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嫡女》 第1章 第一章 大同。 宗人府大牢,令狐满月第六次被扔在乌黑油亮的钉板上。 昨日才结痂的伤口再被刺破,因为手脚都被绑着,她动弹不得,嘴巴被封住了,也张不开嘴。 令狐满月闭上眼睛听着鲜血滴答滴答,一滴滴顺着钉板落在地上的声音。 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有数着自己的鲜血证明大脑还有思维。 数到第十滴,她睁开眼睛看了看身下的钉板,乌黑油亮。早已被她的鲜血浸润透彻。 关进宗人府整整三年了,三年时间,不多不少。 她令狐满月本是大同双候之一,令狐侯爷的嫡出长女。可是在十四岁之前,根本没有人记得她这个侯门贵女的存在。她出生那天母亲难产险些丧命,她成了祖母眼中不详的扫把星。七岁的时候,弟弟令狐惊烈出生之前,她扶着母亲在院子里散步,母亲动了胎气摔倒在地上,弟弟虽然平安降临,母亲却难产而死。 过了没几天,侯府就来了一个算命先生,说她生于初一,命硬克母,不宜留在侯府,只怕会被侯爷招来杀身之祸。所以,七岁那年,她就被祖母送给了无子的侯府宗亲贺家。 嫡出长女,流落他乡,若不是后来庶出的妹妹令狐平雪这山望着那山高,许了两家的婚事,侯府的老夫人和二夫人是绝对不会给她名分接她回府的。 令狐平雪,明明是小她一岁的庶出之女,可在她回去之前,外面的人一直当令狐平雪才是侯府的长女。 侯府内,令狐满月曾诚惶诚恐的面对老夫人和二夫人,换来的却是她们如释重负的笑容和早已计划好的安排。 “平雪,奶奶都给你安排好了,你就在家安心待嫁等着做你的太子妃吧。” 那天,令狐满月第一次见妹妹令狐平雪,庶妹令狐平雪虽然只有十四岁,却是高贵雍容,光芒夺目。 平雪这个名字还是老夫人亲自给取的,侯府这么多王爷小姐,只有令狐平雪有如此殊荣。 因为这个拥有仙岚气息的妹妹,令狐满月没有任何选择,必须嫁给二皇子林东合,遵从老夫人之命,左右权衡林东合与太子和五殿下之间的厉害关系。 后来,她助那个男人三年登基为帝,五年稳定朝野,十年统一天下。 她曾是他眼中的及时雨,可人儿。 可令狐满月不知道,及时雨在太平盛世自然比不上云端的那一抹仙岚,可人儿看了十年慢慢也就成了庸脂俗粉。 所以——所以在她二十四岁那一年,三年前的今天,一切天翻地覆。 三年来,每一天的噩梦都来自那天发生的一切。 承乾宫,她本是一番盛装打扮,带着凯旋归来的弟弟惊烈一同面圣。她二十四岁之前所有的感情和期望都在承乾宫大门自背后关闭的那一刻开始,彻底消失。 令狐惊烈,她战功显赫的亲弟弟,被林东合处以剥皮极刑,人就跪在她的面前,绑起来封了嘴,撕开上衣,自脖颈开始活生生剥皮,将那后背一整张人皮掀过去盖在惊烈的脸上,再去剥前胸的皮肤。 惊烈为此活活痛死。 寻春,惜梦同样封了嘴绑了起来,扔进提前挖好的深坑,活埋而死。 她亲眼目睹最亲的人一个个在身边断了气,最后那个男人才出现在她面前,明黄色的龙靴重重地踩在她的胸口,眸光如锋利的刀片无情地割过她双瞳。 “令狐满月!我早说过你八字命硬对平雪不利,你为何还要宣召身怀六甲的平雪前往坤宁宫见你!现在你害她小产你满意了?你这个心思歹毒的贱人!” 满月满眸绝望崩溃,想要开口,胸口却被林东合死死踩住,连喘口气都成了奢侈。 “你又要说是她自己非要去见你的是不是?朕现在还会被你欺骗不成?朕早早知道,平雪胎息不稳,她如惊弓之鸟平时连璇玑宫的大门都不敢迈出!你竟然心思恶毒到趁着朕外出宣她去坤宁宫!你这个该死的贱妇!” 林东合又是一脚狠狠踹向她的小腹。 腹中一阵剧痛传来,有腥热自双腿流出,满月痛呼一声,几乎用尽全力抓住了林东合的袍角,和着血泪,痛喊出声,“皇上!我腹中骨肉也是皇子啊!皇上今日对我痛下杀手,竟是要亲手害死自己的骨肉不成?皇上就如此狠心吗?你心疼妹妹十月怀胎不幸小产,那是她自己滑倒在院中与我何关?难道就因为她的孩子没有了,我现在腹中六个月的骨肉就不能平安降临了吗?是不是因为皇上说了,谁的孩子先出生就是太子!妹妹不想我的孩子成为太子,所以皇上就要如此对我!” 满月小手紧紧抓着林东合的袍角,绝望在眼底疯狂蔓延。 她托付终生一心付出的男人,曾经也对她温柔缠绵,也赞她蕙质兰心世间罕见。可她怎么忘了,罕见还是能见,唯独那仙岚的玉人儿才是他梦寐以求的。 四目交织,令狐满月迎上林东合寒冽冷酷的面容,他一身明黄加身,高高在上,五官完美如铸,绝世风华。 曾经他的一言一行举手投足都是她痴痴追逐的归属,而今——呵——痛到极致,恨到极致,她只剩下寒心的一声冷笑。 “哼!朕的儿子?令狐满月,你这个贱人还有脸跟朕提这个孽种?你跟林简的往来书信朕早已截获!这孩子根本就是你跟林简暗通曲款的野种!你二人早就眉来眼去当朕眼瞎不成?” 林东合再次抬脚狠狠地踹在满月小腹,目光冷冷的割过她凸起的小腹,带着嗜血的杀气和冲天厌恶。 “不!” 满月含血出声,一口鲜血喷在林东合尊贵不凡的明黄色袍角上。 体内的鲜血已然凝结,生不如死,就是她此刻。 “皇上!我第一个孩子是为何小产的你忘了吗?是八年前你遇险大辽,我与惊烈快马加鞭赶去营救,路上颠簸以致小产!还有六年前,令狐平雪身重奇毒,无药可医,是我以身试毒救她一命以致五年内不能怀孕调养身体!还有四年前,皇上要娶她为妃,满朝文武大半反对!是我亲自上书力排众议撮合她进宫做你的贵妃!不管是对你还是对她,我令狐满月何曾亏欠过你们一丝一毫?现在你们杀我胞弟,害我丫鬟!连我腹中尚未出生的骨肉都不肯放过!你们为何要如此对我?” 无论满月说什么,林东合眸中都不曾有一丝动容,满满的都是厌恶和痛恨,仿佛是等待这一天等了十年!从认识她的第一天开始,他就想如此对她。 令狐满月直到今时今日失去全部才察觉林东合心底对她最真实的看法和态度竟是如此不堪冷漠。 他不曾动容的神情,此刻像是一把钝刀子,一刀刀扎在心尖上,让你后知后觉,痛已经深深地入了骨髓,却是永无翻身之地。 “令狐满月!你以为你以侯府嫡女身份嫁给朕,你就能比得过平雪吗?你拿什么跟平雪比?是才德还是容貌?是琴棋书画还是修养温柔?有平雪在,朕的眼中始终看不到任何人的存在!包括你!” “看不到任何人?” 满月咬牙重复这句话,脆弱的身体早已是千疮百孔,蓄满泪水的眸光层层裂开,血红见底。 怎么十年时光,不离不弃,生死相伴,到头来,却是注定了这十年付出再多都是一厢情愿!都是付给了狼心狗肺! 她看自己,现在都像是看全天下最大的笑柄,非要等到林东合亲口告诉她一切才看明白。 “就算你看不到除了令狐平雪之外的任何人,那么冬烈呢?他是我的亲弟弟,十四岁就上战场,浴血奋战身先士卒!你为何连他也不肯放过?他才十九岁!” 满月眸中泪光盈盈,浮着无尽痛苦和恨意。 林东合看向她的眸光却愈发的平静、冷酷、无情。 “你还有脸说他?平雪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姐姐,可他对平雪呢?几次三番为了你顶撞朕,这还不算,他竟然色胆包天到觊觎平雪美貌预谋不轨!别以为他立下显赫战功朕就有所忌惮!敢动平雪,格杀勿论!” “好一句格杀勿论!林东合!难道你不知道那天冬烈是为了替你挡下掺了□□的烈酒才会误闯令狐平雪的房间吗?冬烈那时候还发着热,又中了毒,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不是冬烈,那天中毒的人就是你林东合!你都忘了吗?事后你也罚了冬烈,打得他后背皮开肉绽一个月不能下床!可没多久,冬烈伤还没好利索就出征杀敌凯旋归来!他怎么可能会对令狐平雪觊觎不轨?你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够了!贱人!在朕面前不用将所有功劳都揽在你的身上!你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为平雪请命进宫,背后却对平雪出言侮辱冷喝嘲讽,讽刺她是庶出的女儿,她十年来为朕守身如玉不曾出府,好不容易怀上朕的骨肉,你竟狠心残害!你这样的贱人,朕要你在宗人府地牢度过暗无天日的每一天!” 铁链镣铐的声音连同大太监尖细的声音混混沌沌在耳边回响。 废后——宗人府——永世不得入宫——小腹的痛已然麻木。没有什么比她盼了这么多年才盼来的孩子失去了更加摧毁她的一切。明黄的袍角带着嫌弃厌恶扫过眼前,不顾浑身鲜血淋淋的她绝情离去,那鲜艳背影和往昔句句誓言在此刻化作千万细如牛毛的毒针,针针透骨。 她尝到了世间最狠的抛弃和折磨。 从那之后的三年时光,她都是在宗人府的大牢度过。 只是今天,宗人府地牢的气氛有些不同。 “皇后宫里送来话了,三年了,就给她个痛快,剜心刺目,荒野喂狗。” 一直拷打她的宗人府狱长似乎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令狐皇后,这三年来你也知道,外面做奴才也想休息,可皇后有令,要见你日日上刑夜夜流血。如今皇后总算赏你一个痛快,你就放下一切安心上路吧。” 放下一切安心上路? 呵…… 剜心刺目啊!生生的剖开胸膛取出还在跳动的心脏!以银针淬毒刺瞎双眼!这就叫安心上路吗?最后尸体还要扔去荒郊野外喂狗!她也就剩下一双尚能分清白天黑夜的眼睛,再就是一颗跳动的心脏!连最后的全尸都不给她! 她生前尽心尽力帮助过付出过的林东合,到头来任由他的新皇后如此折磨自己?过去十几年,他一无所有的时候令狐平雪在哪里?他身陷囹圄生死未卜的时候令狐平雪又在哪里? 为什么她会是如此下场? 十年付出,折磨收场? 如何叫她甘心上路? 她令狐满月对天发誓,若转世投胎,定要咄咄逼人,步步为营!不爱不怜,颠倒黑白! 宗人府大牢她的恨她的怨她的不甘,回荡久久不曾散去。 “哗!” 冰冷的井水兜头浇下,令狐满月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四肢酸痛难耐,如同刚刚被车轮碾过的感觉。 满月这会子正坐在院中的水井旁边,身前两道身影遮住了大半光线,是尖酸刻薄的杜姨娘和她肥硕懒惰的女儿贺秀。 “娘,你看她刚才就是装死呢!你一盆冷水下去她就醒了。”贺秀双手掐腰晃动着她肥硕的腰肢,昂着下巴一脸得意不屑的表情。 “这小贱人还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糊弄你娘我?简直是瞎了她的狗眼!养到她十四岁侯府还不接她回去,这摆明了就是不要她这个扫把星!他们不要就留给咱们招惹晦气,你想想,接连克死了祖父外祖父外祖母和娘亲,谁还敢要她?一直养着她又不能卖了,让她干活又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装死倒是学得快!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还真当自己是侯府嫡女!我看就是个没人要的扫把星!” 令狐满月原本不知身在何处,冷不丁冷风伴随着恶言恶语扑面而来,一个激灵,扭头看了看四周环境。 破败萧瑟的陈旧小院,上了年头的低矮瓦房,身前横着一只还在滴水的破旧水桶,身旁是冰冷的水井石壁。 这里——这里不是贺家吗? 十几年前——县城贺家? 轰的一下,满月大脑顿时响彻轰鸣刺耳的尖锐噪音。 “娘,说她是扫把星都抬举她了!这小贱人来了咱家七年了,还天天做着她侯府小姐的美梦,以为有朝一日侯府会接她回去!真是白日做梦!侯府巴不得她病死在外面,也好过回去沾染晦气!呸!”贺秀顺着自己娘亲说的来劲,看着满月清秀灵动的面庞就没来由的嫉妒,狠狠一口啐在她的鞋面上。 杜姨娘嫌弃的撇撇嘴,不屑道,“你看着她把所有的衣服都洗干净了,傍晚我回来检查,少洗一件泼一桶冷水,我看这小贱人还敢不敢再偷懒!” 杜姨娘说完,狠狠地将地上的水桶踢到满月身前,转身扭着腰肢风骚离开。 “——知道了,娘。”贺秀虽有不情愿,却不敢顶撞自己娘亲,扭头恶狠狠地瞪着地上坐着的满月,趾高气昂道,“我娘的话你都听好了?别偷懒!被本小姐抓到的话划烂你这张脸!哼!” 贺秀一边说着,一边在满月面前张牙舞爪的挥舞着手臂,肥硕的身体甫一运动,全身上下都在抖,脸上的横肉也跟着抖了三抖。 狰狞的气息扑面而来,满月看到贺秀眼中倒映出来的自己,没忍住——啊一声尖叫出声! 她见鬼了吗? 这院子——分明是她十四岁之前生活的贺家后院! 刚刚走的那个女人是贺老爷的姨娘杜姨娘,而眼前的少女则是杜姨娘的女儿贺秀。 她不是被挖心刺目了吗?怎么会身处贺家?怎么会看到她们? 满月低头看着自己一双手,苍白细弱,手腕纤细无骨,仿佛轻轻一下就能掰断!身上的衣裳是她在贺家唯一的一套秋衣,灰蓝粗布,破旧不堪。 “小贱人你找晦气呢?鬼叫什么?吓死我了!”贺秀被满月的一声尖叫吓了一跳,涨红了脸一把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身材等于三个满月的贺秀拎着她就跟拎一只小鸡似的。 贺秀将令狐满月在身前狠狠地摇晃着,咬牙咒骂着她,“你活腻了是不是?我娘一走你就闹幺蛾子?当我说话不算数呢?”贺秀一边说着,一边大力摇晃着满月,脖子上的翠玉珠子闪着翠绿的光芒,刺的满月眸子生疼。 “贺姐姐,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刚刚记起来,每天下午我这个点在后院打水的时候都会听到隔壁院子传出的马蹄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年少爷骑马回府的声音。” 满月虽然被摇的七荤八素的,但还不忘观察周遭环境。 她一双清洌洌的眸子无害的看着贺秀,贺秀甫一听到满月的话,眸子顿时瞪的大大的,抓着满月衣领的手也瞬间松开。 满月身子趔趄了一下方才站稳。 “你个小贱人可不准骗我!年少爷真的是每天这个时辰归来?”贺秀一听满月提到隔壁年少爷,眼睛就放光。 满月记得,贺秀一直喜欢隔壁年府的大少爷年政,而贺秀脖子上戴着的翠玉珠子则是杜姨娘刚刚买给她的,贺秀当时只戴了一天就崩掉了,她不敢告诉杜姨娘实情,就冤枉是满月偷了珠子拿出去卖钱换胭脂水粉,还在满月房里提前放好了胭脂水粉来栽赃嫁祸。那一次,满月差点被杜姨娘打死。 她不能让曾经的厄运再次发生! 她要先下手为强! 既然贺秀暗恋年政,那就先从贺秀开始! “秀姐姐,我不敢骗你,我每天这个时辰都在后院洗衣服,自然是听得真真切切,你放心从后院走出去看吧,我在这里洗衣服,绝不偷懒。” 满月一边说着,一边俯下身捡起地上的水桶打水。 贺秀歪头看着她,只觉得刚才那一瞬,似乎是从令狐满月的眸子里看到了异样奇怪的光芒,一闪而过,细碎嶙峋。 “哼!你老老实实最好!要是敢告诉我娘,敢背着我偷懒,看我不撕了你的皮!”贺秀鼓着腮帮子挪动肥胖的身子朝后院的木门走去,背对着满月的脸早已染上桃花。 贺秀终究只比满月大了两三岁,少女怀春,心计也少,此刻顾不上猜测太多。 等贺秀关上后院的门,满月突然蹲下来,身子沿着冰凉的井壁滑到了地面。 贺秀戴上翠玉珠子是先帝大弥二十八年秋。 她回到了十三年前,十四岁的时候。 前世的这个时候,还有三个月,贺老爷回来不久,她就要回到侯府了。 一想到侯府二字,令狐满月就有种被细碎破冰、万千毒针一点点凌迟剜割的痛楚袭遍全身。 她不敢耽误时辰,麻木的洗着成堆的衣服,秋风寒瑟,井水冰凉,她一双小手冻的通红麻木却不能停下。 她不能哭不能喊不能闹,她怕吵醒了自己,原来是梦一场!再次回到十三年后的她,剜心刺目受尽折磨!她在等待时机,等三个月后回到侯府,将那些人欠她的悉数讨回!将她遭受的一切加倍奉还! 手上的动作不曾停下,眸光却早已冲破清冽,凝结成冰! 既然上天给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她绝不会浪费一丝一毫! 什么高贵皇子,天仙妹妹!曾经没有她令狐满月付出一切劳心劳力,他们岂能过上太平日子为帝为后?她用十年捧着两颗狼心狗肺,却换来烂泥一滩被踩在地上,既然如此,为何不是她令狐满月先出手将他们踩在脚下讨要旧债! 满月将洗好的衣服晾起来,抬头望向天边红霞,眸光深深,坚定寒冽。 就在这时,墙头一抹身影一闪而过,带起一丝萧瑟寒意,满月猛地回头看向墙头,那里空空如也,根本就没有人。可她刚才明明感觉背后有一道视线默默地注视她。 人呢? 第二天,满月早早起来叠好衣服送去杜姨娘和贺秀房间。 贺秀昨儿见了归来的年政,虽然年政没跟她说话,正眼也没瞧她一眼,但贺秀还是很高兴,一大早又见满月将洗干净的衣服叠好了送来,贺秀冷哼了一声,将换下的旧衣服扬手扔在满月脸上,扭着肥胖的身躯换上干净的衣服,溜出门去。 满月见此,垂下的眸子闪了闪,不动声色的捡起地上的脏衣服,朝后院走去。 按理说,贺老爷还要三个月才能回来,满月想早点离开这里就要想办法让杜姨娘或是贺秀出事。 傍晚,满月从后院的菜地摘回新鲜的蔬菜送去厨房,还不等转身,就听到杜姨娘的声音尖锐的在门口响起,“你个小贱人摘菜摘了半个时辰,又去偷懒了是不是?赶紧把菜洗干净了切好,手脚麻利点!要是敢偷吃,看老娘不撕了你这张皮!” 杜姨娘一边说着,一边掐腰在厨房门口盯着满月。 满月一言不发,低头洗菜切菜,垂下的眸子光芒敛在深处,表面看平静温顺。 杜姨娘却是一脸愤愤然的表情,凭什么把这么一个扫把星留给她看着?老爷只肯领着夫人进京送礼,觉得她一个乡下女人上不了台面就让她看家!还给她这么一个扫把星看着!偏偏这扫把星生的唇红齿白灵动秀气,即便是一身粗布麻衣也难掩周身俊秀通透的气质,比起她那个只知道吃的女儿不知道强上多少倍。 那细嫩的皮肉怎么风吹日晒都白皙透亮,眉宇之间更是透着楚楚可怜的娇兰气质,再看看这村里其他女孩子,哪一个不是灰头土脸皮糙肉厚的,明明是个扫把星克死祖父外祖父外祖母和亲娘,还给她这么一张好看的脸皮做什么? 哼!浪费! “在这里老实干活!别让我逮到你偷懒!” 杜姨娘冷冷的丢下一句话,转身朝前院走去,满月看了眼天色,知道时辰差不多了,她的计划马上就可以实施了。 唇角勾起一抹清浅弧度,笑容悠然。 满月趁杜姨娘还没回来检查厨房,飞快的跑到后院,在年家墙内摆好了木梯,又在两家一墙之隔的墙上画了一朵三瓣花,做好这一切,满月回到厨房杜姨娘还没回来。 不一会是贺秀满面桃花的从后院走过,一看又是刚刚看到了骑马归来的年政。 满月低头,但笑不语。 入夜,三更时分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声响彻整条街道,家家户户亮灯起身听着这不寻常的动静。 热闹的动静来自贺家后院,贺家后院的门更是被七八个大汉婆子用力撞开,为首的中年女子领着众人气势汹汹的杀进贺家东院。 睡醒一觉的满月翻了个身,闭眼听着。 闯进贺家的中年女子见西院一间屋子亮着灯,当即小跑过去,生怕里面的人跑了,走到跟前,一脚踹开了房门,屋里正坐着贺秀和年府的侍卫长张大川。带人闯进贺家的正是张大川的妻子安氏。 安氏一见眼前场景,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不是勾搭成奸是什么?安氏是典型的泼妇,当即冲上去就给了毫无准备的贺秀两个响亮的大嘴巴。 贺秀被抽懵了,本就滚圆的脸更加肿胀。 紧跟着安氏扯着贺秀的头发骑在她身上左右开弓十几巴掌招呼上去。每一巴掌都是抡圆了打下去,打的贺秀脸上很快就皮开肉绽,就跟鞭子抽出来的效果一样。 “你这个贱蹄子缺男人就去找窑子里的归公!看你一身肥肉不知道要压死多少归公!要银子不要命的才会找你!竟然勾搭我的男人!看老娘今天不活剥了你的皮!” 安氏是整个村子出了名的泼妇,经常一言不合就跟村里的老娘们动手打了起来。别看贺秀身材一个顶两个安氏,可论起打架的阴毒招数,就是杜姨娘见了安氏都要退避三舍。 “救命啊!救命啊!你这个泼妇凭什么打我?娘!救我!娘!啊啊!救我!” 贺秀杀猪一般的喊叫着,张大川早被安氏带来的族亲兄弟摁在了地上,动都动不了。 “就让你娘来!我倒要好好问问她是怎么教女儿的!就算是十六岁的老姑娘,也不能不要脸到这种程度!老娘的男人你也敢碰!活腻了你!”安氏喊着又是啪啪几巴掌,打的贺秀一张脸上已经找不到完好的地方。 “杀人啦!你们这是要杀人吗?谁让你们闯进来的!放开我女儿!” 姗姗来迟的杜姨娘,衣服都没穿好,披散着头发出现在门口,见自己女儿被两个婆子摁在地上,安氏正骑在女儿身上左右开弓扇着她的脸,杜姨娘嗷的一声,一头撞向安氏,将安氏顶翻在地。 一时间,西院人仰马翻。 “你个臭婆娘还有脸维护你的贱女儿!看看她干的好事!三更半夜在屋里约会我的男人!我还要抓她去见官呢!抓她浸猪笼!”安氏从地上爬起来,指着杜姨娘的鼻子,跳着脚的开骂。 杜姨娘彻底懵了。 贺秀跟张大川? 不可能!贺秀喜欢的一直是年政!怎么会看上家有悍妇相貌平平的张大川呢? 杜姨娘并不知道,其实贺秀以前也约过张大川到她的房间,但都是给张大川些碎银子好处,就是为了收买张大川多打听点年政的喜好行踪。 贺秀每次要给张大川好处了,就会在两家的院墙当中摆好梯子,画一朵花,花朵有几瓣就代表晚上几更见,因为年家门禁森严等级明确,张大川大白天自然不敢上门收贺秀的好处,所以都是晚上偷偷见。 满月掐好了日子,就在贺秀弄丢翠玉珠子的前一天,安氏曾带人出门捉张大川和村口李寡妇的奸,还闹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所以今晚张大川若要出门,安氏必定会派人跟着,而张大川财迷心窍,今夜又在年府值夜,十之八九是先来讨了贺秀的银子再去孝敬村口李寡妇。 满月不动声色摆了梯子画了小花将安氏引到了贺家。 杜姨娘见安氏人多势众,打也打不过,索性也开始撒泼,一边喊着一边脱身上的衣服,“你们休拿见官吓人!老娘的相公可是京都侯府的亲戚!敢碰我一下试试?来人呢!有人大半夜私闯民宅欲图不轨啦!”杜姨娘也开始撒泼。 “我呸!狗屁侯府的亲戚!要真是好亲戚,怎么会给你们一个克人的扫把星养着!人家这是过晦气给你们!保自家家业兴旺!你们贺家还睁不开个死活眼当是好处!你们就是天生招晦气回来倒霉的!你们自己倒霉活该就罢了,还把晦气给别人家,让你这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勾引我家相公,我现在就让全村的百姓都听听你们贺家做的好事!” 安氏一张毒嘴什么难听说什么。 整条街的街坊百都醒了,见贺家后门撞开了,都探头探脑的瞧着,听着。 “呜呜!我没有勾引你相公!我是托张大哥办事!我有给他碎银子!不信你们问他!”贺秀被安氏揍的鼻青脸肿的,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仗着自己肥硕的身体,愣是掀翻了压着她的两个婆子,跌跌撞撞的跑到杜姨娘身边。 “你给他银子做什么?你这个没脑子的臭丫头!怪不得每月花银子如流水!原来都肥了别人!”杜姨娘一听贺秀的话,差点没背过气去,指尖戳着贺秀太阳穴,又气又恨。 “娘,还不是因为年少爷——女儿想知道年少爷的事情,所以就——”事已至此,贺秀也不敢隐瞒,拿银子贿赂张大川总比让外人误会她通奸的好。 杜姨娘听到贺秀的话,眼珠一转,立刻往地上一坐,拍着地搓脚的哭喊着,“这是什么世道哇?我家女儿仰慕年少爷又没错,可有些个狗奴才却狗仗人势索贿不成就想轻薄我的女儿!这可是要坏了我女儿的名声哇!我才是应该报官的那一个!” 杜姨娘一番颠倒黑白的话,登时气的安氏跳脚,安氏嗷的一声扑了过去,与杜姨娘厮打在一起。 “你还喊冤!你还喊冤!谁瞎了眼才会轻薄你的女儿!明明就是你家老闺女倒贴!看我今天不撕了你这张臭嘴!” 安氏骂骂咧咧与杜姨娘扭打在一起,贺秀想帮着娘亲,却被两个婆子一左一右的夹击,院子里的动静越闹越大,连县衙都惊动了。毕竟一方是县里有些声望地位的贺家,另一方又牵扯县里首富年家,睡眼惺忪的县官带着其他人赶到的时候,杜姨娘和贺秀已经被打得面目全非,安氏脸上也被杜姨娘抓伤了好几道。 “这——唉,派人立刻去城里找贺老爷回来!我们白山县向来民风淳朴作风正派,岂能容忍这等污秽之事?快去!不得耽误!” 令狐满月听到县长这句话,方才勾了勾唇角,裹着被子满意的睡去。 县老爷派人去请贺老爷,一来一回要三天时间。这三天时间杜姨娘和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苦思对策,想着回来如何跟贺老爷解释,所以也顾不上满月,也不敢在这节骨眼上再闹出什么动静。 满月这三天每天按时做好饭端给她们,又将衣服洗干净了晾干,院子里里外外都打扫干净,杜姨娘挑不出她的刺儿,这三天总算是没找她的麻烦。 到了傍晚,满月在厨房做饭,就在刚才,县长来话,贺老爷已经到了县衙,正朝这边赶来。 满月早已计划好一切。 将菜切好了,烧起火来,抓了一把稻草洒在地上。稻草的星火点燃了地上散落的木屑和碎柴枝,眼见着火苗越来越大,满月在锅沿儿抹了一把黑灰往脸上抹了抹,手上还抓了一把柴火,转身跑出了厨房。 一张白净透亮的小脸抹上了脏乎乎的锅灰,却显得那双墨瞳更加泾渭分明。 眼看厨房的火越烧越大,已经烧到了窗棂和门框,满月只是躲在暗处静静看着,熊熊火焰狰狞跳跃,映红了她双瞳。 不多会,贺家后院再次热闹了起来。 先是过来了隔壁年家的人帮着灭火,再是县老爷带着匆匆赶回来的贺老爷和贺夫人傻眼的看着眼前一幕。 满月等到了贺老爷和县老爷,佯装跌跌撞撞的从厨房后面绕了出来,手上还抓着几根干树枝。 “咦?这不是令狐满月吗?怎么成这个样子了?”县老爷率先发现了满月,疑惑开口,众人视线也都朝满月这边看来。 满月抹了抹脏兮兮的小脸,还未开口,细弱的肩膀已经开始发抖,眸子里噙满泪花,颤抖着声音开口,道,“县老爷大人,快找人帮忙救火啊!我在厨房做饭的时候实在是太困了,打了个瞌睡,谁知道灶里的柴火引燃了地上的树枝,厨房烧起来了,我好不容易才从窗户爬出来——呜呜,怎么办?我好害怕?杜姨娘说做不出晚饭就撕了我!县老爷求求你救救我吧!” 满月说着转身就朝厨房里面冲,被县老爷眼疾手快拦下了。 “你干什么这是?”县老爷惊讶的看着满月。 “我——我去救火啊,如果厨房烧没了,我也活不了了!” “荒唐!你是寄宿在贺家的,当初侯府可是一下子拿出了五百两银子管你十年饭前,这才七年,怎么就——” 县老爷说到这里突然收了声,想到贺老爷是跟自己一块回来的,这终究是贺家的家事,可他这个县老爷既然碰上了,总不能一句话不说。 “满月丫头,别哭了。有什么事我在这里给你做主。先去洗把脸换一件衣服。别拿着树枝了,快放下吧。” 贺老爷语气还算温和耐心,自家姨娘什么德行岂会不知道?这七年来不过是睁一眼闭一眼图个清静罢了。可今天这情况,想清静也清净不了了。 贺老爷是多年前从这个县城走出去的,曾经贺家也是村中与年家并立的两家大户,贺老爷当时虽然早早的就在村里定了亲,可后来认识了侯府老夫人的远亲外甥女,成亲之后,侯府的外甥女成了贺夫人,而村里定亲的杜氏就成了姨娘。杜姨娘虽有不甘,奈何身份地位都不如如今的贺夫人,只能做个姨娘。 贺老爷人前和善人后精明,一看满月这样子,就知道杜姨娘和贺秀娘俩没干好事。可当着县老爷的面又不好发作,只能暂时安抚好满月。 满月一脸局促的表情擦着早就花了的小脸,点点头往后院跑去。其他人则是慌乱的加入救火的行列。 冷不丁,贺家和年家一墙之隔的墙头上,一抹玄金色身影定住了满月脚下的步子。瞳仁聚焦,令狐满月眼底一瞬寒光凛凛。 墙头少年,五官清俊,一双清眸幽然如星,若姣白月光融在了闪烁星辉当中,虽然明亮,眸光深处却透着疏离凉薄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仿佛世间万物都不会引起他眸光半分跃动,都不会激起那平静湖面。优雅的玄金色锦袍衬托修长身躯更加挺拔高贵,金色丝线在领口袖口勾起暗色的雪莲花,花开清幽,寒凉若冰。如此薄凉的一双眸子就这么定定的望着满月,若流水潺潺滑过她泾渭分明的瞳仁。 一瞬,满月的呼吸都被悉数吞噬夺走,双脚看似自然的朝着房间走去,可心底已然划满刀光剑影。 在前世,她与林东曜的第一次见面可不是在这种情况下。 “五殿下,马车已备好。”年家院内响起一道年轻清朗的声音。 墙头,林东曜依旧坐着不动,凉薄瞳仁微微闪耀一道细碎光亮,弯起的弧度优雅而清冽,似笑非笑的感觉。 她就是令狐满月? 昨儿独自洗衣服的时候还一副苦大仇深的深沉模样,仿佛全天下的人都负了她毁了她,可刚才明明是她放火烧了厨房,现在还一脸委屈哭哭啼啼的说差点被火烧死?呵……演戏演的如此不着痕迹,她不过也就是十三四岁的年纪,哪来这么好的演技? 看她白净纤细,柔若无骨,青丝随意的挽了个发髻,发梢的地方还被火苗烧焦了一点,打着可爱的卷披散在脑后。一双眸子看似温顺柔弱,却在深处燃着倔强坚毅的光芒。 很少有人能够将柔弱和坚毅如此完美的结合在一起,冷也是她,热也是她,却都不是真实的她。 叫林东曜忍不住想要走近她,触碰她真实的内心。想要再一次遇到她。奇怪的想法,难以控制的感觉。 “回宫的消息告诉母妃了。”清润之音蓦然开口,却是将疑问句说出了陈述句的语气。 林东曜素来如此,所有疑问句在他这里都是陈述句的肯定语气。不是问询,而是确定答案。 当然这答案自然只有一个下场,就是顺他者昌,逆他者亡。 年政吞咽了口水,小声道,“不曾。五殿下不吩咐,属下不敢。” “启程。”林东曜翻身到了地面,负手走在前面。 锦袍悠然划过地面圆润湿滑的鹅卵石,玄金色袍角如同在地面绽放一朵清雅雪莲。 房内,满月用干净的破布擦干脸上的锅灰,瞳仁闭了闭,再次睁开,星辉曜目。 前世,林东曜可是中了她设下的埋伏才被逼走离开京都,从此不得回朝!