做梦。” 嘴上这么说,可脑子里又回想起叶治救炘儿的那一幕,不知不觉脸上烧的更厉害了,难道那就是神仙手段? “小琴,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炘儿仔细,看出了小琴的异样,问道:“是不是着凉了?” “啊!没,没。” 小琴的脸都红到了耳根,她连忙否认道:“没事,我没事。…咳,赶紧吃,要不然粥就凉了。” 叶神棍瞄了一眼小琴红扑扑的脸,心中一乐,嘿嘿,哪个少男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呐。 叶神棍和二人吃完早饭,又陪着二人说了会儿话,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去都堂视事。 “妹妹,昨日真的是治哥儿救活我的?” 神棍一走,炘儿也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问了起来。 “嗯。”小琴十分肯定地点头道:“昨日治哥儿把你拉上来后,你明明就……,我都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可治哥儿愣是把你救活了,所以我才问他是不是神仙。” 起死回生那不就是神仙才干得出来的事情吗。 “那治哥儿是怎么把我救活的。” 炘儿好奇心很重,又抛出了一个重量级的问题。 小琴脸上发烫,娇嗔着叫道:“哎呀,姐姐,你就别问了,羞死人了。” 小琴不说羞死人还好,一说羞死人,炘儿更是好奇难耐,便缠着小琴央求道:“好妹妹,姐姐求你了,你就说嘛,反正又没有旁人。” “他,他先用手,用手……” 小琴呼吸有些急促,鼓囊囊的胸脯在剧烈起伏,“他…他用手抓姐姐的胸口,又……又……又用嘴往姐姐的…嘴里吹气。” 说完,小琴羞不可抑地捂住了脸。 啥? 抓胸口?! 嘴对嘴?! 炘儿脑子里“轰”的空白一片,全身像是触电了一般,白皙的脸庞刷的一下子就红透了。 接近石化的炘儿好半天才慢慢消化,她又不敢相信地问道:“妹妹,你说的是真的?” “哎呀,姐姐,我骗你干嘛。”小琴抗议道:“还好他,他把所有人都赶出去了,哎呀,羞死人了。” 见小琴打包票,炘儿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左胸口确实是有些异样,心中不由又羞又喜又恼,嘴里吐出了她一直不让小琴说的那三个字:登徒子! 阿嚏! 叶神棍突然打了个喷嚏,他吸了吸鼻子,心道难道炘儿和小琴这么快就想我了? 路过前厅,叶治碰到了特意在此等他的巧儿。 看着巧儿一脸自责和愧疚,叶治好生安慰她一番,又和她统一了口径,并让巧儿告诫府中的人,不得谈论昨晚发生的事,要不然就乱棍赶出门去。 不过让神棍料不到的是,不久之后,长安的街面上出了一个传闻,说叶神棍能起死回生,而且是有人亲眼所见。 据说是府内有个小娘子不慎失足落水,本已香消玉殒魂飞魄散,叶神棍却硬是将她从阎王爷那里抢了回来,至于神棍是如何生死人肉白骨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 李元儒觉得自己太难了。 这两年经常出差,辛苦奔波不说,最憋屈的是特么的还得逢人点头哈腰,看人脸色、仰人鼻息,真是太难了。 去年,李元儒奉命去临安祝贺赵构的天申节,带了一大堆礼品,低三下四上表谢罪,结果进错庙门拜错了菩萨。 紧接着又被老朋友范拱坑,被这个大忽悠撺掇着上了贼船,结果呢,搞得他现在又得来长安拜菩萨。 这次屁股要是擦不干净,估计回西夏也没他什么好果子吃了。 还好,这次应该不会再进错庙门。 不过,好像长安这尊菩萨不是那么好拜,自己被当做囚犯一样押到长安已经好几天了,上香的日子却还不知道是啥时候。 唉,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下我高傲的头颅啊。 “李使臣!李使臣!” 愁绪满怀,正在院子里瞎转悠的李元儒听到有人呼他,转身一看,见是负责招待他的胡将军,便急忙迎了上去,行礼招呼道:“胡将军!” “呵呵,我没打搅到李使臣的雅兴吧。”阿瓜略带歉意地笑了笑。 呵,雅兴? 你娃挖苦讽刺说风凉话的功夫真是一流哟。 李元儒嘴上却客气地很,忙道:“没有,没有。不知胡将军有何见教?” “呵呵,好消息,相公要见你,赶紧准备一下,跟我走。” “啊!好,好。”李元儒闻言大喜,“请胡将军稍待,我马上就来,马上就来。” 李元儒被神棍晾了几天,现在突然说要见他,激动的就像要见朝思暮想的心上人一样。 他飞快地换好官服,抱着一个精心准备好的锦盒就蹦跶着出了门。 驿馆就在新城的含光门外,离衙署并不远。 坐在前往衙署的马车上,李元儒有些紧张和忐忑,心中一遍遍地捋着说辞,设想着可能会出现的情况和应对之法。 叶治是在都堂接见李元儒。 地方虽大,人却不多,除了神棍外,就是崔世华、大马勺、夏侯镜,还有两个负责记录的书令。 “李使臣,里面请。” 李元儒急忙端正了下衣冠,定了定心神,三步并作两步迈进了都堂,抬头往正堂上一看,顷刻便被叶神棍的惊人风采所折服。 果然是人中龙凤,帅的和老夫当年有的一拼啊! 李元儒嘴上不敢迟疑,当下施礼道:“西夏使臣李元儒,拜见叶相公!” “呵呵,李大人无需多礼。”叶治笑着抬抬手,做了个延请的动作,道:“李大人,请坐!” “谢相公!” “不知李使臣此次莅临长安,有何见教啊。” 一落座神棍便直接切入正题。 “不敢,不敢。” 李元儒见叶治这一张嘴,口气就有点不对,急忙欠身道:“在下此次奉我家国主之命,是特意来消除鄙国与相公之间的误会。” “哦?误会?”叶治有些不解地问道:“不知我和贵国有何误会啊?” 什么误会? 呵呵,都打生打死了,还问什么误会。 娘的,不装逼会死啊! 李元儒心里恨恨地骂了一句,脸上却露出遗憾内疚之色,叹息道:“唉,我家国主受了金人蒙蔽,以致与相公生了误会起了干戈,心中甚是不安。如今金人奸谋败露,朝中小人已被国主严惩,国主派在下来,就是向相公澄清误会,共结兄弟之好。” “哦,原来如此!” 叶神棍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前些日子贵国如此兴师动众,我还以为要取叶某项上人头一用呢,原来是受了蒙蔽的误会啊。” 被叶治夹枪带棒一顿热讽,李元儒脸色尴尬,他讪讪地笑道:“是,是,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既然是误会,那也好说。唉,就是叶某真的被贵国吓得不轻啊,如今想来,还是心有余悸。” 叶治瞟了一眼李元儒,精神损失费你懂的吧?!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四百章 你们就这么急着腐蚀我? 李元儒似乎感应到了叶治心中的呼声,他拱手施礼道:“我家国主对相公仰慕已久,想与相公结兄弟之好,这是我家国主的一点心意,还请相公笑纳!” 李元儒打开锦盒,从里面取出了一个书折,呈道:“请相公笑纳!” 阿瓜从李元儒手里接过礼单,呈给了神棍。 神棍打开礼单浏览了起来,哟,诚意还可以。 神棍满意地嗯哼了一声,放下礼单,脸上似笑非笑道:“贵国国主,有心了。” “相公看得上眼就好。” 果然,世上还是银子好使,李元儒见叶治意稍解,喜道:“我家国主对相公的仰慕,真的是如滔滔大河水,连绵不绝啊。” 叶治一愣,这台词你也会? “呵呵,叶某就一介凡夫俗子。” “相公实在太过自谦了,”李元儒捧道:“相公的绝世风采,当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谁人不倾心折服。” 脸皮厚的没边的神棍,也被李元儒捧的有点飘飘然,忙在心里提醒自己,言甘币厚,其心叵测,千万不能骄傲啊。 “相公,” 李元儒见叶治露出了享受的神情,便趁热打铁道:“我家国主有一胞妹,年方二八,有沉鱼落雁之容。国主仰慕相公,欲与相公结下秦晋之好,这是我家公主的像容,请相公一赏。” 李元儒又将锦盒里的一个画卷呈了上去。 哟,准备很充分啊。 又是金钱,又是美女的,你们就这么急着腐蚀我? 哥可是很讲原则的。 叶治一边在心里恶趣味,一边打开了画卷。 哎呀,神棍眼睛一亮! 画卷里的美女确实美,樱唇皓目,自有一番清丽脱俗之气。 今年我是命犯桃花吗,家里刚来两个,现在又有这么漂漂的公主送上门,看来人长得太帅也是不好。 “相公,我家公主真人比像容还要美上三分,自幼读圣贤书,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不知公主有没有这个福分能长伴相公左右。不是在下吹嘘,相公和公主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地设一双啊。” 李元儒像是个急欲推销的商贩,又是好一顿添油加醋。 呵呵,当然能入眼,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神棍笑意盈盈地合上了画卷,有点遗憾地叹道:“贵国公主,金枝玉叶,叶某怕是高攀不起。” 说着,把画卷交给了阿瓜,还给了李元儒。 “这,这,”李元儒见叶治拒绝,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急道:“相公,我家国主是诚心与相公结秦晋之好啊。” 神棍在原则问题上态度还是很坚决的,“多谢贵国国主美意,只是叶某家中已有妻室,不敢委屈了公主,此事作罢,莫提,呵呵,莫提。” 既然叶治说了这话来堵嘴,李元儒也不敢再多言,可他还有最重要的任务没完成,不由心中焦急。 要是叶治收了钱、又收了人,那后面的话就能说得顺理成章,可现在最肥美的一块饵抛下,鱼儿愣是没吃,你说急死人不。 李元儒捉急,他还是把心一横,道:“相公,我家国主还有不情之请,望相公应允。” “哦?”叶治像是早就等着李元儒这一句,笑道:“李大人,请讲。” “相公,如今误会已除,前嫌也冰消瓦解,我家国主想请相公念在交好不易,归还赏移口、割踏寨和清远城。只要相公肯归还两地,有什么条件,相公尽管说。” “哈哈……”叶治和崔世华相视笑了起来。 李元儒听出了叶治和崔世华笑声中浓浓的嘲讽和不屑,像被打了脸一样,憋屈的面红耳赤。 我忍! 形势比人强,即便再屈辱,也得带着笑吞下去。 割踏寨和清远城是西夏南大门,是关系到西夏兴衰存亡的大事。 本来夏仁宗还有整军再战,武力收复两地的想法,所以种彦崮和施全筑城时,西夏就不断派人来刺探。 结果阌乡大战,金兀术五十万大军全军覆没的消息一传到西夏,西夏举国震惊,这才意识到自己惹了什么人。 还武力收复,人家不挥军直捣兴庆就神佛保佑了! 惊惧难安的夏仁宗,只好委屈求全,备了厚礼又不惜将自己妹妹送上,希望能赎回割踏寨和清远城。 同时急忙下令,在割踏寨和清远城外四十里修建要塞壁垒备敌。 “李大人,”一直没说话的崔世华开口问道:“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清远军城当年是太宗所建吧。李继迁占了清远城,也没见你西夏归还啊。” 崔世华一句话就把李元儒噎的冒汗,一时傻在那里,不知道如何应答。 崔世华可不管李元儒的尴尬,继续问道:“我还记得银夏绥宥本就是我中国之地,李氏割占了数百年,怎么不见归还中国?” 面对崔世华的诛心之问,李元儒彻底哑火了。 “呵呵,李大人。” “啊?啊!相公有何赐教。” “请李大人回去转告你家国主。” 叶治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说道:“误会消除了就好,我也多谢他的心意,可这东西都咽到肚子里了,叶某实在吐不出来,抱歉。” 李元儒脸色难堪的要死,嘴角抽了抽,有些艰难地应道:“在下一定将相公的话禀告国主。” 娘的,今天是拿肉包子打了狗了。 一脸颓丧的李元儒离开都堂,不由抬头仰望朗朗青天,心中悲愤莫名地大叫道:苍天呐,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啊! “嘿嘿,相公,西夏可真舍得下本钱啊。” 李元儒一走,感觉自己完胜的崔世华开起了玩笑:“连亲妹妹都舍得,西夏公主是不是长得很带劲?” “嗯,不错不错。”叶治点头应道:“你要是看了,估计眼珠子都得掉出来。” “哈哈……”连夏侯镜都觉得要喷。 “那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阿瓜咧着嘴,开心地像自己娶媳妇一样的,一脸兴奋地发表了自己的高见,看看多贴切。 嗯? 听着这话怎么像是在骂我呢? 谁是狼了! 谁色狼了! 叶治狠狠地剜了一眼阿瓜,再败坏我的好名声,看我打不死你! 阿瓜见叶治盯他,意识到说错话,脸上一红,挠了挠头,讪讪地笑道:“嘿嘿,相公,我不是那个意思。” 叶治又白了一眼阿瓜,威胁道:“再胡说八道,让你家小静好好拾掇你,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反了天了。” “嘿嘿,嘿嘿……。” “瓜怂!” “夏仁宗也是个没眼力,相公是何等人物,岂是寻常人能配得上的,不就是五日后的日子非常适合嫁娶,叶治托着下巴,脸上又露出了邪邪的笑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四百零一章 身不由己 “官家。” “嗯?大伴!” 听到门外是久违的邝珣,赵构激动的几乎叫了起来,“快进来!” “老奴拜见陛下。”一个来月没见赵构,邝珣还真有点想他了。 “免礼,免礼。朕以为你还要过些日子才能回来呢。” “劳官家挂念,老奴不在官家身旁,怕那些奴才伺候不好,所以快马加鞭赶回来了。” “好,好。”赵构看着邝珣的一脸风霜,心中也是感动,“你一路辛苦了。” “老奴职责所系。……秦相也在啊。” 邝珣见秦桧也在,顺手打了个招呼。 秦桧笑着点点头,眼里却满是焦急的询问。 邝珣知道秦桧的意思,对他点了点头。 秦桧会意,半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老臣先行告退。” 邝珣从长安回来,赵构肯定有很多话要问他,现在秦桧有点失宠,所有他很识趣,不等赵构下逐客令便主动告退。 赵构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话。 “大伴,如何?”秦桧一走,赵构就急不可耐的询问了起来。 邝珣神情一窒,一时不知该如何说是好,“…官家,叶治的脾性还是这么倔。” 赵构脸色一垮,虽然心中有所准备,可听邝珣这么委婉一说,还是像被浇了一头冷水,他有点颓然地问道:“他说了什么?” “叶治说的那些话,老奴印象最深的就只一句。” “什么话?” “他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赵构像是呓语般的念叨着,心中细细品着这句话的味道。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官家息怒。”邝珣连忙劝解道:“叶治说有时人的命运就像那海中的舟,往哪里漂是自己没法掌控的。官家,正所谓骑虎难下,叶治怕是不会回头了。” “这个逆贼!” 赵构瞬间爆肝,他愤怒地吼道:“去!他不是还有亲眷在温州吗,统统给朕抓起来!还真以为朕治不了他!” 邝珣知道赵构说的是气话,可又怕他气昏了头,做出傻事,自绝了退路,便跪了下来,劝阻道:“官家息怒,且听老奴一言。如今怕是拿了谁,都不见得有用,反而会火上浇油,适得其反啊。” 被邝珣一劝,赵构气呼呼地坐了下来,半晌才又问道:“秦桧的事情如何?” “哼,” 邝珣知道赵构问的是什么事,他冷笑了一声,道:“只怕这次他的如意算盘打不响了。” “哦?叶治没见她?” “不是。叶治和那个炘儿倒是破镜重圆了。” 邝珣脑子里突然又浮现起小琴那可爱的模样,道:“可依叶治这个脾性,老奴以为他是不会轻易放过这个便宜岳丈的。” “都是这个老贼误朕!”赵构恨恨地骂道:“要真出什么事,朕也要先将他碎尸万段!” 说了句没营养的话,赵构精神上有了些许胜利的感觉,他叹了口气,问道:“大伴可有什么主意?” “官家,老奴一路上思来想去,如今也只有一个办法可以一试。” “哦?快讲!” “布告天下,许叶治分国自立!” “分国自立?!”赵构蹭的站了起来,责问道:“天无二日,国无二主,这个道理,大伴难道不知吗。” “官家,老奴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邝珣苦笑道:“可自南渡后,河南河北山东陕西之地早已不为我所有,而现在叶治已有自立之实,如今差的只是个名分而已。既然如此,陛下何不顺水推舟,效刘豫故事,许叶治分国自立,填其欲壑,骄满其志,两国自以秦岭淮水为界,划江而治,相安无事,岂不更好,如此可保全我大宋百年社稷啊。” 不得不说邝珣这个主意是眼下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现在赵构是黔驴技穷,根本拿叶治没辙。 而叶治割据一方也是既成事实,既然如此,又何必在乎一个名位呢。 当年女真拥刘豫建齐称帝,赵构不也照样捏着鼻子认了? 反正赵构要的只是偏安一隅,做自己的安当皇帝,那世上多一个或少一个皇帝以及谁当皇帝,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只要能保住自己的社稷江山,爱谁谁! “只怕叶治浪子野心,欲壑难填!”赵构这个担心一下子切中了要害。 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人的欲望就是一个无底洞,怎么填也填不满。 万一叶治当了皇帝还不满意,继续挥军南下呢? 他老赵家可是这方面的专家,当年太祖对徐铉不是丢下了这么一句话吗,“江南有何罪,但天下一家,卧榻之侧,岂可许他人鼾睡”。 他日叶治若也像太祖一样挥军南下,那真就是他老赵家的现世报了。 赵构突然觉得像自己这般知足常乐的皇帝真是世间少有,心中不由一阵惆怅。 唉,知音难觅啊,好好过小日子不好吗,非要打打杀杀,累不累? 面对赵构的质问,邝珣觉得自己没法回答。 是啊,欲壑难填! 叶治即便当了皇帝,继续南下一统江山也是大概率的事,可反过来想,万一叶治也是个知足常乐的人呢? 百分之一的可能也是一种可能,你现在不把功课做在前头,那就是百分之百没可能! 到时候怎么办? 和老子老哥一样,牵着羊出门迎接他? 还是继续裸奔到吉阳军? 主动付出代价就会显出代价的价值,若是等事到临头,即使付出十倍、百倍,也就毫无价值可言。 可有时候人就这样,不是事到临头就舍不得付出代价。 在这一点上,邝珣还是挺佩服秦桧的。 果断、决绝,也够狠,为了保住核心利益,其他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牺牲。 邝珣相信,即便叶治不是炘儿的旧情人,只要有用,秦桧照样会把她甩出去。 …… “老汉,你回来啦。” “嗯。”情绪低落的秦桧应了一声。 “今天有没有炘儿的消息了?” 自宝贝女儿被送走过,王氏就牵肠挂肚,没一天开心过,只要秦桧下朝回来,第一个问题就是问有没有炘儿的消息。 “嗯。” “啊!有炘儿消息啦?”王氏激动地叫了起来,“炘儿怎么样了?” “适才邝珣那个老奴回来了,说炘儿已经安然到长安。” “那炘儿在那边可好?” 秦桧摇了摇头,“陛下急着和那个老奴说话,我没来得及细问。夫人,你别担心,炘儿不会有什么事的。那个叶治虽然可恶至极,但肯定会照顾好炘儿的。” 王氏抹起了眼泪,怨道:“放心?你叫我怎么放心!当年要不是叶治那个天杀的负心人,炘儿会这样?都是你!你这个没用的,天下哪有你这么狠心的人,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往火坑里推。” 秦桧被王氏臭骂了一通,也不敢吱声,当下只能叹着气,又把自己关进了书房。 他现在担心的不是炘儿过得好不好,而是他这一招到底能不能管用,如果连炘儿这个王炸都不好使的话,秦桧就真的没辙了。 女儿啊,你可要争气些啊,爹爹全靠你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四百零二章 老子要洞房! 炘儿压力很大。 如愿以偿地穿戴上无数次憧憬的红嫁衣红盖头,炘儿却突然觉得自己的肩上重了起来,从今天开始,她就要真正成为一个妻子,完成女人一生中第一个重要的角色蜕变。 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和兜兜转转,叶治终于兑现了多年前的爱情承诺。婚礼虽然没有大操大办延请太多的宾客,但却足够隆重和热闹,该有的仪式一样不少。 最惹人注目的还是叶神棍。 麻蛋,一个人居然同时牵着两个新娘子入洞房,而且听说新娘子一个赛一个漂亮,真是气死老子了! 崔世华大马勺他们知道神棍晚上任务重,所以没怎么灌他酒,众人吃过宴席便纷纷告辞,为了尽可能地给神棍多腾出点时间,连闹洞房的保留节目都省了。 …… “小丫嘛小二郎,背起书包上学堂,不怕那太阳晒,也不怕那风雨狂,嗯嗯……,只怕先生骂我懒啊……嗯嗯……” 志得意满的叶神棍哼着小曲,迈着有点轻飘的脚步上了风暖阁二楼。 左右两间香闺洞房,有点难啊。 神棍略微一顿,先走到小琴的门外,却不见他推门,而是隔着房门柔声地对里面说道:“琴儿,你先等会儿,我先去看看炘儿。” “嗯。”二号洞房里传来了小琴既羞涩又乖巧的声音。 “乖。”神棍表扬了一句,便喜滋滋地推开了一号洞房的门。 洞房里喜幛共结、红烛高照,炘儿静静地坐在芙蓉帐里。 叶神棍看得有些痴傻,他狠狠地咽了下干涸的喉咙,喊道:“炘儿。” “嗯。”炘儿应了一声,羞羞地低了下螓首。 叶神棍径直走到了过去,在炘儿的身旁坐了下来,一边柔声唤着炘儿的名字,一边掀开了红盖头。 炘儿脸儿红、眉儿俏,如春泓般的美目饱含柔情,娇羞地看着自己的情郎。 一眼千年。 那泓醉人的春水瞬间就让神棍这滩浊泥化了。 猴急的神棍,含情脉脉地捧着炘儿那张红粉鲛绡透的绝世容颜,那张臭嘴再也忍不住,深深地吻住了那瓣红唇。 “嗯哼。” 炘儿嘤咛一声,娇躯一颤,脑子瞬间空白一片,迷离间,只感觉一条滑腻的小鱼在唇齿间不断扰动。 有点透不过气的炘儿忍不住张开了嘴,想要痛快地吸口气,却没想到那条小鱼居然一下子钻了进去。 “轰!” 炘儿像触电了一般颤抖起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如兰的气息像是世间最诱人的饵,那条小鱼更加欢快的翻腾着。 终于,另一条鱼儿像是孤寂了千年,紧紧地和这条不安分的鱼儿痴缠在一起。 “嗯……” 神棍喘着粗气,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已压制不住那股原始的躁动。 “啊!” 炘儿突然惊呼了一声,用尽全身仅存的一点力气,推开了神棍。 嗯? 神棍一愣,热情似火的眼睛有些不解地看着炘儿,柔声问道:“怎么啦?” 娇喘难平的炘儿羞涩地低下头,如蚊蚋般的声音,道:“相,相公还是先去陪妹妹吧。” 啥?啥?啥? 这马上都要惨烈厮杀了,你叫我退兵,另去寻敌?! “相公听炘儿的,莫要让妹妹觉得冷落。” 炘儿这么一说,神棍立时明白了她的苦心。 琴儿深爱着叶治,可叶治对她却多是一种喜欢。 这次神棍和炘儿破镜重圆,打个非常不恰当的比方,琴儿好像就是买一送一的添头。 再加上琴儿本是炘儿的贴身丫鬟,心里可能会存在自卑的想法。 