他们前世的初次相逢是在她大婚那天,而今,竟是提前了接近一年的时间! 生性凉薄淡漠的五皇子林东曜与林东合十年交锋,从你来我往到兵戎相见,林东曜的清冷无波和林东合的高贵霸气是皇室两道最为耀目的风景线。 只可惜……她回来了。 他们所有的光芒注定都将被她掩盖殆尽,所有的骄傲注定被她踩在脚下烂泥不如!他们是她最熟悉的陌生人,而她,将是他们挥之不去的梦魇和痛苦。 她从未活的如此刻这般,充满了期待和渴望。 满月换好衣服走出房间,厨房已经烧的只剩下一副空架子了。就连后院的柴房也遭受波及,烧的面目全非。 救火的街坊百姓一边朝柴房泼着冷水,一边愤愤不平的嘟囔着,“这贺老爷不在,杜姨娘跟她那个肥胖女儿就欺负人欺负成这样了!好歹是侯府的长女,人家真金白银的十年给了五百两银子啊,还让人家做饭劈柴!真是过分!” “是啊,她自己的女儿光吃不动,勾搭张大川的事情还没了结呢!这差点逼死了侯府的小姐!真是不积德!” “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人家终归是侯府的女儿,这不就要接回侯府了吗?以后看杜姨娘找谁干活!” 什么?接她回府? 令狐满月眸子微微闪烁一下,抬眼看向院子里表情严肃的贺老爷。果真在贺老爷和贺夫人身后看到了侯府管事白妈妈。她想利用这次机会让贺老爷心中有所警示,却没想到侯府真的派人来了! 白妈妈才进院子,正与贺夫人说着话,扭头看到满月走了出来,白妈妈不动声色打量满月,并不开口。 “白妈妈,七年不见,你并未变样。”满月知道白妈妈不开口是在试探自己,虽说是做奴婢的,可白妈妈在侯府地位一点不低,可是老夫人跟前的红人。 老夫人亲自派白妈妈来接她回去,难道是跟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林东曜有关? 不论如何,侯府的大门已经在她面前敞开,机会来临,她必定牢牢抓紧,绝不放过! “见过大小姐。大小姐出落的愈发标致动人了。”白妈妈面带微笑,上前两步微微福身,目光在满月身上仔细打量着,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在迎上满月清凉如水的视线时,不由得微微凝滞。 按理说,令狐满月离开侯府才只有七岁,以她当时不受宠的身份,很少能见到白妈妈,侯府下人几百人,就算见过也未必记得住。可没等她开口,令狐满月就喊出了她的名字,这让白妈妈心里头莫名拨动了一下,也不好再端着管事的架子,主动开口询问满月住在贺家的情况。 贺家后院的火是扑灭了,可杜姨娘和贺秀惹出来的事情还未了结。 安氏始终不肯罢休,一定要将贺秀浸猪笼,最后是杜姨娘将全部的嫁妆塞给张大川,要张大川松口娶了贺秀当填房,这才算是保住贺秀的命。张大川也被年家赶了出来,而安氏还不等贺秀进门,天天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整条街的百姓都能听到。 贺老爷干脆将杜姨娘和贺秀仍在老宅子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前往侯府的马车上,满月端坐正中的位子,瞳仁微微阖上,手中捧着刚刚泡好的香茗,闭目不语。 满月乘坐的马车宽敞透亮,是普通马车三倍大小。身前两侧,一长溜丫鬟婆子伺候侍立,足有十二人。白妈妈坐在满月身边,挑眉打量她。 老夫人派她以如此大的场面接令狐满月进府,不过是做样子给外人看,对外只说党建将她送出去是因为贺家正房不能生育,所以才忍痛将令狐满月送给爱孩心切的远方外甥女,可如今老夫人年纪大了愈发的思念孙女,所以千里迢迢的将孙女接回去一家团聚。 只是,白妈妈原本以为这个令狐满月会是个粗俗的山野丫头,要不顶多就是个唯唯诺诺的软柿子,可这不声不响低眉敛目的感觉,白妈妈这一把年纪又在侯府当了大半辈子差,却也是猜不透。 旁人猜不透满月的心思,可满月却能猜透她们的。 很快她就会见到一脸和蔼笑容的侯府二夫人,还会见到貌似一碗水端平不偏不倚的老夫人。 如今想到当初第一次见到侯府那些人时,满月心中就冷冷发笑。 “平雪,快来看看你这个端庄秀气的姐姐。从今往后你也算是有姐姐了,可要多跟姐姐走动走动。”二夫人脸上挂着虚伪的笑意招呼着满月,眼底甚至有丝丝恶毒的冷嘲,可那时的满月是诚惶诚恐满心感激的。 根本就没看出二夫人和老夫人唱的这一出戏。 “平雪,如今满月回来了,你的心就放到肚子里去吧。”老夫人当时安慰平雪的话,满月一直当是令狐平雪担心她这个姐姐在外受苦,后来才明白,呵……她回来了,令狐平雪就可以嫁给太子做太子妃了。 而她,在抬头的时候看到眼前宛如仙子降临凡间的绝美少女,那一瞬,就停住了呼吸移不开视线。那时的她,仿佛看到了全天下最美的一件宝物,闪耀不可方物,贵重无可估量。 “咦?这是大姐吗?娘亲,你不说的话我还以为是哪个院子刚从乡下上来的村姑呢!是不是啊,二姐。”令狐子璐的声音总是一贯的刺耳刻薄,充当二夫人和令狐平雪的枪头。 “子璐,这是大姐。不是什么村姑,是我们大姐回来了。”令狐平雪那时的声音犹如黑暗中的一盏华丽宫灯,融融暖暖的照着令狐满月。 先前的尴尬和局促因为令狐平雪一句话,瞬间烟消云散。满月对令狐平雪充满了感激,所以在后来,当令狐平雪哭着跪在自己面前,说是不小心喝醉了才跟林东合有了一夜之欢,恳求她赐死她的时候,满月才会原谅她,许她进宫成为贵妃。 呵……现在想想,那时的自己是多么单纯可笑。想那令狐平雪当初若真有心求死何必跑到自己面前多此一举,只怪她自己当时太过信任他们容忍他们! “大小姐,侯府到了,请下车。” 撕裂一般的痛苦记忆被白妈妈的话生生打断,满月揉揉眼睛,轻抿薄唇,缓缓睁开星眸,眸光清莹透亮。 白妈妈原本想催一下满月,却在接触到她的目光时,后面的话生生咽了回去,垂下眸子掀开车帘,命人摆好了凳子,等在马车外面。 车帘掀开,满月望出去的第一眼,亭台楼阁,假山水榭,小桥流水,廊檐叠翠。 七年前她被从这里带走扔在了贺家,七年后重新回来,这里没有丝毫改变,虽不如皇宫奢华气派,却也别有一番典雅瑰丽、细腻雅致。 “大小姐,老夫人二夫人说了,侯府是您的家,您回了侯府就是回家,不必拘谨,就像是在贺家一样就行了。”白妈妈看似好心的语气,满月听了却是心头一寒。 话是如此说,表面看是老夫人和二夫人不想她太过拘束紧张,其实是想衬托出另一个高贵漂亮的令狐平雪!要知道,在她回来之前,外面的人一直都当令狐平雪才是侯府嫡女,很少有人听过她令狐满月的名字。 呵——令狐平雪,平安瑞雪。 再听听她的,她生在初一命中克亲,满月不过是母亲心中小小愿望希望她皎洁如月圆圆满满。 一旦她在侯府无拘无束,侯府的丫鬟下人不会有人看得起她拿她当回事,日后老夫人和二夫人也有了暗中打压她的由头。满月如何能不知道,她那个侯爷爹爹最看重规矩名声,对家中子女要求严格,如何能看得惯一个举止粗俗我行我素的女儿呢?如果她真的那么做了,就一辈子入不了令狐鸿熹的眼。 这一招,真可谓毒辣而不见血! “白妈妈放心,满月日后定会谨记老夫人和二夫人教诲,恪尽职守做好本分,以令狐侯府名声为先,尽职尽责做好我侯府的大小姐。” 满月此话一出,白妈妈身子一僵,怔愣当场。 这大小姐说话可够严丝合缝的!让她无拘无束,她就说会谨遵老夫人和二夫人教诲,不会逾越,如果日后出了什么纰漏,她大可说是按照老夫人和二夫人的吩咐来的,而传话的人就是她白妈妈,之后又用大小姐的身份压制她,这还没见过老夫人和二夫人,就给了她一记闷棍。 白妈妈讪讪然点头,不敢再多说其他,领着满月朝老夫人院子走去。 一路上走过去,尽是些干活打杂的丫鬟,见了白妈妈,全都规矩行礼,提溜转的眸子却是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满月。 满月心中冷笑,想来,这也是老夫人和二夫人的意思了。放她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供下人肆无忌惮的打量,先给小小年纪的她一个下马威镇住她,她以后想不听话都难。 偏偏这些对曾经的满月来说,早已是司空见惯。她母仪天下的时候,一人面对万千臣民,何曾有过一丝惶恐无措? 满月轻移莲步,从容走过白玉长廊,举手投足,自然有礼。一众原本对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的丫鬟婆子,在满月无波瞳仁扫过之后,全都恭敬的低垂下眉眼,不敢再有其他动作和表情。 “白妈妈,走吧。”见白妈妈停下脚步观察其他人脸上表情,满月听似温和的出声唤她,白妈妈回过神来,扭头迎上满月清亮无波的瞳仁,平白无故的打了个寒战,只觉得刚才那一刻,在令狐满月眼底飞快的划过一抹血色痕迹,令人无端生寒。 “大小姐,到了。”白妈妈回过神来,神情虽然恭顺,眼底却闪过丝丝狐疑。 “老夫人,王妃,二夫人,三夫人。大小姐回来了。”白妈妈朗声通禀,屋外的丫鬟麻利的掀起帘子,琉璃宫灯耀目的七彩光华映入眼球,三步一方的珐琅地砖,整块雕琢而成的紫檀香炉,梅兰竹菊的酸枝木屏风,整个内室包罗万千却又样样奢华,透着夺目的璀璨光芒。 屋子正中,软榻上坐着一身叠翠长袄,梳着富贵点翠发髻的连氏,连氏是满月的祖母,当初就是连氏提出将七岁的满月送去贺家,给了贺家五百两银子寄养十年。等到十年后,十七岁的令狐满月就真的成了没人要的老姑娘了。连氏对满月的厌恶嫌弃可见一斑。 “见过祖母,王妃,二夫人,三夫人。” 满月上前福身行礼,不卑不亢,举止有度。 老夫人连氏只是象征性的点点头,眸光淡漠,没有一丝情感夹在其中。眼底甚至是排斥满月走近的情绪。 “满月丫头,到姑姑这边坐。”一道沉稳内敛的声音在连氏身侧响起,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满月眼眶酸胀苦涩。 姑姑——皇上的亲弟弟安平王的王妃,三年前因为替皇上挡了刺客一剑身受重伤,虽是常年在家休养,但深得皇上信任器重,身为王妃的令狐泉身份地位自然也非同寻常。 只可惜,令狐泉在她回到侯府没多久就感染了瘟疫病重不治。想起这个在前世对自己诸多照顾的姑姑,满月自然是唏嘘不已。 “谢姑姑。”满月起身从容走到姑姑身边,挨着软榻的边坐,眸光平和温顺。 “总算——把你盼回来了。”姑姑一句话,屋内其他人脸色微微一变,旋即恢复如常。 “满月丫头回来了好啊!一家团聚。平雪和子璐有了姐姐,二姐平白多了个十四岁的女儿,真是喜事连连啊。” 满月下手边,一身穿藕荷色石榴长裙的娇艳妇人用帕子掩着嘴笑的风情万种,柳叶眉高高跳起,笑意盈盈的望向一脸慈爱端庄的二夫人纳兰氏。 二夫人慈祥一笑,一副发自内心的由衷笑意,只那微笑明显未达眼底,甚至还有着一闪而过的冷蔑。 “可不是吗?千盼万盼等的就是这一天,这丫头一天不回来,我这心都悬着呢。早回来几年是极好的,也能了了我为她寻一门好亲事的心愿。”二夫人轻声叹息着开口,满月听了她的话,眸光狠狠地闪了闪。 千盼万盼?是盼望她惨死在贺家杜姨娘母女手里吧! 好亲事?是给她那个蛇蝎恶毒的女儿铺路坐垫脚石吧! 那时的她却是没能看出二夫人的心思,还一心将她看作是亲生娘亲侍奉孝敬。 “婶婶如此挂牵满月,满月感激不尽,日后一定尽心孝顺两位婶婶。”满月一脸单纯无害的笑容。 老夫人冷冷的瞥了她一眼,眼底是掩盖不住的嫌弃和厌恶,她以为满月看不到感觉不到,但今时今日的满月,早已脱胎换骨。 一旁的三夫人赵氏无趣的撇撇嘴,还以为令狐满月会哭哭啼啼的告状呢,至少会甩脸色给二夫人看,谁知——没劲! 满月的姑姑淡然品茶,放在满月手背上的手看似不经意的轻轻拍了两下,满月抬头迎上姑姑的眼神,回给她一个感激的清浅笑容。 “满月丫头,你的几位妹妹听说你今儿回来,都在西院等着见你呢、要不是老夫人图清净,她们早就跑来了。”二夫人听似随意的转移了话题,面容善良温柔。 满月不动声色的笑笑,却是心知肚明。令狐平雪和令狐子璐怎么可能放过自己?她们只是故意留在西院等她过去找她们的时候给她亏吃!她们怎么可能傻到当着老夫人、姑姑,还有三夫人的面欺负她! 就算老夫人偏袒二房,面上也不能不管!更何况还有一个跟二房针锋相对的三房,肯定会有很多话说。 可一旦到了西院,没凭没证的,她令狐满月就算被欺负了也没有证据。 “婶婶放心,满月会与几位妹妹友好相处,尽到做姐姐的责任。不让老夫人和姑姑婶婶费心。”满月顺着二夫人的话说下去,看上去懂事而恭顺。 二夫人满意的点点头,从手腕上褪下一个碧玉镯子塞到满月手中,一脸心疼的慈祥表情,“这孩子全身都不见零星首饰。这翠玉镯子跟了我很多年,戴着吧。” “谢婶婶。”满月恭顺的接下,并没有戴在手腕上。 这镯子哪里是什么翠玉的,不过是成色再普通不过的墨玉罢了。前世的时候她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岂会分辨不出翠玉和墨玉的区别。 不过就算她现在当着众人的面揭穿二夫人也没用,老夫人肯定是偏袒二夫人的,只会说二夫人一片好心办了坏事,自己戴了那么多年的镯子还被人诓骗了。二夫人到时候一脸委屈,任何责任都没有。 要想在这件事情做做文章,依靠镯子的质地没用,还得——见满月收起镯子,二夫人满意的笑了。就知道乡下的土包子不懂什么翠玉和墨玉,给她块石头她也看不出来。 三夫人见满月都不做声,她要是多嘴,讨不到任何便宜还惹了一身腥。都怪这个令狐满月是乡下来的没见识!墨玉和翠玉都分不清! “白妈妈,带她去西院见见其他小姐。都散了吧,我累了歇下了。”老夫人自打满月进门就没正眼瞧过她,见她恭敬的手下墨玉镯子,老夫人更加打心底的瞧不上她,冷着脸,挥挥手,让众人都散了。 二夫人率先离开房间,三夫人无趣的看了满月一眼,紧跟着也走了。 “满月,我也要去西院,一起吧。”只有姑姑留下来陪她。 “谢姑姑。”满月眸子蓦然划过一抹灵动星辉,她等的就是姑姑这句话。 自从南屏王薨逝,令狐泉就住在了侯府,令狐泉早些年更是跟满月的娘亲甚是投缘,并且姐妹相称。如果满月想在侯府有个依靠,令狐泉是她的不二选择。 走出老夫人房间的时候,满月先去了下茅房,回来后对姑姑抱歉的笑笑,“让姑姑久等了,满月好了。” 满月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二夫人给的墨玉镯子,用自己的帕子小心包裹起来,还不等包好,就被令狐泉瞧出了端倪。 “满月,这镯子成色水盈盈的,倒是个稀罕物,介不介意给我瞧瞧?”令狐泉说着朝满月伸出手。 满月毫无心机的点点头,将镯子交到姑姑手中。 拿到镯子的一瞬间,令狐泉的脸色微微一变,眼神凝重。 “姑姑,这镯子如此贵重,我该如何保存才好?”满月一脸无辜懵懂的表情看向姑姑,令狐泉回过神来,温和一笑,淡淡道,“玉镯子都是认主的,最好是化煞之后再戴才能保佑平安,化煞需要七七四十九天,你哪里懂这些呢?让我带回去给你化煞之后,再给你吧。” “真的吗?那有劳姑姑了。”满月由衷地点点头。 “行了,我就不送你去西院了,先回去给你放起来。”令狐泉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开,满月福身恭送,目送令狐泉背影消失在眼底,眸子弯了弯,似笑非笑。 姑姑一定是看出了镯子上的三道裂痕,那裂痕是她在茅房的时候弄上去的。这下至少让姑姑知道,二夫人表面仁慈私底下却是恨不得她令狐满月死! 令狐泉没有回到自己的院子,而是径直去了令狐鸿熹的房间。 “大哥!你快来看看,这是二婶做的好事?送了这么个镯子给满月丫头,这不是欺负她年纪小不懂这些厌胜之术吗?” 令狐泉不顾令狐鸿熹还在翻看卷宗,径直将墨鱼镯子扔在了令狐鸿熹面前。 “怎么这镯子上有三道裂痕?”一身宝蓝锦缎竖着紫玉发冠的令狐鸿熹打量着桌上成色普通的墨鱼镯子,眉头微蹙。 “大哥自然知晓玉镯断裂本就属不祥,横纹倒是无妨,但竖纹的话必须化煞之后小心包好不得佩戴,尤其是三道竖纹更加不详。这镯子当着我的面给了满月,成色不好也就罢了,就算做做样子吧,可这三道裂痕分明是用了下三滥的招数欺负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这说的过去吗?” “这个纳兰瑾,我让她代我给那丫头一个见面礼,她就如此怠慢?连厌胜之术都用上了!过分!” 令狐鸿熹拍了下镯子,将那玉镯丢在一边,眉头紧皱,神色如霜。 “大哥,这事谁都不知道,你也别去挑明了,无凭无证的,反倒是害了满月。” “就怕她一而再再而三!本就是没娘的孩子,又在外面七年,她怎么就没有一点宽容之心呢?”令狐鸿熹虽然七年未见满月,但终究是他的骨肉,又是长女,想当初也是疼惜有加。 可是后来老夫人一再的在他面前闹腾,说大丫头八字太硬,留在身边会克死侯府的人,起初令狐鸿熹也是反对的,可老夫人唱念做打天天来闹,他可是大弥的孝子,既然说服不了老夫人,也就只好顺着她了。 可是那丫头才刚回来,老夫人那边就有动静了! 侯府三代名门望族清廉重礼,长幼有序,嫡庶有别,就算令狐满月八字命硬,却也是嫡长女,若是让外人知道了没娘的嫡女在侯府遭受二房的迫害,那侯府岂不成了整个京都的笑柄?侯府的礼义廉耻还往哪里放? “你去外面寻一个差不多的送回去,再从库房找一对碧玉镯子,就说是你的心意。找几个身边相熟的丫鬟送去她的院子吧。”令狐鸿熹语气带着一丝愧疚,也不想多言,他心中有数了。 “这个镯子我告诉满月丫头要化煞,等七七四十九天再给她。我先走了。”令狐泉摇摇头,退出了书房。 而满月这会子已经到了西院,西院却是空无一人,西院管事王妈妈迎上来,身后还带着两个眉眼清秀的丫鬟。 “大小姐,这两个丫鬟是二夫人拨给您的,红霞和惜梦。二小姐三小姐去了东院大少爷那里,是二殿下与大少爷在下棋,小姐们都跑去看了。奴婢让这两个奴婢带您过去。”王妈妈话音落下,红霞和惜梦忙上前请安问好。 满月在听到二殿下三个字时,清亮的瞳仁一瞬凝聚鲜血一般的嗜杀寒气,整个人如同浸润冰冷刺骨的寒潭之中,僵冷坚硬。如果可以,她现在恨不得狂奔到东院,将那两个人碎尸万段剁成肉泥,亲眼看着他们跪在自己面前气绝身亡! “好,你们带我去吧。”满月没有逃避,勇敢的迎上前去。 既然回来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迟早的事情! 前世仇恨,今世加倍奉还! 只是,满月还没走到东院,就听到东院传来一阵嘈杂呼喊的声音。 “大小姐,东院好像出事了。”丫鬟红霞翘首张望,回头若有所思的看着满月。 “二殿下大少爷和几位小姐都在东院,若是出事,非同小可。”惜梦眸子眨了眨,脚步停下,垂眸轻声开口。 这话似乎是在提醒满月,不去为妙。 满月挑了下眉梢,不动声色的点点头,惜梦倒是个明白沉稳的丫鬟,可毕竟是二夫人派来的,能管多大用还得往后看。 “我也走累了,就在这里歇会吧。”满月说着就近找了个亭子坐下休息。 “小姐,奴婢回院子拿一条毯子过来,让红霞先陪着您。” “好啊小姐,红霞在这里陪您。”一听是跑腿的的或,红霞巴不得留在这里。 满月看透红霞心思并不点破,点点头,惜梦立刻麻利的去准备了。 “小姐,红霞陪你聊聊天吧。”红霞眼珠子一转,讨好的问着满月。 “好。”满月点点头,不动声色的看向东院的方向。 “小姐这次一回来就能见到二殿下和大少爷,小姐好福气啊。大少爷云游在外好几年都不曾回来了,上个月才从外面回来。而二殿下也是跟大少爷一块回来的,可是跟大少爷在侯府下棋却是第一次,怪不得几位小姐都去了呢。”红霞絮絮的说着。 福气?只怕更大的福气还等在后面呢!将来她嫁给林东合算不算是天大的“福气”呢? 满月不说话,忽然觉得身后有丝丝寒气袭来,凉慎透骨。 而红霞却丝毫没有察觉,满月脖子上蓦然一凉,冷兵器刺眼的寒芒扫过眼底,架在脖颈之上,满月的呼吸一瞬都被夺走。 有刺客? “小姐,我们要不去东院看看吧,在这里等要等到什么时候啊?惜梦不知道是不是跑去偷懒了,这么长时间都没回来。”红霞心系东院的光景,不惜诋毁惜梦。 “等着吧,我也想动,可惜动不了。”满月清冷声音凉凉响起,红霞啊了一声,转身看向满月的时候,后知后觉的才发现她脖子上架了一把寒冽刺骨的长剑。一抹黑影站在满月身后,周身鲜血淋淋。 “啊!不……不要杀我!我只是个丫鬟!她是小姐!她才是主子!你要杀杀她!”红霞吓得大叫起来,满月眸色平静如水。 “丫鬟?好,我替你家主子教训你这卖主的奴婢!” 沉冷之音低低响起,手起刀落,快如闪电。满月还未曾看清身后之人如何出手的,红霞已经尸首分离。 不远处响起悉悉索索的脚步声,陌舞身子一轻,整个人被拖拽着朝假山的方向跑去。 “假山是四面相通的,不出一刻钟就会被人发现,到时候就是四面楚歌!去后院!”满月沉稳发声,尽管身子冰冷如水,但大脑还在飞快的转着。 记忆当中,前世时在她嫁给林东合之前,林东合曾在宫中遭遇刺杀险些送命,但那是在几个月之后,没想到随着她提前回来,针对林东合的刺杀也提前了。 “你信不信,假山后山都在那里,不动不移!”想到这一点满月反倒是放松了,甚至有一分俏皮的表情流露出来。 抓着满月的黑衣人此刻气息粗重显然受伤严重,低头凝视满月瞳仁,一瞬间,满月只觉得自己似乎是跌入了世间最为绚烂夺目的一双瞳仁,眼尾挑高眼梢含星,丹凤眼灿过星辉耀过骄阳。 这双眼睛,似曾相识。 “好!我信你一次!”蒙面黑衣人拉着满月朝另一边的方向跑去,脚步凌乱急切。 “你要做好准备信我第二次!后山有个岩洞!”满月不紧不慢出声吩咐,黑衣人脚步一顿,扭头望着她,一双凤眸漂亮的不像话,就是时间最美的珍珠美玉在他这双星眸映照之下也会黯淡无光。 到了最后与其说是黑衣人拉着满月,倒不如说是满月扶着他。 路上的时候,满月见黑衣人胸前伤口一直在汩汩的往外渗着鲜血,撕下自己的袖子绑在黑衣人胸前,暂时压制住失血。曾经她与林东合共上战场亲自为受伤的士兵包扎伤口,为林东合聚拢军心提高威望,什么血淋淋的场面没见过?可到头来,最为血腥的一幕却发生在她身上。 这黑衣人显然是闯入东院的刺客,既然杀的是林东合,是林东合的敌人就是她令狐满月的朋友!所谓富贵险中求,满月赌上了这一次。 后山岩洞,黑衣人松开满月,还没来得及扯开上衣查看一下伤口,身子一软,直直的朝一旁倒去。 目睹此景,满月踮起脚尖慢慢走到黑衣人面前,抬手小心翼翼一点点的拉下黑衣人脸上的面巾。 一张俊美不凡的苍白面孔映入眼帘,丹凤眼,卧蚕眉,高挺如玉削一般的鼻梁,薄薄的唇轻抿着,若锋利的刀片透着冰冷坚毅的气质。 满月刚才就觉得他面熟,尤其是这双全天下都找不出第二双的漂亮双瞳。 果真是他——太子林简! 他竟然亲自出手刺杀林东合,看来朝堂之上是真的出了大事了!必定是直接关系到林简太子地位的大事,否则,林简不会亲自出手。 林简失血过多昏迷不醒,满月看了上面色苍白紧皱眉头的男子一眼,旋即转身朝外面狂奔。 她要救林简! 林东合的敌人就是她的筹码!必须利用起来!所以她不能让林简死! 满月赶回东院的时候,整个院子已经乱了套,根本没人注意到衣着寒酸的她。满月在混乱的人群中看到了惜梦。 “惜梦。过来。”满月朝惜梦挥手,惜梦看到满月的一瞬,明显松了口气,冲到满月跟前,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颤音。 “大小姐,您去哪儿了?红霞出事了,尸首分离,还死伤了好多侍卫。”“我知道,刚才有刺客出现,所以我吓得躲起来了,混乱的时候跟红霞冲散了。我们现在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这里太危险了。”满月说着就拉起惜梦的手往后院的方向跑去。 后院有侯府专门的医庐,各种名贵药材都有。现在正是侯府乱作一团的时候,医庐暂时不会有人看管,她必须利用这个机会找到药材送到林简那里。 “小姐,我——我们躲去哪里?” “去后院,那里安全。” “——是。”关键时刻,惜梦没有质疑满月的决定,被她拉着去了后院。 “惜梦,我们要分开躲藏,这样才不容易暴露,你在这间屋子藏好了,没有我来喊你决不能出来!等我认为安全了我会过来找你。”满月说着不由分说的将惜梦塞进了桌子底下,惜梦含着泪,也多多少少被吓到了,点点头蜷缩在桌子下面一动不动。 毕竟是十二三岁的小丫鬟,才刚刚见过尸首分离的红霞,这会子,满月说什么她听什么。 满月跑到另外一间屋子,她记得侯府名贵的金疮药都在这里,快速的拿了三种金疮药,满月披散了头发,脱掉外衣,里面穿着的是跟一众丫鬟差不多的靛蓝小褂,甚至比普通丫鬟的褂子还要寒酸。远远看着,就是一个受惊过度拔腿狂奔的丫鬟。 她路过假山的时候看到侯府的侍卫已经将假山层层包围,长剑刺进刺出,刀光剑影。若是林简跟她躲在里面,早就成蜂巢了。 满月狂奔回到岩洞的时候,林简还在昏迷,气息微弱,似乎撑不了多久。满月手脚麻利的给林简处理胸口的伤,金疮药撒下去刺激了他的神经,林简皱起眉头,苍白的面容毫无血色。 伤口包扎之后,满月又去捡了岩洞里面的干草盖在他身上,能管一点用是一点。 随即蹲在他身边收拾剩下的金疮药,这时,昏迷中的林简突然睁开了眼睛,长长的睫毛沾着额头滚落的大颗汗珠,丹凤眼微微眨了眨,一瞬光芒胜过万千星辉,漂亮闪耀的如同天上才能得见的名贵宝石。 “你是令狐满月,侯府新接回来的大小姐。”林简虚弱开口,眸子却是一片澄净的看向满月。 “现在不是玩交换身份的游戏。我又没看你是谁!你就知道我了,我还救你一命!还真是不划算!”满月说着利索的收拾好散落的金疮药。 接下来,林简的一句话却让她手上的动作蓦然停下,“那是谁摘下我的面巾端详了几眼又重新给我戴上?你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吗?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林简气息虚弱,语气却毫不客气。 令狐满月有些意外,他竟然知道? 林家还真是没一个好东西!要不是背信弃义猪狗不如像是林东合,要不是冷酷无情难以捉摸如林东曜,再不就是这个腹黑阴险的林简! 上一世林简在满月回来没几天就因为意外坠崖死了,当时她不懂得人心险恶,现在看来,林简的死未必是意外这么简单。 所以她救了林简,要彻底搅混了林家皇朝这趟浑水。 “林简!你给我听着!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刚才的金疮药里面加了一味药材,我若不告诉你是什么,你熬不过今天晚上,就算止住了血也会肠穿肚烂而死!你敢杀人灭口试试?”满月挑眉,语气萧瑟,比他刚才还要不客气三分…… 林简眉梢忍不住抽了抽,这个小丫头!心眼真多! “太子殿下!你有你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也有我的先小人后君子!” 令狐满月绕到后院,准备先去找惜梦。 这侯府她住过七年,上一世在回来之后也住了近一年的时间,那时的她,因为不入老夫人的眼,令狐子璐又常恶言相向戳她初一生辰的伤疤,所以令狐满月轻易不敢去西院招嫌,至于东院则是主院,那时的令狐满月小心翼翼,生怕冲撞了父亲,所以大多时候都在呆在后院翻看医书打发时间。 正当满月准备推开房间的门,吱的一声,房门竟是从里面打开,毫无准备的满月看到屋内光华夺目的两道身影,身子猛地一震。 “大小姐,是二小姐和三小姐来了。”丫鬟惜梦见了她,小跑来到满月身侧,小声开口。 “大小姐,刚刚二小姐三小姐听说红霞出了事,所以四处找奴婢,奴婢因为看到红霞的尸首所以吓到瘫坐在地上,二位小姐唤了半天奴婢都没站起来,是奴婢没用。还要二小姐和三小姐推门进来找过来,让其他的丫鬟拉着奴婢才能站起来。” 见满月不说话,惜梦怯怯出声,说出口的话却只有她和满月能听懂。这丫头果真听话,她不让她出去她就是没出去,还演的跟真的吓得不能站立似的。 令狐满月点点头,并不说话,眸光细碎的溢了出来,乍暖实凉。 “惜梦,你个死丫头怎么刚才说话还结结巴巴的,现在见了外人倒是顺溜了!这是哪来这么大本事的外人啊,我令狐子璐在侯府十多年还没见识过呢!”清脆的声音刻薄响起。 令狐满月身前,两道身影,一青一红,艳丽招展的朝她走来。 似曾相识的场景,多年前被令狐子璐羞辱为难的一幕至今记忆犹新。 而今,却是她令狐满月颠覆历史的时刻到来了! 说话的令狐子璐一身石榴红烟霞长裙,环佩叮咚,发间缀着细细的流苏海棠花金簪,面庞圆润五官清秀,一双丹凤眼透着灵活积极。 “三妹说的外人在哪里?这屋子里,你是妹妹我是姐姐,难道这里有人不是父亲的女儿是旁人家的闺女吗?”令狐满月挑了下眉梢,轻抿着薄唇,眸光温和淡然,一副友好随和的表情。 令狐子璐被她说的卡了壳,没想到会被满月抓住话柄,不觉狠狠地瞪她一眼,不甘心的嘲笑一声,“哼!就算某个人不是旁人家的,也是不祥的人,你一回来府里就出事,祖母心慈仁厚可怜你,可你却给侯府带来晦气,还有脸在这里大呼小叫!丢人现眼!” 呵…… 明明是令狐子璐找事在先,反倒成了她大呼小叫了! 还祖母心慈仁厚?怎么可能!那老太太不过是为了给令狐平雪铺路,拿她给令狐满月当垫脚石罢了! “三妹华丽指的可是东院刺杀的事情吗?”满月一脸懵懂的表情看向令狐子璐。 令狐子璐嫌恶的瞪了满月一眼,却见满月虽是一身靛蓝小褂身形单薄纤细,可五官却是生的灵动脱俗,肤如凝脂,白滑细嫩,尤其一双眸子浅浅含笑,明净透亮。即便一身寒酸布衣不施粉黛,却毫不逊色,没有半分灰头土脸的穷酸样,这让令狐子璐看的心中甚是不爽。 “你还有脸问吗?你一回来刺客就来了!还不是你的晦气带来的!”令狐子璐咬着贝齿,恨恨出声。 满月眸子眨了眨,依旧是无辜懵懂的表情,“若是三妹说的,是我带来的晦气引来了刺客对二殿下不利,那二殿下在侯府出了事,这可是满门抄斩的罪名啊!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整个侯府上上下下是不是都要因着三妹的一句提醒跟着一起倒霉呢?你说说,这究竟是我带来的晦气,还是三妹多嘴带来了灭顶之灾呢?” 满月的话刺激的令狐子璐柳眉倒竖,胸脯起伏剧烈。 “你这个克死外祖父外祖父自己亲娘的扫把星,你还编排起我来了!你真当自己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吗?” 令狐子璐本想将满月在手心搓圆揉扁,谁知却被满月如此呛声,顿时有些气急败坏。 令狐满月没有丝毫恼怒,眸子淡淡的看向令狐子璐,笑着道,“如果我不是侯府的大小姐,难道庶出的三妹是?” “你!” 令狐子璐被满月口中庶女二字气的不轻,正要反驳,二人身侧突然响起一道温和轻柔的女声,“子璐,大姐七年未回侯府,我们姐妹难得相聚,你就不能好生说话吗?” 这声音——莫名击中令狐满月心尖上最敏感的伤口,即便轮回一世,即便这声音的主人挫骨扬灰,她也记得清清楚楚! 满月抬眼看向朝着她走了两步的绝美少女,高挑身材长颈细腰,柳叶弯眉顾盼凤眸,一身透着清雅翠色的轻纱长裙,裙摆领口袖口都绣着娟秀唯美的素色兰花,花开靡靡,衬托的佳人修长身材更加柔若无骨却又娇俏秀美。青丝如墨柔柔的挽起一个优雅的挑心髻,白瓷无暇的暖玉簪子斜插在发间,垂下的流苏在耳际灵动闪耀,更添绝美佳人的优雅高贵。 晨光初曦之下,窈窕佳人掩帕轻语,声如软糯人如仙子,静若画中魂牵美人,动若玄女降临凡间。仿佛一瞬间,四周的空气都因为她的出现被悉数夺走。 她就是艳光四射的令狐平雪。 就是身为女子,见了她,也会震慑于令狐平雪的完美绝色,更何况是世间追名逐利的男人了。 其实满月早就看到令狐子璐身后的令狐平雪,但她心底的那道伤口不想被快速撕碎着揭开,需要满满的渗透到身体的每一处!就如同她重生之后带给令狐平雪的报复!也不会一下就将她置之死地,而是一寸寸的撕裂她的高贵伪装! 满月眸中悲怆之色一闪而过,前世,令狐平雪也是如此精妙演技,在她面前扮演着好妹妹的角色,让她一次又一次的对她放下戒备全新接纳,为她的荣华富贵铺路,为她进宫为后扫清障碍,为她和那个男人付出一切成全一切!到头来,她不过是个不折不扣的配角! 在那个男人心中,喜欢的一直就是令狐平雪,娶自己,不过是因为侯府嫡出长女的身份,让自己为他顺利登基扫平一切罢了,在他眼中,她不过就是地上的一滩烂泥,他手中一颗用完即弃的棋子!她美貌不及令狐平雪,就算是嫡女身份却背了个扫把星的名声,那个男人心中皇后的人选,一直只有令狐平雪! “子璐,这是大姐,怎么还成了外人?快跟大姐陪个不是。”令狐平雪皱了下眉头,轻声责备着令狐子璐。 之前还柳眉倒竖一脸蛮横的令狐子璐,这会子脸色一换,一脸娇嗔的笑容看向令狐平雪,“姐姐,我这不是刚刚找她找的着急上火吗?姐姐还不知道我的脾气吗?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哪里藏得住半句话?” 令狐子璐虽是这么说着,却是用余光狠狠地瞪了满月一眼,生气满月让她被令狐平雪责备。 “二妹是吗?三妹还小,偶尔说几句不懂事的话,我这个做大姐的也并非得理不饶人,既然她知错了,肯赔礼道歉,我这个做姐姐的岂能真跟自家妹妹生气?”满月听起来是顺着令狐平雪的话说的,可字字句句都是在给二人下套。 这下子,令狐子璐想不赔礼道歉都不行了! 令狐平雪一脸和蔼善良,笑着道,“大姐就是大姐,一番话说得妹妹们无话可说。子璐,快跟大姐陪个不是。” 令狐平雪伪装功力深厚,人前永远是温柔善良公平随和,从不会给令狐满月任何难堪,也不会对她恶言相向,更加不会趾高气昂的甩脸色给她。 可就是这样的令狐平雪,却是害死她胞弟和腹中骨肉的残忍凶手!是将她折磨三年最后还要挖心刺目的蛇蝎毒妇!她比任何人都该死一千次一万次! 满月眼底,寒冽凝聚,一丝丝,一缕缕,在一瞬间凝结成了蚀骨寒冰,深埋于眼底,冰封万里。 令狐子璐因为令狐平雪开了口,自然不敢忤逆自己二姐的意思,只得不甘的开口,道,“大姐莫怪罪,妹妹给你赔不是了。” 令狐子璐的语气忽高忽低怪声怪气,明显的心中不服。 满月笑了笑,淡淡道,“自家姐妹,姐姐不会放在心上。” “大姐最好了,刚才东院出了事,妹妹担心姐姐刚回来不知所措,再加上红霞丫鬟出了事,因为红霞之前是跟姐姐一块的,说不定姐姐见过刺客或者跟刺客打过交道也不一定,妹妹们担心姐姐安危,所以就一路找了过来。姐姐还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外面都乱套了,姐姐却丝毫影响都不受,看来妹妹们的担心是多余了。”令狐平雪一番话听似说的合情合理,可隐约之中却是在给满月下套。 不明说她可能跟刺客有关系,而侯府出了事她令狐满月却跟没事人一般,明显是不拿自己当侯府的人。令狐平雪的险恶用心可见一斑,她比什么都摆在明处的令狐子璐恶毒数倍。 前世的她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妹妹多虑了,我们先回西院吧。”满月不接令狐平雪的茬,淡淡开口,遂转身朝门口走去。 令狐子璐这时候眼珠一转,岂能就让满月赚了便宜的离开,当即踩住了满月的衣摆,想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摔倒。 满月走过她身边的时候已经有所察觉,却是不动声色继续向前,当身体失去重心的那一刻时,满月身子突然朝一旁的柜子上倒去,只听到哗啦一声巨响,盛满了各种名贵药材的柜子顷刻间倒塌,瓶瓶罐罐漫天洒下,瓶罐中的药粉药膏全都扬了出来,不偏不倚悉数扣在了站在最后的令狐平雪身上。 “啊!”令狐平雪大叫一声,双眼已经被金疮药的药粉迷住了。 满月顺势轻轻地倒在地上,双手也沾了一些褐色的粉末。 目的此景,令狐子璐傻傻的站在原地,面色一瞬苍白如纸。 “姐姐,这——”令狐子璐原本就想绊倒满月让她出丑,谁知满月倒下的时候碰倒了柜子,看到令狐平雪被一堆瓶瓶罐罐砸中,脸上身上全是各种各样的药膏药粉,整个人就跟刚从染缸里面爬出来的一样,令狐子璐彻底吓傻了。 满月这时候故意将手上的药粉在袖子衣摆上蹭了蹭,显得身上脏乱不堪。 “惜梦,快带人给二小姐清洗眼睛,这些药粉进了眼睛可是会瞎的!”满月一句话,令狐平雪和令狐子璐带来的丫鬟婆子这才反应过来,都是一副吓呆了的表情战战兢兢的上前将令狐平雪扶了出来。 “水!”令狐平雪被药粉刺激的睁不开眼睛,话音刚落,已经有婆子准备了温热的茶水蘸了帕子给她擦拭眼睛。 这不擦还好,一擦彻底成了大花脸。 满月一边擦着手,一边无奈的看向令狐子璐, “三妹,我知道你性子过于直接,不喜欢就会表现在明处,但我明明已经原谅你了,而且二妹还是无辜的,你为何要迁怒二妹连她一块绊倒呢?你看看现在。” 随着满月话音落下,无数目光聚焦在令狐子璐脸上。令狐子璐仗着老夫人平时对她宠护有加,从小到大惹了麻烦都会去老夫人那里呆着,一点事情都不会有。像是今天这种局面,令狐子璐还是头一次遇到。 “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绊倒姐姐!我根本就没碰到姐姐!我只是踩了一下你的裙子——我——姐姐,我没有,我没有绊你啊姐姐——” 令狐子璐急忙解释,虽然她也是二夫人生的女儿,可比起姐姐令狐平雪在府中的地位还是差了一截,尤其老夫人那里,但凡牵扯上令狐平雪的事情,老夫人必定会动怒。 令狐子璐想想就害怕。 “妹妹,我的裙子上可是有你的脚印,二妹的裙子上也有脚印。刚才我距离二妹那远,根本不可能踩到她的裙子,二妹身边最近的人就是你,不信可以看看二妹的裙子。” 满月说着指向令狐平雪裙摆的一角,果真有半个鞋印在上面。 其实这鞋印是满月从令狐平雪身边走过的时候故意踩上去的,满月了解,以令狐子璐的脾气,之前吃了亏绝对不会让自己安生地走出房间,与其等她出手再做出判断,不如先发制人提前动手。 “这——”令狐平雪看着自己裙子上的半个鞋印,再看看满月裙子上的鞋印,一时也判断不出来。她隐约记得自己准备往前走的时候,身侧的柜子突然朝自己倒过来,她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一堆瓶瓶罐罐砸中,她也不记得自己是不是被踩了裙摆。 “姐姐!你可不要信这个扫把星的话!她根本就是在挑拨你我姐妹的感情!令狐满月!你少在本小姐面前来这一套!可恶!” 令狐子璐不甘被冤枉,抬手就去揪满月的头发,一众丫鬟婆子都围在令狐平雪身边,目睹此景,都是来不及做出反应,傻傻的站着。 “子璐!你大呼小叫的做什么呢?!” 正在这时,老夫人的声音威冷响起,紧跟着是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来到门口。 老夫人身后,二夫人探出身子,下一刻忍不住惊呼一声,颤抖着手指着令狐平雪的方向, “老夫人,那——那是?” “平雪?”老夫人顺着二夫人视线看过去,视线落在令狐平雪委屈落泪的脸上身子一震,紧张的招呼令狐平雪到自己身边。 “老夫人,母亲,平雪刚才差点被砸死。”令狐平雪在一众丫鬟婆子的簇拥下来到老夫人面前,老夫人一听这声音是令狐平雪没错,可是再看看她花了的脸,老夫人脸色都变了,一把将令狐平雪揽在怀里,细细的看着她的脸。 “怎么回事?子璐,你说!”老夫人严厉出声,目光却如刀子一般冷冷的割过满月面前。 老夫人这话明显是向着令狐子璐来问的。 二夫人心疼的给身体还在颤抖的令狐平雪披上披风,拿着丝帕蘸了干净的水小心翼翼的擦着令狐平雪的脸,眼睛却时不时的瞪一眼满月。 “老夫人,你看子璐也被吓坏了,这两个孩子可都吓得不轻。”令狐子璐正在害怕怎么跟老夫人交代,冷不丁母亲开口帮腔提醒了她,令狐子璐心领神会,顿时一副委屈的样子跑到老夫人面前,好像她也是受害者一样。 “满月!不是让你跟几位妹妹好生相处的吗?你这刚回来就一刻都不得安生吗?!”老夫人严厉出声,眸光冰冷。在这个家里,身为曾经的护国公一品夫人的老夫人说话可是比令狐鸿熹还管用。 令狐子璐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看向满月,而令狐平雪则是委屈的扑在老夫人怀里,享受老夫人和二夫人无微不至的关怀和心疼。 而她注定一无所有!前世的她,在这些人眼里只配做令狐平雪的替身,一旦被她们利用殆尽,就会将她弃之如敝屣,甚至是赶尽杀绝残忍抛弃! 曾经,她将她们看作是生命中最重要的家人,最值得信赖的亲人!可经历过一世轮回之后,她再看她们每一个人在她眼中都是透明,她们在明处,一举一动她都看的清清楚楚,而她的心思,就算到了最后一刻,这些丧尽天良的人也不会看到! 这一世,注定有趣而刺激!值得她回来一遭,加倍讨回所有她们欠下的! 满月看着一脸冷漠对她厉声质问的老妇人,神情不变,反倒是有一丝释然的表情,“老夫人,二妹对我这个做姐姐的真的是细心有加,担心我出事,特意带着三妹过来看我,三妹与我拌了几句嘴,心有不满踩住了我的裙摆,害我跌倒险些被柜子砸中,多亏了二妹危急关头推开了我,保我安全。” 满月在众人震惊疑惑的目光中,有些局促的擦擦沾满膏药的手,看向老夫人和令狐平雪的眼神平和而动容, “老夫人,三妹还小,一时难以接受我这个大姐,踩了我的裙摆不过是想争一口气罢了,实在不算什么大事。就是多亏了二妹为了我,遭此横祸。” “令狐满月!你含血喷人!我——我根本没踩你的裙摆,更加不会踩姐姐的!是你故意撞倒了柜子伤害姐姐,继而陷害于我!你——你以为老夫人和母亲会相信你的满口胡言吗?” 令狐子璐结结巴巴的辩解,脸色涨得通红。 这可是在老夫人面前啊,令狐满月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吗?!敢说这么多话?!原本以为老夫人一开口,令狐满月肯定会吓得不敢说话,谁知她竟如此说,这完全出乎令狐子璐的意外。 满月此刻在老夫人严厉而狐疑的神情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害怕,表现的愈发从容坦诚。 “三妹,事已至此,这么多双眼睛看到了,我和二妹几乎是同时摔倒,而且我和二妹的裙子上都有鞋印,只有三妹一点事情都没有,能够全身而退。刚才若不是二妹及时推开我一下,只怕我现在弄脏的就不只是双手和衣服,而是整张脸了!二妹心慈人善对我这个姐姐好的没话说,我岂能让二妹一番好意付之东流,赚了便宜不吭声呢?” 满月的话让所有人同时一愣,令狐平雪的脸已经擦拭的差不多了,她看向满月的眼神有一瞬怔愣怀疑,满月的话字字句句都是在为她这个二妹着想,却又不知不觉将她逼到了一个死胡同,若她还是向着令狐子璐的话,着实洗脱不了袒护的嫌疑,而如果顺着令狐满月的话说下来的话,还能赚一个舍己为人的好名声。 满月看似是在说令狐平雪的好话,却在不知不觉当中让令狐平雪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这——祖母,母亲,刚才的情形那般危机,我怎能眼睁睁的看着柜子砸到大姐身上呢?大姐才刚回来就遭此横祸,岂不是我这个做妹妹的照顾不周?若大姐出了事,我如何跟祖母和父亲交代呢?” 令狐平雪说着看向一脸错愕表情的令狐子璐,美丽的眸子带着一丝轻责, “三妹,你刚才都给大姐赔过不是了,就应该多加注意才是,如今你踩了大姐的裙摆,大姐难免会以为你是故意的。还好这柜子是砸在我的身上,若是大姐——万一砸到了骨头,岂不是害了大姐而你也是百口莫辩?” 令狐平雪的话让满月心中瞬间凝结丝丝冰冻寒霜,面上却平和无波。 令狐平雪永远都是这样,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踩着别人往上爬的机会,哪怕这个人是她的亲妹妹也不例外。 这世上只能她令狐平雪是貌美如仙,气质出众!只能是她一个人宽容善良美若仙子。其他人都只能坐她的陪衬!对她好的事她不在乎颠倒黑白策划至亲,对她不好的,就算是亲妹妹也会毫不犹豫的踩在脚下。 老夫人听了令狐平雪的话,眉头皱了皱,心疼的看着她,转而看向令狐子璐的时候,那眸子冷的滴冰。 “子璐,幸亏今天你姐姐没事,若她有半分闪失,你如何跟老夫人交代,如何跟你父亲交代!我今儿就罚你为老夫人抄写一百遍大悲咒。”二夫人先老夫人开口处罚了令狐子璐,给人一种公正无私不偏袒亲生女儿的名声。 老夫人顺了口气,没吭声。 “母亲,今儿的事是姐妹几个有些小小误会引起的,大姐才回来就赶上东院出事,这不正乱着吗?要是再责罚三妹的话,岂不是更加添乱?” 令狐平雪一副圣洁高贵,凡事都为所有人考量着想的架势。 老夫人点点头,看向令狐平雪的眼神温和而宠护。 “平雪,你的意思是?”老夫人能开口询问意见的,偌大的侯府,除了令狐鸿熹这个儿子,就是令狐平雪这个孙女了。足可见令狐平雪在老夫人心目中的地位。 令狐平雪莞尔一笑,明净瞳仁闪耀澄净无暇的光芒,像极了降临凡间的出尘仙子,高贵优雅,善良大度。 “祖母,大姐今儿回来应该是好事,若是处罚了三妹,大姐心里岂不也疙疙瘩瘩的,大姐?”令狐平雪冲满月盈盈一笑,眼含期待的看着她。 满月也冲她微微一笑,看似是赞成令狐平雪的意见。只那眼底,深埋极寒冰封,蚀骨吞血。 “三妹,二妹说的极是,我们姐妹应友好相处,尤其三妹年纪最小,应该是我这个做大姐的多照顾你才是。” 满月说着朝令狐子璐伸过手去,看样子是要握住令狐子璐的手。可令狐子璐一看到满月那脏乎乎还沾着各种药膏的手,顿时嫌弃的叫了一声,飞快的跳到一边。 令狐子璐这一跳不要紧,不偏不倚正好踩在了老夫人的脚上。 “唉哟。”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被令狐子璐这重重的一脚踩的钻心的疼,当即趔趄着险些栽倒,一众丫鬟婆子脸色大惊,七手八脚的跑过来搀扶。 原本这一次不想处罚令狐子璐的老夫人,不等二夫人开口,气哼哼的说道, “这丫头就是欠收拾!宠的无法无天了!来人!拉下去,关进祠堂让白妈妈亲眼看着她抄写佛经!谁也不准拦着!不到一百遍不准给她饭吃!” 老夫人的话再也没人敢反驳。 满月听了,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副被老夫人怒容吓到的表情。 呵——令狐子璐是嫌弃她手上的药膏才会做出如此反应!可从柜子倒下之后,有谁关心过她这双手?除了惜梦递来的帕子,再也没有人多看过她这双手一眼!老夫人和二夫人都围在令狐平雪身边嘘寒问暖,对她这个所谓嫡出长女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因为只有令狐平雪才是他们心目中的所谓天之骄女!她令狐满月就是一滩烂泥猪狗不如! 但是终有一日,她们会亲眼看到这所谓的天之骄女是如何一步步走向万人唾弃嘲笑的地步!如何将她们一个个拖入万劫不复的无底深渊! 二夫人原本还想帮令狐子璐说话,见伤着老夫人了,立刻大气不敢出一声,这搞不好老夫人还要责怪她教女无方,二夫人哪还敢多嘴。 “祖母,平雪先扶您回去休息吧。祖母可千万不能有闪失,东院还有好多事等着祖母定夺呢。”令狐平雪急忙扶着老夫人,并且迅速转移了话题,老夫人心里还挂着东院的乱子,如此一来,也就无暇追究二夫人的责任了。 二夫人脸上松了口气,紧跟着看向满月的眼神却冰冷阴寒。 令狐平雪扶着老夫人先走了,即便是背影,令狐平雪也保持着高贵优雅的气质,婀娜聘婷。 见老夫人走了,令狐子璐抬手就要去扯满月的头发,二夫人一把拦下,低声喝斥, “子璐,别闹了!你要有个侯门贵女的样子才是!”二夫人这话咬牙说的,极不甘心自己女儿被罚,可自己这个小女儿却是真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母亲,你不知道,她——”令狐子璐被母亲拦着,手却指着满月。 “母亲,妹妹还小,还需慢慢教,满月不妨碍母亲教导妹妹了,告辞。”满月说着,后退一小步,清眸溢出丝丝缕缕如水晶一般晶莹剔透的光亮,却在光亮深处碎开千万片细小锐利的碎片,若锋利的刀芒穿透而出,一瞬给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令狐子璐被满月的眼神倏忽吓到,后面的话生生的卡在喉咙里面。 二夫人轻轻点头,眼底却是寒冽冰封。 满月转过身去,清眸瞬间蒙了一层雾霾,久久不散。 从今往后,我回来了,你们这些人,将永无宁日! —— 蒹葭阁,清晨 满月坐在院子里听着惜梦讲述东院的近况。 二皇子在侯府东院遭遇刺杀,险些受伤,刺客下落不明。皇上招了侯爷令狐鸿熹和王妃令狐泉进宫问话,直到第二天早晨才放人。见侯爷和王妃平安归来,侯府上上下下才算是松了口气。 听说是林东合极力撇清侯府跟这次刺杀的关系,才保住了令狐鸿熹。如此,侯府也欠了林东合一个大大的人情。即便如此,这事出在侯府,令狐鸿熹头疼的事情还在后头。 “小姐,差不多早膳的时辰了,奴婢去膳房看看。”惜梦给满月添上热茶,轻声开口。 “不是应该膳房送早膳到各小姐的院子吗?”满月放下杯子,不动声色的瞥了眼惜梦。 惜梦小脸微微涨红,低垂着头,轻声道, “许是——忘了吧。” “是不是忘了,去看看就知道了。” 满月笑了笑,表情清幽淡然,只那眼神一瞬如被秋霜。 王妃令狐泉的院子,白妈妈看到满月带着丫鬟惜梦进了院子,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她是老夫人院子里的人,对满月自然亲近不到哪里去。 惜梦小心翼翼的跟在满月身后,小姐不是说要去膳房吗?跑来王妃的院子做什么? 令狐泉院里管事的李妈妈冲满月和善一笑,撩起了帘子。 “老夫人,王妃,大小姐来了。”李妈妈朗声通禀,屋子里原本嘻嘻哈哈的热闹声戛然而止,只有姑姑令狐泉急忙出声招呼着满月。 “满月丫头来了?快过来坐,姑姑正想差人喊你去呢。” “见过祖母,姑姑,二夫人,三夫人。二妹好。”满月与众人打着招呼,举止有礼恭顺。 “你这丫头没事来这里做什么?侯府的事情都熟悉了吗?过阵子还要跟平雪、子璐一起进宫参加晚宴,什么规矩都不会,到时候捅了篓子怎么办?”老夫人对满月是极不待见的。因为满月是初一的生辰,老夫人认为满月留在侯府一天都会给侯府带来霉运,自然而然的就将所有宠爱都给了她认为能给侯府带来无限荣光的令狐平雪。 “祖母说的极是,但之前白妈妈送去的书满月都看完了,满月知道姑姑经常入宫,所以过来姑姑这边讨教一二。”对于老夫人的刁难,满月早有预料,一番话回答的顺畅自然。 “这才几天,你就都看完了?”令狐平雪的声音不可思议的响起,听起来是惊讶,其实更多的是担心和怀疑。 这个令狐满月应该是大字不识几个的才是,白妈妈送去的你几本书,她连上面的字都未必认全,怎么可能这么快看完了?自己当时可都看了一个月。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2章 第二章 “不瞒二妹,我看书极快,不说是过目不忘也差不多。以前贺老爷府里书籍甚多,没事的时候我就会翻看一二。不过这次白妈妈送来的几本书我还是第一次看。”满月不动声色,平静淡然的语气看在万事都要胜过旁人的令狐平雪眼中,隐隐有一分嫉妒。 令狐平雪看了自己母亲一眼,二夫人心领神会,用帕子掩着嘴,满脸惊讶的表情, “那满月可否给我们背一背书上的内容,比如那本——” “可以。白妈妈送来的三本书满月都背过了。”不等二夫人说完,满月清了清嗓子,朗声开口。 晦涩难懂的文字自满月口中清晰背出,口齿伶俐滴水不漏。 当满月背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令狐泉忍不住拍手称赞。 “满月丫头好样的,短短一天工夫就能熟背这三本书,让我这个做姑姑的也有种与有荣焉的骄傲。” 令狐泉曾是当朝才女,爱才惜才,这会子见满月有如此本事,自然是欢喜有加。 满月有些局促的笑了笑,眸子垂下,看起来很是不好意思。 看来她这一局棋的开头赌对了!她要想在侯府站稳脚跟,就必须现在令狐泉这里得到认可。 令狐泉从未给过令狐平雪如此高的评价,今儿毫不保留的夸赞令狐满月,令狐平雪的脸色瞬间一沉,面上不变,眼底却闪过一丝不耐。 白妈妈给满月的三本书都是侯府自己家的家书,是侯府女儿家必看的三本书,外面根本买不到也看不到,所以满月如果是提前看的话也不可能。 而前世满月是在成为林东合的皇后之后,才偶尔看到了那三本书。 “哈哈——这满月丫头看不出来,比平雪的记忆力还好呢。想当初平雪还是用了一个月才记牢三本书,老夫人为此还赏了平雪一对琉璃恋飞凤的臂钏,今儿王妃是不是也要赏满月丫头点什么啊?”三夫人干笑两声,说出口的话却是唯恐天下不乱。 三夫人进府时间短,女儿十一岁,儿子才四岁,加之上面还有一个令狐满月七岁的弟弟跟随府中大管家云游在外,还有一个二夫人生的大公子在宫中伴读,三夫人的一双儿子暂时自然没什么大的指望。 看着二房两个女儿出尽风头,三夫人自然看不惯。 三夫人此话一出,老夫人脸色一沉,不满的瞪了三夫人一眼,三夫人视而不见,二夫人的眼神和身体却都有些僵硬。 “母亲,满月丫头是可造之材呢,这么快就——” “咕噜!咕噜!”正在这时,满月的肚子很合适宜的叫了几声。 满月立刻捂着肚子窘迫的低下头,小脸涨得通红,其实心底却暗暗高兴,肚子叫的正是时候。她故意饿着肚子来的! “呀。满月丫头,你该不会还没吃早膳吧?”三夫人故意一脸惊讶,掩着嘴偷偷一笑。 “——这,满月急着来见姑姑,等不到惜梦丫头去取早膳,所以先来姑姑这里讨教一二,让祖母和姑姑二夫人三夫人二妹妹见笑了。”满月垂下眸子,语气尽是局促和惭愧。 三夫人听了顿时来了精神,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夸张的喊着, “什么?!你侯府大小姐的早膳还要自个儿取?难道二夫人没有安排人每天三顿的给你送去吗?姐姐,你这个管事的是怎么安排的?”三夫人杏眸一瞪,挑衅的看向二夫人。 二夫人今天原本就憋了一肚子火,自个儿引以为傲的女儿被满月比了下去,如今冷不丁被三夫人质问,二夫人语调也变得冷冷的,“什么怎么安排的?” “呀,姐姐,满月丫头的事情侯爷可都交给你了,你不是应该提前安排好的吗?怎么到现在都没人送膳去蒹葭阁呢?还要丫鬟自己取,这要是传出去,外面的人该说我们堂堂侯府虐待嫡出长女了。”三夫人说话的时候,眸子里明显是兴奋得意的神采。 再看满月,却是局促的低垂着眉眼,有些无措和尴尬。 就算老夫人怎么不待见自己,但老夫人将侯府的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而且因为自己被送出府七年,老夫人心知肚明令狐鸿熹心中芥蒂颇深,如今老夫人又是为了令狐平雪才接自己回府的,令狐鸿熹虽不露面,与老夫人的关系却大不如前,再加上有令狐泉这个姑姑从中传话,一旦令狐鸿熹知道满月院子里连个送膳的都没有,与老夫人的关系难免会陷入僵局。 老夫人性格虽然霸道偏袒,但还不至于想跟自己的儿子闹僵。 三夫人见大夫人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好不精彩,当即火上浇油的问道, “满月丫头,你院里不会就惜梦一个丫头吧?” 此话一出,二夫人脸色顿时涨成了酱紫色。 “大姐,红霞丫头的事情还未曾尘埃落定,你才刚回来就遇上这么多的事情,若是前几天还好,府中还算清静,昨儿的乱子闹得,莫说是你这边,就是我和三妹院子里的丫鬟婆子昨儿也是人心惶惶。不过大姐大可到我的院子借几个丫鬟婆子先用一用,大姐跟三妹不对付,可是我这个做二妹可是拿姐姐当自家人,大姐以后可不要这样了,就带着惜梦一个丫头出来,哪里像嫡出的大小姐呢。” 令狐平雪一边说着一边起身,看似熟络的拉起满月的手,一脸为满月着想的表情。 满月顺势被她拉着,却是一脸从容平和,“二妹不是说了吗?你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也是人心惶惶的,我跑去借用的话,她们本就心思混沌,再不顺我心意的话,岂不是辜负了二妹一片心意,借的终究是借的,再说这侯府深宅,不都是各司其职吗?这要是哪个院子的丫鬟婆子都能任意调动,这以后——谁是谁的人,是主子能分清,还是丫鬟婆子能分清?” 满月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字字句句都堵在令狐平雪的心口窝上,令狐平雪还是头一次在侯府遭受这种呛声。 令狐平雪只字不提满月饿着肚子来请安的事情,想要将话题转移到别的地方,又是说侯府出事,侧面就是在说满月是扫把星,她一回来就出事。 满月就偏不如她的意! 令狐平雪心底火气上涌,可当着老夫人和姑姑的面却不好发作,况且还有一个跟她们二房不对付的三夫人在一旁看着呢。三夫人可是时时刻刻都等着看她们二房笑话。 二夫人也没料到,陌舞会如此呛声令狐平雪,在这个家里,令狐平雪一贯有老夫人护着宠着,哪个敢给她难看!可今天守着令狐泉,又是二夫人面上做的不对,老夫人也不好开口,一旦开口,就算令狐泉不说话,过后也多多少少会透给令狐鸿熹。 所以老夫人这会子并不言语,神色阴沉沉的从满月身上移开,看了令狐泉一眼。 “平雪,你大姐说的对,你院子里丫鬟婆子各司其职,哪能调来调去。”令狐泉一张口,令狐平雪握着满月袖子的手倏忽一松,暗暗咬牙,姑姑替令狐满月说话了? “二房的,你办事一贯干脆利索,这昨儿府上出了事,你也不能只顾侯爷和我这边,就算多忙,大的小的老的少的都得顾上才是。现在赶紧安排吧,省的再出什么饿着肚子闹笑话的事。”老夫人说话的功夫,还不忘白了满月一眼。 老夫人疼令狐平雪那是疼在心尖上,如何能看到令狐平雪吃瘪,怎么得也得给令狐平雪和二房找回来,但这件事确实是二房做错了,老夫人不舍得责备自己的孙女,对待儿媳妇却没什么好客气的。 二夫人成了箭靶子,脸色异常难看,双手紧紧攥着帕子,讪讪道, “其实这事早就安排好了,就差一句话就说到了,没想到满月丫头等不及了。” “二夫人有心了,满月并不着急,二夫人可以慢慢安排。”满月顺着二夫人的话说下来,登时堵了二夫人一个大红脸。 二夫人脸色比刚才还要精彩。 二夫人先前一直当满月在小县城待了七年,大字不识几个,也没什么见识,凡事都糊弄一下就过去了,没想到竟是大清早的饿着肚子来了令狐泉的院子,给她这么大一个哑巴亏吃。二夫人在侯府一贯都是母凭子贵呼风唤雨,如今当着众人面被一个扫把星堵了回来,二夫人脸色如何能好看。 老夫人则是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刚才都给她找台阶下了,她就老老实实地下来就行了,非要多嘴! “好了好了,满月丫头先吃点茶点垫一垫,你院子里缺的丫鬟婆子,除了二夫人安排的,侯爷和我这边也有不错的人选,各自安排一半去你的院子,再也不会缺了人手了。” 令狐泉说着招呼满月到自己身边坐下,说出口的话却是让二夫人恨恨得要咬碎了银牙。原本令狐满月院子里面安排的自然都是她的人,如今令狐泉插上一脚安排了一半的人过去,二夫人日后想在蒹葭阁做点什么自然困难。而且还是侯爷安排的,这让二夫人心里隐隐不安。 三夫人此刻是最喜笑颜开的一个,她对今天的结果很满意,凡事只要二房不痛快,她心里就无限痛快。 老夫人始终阴沉着脸不怎么说话,整个侯府,除了她的大孙子令狐捷和孙女令狐平雪之外,其他人都不入她的眼,尤其是满月,无疑就是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立刻拔掉。若不是为了给平雪铺路坐垫脚石,老夫人是绝对不会容许满月在她眼前出现的! 