同样是洞房花烛夜,你这边哼哼哈嘿,琴儿却枯坐一边。 炘儿怕这个和自己吃了无数苦头的好妹妹心中难过,于是强忍下欢愉的冲动,让神棍先去那边。 好兄弟,够义气! 叶治心中一阵感动,他抚摸着炘儿滚烫无瑕的脸庞,柔声道:“我去去就来,很快的。” 咳咳,神棍啊,你这句话好没道理。 什么叫去去就来,你打算在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时刻敷衍了事? 什么叫很快的,让人严重怀疑你的能力啊! 神棍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语病,他挠挠头,笑了笑,又贪婪地在炘儿的唇上啜了一口,才依依不舍地你啥好,你非得这么贪心吗。 叶治心急火燎地又赶到一号洞房,炘儿一脸疑惑地看着他,神棍怕被误会看扁,急忙解释道:“琴儿让我先来这边。” 炘儿有些埋怨地说道:“相公怎么不听炘儿的,听话,先去妹妹那儿。” 说完,就极其绝情的侧过身,一副你不听话就搭理你的样子。 额,神棍已被急得满头汗,他一跺脚,又风一样地冲到了二号洞房。 “相公,你怎么又回来了?”琴儿惊讶地说道:“姐姐还在等你呢,赶紧回去吧。” 苍天啊,大地啊! 我容易吗我! 被火烧的如炭红的神棍,把心一横,几个大步冲向了琴儿,二话不说,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相,相公,你想干嘛?”琴儿像只受惊的小猫。 “哼哼,干嘛?!”神棍一副浪荡子的嘴脸,吼道:“老子要洞房!” 说着,蹭蹭蹭几个健步,抱着小琴蹿到了一号洞房。 “啊!” 炘儿一看神棍这架势,顿时花容失色,惊呼道:“相,相公,你这是干嘛?” “哼哼,干嘛?”悲愤难以名状的神棍仰天大叫道:“老子要洞房!!” …… “初夜含娇入洞房,理残妆,柳眉长。翡翠屏中,亲爇玉炉香。整顿金钿呼小玉,排红烛,待潘郎。…… 洞房深夜笙歌散,帘幕重重。斜月朦胧,雨过残花落地红。…… 鬓乱钗垂,梳堕印山眉。娅姹含情娇不语,纤玉手,抚郎衣。帐里鸳鸯交颈情,恨鸡声,天已明。” (此处省略神棍暴行十万字!)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四百零三章 要行就行周公礼 “官家,夜深寒凉,早些歇息吧。” 赵构有些出神地凝望着夜空,似乎没有听到邝珣的提醒。 从邝珣自长安回来后,只要不是下雨,变得更加沉默的赵构都会到钦天台来,凝望深邃幽冥的夜空。 抛开心绪不讲,今晚的月色还是相当不错的。 半圆的月儿斜挂在中天,发着氤氲柔和的清辉,几点星光静静地守护在左右。 既然赵构还不想走,邝珣只好继续候在一旁。 他清楚长安之行的结果对赵构带来的打击有多大,每次在清冷的夜下,注视着眼前这个萧瑟落寞的身影,邝珣的鼻尖就一阵发酸。 “大,大伴,你看那是什么!”一直沉默如水的赵构突然有些惊讶的喊了起来。 邝珣朝着赵构所指,只见夜空中一条如扫帚样细长白光正扫过那轮半月。 扫帚星! 邝珣心中一紧,脸上却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恭声道:“官家,老奴老眼昏花,什么都没看到。……官家,夜深了,回吧。” 赵构微微一愣,脸色更白,他幽幽地叹了口气,点点头,低声道:“嗯,回吧。” 邝珣装作没看见,可朝中那些耿直的大臣们可不会装作没看见。 第二天正好是六参,一上朝,司天监就率先报告了昨夜彗星袭月的异象。 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都是饱学之士,对于彗星袭月所代表的东西自然清楚的很,很多人脑中首先想到的都是《战国策》里的那句话:夫专诸之刺王僚也,彗星袭月;聂政之刺韩傀也,白虹贯日。 彗星袭月、白虹贯日,乃大难临头之兆。 《河图圣洽符》、《河图》、《洛书》、《海中星占》等图谶古书上都说的很明白,彗星入月中,必有破车、死将,兵大起,有臣欲弑其君者,不出其年,亡国。 这是上天对赵构的红牌警告! 朝堂之上立马哄哄的闹开了,所有人都抢着发言,甚至有台谏的人非常隐晦地把矛头指向了叶治。 本就彻夜难眠的赵构被大臣们吵得脑仁生疼,草草结束了朝参,让秦桧和新任签书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杨愿前往独对,商议消弭之道。 杨愿是搞掉李文会后被提拔上来的,有了李文会的前车之鉴,他一直谨小慎微,恪守多听少说明哲保身之道。 而秦桧,越来越不受赵构待见,所以也越来越没有主动发言的兴趣了。 最重要的是这个事情太敏感了,适才朝堂之上已有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把彗星袭月联系到了叶治的头上。 秦桧和杨愿都清楚,现在叶治对于赵构而言,就是一个不愿提及的禁忌话题。 所以两人都小心翼翼地回避着,以免一不小心触碰到扎在赵构心里的那根尖刺。 见秦桧和杨愿两个都不愿主动张嘴,赵构心中甚为恼怒,既然这样那还是朕先起个头吧。 “昨日见彗星,朕心甚为忧惧,二位爱卿可有什么消弭之道?” 老大都开口发问了,秦桧不得不有所表示,他简单地将打好的腹稿禀奏道:“陛下,太宗、真宗朝时亦有彗星见,当疏决狱囚、宽省民力。” 赵构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又看向了杨愿。 杨愿把头一低,说了两句更没营养的话,“陛下当避殿、减膳,以示悔图之意。” 赵构有些失望,他有些不耐地挥了挥手,道:“朕知道了,你们都退下吧。” “臣等告退。” 秦桧和杨愿一刻也不愿多呆,听赵构下逐客令,正中下怀。 看着秦桧退下的身影,赵构心中说不出的厌恶,他有些伤感又无奈地叹道:“大伴啊,这就是朕的肱股之臣。” 邝珣心中一紧,却不知该如何去劝慰赵构。 “彗星袭月、臣弑其君”这样的图谶太扎眼了,他作为贴身老奴,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赵构内心的恐惧和无力。 “官家。”心中同样焦灼的邝珣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分国自立之事,还请官家斟酌啊。” 赵构没说话,只是默默地起身,离开了御书房。 …… 其实对于彗星袭月之事,秦桧的心里同样惊惧无比。 臣弑其君、亡国,这不是明摆着了吗,上天已经提前将结局剧透了! 秦桧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望仙桥,刚一进门,孙靖就迎了上来,禀告道:“老爷,有您的书信。” “书信?谁来的?” “是鄂州御前军急递过来的,说是,说是叶治的信。” “叶治!”秦桧一愣,催道:“信在何处?” “信放在老爷的书房里。” 秦桧一听,急忙忙地像一阵风一样冲到了书房。 信确实是叶治送来的,信封上只有一个笔走龙蛇般的“叶”字花押,信封用火漆封死,秦桧细细检查了一遍,是完好的。 秦桧忐忑地捏着信封,迟疑了一会儿,揭开了火漆,从信封里掏出一张信笺来。 秦桧展开一看,字迹是如此熟悉,再细看内容,脸一下子就僵住了,只见那信笺之上只有短短八个字: “炘儿一死,替父赎罪!” 炘儿死了? 炘儿死了?…… 不!!! “炘儿,爹爹对不起你啊……” 豆大的泪珠瞬间从秦桧的眼里滚落,他紧紧地攥着信笺,嘴巴不停地翕动着,像是在呼唤着炘儿的名字。 …… “炘儿,炘儿!” “嗯?爹爹,怎么啦!” “都什么时辰了,还在玩耍,赶紧回家吃饭啦!” “噢,回家吃饭喽!……爹爹抱!” “好嘞!炘儿真乖,来,爹爹抱!” …… 秦桧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脑子里回旋的全都是炘儿儿时如银铃般的笑声和乖巧的身影。 …… “父亲,父亲。”书房门外传来了秦熺恭谨的声音。 秦桧睁开了眼睛,急忙用袖角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沉着声音问道:“何事?” “娘请父亲用饭。” “嗯,你去吧,我就来。” “是。” 支走秦熺,像是丢了魂而一样的秦桧木然地坐了一会儿,随后将手中的信笺又看了两遍,迟疑犹豫了半晌,最后凑近灯烛,付之一炬。 …… “姐姐,我就说相公是个登徒子吧。” 小琴看着新换的大床,像是找到了如山铁证一般,红着脸轻声地对炘儿说道:“你还不信。” 有了第一次,神棍尝出了味道,便有了第二次、第三次……,现在干脆换上了一张大床,还在墙上开了个月门,将两个房间连在了一起,美其名曰:套房。 “妹妹,你别说了。” 炘儿脸上是一片绯红,这个登徒子真是太荒唐了。 每次登徒子要荒唐的时候,炘儿和小琴都想抗拒,结果神棍的魔爪一伸,整个人就酥软了,还哪里的力气反抗,真是羞死个人了。 唉,登徒子,都怨你! 炘儿红着脸,怔怔地看着窗外,心想,这也不能算太荒唐吧。 琴儿妹妹本是贴身丫鬟,贴身丫鬟随女主出嫁,基本就是个通房丫头。 通房丫头,不也是……。 想到这个充分而又正当的理由,炘儿不由看了一眼同样红着脸的小琴。 “炘儿,琴儿,我来啦!” 楼下又响起了神棍坏坏的呼唤,炘儿和小琴同时一颤,登徒子又来了! “嘿嘿,娘子,有没有想我啊?” 神棍搓着手,一脸贱样的从楼梯口冒了出来。 “相公。”炘儿和小琴连忙起身行礼。 “哎呀呀,我不是说过了吗,不用行礼。”神棍极其放肆地笑道:“要行,就行周公之礼。” 听着神棍的无赖话,炘儿和小琴的脸上已经一片滚烫,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放浪的登徒子。 “有没有想我啊?” “哈哈哈哈……”神棍得意忘形的大笑起来。 “来,来,来!我们坐下说话。” 神棍还没逗够,拉着炘儿和小琴就在大床上坐了下来,还恬不知耻地问道:“这床怎么样?” 炘儿轻轻地“啐”了一口。 神棍兴起,又是一阵乱拱,直到突然感觉到叉腰肌一阵酸楚,才悻悻地住手。 “两位娘子,为夫要出趟远门。” 啥,出远门? 炘儿和小琴一愣,“相公怎么突然要出远门,这是要去哪儿?” 神棍各在炘儿和小琴的额头上香了一个,有些为难地说道:“为夫有大事要办啊。” “哦。”炘儿有些失落地应了一声,道:“相公理当以大事为重。” “相公要去多久?” “还不知道哩。”神棍的眼中露出了思索之色,“至少也得三四个月吧。” “相公尽管去忙大事吧。”炘儿乖巧地说道:“不必挂念我和妹妹,我们能顾好自己。” “嗯,乖。”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四百零四章 静极思动 这是半年多来第一次人员聚齐。 在叶治左首边的是呼延通、牛皋、赵荣、徐庆、潘文举,右首边的是种彦崮、施全、崔世华、夏侯镜、大马勺、占奎,七军大将悉数到齐。 经过三个月的赶工,清远城和割踏寨的大城,以及两城之间的道路均已修筑完毕,塞上已无反顾之忧。所以神棍静极思动,想趁热打铁,一统中原。 诸大将也是一片欣喜,这休整了几个月,日子无趣的都快淡出个鸟来。 “这次又发财了吧?” 开会伊始,像财迷一样的种彦崮先扯起了闲篇。 “嘿嘿,还行。”神棍搓了搓手,笑道:“权当过年领了两个大红包。” “哈哈……” 大伙儿齐刷刷地眉开眼笑,看来占便宜都是很开心的。 “你们都不知道,西夏出手那个阔的。” 崔世华如数家珍地介绍道:“此次他们送来的金银珠玉奇珍就装了两大车,还硬是要把西夏公主嫁给相公哩。” “哈哈,有这等好事,相公怎么不从了,是不是西夏公主太难看了。” “嗯,我看是,相公是何等人物,哪是寻常女子能配得上的。”…… “你们别瞎说。”叶治笑道:“那个小萝莉还是很漂亮的,只是我怕自己心有余力不足,所以作罢了。” 神棍秒表老司机,众人一副秒懂的样子,纷纷又大笑起来。 “此次朝廷的诚意也很足,红包虽没西夏人的大,可给的官可不小哩。” “皇帝老儿又封了啥官,老崔,快跟俺们说说。”呼延通咋咋呼呼地催道。 “呵呵,太傅、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进封新安郡王,赐了靖国保民功臣,你们说大不大。” “哈哈……,确实够大的。” “嘿嘿,还有哩。”崔世华笑道:“还说要在东京设大都督府,以相公为大都督,陕西、河南、山东诸路军马悉听节制。啧啧啧,宣麻拜相,都督诸路,裂土封王!你们说,本钱下得大不大。” “嘿嘿,这些还用他来封。”呼延通洒笑道:“皇帝老儿真拿自己当根大葱了。” “哈哈……” “好了好了。” 好端端的会眼看就要开成菜市场,叶治急忙纠偏,“赶紧把正事办了,一会儿好喝酒去。” 一听到喝酒,大伙儿目露精光,像课堂上的好学生一样,齐刷刷地看着叶治,就等着神棍发号施令。 “眼下西夏势蹙,而河南山东之势也已稳固,正是厉兵秣马、再战河北的大好时机。” 说着,神棍站了起来,踱到了身后那幅特大号的舆图旁,指着河北之地,说道: “我打算兵分四路。一路出绥德取太原,一路自西京北上取平阳,一路自汴京北上取真定,一路由山东取河间。四路大军集结于河间府,速战速决直取燕山。大家看看,这样安排行不行。” 盯着硕大的舆图,所有人陷入了思索。 “相公如此安排,非常周全!”牛皋首先说道:“如今金人大势已去,四路大军必能秋风扫落叶。” 众人都毫不怀疑此战胜券在握,现在主要考虑的是如何将这个胜利的果实最大化。 “占奎,你给大伙儿说说金人的情况。” “是。” 情报司郎中占奎急忙起身,禀道:“据报,金人在河北的人马已收缩至燕山府,由三路都统乌禄统领,金人在燕山的人马约二十万,其中女真军约七万,渤海军三万、另有十万签军。金兀术已离开燕山,返回会宁府,所以现在河北之事均由乌禄裁决。” 叶治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此战,咱们不单是要收复河北之地,更重要的是想方设法将燕山的金军人马统统吃掉。吃掉燕山,四路大军趁势直捣辽阳府,如果可能的话,我们的终极目标是打到会宁府,灭金!” “好啊!”呼延通叫道:“他奶奶的,终于可以杀到女真老巢去了。” “是啊。”牛皋也激动地说道:“当年岳相公说要直捣黄龙府,与诸君痛饮,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来了。” “要直捣黄龙,也没这么简单。” 叶治道:“北地八九月间即飞雪,天寒地冻于我不利。当年唐太宗三征高丽,吃得就是天气的亏。所以,此次灭金,最紧要的就是速战速决,务必在七月底前拿下会宁府。如若不然,咱们就不得不退军,再徐徐图之了。” 本来叶治还没有将金人一窝端的奢望,但阌乡大战和塞上战夏,缴获战马十万匹,加上这几年一直从青塘和西域市马,加上自己养的马,骑兵总数已逾二十万,足以支撑起一场大规模的闪电战。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就依此行事。” 叶治最终拍板道:“白虎军出绥德、岳家军出西京、青龙军出汴京、玄武军出山东,施全坐镇塞上备夏,郭进把守关中,徐庆坐镇汴京备南,我自往汴京会合北上。” “啊!” 大马勺一听,立马叫了起来,“相公,您还是在长安坐镇吧,冲锋打战的事情就交给我好了。” “是啊,相公不可轻动啊!” “我意已决,诸位无需多言。” 被自己搞的兽血沸腾的叶神棍早已打定主意,不是别人能劝得了的,众人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叶治这样的安排是几家欢乐几家愁,被点到名出师的,自然喜上眉梢;而留守不动的,各个都像霜打的茄子,一脸颓丧。 叶治看着那些丰富的表情,心中也有些歉意,但没法子,总得有人看家啊。 “好了,大家难得聚齐,走走走,去喝痛快!” 此时,烈酒是最能安抚人心的。 神棍是早有打算,已经叫府里备好了酒菜,当下一行人便吆五喝六、推杯换盏起来。 “啊!” 呼延通美滋滋地嘬了一口酒,抓了几片卤牛肉往嘴巴里一丢,叹道:“吃过世间美味,论下酒,都不如这东西。” “嘿嘿,可不。” 在一旁忙着张罗的阿瓜笑道:“这些牛肉可是相公亲手卤的,能不好吃吗。” “哦?那我们得多吃点。” “呵呵,你们不知道啊。”叶治和种彦崮一起咪了口酒,道:“有了卤牛肉,酒才有了灵魂。” “哈哈……”崔世华笑道:“相公用词的确高妙,酒是要有灵魂。” “来,大家一起饮胜!”叶治举起了酒杯,祝道:“祝愿此战马到成功!” “饮胜!” 虽然七大将是一军主帅,但平时都非常自律,在军中极少饮酒,今天叶治主动招待,所以大家都抓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好好痛饮一番。 …… “哎,我说你小子到底是怎么把人救活的?” 喝过几轮,酒酣耳热,种彦崮勾着叶治的肩膀说起了悄悄话,“现在外面都传开了,说你能起死回生哩。” 神棍白了一眼种彦崮,道:“这你也信?你觉得我真能生死人、肉白骨?” 种彦崮转了转眼睛,很认真的思索了一会儿,一脸严肃地说道:“我信!” “呵呵,”神棍笑了笑,一副惋惜的样子道:“那你这脑子和呆瓜一样,算是废了。” “你就说说嘛。”种彦崮就是不死心。 “真想知道?” “嗯。” “行吧,不过我这是仙法,你可别跟别人说。” “嗯嗯,放心,我嘴巴严实着呢。” 神棍笑笑,凑到种彦崮的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 种彦崮听得一愣,问道:“这也行?” “信不信由你。”叶治一副无所谓,突然又十分不正经地嘀咕道:“要不你晚上也试试。” 好半会儿才咂摸出味道的种彦崮笑骂道:“看我踹不死你!” 当晚种彦崮有没有试试不知道,神棍却好好地在炘儿和小琴身上温习了一遍又一遍。 第三天,一脸死龟样的叶神棍揉着叉腰肌,在众女依依不舍的注视下,带着一干人等踏上了新的征途…… (第二部完)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四百零五章 有妖气 这是叶治这辈子第一次踏足开封,在这之前,他对这座八朝古都的了解和想象,仅仅停留在天波府、包青天、相国寺和《清明上河图》。 如今,置身于这座世界上最宏伟辉煌的城市,孤独的看客跨越了千年的向往,亲身经历历史的精彩和斑驳。 开封地处中原腹地,黄河之滨,古称汴州、汴梁。 开封之名源自春秋时,郑庄公为争霸,修筑了一座兵城,取名启封,意为启拓封疆。西汉时为避景帝刘启讳,以开代启,更名开封。960年,后周殿前都点检、宋州归德军节度使赵匡胤发动陈桥兵变,建立宋朝,建都东京开封府,这座城市进入了最为辉煌的时代。 大宋东京城富丽甲天下,繁荣兴旺达到鼎盛,八荒争凑,万国咸通,是全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也是世界上最繁华的大都市,其辉煌和繁盛,丝毫不亚于大唐盛世的煌煌长安。 除了帝都的因素,开封的繁盛离不开发达的漕运。 开封地处黄河之滨,有众多的河流漕渠相通,成为南北经济贸易往来的中心。仅开封城内,就有广济渠、金水河、汴河、惠民河、蔡河穿城而过。 由于粮草、弹药等军需补给的运输储备还需要一定的时日,叶治也有难得的闲暇可以在开封城内转转,领略肇极之世曾经的繁华。 开封还没有从靖康之难的兵燹劫难和刘豫的刻剥压榨中恢复元气,不过自绍兴和议之后,随着南北的贸易往来的逐渐恢复,市面上也慢慢重新热闹起来。 要说热闹,开封城内一等一的热闹去处,当数大相国寺。 大相国寺原名建国寺,始建于北齐天保六年(555年),延和元年(712年),唐睿宗纪念其由相王登上皇位,赐名大相国寺。赵宋之际,大相国寺深得皇家尊崇,至道元年(995年)开始多次扩建,其地位、规模和影响力在全国首屈一指。 大相国寺的热闹离不开它的优越位置。 大相国寺位于开封内城,紧邻御街,离皇宫大内不过两里,真正是天子脚下,世间一等一的繁华所在。 与其说它是一个宗教场所,倒不如说是一个开封百姓休闲娱乐的商业交易中心。 大相国寺每月五次开放万姓交易,里里外外可容纳数万人,凡商旅交易,皆荟萃于此。 大相国寺大山门内,是专卖飞禽猫犬、珍禽奇兽的宠物市场;第二、三门则是铺合、簟席、屏帏、洗漱、鞍辔、弓剑、时果、腊脯之类的日用百货市场;佛殿一带则销售道冠、笔墨纸砚等的文化市场;左右两廊,卖的是绣作、领抹、珠翠、头面、花朵、帽子、脂粉、簪髻等;殿后则是书籍、古玩、图画、香药等文玩市场;后廊则是占卜、算卦之类。 …… “怎么样,热闹吧。” “嗯,热闹!太热闹了!这么多名堂,眼睛都看花了。”阿瓜拼命点头道:“以后俺一定要带小静来耍一趟。” “我也要带婉君来!” 阿呆也不甘示弱地叫了起来,“俺还要给她买好多好多东西。”说完挑衅式的对阿瓜挑了挑眉毛。 “切。”阿瓜丢过去一个白眼,“整的就好像就只你有钱似的,哥也不差钱,哼。” “你是谁哥!你是谁哥!你个瓜怂!我才是你哥!”一听阿瓜乱了大小,阿呆立马不干了。 两个瓜怂两个杠精又打起了嘴仗,搞得神棍和夏侯都苦笑不得。 “好了,省点力气吧,这逛了一下午还不累啊。” 叶治鄙夷地看了一眼这两瓜,大手一挥,十分豪气地说道:“走,哥带你们吃好吃的去!让你们看看,什么才是社会我瓜哥!” 一听到吃,瓜怂的肚子立马不争气地“咕咕”了起来。阿瓜眉开眼笑地问道:“官人,您带咱们去哪儿吃去?” “你们可知道开封最有名的正店酒楼是哪家?” “那当然是樊楼啦!”阿呆立马叫了起来。 “不对!是孙羊!”阿瓜立马嚷道:“你个没见识的,孙羊正店最牛掰!” “樊楼!” “孙羊!” “樊楼!” 被瓜怂吵得头大的神棍,停下脚步,狠狠地各赏了瓜怂一记后脑掌,笑骂道:“老子让你们吵吵,哪家近,去哪家,再吵吵,滚回去啃大饼,烦人!” 一听要滚回去啃大饼,两瓜怂立马消停了。 “阿瓜,你去问问,两家哪家近。” “好嘞!官人稍等!”兴奋地阿瓜打了个呼哨,就去拦人问路。 一会儿,阿瓜就蹦蹦跳跳地跑了回来,喜滋滋地禀告道:“官人,孙羊近!咱们沿着这东大街一直往前走,就能看到。” “好,那赶紧的吧,耍了半天,我肚子也饿了。” 孙羊楼宇的规模虽然没有樊楼五星连珠的恢弘气派,但豪奢和热闹程度却丝毫不亚于东华门外的樊楼。 因为临近饭点,此时正是营业高峰,三层巍峨的孙羊正店几乎座无虚席。 神棍几个好不容易才在大厅里找了一台桌面,点了几样招牌冷盘热菜,又要了两壶神仙醉,慢慢地享受起这难得的人间烟火气。 “官人,没想到这里也能喝到神仙醉。”阿呆酒一口菜一口,吃得别提有多欢。 “这酒要品,细品。” 神棍对瓜怂牛嚼牡丹非常看不上,“孙羊和樊楼七八年前就有神仙醉了,当年我在高邮,开封里由头有脸的正店都赶来扑买,孙羊和樊楼是吃货最多的酒楼。嘿嘿,那时候,赚钱真是爽利啊。” 一提到钱,阿瓜来劲了,他咪着酒,傻傻地问道:“官人,你到底有多少钱啊?” “嘿嘿。”神棍挠了挠头,笑道:“我还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钱?” “啥?” 阿瓜一听,差点没把酒给喷出来,他不可思议地看着神棍,自己有多少钱都不知道? 他可是一文一钱都记得清清楚楚的,难道现在流行这么炫富了? “瓜怂!” 阿呆趁机狠狠地敲了一下阿瓜,骂道:“瓷马二楞,官人是什么人,跟官人谈钱!” 呵呵,对啊,谈钱,我怕伤了你们的感情! 阿瓜被阿呆占了便宜也不恼,他为自己的无知讪讪地笑了笑,继续咪起了小酒。 “邝兄,请留步。” “田兄慢走。” 此时,身后的一阵寒暄声传到了叶神棍的耳朵里。 “邝?旷课?!” 神棍突然想起当年来扑买的孙羊大掌柜“旷课”来,不由好奇地转过身一看。 我去,还真是“旷课”。 正跟邝克话别的人,神棍也记得,也是当年常来高邮扑买,而且不拿钱当钱的大款田义。 “这两人怎么凑在了一起?” 神棍眉头一蹙,田义的背景他是知道的,邝克的主子他也清楚,一个是燕山的贵人,一个是被废的刘豫,这两人勾搭成奸,难道是想搞事情? 偷偷地看着正告辞出门的田义,叶治心神一动,对两瓜怂吩咐了两句。 瓜怂俩眼睛一眯,点点头,放下杯箸,也跟着出了门。 “官人,怎么啦?” “有妖气!” “妖气?” 夏侯镜一脸懵,神棍这是改行捉妖了? “此间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回去再讲。” 夏侯镜点点头,付了账,护着神棍出了孙羊正店。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四百零六章 日子苦巴巴 回到大内,叶治直奔政事堂。 为了方便取旨、票拟、处理政务,政事堂、中书、门下省、枢密院四大权力中枢,都设在了大内,四庑楼阁,就在文德殿前。 呼延通和徐庆大军收复东京后,大内自然而然换了主人,成了都督行府的办公之所。 此时政事堂内灯火通明,彭玉章和原麟游县令蔡旭昆等一大班子人还在热火朝天的办公。 “相公,您回来啦。” 一看见神棍,众人连忙起身行礼。 “嗯,大家辛苦了。都坐,你们管自己忙自己的。”叶治点了点头,对跟在身边的二黑吩咐道:“你去请呼将军、徐将军,还有潘文举、占奎到我公房来。” “是。” 呼延通、徐庆、潘文举、占奎这些军方人士,都在旁边的枢密院办公。现在是大战前夕,不管军政,都在加班,像神棍这样还能到处浪的大掌柜,倒是少见。 “相公。” “哦,你们来啦,坐吧。” 叶治放下手中的文书,问道:“老呼,准备的如何了?” “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就等最后一批粮草和军器运到,大军就可开拔。” “嗯,粮草和军器是重中之重,要小心看管。” “是。” “老徐,你那边呢,整训的如何?” 阌乡之战,有二十余万汉签军倒戈归降,叶治挑了十万,另成一军,由徐庆担任都统制。 “整训的不错。”徐庆禀告道:“挑选的签军基本都是农家子,比较老实可靠,大伙儿都盼着能早些跟随相公驰骋沙场哩。” “嗯。”叶治满意地点点头,叮嘱道:“我和老呼一走,开封就交给你了,你的担子不轻,要尽快把队伍带起来。还有,要是有兵油子或不老实的,千万别留,免得生事。” “是。” “相公,您找我们来,是不是有什么差遣?” “相公!相公!”呼延通的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了瓜怂的喊声,“相公,俺们回来了。” “怎么样?” “我俩暗中跟了一路,那厮鬼鬼祟祟的,肯定不是什么好鸟。”阿呆笃定地说道:“肯定有问题。” “那厮进了一座宅子,我俩怕打草惊蛇,所以就先回来了。”阿瓜补充道。 “宅子在何处,可曾记下?” “相公放心,已记住了。” 呼延通一脸疑问,“相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眼下倒没啥事。” 神棍摸了摸下巴,很神棍地把话风一转,“不过,我怕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适才,我们在孙羊用饭,我看到了两个老熟人。” “相公在开封有旧识?” “也不算旧识。”神棍笑道:“你还记得当年我在高邮搞的神仙醉扑买吧。” “嗯,当然记得。相公点石成金的神仙手段,我老呼这辈子都忘不了。” “呵呵,今日在孙羊,我见到了当年高邮扑买的两大豪客。一个是孙羊正店的掌柜邝克,一个叫田义。” “相公,您说起孙羊的掌柜,我也有点印象,他怎么啦?” “兴许你不知道,”神棍来了讲秘辛的兴致,“邝克当时的主子是刘豫,而那个叫田义的,他的主子更不得了,是燕山的贵人。你想想,他俩凑在一起,是不是惹人生疑。” “可刘豫不早就垮台了吗?” “呵呵,刘豫垮台了,孙羊不会换主人吗。”叶治反问道:“刘豫一倒,孙羊这么肥的肉,你说最有可能落到谁家的嘴里。” “金人!”呼延通有些吃惊地喊了起来。 “对啊,所以,咱们还得多留个心眼,也就是要提高风险意识。眼下正是出兵的紧要时刻,绝不能出岔子。”叶治蹙眉道:“万一这两人在搞什么阴谋,肯定要坏事。” “相公,那事不宜迟,赶紧把这人抓起来,好好审问。” “不急,他们要真在搞什么阴谋,也不是两个人就能做下事体的。眼下,先不要打草惊蛇,既然让我碰上,咱们就先好好查一查,顺藤摸瓜,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瓜!” “占奎。” “相公!” “此事以你情报司为主,你和阿瓜共同负责此事,好好查一查这两个人的来路。” 神棍分分钟出戏,提醒道:“同志们,咱们可要把眼睛擦得雪亮,暗中的敌人可还不少呢,要想安宁,就必须尽快将隐藏在城内的特务间谍剿除干净。” “遵令!” …… “顾兄弟,请!” 邝克热情地将顾俊毅请进了包间,“来,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田义,我的知交。田兄,这位就是我经常跟你提起的,顾俊毅,顾将军。” 面带春风的田义早已等在了门口,急忙抱拳行礼道:“顾将军,久仰威名,今日得见,实乃田某之幸。快,快请上座!” “哈哈……”顾俊毅发出了一阵爽朗的笑声,回礼道:“田兄客气,客气了,顾某就是一个粗人,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哈哈……。请,邝兄请,田兄请!” 邝克和田义热情的就像花楼里的老鸨,把顾俊毅请到上座,桌面上早已布好了珍馐美味。 “顾兄弟肯赏脸,是田某的荣幸。来,老邝,咱们一起敬顾兄弟一杯。”刚一落座,酒还没入喉,田义就开始称兄道弟。 “好!”邝克笑道:“哈哈,今日当与顾兄弟共谋一醉,来,顾兄弟,我和老田一起敬你!” “好!”顾俊毅十分豪气地举起了酒杯,笑道:“我也借花献佛,敬两位哥哥!” “噢,哈哈……,好,干!” “啊!好酒!”第一杯刚下肚,顾俊毅就由衷地赞叹了起来。 “顾兄弟,这酒是陈年的神仙醉,是老田的珍藏,这么醇厚的神仙醉,连我这孙羊也没有哩。” “啊,哈哈……”顾俊毅恍然道:“我说这个酒怎么这么香醇有劲呢,原来是难得一见的珍藏,如此说来,顾某今日有口福喽。” “哈哈,不值一提,不值一提,我啊,就怕这酒太次,入不了顾兄弟的口。”田义笑道:“顾兄弟觉得还好,今日就多吃几杯。” “来,顾兄弟,吃菜、吃菜!” 邝克殷勤地给顾俊毅夹菜,田义则积极地斟酒,伺候的极为周到。 “啊!真是人间至美啊!”顾俊毅一边吃着珍馐,一边喝着佳酿,全身的毛孔都舒爽的冒泡。 “呵呵,顾兄弟喜欢,就多吃多喝些,今日无什么外人,都是自家兄弟。”邝克笑道:“来,哥哥我敬你一杯!” “嗯!好,好!来,田兄,一起来!”顾俊毅也是个自来熟,不客气的主。 “好!我就喜欢顾兄弟这般豪爽的汉子,来,满上!” 邝克和田义两人使出浑身解数,殷勤地劝着酒,拍着马屁,不知不觉,顾俊毅已有几分醉意,说话举止也更无顾忌起来。 “老弟,现在在军中可好?”田义一边给顾俊毅斟酒,一边关心地问道。 “好个逑!” 面红耳赤的顾俊毅在酒后吐起了真言,“现在军中管得紧,这也不行那也不许,又没了进项,他娘的,这日子过得苦巴巴的,还不如以前呢!” 说完,又愤愤地周了半杯酒。 田义和邝克相视一笑,又问道:“我听说,又要打仗哩。” “嗯,说是大相公忍不住了,要挥军北上。” “那老弟不是可以建功立业,封候拜将啦。” 田义提议道:“来,老邝,我们敬顾老弟一杯,预祝他旗开得胜!” “呵呵,二位哥哥还是别敬我了。”顾俊毅苦笑着压住了田义的手。 “这是为何?” “此番北上,轮不到我们。”顾俊毅抱怨道:“那些人瞧不上我们签军,弄得我们像是后娘生的一般,不受待见,眼下都还在整训哩。” “呵呵,”田义尬尬一笑,安慰道:“老弟莫要气馁,以后总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哼哼,我可不指望这个。” 顾俊毅继续吐槽,“打生打死,又没半点好处,把小命搭进去就不值当了,我啊,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后方好。他娘的,就是这日子过得真不自在,不单紧巴,而且头上像是套了个箍儿,真不知道将军怎么想的,怎么就走了这条路,唉……。” “兄弟,哥哥今天才知道你过得这么不如意。”邝克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唉,可惜哥哥也帮不上什么。” 顾俊毅一脸唏嘘,叹道:“哥哥,有苦自己吃,说多都是泪啊。” “老弟,你的难处哥哥晓得了。” 田义从身旁取过一个盒子,“嘭”的放在了顾俊毅的跟前,十分豪爽地说道:“兄弟有通财之义,老弟,如果不嫌弃哥哥,这些东西先拿着。”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四百零七章 田义的打算 顾俊毅眼睛一亮,忙推辞道:“哥哥,别,弟弟可不敢让哥哥破费。” “兄弟,你这就见外了。”田义一边说,一边打开了盒子,“你要认我这个哥哥,就莫要推辞。” 盒子里全都是金银珠玉,看得顾俊毅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哎呀呀,哥哥,这,这,弟弟无功不受禄啊。” “哎,老弟你再推辞,就是看不上哥哥了。” 田义有些“生气”地把盒子硬塞到了顾俊毅的怀里,责道:“莫非老弟是嫌弃我这个做哥哥的?” “哎呀呀,看田大哥说的,哪能啊。” “老弟,田兄如此心诚,你不收下,就说不过去了。”邝克也跟着敲起了边鼓。 “呵呵,哥哥们都这么说了,我再推辞,就显得弟弟我不仗义了。” 顾俊毅顺势喜滋滋地收起了盒子,心中暗暗估***奶的,起码五千贯。 “两位哥哥,既然这样,弟弟我也不矫情了,以后哥哥有什么事,直管吩咐。” “好,哥哥我就等着老弟这句话。来,兄弟再干一杯!” “好!来,干!” “哈哈……,痛快,痛快!” 田义一边给顾俊毅斟酒,一边叹道:“不瞒老弟,哥哥还真有件事要拜托兄弟。” “噢?哥哥只管吩咐,弟弟敢不从命。”拿了好处,顾俊毅立马拍起了胸脯。 “好!你这个兄弟,我没认错!”田义一阵感动,“兄弟,哥哥的事情是这样的……” …… “相公,那俩厮果然有妖。” “噢?真有情况?”阿瓜的禀报证实了自己的预感,神棍觉得自己神棍范更足了三分。 “启禀相公,我们在盯梢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谁?” “那人是咱们军中的人,叫顾俊毅,是霍斌手下的统领。” “霍斌?……是他。”经占奎这么一提醒,神棍终于想起了顾俊毅这个名字。 阌乡之战,有二十余万签军归降倒戈,其中遴选了十万人马,单独组成一军,由徐庆担任都统制。 本来按照惯例,签军里队将以上的军官将领,都是要悉数裁汰的。 但考虑到霍斌在京兆府一战作内应、阌乡一战又斩了周定坤,率先倒戈,有不少功劳,所以他和吕况两人都留在了徐庆军中担任副统制,而霍斌手下几个统领也一并留了下来,顾俊毅就是其中之一。 看来这事情有点大条。 “除了顾俊毅,还有没有发现其他有瓜葛的人?” “目前尚未发现。” “嗯,那继续盯着,先不要打草惊蛇。”叶治想了想,又吩咐道:“霍斌、吕况这些人,也盯着点。” “是。” …… “笃笃笃、笃笃笃……” “兄弟,快,快进来。” 田义开了半扇门,籍着灯火,一看是顾俊毅,连忙把他请了进来。 “田大哥,东西都弄妥了,在车上。” “好,”田义大喜过望,忙吩咐道:“阿力,赶紧把车赶进来。” “田大哥,这个令牌,你收好。” “兄弟办事就是爽利。”田义喜滋滋地接过最重要的东西,承诺道:“哥哥没看错人。事成之后,哥哥另有重谢!” “哎,自家兄弟,说什么谢不谢的。” 嘴上这么讲,顾俊毅心里却乐开了花。 “最后一批军粮什么时候会运到?” “明日。” “哥哥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军粮既然明日到,那我们后日动手,以免夜长梦多。” “嗯,那兄弟就先祝哥哥马到成功。”顾俊毅推脱道:“如果哥哥没其他的吩咐,兄弟我就先回营了,这几日管得紧,晚上还要查营。” “对了,兄弟。”田义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军中的火器能弄到手吗?” “哥哥,这个可真弄不到。” 顾俊毅为难地解释道:“签军不受待见,眼下还在整训,没有配备任何火器。那些火器一运到,就全部送到青龙军中,我连影子都看不到。” “嗯,晓得了,辛苦老弟。那你赶紧回吧,免得让人生疑。” 顾俊毅借口要查营,匆匆地出了门,拐出坊口,上了热闹繁华的汴河大街。 顾俊毅心里美的冒泡,趁着兴致,打算去花满楼走一遭,会会他的老相好。 现在荷包里鼓了,日子也逍遥了。 其实顾俊毅和邝克的交情并不深。 以前顾俊毅常去孙羊吃酒,而邝克是个长袖善舞的生意人,善于结交,一来二去,两人就熟络起来。 此次,田义奉了密令,要在开封搞事情,急需找个合适的人来做内应,邝克便想到了顾俊毅。 顾俊毅贪财好色,原来在签军时,没少喝兵血。 被收编后,没了兵血好喝,军中管得又极严,前后落差太大,所以颇多怨望。 邝克正是抓住了顾俊毅的怨怼,成功地把他拉上了贼船。 财帛动人心啊,顾俊毅想不出这世上还有什么比白花花的银钱更实在的东西,所以,那日田义将盒子打开的时候,顾俊毅就心甘情愿地入彀。 虽然邝克和田义没有对顾俊毅明言他们要干什么,不过顾俊毅心里也猜测了个七八分,无非就是杀人放火的勾当,好给大军北上使点绊子。 以顾俊毅的判断,田义暗地里谋划的事情,最有可能的就是纵火烧粮。 因为宰几个人,对眼下的形势影响甚微,除非你能把扛把子叶神棍给干掉,可这又是不可能的事情。 反而纵火烧粮,对大军的行动影响更大,要是没了粮草,还怎么北上?筹措粮草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而且放火烧粮也不是没有机会。 现在从关中运来的粮草全部走漕运,经广济渠入城,集中存放在善利水门旁的五丈河仓。五丈河仓虽然有重兵把守,却也不是密不透风。 这天干物燥的时节,只要能在五丈河仓点上一把火,就能把军粮烧个干干净净。 邝克和田义不愿明说,这样正好,我把你们交待的事情办好了就成,其他的,顾俊毅也懒得去操这个心。 不就是弄几身军服和通行令牌吗,这对于顾俊毅来说,还不是什么难事。 既然不用自己亲身犯险,何乐而不为? 再说了,即使事迹败露,他早就带着金银远走高飞,谁和会跟钱过不去? 反正他顾俊毅早就不想干了,能趁机捞上一笔,这样的机会怎么能错过? …… “相公。” 见阿瓜和占奎联袂而来,叶治放下了文书,问道:“如何?有什么动静?” “相公,昨日顾俊毅让人从军需那领了十几套军服,晚间又去了田义那儿,还拉着一辆车,车上估计是他领走的军服。从田义那出来后,这厮又去了一趟花满楼。” “田义那有什么动静?” “田义那宅子里有不少鬼祟的人,具体人数不知。” “邝克那里呢?” “邝克这两日倒没什么动静,没和田义、顾俊毅接触过。” “霍斌、吕况这些人有没有什么异状?” “目前尚未发现有何异状。” “相公,您说田义他们想干嘛?” 现在最紧张的当属徐庆,毕竟顾俊毅是他军中的人,万一捅了什么大篓子,即便神棍不怪罪他,他也觉得没法交代。 “呵呵,冒领军服,无非就是想乔装打扮,蒙混过关。” 叶治笑道:“而他们这么大费周章,所谋事体肯定不小,肯定是冲着大军北上一事来的。我思来想去,能阻挡大军北上的,无非有二。” “要嘛冲人去,要嘛,就像铁扇公主肚子里的孙猴子,来搞破坏的。” 虽然呼延通、徐庆几人不知铁扇公主和孙猴子是哪个,但叶治一说搞破坏,所有人的心都被揪紧了。 “老呼,军粮都运到了吗?” “最后一批军粮刚刚抵达码头,正在抓紧卸货。”呼延通猜测道:“难道这班兔崽子想放火烧粮仓?”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四百零八章 老子给你一锤子 “嗯。”叶治点了点头,道:“我想最大的可能就是纵火烧粮,只要军粮一毁,大军就没法动弹了。” “相公,要不要马上收网?”徐庆有些急切地问道:“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再让这些宵小在外头蹦跶了。” “嗯,那就收网吧。” 叶治也怕夜长梦多,“兵分三路,邝克、田义、顾俊毅三处一起动手。老徐,顾俊毅就交给你了,顺带把霍斌和吕况这一帮子都先控制起来,以防万一。” “好嘞。相公放心,俺这就去召集他们开会,嘿嘿。”徐庆也学会了神棍的时髦词。 “阿瓜,占奎。” “在。” “你二人,各负责一处,一起收网,切莫让一个走脱。” “遵令!” “老彭,你即刻给牛将军和赵将军下书,叫他们小心提防,严加盘查城中奸细。” “是。” …… 对于抓特务的任务,阿瓜兴奋的不得了。 他负责抓捕田义,相对于在孙羊正店抓捕邝克,这个任务更不轻松。 孙羊正店人来人往,嘈杂热闹的环境虽然会有更多的不确定,但对抓捕来说也是一个很好的掩护,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田义的宅子是一所普通民宅,前后各有院子,也各有门供出入,一栋三间两层的楼房在当中间。 而且房子位置相对僻静,动静要是太大,极易打草惊蛇。 行动前,叶治反复叮嘱,一定提防田义狗急跳墙,特别是要防备他们手里有猛火油之类的大杀器。 为了确保能将田义等人一网成擒,负责抓捕的人手,都是叶治直属部队里遴选出来的好手。 阿瓜不敢大意,和抓捕小组副组长二黑商量了半天,决定采取声东击西的办法进行突袭。 “二黑,准备好没?” “好了,老大。” “那去吧,给我机灵点。” “嘿嘿,老大,放心吧,出不了岔子。” 阿瓜点点头,拍了拍二黑的肩膀。 二黑似乎看出了阿瓜内心的紧张,他咧着嘴笑了笑,就管自己径直走向了那座宅子。 “笃笃笃、笃笃笃……” 听到敲门声,田义一愣,他作了个噤声的手势,竖起耳朵听起了外面的动静,是不是有人敲错门了?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敲门声顽固地响着。 “阿力,你去看看。”田义怕一直这么敲下去,会引起街坊的注意,关照道:“当心点。” 阿力点点头,出了房门,隔着院门听了一会儿,敲门声还是不依不饶,这才拉开门闩,打开了半爿。 “你找谁?”阿力看着眼前这个黢黑精瘦的小个子,不快地问道:“是不是敲错门了。” “嘿嘿,没错,没错。”二黑笑道:“我家将军差我来此处寻田大官人,有紧急的事相告,这是我家将军的铭牌。” 阿力接过铭牌一看,上面的名字是顾俊毅,心中稍稍定了一些,“你等一会儿。”说罢又闩上了门。 不大一会儿,院门重新打了开来,站在门口的田义皱着眉头打量了二黑两眼,问道:“顾将军让你来的?” “嗯嗯,顾将军让小的来给田大官人送信,请问您就是田大官人吧。” “是我,顾将军的信呢?” 二黑点头哈腰道:“顾将军让小的带的是口信。” “口信?”田义带着狐疑,问道:“什么口信?” “顾将军说事情有变。” “什么!”田义一惊,急忙问道:“怎么回事?” “什么人!” 就在此时,院子里响起了一声暴喝! 随着院内惊声一响,二黑像是得到了信号一般,趁着田义错愕分神,突然暴起,一把将猝不及防的田义拉出了院门,同时脚下使了个勾绊,一下子就将田义摔仆在了地上。 勾倒了田义,二黑右手不停,顺势从后腰抽出了一把短刀,架在了田义的脖颈上。 二黑的身手真是了得,动作一气呵成,眨眼之间就将田义控制住了。 此时,错愕的大力才恍过神来,他急忙从腰后抽出一柄短刀,冲出院门,狠狠地朝二黑头上劈去! “嗖,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两支劲弩急速地破空而来,狠狠地射进了阿力的胸膛。 阿力来不及惨叫就没了声息,而阿瓜也已带人杀到。 院内的打斗声激烈的很,阿瓜不敢有任何迟疑,领着几十个手持手弩短刃的精兵就杀了进去。 踹开房门,只见房内和后院有六七个劲装大汉正在负隅顽抗,阿瓜暴喝一声:“再不缴械,就地格杀!” 手上的劲弩毫不犹豫地射了出去。 成功制住田义,这些小喽啰的生死已不再重要,眼下就是要速战速决,防止这些人有后手。 抓捕的精兵见老大发话,那还有什么顾忌,纷纷发弩,眨眼工夫,六七个人全都栽倒在了地上,非死即伤。 “快!上楼!” 不等阿瓜话落,早有精兵顺着房内的楼梯冲了上去。 “将军,楼上没人!” “好。”见没有漏网之鱼,阿瓜的心也彻底放了下来,“仔细搜查,别放过任何可疑的东西。” “是。” 此时,田义已被捆得结结实实,架到了阿瓜的面前。 “田大官人,别来无恙啊。”阿瓜戏谑地笑了笑,“我家相公有请吃茶哩。” “唔唔……”被堵住嘴巴的田义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别急,有话回去慢慢说。” 阿瓜对二黑赞许地点了点头,吩咐道:“田义我先押回去,你在这里好好搜查,把所有可疑的东西都运回去,再留些人值守。” “好嘞,老大,你放心吧。” 拿住田义这个正主,二黑功劳一桩,在神棍那里也能露脸,心情自然美的冒泡。 经过这一遭,阿瓜对这个小弟的办事能力也完全放心了,当下便带着人,先将田义请回去吃茶。 孙羊那边没遇到什么反抗,没费什么手脚。 占奎带着几个便衣,以做买卖的名义,见到了邝克,二话不说,匕首往腰间一顶,邝克就乖乖地被挟着出了门。然后,占奎让人直扑邝克的住处,自己先带着贵客回门。 神棍请吃茶的地方很高大上,田义和邝克直接被押解到了大内的枢密院。 不过审问这样残忍血腥的事情,神棍这个斯文人还是干不来的,田义和邝克分别交给了阿瓜和占奎,而顾俊毅待遇更高些,由徐庆亲自招待。 …… “二黑,把东西都搬进来,嘿嘿,让田官人好好挑挑,看看喜欢哪样。” “好嘞,马上来。” 阿瓜背着手,踱到了被绑坐在交椅上的田义,笑意盈盈地说道:“田官人,这些东西都是费了好大劲,从开封府取来的,你一会儿看看,先上哪样,嘿嘿。” “来啦,来啦!” 二黑就像个上菜的小二,带着几个人搬着一大堆刑具,一样样一件件在田义面前摆放整齐。 哟呵,品种还挺齐全,看来主人家好客得很嘛。 田义看着眼前这些形形色色、五花八门的刑具,吓得亡魂大冒,身体忍不住打起了哆嗦。 “嘿嘿,田大官人,你看这夹棍如何,啧啧啧,你说十指往上一夹,那得多疼啊。” 在田义看来,阿瓜比地狱里的恶魔还要可怕三分,他盯着眼前摆了一溜的刑具,脸早就吓绿了。 “哎呀,怎么还有锤子这么普通的货色。”阿瓜一边阴阳怪气地叫着,一边拿起了一把铁锤子。 “嘿嘿,老大,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二黑笑道:“看来我得给你科普一下。” 呵呵,又一个被神棍带歪的。 “这个东西敲脚指头、敲膝盖最好使,一锤子下去,骨头都碎成渣渣,一辈子就废了。”二黑鼓吹道:“不过,最妙的用处还不是这个。” “噢?还有其他妙用?”这下阿瓜真被勾起了兴致。 “嗯,据那些刑名老手说,这铁锤子敲胸口最带劲!” “敲胸口?”阿瓜抓着铁锤子在已吓懵的田义胸口上来回比划着,一脸不解地问道:“这一锤子下去,胸骨敲断了,人还不得敲死啊。” “嘿嘿,不会!”二黑笑道:“只要往胸口上垫一块木板,胸骨就敲不断,但锤子又能把里面的心肝脾肺肾啥的都震裂震碎,人一咳嗽啊,就滋滋往外冒血,说不定还能看到咳出来的碎肉哩,人还死不了,你说是不是很妙。” “啊,妙,妙,妙!”