满月走过老夫人跟前,在令狐泉另一侧坐下。将老夫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在侯府,不管是谁,在老夫人眼里都是为了给令狐平雪铺路的!可是用不了多久,老夫人就会亲眼看着她给令狐平雪铺了怎样一条黄泉路! “秀青,看茶。” 满月落座,令狐泉吩咐丫头秀青给满月上茶。 “姑姑,这可是上等的金骏茶啊!茶汤潋滟若琥珀柔润生辉,闻之甘怡沁肺滋养周身,品之齿颊丰润口感滑泽。若满月没看错,这是采自眉山的顶级金骏茶。” 满月话音落下,二夫人脸色再次突变。而令狐平雪更是明显的坐不住了,探着身子朝满月这边看来,她简直不敢相信,一个小县城待了七年的乡下丫头竟然认识金骏茶,连她都没喝过几次,令狐满月凭什么说的头头是道? “这金骏茶可是老夫人的心头好,王妃真是心疼满月丫头,都——”二夫人这时候讪讪然插嘴,看似是顺着满月说的,其实却想快速转移话题,因为这金骏茶—— “谢谢姑姑,这金骏茶满月有幸在贺家邻居年家夫人那里品尝过这一次,还以为此生都无缘得见,没想到还能再次品尝。” “怎么你院子里没有金骏茶吗?”令狐泉狐疑的看了满月一眼,继而目光冷冷的看向二夫人。 金骏茶是前些日子才送到侯府的,令狐鸿熹自留了一些,大部分都给了老夫人,剩下的让二夫人每个院子分上一些,二夫人显然是没有留给满月。 二夫人就是担心令狐泉问到这一茬,所以刚才急忙打断了满月的话。 而满月故意抢在二夫人说下去之前开口,只因她清楚记得,上一世,因为这金骏茶她接连被老夫人嫌弃,被令狐子璐讽刺,被二夫人责备! 那时,她在令狐泉房里喝到了金骏茶,却说不出是何品种,还当是普通的中山茶,二夫人却说早就给她院子里送了去一盒,其实二夫人当时送去的是府中最次品的普通茶叶,欺的就是那时的满月什么也不懂。 为此,老夫人还狠狠地责备满月暴殄天物!如此珍贵的茶叶都喝了半盒还尝不出个所以然。好长一段时间,令狐子璐都借着这件事嘲笑满月。 所以这一世,满月权当给二夫人讨要一点利息了。 最重要的,也看看令狐泉态度如何。因为在侯府后院,令狐泉的态度可以影响令狐鸿熹。 “林妈妈,你怎么办事的?昨儿娘亲让你包好的金骏茶你送哪儿去了?晚膳前就见你朝蒹葭阁的方向去了,又去偷懒了是不是?” 令狐平雪优雅出声,哪怕是责备的声音,却也表现的落落大方优雅得体。 二夫人院里管事的林妈妈惨白着一张脸跪了下来,小声嗫嚅道, “回老夫人,王妃,二夫人,二小姐。奴婢昨儿都快走到蒹葭阁了,突然记起老夫人院里还有要事,就先绕去老夫人院子了,一时忘了,请大小姐赎罪。”林妈妈一边给满月磕着头,一边却将责任推了出去。 若满月此刻还计较林妈妈的话,这林妈妈可是为了给老夫人办事才忘记的,那满月岂不是跟老夫人叫板。 令狐平雪满意的看了林妈妈一眼,二夫人的脸色也有所缓和。 满月心知肚明,自然不能点破。 “姑姑,这事不能怪林妈妈,祖母院子里有要紧事,自然以祖母为主,满月的事情其实交给其他丫鬟也是一样的。”满月看起来是在给林妈妈求情,却是将责任全都推给了二夫人。 二夫人明知林妈妈要去给老夫人办事,还让林妈妈给自己送东西,分明就是二夫人的安排上出了问题,这侯府后院可是二夫人在管家,加上之前二夫人没有及时给满月院子配备丫鬟婆子,二夫人这已经是接连错了两次。就是老夫人看她的脸色都带着不耐和冷淡。 二夫人顿时有种打碎了牙齿还要合着血咽到肚子里的感觉。 “林妈妈,你还不将母亲给大姐配好的金骏茶拿来?”令狐平雪一脸公正,二夫人神色也恢复常态,掩着帕子叹口气,听似温和的语气说道, “看看我这事办的,这几日真是忙得够呛,越想万无一失,却偏偏被个婆子耽误了。满月丫头,你这以后缺了什么赶紧告诉母亲,母亲这里拿你当亲生女儿看待,绝不会少了你的。” “是啊满月丫头,昨儿二皇子过府还带了很多好东西呢,老夫人已经分给各个院子了,你院子里的都在二夫人那里放着呢,稍后可别忘了去二夫人院里取回来。”三夫人幸灾乐祸的插话,今天不但见了二房的笑话,还能从中作梗惹得二房不痛快,三夫人如何能不高兴。 听了三夫人的话,二夫人已经快气死了,强忍着堵在心口窝的一口恶气,勉强挤出一丝笑来,淡淡道,“满月丫头的东西我早就差人打包好了,今儿是要一块给她送到院子里的,不劳三妹提醒了。是不是,满月丫头?” 三夫人看似温和的冲满月笑笑,满月垂眸不语,一脸局促单纯的微笑。 心底却是冷笑迭起。 侯府有好东西大夫人会给她?还打包好了?! 大夫人恨不得给她吃糠咽菜才是! —— 满月离开令狐泉的院子之前,对膳房的秀青轻言了几句,秀青眸子瞪大,愣愣的的看着满月。 第二天,秀青给令狐泉泡过茶,令狐泉喝了以后眉头缓缓舒展,若有所思的看向秀青, “秀青,今儿的茶味道不太一样。” 秀青如何能不了解自家王妃可是出了名嘴刁,尤其是品茶,茶水味道变了,自然能尝出来。 “回王妃,是大小姐昨儿离开之前告诉秀青,金骏茶以露水冲泡,与露水中的甘霖相互争宠,味道虽然醇厚却少了清冽爽利,不如换成雪山泉水为主搭配露水,雪山泉水清爽却又不失滑顺,比之露水更上一层。所以今儿的茶用了三成露水七成雪山泉水冲泡。王妃还请赎罪,秀青自作主张。” 秀青跪在地上,恭敬回答。 “好一个令狐满月,呵——” 令狐泉挑眉,淡淡一笑。 想她令狐泉贵为王妃,常年与宫中太后妃嫔打交道,宫中波谲云诡尔虞我诈见得太多,她昨儿已经看出满月故意饿着肚子来自己这边,她却没有点破,就想看看这丫头做事的分寸,如今看来,倒是完全出乎她的预料。 “秀青,你去蒹葭阁传话,让满月丫头明儿一早去谦雲阁给侯爷泡茶,就说是我吩咐的,暂时先别告诉侯爷,剩下的我去解释。” “是。”秀青领命,无声退下。 令狐泉捧着香茗,眸光一瞬深沉如夜。 —— 侯府西院宁香阁 老夫人看着前来请安的二夫人和令狐平雪、令狐子璐,抬手还不等开口,令狐平雪已经甜甜一笑,婀娜聘婷的走到了老夫人身边坐下。 “祖母,你今儿气色不太好,是平雪哪里惹您生气了吗?”令狐平雪一脸乖巧无辜的笑容,看的一旁站着的令狐子璐眼中嫉妒迭起。 老夫人亲昵拉着令狐平雪的手,眼神扫了令狐子璐一眼,难得头一次招呼令狐子璐坐在自己身边。 “子璐也坐吧。” “谢祖母。”令狐子璐喜上眉梢,立刻毫不客气的坐在了老夫人身边,还学着令狐平雪的样子朝老夫人身上贴过去。 老夫人面上微笑,心底对她却是疏离的。 “祖母,您气色不好肯定是被令狐满月那个扫把星给气的,那个扫把星一回来侯府就出事,祖母气色如何能好?那个扫把星专门克长辈,祖母,子璐真的很担心您老人家。”令狐子璐恨恨开口,听说昨儿令狐满月在姑姑房里出尽风头,令狐子璐想想就嫉妒不甘。 “子璐,那是大姐,毕竟也是祖母的孙女,别这么说,祖母会为难的。”令狐平雪当着老夫人的面,自然是乖巧懂事识大体。 令狐子璐却不当一回事,蛮横的开口,“什么大姐,她是扫把星是事实啊,克完了她外公一家还有脸回来侯府,而且她这才刚回来就惹了这么多不痛快,以后还了得,不趁现在教训教训她,很快她就连祖母都不放在眼里了要。” 令狐子璐的话说的老夫人眉梢一挑,不动声色的将面前的糕点推到令狐子璐跟前,令狐子璐受宠若金的看着老夫人,当自己是说到了老夫人心坎里,面上不觉更加得意。 “子璐丫头,这事你母亲会有法子的,是不是?”老夫人说着看向二夫人。 “老夫人说的是,其实媳妇已经有了主意。”二夫人现在心里头就是没有主意,也得说自己有主意,老夫人这鸿门宴摆的,二夫人如何看不明白。老夫人摆明了是不想出马,全都交给二夫人处理,出了问题,也跟她老人家没有任何关系。 老夫人难得的对二夫人露出笑意,“如此我就放心了。” “这是宫里刚赏赐的茶果点心,你们都尝尝。白妈妈,再把我的宝匣子取来。”老夫人话音一出,白妈妈早有准备的将老夫人的紫檀木宝匣子抱了出来。 “这里有三条新串的珍珠项链,也是宫里刚刚赏赐的,这各个珠子都是蚕豆大小,昨儿才让白妈妈串好了,你们娘仨一人一条。”老夫人说话的功夫,已经将最上面的一条项链拿起戴在了令狐平雪颈间。 令狐平雪娇羞一笑,温柔的依偎着老夫人。 珍珠配佳人,的确是蓬荜生辉,光彩夺目。而令狐平雪戴的这条明显要比剩下的两条的色泽成分都好。 老夫人说到底还是偏袒令狐平雪的。 “谢祖母。”令狐子璐平时得老夫人的赏赐不多,老夫人都是嘴上护着她,真正的宝贝大都给了令狐捷和令狐平雪。 令狐子璐兴奋的将项链戴在脖子上,回头得意的看向母亲,一脸邀功的表情。 二夫人的脸色却淡淡的,这珍珠项链当然好。可老夫人那是掉个豆子就当金子看,掉根毛都能幻化成猴的人精。绝没有白白付出的道理。 这三条项链换的可是令狐满月在这个家里永无立足之地! 二夫人对令狐满月自然也是恨到了骨子里,但被老夫人如此当箭头使,二夫人心里还是不痛快的。 —— 光阴荏苒,转瞬即逝。 满月回到侯府已经十天时间。 这期间,她都是静静的待在蒹葭阁,一次都没去过后山岩洞看望林简。 林简贵为当朝太子,身边隐卫众多,相信不用到天黑就会有人找到他,满月事后再去也是扑个空,如今身边丫鬟婆子一堆,耳目众多,能避则避。 其实她与林简之间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无需言语关照,已经彼此明了。 晚膳刚过,满月正在屋里看书,丫鬟敏秀端着茶水探头探脑的走进来。 “大小姐,请用茶。” 敏秀是二夫人派来的丫鬟,平时陌舞都不用她进屋奉茶。 “凝静和惜梦呢?”满月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句。 凝静是姑姑那边送来的丫鬟,文静秀气办事认真谨慎,满月对她颇为满意,对于二夫人送来的敏秀自然是存了戒心。 敏秀眸子转了转,笑着道,“大小姐,我见凝静姐姐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所以就主动帮她端茶进来,茶水是凝静姐姐冲泡的,大小姐请用。” “好,放下吧。”满月冲敏秀点点头,看样子没有任何不满和怀疑。 “敏秀,这以后没事的话你也常来我这边陪我说说话,你看凝静和惜梦话都少,有时候难免闷坏了我,而你倒是个活泼可人的丫头。”满月从敏秀眼中看出她有话要说,故意笑眯眯的望着她,先打消敏秀的戒心再慢慢套话。 敏秀见满月有意亲络自己,立刻讨好的点点头,“是的大小姐,大小姐开口了,敏秀自然尽力而为。” “可是——大小姐,敏秀有些话真是不吐不快,您看您都回来十天了,也不去其他院子串一串,就是每天早上去谦雲阁泡茶,却连侯爷的面都见不上,您可不能总是呆在屋里,会闷坏的。奴婢听说侯爷刚刚回府,正在院子里转呢,咱们去凑凑热闹吧,说不定正赶上侯爷呢!侯爷指不定还会夸您泡的茶好,留您一起晚膳呢。” 敏秀说话的时候,眼珠子提溜转,看似是为满月着想的语气,其实却是试探加怂恿。 秀敏的话就是二夫人的心思。而二夫人这一次将宝押在令狐鸿熹身上,其意图再明显不过了,这个家,若是令狐鸿熹对她彻底失望,那么无论如何她都休想在侯府站稳脚跟!再加上老夫人的嫌弃—— 呵——好毒的一招! 既然二夫人主动出招,这便是她反击和站稳脚跟最好的时机。 下定决心的满月,面上却有些羞涩和胆怯,迟疑的征询着秀敏的意见,“我自然是想去见见爹爹的,可是前些日子东院才出了事,爹爹还说不许任何人擅自前往东院,我若这时候过去,万一爹爹心情不好的话——” “大小姐你不用担心,奴婢可以带你走后院的小路,从那里穿过去就不会跟侯爷走个照面,要是到时候瞧着侯爷脸色不好,那奴婢就带着小姐原路绕回,神不知鬼不觉,不会有人看到的。小姐不说,奴婢不说,谁会知道?” “——这” 见满月还有些迟疑,敏秀继续撺掇满月,“大小姐,您回来之后可还没见过侯爷一面呢,如今这么好的机会,大小姐不抓住了,这深宅大院的,日后想再寻如此合适的机会,可比登天还难了。” “你说得对,我真的不能再等下去了。那你先出去等等我,我准备一下,今儿可是回府第一次见爹爹,我得好好打扮一番。”满月眸子里跳动跃跃欲试的光芒,心底却是冷嘲满溢。 “是,大小姐。”秀敏完成了开头的任务,心满意足的福身离开。 在她背后,满月眸中星辉凝固,一瞬如冰如霜。 敏秀离开之后,满月叫来了凝静和惜梦,在她们耳边各自低语几句,二人虽然担心满月,但还是认认真真的听着。 既然二夫人要开始行动了,那她就分头行动,最后再来一招关门打狗! 天边风云暗涌,雾霾沉沉,傍晚降临前,侯府注定不会太平。 满月临出发前,秀敏一定要带着泡好的热茶,说是担心满月路上渴了。满月直觉感觉出那茶水有问题,趁着秀敏转身的功夫,将那茶水换了,原本的茶水满月倒在了装着点心的食盒底部。 秀敏果真带着满月走在一条偏僻的小路上。 才走了没多久,秀敏就催着满月喝茶,说是过一会天黑了不方便。 满月顺着秀敏的意思,喝了好几杯茶水,这茶水是满月换过的,没有任何问题。可敏秀不知道,见满月听话的喝了茶水,秀敏抿着嘴,眼底闪过一抹偷笑。 等快到了谦雲阁,敏秀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慢,还时不时扭头狐疑的看一眼满月。 “敏秀,还不到?”满月故意主动发问,敏秀停下脚步,佯装一脸关切的表情看着满月, “大小姐,走了这么多路,你累不累?有没有感觉特别热,或者不舒服什么的。” “热?” 满月眸子闪了闪,夜幕降临,一瞬冷风扫过后背,凉慎无情的感觉。 “是啊,我这一阵突然觉得好热,尤其是后背,滚烫滚烫的感觉,还止不住的冒汗。敏秀,你说我是不是着凉了?”满月顺着敏秀的话说下来,敏秀明显松了口气的感觉,面上却是笑着安慰满月, “大小姐,今儿天气好得很,您平时在院子里也不运动,再加上您马上要见到侯爷难免会紧张。无妨的,谦雲阁就在前面,我们快走吧。”听到满月的话,敏秀顿时来了精神,不再是磨磨蹭蹭,而是脚步飞快的朝谦雲阁的方向走去。 满月佯装脚步有些跟不上秀敏,侧眸之际,隐约感觉到身后冷风一扫而过,有人影飞快闪过。 那人影似乎是朝着后院大门的方向而去。那个位置——好像是惊烈的院子。 满月心底咯噔一下,面上不动分毫。 二夫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她很快就会知道! 至少她已经了解二夫人第一步想干什么。 那茶水里面一定下了下三滥的迷药! 曾经,惊烈不就是中了这种下三滥的□□而被令狐平雪借机告状害死了吗?她如何能不知道迷药发作的症状?二夫人如此做,无非是想让她在令狐鸿熹面前丢丑,简直是下三滥的招数! 满月不动声色继续跟在敏秀身后,二人刚刚来到谦雲阁门口,秀敏就故作惊讶的开口,“咦,大小姐,今儿侯爷不是不见客吗?可是你看,怎么老夫人二夫人都在?还有二小姐和三小姐。” 秀敏一开口,老夫人扭头朝这边看过来,眼底闪过一丝嫌弃。 二夫人见秀敏朝自己点点头,不觉一脸亲切的招呼满月, “满月丫头,听说这几日早上你都为你父亲泡茶,怎么今儿晚上也来了,来来来,正好老夫人想过来这边坐坐,既然都赶上了就一起吧。” 二夫人见时辰掌握的刚刚好,心想着接下来就等着看戏了。 “是。母亲。”满月乖顺的点点头,顺手将秀敏手中的食盒拿到了手中,而秀敏之前带着的白玉茶壶已经不知去向。 既然满月已经喝了热茶,秀敏自然是将茶壶丢弃毁灭证据了。 一行人依着身份依序进入屋内,满月走在最后,先去膳房放下食盒,见秀青早就泡好了茶水,满月不动声色的将食盒倾倒了一些,盒中茶水不动声色的流淌出一些,不偏不移的落进了第七杯茶碗一些。 按照长幼顺序,这第七杯茶碗的茶水应该是给—— “这食盒先放这里吧,我走的时候再取。”满月轻声叮嘱秀青,旋即将食盒内的点心取出来,就势歪倒了食盒,将食盒的茶水全都洒在了一旁还未刷洗干净的盘子里,旋即转身离开膳房。 刚刚走出膳房,就见惜梦有些紧张的站在谦雲阁门口,满月三两步走过去,从惜梦手中接过一个巴掌大的锦盒,在惜梦耳边耳语了几句。 惜梦点头答应,不敢耽误,转身退出了谦雲阁。 满月将惜梦带来的锦盒小心揣在怀中,看着惜梦身影消失在后院的方向,旋即转身朝院子走去。 谦雲阁内不似老夫人和姑姑的院子一般热闹嬉笑,只有低沉的谈话声,显得凝重庄严。 门口的丫鬟见到满月恭敬的挑了帘子,满月抬脚进入屋内。 屋子正中,令狐鸿熹和老夫人端坐其中。 令狐鸿熹一身烟青色锦缎长袍,领口袖口挑金丝绣着祥云暗纹,身躯挺拔修长,眸光迥然严肃,看起来沉稳儒雅,相貌堂堂。 陌舞在看到令狐鸿熹的一瞬间,心中顿时百感交集。 这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除了去世的娘亲之外,最亲的人了。可前一世,因为老夫人的关系,她与父亲一年到头也见不上一面。老夫人说她八字命硬专克长辈,不许她与令狐鸿熹过多接触,那时的满月自卑胆小,就算是见了令狐鸿熹也担心说错话做错事,惹老夫人不开心,也是害怕万一令狐鸿熹有个头疼脑热的,老夫人也会怪罪自己头上,所以上一世的满月在令狐鸿熹面前极少说话。 现在想来,却是老夫人下了一盘极大的棋。疏离他们父女的关系,让她在侯府陷入无援之地,之后就任由老夫人搓圆揉扁了。 “满月见过父亲,祖母,二夫人,三夫人。二妹三妹好。”满月大方行礼,举止从容有度。 老夫人依旧是视若无睹。 三夫人表面挂着夸张的笑,呵呵笑着跟她打招呼。 令狐鸿熹点点头,见秀青端着香茗进门,令狐鸿熹若有所思的开口道, “你刚回来那天,你姑姑在我面前将你的奉茶之道夸的天花乱坠,这几日早茶又都是你奉好之后,秀青端来。为父一直想跟你聊聊,奈何府中杂事太多,今儿都是自家人,坐吧,孩子。” 令狐鸿熹一声孩子,莫名的,让满月眼眶有些发红。 “大姐,我刚才看你在院子里的时候面色红润,还以为你走路走的很热呢,怎么现在倒是正常了?”令狐子璐等不及满月坐下,狐疑的发问。她今天可是等着看令狐满月出丑丢人的呢,怎么令狐满月看起来好端端的! 满月眨巴着眼睛,笑了笑,“三妹真是关心我这个姐姐,我很好,无妨。” 满月面上笑的温和优雅,心底却冷笑蔓延。她没喝敏秀的茶水,当然没事了。 令狐子璐眨巴着眼睛看向二夫人,二夫人眼底也飞快的闪过一抹疑惑。 众人都是低头品茶,第七杯茶正好端给了令狐子璐。 令狐子璐低头品了一口,没觉出有什么不对。 令狐子璐事事都为老夫人和二夫人出头,挡在最前面,既然如此,满月就没理由不第一个对付她!先踢开令狐子璐这个绊脚石,下一个就轮到二夫人和老夫人了。 正在这时,院子里有凌乱的脚步声响起。 “谁在外面?”老夫人不悦出声。其他人也都看向门口。 二夫人不由得给令狐子璐使了个眼色,令狐平雪则是安心的坐在老夫人身边等着看戏。 “侯爷!老夫人!不好了!惊烈少爷在后院走丢了,找不到了!”院里说话的是令狐惊烈的奶娘刘妈妈。 “什么?惊烈不见了?!”一听令狐惊烈出事,令狐鸿熹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同一时刻,满月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令狐鸿熹与满月娘亲想当年伉俪情深,奈何伊人已去,大女儿又不在身边,令狐鸿熹对令狐惊烈自然是疼爱有加。 “刘妈妈,好好地二少爷怎么会不见了?他之前见过谁吗?许是别的院子的人带他去玩了。”二夫人一脸关心的表情,眼神却时不时的看向敏秀。 这□□明明给了敏秀,可到现在都没在令狐满月身上管用,二夫人已经憋了一肚子火了,若是这件事情敏秀再办砸了,二夫人就活剥了她的皮。 “侯爷,老夫人,之前大小姐让她的丫鬟敏秀来过院子,说是侯爷的命令,让二少爷跟着敏秀丫鬟回去见一见大小姐,奴婢——奴婢没有侯爷的命令不敢放人,敏秀丫鬟就说,大小姐稍后会亲自过来。没想到,奴婢就是转身给二少爷拿件衣服的功夫,就——” 刘妈妈跪在当中,一脸焦灼紧张的表情。 “怎么又是你!”砰!老夫人一拍桌子,横眉冷对满月。 敏秀这时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脸无辜的辩解道, “侯爷,老夫人明察。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都是按照大小姐的吩咐去传话的。其实奴婢也觉得奇怪,侯爷和老夫人的人都不曾进过蒹葭阁,大小姐这十天也不曾出过院子,怎么会有侯爷传话让人带二少爷见大小姐一说,奴婢为此还问了大小姐,却被大小姐责骂奴婢多嘴,还说奴婢再多问一句就将奴婢的嘴巴缝起来,奴婢不敢多言,只好听命前去二少爷的院子要人,奶妈自然不放人了。之后奴婢就再也没去过二少爷的院子。” 秀敏的话完全都是按照二夫人吩咐说的。 “对对对,侯爷,老夫人,敏秀来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令狐惊烈的奶妈忙不迭的点头。 这件事,令狐惊烈的奶妈自然也被利用了。 令狐鸿熹闻言脸色跟着一变,二夫人见时机成熟,一手抚着额头,一手攥着帕子,一脸揪心紧张的表情看向满月, “满月丫头,你倒是说句话啊!事已至此,老夫人和你爹爹都已经知道了,你就不要瞒着掖着了,快告诉老夫人和你父亲,你究竟把你弟弟带去哪儿了?我知道你想见弟弟,你大可找我这个母亲来说说,我会帮你求侯爷和老夫人的,你可不能偷偷把他藏起来啊。” “母亲,你说什么呢?现在只是敏秀一人之言,我还没开口呢,母亲就说是我藏起了弟弟,如此草率的判断,还给我说话的机会吗?况且就算我让敏秀去叫惊烈,这又跟惊烈失踪有什么关系?有谁能证明我去过惊烈的院子吗?更何况我根本就没让敏秀去过惊烈院子,根本就是敏秀自作主张陷害主子!” 满月一脸平静坦然,令狐鸿熹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二夫人眼底却是飞快的闪过一抹恶毒的神采。 一旁的令狐子璐等不及走出来,眉梢挑高了,急忙问着敏秀, “敏秀,我刚才看你带着大姐是从后院的方向走来的,你们放着好好的大路不走,走僻静的后院做什么?” “回三小姐,奴婢的确是跟大小姐从后院来的这里。只因大小姐说要非要走后院的小路,可是到了惊烈少爷院子附近,大小姐就支走了奴婢,让奴婢回去给她取茶喝,奴婢去了之后,回来半天等不到大小姐,就四下寻找,看到大小姐从——从惊烈少爷的院子里面走出来了。奴婢其他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请侯爷老夫人明见。” 敏秀说着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戏份倒是做足了。 “满月!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你身边的丫鬟一直跟着你,难不成你还是从前院来的这谦雲阁不成?你未经你父亲允许,擅自派遣丫鬟假传你父亲和本祖母的旨意想要带走惊烈,诱骗不成就偷偷把人藏起来!你才回来几天就如此大胆!这个家还真是容不下你了!!” 老夫人最后开口,语气严苛无情,俨然是将正在发生的事情盖棺定论。 “祖母,您怎么知道满月就是从前院来的而非后院!满月今儿本想一个人出来散散步,敏秀丫头一开始非要跟着,满月并不喜欢有人打扰,就让她忙去了,自己一个人散步到了这边却正好碰上敏秀丫头,于是就跟她走在了一起。满月自始至终都没去过后院!” 满月此话一出,老夫人脸色微微一变,旋即却是一丝嘲讽爬上眼角,没想到这丫头嘴还挺硬,可今儿这出戏证据确凿,这丫头还能再次翻天不成? 她不信! “大姐,你空口说白话的本事还真大!我跟祖母、母亲、三夫人还有二姐可都亲眼所见,你是跟敏秀站在一块的,你说你一个人在前院散步,有谁跟你一起?你有证人吗?”令狐子璐一直冲在最前面表现自己对老夫人的忠心。 而令狐平雪则始终是一副善良温和的表情关切的看向满月。 “我都说了我一个人散步的,哪来的人跟我一起。”满月此话一出,就是令狐平雪眼底都闪过一丝得意。 但这得意显然来的太早了! “不过——我在前院一路走来,分别路过老夫人、二夫人、三夫人还有平雪妹妹的院子,我倒是看到了几个丫鬟婆子,像是了小青、晓玲、月静,兰儿,张妈妈,王妈妈。而且她们也看到我了,如果大家实在不相信我的话,而非要相信一个丫鬟的话,那就只好她们过来当面对峙。” 满月看似无奈的摇摇头,眸子垂下,一脸委屈无辜。 “来人!传大小姐刚才提到的六个丫鬟婆子到谦雲阁。”众人还在震惊疑惑当中,令狐鸿熹已经沉声发令。 原本是十拿九稳的老夫人不由瞪了二夫人一眼。 怎么连她院子里的王妈妈也有份! 二夫人则是一脸宽慰的神情看向老夫人,二夫人此刻还是稳操胜券的心思,心想满月这不过是信口胡邹,她明明就是跟敏秀在一起,怎么可能出现在前院!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发生在令狐满月身上的事情! 不一会,满月提到的六个丫鬟婆子就被带进了谦雲阁,令狐鸿熹亲自审问。 “你们六个人,刚才在前院看到过大小姐吗?” “回侯爷,奴婢刚才看到大小姐脚步匆匆的朝三夫人院子走去。”率先开口的是二夫人院里的小青。 “回侯爷,奴婢刚才也看到大小姐朝老夫人院子的方向走去。是大小姐没错,就在刚才。”紧跟着是三夫人院子里的晓玲。 “回侯爷,老奴之前也看到大小姐朝谦雲阁的方向走来,大约就是一炷香的功夫之前。”这会子说话的是令狐泉院里的张妈妈。 然后二夫人院里的月静和兰儿也都证明了大约一炷香之前,满月的确从她们院子前走过。而一炷香的功夫前令狐惊烈还没失踪,也就是说满月那时候还在前院,根本不够时间去到令狐惊烈的院子。 二夫人原本胜券在握的一张脸,此刻不由得煞白一片。一旁的令狐平雪轻轻扯了扯母亲的衣袖,眼神询问着母亲,怎么会有如此多的人见过令狐满月。 二夫人有些傻眼的看着令狐平雪。她怎么知道突然一下子蹦出来这么多人刚才见过令狐满月!还有自己院子里的丫鬟婆子,真是见鬼了! “王妈妈!你也看到大小姐了吗?”老夫人脸色已经有些变了。 王妈妈抬起头,一脸迷茫的表情看着老夫人,今天老夫人脸色似乎跟平常不太一样,说阴沉不阴沉,说生气不生气。 “回老夫人,老奴出门给二小姐送东西的时候,恰好看到大小姐走过老夫人的院子门口,是大小姐没错。” 王妈妈话音落下,满月看到老夫人嘴角很快的抽搐了一下。 而二夫人则彻底变了脸色。 “这不可能!王妈妈,你眼瞎了是不是?她明明是从后院偷偷溜过来的,怎么可能出现在前院?”令狐子璐受了刺激一般,噌的一下跳到满月身前。 满月看到她眸子通红,涨红了脖子,额头鼻尖都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虽然平时的令狐子璐也是冲动易怒的性子,但是今晚明显还夹杂了烦躁焦灼在其中。 看来药效要发作了! “三妹怎么就不相信这么多人说的话呢?难不成我还能一个个的收买她们不成?这又是二夫人院子里的人,又是三夫人和老夫人的人,满月我才回来十天,何德何能啊!” 满月摇摇头颇为无奈的神情,所有的话都中规中矩合情合理。 令狐子璐嘴巴张了张,回头看向自己母亲,二夫人则是责怪的瞪了她一眼,转而看向别处。 子璐这时候看自己,不是告诉侯爷这是她们娘俩演的一出戏吗? 可令狐满月明明就跟敏秀在一起,怎么可能出现在前院!但是这么多丫鬟婆子都看见了,还能有假? 真见鬼了不成? 满月的确不可能出现在前院! 但是惜梦可以! 惜梦跟满月身量差不多,满月就让惜梦穿了与她今晚所穿衣服差不多款式颜色的一套衣裙,还做了与她一模一样的发髻,并且让惜梦始终用丝帕掩着脸故意在各个院子有人进出的时候走过。 因为是傍晚,加之惜梦按照满月要求行色匆匆,所以那些丫鬟婆子看到的大多是惜梦的背影和侧影,也只是一晃而过,并没有看的仔细,却是根据衣装打扮认定就是满月。 在敏秀执意游说满月非要走后院那条僻静小路时,满月就猜到了二夫人会在人证上面动手脚,到时候若是没有人证明她在前院出现过,那么后院一旦发生了什么事情,二夫人自然会扣在她的头上了!因为敏秀又是二夫人的人,到时候连个证人都没有,满月就真的无从争辩了。 如今来来,二夫人蛇蝎心肠,陷害她藏起了惊烈也就罢了!还在她茶水中下药!若不是满月提前换了茶水,还将茶水洒在令狐子璐茶中,现在她不但要在众人面前丢丑,对于惊烈失踪一事还百口莫辩。 “三妹,如今连祖母院子里的婆子可都是看到我了!难道你是怀疑祖母身边的人被我收买了不成?你这是说祖母用人不善?你的意思是整个侯府每个院子都有被我收买的人吗?我知道三妹妹不喜欢我,可我才刚回来十天,这十天时间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安分规矩的留在我的蒹葭阁,我做错了什么?让三妹如此待我怀疑我?为今之计,既然证明了我的清白,难道不该是找敏秀丫头问清楚,她为何要冤枉我?又将惊烈藏到哪里去了吗?为何还要质疑我呢?这敏秀才跟着我不过十天时间,没想到呵——人心隔肚皮!” 满月担心惊烈安全,眸子里不由喷射出冰冷决绝的寒光,一瞬让令狐子璐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老夫人打量着满月,被她刚才的话说的有些震惊。 原本以为这个令狐满月在小县城长大,一不懂礼义廉耻,二不懂深宅争斗。在今天这种情况之下,肯定早就吓傻了,没想到还能如此伶牙俐齿的翻盘!之前调查到的那些消息都是假的吗? 这边令狐子璐如何能甘心再次输给满月?上次已经被她出尽了风头,这次可是祖母的嘱托,若是失败了,祖母对她可不像对令狐平雪那般宠溺呵护,她就难再出头了! 想到这里,令狐子璐更加着急冲动,再加上迷药发作的关系,令狐子璐说话愈发的口无遮拦。 “令狐满月!你明明就是扫把星!你一回来东院就出事!二皇子好不容易来一趟侯府就遇到刺杀!红霞丫头跟着你还不到一天就尸首分离!姐姐才跟你说了没几句话,就险些被柜子砸倒!都是因为你!现在你亲弟弟又突然失踪了!