阿瓜啧啧称奇道:“没想到一把普通的锤子,还有如此妙用。” “嘿嘿,最妙的是,敲锤子,不单手过瘾,嘴巴还过瘾哩。” “啥,嘴巴还能过瘾?”二黑的说法有点颠覆阿瓜的脑洞,他脸一拉,“你唬我?!” “嘿嘿,老大,我怎么敢唬你。”二黑笑道:“边敲锤子,边喊一句:老子给你一锤子!你说过不过瘾?”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四百零九章 挥斥方遒 “噢,啊哈哈……”阿瓜恍然大悟,笑道:“过瘾,过瘾,老子给你一锤子!哈哈……” 这两个天杀的,一边卖力地表演着双簧,一边偷偷观察着田义。 田义吓得小心肝都跳到了嗓子眼,可他又觉得人家还没真正上刑,自己要是一股脑儿都招供了,传出去岂不是很塌台,起码也得等人家赏自己几个嘴巴子或几鞭子,这样才好顺势就坡下驴啊。 “老大,要说宝贝,这个东西才是真正的宝贝。” 二黑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个皮革制的小包裹,在阿瓜眼前显摆了两下。 “这又是什么宝贝?” 阿瓜的眼睛都看花了,看来刑名功夫门道很深啊,啥时候有空得好好钻研一下。 二黑从包裹中摸出了一根半指宽四寸来长的黑亮小刃,递给了阿瓜。 “这是啥玩意儿?” 阿瓜看着这东西,刀不像刀,剔牙又嫌大。 “老大,这是竹签儿?” “竹签儿?这是竹签儿?”阿瓜一脸难以置信,“竹签儿怎么这颜色。” “这都是人血浸透的。” 二黑又偷偷看了一眼田义,如数家珍道:“这竹签儿是用老竹竹根削制,硬的很,专门用来钎指甲盖的,都说十指连心,这竹签儿从指盖上往里一钎,嘶……,这滋味,想想都冒冷气。” “唉呀呀,你快别说了!”阿瓜吓得把竹签儿扔还给了二黑,大叫道:“太特么吓人了,就先用这个了!” “啊!”田义吓得魂飞魄散,惊恐地叫了起来,“我招!我招!” …… 邝克那儿也没费什么事,一吓唬,就竹筒倒豆子般交待个干干净净。 反而是顾俊毅吃了不少苦头,倒不是他骨头硬,不肯招,而是徐庆对他恨得牙痒,趁机狠狠收拾他一顿。 “相公,事情已经查明,这是田义和邝克的供状。” 占奎禀告道:“田义是受了三路都统乌禄的指使,密谋要烧毁我军五丈河仓的粮草,他通过邝克拉顾俊毅下水,从顾俊毅处获取军服十一套和通行令牌一枚,打算以运送犒军酒的名义混入五丈河仓烧粮。在田义贼巢中起获猛火油十罐,火药四罐,还有大量酒水,邝克家中无什么寻获。田义召集的八名亡命之徒无一漏网,另在孙羊正店拿获贼人三名,已关押审讯。” “这次是侥天之幸啊。”神棍叹道:“又是猛火油又是火药的,真要让他们得逞,五丈河仓想救都救不了。” “老徐,你那边审的如何?” “相公,目前来看,是顾俊毅那厮一人做下的好事体,霍斌、吕况那一班子没有掺和。不过,对这些人,我还是不放心,如何处置,请相公示下。” 本来这事徐庆这个都统制也能做主,可霍斌和吕况毕竟是神棍同意留下的,所以还得先请示一下。 “这事你看着办吧。” 神棍想了想,这种矛盾就不要上交了,“他们都是你军中的人,军中自有法度,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老徐啊,你就记住一条,别让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是,末将懂了。” 神棍把生杀大权交给了徐庆,该如何处置,徐庆自然心领神会。 娘的,回去再好好招待招待顾俊毅,免得说我老徐待客不周! “相公,田义和邝克该如何处置?”见顾俊毅有了着落,占奎也请示道。 “嗯,这两个先关着。”神棍想了一会儿,打趣道:“田义当年没少给我送钱,算是老朋友了,你提他来,我见一见,好好聊一聊。” 田义是关键人物,兴许从他嘴里,还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消息情报。 一会儿工夫,一脸死灰的田义被提到了堂上。 “跪下!” 二黑在田义背上一拍,田义吓得一哆嗦,应声而跪,两人的配合真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田义,现在燕山谁在主事?” …… 见田义木头似的跪在那里不吭声,把神棍的话当空气,二黑气恼地喝骂道:“他娘的,相公问你话呢,再不老实,就让你尝尝竹签儿的味道,欠收拾的玩意儿!” 一听到竹签儿,田义打了哆嗦,这才壮着胆子抬起头看向了神棍。 “燕山谁在主事?”神棍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十分温和地又重新问了一次。 “葛王乌禄。” “兀术呢?” “大王自阌乡兵败逃回燕山后不久,就返回上京了。” “燕山现在有多少兵马?乌禄有什么动作?” “二十万。乌禄从各府州抽调了女真军七万,又征调了渤海军和签军,共计二十万人马,固守燕山。” 田义稍微顿了一顿,又继续坦白道:“乌禄觉得燕山不可守,想退回辽阳府,兀术大王没答应。现在燕山上下,人心惶惶,大家都有走的心思。乌禄派我来烧军粮,是想延误大军北上,他好有时间安排退路。” “那么说来乌禄也是要走的喽。” “正是。乌禄不想在燕山坐困,但迫于大王军令,不得不从。只要大军北上,他很可能就会望风而遁。” “那现在河北各府州情况如何?” “河北各府州被乌禄抽调了大量兵马,防卫空虚,人心更是惶恐,据我所知,不少内迁的女真户已开始逃回关外。” 神棍一声不吭地敲着指头,田义被“笃笃笃”的声响搞得神经绷紧,慌得一匹,就怕神棍突然来一句,“拉出去剁碎了喂狗”! “好了,先把人带下去,好生看管。” 叶治摆了摆手,田义一听不是砍头,这才好好地喘上了一口气。 田义被提溜下去,神棍陷入了沉思。 刚才田义说的虽然不多,却很值得推敲,其中至少有三点要好好琢磨。 一是金兀术和乌禄意见相左,说明金人内部在大战略上已出现分歧;二是乌禄有退守辽阳的心思,这对此次北上的部署会产生重大影响;三是河北各府州,除燕山外,防守空虚,原来的作战计划也需要随之进行调整。 神棍最担心的就是让燕山的兔子给跑了,现在他胃口大,要是能把乌禄拼凑起来的这块肥肉顺利吞进肚子,那大局基本就板上钉钉,剩下的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开会,开会!”沉思了半晌的神棍突然喊了起来,“阿呆,召集大家开会!” …… 神棍开得是扩大会议,青龙军、鹰扬军主帅和各军统制、彭玉章、蔡旭昆、情报司占奎、参谋司潘文举一干人等,悉数到场。 会议先由情报司郎中占奎简要通报了这起敌特案件的查获情况,以及从田义嘴里获得的信息,为后面神棍的重要讲话做背景铺垫。 主角自然是叶神棍,他重点分析了自己对田义交待情况的判断和看法。 “……乌禄随时会逃跑。” 神棍指着挂着的大舆图,教鞭着重在燕山点了点,强调道:“要想把金人的有生力量消灭在关内,关键就是快!趁乌禄没反应过来前,以雷霆万钧之势击破之!” 神棍最迷醉和享受的时刻,就是叉着腰站在大地图前,拿着教鞭挥斥方遒,一副指挥若素、决胜千里的绝世高手范,那种站在巅峰的孤独感,简直和他“一拖二”的那种爽利劲,有的一拼。 “既然要以快打快,就咱们就要比乌禄更快!” 神棍扫了一圈堂下凝神细听的骨干分子,满意地继续说道:“要快,就不能拖泥带水。眼下河北诸路,除了燕山屯有重兵外,其他府州形同虚设,对我军侧后形不成有效威胁。所以,我的想法是,四路轻骑直驱真定府集结,在真定稍作休整后,直捣燕山,合围乌禄。沿路府州则由步军收拾,万一乌禄先咱们一步开溜,那就等步军前来会合后,大军再出关,自大定府东进,取辽阳。” 为保证毕全功于一役,叶治将所有战马都集中到了四军,所以现在四军中反而是骑兵数量略胜一筹。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四百一十章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大家怎么看,都说说吧。” 神棍打完收功,转眼切入了虚心纳谏、兼听则明的模式。 在场所有听众里就数呼延通资格最老,所以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到了他身上,等着他先表态发言。 “我赞同。” 呼延通是神棍的铁杆粉,反正神棍说什么,他都觉就该是什么,“相公,轻骑急进,粮草问题要好好筹划一下。开封至真定府七百里,真定至燕山六百里,以日行二百里计,大军起码要备十日口粮。而彦崮、牛皋他们则更远,届时二十几万大军云集真定,吃饭会是个大问题。” “嗯,说的没错。”神棍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道:“还有没有其他的问题,大家都一并提出来。” 如果能解决吃饭问题,那这个作战计划就成功了一半,至于其他细枝末节的问题,众人一时也想不上来。 看众人没啥反应,神棍十分自然地切入到了霸气侧漏的拍板模式,“既然大家没其他意见,那参谋司就据此拟定详细的作战计划,特别是老呼提出的粮食补给问题,要好好考虑。大家如果有什么其他的问题,可自行向参谋司提出来。文举。” “在。” “制定作战计划,你要多听听两军的意见,和老呼、老徐多商量,大家一起查漏补缺。” “是。” “好,今天就先散会。老呼、老徐、占奎再留一下,其他人去忙自己的事吧。” “相公有何差遣?”呼延通见神棍特意把他们几个留下,心想是不是要给安排特殊任务。 “呵呵。”神棍又切入了神棍模式,笑道:“咱们还欠一把火哩。” …… 五丈河,因河宽五丈而得名,开凿于后周显德年间,北宋开宝年间改名为广济河,乃北宋漕运四渠之一,自齐鲁直通开封,出开封往西北与黄河相通。 五丈河仓在开封外城东北,善利水门旁,是齐鲁漕粮的集中地,与城南储放江南漕运的延丰仓、永丰仓、夷仓,以及城外的富国仓,合称开封五大仓。 五丈河仓是五大仓里规模最大的一个,每年存放的漕粮超百万石,硕大的仓廪有数十个。 此次北上储备的数十万石军粮,也就将将把三分之一的仓廪堆满。 这是神棍这辈子第一次放火,夜黑风高,为了应景,他特意穿了一身黑衣,显得特别的专业。 情报司已事先踩好了点,根据风向、水文等专业指标,划出了此次纵火的区域,计划过火的面积占五丈河仓空置仓廪的四分之一。 仓库最重要的是防火,所以各个仓廪之间隔得比较开,事前神棍又布置了严密的防范措施,只要不刮妖风,应该能把火势精准地控制在预期范围。 “嘿嘿,相公,都准备妥当了。” 阿呆手里擎着一支火把,第一次做贼放火,他也抑制不住的兴奋。 “嗯。” 神棍喜滋滋地接过火把,对于这样特殊的点火仪式,全身的细胞雀跃的像过电一般,这感觉应该不比奥运开幕式点圣火差吧。 “我要点啦!”神棍好心地提醒了一句,“我真的要点啦!” “相公,赶紧的吧,大伙儿都等着呢。” 阿瓜见神棍点个火,搞得像点炸弹一样,扣扣索索的,不由心里捉急,真想把火把抢过来,自己点了干脆。 觉得阿瓜嫌自己磨叽,神棍赏了一个白眼,抓着火把就往地上戳。 “噗!” 一条火龙顿时窜起,在暗夜中闪着妖冶的光,朝仓廪快速游去。 “噗噗噗!” 已被浇上猛火油的仓廪,迅速地爆燃起来,冲天的大火霎时间烧红了半边天。 “着啦,着啦!”阿瓜这怂开心地拍起手来。 唉,这脑子算是废了。 “咣当!咣当!……走水啦!快来救火呀!!” 急促的锣鼓声、惊惶失措的呼叫声、忙乱嘈杂的脚步声……,在五丈河仓烟火滚滚的大幕下,汇成了一曲动人心魄的救火歌。 第二天,一则极为劲爆的消息传遍了开封城。 昨夜,数十名歹徒潜入五丈河仓纵火,将大军数十万石粮食烧得干干净净。 城内的大相公闻讯,气得吐血三升,几乎昏死过去,眼下全城都在严加搜查、缉拿宵小匪徒。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我怎么说一大早,满大街都是像吃了火药一般的丘八呢。 …… 参谋司的效率很高,仅仅一天时间,一份详细的作战计划就发到了众人的手上。 对于这个作战计划,神棍大体上是满意的。 如果说有什么问题,那就是步军的行动安排还需要好好推敲琢磨。 按照神棍的设想,此战是典型的闪击战,必须要快。 所以,他决定骑兵不等步军,先行前往真定会合,直驱燕山。但这并不代表骑兵不需要步军的支持和配合,反而是急等着步军早日来会。 参谋司给出的计划是,步军北上,将沿路州县一个个给啃下来,虽然难度不大,但费时,很容易造成步军与骑兵的脱节。 如果因为这个造成脱节失期,就有些捡芝麻丢西瓜的味道了。 现在河北诸路各府州县已是战战兢兢、自身难保,根本无法对大军行动造成影响,神棍相信,大部分州县都能传檄而定。 所以,没必要在战役最吃劲的时候去费这个力气,不值当,等拿下燕山辽阳后,再来收拾也不迟。 而且,燕山一破,对河北各路来讲,就等同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只要把燕山这块骨头啃下来,其他地方,那都不是事儿,后收拾反而会比先收拾要容易的多。 这就是擒贼先擒王的道理。 见叶治蹙着眉头半天不吭气,潘文举心中忐忑,壮着胆子问道:“相公,有什么错漏,请相公指点。” 神棍闻声,放下了作战计划书,略微思索了一会儿,道:“文举啊,这打仗,说白了就一句话。” 见神棍又卖弄玄虚,众人纷纷竖起了耳朵,听听他到底有什么惊人之见。 见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神棍才款款而道:“那就是,要以最短的时间最小的代价赢得最大的战果。” “以最短的时间最小的代价赢得最大的战果。” 所有人都在心里细细琢磨着这句话。 神棍给了大家一点消化的时间,停了一会儿,继续解释道:“我来问你,这一仗,你觉得是吃掉乌禄主力重要,还是收复河北诸路重要。” “吃掉乌禄!” “嗯,没错。”叶治点头道:“吃掉乌禄主力,收复河北诸路自然而然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咱们没必要一开始就在能水到渠成的事情上费时费力,俗话说好钢用在刀刃上,兵法上说擒贼先擒王,就是这个道理。” 潘文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神棍趁着这个热乎劲,继续鼓起了腮帮子,“你们这个作战计划,总体上来讲,还是不错的。但是,……” 用这个套路来对付古人,贼拉好使。 “但是,步军的安排还值得推敲。” 神棍顿了顿,分析道:“骑兵先行,并不是不需要步军支援配合,反而是急等步军来会。如果步军把时间过多地浪费在收复城池上,做那些本可以水到渠成的事情,是不是有些不划算?万一步军去得迟了,影响到吃掉乌禄这件最紧要的事,是不是像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所以啊,步军的行动,不要为攻城而去攻城,沿路上那些城池,跳过几个有什么打紧的?而且,计划赶不上变化,计划安排的再周密,也难避免有意外,而且计划越细,反而会捆住了各军的手脚。” “行军打战,要靠主帅的临机决断,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计划太详细,就会把活的东西变成牵线木偶,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当年,太宗收复幽云,事先就布好行军阵图,结果呢,这是血淋淋的教训啊。所以,作战计划的拟定,关键是定下合理的目标就成。至于为了实现这个目标,该怎么干,那是统军大将们的事情,大家有什么本事都可以使出来,正所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只要完成计划的目标就成,具体怎么干,自己看着办。” 神棍这一番话,听得众人心悦诚服。 “属下受教了。”潘文举微微红着脸,施礼道:“我这就去改。” 孺子可教! 神棍满意地点点头,笑道:“也不需要大改,我刚才说的,好好琢磨琢磨。只要吃掉乌禄,拿下燕山,再收复河北诸路,不是更简单容易吗。” “我等受教了!” 虚心的听众们配合地天衣无缝,神棍真是一脸欣慰。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四百一十一章 求带走 “种帅,相公有急件到!” “快拿来。” 种彦崮的白虎军从清远城移师到复州待命已经两天,一直在焦急等待下一步的军令。 种彦崮将叶治的急件细细地看了两遍,又把文书递给了费通、何正洪等人,喜道:“你们都看看,终于要出师了!” 叶治跟种彦崮通报了河北诸路的状况,以及新敲定的直捣燕山,合围乌禄的战略部署,要求白虎军轻骑于三月二十六日抵达真定府集结,不得失期。 终于可以出师啦。 费通、何正洪等人也都是喜上眉梢,生死搏命的差事搞得跟旅游散心一样,奇也怪哉。 “大帅,你就让我跟着去吧。”黄友苦苦哀求道:“只要大帅让我去,你就是让我牵马,我也乐意啊。” 银州神勇军司一战后,改银州为复州,黄友就被任命为复州知州,镇守东线延绥大门。 此次出兵收复河北,种彦崮一到复州,立功心切的黄友就求带走。 “老黄啊。” 中了神棍的毒,种彦崮现在说话也是一嘴玉米碴子味儿,“不是我不想带你去,而是复州干系太大,需要你在此镇守门户,换了别人我不放心啊。” 种彦崮语重心长地继续做思想工作,“想来复州大战,你也没忘吧。这座城池是弟兄们用命换来的,绝不能再丢掉!况且,西夏人是个什么脾性,你比我更清楚。现在他们势弱,可并不代表他们就老实了,正所谓狗改不了吃屎,只要一有机会,他们肯定要来捅刀子的。” 种彦崮除了满嘴玉米碴子味儿,这说话的水平也蹭蹭见涨,他继续苦口婆心地劝道:“此次出兵,相公为什么还让施全十万大军把守清远和割踏寨,不就是要防着西夏趁机出幺蛾子吗。所以啊,你别觉得自己镇守复州不重要,相反的,是太太太重要了,只有守好大门,相公才没有后顾之忧,才能放开手脚对付金人。老黄啊,你肩上的担子也不轻啊,守好北大门,是相公收复中原大计的取胜保证,你说你这个位子重不重要。” “重要!” 黄友一脸凝重,斩钉截铁地回答道:“太重要了,大帅,是末将见识浅薄。大帅放心,末将一定守好复州,绝不让西夏人踏过一步!” “嗯,这就对了嘛。”种彦崮一脸欣慰,“老黄啊,你也别怕没仗好打,等收复了中原,下一个要收拾谁!” 黄友一听,眼中绽放出了炽热的光,转忧为喜笑道:“哈哈……,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到时候有的是你建功立业的机会,眼光要放长远些,莫要争一时之短长。” “大帅,末将受教了。” 种彦崮凭两寸不烂之舌终于做通了黄友的思想工作,“好了,现在赶紧议一议,安排一下出兵的事情,相公定下的日子可有点紧了。” “大帅。”何正洪道:“离三月二十六,只有十日,复州离真定府近一千五百里,以轻骑日行两百里计,大军至迟明日就需渡河。” “嗯,各军准备的都差不多了吧。” “这两日,各军都已准备停当,就等一声令下了。” “好!” 种彦崮想了一会儿,令道:“明日辰时大军开拔,费通、刘进、于庆峰三人,随我马军先行。” “遵令!” “步军由何正洪、程喜二人统领,速速赶来会合。” “遵令!” “你二人要切记。”种彦崮叮嘱道:“切莫贪功恋战,除非安营所需或有当车螳臂,沿路所过州县,均可先置之不理,需及时来会。” “是。” “此次燕山一战,干系重大,务必要全歼乌禄。” 种彦崮信心满满地说道:“只要乌禄一去,河北诸路便可传檄而定,各军切不可马虎大意,有所差池。” “是。” …… 风声朔朔、马鸣萧萧,白虎军旗猎猎如刀。 十万虎贲军容整肃,挺立如枪,目光如炬地注视着自己的统帅。 “将士们!” 种彦崮看着战意昂然的铁血战士,心潮澎湃不已,“你们之中,有很多兄弟和我一起经历过复州血战,这座城池是无数将士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他们甘愿抛头颅洒热血,慷慨赴死、舍生取义,为的是什么!” 种彦崮振聋发聩的呐喊,像战鼓一样重重地敲在每个将士的心上。 “男儿恨不为国死,马革裹尸骨也香!他们为的是国家!为的是民族!他们是为了守护亲人家园,为了守护这片养育我们的土地!”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我们华夏苗裔久遭女真荼毒,家国之恨,即使倾尽三江五湖之水亦难平息!今天,我要带你们渡过大河,渡过大河,收复我们被霸占的土地,解救我们的百姓同胞,拿回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这是我们护国之军的使命和道义!道义之所在,虽万死而不辞!将士们,你们可敢战!” “战!战!战!”…… 十万虎贲的满腔热血彻底沸腾! 为国而死,此生何撼! “擂鼓!出征!!” “咚咚咚咚……!” 热泪盈眶的黄友,赤着胳膊,亲自敲响了复州城关上的战鼓,为天地间最勇敢的猛士壮行! “咚咚咚咚咚……” 无定河边,鼓声隆隆、风云激荡,天地动容! 望着如蛟龙出渊般东去的十万劲旅,黄友奋力地敲击着战鼓,两行热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他仰天大呼道:“男儿恨不为国死,种帅!求带走啊!!!” …… “官家,开封有密信送到。” “嗯,有何消息,你给朕说说吧。” 被神棍搞得焦头烂额,赵构对什么事情都有些意兴阑珊,提不起什么精神头。 “开封城内五丈河仓被金人纵火,烧为赤地,叶治储蓄的军粮毁于一旦。” “噢,这倒是个好消息。”赵构有些快意地说道:“这样一来,一时半会儿,他也动弹不得了。” “官家所言极是,筹措粮草不易,这样倒是能消停几日。” “唉,”不知是不是邝珣的话又触到了赵构的伤感心绪,他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能安生的了几日。” 该来的,迟早要来,赵构又生起了浓浓的无力感。 “大伴,朕想出宫走走。” “啊!” 邝珣一愣,怎么突然就要出宫,这是想干啥。 赵构似乎听到了邝珣心中的疑问,叹道:“宫中待得有些闷了,朕想趁草长莺飞,出去透透气。” 别看帝王高耸云端,主宰世间,其实也是个没多少自由的人,皇宫大内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个大一点的牢笼而已。 “老奴这就去安排銮驾。” “无需。” 赵构制止了邝珣,大张旗鼓前呼后拥的出去,还有个毛线的劲,还不如继续闷在大内,跑后面的凤凰山上捉个小迷藏自在些。 “就你陪朕出去转转。” “老奴省的了。官家稍待,老奴去安排一下。” 在邝珣的记忆中,到临安这么些年,缺乏安全感的赵构还是头一遭要微服出宫,唉,都是让那小子给闹的,这杀千刀的。 不久,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就出了东华门,“嘚嘚嘚”地上了热闹无比的御街。 看着熙来熙往人流如潮的天街,赵构颇多感慨,叹道:“大伴,以前大臣们都说朕只思偏安,不思收复,可假若没有偏安,又哪来的这万家烟火,物阜民丰。” 赵构的郁闷和伤感,想来也有几分道理。 都说多大的肚子吃多少饭,他觉得自己就这个斤两,干嘛硬要逼着他去做自认为不可能的事? 万一砸了怎么办?一起去放羊? “都是这些人不懂官家的良苦用心。” 是啊是啊,哥的苦心没人懂,郁闷的紧啊。 “出涌金门吧,沿湖边转转。” “是。” 一出涌金门,西湖的暖风扑面而来,湖上碧波荡漾、棹影点点,杨柳岸花红草翠,游人如织。 马车沿着湖边一路慢行北上,看柳浪、听黄莺,过钱塘门,转向段家桥。 “咦,大伴,这是何处,怎么如此热闹。” “官家,这就是韩太尉的产业,望湖楼。” “望湖楼?大伴不说,朕还真忘了,当年他向朕要了望湖二字吧。” “正是,官家,您看,那楼匾上,不正是您的御笔吗。” “韩世忠也是个有趣的,朕记得当年他回京述职,向朕讨要什么自酤的凭状,也不知道他酤酒做得如何。” “官家,你看这三栋高楼,宾客满座,一点都不输当年的樊楼,其生意可想而知了。据老奴所知,现在韩太尉的身家可不输张太尉。” “呵呵,原来如此,朕还以为韩太尉不治产业呢。”赵构有些无奈地笑道:“看来,这世间都逃不过一个利字。” “谁说不是呢。” “既然到了这里,那就进去看看吧,朕也好好瞧瞧韩太尉的陶朱手段。” “是。”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四百一十二章 醉倒春风又何妨(为书友686678加更) 邝珣伺候着赵构在望湖楼前下了车,此时虽已过了饭点,但楼内还是非常热闹。 “哎呀呀,几位贵客,里面请!”赵构几人还未进门,店中的小厮就热情地迎了上来。 “可有安静的雅间?” “有,有。”小厮一边观察着赵构几人的穿着举止,一边躬身道:“几位贵客楼上vip雅间请!” “为挨批?” 什么鬼! 邝珣一头雾水,赵构也有点懵。 “哦,呵呵,都怪小的,咱们这管贵宾雅间叫为挨批,这是掌柜子的叫法,小的也叫习惯了。” 麻蛋,感情来望湖楼一掷千金是为挨批来的啊,这倒新鲜了。 一脸纳闷的赵构不由好奇地问道:“这为挨批是哪几个字?” “嘿嘿,小的也不知哩。” 小厮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掌柜子说这是海外的叫法,不知道是哪几个字,反正大家都叫顺嘴了。” “呵呵,这倒有趣。” 赵构一听也乐了,不以为忤道:“那咱们也入乡随俗,就去为挨批了。” “呵呵,好,贵客请!” 小厮也有眼力价的,一看赵构身上浓郁地可以拧出汁水的王八之气,毫不犹豫地将他请到了三楼vip一号瞰湖包厢。 “大伴,在这瞰湖,景色还真不错,韩世忠还真会选地方。” 赵构看着春日下的一湖山水,心情也不由轻松了许多,“就不知道韩世忠的酒味道如何?” “官家稍待,老奴这就去安排。” 见主子心情难得放松,邝珣赶紧去张罗酒菜,让老赵同志周上两口。 …… “相公,您来啦!” “嗯。”韩世忠点点头,吩咐道:“老样子。” “相公恕罪。” 小厮一脸歉意道:“适才来了几位贵客,小的看他们像是朝中的相公,所以安排到了一号包间,要不小的去请他们换个地方?” “朝中相公?你认识?” “小的瞧着面生,但其中一位的气度,绝对不比朝中大相公们差,而且还跟着两个龙精虎猛的护卫,小的怕怠慢贵客,所以自作主张,请相公恕罪。” “无妨,那地方,我也坐的腻了,今日就坐隔壁吧。” “是,小的这就去安排。” “不用,你管自己去张罗吧,我自己上去。”韩世忠摆了摆手,就管自己上了楼。 上了三楼,韩世忠抬眼一眼,立马愣住了,只见一号包间门口确实有两个龙精虎猛的护卫杵在那里。 “是你们!” “韩太尉。”门口的两个带御器械见是韩世忠,赶忙见礼。 “陛下……” 两个带御器械不敢多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是韩太尉吗?”包间里响起了赵构的询问声。 “是。”韩世忠忙恭谨地答道。 “进来吧。” “是。” 带御器械给开了门,韩世忠理了理衣冠,急驱入包间,对着赵构就要参拜,却被赵构止住了。 “太尉,此间无需多礼。” “遵…是。” “呵呵,没想到在这还能遇到太尉,相请不如偶遇,坐吧。”赵构招呼道:“朕还刚想好好尝尝太尉的美酒佳肴嘞。” “老臣惶恐。” “景是好景,酒是好酒,太尉陪朕喝两杯。” 邝珣给韩世忠斟了一杯酒,韩世忠双手捧杯,祝道:“微臣谢陛下赐酒,恭祝陛下圣安!” “呵呵,”赵构举起杯示了示意。 韩世忠毫不含糊,捧着杯子,一仰脖,就喝了个干净。 “陛下,您怎么在这?” “呵呵,春光大好,朕也开个小差,出来转转。”赵构笑道:“转着转着,就被太尉的酒香勾住了。” “老臣惶恐,惶恐。” “大伴,朕和太尉说会儿话。”邝珣会意,退了出去。 “太尉近来可好?” “谢陛下记挂,老臣托陛下洪福。” “太尉逍遥自在的日子,朕倒是羡慕不已。” “老臣哪是逍遥啊,”韩世忠自嘲道:“只不过是老年迟暮,混吃等死罢了。” “呵呵,能混吃等死也是一种自在。”赵构破天荒开起了顽笑,“无忧无虑,人生在世,不就是图个自在安乐吗。” “陛下所言极是。” “太尉,你说现在百姓安乐吗?” 一听赵构话语有点跑偏的意思,韩世忠微微一愕,躬身道:“陛下圣明仁德,宽省民力,与民休息,百姓皆能安居乐业。” 赵构听罢,点了点头,他相信韩世忠所说的并不是阿谀之词。 他觉得自己虽无收复之志,却不是个昏庸之君,能常念民生多艰,平素也十分注重革除弊政,爱惜民力,每岁都会放免积欠、宽减赋税。 眼前这繁华似锦的临安城,不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吗。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赵构悠悠叹道:“当年叶治写下此诗,讥朕只求偏安,不图恢复。不过,朕在想,若是杭州真能如汴州般繁华富庶,偏安一隅,醉倒春风又何妨。哪个皇帝不求百姓安乐,富庶太平。宁为太平犬,莫做离乱人,你可明白。” 赵构破天荒地掏心窝子,韩世忠一时不知如何答对。 “你这望湖楼,歌舞升平,太尉不也是乐见之吗。” 听着赵构的伤怀感叹,韩世忠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理解他了,想来站在他的立场,或许,他的所作所为真的没错。 “他是不是一直在恨朕。” “陛下。” 见赵构把话扯到了神棍身上,韩世忠心中微惊,急忙拜倒在地,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起来吧。” 赵构似乎知道韩世忠的尴尬,“朕知道从岳飞之事后,他就一直恨着朕。他是朕最寄望的人,没曾想如今却势同水火。…恨就恨吧,朕不在乎!” 今天是什么情况,韩世忠感觉自己一头懵,这哪里是君臣对话,活脱脱的邻家小弟诉苦啊。 “呵呵,太尉的酒好,朕倒有几分醉意了。” 赵构自嘲地笑了笑道:“走啦,走啦,若再不走,朕真的要醉在暖风里了。” …… “种帅,你看,前面就是太原府了!” “好!” 连续五日马不停蹄的赶路,种彦崮坚毅的脸上也写满了倦意。 “费通、刘进、于庆峰,你三人各带一万人马,堵住东、西、北门,南门就交给我,趁城内还未惊觉,速速封堵城门出口,不可让一人走脱!” “是!” 太原,古称晋阳,别称并州、龙城。太原 东阻太行、常山,西有蒙山,南有霍太山、高壁岭,北扼东陉、西陉关,西有汾水蜿蜒而过,控带山河,踞天下之肩背,襟四塞之要冲,控五原之都邑,为河东之根本,诚为古今必争之地。 太原,古为冀州地。春秋时为晋国,战国时属赵,秦一统天下后置太原郡,东汉设并州刺史。隋开皇二年,置河北道行台。李渊曾为太原留守,因晋阳古有唐国之称,李渊称帝后,遂以“唐”为国号。唐初,初置大总管府,又改大都督府。武则天长寿元年,置北都,玄宗天宝元年,改北都为北京,与京都长安、东都洛阳并称“三都”、“三京”。 北宋太平兴国四年,太宗赵光义灭北汉,因憎恨太原军民的顽强抵抗,诏焚毁太原旧城,在晋阳城北四十余里建太原新城。 金占中原后,废太原大都督府,新置太原河东军总管府。 金人原有重兵驻扎太原总管府,但去年金兀术把太原总管府内的主力抽了大部,结果阌乡一战,全部打了水漂。 年初,乌禄为了拱卫燕山,又从太原抽调走了大部分兵力,如今太原府内也就只剩一千女真军在撑场面。 撑场面的一千兵马,吓唬吓唬百姓还行,可在种彦崮六万虎贲面前,塞牙缝还嫌不够。 太原的百姓素有反抗欺压的优良传统,见城外乌压压的大军围城,哪还有什么犹豫,立马帮着种彦崮对痛恨已久的金人下手。 有了城内百姓的支持和响应,三下五除二,干脆利落地拿下太原,大军的晚饭都没怎么耽搁。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四百一十三章 杀熊岭 “种帅,将士们连续赶了五日的路,咱们是不是在太原休整一日。”费通建议道:“离相公定下的军期还有四日,太原府到真定府又有大官道可行,来得及。” 叶治定下的会军日期是三月二十六日,迟了不行,早了也不行。 早到的话,势必要在真定府等,这待得时间越久,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神棍定了四军同日到真定会师,就是要尽可能地降低被乌禄提前侦知的可能。 “也好,大军就在太原休整一日。”种彦崮点头同意道:“不过,切记要加强四围巡查,不可让消息走漏,尤其是官道上要严加把守。” “是。” “大帅,大帅!” “何事?” “门外有许多百姓求见” 种彦崮一愣,这都入夜了,百姓不睡觉不看星星,却找上门来,是不是出了啥事? “走,去瞧瞧。”种彦崮带着费通、于庆峰、刘进几个就出了衙署。 一到门外,只见衙署前的场院上密密麻麻地聚着许多百姓,“各位父老乡亲,我是种彦崮!” “啊!大元帅来了!”百姓见到种彦崮,纷纷围拢上前,就要行大礼。 “诸位父老乡亲,快快请起。”种彦崮拦住了为首的一个白发老者,喊道:“我种彦崮受不起,受不起啊!” “大元帅,您这次来,不会走吧?”老者眼中流露着浓浓的期盼和恳切。 “老丈,乡亲们,大家放心,这次我们不会再让女真鞑子荼毒祸害百姓了!” 种彦崮承诺道:“我们不会走了!而且,我们还要把女真鞑子赶出中原去!把他们欠下的血债逃回来!大家放心吧!” 听种彦崮这么一说,百姓无比欣喜激动,纷纷地拍起手叫起好来。 “大元帅,百姓被女真害得苦了,日夜都盼望着官军来。” 老者激动地有些哽咽,“前几年,百姓们听闻岳元帅要收复中原,大家的脖颈都等长了,直到今天,官军终于来了,这下好了,这下好了,百姓都能过上安生日子了。” “老丈放心,以后啊,再没人能欺侮百姓了。” 种彦崮安慰道:“父老乡亲们放心吧,大家一定能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时候不早啦,大家都回吧!都回吧!” “老丈请留步。” “大元帅有何吩咐?” “老丈可知杀熊岭在何处?” “杀熊岭?知道,知道。杀熊岭就在东边的太行山中,离这近百里。”老者问道:“大元帅可是要去杀熊岭?” “嗯,”种彦崮点点头,问道:“老丈能否帮忙找个熟悉路径的人当向导,我明日想往杀熊岭走一趟。” “这有何难。”老者转过身,对着要散去的人群喊了起来:“阿生!阿生!” “大,你叫我?” “阿生你来。”老者拉过了阿生的手,对种彦崮道:“大元帅,这是阿生,以前是猎户,还参加过忠义保社,那一带,他熟的很。阿生啊,明日你领大元帅去杀熊岭一趟。” “嗯,我省的了,大。” 种彦崮细细打量了一下阿生,约莫三十出头,国字脸,浓眉大眼,身型健硕,看着就感觉非常不错。 “那就有劳阿生兄弟了。” “不敢不敢,大元帅太客气了。”阿生赶忙谦礼道:“大元帅有事就只管吩咐。” “好,那就有劳阿生兄弟明日一早来衙署会面,我们去杀熊岭走一遭就回来。” …… 太行山又名五行山、王母山、女娲山,呈南北走向,北起燕京西山,南至河南王屋山,绵延近千里。太行山形势险峻,历来被视为兵要之地,自春秋以来,烽火不息。 “阿生兄弟,杀熊岭的名字是从何而来的?” 一路上,种彦崮和阿生渐渐熟络,聊了起来。 “听老人们说,以前杀熊岭有熊罴出没,祸害百姓和牲畜,寿阳有个壮士,在山岭上搏杀了黑熊,保了一方百姓平安,后来就把这个山岭叫做杀熊岭了。…元帅,您为何要去杀熊岭?一天跑个来回,也够累的。” “唉,”种彦崮悠悠吐了口气,叹道:“靖康元年,我祖父为解太原之围,在杀熊岭力战殉国,如今到此,我想去祭奠一下他老人家。” “什么!” 阿生吃惊地勒住了马,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您说的可是小种相公!” “正是。” 阿生一听,种彦崮居然是种师中嫡孙,急忙翻身下马,拜倒在地,“小的有眼无珠,元帅恕罪!” 种彦崮急忙下马,扶起了阿生,“阿生兄弟何需如此,我种彦崮怎么担得起!” 阿生虎目一红,激动地说道:“担得起,担得起,就凭一个种字,就担得起!” “当年小种相公杀熊岭死战不退、力战殉国,乃真正的大英雄,太行的百姓一直不敢忘。” 阿生唏嘘感叹道:“我打小就仰慕小种相公的英勇和血性,后来才加入了忠义保社,跟随小梁哥抗金。” “梁兴?” “元帅认识小梁哥?” “嗯,梁兴现在是我军中同袍,在徐庆大将军手下任统制官。” “真是太好了!” 阿生叫道:“当年小梁哥在太行组织义军,就是为了将鞑子赶出中原。后来刘豫这个奸贼,帮着金人围剿河北义军,忠义保社的兄弟死伤惨重,小梁哥被迫突围南下,投奔岳元帅。我因家中有老母要奉养,就没有随小梁哥一同走。当年岳元帅要北伐,曾派小梁哥回河北重新组织义军,我以为可以重新跟着他,再上阵杀敌。” 阿生神色一黯继续道:“可没曾想,十二道金牌班师,小梁哥的努力也白费了,后来岳元帅为奸人所害,我们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法把金贼赶走了。” 种彦崮拍了拍阿生的肩膀,安慰道:“男儿只要有报国之志,终会有用武之地的。” “嗯,”阿生重重地点了点头,“现在种元帅您来了,百姓们几十年的苦也算熬出头了,元帅,我也想投军,您收下我如何?” 种彦崮看着眼前这个质朴的汉子,也是感动,笑着点了点头,道:“有你这样的好汉来投,我求之不得,就姑且委屈你,在我帐下听用吧。” “多谢元帅成全!” “走吧,继续赶路,今日还得赶回太原。”种彦崮跨上惊风,“明日大军还要奔赴战场!” 阿生一听,这刚入伍,就有仗打,喜道:“元帅放心,我阿生定不会给元帅丢脸!” 杀熊岭就在太行余脉和晋中平原的衔接带,往东去,可直通寿阳和平定军,所以地理位置非常重要。 “元帅,前面就是杀熊岭了。” 阿生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山岭。 种彦崮顺指一望,只见杀熊岭山也不高、林也不密,不过却是这一带的山岭的制高点。 种彦崮心中急切,一夹马腹,惊风就如闪电一般冲了过去。 过了十五、六年,杀熊岭早已难觅当年大战厮杀的痕迹。 山岭上草木不茂,稀稀疏疏地长着一些青松,其中一株特别高大粗壮。 冥冥中像是有一根绳索牵引,种彦崮翻身下马,疾步冲到了那棵如虬办的古松前,抚摸着龟裂如甲的树皮,早已是热泪纵横。 “阿爷,我,我来看你了!” …… “崮儿,你长大了想干啥呀?” “我长大了,要和阿爷一样,当大将军,保家卫国!” “好,好,当大将军,大将军骑大马喽。” “咯咯……” …… 儿时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虽然遥远,却是那么清晰。 “阿爷!”种彦崮悲愤的声音在杀熊岭回荡,“您放心吧,孙儿不会让您失望的!” 种彦崮跪在如虬古松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种老英雄!我等在此起誓!定会报仇雪耻!” “报仇雪耻!”…… 阿生和种彦崮的数十亲卫也跪倒在杀熊岭上,郑重起誓,告慰万千英魂! 种师中在此慷慨赴死、力战殉国,洒下的热血化作滚滚碧涛,滋养着这片厚重的土地,不灭的英魂,永远守护着这片壮美的河山!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四百一十四章 赵云在此 “啊呀呀,来者何人!赵云在此!” 就在众人情绪达到最道:“盼着你带着大家,把金贼彻底赶出中原!没曾想,今日在杀熊岭,让我老赵给碰上了,哈哈……” “能见到赵壮士,是种某之幸!” “哎呀,大将军真是折煞我了。我就是个粗人,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赵壮士太过谦了,忠义社在太行英勇抗金的事,天下谁人不知。” “嘿嘿,” 被种彦崮一夸,赵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黝黑的脸上,居然也浮起了半朵红云。 “元帅你兴许不知道,赵大哥可是咱们忠义保社的这个哩。”阿生翘起了大拇哥,道:“当年金贼派大将耶律马五来围剿忠义保社,这个耶律马五就是赵大哥亲手斩杀的。赵大哥一身好枪法,那可不是盖的。” “嘿嘿,嘿嘿,哪有阿生你说得这么夸张。” 丝毫没有同名前辈那般绝世风采的赵云更觉不好意思,心中却比吃蜜还甜。 “大将军,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请大将军应允。” “赵壮士无需客气,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事尽管开口。” “我,我想跟着大将军一起杀贼!” “哈哈,好啊!”种彦崮笑道:“能得赵壮士襄助,种某求之不得!” “哎呀,太好了!种帅在上,请受赵云一拜!” “哎,免礼。”种彦崮一把拦住了赵云,“你是抗金英雄,这不是要折煞我啊。走,咱们回太原再细说。” “嗯。” 赵云喜笑颜开,喊道:“弟兄们,走!随元帅一起杀贼去!” 说来也非常不易,自岳飞北伐失败,梁兴重新离开忠义保社后,赵云就独自带着保社的弟兄在太行山抗金,一直坚持到现在。 最鼎盛时人数达数万的太行忠义社,眼下就剩下一千出头,如果神棍不挥军北上,这些人的命运可想而知。 赵云手下拢共才百十匹战马,他和种彦崮等先赶回太原,而其他人则等收拾好家当,再来会合。 杀熊岭之行能有这样的收获,种彦崮感觉是种师中在冥冥之中的护佑和安排。能得赵云这样一个铁骨铮铮的好汉追随,除了阿爷在天英灵的护佑,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 “葛王,葛王!好消息!有好消息!”一脸兴奋的许霖兴冲冲地跑了进来。 “有什么好消息?!” 乌禄放下了手中的书札,这年头好消息贵如春雨,盼都盼不来。 “开封传来的好消息!” “难道是田义成事啦?”乌禄有些激动地问道。 “正是!开封密报,叶治储存军粮的五丈河仓毁于一炬,数十万石军粮烧了个干干净净,哈哈,真是痛快!” 乌禄有些不放心地问道:“此事可属实?” “千真万确!据回来送信的人说他也亲眼所见,五丈河仓的大火整整烧了一夜,整个开封城都能看见,五丈河仓烧了赤地焦土,这做不得假!” “真是太好了!”经许霖这么一证实,乌禄终于接受了这个愉快的“现实”。 “田义可有什么消息?” 此次能成事,田义功劳不小,虽然乌禄猜测田义可能凶多吉少,但要是不闻不问的话,恐怕有点挫伤人心。 “没有田义的消息。”许霖禀告道:“据密报,大火后,开封全城在搜查缉拿奸细,还说大火当夜,五丈河仓当场格杀纵火者十余人,恐怕田义是凶多吉少。” “唉……”乌禄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惋惜道:“许先生,厚恤田义家属。” “是。” “葛王,既然开封军粮已焚,那叶治短时内就没法北上,咱们也能稍安了。”在一旁的范拱说道:“趁此机会当多积聚粮草、整军备战。” “清叔兄,眼下正是春耕,那来的什么粮草啊。” 蔡松年不以为然地说道:“况且叶治兵锋之锐,燕山再坚,恐也难当其锋,还不如趁此机会,早作退保计。” “伯坚兄,眼下咱们就剩燕京这座坚城可恃,如果再弃之,还能退到何处!”范拱有些不快地质问道:“如果不战而退,大王的心血不就白费了吗。” “哼,守,哪有这么容易!” “怎么会守不住!” 范拱反驳道:“孙子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少则能守之,不若则能避之。燕山有坚城,又有精兵二十万,还有一年的粮草积聚,为何不能守!纵使叶治百万大军前来,又能如何!只要咱们坚守不出,任他兵锋再盛,也要饮恨城下!” 看来范拱还真是个乐天派。 “清叔兄,假若世事都像你想的这般圆满,那就不会有连番大败啦!”蔡松年狠狠地怼了一句。 算盘打得噼啪响,到头来处处落空的事情又不是没有,真不知道你范拱的乐观是从哪里来。 “你!”范拱一时词穷,不知该如何反驳。 “好了,别争了!” 乌禄制止了两人继续打无谓的嘴仗,燕山守不守得住,他心里清楚,那叶治像地狱里的凶神,岂是好相与的? 乌禄是主张弃燕山退保辽阳的,可金兀术不同意,虽然燕山现在由他主事,但金兀术的话又不能不听,或者是表面上不能不听。 乌禄蹙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下了决断,“城内抓紧收拾准备,若事有不济,就退保辽阳。” “葛王!”一听乌禄还是不想守燕山,范拱情急之下叫了起来。 “清叔兄!”蔡松年面色不虞地提醒道:“燕山现在是葛王主事!”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四百一十五章 神棍的脑子也废了 真定府是河北西路路治所在,地处交通要衢,两条官道纵横交叉而过,是河北仅次于燕山的大府。 此时已是金乌西沉,真定府卧在滹沱河北岸,鸟儿不叫、狗儿不躁,好一派安静祥和的画面。 “围了,围了,赶紧给我围了!” 叶神棍立马滹沱河畔,一手叉着腰肌,一手指着城门紧闭的真定府,霸气侧漏地喊道:“别让一人走脱!” 话音一落,呼延通和牛皋的两支军马,一左一右,不大会儿工夫,就将真定府围成了瓮中鳖。 嘿嘿,看来还是老子第一个到。 神棍心中窃喜,酸爽啊,这感觉不亚于百米冲刺夺冠。 “你们是什么人?” 正当神棍自嗨上劲时,光溜溜的城头上冒出几个人影,中间的一个小老头身穿官服,略带惶恐地朝神棍问道。 问我什么人? 这还不够明显吗,神棍被问得有点懵。 “老头!” 阿呆有样学样,也叉着腰肌,指着城头,喊道:“大相公率大军来解救你们啦,还不快快把城门打开!” “是啊!你这老头,怎么一点眼力都没有!” 阿瓜岂能让阿呆唱了独角戏,一脸不爽地喝道:“赶紧开门!” “老夫为何要开门!” 小老头一句话就把呆瓜怼傻了。 对啊,让人家开门的理由是什么呢。 小老头没理会挠头的呆瓜,而是冲着神棍问道:“你就是叶治吧。” “无礼!大胆!”阿瓜立马大声喝止道:“相公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小老头直接无视狐假虎威的阿瓜,义正辞严地跟神棍质问道:“如今宋金两国议和交好,相公为何要擅开兵端、大动干戈,置百姓性命于不顾!” 纳尼? 我擅开兵端,置百姓性命于不顾? 神棍被问得一时答不上话来,这老头,有点儿意思嘿。 “老头,你放屁!” 阿呆不干了,居然敢颠倒黑白,往相公头上扣这么大的屎盆子,真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相公英明神武,素以恢复中原为己任……”阿呆刚想把神棍捧上天去,结果被神棍给止住了。 叶治看着城头上的小老头,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悲哀,捧臭脚的事情,为什么总有那么些人甘之如饴呢。 “你可是汉人?”神棍将了一军回去。 麻蛋,打嘴仗,哥也没服过谁,当年牙尖嘴利的万俟卨不也被哥生生怼昏过去吗,来就来,谁怕谁! 老头面色一尬,气势上弱了几分,旋即辩道:“汉人、女真、渤海、党项,德化之下有何异?