就算不是你干的!也跟你这个扫把星脱不了干系!你留在侯府,但凡跟你接触的人都不会有好日子过!你还有脸说你是无辜的!” 令狐子璐的最后一招就是将满月回来之后侯府发生的事情串联起来,最后加注在满月身上。 “子璐!这是你大姐!轮得到你如此长幼无序!目无尊长!!闭嘴!”令狐鸿熹一声冷喝打断了令狐子璐的话。 眼前这出戏,令狐鸿熹算是看的明白透彻。 敏秀丫头是二夫人院子里送过去的,刚才这一出,跟二夫人脱不了关系。而二夫人敢这么做,必定是老夫人在背后撑腰! 真没想到啊,满月丫头才回来十天而已,这些人就如此不想看到她的存在!联想到之前二夫人送给满月那个带着三道裂纹的墨玉镯子,令狐鸿熹更加认定今天的事情跟二夫人脱不了干系。 而令狐子璐却像是完全没听到令狐鸿熹的话,一边扯着自己的衣领,一边挠着涨红的有些发紫的脸,跳着脚的喊着, “爹爹,你快将这个扫把星赶走!有她在的一天,整个侯府上上下下都不会有好日子过!我们都会被她害死的!我——热死我了!我要脱衣服!我要去院子里!” 令狐子璐一边喊着,一边拔腿就朝院子里跑去,一边跑还一边扔掉了最外面的一件褂子,然后是褂子下面的长裙也脱了,还没跑到院子里,就零零散散的扔了一地。 “这、快!快拦着三小姐!!”二夫人目睹此景瞬间傻眼,迈开腿想跟在令狐子璐身后,这时候满月故意装作也跟着众人一齐朝院子里跑去的样子,却是在裙子下面抬脚狠狠地绊倒了二夫人。 紧跟着,跟在二夫人身后的三夫人,跟在三夫人身后的令狐平雪,跟在令狐平雪身后的老夫人,以及一众丫鬟婆子全都尖叫着倒在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满月也顺势坐在地上,却是一点都没受伤。 没有人拦着的令狐子璐,撒丫子的在院子里狂奔,一边跑一边脱衣服,很快就脱得就剩下月白色的肚兜和亵裤了。 令狐鸿熹院子里倒是有七八个守卫,可守卫都是男的,看到令狐子璐发疯一样的脱衣服,身为奴才,他们哪个敢上前,就是看都不敢看一眼。其他院子的丫鬟婆子守卫听到动静纷纷跑过来看,却是看到令狐子璐脱的就剩下月白色肚兜和亵裤在院子里绕圈跑着的场景。 而屋内则是人仰马翻。 “老夫人!老夫人你怎么样了?!” “祖母!祖母您怎么摔倒了!平雪扶您起来。”令狐平雪声音柔弱动人,明明是她摔倒了绊倒了老夫人,却装作一副无辜的表情将责任推给别人。 令狐平雪好歹才从三夫人身上爬起来搀扶着老夫人,令狐鸿熹也急忙走过去搀扶老夫人。 三夫人这边,等反应过来自己压在了二夫人身上,哪肯如此便宜了二夫人。 “哎哟!我的腿!平雪丫头,你刚才压到我的腿了,我站不起来了!”三夫人一边佯装痛苦的喊叫,一边死死地压在二夫人的腰上,三夫人自然知道腰对一个女人的重要性,这下子二夫人顿时爆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声,平时的端庄大气荡然无存,惨叫声整个谦雲阁都能听到。 “三夫人,平雪刚才没有压到你的腿啊,平雪只是不小心碰了你一下。”令狐平雪一贯重视自己的名声和别人对自己的看法,这会子肯定是极力撇清,因为争辩脸色也有些涨红。 “你——哎呦——你怎么没有啊?不是你压在我身上,我早就起来了!算了算了,也不是你的错,刚才大家伙都走的着急,要不是姐姐先摔到了,我也不会摔倒,我不摔倒你也不会压着我,也就不会绊倒老夫人了。姐姐是明理的人,也不会怪我这个做妹妹的。” 三夫人一边说着,这才由丫鬟搀扶着怏怏的起身,被压在最下面的二夫人已经疼得脸色煞白,好半天动弹不得。 三夫人以帕子掩着嘴,眼角眉梢却尽是得意的神采。被这个假惺惺的虚伪女人压在她头顶做了十多年的姐姐,终于轮到她压她一次了! 就在这时,院子里突然传来啊的一声大叫。 “子璐!!”二夫人顾不上腰部传来的疼痛,挣扎着爬起来就朝院子里跑去。 满月也不动声色的从地上起来,跟在二夫人身后出了房间。 令狐平雪搀扶着老夫人也跌跌撞撞的朝院子里走去。 众人才刚刚站定,却惊觉院中多了二人。 一抹星辉璀璨而现,灿烂耀目,瞬间有种星光皓然万物皆黯淡的感觉。 走在二夫人身后的满月眸子微微一闪,定定的看着出现在院中一身暗黄色修身锦袍的林简。 林简正领着一个七岁左右的小男孩,见到满月,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却是如玉如佛,清雅俊朗的一抹迷人笑容。 墨色双瞳,灿烂夺目,一瞬夺走了院中所有光亮,瞬间点亮暗夜迷离。 “惊烈?”满月看到林简领着的小男孩,眸子一热,抬脚跑了过去,想要紧紧地抱着令狐惊烈,可惊烈眸子里却是对她莫名的好奇和陌生。 她认得这剑眉明眸、唇红齿白的七岁小男孩就是她的亲弟弟令狐惊烈,可是——他却不认识她。 他刚刚出生,母亲难产去世,她就被老夫人送走了。七年未曾见过自己的亲弟弟! “太子——殿下?”走出院子的令狐鸿熹看到太子林简出现在院子里,神情明显一震,这大晚上的,林简突然出现在侯府,未必是荣光,很有可能成难以招架的焦点 “太子殿下有礼了。”老夫人也倒吸一口凉气,拉着令狐平雪上前,福身请安。很明显是在给令狐平雪铺路,老夫人有理由相信,以令狐平雪的绝色之姿,将来必定是母仪天下,就算林简身份再高高在上,看到平雪的容貌也会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了目光。 令狐平雪急忙整理着自己的仪容,刚才在屋内摔倒的时候,衣服发饰难免会有褶皱歪斜。令狐平雪此刻不觉有些懊恼,她第一次见林简,竟然是在这种人仰马翻的场面,万一给林简留下不好的印象怎么办。 令狐平雪以为自己整理仪容的动作不着痕迹,其实她想多了,因为林简压根都没看她一眼。 林简眸子从满月脸上移开,淡淡的落在令狐鸿熹脸上,与刚才看向满月时,眸中流光溢彩相比,看到令狐鸿熹,乃至他身后光艳照人的令狐平雪时,林简的眸光安静的如同星芒洒在光滑的冰面上,一望无垠。 “本太子今日路过侯府后院,看到侯府的一个丫鬟用麻袋罩住了府上二公子封住嘴巴,扔在了院外,于是下车将二公子救了出来。那丫鬟还对侯府的二公子说,谁叫他有一个不讨人喜欢的姐姐呢,所以只能牺牲他了,要找就找他姐姐。幸亏本太子发现及时,否则——二公子就要被闷死在麻袋里面了。”林简清朗出声,眉目如画星辉耀目。 老夫人一听他如此说,根本顾不上去看还在发癫的令狐子璐。二夫人拼命抱着还在脱着肚兜的令狐子璐,一脸错愕。 “那个丫鬟——就是她。”林简抬手指向刚刚被守卫带出来的敏秀。 敏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脸色煞白如纸。事到如今,看到她指证她的可是当今太子,她就是一百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果真是你这个贱奴!”老夫人第一个站了出来,义正言辞的呵斥敏秀。 当着太子林简的面,侯府的声誉何其重要?今天的事情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再加上前几天林东合遇刺的事情,难保皇上还能再相信侯府!皇上必定会想,一个小小的丫鬟都可以任意冤枉嫡出长女,这侯府究竟要乱成什么样子!~ 纵然老夫人一千个一万个不想开口,却也毫无办法。 敏秀跪在地上,本是将目光投向二夫人的,但见二夫人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眼神示意她看向令狐满月,敏秀知道事已至此,二夫人绝对不会帮自己了,若是开口咬定是二夫人指使自己的,她根本就没有证人!所以现在只能—— “大小姐!大小姐你原谅奴婢吧!奴婢只是一时动了歪念才会冤枉大小姐的!大小姐平时脾气不好,对奴婢又打又骂,奴婢小肚鸡肠怀恨在心,所以才——呜呜——”敏秀从刚才二夫人的眼神当中看出,就算死,也得让她拉着令狐满月一起死。 敏秀一边说着,一边朝满月爬过去,抬起头看向满月的眼神却是闪过与二夫人看她时一样的恶毒眼神。 满月低头,眸光冷冷的看着敏秀,一瞬犹如刀刃划破冰面的犀利感觉,让敏秀不觉打了个寒战。 “你说我对你又打又骂?好,现在就找人带你去屋里脱衣检查,看看你身上有多少伤痕?你可别拿来我院子之前的旧伤糊弄旁人!这伤口是十天一个样,一个月又一个样,一年另外一个样!你敢吗?” 满月此话一出,敏秀登时呆愣当场。 二夫人嘴角抽了抽,眼神与令狐平雪交换了一下,母女二人都是没料到,到了这时候,令狐满月还能如此伶牙俐齿!原本还想让敏秀死的有价值一点,现在看来,什么都白费! 一直默默看着满月的林简,唇角勾了勾,隐在宽大衣袖下的大手悄悄竖起了大拇指,这一动作,只有他正前方的满月看了个正着。 满月对林简的动作视若无睹,她正忙着呢,没空跟林简互动。 见敏秀已经瘫坐在地上,令狐鸿熹下令将敏秀暂时关起来,遂上前一步对林简恭敬开口, “有劳太子殿下还小女清白,家事处理不当,还望太子殿下海涵。” “侯爷哪里话,本太子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林简说话间抱拳开口,袖子上却突现一抹狰狞血印。 “呀,太子殿下,您的手?”令狐平雪眼见的发现,随即捂着胸口一副紧张关切的架势。 令狐鸿熹身子一震,心底莫名紧张。 这怎么太子在侯府也受伤了? 几天前才有一个遇刺的三殿下,现在太子才刚刚踏入侯府没几步,这就—— “太子殿下是刚刚搭救惊烈的时候不小心蹭伤了是不是?”正在这时,满月沉稳的声音悠悠响起。林简这伤还是十天前刺杀林东合时的旧伤口,那伤口的位置满月一看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这是林简刚才拉着惊烈的时候扯开了伤口。 “不可能的,大姐不要妄下结论。”令狐平雪不甘满月这会子开口抢了她的风头,所以也有些着急的打断满月的话。 有她令狐平雪在的一天,这侯府,乃至是整个京都,所有男人目光追逐的只能是她令狐平雪!这时候哪里轮得上令狐满月开口! 满月对此并不介意,其实凡事都要争第一,就是令狐平雪的致命伤! “令狐姑娘说的对,本太子这伤——”林简开口,说到一半顿了顿,轻轻挽了一下袖子,将那血印挡了起来。 令狐平雪不觉用帕子掩了嘴,看似是端庄优雅,其实帕子后面的唇角早就偷偷勾了起来! 有她在,林简眼里怎么会看到令狐满月!就算令狐满月这一次侥幸混了过去,将来她也只能是给自己铺路的垫脚石!她挑剩下的都轮不到她! 林简这时候不紧不慢的接了后面的话,“本太子这伤的确是刚才搭救令狐惊烈时弄伤的。令狐大小姐观察细致入微,那么稍后这包扎伤口可就有劳你了。” 林简此话一出,令狐平雪手中的帕子缓缓飘落在地上,脸上的表情更是汇聚了错愕、怀疑、震惊、不甘等各种精彩纷呈的表情。 就连老夫人也是怀疑震惊的眼神看向林简,再看看满月,如何都不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话。 “满月,既然太子如此说了,那就委屈太子先去你的院子暂时包扎一下伤口。”令狐惊烈素来是沉稳老练的性子,见林简如此说,自然是顺水推舟将话延续下去。 可他的话却是在旁人心中一石激起千层浪。 老夫人自然是对满月恨得牙痒痒,太子来了,怎么着也轮不到扫把星令狐满月跟太子接触! “大姐,今儿真是要辛苦你了,敏秀丫头的事情才刚解决,太子又为了惊烈弟弟受伤,我这个做妹妹的想要为你分担却无从下手,大姐莫要见怪啊。”令狐平雪这会子自然是将她的优雅得体发挥的淋漓尽致了。 在林简面前,令狐平雪自然要表现的落落大方。 本来林简没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就够让令狐平雪颜面尽失的了,所以在仪态上,令狐平雪说什么也不能输给满月。 “妹妹哪里话,你我意见不合,还能如此相处融洽,便是我这个做姐姐的福气,这个家里自然是父亲做主,我们姐妹都要听从父亲之言,没有什么无从下手之说。” 满月语气平和,听起来更甚令狐平雪懂事乖巧。令狐平雪最想表现什么,满月就偏不如她愿。满月说这些话是有潜台词的,侯府有父亲在,还轮不到她这个庶出的女儿指挥一二。 令狐平雪的脸色刷的一下落了下来,尽管很快就恢复过来,可是跟之前的千娇百媚相比,自然是显得僵硬难看。 令狐鸿熹冷冷的看了令狐平雪一眼,对于这个女儿,侯府上下所有人都宠着护着,不舍得让她受一点委屈,可越是如此,她就越加容不下其他兄弟姐妹。 令狐平雪原本还勉强挂在脸上的一丝笑意,此刻悉数凝结在脸上,一旁的老夫人看了心疼不已,紧紧握着令狐平雪的手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却突然听到二夫人的一声惨叫。 原来是二夫人没抱住令狐子璐,被令狐子璐胳膊锤在了下巴上。 这会子,二夫人正捂着下巴蹲在地上疼的站不起来。 “母亲,这——”令狐平雪经过老夫人同意,快步走到二夫人身边查看伤情。 令狐鸿熹脸色一凉,沉声道, “来人,带二夫人和三小姐回房休息。扶老夫人回房!” 话虽这么说,要压制住令狐子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令狐子璐脱的就剩下一件月白色的肚兜,一条半透明的蚕丝亵裤,头发披散着,脸上的妆全都花了。有人靠近就嘻嘻笑着往上扑,府里的守卫小厮哪敢上前,都是避的远远地,一众丫鬟婆子又没有那个胆子下狠手摁着她。 最后还是老夫人咬牙下令,“打晕了拖回去!” “子璐!”二夫人一听老夫人的话,顿时哀嚎一声,哭倒在令狐平雪怀里。 此刻二夫人很清楚,子璐的前程这就彻底结束了! 一个在侯府院子里脱衣发疯的未婚少女,可是被满满一院子守卫小厮都看到了,这以后但凡有点声望的大户人家都不会要的。况且今日太子还在场,这事想保密也不可能了! 原本想将满月置于死地的,却莫名其妙的赔上了一个女儿!二夫人现在悔青了肠子,恨死了满月。 随着老夫人一声令下,白妈妈一棍子敲在令狐子璐劲后,令狐子璐来不及惨叫一声就晕倒在地上。白妈妈迅速给她身上盖上一件斗篷,指挥一众丫鬟婆子将她抬了下去。 二夫人忍着下巴的痛也要追过去看个究竟。可身边的令狐平雪目光还在林简身上,二夫人正想拉着令狐平雪先去看令狐子璐,却被老夫人狠狠地瞪了一眼。 如今林简在此,正是令狐平雪表现一番的机会!那个子璐已经不成器了,还看她做什么? 二夫人被老夫人一眼瞪的乖乖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心中虽然挂牵令狐子璐,却不敢得罪老夫人。 令狐平雪这会子已经走到老夫人身边扶着老夫人。看到她如此懂事,老夫人不觉冲她点点头,眸中的深意分明是在高速令狐平雪,有她在!不管是太子还是三皇子,都任由平雪挑选!永远也绝对轮不上令狐满月!如果令狐满月胆敢跟她抢,那就是死路一条!下场连垫脚石都不如! 令狐平雪此刻虽然不说话,眼底却闪着委屈的光芒,看的老夫人愈加心疼生气,看向满月的眼神恨不得将她拆骨入腹。 “满月,你先带太子殿下回蒹葭阁,稍后为父会派人送去金疮药。”既然刚才林简都开口了,就算心里觉得不太合适,可林简救了令狐惊烈的命,又是高高在上的太子,令狐鸿熹都不能不给林简面子。 “有劳侯爷。”林简勾唇淡淡一笑,举止高贵有度,尤其是一双灿若星辉的墨瞳,令人有种莫名移不开视线的感觉。 林简的心满意足相对应的却是满月的冷脸皱眉。她又不是林简的属下丫鬟,十天前已经救过他一命了!现在还要找她? 多事! 老夫人则是埋怨的眼神看着令狐鸿熹,这么难得的机会,只要他多说一句话让令狐满月带上平雪就行了。以平雪的资质和容貌,林简眼中不会再有别人。可令狐鸿熹却完全将林简推给了令狐满月,这让老夫人如何能接受!看着令狐平雪眼中堆积的委屈泪光,老夫人拉起令狐平雪的手气哼哼的朝自己院子走去。 二夫人离开之前,眸光小心翼翼的看向令狐鸿禧,见他也正好看着自己,眸中漫过满满的冷嘲和警告,二夫人身子一凛,狠狠地打了个寒战,头也不回的追上老夫人的脚步,再也不敢回头看令狐鸿熹。 所谓做贼心虚,就是二夫人现在这样。 而整晚最高兴的就是三夫人!不但狠狠地踢了三夫人好几脚,还亲眼目睹平时最为张牙舞爪的令狐子璐出丑,这下子令狐子璐能不能嫁出去都是问题!只要她再在外面散步点谣言,令狐子璐这辈子想爬起来都不可能了! 令狐鸿熹让众人悉数退下,不一会就见令狐泉匆匆走来,人还未进屋,清亮的声音已经悠然响起, “大哥,这出戏二夫人演的并不拙劣,怪只怪满月那丫头反击的干脆利索滴水不漏。” 语毕,令狐泉稳稳坐下,看向令狐鸿熹的眸子亮晶晶的。 “你也看出来了?”令狐鸿熹沉沉出声。 他之所以赞成令狐泉住在侯府,就是因为这个妹妹是个心思通透的人。侯府因为老夫人有些人有些事简直是乌烟瘴气,有令狐泉在,形势就不会是一片倒的都在老夫人那边。 “从满月派了凝静丫头到我的院子请我,说是她遇到了难事,我就一直在暗处观察着。就算今儿林简不出现没有带来令狐惊烈,那丫头也早就准备好了后招!足够二房那边永无翻身之日的!林简的出现表面看是帮了满月,但满月未必领情。” 令狐泉一开口,令狐鸿熹微微一怔。 满月还提前派人去请令狐泉了? 蒹葭阁院外,满月和林简互相瞪着,见满月迟迟没有让自己进院的意思,林简不觉双手环胸,一脸无辜的表情看向满月。 满月原本还想埋怨他救了惊烈不第一时间通知自己,擅作主张的跑去谦雲阁,可是一看他这样子,到了嘴边的话也跟着咽了回去。 “谢谢你救了惊烈。” 如果不是林简,今儿这一出,就算她顺利脱险了,惊烈恐怕也—— 没想到她重生之后,还没见一眼亲弟弟就差点连累他命丧黄泉! 老夫人这是有多么的不待见她们姐弟,竟是默许二夫人如此做?这次只是废了令狐子璐,下一个就轮到二夫人和老夫人! “我救他只是举手之劳,你刚才那几招却是漂亮精彩!”林简淡淡开口,星辉璀璨耀目。仿佛这暗夜之中除了他的明亮星眸,再无其他闪亮之物。 “太子殿下,有些话还是不要说的太过明白的好。”满月轻声开口,此刻站在林简面前的她,不再是之前谦雲阁内一脸无辜委屈的令狐满月。 “那好,都听你的。月儿说不要说的太过明白,那我就不提了。可是你看我这伤口——”林简说着上前一步,露出袖子上的大片血迹。 满月不觉后退一大步,眸子冷冷的望着他,带着丝丝疏离凉薄,如一望无垠的冰封湖面,冰冷坚硬。 林简的一声月儿让满月不由自主想到前一世,林东合唤出的“月儿”。如今再听,却是无比的讽刺和凄凉。 林简一愣,没想到自己的主动竟会换来满月如此大的抗拒,不觉抬手摸了摸鼻子,勾唇露出一抹人畜无害的优雅浅笑,“怎么?害羞了?可你之前给我包扎伤口的时候,我赤诚相对与你都不见你害羞?呵呵——今儿是怎么了?” 如此暧昧的话语,林简却偏偏一副阳光单纯的表情看向满月,墨瞳闪烁澄澈星辉,不带一丝一毫的利欲目的。 前一世的时候,满月跟林简接触不多,满月才回侯府几个月之后,林简就因江西水患治理不力导致民间暴动频发而被贬为庶民。满月从不知道林简竟是如此一副人畜无害的单纯模样。 只是,真正无害的人怎么会行刺林东合呢? 这个林简演技不比她差! 既然他如此愿意演戏,她就奉陪到底!这一世,他是人,她是鬼!不会有人比她会演! 想到这里,满月紧跟着上前一步,距离林简不过半步的距离。 眸对眸,鼻对鼻。她眼底笑意坦然明亮,薄唇勾起优美从容的弧度,娇俏容颜一瞬如清莲绽放,不卑不亢,清幽洒脱。 林简有记忆以后,还从未与任何少女有过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满月清新靓丽的一张小脸近在眼前,林简面颊不觉惹上两抹可疑的红晕,身体的温度也跟着莫名上升。 “太子殿下,在我令狐满月人生当中,还不曾考虑过害羞二字是何意思和感觉。莫不成是太子殿下现在这样?”满月微微昂起下巴,笑着开口。 林简眸子微微眯起,一丝危险的冷光在眼底飞闪而过,可他脸上的红晕却未消退。 “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要是我刚才不出来的话,你也有办法对付那些人,是不是?”林简低头看着满月,眸光闪耀明净。 满月视线从他身上移开看向别处。 看到林简就会想到林东合!同父异母的兄弟,都有着林家皇朝子嗣与生俱来的威严和高贵。但这一世,她曾发誓,除了报仇,其他要离林家的人远远地!越远越好! “不论如何,惊烈的性命是太子殿下救的。这个恩情我令狐满月记下了。”满月对待林简的时候一码归一码,帮了就是帮了,至于林简将来能帮上她多大的忙,也得看侯府和林东合将来合作到什么地步。 老夫人现在拿捏着令狐平雪,又想在林简面前展现令狐平雪的优势,又顾念林东合母妃这么多年来对侯府的帮助,而朝中还有一个当今圣上最喜欢的五皇子林东曜,在形势未完全明朗之前,老奸巨猾如老夫人是不会轻易打出令狐平雪这张王牌。所以,到目前为止,不管是林东合还是林简,令狐平雪都未曾见过。 老夫人想用满月和令狐子璐给令狐平雪铺路,如今子璐丢了丑,再无法利用,而满月这边——只怕老夫人只能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林简看着眼前不过十四岁的令狐满月,这一刻却觉得她身上的故事比自己还要多的多。明明是只有十四岁的年纪,又是刚刚从县城回来,却在刚才表现的沉稳老练。那份从容不迫清晰的击中林简的心,让他有一种不受控制的想要保护她不受任何伤害的感觉。 这份感觉清晰的出现在心底,不像是一时的错觉。 “看来我今天没有救错人,令狐惊烈对你如此重要,那以后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林简轻松地笑笑,看向满月的眼神清澈明亮。 “什么意思?”满月眸光一暗,可别让她听到林简想利用令狐惊烈逼她做什么!她会让他下场比令狐子璐还惨! 管他是什么当今太子,这一世,但凡触碰她的逆鳞,下场不用多说。 满月眼底的寒光让林简有些心凉,旋即无辜的摇摇头,可怜兮兮的望着她,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想获得你的好感和在意,以后我可要搞好与令狐惊烈的关系,这叫收买小舅子,是不是?” 堂堂太子说出如此俗气的话来,满月嘴角不由得狠狠地抽了抽。 “太子请自重!民女见太子伶牙俐齿精神抖擞,不用包扎也没有任何问题,太子还请早回皇宫!” 满月别扭的瞪了林简一眼。 若是早在前一世知道林简是这种粘人暧昧的性子,那天说什么也不救他了!在岩洞里面一刀捅死他永绝后患! 若是林简此刻知道满月是后悔救他,甚至是恨不得当初捅了他的念想,不知会是何种表情? “我自然要回去,不过回去之前,你是不是要送我点东西让我好有个念想?”林简顺着满月的话说下来,身子却是向前一步,抬手到了满月发间。 林简修长手指离开满月发间的时候,手中多了一根清幽别致的翠玉簪子。 满月一头青丝如瀑滑下,绽放如暗夜蔷薇,看似娇弱柔美,却仿似带着犀利冷硬的毒刺包裹周身,抗拒任何人的接近。 “太子殿下,自重!”满月看了眼林简手中的簪子,知道自己抢不过他,瞪了她一眼,转身进了院子。将林简一个人扔在了外面。 屋内,惜梦和凝静见满月平安归来,都是长舒口气,惜梦的眼圈都红了,凝静正要开口跟满月说话,却被惜梦拉到了一边,惜梦朝凝静摇摇头,示意凝静,大小姐脸色不太好,还是一会再说吧。 “我没事了。有什么话你们说吧。”满月深呼吸一口,抬头看向凝静和惜梦。 可心底对于林简刚才暧昧轻佻的动作却是痛恨至极!堂堂太子,仗着救了惊烈就敢拔她的发簪!要知道在侯府深宅当中,未出嫁的少女被看到披散着头发可是大忌。 该死的林简! 林家没一个好东西! “大小姐,您让凝静通禀王妃,凝静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赶去王妃的院子,王妃并没直接回复奴婢。”凝静小声说着。 “知道了。今天就到此为止,你们都去休息吧。”满月挥手,让凝静和惜梦都退下。 以姑姑令狐泉的性子,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站出来的。想必已经在暗中看了个透彻明白。 满月让凝静去通知令狐泉,本意也并非要令狐泉站出来替自己说话,要的就是令狐泉在暗中看清楚老夫人和二夫人对她的陷害和不容。只要令狐泉心中有数了,满月就等于获得了一股无形的支持。 抬手摸了摸怀里的锦盒,这是之前让惜梦丫鬟给她送到谦雲阁的,若不是林简突然蹦出来,这东西就派上用场了!到时候不光是令狐子璐不能翻身,就是二夫人也会元气大伤! 不过只要惊烈平平安安,这东西暂时没派上用场也罢。 经过了这次之后,令狐子璐是再无翻身之日了,可她与二夫人老夫人还有令狐平雪等人的仇怨也即将趋于明朗化!就看谁先点了这把火! —— 接下来的十天,各房均是陷入诡异的安静当中。 一来,接连有皇子和太子在侯府受伤,虽然太子的事情并未对外张扬,可侯府上下早已是人心惶惶,提心吊胆,容不得半点风吹草动。 二来,最能咋咋呼呼的令狐子璐清醒之后天天躲在屋内不敢出来见人,终日哭哭啼啼要死要活,后院少了她这个挑事精,顿时安生了不少。 老夫人暗里将二夫人训斥了一顿,还取消了令狐子璐所有俸银,已经等于是将令狐子璐彻底放弃。二夫人这方吃了大亏,平白无故损失了一个女儿,连安插在满月身边的秀敏都被关了起来,二夫人知道自己日后想再从满月身边下手就难了! 她急于在老夫人面前完美的表现一次扭转败局,另一方面,也再也容不下满月的存在! 直到令狐捷与林东合再次出现在侯府,二夫人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将令狐满月置于死地!就算是未经老夫人同意,她也顾不上了!一旦先斩后奏了,漂漂亮亮的解决了令狐满月,老夫人也就不会埋怨她不事先告知了。 侯府东院,满月刚刚从令狐泉中请安出来,带着惜梦和凝静朝前走去。 前方不远处,一抹宝蓝一抹月白身影朝满月缓缓走来。 满月抬头看向来人,脚下步子一瞬定住,眸中寒光嶙峋,如刀似箭。 前面走来一身宝蓝锦缎器宇轩昂的年轻男子,头戴紫金发冠,一身修身宝蓝长衫腰佩紫玉苏绣腰带,身躯挺拔,冷傲高贵。 立体分明的五官在晨曦光芒掩映下,透出丝丝执着霸气,高傲不凡。 这个男人——就算他化成灰!满月也不会忘记他的模样! 前一世!还有谁比她更熟悉他呢? 他在前线病重昏迷,是她衣不解带茶饭不思照顾他十天十夜!他刚刚登基,各地混乱,等待批阅的奏折堆积如山,是她不眠不休将奏折分类标记,方便他在最短的时间内批阅所有奏折! 前一世,她为他付出了全部!到最后,他却狠心无情夺走了她最后的尊严和生命! 满月眸中一瞬如水银泻出,淬了剧毒,看似平静流淌,内里早已是剑拔弩张,煞气凝结。 他没变样!还是如前一世那般高贵冷傲。 可满月再也不是上一世那个可以为他付出一切的令狐满月了!无论林东合做什么、说什么,她都可以一眼看穿! 侯府的长公子令狐捷与林东合一前一后朝满月走来。 令狐捷从八岁开始就进宫做了林东合的伴读,与林东合私交甚好,更是林东合的左膀右臂。 上一世,论起战功,令狐捷与惊烈根本无从比较,可令狐捷的官阶一直在惊烈之上。那时满月还相信林东合的话,是想给惊烈更多机会锻炼,如今看来,她令狐满月曾经是令狐平雪的铺路石,而惊烈又何尝不是令狐捷的铺路石! 前一世,老夫人下了如此大的一盘棋,就是为了她最疼爱的孙女和孙子能够平步青云!其他人注定都是烂泥不如的牺牲品! 令狐捷看到满月之后,明知道满月的身份,却是皱着眉头冷蔑开口, “哪个院子不懂规矩的丫鬟跑到这里来?见到皇子殿下还不快快回避!”令狐捷一上来就故意给满月一个下马威。 二夫人已经将前阵子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令狐捷,令狐捷自然要为自己母亲和妹妹讨回面子。况且有林东合在一边,这令狐满月一旦听到皇子的名号,只怕吓破胆了都说不定! 满月从容迎上令狐捷视线,并不看一旁好奇打量她的林东合,旋即侧头看了眼身后的惜梦。 惜梦壮起胆子脆声开口,“回皇子殿下,回大少爷,是大小姐。” “什么大小姐?当本少爷不认识自己的亲妹妹平雪吗?”令狐捷故意刁难满月,脸上漫过满满的不屑和冷嘲。 林东合自然看出令狐捷故意为难满月,但这是侯府的家事,又因为令狐捷与他交情匪浅,林东合自然不会为满月主持公道。 “回大少爷,这确实是大小姐,平雪小姐如今是二小姐。”惜梦再次壮起胆子回话。 “闭嘴!本少爷都说不认识了,你是哪来的贱婢敢顶撞本少爷,来人!”令狐捷自然是想狠狠地给满月一个下马威,冷喝一声就要叫来身后的侍卫。 “惜梦,大少爷又不是聋子,你说一遍他就能听到了。况且事实就是事实,难不成我不是侯府的大小姐,不是大少爷的妹妹,还成了姐姐不成?这个姐姐的身份我还真是担不起。” 满月笑着开口,从容不迫。 清转晨曦落在她的脸上,若溢彩流光,清幽雅致。却在内里蕴藏无边的深沉内敛。 满月甫一开口,林东合眉头一皱,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侯府刚回来不到一个月的令狐满月,脚跟还没站稳却是如此伶牙俐齿!只可惜,在侯府,老夫人真正宠爱的人才能代表侯府!令狐满月是老夫人最不满意的侯府子孙,这一辈子也别想在侯府出头。 所以林东合这会子并不准备开口帮满月任何。 任由令狐捷颠倒黑白为难满月。 只是让林东合和令狐捷意外的是,满月非但没有被令狐捷吓到,反倒是从容不迫的反驳。 “令狐满月、你!”当着林东合的面,令狐捷面子上下不来,抬手指着满月。 满月却是莞尔一笑,淡淡道,“大少爷这不是认识妹妹我吗?连妹妹的名字都叫出来了。没错!我就是令狐满月!小妹在此见过大哥。” 满月顺着令狐捷的话说下来,狠狠地堵住了令狐捷的嘴。 就连林东合看向满月的眼神都有一瞬的震惊。 他早就调查过了,这个令狐满月一直住在小县城,大字不识几个,更别说琴棋书画了,与侯府那个养在深闺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令狐平雪相比,根本就是云泥之别!可今日所见,竟与传闻大相径庭! 可不管如何,令狐满月过不了老夫人那一关,都不值得他多加关注。 令狐捷原本的设想是初见面就狠狠地羞辱满月一顿,谁知,却被满月反将一军,让他在林东合面前丢了面子却无从发作。令狐捷额头青筋迸射,气愤难平。 正在这时,老夫人房里的白妈妈脚步匆匆朝这边走来,看到众人,急忙跪地请安。 “三殿下,大少爷,大小姐。老夫人已经备好差点等候三殿下多时,三殿下请移驾枫兰苑。” 白妈妈说完抬起头看向满月,道,“请大小姐带着丫鬟也一起。” “有劳白妈妈。”满月点点头,心里头却是咯噔一下。 老夫人主动叫她,不会有什么好事!加上令狐捷和林东合在场,老夫人这出戏演的够大的! 先是半路上让令狐捷拖住了她,现在又突然叫她去枫兰苑,今儿令狐鸿熹不在侯府,她又只带了惜梦一个人,白妈妈还特别说让她带着丫鬟一起,这分明是不让她差遣惜梦去令狐泉的院子报信! 满月对惜梦使了个眼色,要惜梦跟紧她即可。就算有白妈妈盯着,也一定有机会离开。 林东合和令狐捷走在最前面,令狐捷眼角的余光狠狠地割过满月面颊,眼底尽是对她的嫌恶和不屑。 林东合一身宝蓝锦袍器宇轩昂的走在最前面,气质高贵冷傲,与前一世并无差别。满月笑自己前世竟是未能看出林东合虚伪冷酷的真面目! 白妈妈与满月和惜梦走在一排。 走了一半的时候,满月看到令狐泉院子的乔青丫鬟捧着几件新衣朝这边走来,白妈妈也看到了乔青,正打算带着满月绕过乔青,满月已经提前开口, “乔青,这是裁缝才做好给姑姑的新衣吗?”满月一边说着一边朝乔青走去,白妈妈想阻拦已经晚了。惜梦也紧跟着走了过去。 令狐捷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目光冷冷的移开,继续往前走。 “回大小姐,正是。”乔青丫鬟一愣,却见满月的手已经拿起了最上面的一件衣服。 “这件石榴叠翠还真是——” 满月佯装欣赏新衣上的图案,下一刻,手指一松,那石榴红的鲜艳衣裙倏忽滑落到了地上。 前几日下过细雨,地面湿滑泥泞,新衣落在上面顿时沾染了些许黑泥。 “呀!是我失手了!对不住啊乔青。”满月急忙赔礼,身后的惜梦已经赶紧将衣服捡了起来。 丫鬟乔青却是脸色煞白,无助的看着满月。 “大小姐,这——这让奴婢如何跟王妃交代。”见那新衣上沾染了黑泥,乔青自然害怕。 满月一脸愧疚的开口道,“乔青,都是我的错,没能拿好姑姑的衣服,你看——这我现在要去老夫人那里,三殿下和大少爷都回来了,老夫人等得着急,要不我就亲自跟你去姑姑那里赔罪了。你看这样不,让惜梦先陪你回姑姑的院子,等我从老夫人那里回来了,我再亲自给姑姑解释。” 满月的话让一旁的白妈妈脸色不由一僵。 这老夫人可是说了,今天的事情不许任何人对王妃泄露半句,可要是拦下了乔青,乔青长时间不回去的话,王妃那边也会有所怀疑,到时候必定出来找人。 白妈妈没想到满月随机应变的能力如此强,现在不想让王妃知道都没办法了。 “白妈妈,就让惜梦陪着乔青先回姑姑的院子,至于我身边的丫鬟,稍后让惜梦跟姑姑解释之后再来找我就是了。要不然我就只能亲自去一趟姑姑的院子,让老夫人等着我哪里能行呢?” 满月故意将难题丢给了白妈妈,白妈妈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可没这个胆子替老夫人决定,也没胆子阻止令狐泉院里的人。 满月见此,满意的笑笑,“既然白妈妈不说话那就是默许了。好了,惜梦,你跟乔青速速回一趟姑姑的院子吧。”满月朝惜梦挥挥手,惜梦心领神会的朝满月点点头,拉起还在发呆的乔青脚步飞快的朝令狐泉的院子走去。 凤兰院 老夫人已经站在院外迎接林东合,满眼的恭敬谨慎。反倒是令狐捷,仗着与林东合认识八年,一副随意轻松的表情。 待看到随后走来的白妈妈和满月时,老夫人眸子不由沉了沉,不是让她带着丫鬟一块过来的吗?怎么就一个人?老夫人狠狠地瞪了白妈妈一眼。白妈妈一脸委屈,她怎么知道这大小姐如此多的阴谋诡计。 一行人进了前厅缓缓落座,老夫人命人奉茶。 可等了许久,茶水都未上来,老夫人眼珠转了转,沉声吩咐白妈妈, “去看看怎么回事。让三殿下久等了,岂不是怠慢了殿下。” “是。”白妈妈立刻下去查办。 满月坐在距离老夫人最远的位子,林东合居中,老夫人和令狐捷一左一右。 不一会,白妈妈带着奉茶的丫鬟紫琪脚步匆匆的进来,甫一进来,二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回老夫人,金骏茶出了问题。”紫琪眼里闪着泪光,满眼惧怕。 老夫人眉头一皱,冷哼一声,“怎么回事?把话说清楚!” “回老夫人,因为您院子里的金骏茶都喝上了,所以您今儿一早吩咐奴婢前去侯爷的谦雲阁取茶,奴婢取茶的时候见锦盒是跟老夫人这边一样的,也就没打开看,谁知——里面的茶叶——” 紫琪说着,将捧着的锦盒缓缓打开。 “这不是金骏茶是什么?”锦盒里面的茶叶有些零散破碎,可也是金骏茶无疑,老夫人不觉凝眉看着紫琪。眼角的余光却是冷冷掠过满月。 “祖母,这是金骏叶。金骏茶树的第二层,从色泽和体态上并无太大差别。只不过金骏叶较之金骏茶成熟晚了一个月,所以采摘的时候水分早已蒸发殆尽,所以才会零散破碎。” 温柔若水的声音清脆响起,像是大珠小珠落玉盘般沁人心扉。 令狐平雪温柔细腻的声音成功的吸引了众人注意。这当中也包括林东合。 林东合朝门口看了一眼,只一眼,眸光便像是被什么定住了一般,深邃坚毅。 令狐平雪一身湖水蓝三层海棠花长裙缓缓走进,婀娜身姿聘婷优雅,脸上带着高雅娇羞的浅笑,如墨青丝在耳后挽了一个莲花髻,斜斜的插着两根瓷白无暇的白玉发簪,淡粉色的流苏坠子坠在发间,随着她走动散发迷人优雅的光芒。 绝美容颜不施粉黛,清爽秀丽,举手投足之间,挥洒万千诗情画意一般的柔情蜜意。 林东合的视线许久才从令狐平雪身上移开。 老夫人目的达到,不觉满意的点点头。 她就知道疼爱平雪是没错的!以平雪的倾城之姿,皇室子嗣一个也跑不了!至于林简,那晚天色昏暗,看走眼了也不一定! 满月视线缓缓垂下,清眸闪烁凄厉冰冷的寒芒。 上一世没能看透林东合自始至终喜欢的都是令狐平雪,这一世再看,他们在明,她在暗!曾经血泪折磨,从今儿开始一一偿还! “平雪见过三殿下,大哥,祖母。大姐好。”令狐平雪有礼的阖首,手中攥着浅紫色的丝帕,一脸的温柔高雅。 “平雪刚刚在后厨看到丫鬟紫琪说茶叶有些碎,遂过去看了一眼,刚才斗胆多嘴了,三殿下莫要见怪。” 令狐平雪一副无辜单纯的模样,看的林东合眼中星辉闪烁。 “哪里,令狐小姐博学渊源,这金骏茶与金骏叶的区别,本殿下也是今儿才知晓。姑娘好才情。” 林东合毫不吝啬对令狐平雪的赞美,他多少看出老夫人今儿的意思。以老夫人如此精明的性子,一直将令狐平雪深藏侯府十四年,岂会让她白白出现? “三殿下多奖了,这真是平雪的荣幸。”二夫人自令狐平雪身后出现,冲林东合恭敬行礼,眼角的余光却是狠狠地瞪了满月一眼。 满月一看这架势,侯府所有恨不得她死的人都到齐了!老夫人今儿这出大戏就要因为金骏茶拉开序幕了! 二夫人面上终究不如老夫人沉得住气,看到满月孤零零一个人站在那里,不觉得意的笑了笑,旋即对跪在地上的丫鬟紫琪开口问道, “紫琪丫鬟,你在老夫人身边这么多年,办事一贯很有分寸,这次是怎么回事尽管放心大胆的说,有老夫人替你做主。可若是你从中偷梁换柱,可别怪老夫人严惩不贷!咱们侯府一贯门风清廉,何时出过这样的岔子?最近这是怎么了?”二夫人这话是对紫琪丫鬟说的,可眼神却是瞥向满月的。 “母亲,还是让祖母主持此事吧,也不好说以前没有现在有了就怎么回事,这种事情始终不好说的。”令狐平雪温柔出声,一副站出来替满月圆场的感觉。 二夫人刚才那话,只要不是傻子就能听出跟满月有关,令狐平雪此刻开口,极力扮演着公平大度,也为她稍后的落井下石做完美的铺垫。 林东合自始至终都不开口,只有当令狐平雪开口说话的时候,林东合会静静注视着她。眸中掠过惊艳和欣赏。 “回、老夫人,二夫人,二小姐。是、是大小姐换了茶叶。”紫琪看似一脸害怕紧张的表情,一开口,果然不出满月预料。 “怎么回事?把话说清楚!”老夫人冷眸收缩,牙根紧咬。 “回老夫人,奴婢今早去拿茶叶的时候,正好看到大小姐在侯爷书房取茶,奴婢就想等大小姐走了之后再进去,谁知却看到大小姐从怀里取出了一些零散的黑色茶叶,很快的调换了侯爷锦盒中的茶叶,奴婢不敢吭声,等大小姐离开侯爷书房,奴婢看到大小姐将换出来的茶叶递给了后院打杂的小厮赵四,赵四、还、还在大小姐脸上摸了一下,大小姐当时并未阻拦。” “什么?!紫琪!你看清楚没有?大姐才回来不到一个月,如何能——”紫琪话音刚落,令狐平雪惊讶出声,看向满月的眼神漫过满满的痛心。 满月只是安静的听着,看着。 “回二小姐,奴婢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冤枉大小姐啊,不信的话可以去赵四房间搜查,说不定那金骏茶现在还在赵四房间。”紫琪一口咬定她说的没错。 “来人,立刻去赵四房间搜查!给我仔仔细细的检查清楚!”老夫人顺着紫琪的话说下来,旋即,眸子狠狠地看向满月。 “孽畜!还不跪下!”老夫人咬牙开口。 一屋子的人除了林东合冷漠以对,其他人都是暗暗得意的看向满月。 满月轻舒口气,抬头从容迎上老夫人视线,轻启薄唇,语出淡然, “祖母让孙女跪下,这是证据确凿的意思吗?还是单纯的让孙女跟您老人请安?如果说证据确凿,那也不是只靠紫琪一方之言。我今天一早都在姑姑院子,不曾去过谦雲阁,紫琪纯粹是冤枉于我!” “是不是冤枉你,稍后你就会知道!我接你回来是不忍你在外吃苦受累,可是你呢?才回来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竟是跟后院的小厮暗中勾结偷换贡茶!你简直是丢尽侯府颜面!一经查实,我决不饶你!” 老夫人一脸义正言辞的表情,满月看了,心底冷笑迭起。 这是自己的亲祖母啊!为了给她最爱的孙女令狐平雪铺路,为了保全她的野心,竟是冤枉她与小厮有染,这分明是置她于死地的一招! 对老夫人的所作所为,满月自始至终都不抱任何希望。可是没想到,才过了十天,老夫人就想出如此毒辣的一招! 不一会,奉命搜查的家丁就将赵四带到了老夫人跟前。 身材瘦小相貌猥琐的赵四何曾见过如此大的场面,还不等站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身子哆哆嗦嗦抖个不停。 “回老夫人,这是在赵四房间搜出的金骏茶,还用了一方丝帕包裹着,这丝帕质地精良乃雪蚕丝,这后院有雪蚕丝的院子只有各位小姐那里有。至于大小姐那里,您前些日子才让奴婢送去一些料子给大小姐。” 白妈妈将茶叶和丝帕捧都老夫人跟前,令狐平雪探身看了一眼,立刻一脸讶异的表情看向满月。 “这——这丝帕的绣工与大姐身上戴着的荷包绣工一模一样,都是荷塘月色。大姐,这一会我这个做妹妹的也不能帮你了。”令狐平雪一开口,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满月腰间挂着的月白色荷包。 满月自然也看到白妈妈手里的丝帕与自己腰间荷包一模一样。满月不急于出声,冷静面对。 “大胆赵四!究竟是怎么回事?!”老夫人重重的一拍桌子,目露寒光。 赵四早就收了二夫人的安家费,自然是有多狠就照着多狠的污蔑满月。 “回、回老夫人,小的也不想的,实在是大小姐貌美如花,而且大小姐又主动够引小的,说欣赏小的身强体壮,还说小的体贴细心,而且因为小人又有机会经常出府采购,于是大小姐便经常将府内的东西偷换了给小的,让小的拿出去偷偷卖了,卖的银子还会分给小的一半。小的知错了!请老夫人赎罪啊!”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3章 第三章 赵四说完,还不忘偷偷看一眼满月,见满月目光冷漠如凌,赵四身子不觉狠狠地打了个寒战。 “孽畜!你还有什么话说!”老夫人指着金骏茶,冷冷地瞪着满月。 “侯爷书房的金骏茶这些日子一直都是你负责冲泡,紫琪丫鬟也亲眼看到你用金骏叶换了金骏茶,而赵四这里也是人赃并获!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跪下!!” 老夫人话音落下,二夫人满意的看着满月。 这出戏可是她精打细算算出来的,又让令狐捷暗暗地告诉了老夫人,老夫人没反对她才行动的!这次可谓是万无一失! 满月眸子从容迎上老夫人视线,不怒反笑,清秀灵动的面庞因为这一抹幽冷笑容,顿时如同一望无垠的冰冻湖面蓦然划过一抹刀锋光影,甚凉透心。 “祖母,现在都是赵四和紫琪一面之词,所谓证据也可以栽赃嫁祸!满月自然有法子证明自己的清白!就是不知道祖母会不会给满月机会证明一下?” “证明清白?你个孽畜少在此大言不惭!我是不会再信你这满口胡言了!”老夫人吃过满月的亏,这会子想的就是立刻了断。 “祖母都不给满月机会证明清白,上来就相信一个丫鬟一个家丁的话!祖母还有拿我当是您的孙女吗?如果有的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既然祖母都说了是证据确凿,祖母还担心我在三殿下面前,在祖母面前能颠倒黑白不成吗?满月自认没有这个能力!只会说出实话,做好自己的本分!” 满月音调提高,字字句句铿锵有力。 她是知道老夫人偏心的,但没想到老夫人竟是偏袒到如此地步! “满月丫头!你怎么跟老夫人说话的!若不是老夫人,你现在还在小县城呢!是老夫人心疼你,念想你,特意派人把你接回来,如今你回来还不到一个月就学会恩将仇报了!你如此作为,如何对得起老夫人的一片心?”二夫人见时机差不多,跳出来说话。 表面看似是一副苦口婆心的架势,其实字字句句都是在火上浇油,数落满月的不是。 “大姐,我这个做妹妹的知道这一刻你心里难受害怕,可祖母待我们姐妹几个一贯是慈祥体贴,她老人家也不想有今天这件事情发生,姐姐就不要跟祖母犟了,还是快快说出实话吧。” 令狐平雪依旧是一副得体善良的表情,配上她倾城倾国的容颜,任何男人见了如此完美优雅的令狐平雪都会目不转睛三魂丢了两魂半。 听到这里,满月心底冷笑迭起。 令狐平雪比二夫人还要狠毒!表面装着温柔善良多么的替她这个姐姐着想,却是变着花样的逼她承认! “既然你们所有人都要我说出所谓的实话,那就得给我自证清白的机会!二妹只知道金骏叶和金骏茶的区别,却不知道这茶叶每一年每一季因为雨水不同气候不同,茶叶口感都会有较大或者轻微的差别,就算是将金骏茶换成了金骏叶,那么金骏叶也不是寻常百姓能喝得起的茶叶,这街上能卖金骏叶的也没有几家铺子,而每一年的口感也不相同,到时候冲泡出这一壶金骏叶就能知道年份季节。想我才回来侯府不到一个月,连侯府的大门还没出过,哪来的法子出去买来这金骏叶!若不是熟悉这京都各大茶铺在侯府待了十年以上的人,岂会这么容易买到金骏叶?” 满月冷冷迎上令狐平雪有些失措的眼神,清冷出声。 令狐平雪懂得金骏叶和金骏茶的区别又有何用?她在前世可是连每一年每一季各地有名的茶叶口感味道都能娓娓道来!这一点,令狐平雪连半分都比不了她! 曾经她倾心研究这一切,只因——林东合好茶。林东合品茶,有些微的差别都能品出,满月那时为了不让林东合品茶的时候有任何口感上的瑕疵,对于送到林东合面前的茶叶都是一一品过,绝无差池之后才会给他冲泡! 如今想来,呵——上一世的她,真的是为了林东合,为了侯府,倾尽所有! 满月一席话说愣了所有人,尤其是林东合。他自认品茶认茶天赋异禀,普天之下,还不曾有人超过他的造诣。而他刚才称赞令狐平雪那番话,也不过是为了迎合老夫人的心意罢了,并非真的不懂金骏叶和金骏茶的区别。 没想到这个克死亲人的令狐满月到了这种情形之下还能如此处之泰然!这样的女子世间罕见!只可惜——她在侯府之内不受宠,又没有资历雄厚的外祖父家做靠山,这样的令狐满月在他仕途之上难成大事。 尽管林东合看出些许端倪,此刻却是一言不发。 满月一席话,说的老夫人也不由得愣住了,嘴巴张了好几下,看向满月的眼神冰冷如霜。 “满月丫头!你少在这里绕弯子了,老夫人可没有空听你说茶叶来自哪一年哪一季,你如此做,不过是拖延时辰罢了。”二夫人见冷了场,自然是不甘心的跳出来表现一番。 “满月丫头!你少在这里绕弯子了,老夫人可没有空听你说茶叶来自哪一年哪一季,你如此做,不过是拖延时辰罢了。”二夫人见冷了场,自然是不甘心的跳出来表现一番。 “那二夫人现在急于代替老夫人断案又算什么?你说满月是在拖延时辰,那么二夫人算不算是草率了结呢!” 二夫人话音刚落,门口的珍珠帘子就被从外挑了起来,环佩叮咚,一抹烟霞色身影翩然走进房间,令狐泉沉稳出声,旋即缓缓走进房间。 就是林东合见了令狐泉也要欠身示意。 令狐泉的夫君虽是王爷,却是林东合的叔叔辈,又是立下赫赫战功的功勋王爷,所以令狐泉也算是林东合的长辈。 只是老夫人却有些看不下去。 “你不在自己的院子休息,跑来这里做什么?”老夫人一开口便没什么好语气。 令狐泉早就习惯了老夫人偏袒二房,可老夫人偏袒归偏袒,平时多给二房好处也就罢了,却不能为了给二房铺路就罔顾无辜,这一点是令狐泉不能容忍的。 况且满月这孩子冰雪聪明,沉稳冷静,若是老夫人善待于她,将来必定是侯府之福。只可惜—— “母亲,女儿也是听闻三殿下来了侯府,特意赶来看看,谁知在门口就听到二夫人指责满月,虽然二夫人不想听满月解释,可我这个做姑姑的倒是很想听听满月丫头有何话说,相信耽误不了各位多少时辰。” 令狐泉说完,抬手示意满月开口,直接堵住了二夫人张开的嘴。 老夫人不满的瞪了令狐泉一眼。 而令狐平雪心底虽然极为不满,面上却是带着对满月的担忧和关心,她既要做给令狐泉看,更要做给林东合看。 满月阖首谢过令狐泉,眸光一转,看向桌上摆放的丝帕,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冰冷嘲讽。 “刚刚二夫人和妹妹都说了,这丝帕的质地是雪蚕丝。其实这种雪蚕丝祖母的确是给过我半匹,不过至今还好生的放在我房间,不曾用过一尺,老夫人可以派人去我房间将雪蚕丝拿过来比对一番,看是不是正好半匹。至于我身上带着的这个荷包,绣工是我的没错,但却不是雪蚕丝,而是普通的白蚕丝,远看与雪蚕丝无异,近观之下自然是比不上雪蚕丝质地轻柔奢华。” 满月说着,从容摘下身上佩戴的荷包放在老夫人和令狐泉面前。 普通蚕丝和雪蚕丝一经比较,效果明显。 老夫人远看也是没能看出区别来,如此近看之下,老夫人想否认都不可能了。 二夫人凑近了一看,脸色顿时红一阵白一阵。 “来人,去满月房里将雪蚕丝拿来看看。”令狐泉沉声开口,亲自派人前去满月的院子。 老夫人和二夫人的人她是信不过了。 “就算这丝帕不是雪蚕丝,可是这绣工——”二夫人趁着空当不甘的反驳满月。 只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满月冷冷打断。 “二夫人,我还没说完呢!这丝帕的绣工乍一看与满月荷包的确相似,可相似就是相似!永远不是事实!” 满月看着二夫人青白不定的脸色,继续道, “满月绣的荷塘月色,荷花底部用的是浅褐色针线,而这方丝帕用的却是粉色丝线,而且这种丝线闪着金色光芒,分明是苏绣采用的金线挑丝,金线挑丝可是给皇亲国戚做衣服才用的丝线,满月才回来不到一个月,哪来的这个本事弄到金线呢?如果证实满月这里有金线挑丝那可是亵渎贡品的罪名,是要满门抄斩的!!” 满月最后一句话甫一出口,反应最大的就是令狐捷。 这丝线是他从林东合府里找来的,母亲让他从宫外找丝线,他哪里懂什么金线挑丝,随便拿了一些就交给母亲了。 “什么金线挑丝?你、你少在这里信口胡邹!”二夫人有些着急了。 这丝线可是令狐捷从外面带回来的,目的就是不想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连她都不懂什么金线挑丝,这令狐满月一个小县城长大的野丫头她怎么懂的? 这、这根本不可能! “二夫人若不信,大可叫姑姑相熟的裁缝过来一看究竟。姑姑贵为王妃,自然穿过以金线挑丝织造的衣裙。” 满月不卑不亢,冷静以对。 这时,令狐泉派去的人已经从满月的蒹葭阁回来,一同回来的除了捧着雪蚕丝的惜梦,还有刚才一块跟去的白妈妈。 老夫人自然是不放心,刚刚就使了个眼色让白妈妈跟着一块过去看看。 白妈妈一进屋就悄悄地冲老夫人摇摇头。 老夫人的脸色瞬间拉了下来,看向二夫人的眼神这会子是恨不得她立刻消失在自己面前。 “回老夫人,王妃。奴婢仔细的检查过雪蚕丝,的确是半匹,一丝一毫也不差。这断开的地方还有画线用的粉,这粉的颜色也是老夫人院里一贯使用的暗粉色,相信是上次白妈妈将雪蚕丝分开时候留下的。” 丫鬟乔青将布匹呈上,恭敬开口。 二夫人的脸色现在已经涨成了猪肝色。 这雪蚕丝十天前就送到令狐满月那里了,她竟然一点都没用?怎么可能?前些日子看到她在绣荷包,还以为用的雪蚕丝! 这雪蚕丝可是上等料子,到了谁手里不是赶紧绣一方新的丝帕来用!二夫人如何也算不到满月这几天绣的荷包用的竟然是普通蚕丝! 令狐平雪没想到今天非但没坏了满月的名声,还让她在林东合面前出尽了风头!她的脸色也有些挂不住,起身拿过桌上的荷包和丝帕细细比对,却是与满月说的一模一样。 可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却也没见过真正的金线挑丝,令狐满月怎么会知道?她明明就是一个乡下丫头!凭什么知道这个!! 令狐平雪最在意的就是有人比她懂得多比她风头盛!可满月如今提到的金线挑丝,偏偏她就是不知道! 满月微昂起下巴,眸光淡淡的扫过令狐平雪。 这才是开始而已! 将来她还有更多打击令狐平雪的地方! 她令狐满月曾经是林东合的皇后,母仪天下!如何会不懂金线挑丝? 她令狐满月曾经是林东合的皇后,母仪天下!如何会不懂金线挑丝? 至于那雪蚕丝——当初老夫人派人送来的时候,满月就让惜梦原封不动的全都打包存放了起来,就是怕老夫人和二夫人会有类似今天这么一出。 “祖母,现在所谓的物证不过是冤枉陷害,真要调查起来,那么这侯府谁有可能入宫?谁有可能接触穿着金线挑丝锦袍的人,不过寥寥,若是调查起来倒也不难!如今不过是证明了赵四的话无半分可信” 满月眸光一转,冷冷的看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赵四。 “老夫人、小、小的冤枉!那丝帕真是大小姐给小人的!小的没有说谎啊!”赵四还在拼死抵赖。他要是说实话了也没有活路! 老夫人只是沉着脸不说话。 二夫人知道自己这次若还不能制住令狐满月,老夫人不会给她好果子吃的,可她看看令狐平雪,令狐平雪也是一筹莫展,想不出更好的对策来。 满月这会子却是言辞冷冽的质问赵四。 “赵四!你如果没有说谎的话,好!那我问你!这丝帕上绣了一个人名,究竟是谁的名字?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满月将丝帕拿在手中,冷声质问赵四。 二夫人一听满月的话,身子微微一抖,这个令狐满月竟然—— 赵四一听满月如此说,不觉有些慌神,遂哆哆嗦嗦的开口说道,“那上面的确绣了一个人名,但小的目不识丁,哪里知道是什么字。但肯定不是小人的名字就是大小姐的闺名。” “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这上面半个字都没有!” 满月扬手将丝帕甩在赵四面前,甫一出口,赵四顿时面如死灰,瘫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二夫人身子一个踉跄,若不是身后有令狐平雪扶着她,她就摔倒出丑了。 至此,赵四的任何话再不可信! 令狐泉安静看着眼前一幕,却是寒从心底起。 老夫人若是继续纵容二房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小、小的一时口误,小的一时口误!”赵四自知这一次逃不过了,却是不敢说出是受了二夫人指使,哆哆嗦嗦的说不成句子。 他真的不敢说别的话!他一家老小的性命现在还在大少爷手里握着呢。 “紫琪!你还要走赵四的老路是不是?”令狐泉适时开口,吓得紫琪跪在地上颤抖着身子嘤嘤哭泣。 “奴婢、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奴婢真的看见大小姐换茶叶了!奴婢真的看见了!”紫琪一边哭着一边说着。现在老夫人不开口,她就要扛下所有来。 可很明显,紫琪也快扛不住了。 “紫琪,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我会让你乖乖说出实话!”满月抬手捻起一片金骏叶,眸光清冷无波,看似平静,却在暗处涌动血色寒芒。 一瞬冷芒刺背的感觉,吓得紫琪将脑袋埋的低低的,连哭泣声都变小了。 “姑姑,祖母。如果满月没看错的话,这些金骏叶是去年春天采下的茶叶,这个年份的金骏叶究竟哪里有,稍微调查一下就可知晓。京都有这种茶叶的铺子一共就那么几家,谁家流出的都会有相关记录。是不是侯府其他人去买的,一查就知道。” 满月连金骏叶的年份都一字不落的说了出来。 这下连林东合都目瞪口呆。 而令狐捷吃惊之余,眼底一瞬漫过满满的杀气。母亲和妹妹说得对,令狐满月真的不能再留了!必须尽快的铲除她!就算这一次让她侥幸逃过!也不能再等太长时间了! 之前他还不理解母亲和妹妹怎么连一个乡下丫头都斗不过!这下看来,这个令狐满月还真有些本事!所以决不能留她性命! 令狐捷眼底杀气凝聚! 他决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他的计划!就算是暗中痛下杀手也在所不辞!他令狐捷在林东合身边八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成为辅佐未来君王官拜一品!他岂能容许令狐满月突然出现破坏这一切? “行了!满月,你不用多说了,这件事情暂且告一段落。赵四和紫琪全都赶出侯府,终生不得踏入侯府一步!” 老夫人虽然不甘心,却知道继续闹下去,若是令狐鸿熹回来了,就算令狐满月不开口,令狐泉也必定有话说,到时候令狐鸿熹一旦彻查下来,再将令狐捷牵扯出来就不合适了。 “祖母!如今事情还未调查清楚,如何能算?这两个下人,一个诋毁我的名声,一个冤枉我偷梁换柱。我与他们无冤无仇,他们就如此害我,此事若不查清楚是否有背后黑手,满月以后在侯府的日子也不会太平了!如今当着三殿下的面就如此草率断案,侯府之中以前也是如此吗?” 满月知道老夫人想保住二房,可今天这一出就这么算完了是绝不可能的!既然她与二夫人的矛盾已经摆在了明处,就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这一次她要争取自己的权利和主动! 满月此话一出,令狐泉不觉扭头看向老夫人。 既然满月问的是老夫人,令狐泉就不会多言。而满月也算是这个家里第一个敢跟老夫人叫板的人! “大胆!你什么意思?我是你祖母!你就如此对长辈说话?”老夫人被满月如此呛声,自然动怒。 满月却是一脸执着,不见丝毫动摇。 “祖母永远都是祖母!正因为是祖母,如今是您的孙女被冤枉,就这么算了?是否以后其他人遭受不白之冤也是如此草率了解呢?孙女才回来一个月而已,就有人如此处心积虑,孙女实在是胆战心惊!不知道下一步还会有人用何等下三滥的阴招对付孙女!这个家是祖母做主,若祖母都不为孙女主持公道,那孙女还能找谁开口?” 满月说着跪了下来,昂起头,定定的看向老夫人。 大有一副老夫人不给她一个交代她就跪地上不起来的架势。 “你!”老夫人指着满月,气的说不出话来。 令狐平雪急忙起身给老夫人拍着背,还不忘一脸担忧的劝着满月, “大姐,有话起来说就是。祖母的意思也只是暂且告一段落,今儿不是三殿下在此做客吗?若是怠慢了殿下,祖母心里也不好受。” 令狐平雪说话的时候,林东合的视线都在令狐平雪身上。乍一看,还真是郎情妾意! 令狐平雪说话的时候,林东合的视线都在令狐平雪身上。乍一看,还真是郎情妾意! 见此情景,满月心底冷笑一声,旋即凉凉开口, “二妹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刚才你不是极力让我承认跟赵四认识并且换了茶叶吗?怎么这会就变了?我真是没想到二妹竟然一会一个变化?到底哪个你才是真的你?” 满月从容反问令狐平雪,墨色瞳仁闪烁坚定冷静的光芒,令狐平雪没想到满月会这么说,嘴巴张了张,脸色微微泛白。 眼见满月坚持不肯妥协,老夫人脸色铁青,可当着林东合的面又不好发作。令狐平雪深知继续下去的话,老夫人势必要拉出一个垫背的做给令狐满月和令狐泉看,这个垫背的十之八九是她的母亲。 令狐平雪一脸愁绪委屈的表情看向林东合,眸光若粼粼波光,闪烁水晶一般的明亮光芒,似是有求于林东合。充分发挥她倾国倾城的优势和魅力。 虽然令狐平雪没开口,林东合却看懂她眼神传递的意思。 令狐平雪有求于他,他如何能拒绝? “令狐满月,今日之事本殿下在此看的一清二楚,并非有人刻意针对于你,老夫人也是恨铁不成钢才会对你动怒,说到底还是看重你这个孙女才会如此。本殿下近日事情繁多,难得有空过来一坐,你就不要再执着坚持了,等本殿下走后,相信老夫人自会给你一个公道。” 