相公是知书明理之人,何故有种族之别。” 哟呵,这老头,看不出来啊。 “哼哼。” 叶治冷笑道:“我看你岁数也不小,靖康之难时金人所作所为你见过吧,中原荼毒十余载,是个什么样子,你见过吧。夷狄,禽兽也,畏威而不怀德。我兴兵收复山河,救民于水火,此乃天地之大义!倒是你,认贼作父,为虎作伥,数典忘祖,不为人子!” “你!”小老头被叶治骂得面红耳赤,气得浑身发抖,说不上话来。 哼,来啊,继续互相伤害啊! 正当神棍摆出胜利者的姿态时,“噔噔噔……”从西边传来千军万马的疾驰声。 嘿嘿,那个傻子终于来了。 神棍心中一乐,朝着西边冒起的烟尘望去,只见神威如狱的白虎旗,在夕阳下猎猎招展,好不威风! “啾、啾…”青狮也欢快地叫了起来,神棍一听,顿觉来气。 奶奶的,好好的母马你不关注,惊风还没到,兴奋成这个鸟样,你个没出息的东西。 “咋啦,怎么还不进城?” 没多大会儿工夫,种彦崮就被同样兴奋的惊风驮到了神棍跟前。 “嘿嘿,相公正在不战而屈人之兵哩。” 阿瓜笑着抢答道:“刚才城上那个老货,被相公骂的,别提有多精彩。” 种彦崮瞄了一眼气喘吁吁的小老头,又看了一眼神棍,没好气地丢了一句,“你可真闲!不吃饭啦?” 神棍老脸一红,奶奶的,他非要文斗,老子能输人输阵吗。 “费通!给老子把大炮拉上来!” 种彦崮指着城头,大骂道:“给老子狠狠地轰这些不开眼的东西!” “哎呀,别别!我们开门!马上开门!” 前脚还在打嘴仗,后脚小老头就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不过神棍根本不领情,噘着嘴进了城,第一件事就是把小老头往牢里一扔,好好反省反省吧,小样! 进城没一会儿,赵荣也领着军马赶到了真定府,虽然赵荣是最后到的,神棍却挺满意,谁叫是玄武军呢,乌龟慢点也正常的。 …… “大家一路上辛苦了。” 四军如期齐聚,端坐在堂上的神棍迅速从小老头的阴影中爬了出来,勉慰道:“大军如期会师,此战已成功小半,诸军要继续努力!” “是。”一群霸气地不得了的丘八各个摩拳擦掌,恨不得明日就杀到燕山脚下。 “相公,接下来如何安排,还请示下。” 神棍面带微笑地对赵荣点点头,吩咐道:“文举,你给大家讲一讲作战计划。” “是,相公。”潘文举急忙起身,稍微理了下思路,讲解道:“大军在真定休整半日,明日巳时出发,到庆都安营,后日在范阳安营,范阳至燕山只有百里,大后日午时前大军合围燕山。” “好啊!早就盼着这一天了!” 丘八们又兴奋地擦起了手掌,各个两眼放光,活脱脱就是要下山抢钱的绿林。 “彦崮,你这一路上还顺利吧。” “嘿嘿,还行。”种彦崮嘬着牙花,笑道:“我半路上还捡了个宝。” “啥?”神棍眼睛一亮,“捡宝了?还有这好事,赶紧给大伙儿说说。” 种彦崮笑了笑,便炫宝一般将杀熊岭巧遇赵荣的事情跟大伙儿细细说了一遍。 “啥,赵云?”牛皋手下统制孟邦杰有些吃惊地叫了起来,“怎么是他。” “孟将军认识赵云?” “是啊,当年在太行忠义社,我还和他一起杀过敌嘞,当年除了我俩,还有小梁哥。”孟邦杰说道:“此人武艺高强,擅用长枪,有万夫不当之勇。” “嘿嘿,可不是吗。” 种彦崮喜滋滋地笑道:“太行忠义社一千多义士一起来投,真是一大助力,我让他们驻守太原,可趁机先行去收复州县。” 我去,这也行,走了狗屎运吧,神棍一阵腹诽,表示非常不服气。 “好了,各军抓紧休整,明日巳时准时出发。”神棍不想再听小小种显摆,一摆手就散了会。 “怎么样,可以吧。” 众人一走,脸皮越来越厚的种彦崮一把搭住了神棍的肩膀,炫道:“这就是人品!” 哼,嘚瑟,你再能,还不照样得听哥的。 “嗯嗯,不赖不赖。谁敢横刀立马,唯我种大将军!”神棍丢了个白眼,道:“出去走走。” 一轮弯月勾在天边,站在城头上,三月末的风还是有些寒凉。 “咋啦,想家啦?”见神棍满怀心事的样子,种彦崮忍不住问道:“牵挂家中小娘子了?” “难道你不挂念阿巧啊。” “嘿嘿,哪能不念啊,我每天都想着她娘俩。”种彦崮也被神棍勾起了相思,悠悠叹道:“樾儿也快会叫爹了吧。” “切,半岁不到的孩子,就会叫爹?” 神棍对种彦崮的白痴也是无语了,这么大的孩子能叫爹的话,我叫你爹! “别人不知道,我家儿子是神童,一定可以!” 神棍有点替种彦崮的脑子捉急,懒得再和这个废脑子扯,边转了话题,道:“我在想,到底要不要直捣上京。” 种彦崮一愣,不解地问道:“不是都打算好了吗,拿下辽阳,就直捣上京,怎么,有什么问题?” “问题倒没什么问题,我就担心风险太大。”神棍蹙眉道:“北地的天气你不知道,一入九月就漫天飞雪,冷的能冻成狗。除非咱们能一击必中,要不然被拖在北地,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要我说啊,别想这么多了。”种彦崮不以为然道:“不试过,这么知道不行。再说了,到九月还有半年,如果一击不中,就退回来好了,何必去费这个神。再不济,以后慢慢解决好了,反正女真已是日薄西山,也不差这三两年,多大点事啊。我看你啊,跟呆瓜两怂混久了,脑子都不灵光了。” 我倒!敢情是我脑子废了啊。 被种彦崮一同数落,神棍居然无力反驳。 “嗯,你说得也有道理。”叶治捶了一下墙头,“金人已是秋天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迟点早点干系不大。这样也好,咱们要是都把事情干完了,以后神童他们该有多无聊啊。” “哈哈,就是嘛。”种彦崮笑道:“总得留点事情给后面的人做做,要不然他们会闷出病来的。走,别在这喝西北风了,去整两杯!”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四百一十六章 依葫芦画瓢 “葛王!葛王!不好啦,出大事啦!”心急火燎的许霖一边惊慌失措地喊着,一边冲进了都堂。 乌禄眉头一皱,有些不快地问道:“何事惊慌?” “葛王,不好啦。”许霖面带苦涩,禀告道:“刚从真定府传来急报,叶治大军已经北上!” “什么!” 乌禄一下子蹿了起来,瞪着眼睛喝问道:“你再说一遍!” “叶治大军已杀到真定府了!” “这,这怎么可能!”蔡松年难以置信地叫了起来,“不是说开封粮草已毁,叶治短时内不会北上吗,这,这。” “我也不信,可前来告急的人就是在真定府被围前逃出来的,此事千真万确!” 前几天说烧了粮草是千真万确,现在说敌人杀到眼皮底下又是千真万确,乌禄真想好好抽许霖几个嘴巴子。 “葛王,怎么办?” “真定府被围是几天前的事?” “三天。” 三天? 乌禄的脸都绿了,真定府到燕山就六百里,这都过了三天,叶治大军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杀到。 “即刻下令,全体出城,退往辽阳!” 乌禄也不拖泥带水,反正都已收拾停当,早点开溜,以免夜长梦多。 就当蔡松年和许霖几人要去传令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低沉而悠长的号角声。 “不好!”乌禄大喝一声,就冲出了都堂。 刚冲出都堂,迎面奔来的报讯兵就焦急喊道:“大王,城外二十里发现大队骑兵!” “封闭城门,快!” 叶治大军已杀到城外二十里,加上报讯的时间,恐怕此刻人家已兵临城下,再想出城,根本来不及,乌禄只得下令封闭城门固守。 果不其然,等乌禄上了南城头一看,城外乌泱泱的全是骑兵,将燕山堵了个结结实实。 燕山本就是中原土地,后晋石敬瑭为了称帝,将燕山在内的幽云十六州割让给辽国,辽国以燕山为南京析津府,是辽国陪都,又称燕京。 幽云在关内,战略位置极其重要,所以宋太祖、太宗素以恢复幽云十六州为志,却功败垂成,复幽云就成为了赵宋历代皇帝的宏图大愿。 金太祖完颜阿骨打起兵后,宋徽宗与之签订了海上之盟,约定共同灭辽,灭辽后幽云十六州归还宋国。 宣和五年(1123年)二月,金太祖以海上之盟归还了太行山以南的燕京诸州,遂改析津府为燕山府。 宣和七年(1125年)十二月,金太宗南下灭宋,攻占燕山后复名燕京析津府,并设枢密院和行台尚书省,委任汉官统治。灭宋后,金国掳掠大量财富和人口至燕山,使得这座城市愈发的富庶繁盛,成为河北的政治、经济中心,这也是金兀术不忍弃燕山的重要原因。 乌禄看着城外黑黢黢闪着幽光的大炮,心里登时凉了半截,挣扎犹豫了好半会儿,令道:“用砖石封死所有城门。” “啊!”许霖吃了一惊,道:“葛王三思啊,所有城门封死,咱们怎么出城?” “哼,出城?”乌禄指着城外的大炮,反问道:“你觉得出城去,有活路吗?” 许霖等人被乌禄问得脸色灰白,不由又想起了阌乡噩梦的经历。 “于今之计,只能死守到底了。” 乌禄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只要城池不破,咱们还有一线生机,要不然……。” 乌禄心里还是有希冀的。 虽然关中、阌乡连番大败,被叶治杀得找不着北,但那时与现在攻守之势不同。 眼下燕京有大军二十万,还有一年多的粮食储备,兵精粮足,守住燕京并不是痴人说梦。 乌禄相信,只要挨到冬天,北方严酷的寒冬,一定会让叶治吃苦头的。要是上京得到消息,派兵来援,兴许还能让叶治吃个大亏也说不定。 眼下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封死城门,破釜沉舟,断了自己退路,掐断了侥幸心理,反而能激发起将士死战到底之心。 …… “相公,咱们何时攻城?” 憋了五、六年,终于杀到了燕山脚下,牛皋有些急不可耐,想一鼓作气拿下。 “不急。” 叶治笑了笑道:“乌禄既然成了瓮中之鳖,咱们就没必要急于一时,还是以稳扎稳打为好,而且攻城不是个简单的事,等步军前来会合再做区处不迟。” “第一批军粮什么时候会到?” “启禀相公。”玄武军都统制赵荣禀告道:“船队昨日已到清州,预计后日可抵达。” 按照计划,四军之中,只有赵荣玄武军的步军不与大军同路,而是直接护送玄武军在山东征调的粮草沿大运河北上,一来可以扫清将陵(今山东德州)以北运河沿线的障碍,二来可以缩短路程时间,先其他三军的步军赶到燕山,解军粮的燃眉之急。 “嗯。”叶治满意地点点头,“运河乃命脉,不可有半点差池。” “相公放心。”参谋司郎中潘文举道:“运河沿线重镇都由徐庆大将军派精兵把守,可保无虞。” 参谋司拟定的计划是,粮草辎重分三部分北上。 一部分由各军步军携带;一部分由赵荣步军直接沿运河北上;最后一部分,也是大头,由徐庆派兵护送走大运河北上。 大运河已经成为叶治大军补给的生命线,粮草也好军需也罢,都要走运力更强、速度更快的水路,所以绝不容有半点闪失。 “嗯,那我就放心了。兜里有粮,心里不慌。等准备停当,咱们再给乌禄送礼不迟。这几日,各军抓紧休整,还有,务必堵好城门,可千万别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遵令!” “攻城是个技术活,我军以往都是以守为主,现在主攻,该怎么个攻法,大家合计合计。”神棍一脸严肃地说道:“咱们谋划得好,将士们才能少流血、少牺牲。” 众人深以为然地点着头,一脸崇敬地看着神棍,老大无时无刻不以将士为念,心叹这才是值得交托性命的人啊。 嘿嘿,都别崇拜哥,哥只是个传说。 “相公,咱们手里有火炮,攻破城门该是不难吧。”牛皋说道:“只要攻破城门,二十万铁骑可瞬间踏破燕山。” “我看没这么简单。”呼延通道:“金人知道咱们手里有火炮重器,肯定会有防备。城门最弱,我要是乌禄,第一件事情就是堵死城门,让我们轻易不得进。” “嗯,老呼说得有理。”叶治提醒道:“大家可别忘了潼关之战,金人吃了这么大亏,不会不长记性。我料他们不单会堵死城门,说不定还会依葫芦画瓢,在城门后挖掘陷马坑,设置防线。攻城战真的不是这么好打的,咱们要有充分的心理准备,不可掉以轻心。” 牛皋没经历过潼关东关的惨烈厮杀,不知道那时的艰险,乌禄如果真如神棍预料的那样依葫芦画瓢,燕山这个骨头还真的有点难啃。 “城门要攻不进去,那只能用攻城器具强攻了。” “强攻是下下之选。”叶治否定道:“那得要多少人命往里填啊。……阿瓜,你去把田义提来。” …… 神棍料得还真没错,此时燕山各城门后都像个工地,挖土的挖土,堵门的堵门,干得热火朝天。 乌禄让士兵挖的坑,比神棍在潼关挖的坑还大还深,坑里的料也更多,这就是有来有往,投桃报李。 “葛王,有动静!” 啊! 开始攻城了? 亲自在现场指导施工的乌禄一听,急忙上了城头,却没看见千军万马来相见的景象,只有一人孤零零地朝这边过来。 “田义?!” 看清来人面目,乌禄大吃了一惊,这厮不是死在东京了吗。 “葛王,是我,田义!”田义沮丧着脸,朝乌禄喊道:“葛王,我有要事禀告!” “把人拉上来。” 不多时,从城头上用绳索吊下一个大篮子,把田义缒上了城头。 “葛王。”死里逃生的田义见到乌禄,委屈地想哭。 “怎么是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面对乌禄的质问,田义羞愧地将自己在开封密谋烧粮事败的经过讲了一遍。 “那五丈河仓的大火又是怎么回事?” “葛王,那是叶治在故布疑阵。”田义颓然道:“都是属下办事不力,误了大事。” 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乌禄不想纠结于过去的事,先把眼下的难关渡过再说,“是叶治派你来的吧。” “嗯,他让我给您带了封信。”田义从怀里摸出了神棍给乌禄的亲笔信,递了过去。 乌禄接过了书信,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没有打开,而是直接把书信给撕了,扔出了城外。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四百一十七章 你有坑,我有龟 “葛王,这…?” “哼哼,”乌禄冷笑道:“叶治的信,不看也知道写些什么。他的鬼魅伎俩,无非就是劝降,以此来动摇我军心罢了。我们要是中了他的计,那真是自寻死路。” 乌禄转身对诸人正色道:“此战唯有死战到底,方有一条生路。你们若心存妄想,等于是自掘坟墓。叶治凶残,他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我凶残? 开什么玩笑! 神棍没想到乌禄这么刚,透过望远镜,亲眼见证了乌禄撕信的帅气一幕,看来攻心瓦解这一套不好使了。 虽然没有透视眼,不过神棍笃定,城门之后肯定有大坑在等着自己,有点头痛啊。 没想到乌禄还会使“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慕容绝学,不简单呐不简单。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神棍想着想着,突然贼眼一溜,对啊,我也可以使这一招啊。 谁说城门堵死了就没奈何,你有坑,我有龟啊。 神棍的脑子里浮现起东关门洞里惊天的大爆炸,娘的,老子把你城门给毁了,你再坑,有毛用。 想到破敌之策,神棍兴冲冲地叫来了呆瓜,又是画图又是解释,交待清楚后,就让这俩怂抓紧去赶制龟车。 吩咐完后,意犹未尽的神棍又马不停蹄地召集开会,开会讲话这东西容易上瘾,还真有点道理。 “大家都看到了,乌禄是要和咱们死磕到底,所有能不能顺利破城,是此战的关键。” 神棍顿了顿,继续道:“我的担心,大家都是知道的。为了减少无谓的伤亡,在没有破城良策之前,我不主张强攻,可咱们又不能在此耗费太长的时间,确实让人有些头痛。” “我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了一个破敌之法。” 神棍前面唠叨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这个做铺垫,好衬托出自己的英明神武、高大威猛。 大伙儿没想到神棍这么快就想到了破敌之策,眼中的崇敬不知不觉又浓了三分,都急切地看着神棍,等待答案。 听众翘首以盼,神棍心中自是得意,他侃侃而谈道:“这个办法说来也简单,老呼和老赵也见过。” 众人又齐刷刷地看向了呼延通和赵荣,眼中既有期待又有些看热闹的成分,这是相公在测验你俩的智商啊。 呼延通一脸懵,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老赵也好不到哪里去,不知所以。 瞧瞧你俩,见过的东西都想不起来,这智商,真是废了。 众人见神棍出的这么简单的题目,老呼和老赵都答不上来,眼中又加了点同情。 神棍似乎没看到呼延通和赵荣的尬色,自己出题自己回答道:“金兀术攻潼关,曾造了几辆大龟车,想用火药把东关给毁了。如今攻守之势更易,乌禄在城门之后定有非常的布置,所以,咱们可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也搞几辆龟车,把燕山的城门给毁了。只要城门一毁,乌禄即使有铜墙铁壁,也拦不住咱们。” “啊!太好了!”牛皋兴奋地叫了起来:“有相公妙计,燕山指日可下。” 神棍的炸门之法,迅速引发了诸将的热议,大家都觉得这个主意也只有神棍这样的脑瓜子才能想得出来,眼中的崇拜不免又浓了几分。 人比人得死,老呼和老赵的智商一比,简直是没了下线,众人看呼延通和赵荣的眼神,不免又多了两分同情。 “破城已无大问题,现在趁着步军来会合的空档,大家好好谋划一下,破城之后,这仗怎么打。”神棍顺势抛出了题目,“大家都久经沙场,我就两个要求,一是尽量减少将士的伤亡,二是全歼乌禄大军。” “遵令!” 现在军中的战法策略,都是由各军主将和参谋司和议后确定,叶治也不用去费这个脑,他相信打仗的事情,这些丘八比自己更内行。 接下来七、八天,燕山内外一片风平浪静,四大军的步军陆续赶到,粮草安全运抵,作战方案也基本敲定,万事俱备只欠龟车。 能否打破城关,龟车最关键。 神棍不放心,去视察指导过几次,龟车造的还算顺利,不过中途却出了个问题。 最初龟车的样式比较低矮,就是大车外面加装了木板,蒙上生皮革,可城门的门洞起码有一丈来高。炸药要是离门洞的券顶太远,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把城楼炸塌。 炸碉堡都得把炸药包顶上去,炸城楼更得往死里顶。 所以,神棍改了设计,把龟车加高加宽。 整个龟车高一丈,宽一丈有余,隔成上下两层,上层放炸药,下层站人推车,车顶还和券顶一样搞成了一个弧形,龟车成了庞然大物,说象车更贴切些。 “相公,怎么样,嘻嘻,还成吧。”呆瓜是一脸得意,这三辆大龟车,可是他俩的精品力作。 “嗯,还成吧,看着是挺像回事。”神棍不忘泼了点冷水,“行不行,得用了才知道。” 众将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都被震住了,脑子里已经在想象城楼被炸成渣渣的美好画面。 “相公,如今万事齐备,将士们也休整已毕,是不是着手攻城。” 憋了十来天,呼延通有点坐不住了,其实不单是他,其他人也都已蠢蠢欲动。 “嗯,是时候出手了。”叶治点点头,令道:“各军按计划抓紧准备,明日攻城!” “是!”丘八们兴奋的应命声轰然而起。 …… “葛王,敌军十几天来只围不攻,叶治是不是在搞什么诡计?” 一大早,乌禄又带着一帮子人上城关巡查,这些日子大家都等着靴子落地,可就是迟迟没有半点动静,城内越发不安起来。 乌禄望着城外遮天蔽日的营垒,一脸凝重,他知道现在越是沉寂,暴风雨就会越猛烈,不知道燕山在风暴下能不能支撑下去。 “葛王,夜间还需多派些人值守。”蔡松年建议道:“特别是各个城关,巨石滚木之类还需多备些。” 乌禄点了点头,吩咐道:“许霖,此事就交给你去安排吧,东西要是不够,就拆房子。” “是。” “葛王,快看!”蔡松年眼尖,突然发现了城外的动静,立马叫了起来。 众人齐刷刷地定睛看去,只见城外营垒寨门洞开,无数的步军如蚁潮般地汹涌而出,还有一尊尊如凶神般的大炮,源源不断地从营垒里拉了出来。 “来了!”乌禄神色一凛,急忙下令道:“示警!” “呜呜呜……”霎时间,低沉而急促的号角声响彻了燕山城。 此次担任主攻的是岳家军,由都统制牛皋坐镇指挥,五大统制官郝晸、庞荣、孟邦杰、董先、胡清悉数上阵。 狮子搏兔尚尽全力。按照计划,大军全力攻击南门,一出手就是疾风骤雨,毫无保留,以期一战功成。 风萧萧、旗猎猎。 列阵完毕的岳家军十万将士,静静地注视着燕山南门城关。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冲天而起的肃杀和战意如同黑云压城,堵得燕山快喘不过气来。 步军刚列好阵,集结的两百门火炮也摆开了架势,高昂的炮口闪着金属的幽光,等待着收割的命令。 “葛王,赶紧下楼暂避!”许霖惊呼道:“火炮凶猛,不可直当其锋!” 许霖这么一叫,乌禄顿时明白了过来。 他娘的,叶治太特么凶残了,要用重炮先收割一轮,再派步军攻城。 “下楼暂避!” 吃过火炮无数次血亏,乌禄根本不敢有丝毫耽搁。 在重炮面前,再强的血肉之躯都是蝼蚁,这些从地狱来的东西,眨眼就能给你轰成渣渣辉! 火炮虽无解,但没有长眼睛,只要步军开始攻城,火炮必须要跟着停歇。炮声一停,也就是肉搏厮杀的信号,眼下先避过这一阵风头再说。 乌禄刚一溜烟地奔下城关,城外就传来“隆隆”炮声,然后就是一阵阵地动山摇,整个南关瞬间颤抖了起来。 兴许是憋得太久了,火炮不断卖力地嘶吼着,整个南关三两下就轰得面目全非,来不及躲避的士兵跟着遭了殃。 看到不断有残肢断臂在飞,乌禄脸色煞白,胃中一阵焦灼和翻腾,这地狱般的噩梦,真不知道何时能醒,那一刻,乌禄甚至怀疑燕山能不能捱到明天。 “龟车上!” 见南关上被轰出真空,稳坐中军督战的神棍果断地下达了命令,成败在此一举!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四百一十八章 火棍军 硕大无比的龟车看上去笨重,但底层下有十余名推车力士,所以速度一点都不慢,四只巨大的车轮在旷野上疾行,犁出了两道通往胜利之门的印迹。 看到龟车出动,火炮像是在给队友加油助威,嘶吼声更加亢奋,炮弹不要钱似的,将南关变成了血与火的炼狱。 三、四百步的距离,片刻即至。 当龟车距南关门洞五十步开外时,“隆隆”的炮声开始弱了下来,为了确保龟车不被误伤,炮营停止了对南关城楼的轰击,而南关两侧城墙上的爆炸也开始变得稀稀落落。 “上城!敌人要开始攻城啦!” 炮声的信号一停,乌禄抽出了宝刀,指挥士兵冲上了城头。 龟车的尺寸拿捏的很好,弧形的车完,嘴里吐出一口鲜血,就昏了过去。 “咚咚咚咚……” 一击得手,雄壮的战鼓终于兴奋地响了起来。 “弟兄们,给我杀!” 牛皋眼睛一瞪,手中令旗一挥,十万岳家铁军如潮涌一样,冲向了决堤的缺口。 虽然南关被炸毁,城墙塌了一大片,但满地的碎石砖块却成了骑兵的绊脚石,眼下只能暂时看步军的。 被炸懵的金军还没恍过劲来,岳家军的将士已经从南关缺口攻上了城墙,郝晸、庞荣攻左,孟邦杰、胡清攻右,董先则正面突进。 城门后有巨大的陷马坑,虽然城楼被炸毁,但坑还在,所以反而是正面突进的董先一军先被卡住了,只能绕着坑往里迂回,而左右两边的城墙上攻守双方已厮杀在了一起。 只能说乌禄命大,一发现不妙,这小子没傻乎乎地往城关下跑,而是非常知机地往城墙外头跑,总算是将将躲过了必杀一劫。 不过大难不死有没有后福就不知道了,反正乌禄死里逃生后,身上的恐惧好像被炸碎了一般,竟悍不畏死地带着士兵在城墙上硬杠! 主帅如此勇猛,女真将士哪敢惜死,两侧城墙上硬生生地顶住了岳家军一浪高过一浪的攻势,连手雷好像都不管用了一般。 这也难怪,死战不退是九死一生,可如果一退,那就是十死无生,神棍对女真的残暴是出了名的。 