林东合说话的时候,目光看似落在满月身上,却是微昂着下巴,居高临下的面对满月。在他眼里,纵然这个令狐满月聪明大气不输男儿,但将来能伴随他林东合身边的女子必定是全天下最貌美的女子才般配! 令狐平雪此刻唇角不由扬起一抹胜利者的弧度,看向林东合的眼神却是充满了感激和温柔。 满月薄唇勾起一抹浅浅的嘲讽弧度,从容回道, “民女自然知道三殿下事物繁多,但今日之事,当着三殿下的面若不解释清楚了,岂不是污了三殿下的眼?三殿下为皇上办事为朝廷办事,素来遵循的不该是公正严明问责到底的原则吗?那么今日之事为何就特殊到不需要问责到底呢?” 满月反问林东合,神情是一贯的从容平静。 若是林东合还坚持刚才说的话,那么就是林东合认可今天的事情有什么特殊的猫腻存在,满月这番话是将林东合也拖下水了! 之前老夫人和二夫人冤枉她的时候林东合冷眼旁观,现在跳出来说话,满月岂能让他如愿? “令狐满月,你到底要干什么?三殿下都开口了,你还多言什么?非要如此为难祖母是不是?”令狐捷没想到满月连林东合都不怕,不觉涨红了脸数落满月。 可满月连林东合和老夫人都不怕,岂会在乎令狐捷说什么! 满月不说话,始终跪在地上等候老夫人给她一个最终的答复。 僵持之下,老夫人咬牙开口,“二房的,跪下!白妈妈,跪下!” “老夫人,我——我也跪?”二夫人见白妈妈跪下了,一脸委屈紧张的看着老夫人。 “二夫人,老夫人说的是二房的跪下,说的不只是你一个,而是二妹和大哥都要跪下!难道他们不是二房的吗?祖母这是要秉公处理了。” 满月一脸无辜好奇的表情看向二夫人,话音落下,令狐捷和令狐平雪脸色刷的一下变白了。 令狐平雪再次看向林东合,眼神充满请求和期待。要她为了令狐满月的事情下跪这不丢尽她令狐平雪的脸吗?可林东合这次却是缓缓垂下眸子,眼底划过一丝歉意。 这必定是侯府的事情,他若继续插手下去,难道是要他接手此事?这是万万不可能的!若是被父皇知道他参与侯府家事,必定重重罚他。 眼见林东合也没辙了,令狐平雪又一脸委屈的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刚才的确是想让二夫人一个人下跪的,可一出口说成二房的。老夫人正想着如何改口,令狐泉却不紧不慢的说道, “平雪,阿捷,现在是你们的母亲犯了错误,为人子女者,此刻岂能眼睁睁看着母亲下跪而无动于衷?礼义廉耻都忘在脑后了吗?” 令狐泉的话句句在理。 当娘的跪在这里,孩子还好好站着,简直是大不孝! 老夫人之前只考虑抓出白妈妈和刚才喊的最大声的二夫人处罚一番,毕竟这后院很多事情都是二夫人负责,可老夫人却忽略了一点,令狐捷和令狐平雪也在场!若是处罚二夫人,令狐捷和令狐平雪在场的话也会连带。 老夫人此刻脸色铁青,眼底泥浆翻涌。 虽然心疼令狐捷和令狐平雪,可话已经出口了,只得咬咬牙狠声道, “全都跪下!” “祖母!您怎么能为了令狐满月处罚我们呢?”令狐捷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向老夫人。 “祖母——”令狐平雪颤音开口,眼底泛着泪光,快要哭了的感觉。如此模样的令狐平雪看起来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林东合见此,心也跟着抽了一下。 只有满月,自始至终平静以对。 “跪!下!”老夫人恨恨的瞪着二夫人。话却是对他们三个人说的。 二夫人知道申辩无望了,咬着牙根缓缓跪下,令狐捷则是握紧了拳头,额头手背青筋迸射,一脸不甘的跪在地上。 令狐平雪脸色煞白,震惊的看着面容铁青的老夫人,只觉得面颊这一刻是火辣辣滚烫的感觉。 令狐平雪最后一个跪了下来。她长这么大一直都是众星捧月前呼后拥,如今——当着林东合的面,竟然让她受到如此委屈?令狐平雪此刻恨不得跳起来撕了满月! “白妈妈管教底下丫鬟无方,酿此祸事,罚跪院中三日思过,扣除季度月银!二房的,罚你在祠堂面壁思过三日,一月之内不得踏出侯府大门!以儆效尤!” 老夫人话音落下,白妈妈叩头领罚。 二夫人虽然满腹委屈不甘,却也不敢在这时候跟老夫人叫板。 “满月丫头,今日之事我已经处罚了相关人等,至于紫琪和赵四,想来是这二人之间有什么苟且之事才会酿此祸事,将他们逐出府去也就断了以后的祸事。你还跪在那里不起来,难不成连我这个老太婆也想一块罚了?” 老夫人明显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处罚白妈妈和二夫人,说话的语气冷冷的,带着一丝恨意。 满月此刻缓缓起身,目光安然迎上老夫人带着恨意的视线,眼底始终是清冷一片。 “祖母,满月之前离家七年,如今回来不足一月,一直是恪尽职守本本分分,谁知惹上今天这般脏水,险些毁了一生清白。满月也是心中无靠委屈无辜,唯有将所有公平公正都寄托在祖母身上,还请祖母多多包涵满月年纪尚小,心思单纯。” 满月说完,老夫人嘴角狠狠地抽动了一下,被满月说的堵得半天上不来一句话。 面对一个十四岁的黄毛丫头,老夫人今儿跌了如此大的份子,想老夫人在侯府一贯是说一不二掌控全局,今儿憋了一肚子火气却是发不出一丝一毫。 令狐捷此刻恨恨的起身,看向满月的眼神满覆杀气。明明策划的万无一失,到最后却搭上二房所有人跟着下跪! 令狐平雪此刻比任何人都委屈,眼里噙着泪,快要哭了的样子。扶起脸色煞白的二夫人后,母女二人看似委屈无辜,此刻心底却是恨不得将满月拆骨入腹的想法。 —— 老夫人处置了二夫人和白妈妈,连带令狐平雪和令狐捷也跟着一块下跪受罚,这在整个侯府都是破天荒头一遭。 稍后,林东合借故有事先行离开,老夫人也沉着脸打发了众人。 令狐泉走过满月身边,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满月垂眸阖首,对于令狐泉的感激,尽在不言中。 目送令狐泉离开,满月带着丫鬟惜梦走出凤兰院,没走几步,身后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 “令狐满月!你给我站住!”二夫人一声冷喝,快走几步拦在了满月身前,惜梦见二夫人来势汹汹,本能的挡在满月身前保护她。 二夫人扬起手臂,眼看就要甩在惜梦脸上。 满月眼疾手快拉开了惜梦,二夫人一个趔趄手掌落空,脸色涨红瞪着满月, “你这个小贱人别以为今天赢了我们!往后有你生不如死的时候!你今天给我占了多少便宜,以后我都会让你十倍百倍的还回来!”二夫人指着满月咬牙切齿道。 满月示意惜梦站在身后,从容看向面容扭曲的二夫人。 “若非有人存了害人之心,又何必自取其辱要罚跪祠堂呢?二夫人现在还站在这里不走,莫不是不知道祠堂在哪儿?需要我给你指路吗?”满月不紧不慢的开口,眸光平静如水。 “你这个扫把星!我罚跪祠堂还不都是你害的!扫把星!”二夫人说着扬起手臂就要打满月,却被令狐平雪拦下了。 “母亲,不必跟她一般见识,有失您的身份。再说——父亲可快回来了。”令狐平雪低声劝着母亲。 二夫人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气哼哼的甩下手,丢下一句话转身欲走。 “贱丫头!你不可能每回都这么命大!” 满月听了,微笑,淡淡道,“那要看二夫人有几个女儿能搭上了!上次搭上令狐子璐,这次搭上你自己,下次呢?” “你、”令狐子璐是二夫人心底的痛,二夫人没想到满月知道上次的事情也是她暗中筹划的,如此说来——子璐中了□□也是她故意的? 想到子璐那晚失控真的是被满月换了茶水,二夫人顿时气的浑身发抖。还想说什么,却被令狐平雪推着朝祠堂的方向走去。 再闹下去的话,万一父亲真的回来了,吃亏的还是母亲。 令狐平雪与满月擦身而过的时候,面上依旧挂着一贯的优雅高贵,却是轻启薄唇在满月耳边冷嘲开口, “令狐满月,你注定是为我铺路牺牲的垫脚石,你以为你能走在我前面吗?” 满月听了并不看她,笑着开口,“我走路一贯是朝前看,所以并不知道身后有多少猫猫狗狗,看来二妹与我正好相反,最喜欢追在别人身后狂吠。” 满月说完从容转身,留下一脸震惊表情的令狐平雪站在原地。 今天既然已经跟二夫人和令狐平雪撕破脸了,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呢?往后她在侯府的每一步都会充满危险杀机,就算她做好万全准备,若老夫人下定决心暗中痛下杀手,她未必能逃得过。 就好比今天,虽然躲过一劫,却是险胜。是她之前对老夫人送去的东西多了猜忌和想法才能掌握一线生机! 单靠令狐泉的帮助在侯府站稳脚跟还不够!她还需要一个能令她掌控他人生杀大权的人为她所用! —— 秀雅院 二夫人看着蜷缩在床上面容憔悴头发散乱的令狐子璐,说不出的心疼和气愤。 心疼的是她好好地女儿就这么被老夫人彻底的放弃了。刚刚老夫人送来话,十天后太皇太后举办的晚宴,令狐子璐不必参加,不但是太皇太后的晚宴不用参加,以后令狐子璐都不准踏出秀雅院一步,这完全是将令狐子璐放弃的意思。 二夫人恨的自然是满月!若非满月,她的女儿还有大好前程呢!虽然未必有平雪那般母仪天下的风范,但做个侧妃还是绰绰有余的!如今—— 二夫人此刻并不觉得是她先要置满月于死地才会引火自焚,害了自己女儿! “母亲!祖母为什么不让我参加晚宴?!为什么?!我听说十天后的晚宴太子和诸位殿下都会参加!还有很多世家公子王孙贵族都会出席!这么好的机会——母亲!我要去!我要去!!” 令狐子璐突然从床上跳起来尖叫着喊着。 二夫人急忙摁住她,可令狐子璐却不依不饶的喊着, “凭什么不让我去?!凭什么那个扫把星可以去我不可以!!我现在这样还不都都是令狐满月那个贱人害的吗?!都是她!那□□明明是下给她的!为什么会被我喝了?还被太子殿下看到了!呜呜呜呜——母亲!你替我杀了那小贱人!杀了她!!替我报仇啊!” “妹妹,你以为母亲不想为你出头做主吗?可是这一次祖母是铁了心不准你出席晚宴,我跟母亲轮番前去说情都被挡了回来,若不是祖母下令命我非去不可的话,我这个做姐姐的说什么也会留在侯府陪着你的。”令狐平雪从二夫人身后走出来,轻言软语的劝着令狐子璐。 令狐平雪话说的好听漂亮,戏也演的逼真动情。 事实上却是她根本就没去求过老夫人,更不可能为了令狐子璐不进宫参加晚宴。 老夫人将她藏了这么久,藏的如此深,为的就是在十天后的晚宴上惊艳亮相,如此机会,令狐平雪岂能放弃? “姐姐,母亲——呜呜——”令狐子璐知道自己前程尽毁,却还存了最后一丝希望!说不定解决了令狐满月之后,祖母心情好转,过了这阵风声就不怪她了也不一定! “子璐!你放心!你有今天这样都是令狐满月那小贱人害的!母亲岂能让她如愿逍遥?你且看着!十天后的晚宴必定是那小贱人的死期!”二夫人咬着牙恨恨开口! 这一次她不会再知会老夫人,免得在老夫人面前束手束脚。她会动用她所有可以利用的势力铲除令狐满月!永绝后患! 老夫人活不了多少年,将来平雪做了皇后母仪天下,这侯府说话算数的还是她!就算她先斩后奏,老夫人知道了顶多是罚跪,不会将她废了!在侯府,她可是老夫人的左膀右臂,又有一个将军哥哥当靠山,老夫人用着她的机会多了去了。 “母亲,你真的要——那可是皇宫。”令狐平雪见母亲心意已决,不免有些担忧。 “正因为是皇宫,令狐满月第一次进宫,对我们来说才是最好的机会。”二夫人一手握着令狐子璐,一手握着令狐平雪,眼底溢满浓浓杀气。 —— 蒹葭阁 满月倏忽从梦魇当中醒来。 在梦中,她再次回到了血雨腥风的上一世。前世经历一切飞闪倒退,每一幕都深深刺激着她千疮百孔的心脏,将那些陈年伤疤血淋淋的撕开。 当梦魇倒退到了最后,是她在贺家重生的一幕。 满月自梦中惊醒,额头冷汗淋淋。 睁开眼睛环顾四周,是她已经熟悉的房间。 “小姐。”门口响起惜梦的声音。 满月擦擦额头冷汗,哑声道,“进来。” 惜梦轻轻推开房门,打好了温水端了进来。 “小姐,你脸色不太好。哪里不舒服?”惜梦关心的看着满月。 “没事。”满月摇摇头,刚刚下床洗漱一番,就听到院中响起乔青和凝静对话的声音。 “乔青姐姐,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是王妃派我来给大小姐送几身衣服,过几日大小姐要进宫了,王妃见大小姐平日穿的素淡简朴,想让大小姐进宫那天穿的喜庆一点。” “乔青,进来吧。”听到乔青的话,满月开口让乔青进屋。 “是,大小姐。”乔青说着,捧着一个锦盒走了进来。 锦盒打开,是四套崭新的绫罗新衣,都是这个季节京都世家千金流行的款式和衣料。青蓝粉白各一套,做工精良却是奢而不华。 “大小姐,衣服给您放这儿了。王妃那边还有很多事等着乔青,衣服若有不合身,您尽管让丫鬟们去王妃院子说一声即可。乔青就不打扰大小姐休息了。”乔青放下衣服,简单的说了几句话就匆匆走了。 见乔青走的匆忙,满月立刻让凝静追出去,给了乔青一块翡翠作为打赏。乔青明显一愣,红着脸接下了。 满月赏给乔青的翡翠是前几日令狐鸿熹喜欢满月泡的茶,奖赏给她的。满月自然明白这侯府大院人情往来的重要性,可她手里的确没有多余的银两,翡翠虽然是令狐鸿熹赏赐的,却也是身外之物。 令狐泉为人豁达开明,自然不喜欢别人小家子气,尤其满月曾在小县城待了七年,就更加不能让令狐泉当她吝啬小气上不了台面。 有些赏赐必须做到。 满月手指轻轻拂过衣服,却发觉衣服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旋即将最下面一件衣裳掀开,锦盒最底层竟是整齐的摆放了四个银元宝。一个五十两,四个就是二百两。 “大小姐,这些银子——”惜梦捂着嘴惊讶的看着满月。 凝静见此,小跑到门口急忙关上了房门。 满月对凝静满意的点点头。 她身边这两个丫鬟算是跟她出生入死过了。 凝静话少,关键时刻沉稳冷静。惜梦年轻,活泼机灵,危急关头胆大心细。 “惜梦,这几天出府的时候串开一锭银子,剩下的找个地方放起来,今天这事谁都不许说。”满月轻声嘱咐二人。 二人同时点点头。 看来她刚才派凝静送给乔青那个翡翠还真是押对宝了! 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给乔青如此大的赏赐,势必会在令狐泉心目中增加好感和分量。 而令狐泉也是真心待她。 特意选在一大早送来衣服,就是不想更多人看到。送给她的银子藏在最下面,自然是不希望满月声张。在这侯府深宅,锦衣玉食绫罗绸缎都敌不过实实在在的银子好用。 —— 明水院 乔青将满月赏给她的翡翠挂件拿出给令狐泉看。 令狐泉瞧着那翡翠的质地和工艺,不由一愣。旋即点点头,欣慰道, “行了,收起来吧,不必声张。既然是大小姐给你的拿着就是了。” “是。王妃。”乔青收起翡翠,轻轻退下。 令狐泉轻舒口气,她倒是没看错人,令狐满月的确是个大气担当的孩子。小小年纪却处事冷静从容,不枉她一番心思。 只是——就目前来说,那丫头日后要过的坎还多着呢。 —— 接下来的日子满月看似度过了平静无波的十天,可因为整个侯府过于平静,难免给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而老夫人那边,明知她十日后要进宫参加晚宴,却不曾派人来教她任何宫廷礼仪,还是令狐泉未雨绸缪,派乔青来试探满月对宫廷礼仪知晓多少,满月对于乔青提出的问题全都流畅回答无一错误,并且告诉乔青宫廷礼仪是从县城年府家的小姐那里看来的,因为贺家与年家曾经是一院之隔,年家小姐作为进宫选秀的秀女,学习宫廷礼仪的时候,满月曾经见过,会也不足为奇。 令狐泉虽然惊讶怀疑,却并未多问。 —— 一早,侯府众人一番忙碌折腾。 四辆马车缓缓出府。 老夫人坐在第一辆马车上,第二辆是令狐泉。第三辆马车上面坐着的是二夫人和令狐平雪。老夫人念二夫人罚跪祠堂真心悔过,所以准她提前出府。 满月带着惜梦和凝静坐在第四辆马车上,马车启动,满月放下车帘闭目休息。 令狐子璐自暗处探出头来,恨恨的望着满月乘坐的马车,手中抓着一把还在滴水的艾草。 侯府马车在宫外缓缓停下,二夫人上了老夫人乘坐的马车,与老夫人一同进宫面见皇后。皇后是老夫人的侄女,这些年来,与老夫人素来亲近,而二夫人因为有一个将军哥哥,自然也是皇后拉拢的对象。 令狐泉的马车则直奔太皇太后的慈宁宫,太皇太后念及平王当日对皇上有救命之恩,如今平王去世,若是怠慢了令狐泉,难免会给外人留下一个刻薄功臣的名声。所以太皇太后格外开恩,准许令狐泉与她一同出席晚宴。 满月和令狐平雪乘坐一辆马车在举办晚宴的未央宫外下车。 所有参加晚宴的世家千金都是自此下车,步行进入未央宫等候太皇太后驾临。 车内,令狐平雪稳稳坐着,显然是想让满月先下车。稍后一旦她走出马车的话,势必要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正所谓最后出场的才是最重要的,令狐平雪自然要把握这个机会。 满月知晓令狐平雪的心思,外面已经来了不少的世家千金王公贵族,很多人看到侯府的马车后,目光早已聚焦过来,令狐平雪故意拖拖拉拉的下车,就是为了一会收获更多惊艳赞叹的目光。 “惜梦,走吧。”满月率先下车,一席湖水蓝绫罗长裙,清雅秀丽,衬托的她玲珑身段玲珑有致,墨色青丝在惜梦一双巧手之下挽做一个琉璃飞云髻,淡而雅致却又别具一格。 清丽面庞不施粉黛,墨色瞳仁涌动皓朗流光,将她秀丽面庞衬托的灵动清透。 众人视线看过来,虽然都不认识满月,但也早早收到消息,侯府今日进宫的会是刚刚从小县城回来的大小姐令狐满月和令狐平雪。众人都当如此大的场面对于离开侯府七年的野丫头令狐满月来说必定是难以应对的,可是见满月举手投足皆是从容大气进退有度,众人惊讶之余不觉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这令狐满月怎么不像传言当中那般粗俗不堪呢?完全就是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 “听说她在小县城寄养了七年,这才回来一个月,就能达到如此气质,还真是有些本事。” “所以说,凤凰就是凤凰,就算落难了,有朝一日飞了出来,还是挡不住富贵光芒的。” 一众王孙公子议论纷纷,虽然都在等着看令狐平雪露面,可对于满月的第一印象却都是深刻清晰。 听着众人对满月的议论,令狐平雪勾唇冷笑,对着丫鬟举在身前的铜镜仔细照着,不容许自己有一丝差池。 “什么凤凰?什么大家闺秀?很快就是一只人人唾弃的野鸡。”令狐平雪低声嘲讽开口,跪在地上的丫鬟玉华没想到自家小姐竟然形容令狐满月是野鸡,捧着铜镜的手不由得一抖,令狐平雪见此,尖利的指甲狠狠地扎在玉华手背上。 “小姐——”玉华手背传来一阵刺痛,却是忍着不敢吭声。 “连个铜镜都举不稳要你这个贱婢作何?”令狐平雪压低了声音训斥玉华。 “奴婢知错。”玉华将铜镜举过头顶,脑袋埋得低低的,眼里噙着泪却不敢落下。 见玉华手背渗出一丝血痕,令狐平雪满意的冷笑一声。 “走吧。”令狐平雪高傲的昂了昂下巴,冷声下令。 玉华急忙放下铜镜掀起车帘,令狐平雪走下马车的时候,面上已经恢复一贯的温柔高贵。 随着她走下马车,一瞬聚拢万千光芒,绽放夺目光彩。 所有人的视线都定定的落在令狐平雪身上。 素来只听闻侯府千金令狐平雪拥有倾城倾国之貌,姿容绝美艳绝京都,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一颦一笑都足以令天下男儿为之神魂颠倒。 却是听闻的多,眼见的少。 而今亲眼目睹,叫人不再怀疑传言而是相信眼见为实。 令狐平雪一席浅紫色烟霞长裙缓步向前,虽说比满月小了半岁,可身材却发育的高挑纤细曲线玲珑,青丝挽着优雅的海棠髻,斜插着一根通体莹润的白玉簪子,簪子下面缀着浅紫色的珍珠流苏,随着她走动缓缓摆动,白玉无暇美人如珠,登时如愿的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满月并不否认令狐平雪的绝色美貌。 在前世,她一直扮演的不都是令狐平雪的配角吗?一直为她所用!为林东合所用!而令狐平雪靠的就是绝美姿色加上无辜善良的伪装得到了一切! 众人的惊叹艳羡都在令狐平雪意料之中。 令狐平雪挂着伪善温柔的笑容来到满月面前,轻柔出声, “姐姐,我们一起走吧。”温柔的声音能化出水来,和善的表情透着无辜单纯,任谁看了都会相信令狐平雪对满月这个姐姐既尊敬又体贴。 满月回给她一个灿烂的笑容,淡淡道,“你我是姐妹,自然要一起。” 言下之意就是令狐平雪说的都是废话! 可满月面上笑的比令狐平雪还要灿烂,令狐平雪吃了哑巴亏,却还要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面对满月。 “姐姐——” “令狐满月,真有你的。让本殿下好找。” 正在这时,一道清朗明净的声音悠然响起打断了令狐平雪的话,紧跟着一抹修长挺拔的身影一瞬降临满月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众人视线悉数从令狐平雪身上移开,愣愣的看着犹如从天而降一般出现的林简。 现场响起不小的抽气声,一众世家千金原本以为晚上才能得见太子的面,却没想到太子现在就出现了。 “太子——殿下?”令狐平雪震惊之余福身问好,眸光水润如玉,身子不经意的往前探了探,想要更多的吸引林简注意。 满月抬头只是象征性的看了林简一眼,福身问好,眸光却明显未聚焦在林简身上,墨色瞳仁淡淡的空空的扫过林简,平静如水,不起波澜。 林简眼底的笑意缓缓凝结。 “太子殿下。”满月垂眸福身问好。 林简眼底蕴着一丝冰冷,抬手朝向身前的方向。 令狐平雪见此,身子不由得再次往前探了探,等着林简虚扶她起身。 谁知——下一刻,林简的手却是毫不犹豫的握住了满月手腕,看似是扶着她起身,更像是将满月拽了起来。 令狐平雪眼睁睁的看着林简拉住了满月手腕,而她还探着身子福身,林简却是看也不看她一眼。 “对本太子还行礼作甚?瞧你见外这样,真会演戏。”林简之前亲络的语气可是跟现在的揶揄完全不同。 或许是满月对他的冷淡激怒了他,而他此刻也不确定。原本得知她进了宫,第一时刻想到的就是赶过来见她,可她冷淡疏离的态度却莫名激怒了他。 林简此刻的话让满月不知如何应答,她跟林简虽然关系匪浅,但也仅限于某一阵营中的合作关系。她救他一命,他也帮了她一次!仅此而已。 “太子殿下客气了,满月多谢太子殿下上次寻回小弟,感激不尽。”满月不想其他人误会什么,所以故意说出林简救了令狐惊烈的事情。 尽管如此,令狐平雪的脸色已经开始泛白。有她在的地方,林简眼中怎么只有令狐满月?这不可能! “令狐二小姐怎么还在此啊?”这时,一声惊叹声突然想起,一道有些臃肿的身影出现在令狐平雪身前,紧跟着是一只大手伸了出来,直接握住了令狐平雪的手腕,将她扶了起来。 令狐平雪抬头一看,见是朝中最不得势的大皇子林冉,脸色微微一僵,却还是勉强的挤出一抹笑,柔声道, “见过大皇子。”说着,令狐平雪就想抽回自己的手。 可林冉却还是握着她的手腕不松开,说着好听的话故意分散令狐平雪的注意力,不让令狐平雪开口抽回手去。 “二小姐客气了。早就听闻侯府千金令狐平雪有着倾城之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今日得见,还真是令本殿下大开眼界。令狐二小姐,你我素未谋面,你却能一眼认出本殿下的身份,你我还真是有缘。” 林冉越看令狐平雪娇羞美貌,越是不舍得松开手。 而满月这边,林简完全当林冉和令狐平雪透明的一般,拉起满月就要朝大殿走去。满月不知道林简要做什么,若是强行挣脱,动静闹的越大,更加混乱。 “太子殿下,我自己会走。”满月小声提醒林简。 这个林简上次就拿走了她的发簪,这会又想闹出什么动静? 林简脚步一顿,清朗瞳仁带着三分薄怒七分执拗的看着满月。 “都说了不让你跟本太子见外,你拿本太子的话当耳旁风了?”林简语气莫名带着一丝暧昧的嗔怪,不像是责备满月,反倒像是——对满月撒娇。 满月眼睛眨了眨,开始后悔当日救了林简这个祸水了!早知道让他流血流光死了算了!也就不会招惹上这么一个难缠的祸水! 正在这时,一众看热闹的众人突然移开了视线,纷纷看向正朝这边走来的一抹玄金色身影。原本就议论纷纷的人群再次爆发出阵阵惊叹。 随着那道身影接近,令狐平雪似乎是看到了救星一般,眸中闪着委屈水润的光芒,恳切请求的眼神看向朝自己走来的林东曜。 皇朝最受宠的皇子并非太子林简,也非最近风头大盛的二皇子林东合,而是为人低调神秘的五皇子林东曜。 林东曜一身玄金色修身锦袍,修长身躯挺拔傲然,如墨青丝整齐的束在紫金发冠之中,寒瞳坚毅冰封,五官立体分明。 不同于一身暗黄锦袍的林简那般阳光俊逸,晴朗润泽,林东曜周身时刻涌动着专属于他自己的枭野寒气,杀伐压迫的气息,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酷威严。 甫一看到林东曜,满月不由想起在贺家被他看穿却未说穿的一幕。 再次相见,林东曜目光越过众人,准确无误的落在满月脸上,依旧是上次那般冷酷沉静,不夹杂丝毫情感波动的眼神。如同结冰的瀑布,看似凝结如冰,实则锋利危险。 林简、林东曜同时出现在未央宫外,一时间,一众世家千金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眸光时而在清朗明净的林简身上游弋,时而在冷酷沉静的林东曜身上停留。 满月和林东曜眸光甫一碰撞,便匆匆移开。 并非心虚什么,而是不想跟林东曜有太多牵扯。 眼见林东曜就要走到跟前了,令狐平雪使出浑身解数一副柔若无辜的表情看向林东曜,期望他能开口阻止林冉。 林东曜眸光淡淡的扫了令狐平雪一眼,下一刻,与林冉擦身而过。 对于令狐平雪眼中去请求视而不见。 令狐平雪当所有男人都是林东合! 随着林东曜走过身边,令狐平雪眼底一瞬凝结巨大的震惊、不甘、怀疑、委屈。 先是林简,现在又是林东曜? 这——为什么?! 以林东曜一贯的行事作风,众人都以为他顶多与林简打过招呼就会径直进入未央宫,可林东曜却在林简身边停下了脚步。 令狐平雪见此,心底的委屈不甘更加浓重,林东曜明明看到她的眼神了,却冷漠的拒绝了她,既然拒绝了,却为何又在令狐满月和林简身前停留? 没有办法的令狐平雪只能硬着头皮拒绝林冉, “大皇子,您的手——平雪还要跟大姐一起进入大殿呢。”令狐平雪说着往回抽手。 林冉虽然舍不得,可众目睽睽之下也不能做的太过了。面上急忙装出一副讶异的表情缓缓松开令狐平雪的手,抱歉道, “刚才是本殿下疏忽了,令胡小姐莫见怪。” “怎么会。”令狐平雪尴尬的摇摇头,心底却是恨透了林冉。 令狐平雪旋即转身逃也似的朝令狐满月的方向走去,看到令狐满月站在林东曜和林简当中,令狐平雪顿时说不出的嫉妒愤怒。 “大姐。”令狐平雪温柔出声,抬脚上前,想要引起众人注意。 可是除了满月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之外,林简和林东曜都是没有任何反应。 令狐平雪顿时尴尬的走向满月,袖子下的手不由得握紧了拳头,指尖一瞬扎进肉里生疼。 站定的林东曜目光冷酷凉薄,看似是冲着林简说话,可眼角的余光却凉凉的落在林简还握着满月手腕的手上。 “太子不是要去慈宁宫吗?怎么来了这里?”林东曜沉声开口,明明是跟林简说话,可满月却觉得他此刻可疑释放出来的压迫寒气扑面而来,不知道为何是冲着自己来的。 林简听了林东曜的话,不着痕迹的笑了笑,并没松开满月的手,只不过他一直用身体挡着满月,台阶下众人都没看到林简始终握着满月的手腕。 “五弟不也是应该在承乾宫吗?怎么也来了这边?”林简从容反问。 林东曜眼角余光再次落在满月手腕上,这一次释放的压迫气息比刚才还要明显。 “我奉父皇之命早些过来查看一番未央宫内外安全,前些日子秀水阁走水,如今正是天干物燥的节气,以免今晚的晚宴出什么意外。”林东曜此话一出,满月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 走水?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说给她听的! 一个月前,她在贺家放火的时候,林东曜可是目睹了整个过程! 再说了现在这天气——哪里干燥了? 林东曜有些无厘头的话,明显让林简一愣。 林简紧了紧握着满月手腕的手,扭头若有所思的看了满月一眼,旋即恢复明朗笑容问着满月, “本太子倒觉得天气尚好,满月,你认为呢?”林简这话明显是话有所指。眼神当中传递给满月的是满满的‘威胁’,那意思分明是你要不赞成本太子说的话,你可要小心了! 满月无语的看了林见一眼,趁着机会倏忽一下抽回自己的手,在林简有些恼怒的眼神中,从容道, “五殿下金玉良言,他说干燥就干燥吧!就像人的脸皮有薄有厚,所以感觉气候变化自然也不一样。” 满月话音落下,林东曜和林简嘴角同时飞快的抽搐了一下。 林东曜看着满月,眼神不善。这小女人竟然用脸皮作比喻?普天之下脸皮最厚的不就是她吗? 此刻,三个人都在各自打着哑谜。 满月和林东曜说着只有他们二人知道的一段过往,而林简想从满月和林东曜的对话当中听出端倪。 “太子,不如我们一同进去吧。”林东曜回了神,说话间已经向前走了一步,满月顺势后退一步,给林简腾出地方。 林简原本明朗的眸光一瞬变得清冷暗沉。 面上却很快挂上一抹阳光润泽的笑容,“走吧,五弟。” 旋即与林东曜并一同朝大殿走去。看似之前三人之间不曾发生过任何言语的试探。 林冉见此,不舍得看了令狐平雪一眼,紧跟着也朝大殿走去。 众人等几位皇子走进大殿,不觉松了口气。一众世家千金更是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议论不停。 “今儿竟是同时看到了太子殿下和五殿下。