南关的剧烈爆炸声震动了全城,不断有金兵赶来增援,战斗一开始就进入了胶着的白热化。 神棍看十万大军被挡在缺口处,迟迟没什么进展,心中也不由焦急,这要是被杀退回来,丢不起这个人啊。 “文举。” “相公。” “抓紧让人把南关的碎石砖块清理掉,填掉陷马坑,骑兵不能作壁上观。” “遵令。” “阿呆,阿瓜!” “在!” “你二人分别带两百步枪手,上城墙支援。” “好嘞!” 呆瓜一听,开心地几乎要飞起,他奶奶的,终于可以好好见识步枪的厉害了。 这也是神棍第一次将步枪这一最新式的武器投入实战,去年他从全军选拔了一千神射手进行集训后,成立了步枪营,由神棍自己亲自掌控。 潼关大战,都没舍得派上场,不是神棍小器,实在是子弹太精贵。 此次出征,每个枪手也就配了一百发子弹,要是打完了,步枪还真就成烧火棍了。 唉,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 “一队二队跟我来!”阿呆大手一挥就冲了出去。 “三队四队跟我来!”阿瓜大手一挥,丝毫不肯示弱。 见平时最神秘的“火棍军”出马,岳家军的将士纷纷让出了一条路,大家都满心期待,想看看这烧火棍到底有多好使。 杀上城墙,阿呆和阿瓜才真正知道厮杀有多惨烈。 箭雨如蝗、手雷乱飞、刀来剑往、砍瓜切菜,时不时还有猛火油蹿起大火,估计当年种彦崮死战银州城也就这个光景。 “立盾!” 阿瓜大吼了一声,长盾、圆盾“蹭蹭”在城墙上组成了一堵盾墙,长枪兵前突,护住了步枪队。 “所有人退到盾墙之后!”听到命令,前方厮杀的将士果断地撤了回来。 “一队上!” 城墙宽约三丈,可并排占十余人,第一枪队分成七排,因为子弹上膛退膛装填需要时间,所以采取轮射。 “杀!” 见岳家军退去,已杀红眼的金军胆气更盛,疯魔般地朝盾墙攻了过来。 “砰砰砰……”清脆而又怪异的枪声在城墙上不断响起。 随着枪声,悍不畏死的金军一排排地应声倒下,仅仅几个眨眼的功夫,就有上百人被死神的镰刀收割了生命。 目睹了眼前的可怕景象,岳家军的将士们都石化了,这还是打仗吗,割韭菜也不过如此吧。 悍不畏死的金军也被眼前的一幕给吓清醒了,看到将士一边倒地被屠杀,乌禄的心在滴血,他焦急地大喊道:“退,快退回来!” 很快,金军也架起了盾墙,将所有人紧紧地护在了盾牌之后。 “手雷!给我轰!” 阿瓜当机立断,要用手雷把金军的盾墙给敲掉。 这怂和阿呆一到打仗,脑瓜子就特别好使,典型扮猪吃虎的主,有时真让人怀疑到底是他俩瓜,还是自己瓜。 阿瓜话音刚落,十几个手雷就“呲呲”地冒着青烟,朝金军的盾墙飞了过去。 “嘭嘭嘭……!” 眨眼之间,金军的盾墙就被炸得稀巴烂,岳家军的将士这才发觉手雷这玩意儿这么好使,忍不住又扔了一轮过去,直炸得金军心胆俱寒。 盾墙一破,步枪队又开始了痛快地收割,这个局还怎么破!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四百一十九章 与天争命 掌控了城墙上的局势,阿瓜趁空往墙下一瞧。 我去,正面强攻的人马还被堵在陷马坑附近,不由鄙夷地嘟了嘟嘴,有宝贝都不知道用,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阿瓜朝陷马坑一指,喊道:“二队,给我把陷马坑外的金军打掉!” 居高临下打枪,爽得不要不要。 在步枪队的有力支援下,正面突进的人马也逐渐掌握了主动,杀透了围堵圈。 “前进!” 阿瓜长刀朝前一指,盾墙开始稳步地向金军逼去,完全处于劣势的金军被逼的不断后退,还要遭受手雷和步枪的双重蹂躏。 太特么欺负人了。 而赶来增援的金军拥堵在城墙上,根本挤不上去,只能干瞪眼干着急。 “葛王,不行啊,退吧!” 特木也苦苦劝道:“再这样下去,将士们都得白白地死在这里!咱们退回城内,还有一线生机啊!” 乌禄红着眼,身上已多处挂彩,鲜血染红了战袍,勇士们如飞蛾扑火般慷慨赴死,何其悲壮,可又何其不值。 “葛王,先退吧。”特木也哀求道:“勇士们不怕死,可也不是这么个死法啊。” “轰轰轰……!” 城外的火炮又重新怒吼了起来,原来是神棍看城墙两侧涌上了这么多金军,忍不住又开始打秋风割韭菜。 隆隆的炮声,成了压垮乌禄心理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现在终于体会到了兀术的绝望和悲凉。 乌禄的抉择是极其痛苦的。 要是死战不退,面对这么变态的武器,即便有再多的人命也不够填;要是撤退,心理防线一垮,兵败如山倒,燕山保卫战也就彻底失败。 “葛王,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哪怕燕山守不住,只要咱们能杀出重围,还有辽阳、还有上京啊!”特木也喊道:“何必在此寻死!” 特木也一语惊醒梦中人,乌禄的眼睛里恢复了冷静,是啊,还有辽阳,还有上京,还有希望! “撤退,寻机突围出城!” …… “老呼、老赵,差不多了,你们上!” 透过望远镜,看着城墙两侧如潮水般退去的金军,神棍果断地下达了指令,青龙军和玄武军作为第二梯队,将负责城内追剿残敌。 “得令!” “切记,先派人去粮仓,一定不能让粮食有闪失。” 虽然战前的计划中已经有周密的部署,神棍还是有些不放心,特意叮嘱了一句。 “相公放心!” 呼延通和赵荣应了一句,便各带着五大统制官,率领青龙军、玄武军二十万步骑精锐,对燕山发起了总攻。 “彦崮,城外就交给你了。特别是这个南门缺口,乌禄要是突围,十有八九要从这里走。现在有自己人在城内,火炮派不上用场了,你可要盯紧点。” “嘿嘿,放心吧。”种彦崮看着三大军都已杀进城去,早已跃跃欲试蠢蠢欲动,“我就怕他不来!” 种彦崮说得倒是大实话,三大军在城内如狼似虎一顿猛操作,杀得无比过瘾,他却在城外作壁上观,这谁受得了? 最好就是金军有漏网之鱼突围而出,他白虎军十万将士也能好好过把瘾。 “呵呵,”神棍哪能不知道种彦崮的心思,笑道:“你还怕仗打完了啊,放心吧,有你过瘾的时候。” “嘿嘿,那就好,那就好。” 种彦崮现在对白虎军的战力,那是信心爆棚,就像怀里抱着削铁如泥的绝世宝刀,你不拿出来炫炫,怎么对得起宝刀的名头。 呼延通和赵荣大军全线压上,彻底冲开了决口,而随着缺口道路障碍的扫除,骑兵开始入城追击! 当骑兵的铁蹄动地而来时,金军仅存的抵抗意志,顷刻间灰飞烟灭,慷慨赴死之志已被死亡的恐惧所替代,失败就像雪崩一样,既迅速又不可阻止。 …… “葛王,快上马!” 乌禄和特木也带着残兵一直退到了西门城关,才得以下了城墙,幸好西门内有赶来增援部队所骑的战马,要不然靠两条腿逃命,估计没跑一半,小命就丢了。 “特木也,往哪里走!” 追兵已杀到了西关,此时乌禄心中懊悔不已,为什么自己要把所有城门给堵死,这不是亲手截断了自己的逃生之路吗。 现在唯一的缺口——南关又是大军云集,这要傻愣愣地冲过去,无异于羊入虎口。 乌禄一时没了主意,万分焦急。 “葛王,现在还有什么好犹豫的!”特木也叫道:“眼下只有南关可去,生死由命吧!” “罢罢罢!去南关!”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即使是死路,要去先闯过才知道,纵使飞蛾扑火,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 乌禄和特木也领着一千多骑,顺着城墙根一路狂奔,朝那个可怕的决口冲去,抛却生死,与天争命! 陷于绝境,要逆天改命的一千多骑,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决绝,冲破了一层又一层的拦阻堵截。 “葛王,跟紧了!” 特木也大喝一声,狠狠地催起了马力。 南关就在眼前,还有数不清的步骑正源源不断地涌进城内。 能否逃出生天,在此一搏! “杀出去!” 乌禄一声暴喝,如同旱地惊雷,突围的铁骑像飓风一样向南关的洪流卷去。 管你前路有何阻挡,即便是万仞高山,我也要用血肉之躯,将你撞碎! “嘭嘭嘭……!” 眨眼之间,与天争命的逆流猛士狠狠地撞向滔天巨浪。 狂涛怒吼、洪流决荡,一千余骑在可踏破贺兰山缺的惊涛骇浪面前,显得如此的渺小和脆弱。 不断有人落马,不断有生命被无情的洪流卷走。 乌禄不断挥舞着长刀,身上不知道添了多少处伤口,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每次挥刀,都感觉身体被抽空,可下一刀不知又从何处冒出了新的力气。 “葛王!跟我走!” 被硬生生地卡在缺口,眼看就要被悉数吞没,特木也心急如焚,他暴喝一声,在马屁股上狠狠地划了一刀。 胯下的赤毛骢被一刀划得瞬间暴起,狠狠地扬起了蹄子,嘶鸣一声,宛若地狱的凶兽一般,朝前撞去。 “杀!” 见特木也以一己之力,硬生生地在洪流中打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剩下的女真勇士重新燃起了希望和斗志,紧紧地将乌禄护在中间,跟了上去。 “啊!” 见前方压力松动,特木也怎能错过绝佳时机,大吼一声,一提马,赤毛骢奋力一跃,终于踏出了缺口。 忘却生死的特木也,宛若一颗曜目的流星,划破了亘古长夜。 “葛王,这边走!” 杀得脱力的特木也不敢有丝毫停留,回头喊了一句,驾着暴躁的赤毛骢,要踏破最后一层阻隔。 “嘿嘿,来哩,老子去也!” 种彦崮见南关缺口中居然硬生生地杀出一支人马,不由见猎心喜,急忙催动惊风,冲了出去。 其实种彦崮也用不着出马,因为南关缺口外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专门等着漏网之鱼 “吁……” 看着四周由密密匝匝的枪步兵组成的铜墙铁壁,大惊失色的特木也急忙勒住了马。 仅剩的一百多骑护着乌禄也被迫停了下来,杀出重关刚燃起的一点点希望,瞬间又被无情地掐灭。 所有人的脸上写满了绝望和悲愤,世界仿佛突然静止了下来,耳边只剩“呜呜”的风声,如泣如诉。 “哈哈哈哈……” 特木也突然大笑了起来,“乌禄!看来白山黑水,咱们是回不去了!咯咯……,不过今天就算死在这里,咱们也不算丢人!哈哈……,痛快!” 哼哼,死到临头还装b煽情。 种彦崮心中冷笑了几声,排闼而出,盯着乌禄,问道:“你是谁?” 乌禄冷冷地打量了种彦崮两眼,仰天大笑道:“我乃太祖阿骨打嫡孙,讹里朵之子,乌禄!……你又是谁!” 死到临头还拼身世? 哼哼! 种彦崮心中鄙夷,冷冷地吐出三个字:“种彦崮!” “是你!哈哈……” 乌禄声色一厉,旋即又大笑了起来,“好,种师中死在我们手里,我死在你手里,倒也是因果循环,哈哈……。” “我呸!你也配提家祖名讳。”种彦崮狠狠地“啐”了一口,道:“下马投降,可饶你一死!” “哈哈……”乌禄觉得种彦崮是讲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笑得几乎岔气,“你们汉人不是说,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想我们女真勇士投降,做梦!” “好!如你所愿!”忍了半天的种彦崮就要暴走发飙。 “慢着!” “怎么,还有什么遗言吗。” 或者是后悔,认怂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四百二十章 枪来 “叶治在哪里,我想见见他!” 乌禄凄然道:“临死之前,我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我大金国数代人的基业毁于一旦。” “我看还是不见为好。” 种彦崮忍不住劝了一句,省得你小子到头来落了个死不瞑目,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人! “叶治!你出来!有种就出来!别当缩头乌龟!”乌禄突然歇斯底里地喊了起来,“老子瞧不起你!” 哟呵,当着几十万将士的面说瞧不起我,故意打我脸是不,那哥就让你看看,哥的脸面是不是你能给得起的。 乌禄的喊叫刚刚停歇,包围圈中间就裂开了一道门,身穿黄金锁子甲,头戴虎头金翅兜鍪,身披黑色披风的神棍,有如天神降世般,出现在了乌禄面前。 “你找我。” 乌禄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带着光环的男人,他感觉到了叶治眼中的不屑和轻蔑,不由怒火中烧,骂道:“叶治,你算什么英雄好汉!专靠诈计奸谋取胜,你这个龌龊小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哈哈……” 叶治被乌禄的天真逗笑了,“乌禄,说到诈计奸谋,你们女真人就是靠这个起家的吧,想想你们犯下的滔天罪恶吧,你也有脸说这样的话!你也配!” 乌禄被神棍怼的脸色一红,想反驳,却有些无力。 “乌禄,你不仅是个失败者,更是一个可怜虫!” 神棍又轻车熟路地搞起了杀人诛心的一套,“什么勇士,哼哼,就是一个笑话,你也配!” 种彦崮突然有点同情乌禄了,好端端地死个干脆多好,临死还非要在神棍前找不自在。 果不其然,乌禄再也忍受不住这样的屈辱,大叫一声,“我跟你拼了!”,便不顾死活地朝神棍冲了过来。 乌禄跃马扬刀,誓要用神棍的鲜血洗刷耻辱! 种彦崮见乌禄瞬间爆肝,吓得一批。 别看神棍穿的人模狗样、咋咋呼呼,但平日酒色过度,又久疏战阵,那套花哨枪法不知道还管不管用,别看乌禄是强弩之末,万一要有个闪失可就不好了。 种彦崮刚要提枪,冲发了疯的乌禄迎去,结果就听叶神棍气定神闲地喊了一句,“枪来!” 护在身边的夏侯镜虽然极不情愿,此时却像是中了魔咒一般,将手中的长枪递了过去。 神棍见乌禄快的像风,不敢托大,急忙接过夏侯镜递来的枪,一入手,却发现手感不对。 我去,老子是要步枪,你给我根长枪,啥意思! 此时换枪不仅时间来不及,面子上更是大大有损啊。 罢罢罢,老子的枪法也不是盖的,就让你们开开眼,什么叫天威不可犯! 见叶治提枪在手,原本闲的要打瞌睡的青狮,兴奋地嘶鸣了一声,撒开四腿,就冲了出去。 种彦崮紧张地盯着两人两骑,心中暗暗祈祷,神棍可千万别,别出啥事啊,要不然救都救不及,即便能救,这人也丢大发了。 “去死吧!” 乌禄手中已有些卷刃的长刀高高擎起,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朝叶治劈去,誓要和神棍玉石俱焚。 神棍不敢托大,丈二铁枪觑准如风雷般席卷而来的长刀,就是重重一磕。 “哐当!” 乌禄手心一麻,长刀几乎要握不住。 就在两人纵马错身间,神棍身子一侧,手中的铁枪有如闪电般斜斜刺了出去,狠狠地扎进了乌禄的后背! “啊!葛王!” 见乌禄一个照面就被神棍扎下马来,没了动静,特木也牙呲欲裂,悲呼一声,驾着赤毛骢,恨意滔天地朝神棍杀来! “杀了他,为葛王报仇!” 特木也一声嘶吼,自知没有生理的金兵也朝神棍冲杀了过来。 我去,群殴! 你们这是不讲规矩啊! 神棍慌得一批,幸好所有人都紧张着神棍的安危,特木也刚一动,种彦崮、夏侯镜等人就拍马杀了上来! 特木也带着百余残兵像扑火的飞蛾,毅然决然,用生命去演绎最后的壮丽,最终都化作了袅袅青烟! …… 虽然仅仅半日工夫就拿下了燕山,但零星的战斗一直持续到入夜时分,才渐渐止息。 汉签军惯受优待,投降也干脆利落,渤海军也无死战之心,缴械也不带犹豫。 主要就是女真残兵,他们素知神棍的残暴无道,宁死不降,而且很多逃入了街坊,捉起了迷藏,打起了巷战,着实让神棍费了一番手脚。 还好神棍人多势众,三十万大军一个街坊一个街坊筛过去,整整搞了一个下午,才把屁股擦干净。 燕山行尚书省都堂里灯火通明,拿下燕山并非万事大吉,还要一大摊事情要处理善后。 此次,神棍带着北上的民政官是曾让他误以为是后世篮球明星的蔡旭昆。 蔡旭昆是神棍微服私访到麟游时发现提拔上来的,跟着崔世华和彭玉章在京兆府历练了一段时间,通过了叶治的考察。 之后他和彭玉章一起被派到了开封,作为副手,干得有声有色,完全可以独挡一面,所以此次神棍带他北上,准备将燕山这一摊子事情交给他。 “老蔡啊,当务之急,有两件事一定要抓紧办。” “请相公示下。”蔡旭昆忙躬身应道,旁边两个书令史也竖起了耳朵。 “一,尽速廓清燕山城内女真户,把债都算清楚。” “是。” “二、尽快厘清燕山奴籍,特别是靖康间被掳掠至燕山的,要逐一清查登记,还以自由,欲归南者,悉听之,并着原籍官府,仔细查验,给还田宅。” “是。” “今后燕山府不得蓄奴,违令者籍没家产。” “是。” “老蔡,以后这边一摊子事情,你可要好好挑起来。”神棍语重心长地叮嘱道:“随着新复州县越来越多,担子也会越来越重,你要努力啊。” 蔡旭昆激动地对着神棍行了一个大礼,恳切道:“属下万死难报相公知遇之恩。” “呵呵,想报知遇之恩,也不难。”神棍笑道:“只要你能让这一方百姓安居乐业,就是最好的报恩。” “嗯。”蔡旭昆重重地点了点头,“属下定不负相公期许,定不负百姓盼望。” “还是那句话,治国即是治吏,只要吏治澄清,百姓就能安享太平。”神棍继续教育道:“切记,如有沉疴弊政,悉去之,如有贪赃枉法、戗民害民者,绝不要手下留情!如果差事办不好,我可唯你是问。” “属下谨遵相公教诲。” “相公,相公!”都堂外响起了阿瓜略显兴奋的声音。 “何事?” “嘿嘿,相公,抓到几条大鱼。” “噢,哪里的大鱼?” “金兀术的狗头军师。”阿瓜喜滋滋地说道:“抓了好几个。” “嗯,都带上来吧,我也一睹狗头军师的风采。” “好嘞!” “赶紧走,老实点!” 神棍一看,哟呵,早上被炸个半死的二黑,居然神气活现地押着几个垂头丧气的中年书生上了都堂。 “都给我跪下!”二黑的呵斥声中气十足,压根不像是刚吐过血的。 “免了,都站着说话吧。” 神棍大度地摆了摆手,有些样子不做也罢,“二黑,你早上不都吐血昏过去了,怎么转眼就跟没事似的,打不打紧啊。” “嘿嘿,俺瓷实,就吐了口血而已,睡一觉就好了。” 听神棍先问了自己,二黑开心地咧着嘴笑了,“相公放心,俺好着哩,没事,没事。” “呵呵,这次你可立了大功。”叶治笑道:“到时候论功行赏,我亲自给你颁发军功章。” 神棍越来越会玩,居然想了军功章这么一出,什么金星、银星,上面还有战斗英雄的荣誉称号,还打算收复中原后搞一场空前盛大的授勋仪式,弄得将士们热血沸腾,每次打战都像打了鸡血一样,恨不得豁出命去挣那些个牌牌。 “啥!军功章!相公你说得可是真的!”二黑兴奋地都要蹿到房梁上了。 “我怎会诓你,放心吧,少不了你一个金星勋章。” “哇,哈哈……多谢相公,多谢相公!” “呵呵,这是你自己拿命去挣来的,要说谢,我才要谢谢你哩。” “相公!”神棍一句话,搞得二黑激动地就要泪目。 “好了,这些事以后再说。来来来,都有哪几条大鱼,快跟我说说。” “相公的话听到没有,赶紧自报家门!”二黑瞬间黑起了脸,吼道:“都给老子老老实实的。”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四百二十一章 逆种碑 “在下范拱。”在二黑恶狠狠地威胁下,年纪最大的一个先开了口。 “赵元。” “曹望之。” 神棍点了点头,也不知道点头是个啥意思,“你们几个的大名我也听过,听说你们没少帮着金兀术祸害自己的同胞。” …… “呵呵,” 见几个人耷拉着脑袋不吭气,神棍笑了笑,道:“你们身上流的还是华夏的血吧,不为人子,真是不为人子啊。” 神棍嘴巴毒,那是出了名的,逮着这么好的机会,不好好损几句,还真对不起神棍之名。 “你们这些人,读的是圣贤书籍,满口的仁义道德,结果却是黑心肝,既是死了,也要在地狱里用油锅炸个十遍八遍,唉……可悲、可叹啊。” …… “别以为不吭气,我就拿你们没办法。”神棍冷笑道:“都给我老老实实地把问题交待清楚,二黑,这几个人都交给情报司,好好审问。” “好嘞!嘿嘿。”二黑兴奋地应了一声,朝范拱几个投去了同情的眼神。 “你们要是再不诚心悔罪,就把你们的名籍和祖上三代都刻到逆种碑上,公布天下,遗臭万年!” 逆种碑! 神棍随口而出的三个字,着实让几个人狠狠地打了个冷颤,脸立马就绿了。 身死事小,失节事大,还要连累祖宗和子孙,永远被世人唾骂。 还能这么玩! 太凶残了,神棍真的太凶残了! “阿瓜,都带下去吧,看着就来气!” “嘿嘿,相公放心,这几个再不老实,我扒了他们的皮!走,赶紧走!” 阿瓜骂骂咧咧地把范拱几个押了下去,“娘的,祸害自己人这么来劲,亏得相公仁慈,要不然老子非剐了你们不可。” 阿瓜的语言艺术越来越高,不经意间又把神棍捧上了云霄。 我有吗,神棍很受用地摸了摸下巴,嘿嘿,看来我真的是太仁慈了。 逆种碑,这主意不错,嘿嘿,我真是个天才! …… 第二天,战损和俘获送到了神棍的案头。 此战共伤亡三千余人,大部分是伤,这样的战损对于攻城来说,代价算是极为轻微,可神棍还是有些不满意。 此战各个环节执行和衔接的很好,但还有不如意的地方,最需要总结和反思的就是如何最大限度地发挥自己的优势。 南关被摧毁后,担任主攻的岳家军杀上城墙,却迟迟打不开局面,被堵在了那里,直到呆瓜带着火棍军增援,才迅速打破了僵局。 这里面除了有步枪的因素,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呆瓜的指挥,把火器的优势充分地发挥了出来,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成效。 不过出现这样的问题也有情可原,毕竟岳家军刚装配手雷,对于相关的战法缺少实战的锻炼,不免有些生疏和混乱,相信经过这次磨砺,他们会对热兵器的作战方式有一个深刻的了解。 俘获情况比较喜人。 汉签军习惯性地投降,渤海军也跟着降了,女真军则基本被吃光,连乌禄都被神棍给干掉了,燕山之战最大的战略目标已成功实现。 除此之外,最大的收获是粮食,乌禄拼命收刮了百万石粮食,最后为神棍做了嫁衣。 “相公,燕山一战而定,我军损失轻微,咱们什么时候攻打辽阳?” 见神棍看完战报,牛皋就急不可耐地问了起来。 这一仗岳家军作战英勇,功劳甚大,牛皋觉着这块金字招牌没砸在自己手里,非常高兴,又非常兴奋。 “怎么,不过瘾啊。”叶治心情不错,跟牛皋开起了玩笑。 “嗯,忒不过瘾了。”牛皋笑着点点头,嚷道:“这刚杀得起劲,转眼就完事了,不爽利,不爽利。” “哈哈……”大伙都被可爱的牛皋逗乐了。 “我说老牛,你就知足吧。”种彦崮笑道:“你好歹还厮杀了半场,我们白虎军都在干瞪眼干着急呢。” 牛皋挠了挠头,洒然道:“嘿嘿,也是。” “大家放心,别怕没仗打。” 自从神棍把乌禄扎下马来之后,就牛屁的不行,觉得自己的腰板又粗了很多,说话都带着一股嘚瑟劲,“这几日先把燕山的事理干净,参谋司再拿出个计划来,大家议一议。” “我想,接下来可以分成两步走。”神棍一到讲重要内容,都会习惯性地顿一顿,“第一步,先下大定、辽阳、临潢三京;第二步,拿下三京后,以全骑兵作战的方式奇袭上京。” “文举,和各军好好谋划,尽早拿出个方案来。” “是。” “占奎。” “在。” “上京是个什么情况?” “启禀相公,昨日押来的金兀术的几个狗头军师,还真知道不少事情,属下连夜审问,关于上京的,有这么几点。” 占奎理了理思路,继续禀告道:“一、上京一带全线收缩,估计金人在上京府还有十万人马,这是他们的最后底牌了。二、金兀术眼下在上京,因阌乡大败,心灰意冷,将权柄都交了出去,不再视事,由金熙宗亲自掌兵。” 金兀术是阿骨打诸子中硕果仅存的一个,随着他的退出,军政大权正式转到了第三代的手里。 “嗯,”神棍点了点头。 上京就这么点家当,问题应该不大,最主要的还是要像燕山一样,怎么样把肥肉都吞进肚子里,省得以后翻烧饼。 所以,叶治提出了全骑兵突袭上京的思路,就是要以犁庭扫穴之势,一战而定。 “各军趁着这几日,好好准备,时间不等人,难啃的硬骨头还在后面,不到最后胜利,绝不可掉以轻心。” “是。” …… 第三天,蔡旭昆就把神棍交待的两件事都给办瓷实了,相关报告摆上了案头。 “相公,没想到燕山女真这么富,真是想不到。” 这两日括出的女真财产,其数目之巨,让人咋舌。 “这些都是带血的馒头。” 神棍将台账往案上一扔,叹道:“靖康间,女真仅从开封就劫掠了金百万两、银千万两、绫罗绸缎百万匹,珠宝玉石、珍赏奇玩更是不计其数,这十数年间不断从中原百姓身上敲骨吸髓,不富才怪。” “只可惜燕山不少大户,见风头不对,事先逃回了上京,要不然括出的财产远不止这些。” 没把女真户一网打尽,蔡旭昆有些遗憾。 “放心,这些债迟早要连本带利收回来。”叶治问道:“燕山的奴籍理清楚了没有?” “理清楚了。” “有多少?” “城内共释放奴籍五万三千一百一十九人,昨日从旧档中搜出靖康间被掳掠至燕山的宗亲大臣官宦大妇名籍,至今幸存者已寥寥无几。” 一提到这个,神棍的脸立马就垮了下来,恨恨道:“靖康之难,被女真掳掠北上的人口逾数十万,受尽凌辱虐待。尤其是那些宗姬大妇、官民子女,为奴为娼,名节既丧,尤登鬼录,华夏之耻,以斯为最!” 蔡旭昆感受到了叶治胸中的滔天怒火,看来神棍的“凶残”是有原因的。 “相公,还有一件事,属下要禀告。”神棍心情不好,蔡旭昆也显得小心起来。 “说吧。” “在洗衣院查到一个人。” “洗衣院?” 叶治一愣,这地方他是知道的,名义上是供金国皇族选女以及收容惩罚宫女的地方,实际上就是供女真皇族yin乐的魔窟。 “谁?”见蔡旭昆特意提起,这个人肯定不一般。 “赵神佑!”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四百二十二章 帝姬神佑 “什么!是她!”神棍吃惊地从交椅上蹿了起来。 靖康年间的那些秘辛他还是知道一些的。 靖康之难时,赵构的一家老小都被连窝端了,包括他最喜爱的王妃邢秉懿,还有五个女儿。 五个女儿中,佛佑、神佑才四岁,剩下三个只有两三岁。据说,最后只有佛佑和神佑到了燕山,其他三个都死在了半路上。 赵构登基为帝后,这些话题就成了禁忌,久而久之,神佑佛佑这些名字也慢慢淡出了记忆。 “只有一个?” “嗯,”蔡旭昆似乎知道神棍问的是什么,“据查,佛佑早些年就染病死了,只剩下神佑。” “查实了没有。” “查实了,有旧档在,属下又让人细细查阅了洗衣院相关文档,还有盘问了相关人等,确定是赵神佑。…如何处置,请相公示下。” “人现在安置在何处?” “属下在一女真大户宅子里腾出了一个院子,暂时将她安置在了那里。” 帝姬神佑,神佑帝姬。 神棍思索了一会儿,对蔡旭昆吩咐道:“好生照看,明日安排个时间,我去见见她。” “何需相公屈尊,属下差人将她送来便是。” “不用,还是我去吧,唉,都是苦命人。” 燕山繁盛,曾是辽国五京之一,又不像上京那么严寒,所以金国的皇亲国戚、王公大臣在燕山几乎都有宅院,此次城中括清女真户,没收的毫宅大院不可胜数。 像金兀术,在燕山的豪宅就是当年辽国的行宫,后来又经过大规模的修缮,毫奢程度丝毫不亚于皇宫。 不过金人占了燕山城后没有扩建,随着城内人口日益繁盛,空间也显得比较逼仄、局促。 赵神佑住的宅院离行台尚书省很近,就隔了一个街坊。 看到赵神佑的第一眼,神棍就觉得她和赵构有几分相像,特别是眉宇间,这也让他笃定了赵神佑的身份。 赵神佑的姿容自不必说,如海棠般温婉清丽,不过整个人看上去却是灰暗的,无论脸色、眼神,还是状态,给人感觉像是被抽空了生命和灵魂,只剩下一具空荡荡的躯壳。 “你叫什么名字?”神棍没话找话的本事还没退步。 神佑略带惶恐地看了一眼一脸人畜无害的神棍,旋即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别怕。”神棍柔声道:“我们不是坏人,女真人都被我们打跑了,你现在安全了,再也没人能伤害你,我保证!” 神棍的声音似乎有着难以名状的魔力,神佑紧绷的状态渐渐松弛了下来,怯意和不安慢慢地退走。 “你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神佑神情一窒,拼命摇起了头,灰暗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却让这具躯壳显得有了一丝丝生气。 “那你想回家吗?” “家?” 这是神佑第一次开口,清脆的声音中满是痛苦和迷茫,“……不!我不回去,我没有家!”说着,泪水再也忍不住,涌了出来。 尽管神佑情绪激动,但神棍却是窃喜,他不怕一哭二闹三上吊,就怕一声不吭像块冰冷的石头一样。 “哭吧,痛痛快快地哭吧,把所有的委屈、痛苦、怨恨,统统都哭出来。” “呜呜呜……呜呜呜……” 被神棍这句话一引,赵神佑泪水就像决堤的洪水,哭得肝肠寸断。 “相公!” 在一旁的二黑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喊道:“我要去活剐了这些畜生!” 二黑这么一喊,赵神佑哭得更加痛不欲生。 神棍怕二黑这个实诚娃真要跳脚杀人,急忙用眼神制止了他。 没看到哥正忙着心理疏导吗,净添乱。 足足哭了一刻多钟,神佑的泪干了,情绪也慢慢地平复了下来。 “既然不想回家,那就安生地在这住着,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你的家人。” 神棍起了身,打算来个小高潮收功,他掷地有声地承诺道:“你们的公道,我一定会讨回来!” 最后又温言宽慰了几句,就告辞走人。 估计神棍也是胸中块垒难平,几个人闷头出了院子,谁也没吭气。 结果,刚出院门不远,一脸愤恨地二黑就“扑通”地跪了下来,恳请道:“相公,这几日就让我来照顾这个姑娘吧。” 嗯? 啥情况? 神棍感觉有点懵。 “二黑,先起来,跟我说说,你为何想这么做?” “我一看到她,就想起了受伤的白兔子,就忍不住想去保护她!不想让她再受委屈!” 唉,痴儿啊。 神棍心中叹了叹,欣慰地拍了拍二黑的肩膀,道:“很好,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那你就留着这里,多照看点神佑,正好你也养养伤。” “嗯!”二黑重重地点了点头,道:“相公放心,我一定会照看好神佑姑娘的。” 其实神棍也怕神佑会想不开,既然二黑有这个主动担当的心思,整好一举两得,成人之美也一直是神棍的优点。 …… 参谋司的动作越来越利索,仅仅两天,一份详细的作战方案就热乎出炉了。 行尚书省的都堂里又挂起了巨大的地图,不过这次拿教鞭主讲的不是叶神棍,而是参谋司郎中潘文举。 首长嘛,总得有首长的范儿,要人狠话不多,关键时刻一锤定音,哪有像神棍这样天天叽叽喳喳的扛把子。 “此次作战,兵分三路。” 头一次在全军高级将领面前担当神棍曾经充当的角色,潘文举也有些小紧张。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音调,并尽量模仿着神棍的说话节奏,“玄武军留燕山,西进扫奉圣州、大同府、东胜洲,并负责收复河北诸路所余州县;青龙军、白虎军、岳家军北上,取大定府后,兵分两路,青龙军取临潢府,白虎军、岳家军取辽阳府;拿下辽阳、临潢后,三军北上合围上京会宁府。为确保机速,青龙、白虎、岳家军三军皆调整为骑兵。” 此次燕山之战,又收缴了战马数万匹,三军全都以骑兵出战,倒也勉勉强强,要不然步军跟在骑兵后面跑个两千里,腿非得跑折不可。 “军期呢?”神棍蹙着眉问道。 “燕山距辽阳、临潢两地约一千五百里,初定军期为十日,即四月底前取下辽阳和临潢。辽阳、临潢去会宁府一千两百里,初定军期为八日,五月初八前,完成对会宁府的合围。是否可行,请相公示下。” 这份作战计划是参谋司和各军共同商议拟定的,就等着叶治来拍板。 神棍锁着眉头沉思了一会儿,道:“这样安排我没什么意见,不过有一处需调整。” “请相公示下。”见神棍要发表高见,各军将领纷纷竖起了耳朵。 “在马匹和人员的调配上,要做些调整。此次北上大军,以二十五万为额,青龙军要独挡一路,满编十万配置;白虎军、岳家军二军一路,以十五万配置,每军各七万五千人。两军剩下的五万人留燕山,与玄武军一起收复河北诸路。剩下的马匹交给玄武军,玄武军要西出大同、东胜州,光靠两条腿可不行,手里还是得有铁拳头,以备不虞。…大家以为如何?” “可行。” “没问题。”…… 种彦崮、呼延通、牛皋、赵荣几个主帅纷纷表态。 “既然没问题,那就据此布置,各军抓紧准备,三日后出兵!” “遵令。”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四百二十三章 你一定要回来 “神佑姑娘,我,我给你带了些吃食。” 有些腼腆的二黑,放下食盒,打开盒盖,将一叠叠果脯糕点端了出来,“这是相公特意吩咐,让我给你送来的,你尝尝。” 得了叶治的准许,这几天二黑往神佑的院子里跑得极其勤快,就差门神一样贴在那里了。 这个小黑个也没话说,把神佑照顾地无微不至,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有什么好东西都往里送,还时不时跟神佑聊理想谈人生。 几天接触下来,神佑对二黑的戒惧尽消,心情也好了一些,不过还是不愿多说话,基本都是二黑在自言自语。 二黑似乎也习惯了神佑的沉默,他略带遗憾地顾自说道:“我可能要有些日子不能来看你了。” 神佑一听,抬头看向了二黑,脸上满是疑问和错愕。 二黑一看神佑的表情,温柔地笑了笑道:“明日大军就要开拔,我要随相公北上哩。你别担心,要不了两个月,我们就回来哩。你安心在这住着,我跟留守燕山的兄弟交待过了,他们会看顾你的。等我回来啊,再给你讲讲路上的事。” 泪水在神佑的眼中打转,那湖清澈的水波里,满是担心和不舍。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可不管用尽多少力气,却始终无法撬动那沉重无比的嘴唇。 “嘿嘿,” 感觉到神佑的异样,二黑咧着嘴笑了笑,安慰道:“别担心,我跟着相公没事的。这次北上,相公要亲自带着我们报仇雪恨哩,等我们凯旋回来,我再给你送好吃,啊,别担心。” “时候不早啦,我先走了,得回去收拾收拾,明日一早大军就要开拔了,你好好的。” 二黑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出了院子。 就在二黑带上院门,消失在视线里的那一刻,赵神佑不知哪里来的气力,带着哭腔,冲着院外大喊道:“你一定要回来!” 二黑脚步一沉,擦了擦满面的泪水,笑着应道:“哎,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 轻骑出塞北,秋月照长城。 边愁听不尽,总是关山情。 四月十八日,青龙、白虎、岳家军三军铁骑合兵二十五万,兵发燕山,出征北上。 “我说你何苦要趟这浑水,老实在燕山待着多好。” 种彦崮白了一眼神棍,没好气地说道:“你不知道自己现在很金贵吗。” “切!” 神棍把白眼加倍还了回去,自恋道:“怎么,怕我扯后腿啊,嫌我碍事就直说,娘的,人越帅就越不受待见。” 种彦崮对神棍的不要脸,极度鄙视,他点点头道:“还真是,我就嫌你跟着碍手碍脚。哎,我问你,那天乌禄杀过来,快吓尿没有?” 什么! 我吓尿?! 种彦崮问得神棍老脸一红,立马把脸拉得老长,抗议道:“娘的,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吓尿了,乌禄再能耐,还不是照样被老子一枪搞定!” “嘿嘿,你就吹吧。” 种彦崮知道神棍这尿性,打击道:“要是乌禄没先被干个半死,估计够你喝一壶的。” 神棍脸上一尬,有点挂不住。 “娘的,就知道臭我,要不咱俩单练,哥的十三枪那是岳伯伯亲自指点过的,你以为不是吃素的啊。” 种彦崮一脸怀疑和不屑地看了一眼神棍,笑嘻嘻的不说话。 “娘的,青狮,我说你慢点。” 神棍没地撒气,狠狠地拍了青狮一巴掌,骂道:“还有,以后离惊风远点,人家是公的,公的!” “哈哈……”种彦崮笑道:“青狮,别怕,你和惊风的友谊,有个人不懂!哈哈……” “啾啾…”青狮打着响鼻,非常赞同种彦崮的意见,眼珠上翻,狠狠地白了神棍一眼。 “看,长城!”种彦崮突然像个小孩子一样叫了起来。 望着燕山上斑驳残破的灰色城墙,神棍也是一阵激动。 眼前的汉长城没有上辈子游览的明长城那样精细规整,却更加的粗犷雄浑,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起“大雪满弓刀,单于夜遁逃”的峥嵘来。 神棍不由叹了一句,“过了长城,就是真正的塞北哩。” “相公,我听说长城有万里长,那得要多久才能修好啊。”跟在身边的阿瓜跟着感叹道:“起码得三五十年吧。” “呵呵,”神棍笑了笑,一副真没见识的样子,“三五十年?加个十倍还差不多。” “啥!三五百年?”阿瓜难以置信地愣住了。 “长城绵延万里,从春秋战国时,断断续续一直修到了汉代,何止三五百年啊。” “既然这么费事,干嘛还要修长城?”阿瓜不解地问道,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显然不划算啊。 “你瓜啊!”阿呆趁机骂道:“修长城,不就是为了抵御胡狄南下。” “哼,挡住了吗?”阿瓜反唇相讥道。 “这,……”阿呆被问得语塞,突然觉得阿瓜也不是那么瓜。 “呵呵,修长城也是没办法的事。”叶治笑道:“就像家里怕遭贼,总得有个院墙有个门吧。不过阿瓜问得也没错,长城还是挡不住外贼。” 神棍说话的风格就是云山雾罩,这也可以那也不错,不过呆瓜几个就喜欢他的弯弯绕绕、人五人六。 “相公,你快给我们说说呗。” 阿瓜不知道是真的有兴趣,还是发现了神棍发言的兴趣。 “呵呵,好,别急。”神棍被阿瓜成功地勾起了话瘾,对于勤学好问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直是神棍的优良作风。 “这修长城与和亲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塞上苦寒,一入冬,便是大雪封原,笼盖四野,牛羊冻死不可胜数,故胡狄一入冬便有饿殍之忧。而中原富庶,物阜民丰,胡狄为了生存,便会南下劫掠,成为中原最大祸患。胡狄以游牧为生,弓马之强,天下罕有,中原不可抗,则只能修建城墙抵御。若长城亦不能挡,则以和亲笼络之。当年汉高祖何其雄伟,也有白登之围,最后卑辞厚礼才得以脱困。历史上不是有著名的昭君出塞吗,这个王昭君,就是和亲嫁到匈奴去的。” “所以说啊,修长城是迫不得已,也没多大用处。” 神棍打开了话匣子,有点收不住的感觉,“纵观古今,从胡狄、到匈奴、再到突厥、契丹,哪个是长城能拦得住的。所以,到了唐朝,就不再修筑长城了。” “不修长城,那他们怎么抵御胡人?” “看谁拳头硬啊。” “拳头硬?” “嗯,胡人弓马强,那我就比他更强!” 叶治振声道:“当年汉武帝以铁骑三十万北击匈奴,打得单于落荒而逃。不是有诗吗,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还有,唐太宗时,也打得突厥人满地找牙,根本不敢南下。所以啊,只有自己强了,别人才不敢欺负你,这就是打铁还需自身硬的道理。要不然,像大宋一样,十万女真便横扫中原,差点亡国灭种。” 呆瓜几个听的频频点头,看着神棍的眼神又崇敬了三分,相公真的不是人啊,什么都知道。 “二黑。” “哎,相公,有啥吩咐?” “这几天,神佑姑娘还好吧?” “嘿嘿,还行。”二黑有些羞赧地笑了笑,道:“神佑姑娘就是不大爱说话。” “二黑,嘿嘿,你是不是看上神佑姑娘了?”阿瓜八卦地问道:“要是看上了,让相公给你做主。” “得了吧。” 神棍白了一眼阿瓜,搞得我像媒婆一样,“这种事情勉强不来,神佑姑娘要是不点头,我可不敢乱点鸳鸯谱。” 种彦崮一听,心里鄙夷地笑了笑。 哼,你点的还少了? 今天怎么突然转性从良了? “嘿嘿,我怕配不上神佑姑娘。” 二黑也不否认自己喜欢神佑,就觉得神佑是帝姬,自己和她差了十万八千里。 “你瓜啊!” 阿呆叫了起来,“啥配不配的,咱们只要跟着相公,将来封侯拜将自不在话下,她要是能嫁你,还是她的福分哩。” 神棍很欣赏地看了一眼霸气的阿呆,接道:“话糙理不糙,二黑,男儿应该自信点,什么出身啊家世啊,都不重要,只要两人情投意合就成。” “嗯,我晓得了。”二黑喜滋滋地应了一句。 神棍这句话其实也是点了一下二黑。 神佑虽然受尽了屈辱,但心和灵魂是纯净的,真要想和人家在一起,就不能计较这些。至于二黑能不能听明白,就看他自己的领悟了。 不过看二黑这副模样,估计根本不会在乎这些。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铁马冰河 第四百二十四章 彻底撕破脸 “唉,想想也真是可怜。” 种彦崮突然唏嘘了起来,“天潢贵胄,却遭此劫难,还不如生于市井之家。” “这就是命运。” 神棍也感叹道:“命运如同海风,吹着青春的舟飘摇地曲折地渡过了时间的海。漂到何处,很多时候自己是没办法决定的。每个人都要受命运洪流的裹挟,我们要做的,就是争!与天争!与命争!” 不甘平庸、不甘逐流、不甘被摆布,就要奋起而争,与天争命! “说起争,我想起了在凤州那会儿。” 种彦崮叹道:“那时候要是没碰到你,或者要是黄成蹊没想害你,咱们就不会走出这条路,不走出这条路,估计我这会儿还憋在大散关看山水嘞。” “呵呵,可不是。” 神棍笑道:“这就是命运,注定了我们会聚在一起,一起去完成历史的宿命。” “想想就激动,我想不到这辈子还能纵情驰骋天下,为国家为百姓浴血,不负此生。”种彦崮动情地说道:“无论成败,此生已无憾!” “兄弟,相信我。”叶治目光悠远,“我们一定能为这个国家,为这个民族,打下一个大大的未来!” …… 听见门外有些急促的脚步,赵构微微皱了下眉,未等邝珣禀报,就吩咐道:“大伴进来吧。” 邝珣小心地进了书房,脸色有点难看,“大伴,是不是有什么消息?” “官家,东京传来密报,叶治已挥军北上。” “什么!” 赵构一惊,难以置信地问道:“不是说他军粮已毁,短时内无法北上了吗?” 邝珣内心苦涩,垂首道:“恐怕咱们都中了他的障眼法,估计叶治大军这会儿已到燕山。” 赵构一听,无力地坐回了交椅,脸色说不出的难看,嚅嚅地说道:“那,那燕山能挡住吗。” “官家,金国现在是强弩之末。”邝珣又苦心劝道:“官家,要早做打算啊。” “让朕静一静。” 赵构挥了挥手,闭上了眼睛。 其实赵构心里清楚,金人要是能挡住神兽,就不会有阌乡之败了。 事已窘迫,该当如何。 赵构突然涌起了一股浓浓的倦意,真的太累了,登基称帝近二十年,好像都没有轻松过。 赵构又想起了那天邝珣跟他说的话,心头又是一阵烦躁,闭着眼睛思索了小半个时辰,他霍然睁开了眼睛,喊道:“大伴,让秦桧马上来见我。” 邝珣听赵构这么一喊,微微有点错愕,按他估计,这个时候赵构最不想见的应该就是秦桧了。 现在赵构却急着要见最不想见的人,这是要干嘛? 唉,圣心难测。 赵构催的急,邝珣虽然心中犯嘀咕,却不敢耽搁,忙让小黄门去请秦桧进宫见驾。 越来越不受待见的秦桧见赵构有召,哪敢迟误,屁颠屁颠地赶到大内。 秦桧满以为赵构有要事相商,却不料赵构根本不是来听他意见的,而是不容辩驳地连下了几道让秦桧都惊骇莫名的旨意。 连邝珣听得都有些懵头了,赵构这是要干嘛? 准备破罐子破摔了? 秦桧前脚惶惶恐恐地领命而走,邝珣就跪了下来,苦劝道:“官家三思啊!” “大伴莫要多言,朕意已决!” 第二天是月中大朝会,一道突如其来的旨意有如一颗惊雷,瞬间就将平静的朝堂给炸了。 检校太傅、崇信军节度使、万寿观使张浚拜尚书右仆射、枢密使,在建康设大都督府,都督鄂州、建康、镇江三处御前兵马,收复河南。 这是怎么回事? 要是没记错的话,正月十五的大朝会才刚刚宣布叶治克复东京,收复河南,特拜为太傅、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进封新安郡王,赐靖国保民功臣之号,并于东京设大都督府,以叶治为大都督,陕西、河南、山东诸路军马悉听节制。 这才过了三个月,怎么就……,难道皇帝忘了已经有了一个右仆射,忘了已经官宣收复了河南? 太匪夷所思了,难道是乌龙? 不可能啊,朝政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赵构也没到七老八十的昏聩地步啊。 太反常了,有妖啊! 尽管反常,尽管心里犯嘀咕,但朝堂之上的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地闭着嘴巴,就连素以直谏敢言为己任的台谏官们都闷不吭声。 朝堂上不敢议论,不代表没人议论。 朝会一散,知道些内情的、不知道内情的、想知道内情的,三五成群扎堆,开始偷偷地议论起这个极其耐人寻味的任命来。 这个任命表面上看是为了收复河南,显示了赵构的一改往常的进取和雄心,可明眼人都明白,这是冲着叶治去的。 关于赵构和叶治的关系,私下里就一直有猜测和传闻。如今这个信号一出,大伙儿更是往这方面去推敲,把叶治和赵构的种种“黑料”都挖了出来。 从叶治反对和议被贬绍兴,到岳飞事件被贬凤州,再到凤州事变、叛出大散关、缉拿回京三司会审,又到叶治收复京兆,赵构处置万俟卨、李文会,给叶治平反冤情、加官进爵,最后到叶治克东京、复河南,一桩桩一件件都给扒得干干净净。 最后得出了一个让人惊骇的结论——赵构和叶治之间其实一直势同水火,关系就从来没有修复过。 甚至坊间还偷偷爆出了猛料,说原鄂州御前军马都统制田师中并不是暴病而亡,其实是跟叶治干了一仗,当场挂掉的,而鄂州御前军马也大部分倒戈,只有两军回到鄂州,才有了之后刘锜的任命。 以上种种迹象表明,此次赵构是要和叶治彻底撕破脸! …… 面对这个突如起来的任命,张浚也有点懵。 因为主战派的烙印,他在和秦桧的权力斗争中败下阵来。绍兴八年,更是因为淮西兵变吃了挂落,被贬永州居住。直到绍兴和议成功,赵构大赦,张浚才从永州放了回来,给了几个虚职。 这次赵构居然让他挂帅,去收复已经收复的河南,真是有点莫名其妙。 趁着第二天入宫辞行,张浚要和赵构把问题掰扯一下,要不然他真的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该干什么好。 “陛下,臣听闻叶都督已收复了河南山东诸路,老臣此番前去,不知该如何作为?” “呵呵,” 赵构故作轻松地笑道:“叶治收复东京不假,但河南、山东诸路州县大部分还是王命不达,百姓日夜盼王师来,爱卿此番前去,就是要让大军逐一接掌河南山东诸路州县。眼下叶治正在河北,爱卿此去正好是帮他分担河南山东诸路的担子,好让他一心收复河北。” 这个解释怎么样? 完美不? “那东京呢,老臣要接防东京吗?” “呵呵,朕不是说了吗。”赵构笑道:“接掌河南之地。” 张浚心头一凛,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如若有州府不秉命呢?” 赵构的脸色微冷,肃然道:“国家自有法度,不遵王命,该当如何,就当如何。” 赵构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张浚还有什么好讲的,这是要把自己当刀使,往火坑里推啊。 张浚内心苦涩,意兴索然地辞别了赵构。 唉,前路漫漫,指不定还得窝里斗,一想到这个就头大如斗。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