哎呀,刚才我紧张的都喘不过气来。” “可不是可不是。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太子殿下和五殿下。不过感觉五殿下不如太子亲和,过于冷酷了一些,让人害怕不敢靠近。” “但是五殿下可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皇子,自然有冷酷的底气,不过太子也不差,风度翩翩,一看就是谦谦君子。” 满月听着众人议论,无语的撇撇嘴。 林简的风度翩翩那都是表面装出来的!有谁能将他跟刺杀林东合的冷血刺客联系在一起?论腹黑伪装,林简绝对是个中高手。 至于林东曜,在前世,满月就觉得他是个像谜一样的男人,虽然与他斗了十多年,却一直不曾摸透他的真实性情。 正在这时,一道带着嘲讽的声音自满月耳边倏忽响起, “哟!有的人刚才不就是跟太子说了几句话嘛?这就觉得多么了不起了?站在路中间讨什么晦气?好狗不挡道不知道吗?” 尖锐的声音落下,底下议论众人顿时鸦雀无声,纷纷抬头朝满月的方向看来。 满月眸光闪了闪,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还站在原处。 刚才说话的少女就站在她跟前,正趾高气昂的看着她。这少女满月认识,是礼部侍郎家的三小姐薛雅梅。 前世的时候,薛雅梅经常到侯府串门,与令狐子璐没少欺负满月。 薛雅梅年方十五,素来与令狐子璐交好,今日出口为难满月,自然是为了给令狐子璐出头。 令狐平雪此刻就站在满月身侧,表面一副善良无措的神情,心底却是对满月恨之入骨,想到刚才林简和林东曜对自己的漠视,令狐平雪就巴不得薛雅梅跟满月在这未央宫门口就打起来。 满月此刻却是不紧不慢的朝身旁移动了一下,让开道路,垂眸淡淡道, “耽误这位姑娘走路了,你请。” 薛雅梅鼻子里哼了一声,得意的朝满月走去。 她之前听子璐说的令狐满月那些事,还以为她多么厉害呢?原来不过如此。 “哼,算你识相。”薛雅梅得意冷哼。 “是,因为疯狗咬我一口,我总不能咬回去。”满月不紧不慢的说道。 “你、谁咬你来?!”薛雅梅冷不丁一愣,旋即暴怒喊着。 “疯狗。”满月面色平静。 “你敢骂我是疯狗?!”薛雅梅前一刻还趾高气昂,这一刻却是柳眉倒竖活脱脱一泼妇。 “我说的是刚才咬我一口的疯狗。” “你分明就是说我!刚才除了我还有谁咬你来?”薛雅梅也是个没脑子的,顺着满月的话就说下来了。 底下众人顿时爆发出巨大的哄笑声。 令狐平雪不屑的看了薛雅梅一眼。这个薛雅梅比子璐还笨!真是什么样的人结交什么样的朋友。这哪里是给令狐满月下绊子,分明是让她大出风头! “这位姑娘,我都说了咬我的是疯狗,你为何非要接我的茬?我与你素不相识,你要主动与我攀谈也不急于现在,是不是?”满月眨着大眼睛,一脸的无辜无害。 底下一众世家千金都用丝帕掩着嘴偷笑,而有些王孙公子则是笑的前仰后合,一时都顾不上什么贵族仪态了。 “令狐满月!你故意引我说话羞辱我!你、你这个没人要的扫把星!”薛雅梅被众人的嘲笑声给气懵了,愈发的口无遮拦。 满月眸光倏忽一冷,微昂下巴,冷冷的望着薛雅梅,语出清脆冰凉。 “这位姑娘,请恕我令狐满月只是普通凡人,实在是听不懂动物的语言,尤其是狗语!不知这位姑娘带了能为你翻译狗语的随从没有?”满月一脸疑惑的表情看向薛雅梅。 薛雅梅脸色涨红,气的说不出话来。 令狐平雪见此刻众人目光都被满月吸引过去,心中愤愤然,薄唇轻启准备开口说话吸引众人注意力。她可不能让令狐满月抢走了所有风头。 “大姐,这位是——” “二妹这会说话作何?难道你懂?要给她翻译?”满月眨着眼睛一脸无辜的表情打断了令狐平雪的话。 “——啊,大姐,我——”令狐平雪被满月说懵了,待反应过来满月是在讽刺她跟薛雅梅是一路货色的时候,令狐平雪的脸色刷的一下变了。 晚宴还有一段时辰才开始,满月独自一人来到后院散步。 走过她身边的不乏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世家千金,具是三五成群的在后院闲逛。 令狐平雪借口要去大厅休息,并没有跟满月一起。 满月找了个人少的院子,本想坐在院中花亭下休息,却见前方七八个年轻的小太监正簇拥着一块巨石抱怨连连。 “这石头怎么可能现在吊上去?要知道上会来了上百侍卫也没抬上去,就咱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哪能行?” “唉!不行也得试试,赵公公可是发话了,这石头再不按照太皇太后的意思摆上去的话,咱们整个未央宫的奴才都没好日子过!” “可是这样硬抬也不是办法,这图纸画的如此潦草,咱们还是去问问赵公公再说吧。” “对!走走!咱一块去赵公公那里。” 说话间,几个小太监商议着朝另一个院子走过去。 满月见四下无人,抬脚走了过去。 湖心亭假山之下,有一块椭圆形巨石伫立一旁,巨石高约一丈,宽度厚度各有三丈左右。石头是深褐色的,在边缘处有几条龙纹形状的图案。 满月一看到那暗黄色的龙纹图案,眸子不由得眨了眨。 这块巨石想必就是上一世降落皇宫后山的天降神石。传言这块神石是某天夜里打雷过后借着闪电坠落凡间,国师批算出此石乃天降神石,可保佑皇朝千秋万世基业长存,而龙形图案更是象征真龙天子震慑天下。 太皇太后很喜欢这块神石,找国师算过之后,准备将这块神石安置在未央宫,可神石巨大,之前用了很多方法都没法吊到假山上面。 满月看到亭下石桌上压着一张手绘的图纸,画工简陋粗糙,大体是想画一幅轮轴借力吊起巨石的草图,可不管是轮轴的设计还是巨石的切入点画的都存在不小的误差,所以导致巨石无法吊起。 见此,满月提笔在一旁重新画了一张新的图纸。 轮轴借力吊起重物的图纸她在上一世曾经画过无数张,当时是跟随林东合征战边关,守城的吊桥被敌军破坏唯有连夜抢修,但吊桥过于沉重,普通的方法难以吊起,满月当时画了不知道多少草图,最后勉强才将吊桥重新吊起修缮,过程却是险象环生。 自那以后,满月为了应付以后会出现的类似突发状况,所以日夜赶工重新修改了图纸,但那图纸一直都不曾有机会给林东合看。 满月看过原本简陋的图纸,修改过后的内容迅速在脑海中成型,下意识的快速在纸上作画,将心中所想重新勾勒了一番。 草图画好之后,身后隐隐传来脚步声,满月放下笔,回头见令狐平雪正挽着一华贵宫装的雍容女子缓步走来。 女子不到四十岁的年纪,保养得宜,雍容贵气,一身桃色宫装衬托的肤白如雪,气质高贵。 尽管是风华绝代的中年美妇,此刻倒影在满月眼底的却是一张冷漠自私的无情容颜。 瑾妃——林东合母妃。 上一世,林东合遭难之际,满月曾昼夜不分八百里快骑赶回皇宫求瑾妃出面为林东合求情,却是连瑾妃的面都没见过,就被赶出了皇宫。瑾妃宁可眼睁睁的看着林东合身陷重围性命不保,也要明哲保身,保存自己的实力。 没想到,这一世她与瑾妃的第一次碰面竟是在令狐平雪面前! “大姐,这位是瑾妃娘娘。”令狐平雪一脸温柔善意的笑容为满月引荐,目光善良优雅,任谁看了都会相信令狐平雪对满月这个大姐真心实意的善待。 瑾妃原本跟令狐平雪有说有笑,一听站在眼前的是满月,眉头不由得皱了一下。 令狐满月?不就是侯府的扫把星? 瑾妃脚下的步子停在远处,似乎担心再往前一步就会沾上满月的晦气,眸光冷冰冰的,带着谨慎和冷漠。 “见过娘娘。”满月福身问好。 瑾妃面无表情的挥挥手,示意满月起身。 “姐姐,晚宴可快开始了,你还是先去前厅等候吧,我先陪娘娘在花园散散步。” 令狐平雪说这番话,表面听是替满月着想,其实却是暗暗炫耀,不管是在侯府还是进了皇宫,她令狐平雪得到的关注永远都比她多!地位永远都比她高! 满月听出令狐平雪话中意思,不以为意的点点头, “有劳妹妹提醒。娘娘,民女告辞。” 满月转身之际,看到令狐平雪朝桌上她画好的图纸看了一眼,本欲带走图纸的满月眸光倏忽闪烁一下,旋即转身安然离开,仿佛完全忘了石桌上图纸的存在。 在她身后,令狐平雪有些迫不及待的拿起石桌上的图纸看了看,下一刻,却是双眼放光,像是看到了什么宝贝。 “平雪,在看什么呢?”瑾妃也跟着上前一步来到令狐平雪身后。 令狐平雪拿到图纸并不说是满月留下的,而是一副了若指掌的表情给瑾妃解释。 “娘娘请看,之前这神石之所以无法起吊,皆因轴承和神石借力的要点不对,如今稍加改善就可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莫说是一块神石了,就是十块八块都不在话下。” “是吗?”瑾妃好奇的看着图纸。 “这图纸是?”瑾妃自然知道这图纸不是令狐平雪画的,可图纸上的墨迹未干,明显是有人刚刚才画的,而刚才这里就只有一个令狐满月。 难道是令狐满月画的? 这怎么可能? 不过就算是令狐满月画的,现在在令狐平雪手里就是令狐平雪的!绝对轮不到那个扫把星! “——娘娘觉得这个法子如何?”令狐平雪不接瑾妃的话,而是带着试探的疑问。 瑾妃一怔,旋即冲她深沉一笑,一手轻拍着她手背,笑着说道, “平雪丫头果真是冰雪聪明,如今困扰太皇太后一月有余的难题终于被你解开了,来,随本宫去前厅,将这个法子告诉太皇太后去。” 瑾妃一番话,真真说进了令狐平雪心中。 令狐平雪面上一副娇羞惭愧的表情,却是将手中图纸无声的递给了瑾妃。 瑾妃心领神会的收了起来。 瑾妃与令狐平雪将满月狼狈为奸,将满月画好的图纸归功于令狐平雪,这一切,不远处拱门下,满月透过墙壁的暗格早已看到一清二楚,一抹冷笑透过唇角隐隐若现。 —— 未央宫大殿之上,众人落座。 满月坐在角落的地方,清静且不引人注意。 林简和林东曜各自坐在主位一侧,一个目光阳光清朗,气质温润谦和,一个神情冷酷如霜,气质冷傲凉薄。 二人一冷一热,却各有令人移不开视线的致命吸引力。 林简的优雅温润,林东曜的冷傲高贵,都是大殿一众世家千金花痴的焦点。 相反的,相貌平平眼神还有些猥琐的林冉则彻底被众人忽视。 林冉目光在一众女子当中焦急的搜寻着令狐平雪的踪迹。 正在这时,大殿内再次响起阵阵低呼声,一抹黑衣身影缓缓走入大殿,修长身躯挺拔傲然,微微昂起的下巴,衬托的立体英挺五官更加棱角分明。 林东合甫一出现,目光正巧落在角落里满月的方向,见满月一脸安然垂眸不语,完全无视他走进大殿,这与其他女子竞相看过来的反应天差地别。林东合视线不由的在满月身上多停留了一会,见满月目光始终不曾看过来,林东合心底冷冷一笑,这令狐满月究竟是真的置身事外还是欲擒故纵故意如此,很快他就会知道。 林东合身后,是与瑾妃并肩而行的令狐平雪。 令狐平雪故意等众人差不多都落座之后才进来,倾城容貌加上优雅举止,自然再次成为一众世家公子视线追逐的焦点。 令狐平雪享受众人对她的注视,面上羞涩温柔,内心却是极大的满足了她的虚荣需求。 “平雪丫头,随我一起坐吧。”瑾妃热络的拉着令狐平雪的手,令狐平雪温婉一笑,顺从的跟在瑾妃身后。 林东合回头看了令狐平雪一眼,冲她微微一笑。 令狐平雪在瑾妃身侧落座,另一侧就是林东合和林简,而对面则是目光冰冷的林东曜。 其实瑾妃对于令狐平雪来说也不过是一块踏脚石,令狐平雪真正目的,不过是想借着瑾妃的面子将她推荐给太皇太后。 就算林东合对她有意,但现在的当朝太子可是林简,还有一个最受宠的林东曜,在局势未明之前,令狐平雪不会轻易表露出自己的心思。这也是老夫人的想法。 一众世家千金只有令狐平雪有资格坐在几位皇子身边,看向令狐平雪的眼神嫉妒多过羡慕。 令狐平雪在角落里看到满月,眼底一抹恨意一闪而过。 令狐满月今儿死到临头了还不知道!今天是她令狐满月第一次进宫,也是最后一次 正在这时,太监的唱诺声尖细响起, “太皇太后驾到!” 众人立即起身跪地迎接。 随着一抹簇拥在众人中央的暗金色身影缓缓步入大殿,原本喧嚣的大殿雅雀无声,随即三声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顿时响彻整个未央宫。 一身华贵宫装的太皇太后在众人搀扶下缓缓走上主位。 太后一身暗金色宫装夺目耀眼,精心梳起的百鸟朝凤发髻精致高雅,十二根羊脂白玉簪子斜插在发间,高贵之中透着震慑人心的雍容霸气。 如果说瑾妃的雍容华贵带着名门之女的谨慎规矩,那么太后的华贵则是带着与生俱来的强势大气。单是气场便足以震慑整个大殿。 太后身后一同前来的是一身火红凤还巢宫装的皇后,皇后端的是母仪天下的温婉贤淑,乍一看柔弱贤惠清新淡雅,可那双瞳仁深处却时时隐着三分刻薄。 皇后身后是一众其他嫔妃,都是规规矩矩落座,无人多言。 林东曜的母妃安妃娘娘素来深居浅出,像是这等晚宴很少露面,太皇太后知晓她的性子,并不强求。 “赵公公,院里神石怎么还没奉好?”太皇太后甫一落座,眉头一皱叫来了贴身的大太监赵公公。 赵公公立刻上前,面带难色道,“回太皇太后,是图纸还存在一些瑕疵,以致轴承无法承载神石重量,所以耽误了工期。” “怎么还有瑕疵:哀家给你们这么多天还有瑕疵?那要你们作何?”太皇太后神色一凛,瞧的底下众人心惊不已。 皇后正要出声劝阻太皇太后,却见瑾妃向前一步,从怀里掏出一张宣纸承了上来。 “回太皇太后,臣妾这里有一图纸,是侯府千金令狐平雪绘制,臣妾看过之后惊觉甚妙,可解太皇太后多日烦扰,请太皇太后过目一看。” 瑾妃说着将图纸承了上去。 “侯府千金绘制的图纸?”太后大概也是头一次听说有女子懂得绘制图纸,惊讶大过疑惑。 一时间,众人目光再次看向令狐平雪,就是太皇太后也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见她虽是低垂着头,却隐隐可见摄魂夺魄之绝美五官,低头羞涩浅笑的表情,不说是倾城倾国,却也是荡涤人心。 素闻侯府千金令狐平雪气质相貌出众,太后一直想要瞧瞧,但令狐泉却甚少提及这个侄女,太后知晓令狐泉的脾气,若是欣赏之人绝不吝啬赞美,若是看不上眼的,半句话也不会提及。 如今看着令狐平雪容貌绝色出众,就是不知行为品性如何。 “快拿上来看看。”太皇太后这几日的确是忧心神石一事,见瑾妃递来的图纸,看过之后,眸子也是一亮。 “好构思!好画工!巧妙独特却又暗藏玄机!”太皇太后禁不住称赞出声,似乎困扰太皇太后心头一月有余的神石安置问题到了令狐平雪这里就迎刃而解了。 一时间,众人都是好奇的伸长了脖子想要看一看令狐平雪图纸上究竟都画了什么。 坐在角落里的满月此刻抬头静静的看了令狐平雪一眼,令狐平雪目光也正好看向满月。 姐妹二人四目交织,满月眸光清冷无波,而令狐平雪却是飞快的闪过一抹阴冷嘲讽。 一个扫把星还想跟她斗?给她提鞋都不配!令狐满月所有的一切都只能是她令狐平雪的! 令狐满月什么都不配拥有! 林简目光此刻幽然看向角落里的满月,瞳仁深处隐着三分深沉七分迷离。 林东曜则始终面沉如水的注视前方,不曾看向任何人。 “赵公公,速速按照图纸所绘连夜赶工,务必在今晚吉时之前奉上神石。”太后见了令狐平雪的图纸也甚是惊喜,若这张图纸真的管用,那今晚的晚宴也算圆满称心。 “是。”赵公公领了图纸立刻退下带领众人赶工。 太皇太后对神石颇为重视,如今谁能为她提供法子奉上神石,太皇太后自然欢喜欣慰。 “令狐平雪,上前听赏。”太皇太后心中高兴,虽说还未正式奉上神石,可看刚才那图纸画的有板有眼结构精妙,太皇太后对令狐平雪自然是满意有加。 “民女在。” 令狐平雪轻移莲步走上前,瑾妃满意的冲她点点头,令狐平雪则是回给瑾妃一个感激的微笑。 林东合目睹此景,唇角不觉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 “哀家近日正为神石如何奉上烦心,没想到你一张图纸解了哀家心事,侯府千金果真是蕙质兰心独特出众,哀家就赏你八宝琉璃臂钏一对,吉祥玉如意一对,冰玉宝至扳指一对。” 太皇太后话音落下,大殿内再次响起不小的抽气声。 太后给众人的感觉一贯是威严霸气的,如今重赏令狐平雪,足可见太后对神石的重视以及对令狐平雪的满意。 令狐平雪脸色微微涨红,心满意足的跪地谢恩。 很快,太后的赏赐送到跟前,八宝琉璃臂钏在宫灯掩映下散发出柔和华彩的光芒,引得一众世家千金羡慕不已。她们之中恐怕是没有一个人懂得绘图,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干着急罢了。 “侯府千金果真是出类拔萃不输男儿,没想到竟还懂得绘图,真是令人大开眼界。”林冉瞅准了机会对令狐平雪大肆讨好。 太后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皇后看似温婉柔和的眼底却是飞快的划过一丝刻薄嘲讽。 瑾妃这么早就急着捧令狐平雪了? 殊不知,侯府的老夫人刚才还在她的坤宁宫闲话家常,老夫人的意思自然是希望令狐平雪与林简一起,林东合虽然最近风头不错,可瑾妃娘家那点底子早就败的差不多了,老夫人人精一般的人物,培养了这么多年的乖孙女岂能白白便宜林东合? 瑾妃迟早是个垫脚石的角色! 皇后这边不动声色暗中看戏,瑾妃却当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眉飞色舞。 “太后明见,侯府千金令狐平雪一直以来都是京都世家千金效仿学习的榜样,不仅容貌出众,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今日正好是太皇太后设宴招待众人,不如让其抚琴一曲如何?” 瑾妃如此说,自然是有她的目的,并非是单纯的让令狐平雪出风头。 太后虽在宫中,却也早早的听说侯府的令狐平雪才华横溢容貌出众,今日还能解她难题,太后自然也是欣赏不已。 “那就让其抚琴一曲,哀家好好听听。”太后点头笑笑,与刚才严肃的模样判若两人。 能在未央宫大殿为太后抚琴,并且还是太后钦点,如此大的面子自然是令狐平雪想要的。 令狐平雪正欲开口谢恩,瑾妃却抢先一步说道, “太后,只是抚琴未免有些单一,不如再加些其他表演。自古琴剑合一方是天下绝唱,不如就让东合与令狐平雪琴剑合奏一曲,侯府千金弹琴,东合舞剑,岂不妙哉?” 瑾妃最后说出她的真实目的,就是为了拉近林东合和令狐平雪的关系。 皇后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冷嘲。 满月依旧安静的垂眸品茶,就让林东合跟令狐平雪关系密切,所谓聪明反被聪明误,指的就是现在的瑾妃!自认为一张图纸帮了令狐平雪,又借着抚琴的机会让林东合跟令狐平雪拉近关系,殊不知,这样绑在一块死得更快! 一旦令狐平雪的图纸出了问题,瑾妃这边连跳出来喊话的人都没有!那时候就是自取灭亡! 满月此刻静观其变,安静等着那张图纸给令狐平雪带来巨大的灾难! 令狐平雪此刻脸色微微一变,很快就恢复如常。 抚琴的时候加上林东合也无妨,丝毫不会遮挡她弹琴的风采。 而皇后却是冷冷的斜睨了瑾妃一眼,继而看向林简。 见林简无动于衷,皇后脸色不由有些难看。这个儿子与自己并不亲近,凡事不过是表面应允,却总有自己的想法和主意。 太后此刻不动声色的点点头,面上的笑容却明显收敛了很多。 后宫的妃子斗成什么样子她都心知肚明,尤其是最近,随着林东合在侯府遭遇刺客,太子和几个皇子之间的暗斗已经趋于白热化的状态,太后表面不发表任何意见,却是时时刻刻都在留意各宫变化。 皇后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与太子关系疏离冷淡,瑾妃则是利用仅存的人脉为林东合拉拢关系,每个人都使出浑身解数力求上位,今儿的晚宴,也是太后为了试探众人心思的一局棋。 此时,瑾妃令人抬上古琴,而林东合则已木剑代替长剑站在令狐平雪身侧。二人郎才女貌,一时间,大殿之内光华夺目。 令狐平雪刚刚得了太后赏赐,又能在太后面前弹琴,可以说是风光无限。 令狐平雪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柔波动琴弦,美妙音符动听流淌,若高山泉水绕梁不绝,而林东合手中木剑却是毫不逊色,一招一式浑厚有力,更难得是厚重之中带着一股洒脱飘逸的气质。 令人一瞬移不开视线。 此刻,角落里,满月自斟自饮,毫不做作。 因为是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面,不会有人看到她的存在,她只顾吃好喝好,不问其他。 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被令狐平雪和林东合吸引了去,唯独她是个例外,旁人眼中对于令狐平雪的羡慕嫉妒,在她这里统统没有,她有的只是本身的潇洒淡然,平静若水。 林简目光定定的落在满月身上,在今天这种场合,一众世家千金全都正襟危坐矜持谨慎,唯独她一身清冷淡漠,隐于角落,置身事外一般。 正在低头品茶的满月感觉到有两道清朗视线朝自己看过来,不觉抬起头来迎上林简悠然目光。 林简举起手中酒杯朝满月晃了晃,眼神传递给她的是一分久违的重逢感觉。 相视一眼,彼此了然。 侯府后山的岩洞里,是她救了他一命。 满月淡淡的瞥了林简一眼,敷衍的晃了晃手中白玉杯子,面上却是一副爱答不理的表情。 林简嘴角抽了抽,眉梢挑高。 若是换在之前,他可能会生气,但今天已经被她气饱了,现在反倒是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薄唇轻启,林简以唇语冲满月说了一句, “今天的发簪不如原来的好看。” 下一刻,满月眸子倏忽眯起,手中杯子一瞬有种砸到林简头上的冲动。 他还有脸提发簪? 不知道是谁大半夜在侯府拿了她最喜欢的一支发簪不还她!明明是当朝太子,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偏偏手贱拿她发簪! 满月脸一黑,别过去看别的地方。 噗嗤一声,林简没忍住笑出声来。 声音不高不低,却足够吸引太后和皇后都朝他这边看过来。 太后眉头皱了皱,有些不悦。 今儿如此庄重的场合,这个太子莫名其妙的笑什么?成何体统? 太后不由得扭头看向皇后,皇后面颊一红,低头不语。心中却在暗暗责备林简,该在太后面前表现的时候不好好表现,这都在看令狐平雪的功夫他笑什么笑? 林简的笑声,自然也吸引了坐在他对面某位爷的注意。 某位爷手中酒杯毫无征兆的歪斜了一下,洒了几滴酒出来。 “殿下,酒——”林东曜身后,年政小心翼翼提醒他,却是不敢说的太明,今儿的殿下着实有些反常,从进入大殿开始,周身就透着一股冷冰冰的寒冽气息,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虽然平时五殿下也是如此冷冰冰的气质,可是今日却更胜往昔。 看到林东曜端着酒杯竟然洒出几滴酒来,年政更加吃惊。 五殿下一贯沉稳,今儿这究竟是怎么了? 顺着林东曜眼神看过去,年政见林东曜注视的不是大殿中央抚琴弹奏的令狐平雪,而是角落里毫不起眼的令狐满月,年政不由一愣。 砰! 不轻不重的一声响起,是林东曜放下酒杯的声音。 可这一声却莫名带着压迫萧瑟的气场,年政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五殿下今儿如此反常,难道是因为令狐满月? 莫非殿下喜欢—— 年政心下一惊,不敢继续想下去。 五殿下的心思素来不容许任何人猜测,他们做属下的也没胆子猜测。 笑过之后的林简瞥到对面的林东曜一脸寒霜放下酒杯,林简视线淡淡移开看向令狐满月,眼底却多了一丝危机存在。 —— 大殿中央,令狐平雪一曲奏完,林东合也恰到好处的收了剑招,二人之间配合看似是天衣无缝,完全不像是第一次琴剑合奏。 瑾妃不由得再次站出来为自己儿子吆喝, “妙哉妙哉!侯府千金琴声绕连三日不绝于耳,与东合配合的可谓是天衣无缝啊。” “的确是好琴声好剑法。” 令狐平雪一曲奏完,太后也由衷点头称赞。 令狐平雪起身叩谢太后,面颊染了一抹娇羞的红晕,在琉璃宫灯掩映下更添千娇百媚的迷人气质。 “臣女谢太后抬爱,其实臣女今日并非一人代表侯府,还有大姐令狐满月一同前来。”令狐平雪在大殿上出尽了风头,自然就要开始找满月的晦气了。 正在品茶的满月险些呛着,轻咳了一声并不说话。 林简此刻难得的冷着脸放下酒杯,抬头看向满月的方向。 林东曜却是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头,神情比之前更加冷酷,身后的年政更加小心翼翼。 “令狐满月?”太后低声揣摩着满月的名字。 至此,满月只得走出来,面见太后。 “臣女令狐满月见过太后,太后万福金安。”满月轻声开口,面带恭敬,神情谨慎,这与之前在角落里清冷淡漠的她判若两人。 “太后,臣女的姐姐才从县城回来,回来之后还未出过侯府,今日难免有些紧张,所以在选在角落里单独落座。”令狐平雪一番话看似是在替满月解围,却是心思恶毒到了极致。 这分明说满月小家子气拿不上台面,到了重要场合胆战心惊畏首畏尾。 试想一下,太后素来以威严大气著称,自然是最瞧不上小家子气的女儿家了。 “哦。抬起头来,哀家瞧瞧。”太后看似随意的开口道。 正在这时,原本是在后院监工的赵公公突然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进来的时候险些摔倒在地上。 “回——太后,太后——”赵公公一路小跑的到了太后身旁,本想在太后耳边耳语的,太后却皱眉呵斥了他一句, “不分场合如此急躁,什么事?说!” 太后都这么开口了,赵公公只得硬着头皮开口道, “回太后,刚刚——刚刚吏部侍郎的千金薛雅梅在后院一棵树上上吊——死——死了。” “什么?!” 哗啦一下,太后豁然起身。 一时间,底下众人全都白了脸色,面面相觑。 “雅梅姐姐——她——她怎么会?刚才在门口的时候她还好好地,怎么会——”令狐平雪率先开口,一副不相信的表情,痛苦的摇着头,眼眶里噙着泪,快要落下来了。 皇后也跟着太后站了起来,目瞪口呆的看着赵公公。 瑾妃也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惊讶的看向林东合。 林东合此刻正一脸关心的表情看向令狐平雪,见她快要哭了,林东合碍于场合不便安慰。 “赵公公!你查清楚了没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纵使太后阅历无数,可晚宴刚开始就死了吏部侍郎的千金,这让她如何跟吏部侍郎交代?如何给其他人交代? 晚宴可是她举办的,这—— “回太皇太后,薛三小姐看似是上吊死的,可身上却有几处可疑伤痕,锦衣卫已经封锁了后院,请太后下令。”赵公公也有些慌了神,刚才看到吊在树上的薛雅梅也是吓得够呛。 “姐姐,雅梅姐姐平时可是开朗单纯的性子,就算今儿在殿外与你拌了几句嘴,也不至于就——” 令狐平雪看似一副难过可惜的表情,可说出来的话无疑是将满月推向无尽深渊。 随着令狐平雪话音落下,太后和皇后的目光同时朝她看来,瑾妃则是若有所思的开口道, “令狐满月,本宫之前见你一个人在后院走动,从那之后就再也没见过薛雅梅了,那么那段时间你在干什么?” 瑾妃话音落下,底下众人忍不住议论出声, “薛雅梅今儿才骂令狐满月好狗不挡道她们还吵了几句,难道会是她杀人泄愤?” “谁知道呢,不过她们今儿可是在大殿外面吵得不可开交,薛雅梅当时气的直跳脚。” “就算吵了几句嘴也不能杀人呢,这可是一条人命啊!” 底下众人议论纷纷,满月眸光淡然流转,冷冷的落在令狐平雪身上。 此番进宫,这才是二夫人精心安排的一场大戏吧! 没想到,为了对付她,二夫人不惜杀人性命! “令狐满月!瑾妃所说是否属实?”太后回过神来,沉声责问满月。 瑾妃冷言面对满月,一旁的令狐平雪眼含泪水,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看向满月。 “大姐,之前你要一个人去未央宫后院,我还担心你头一次进宫会迷路,谁知你——”令狐平雪此刻颠倒黑白,明明是她主动提出来要独自走走,满月才会跑去后院的,如今倒是—— 满月此刻无语冷笑。 进宫之前,她就看到令狐子璐一手拿着滴水的艾草站在门后狠狠地瞪着她。 以滴水艾草送出远门的人,尤其是出嫁或是赴宴的女子,这是极为不利的凶兆,不亚于流传千年的巫蛊。 艾草乃清明节风干之后点燃熏染蛇虫鼠蚁,可沾了水的艾草便无法点燃,寓意被诅咒的人即便是到了清明节也无人悼念,成为孤魂野鬼。 令狐子璐有今天,完全是咎由自取,如今却是如此恶毒的诅咒她? 呵——她令狐满月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会害怕这个吗? 早在进宫之前,她就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大夫人在侯府对付不了她,自然会进宫找帮手。 先是趁着薛雅梅去侯府的时候,故意在薛雅梅面前诉说自己不对,如何欺负令狐子璐,等着薛雅梅在众人面前挑衅制造矛盾,继而便是令狐平雪出场,故意与她各自行动,制造没有人证的机会,现在薛雅梅死了,所有人都看到过满月跟薛雅梅争执,而满月又没有证人,只怕稍后就该二夫人出场了! 好! 统统都来吧! 老夫人来了她也不怕! 她今儿能进宫,就是做好了准备!不怕她们出招,就怕她们不出现! 满月眼底划过一丝甚凉寒气,幽然若冰。 “令狐满月!你为何不说话?”太后凤眸眯起,脸色铁青如霜。 今日是她宴请群臣家眷,意为太子等人挑选合适的妃子,哪知才刚开始就闹出了人命,太后一贯是霸气威严的个性,岂能容许在她的未央宫发生这样的事情,如果令狐满月真的是因为与薛雅梅拌了几句嘴就动了杀机,太后这边决不饶恕。 二夫人和令狐平雪也是认准了太后的这一作风,想要将满月置于死地,在太后面前演好这场戏,满月就必死无疑了。 “皇奶奶,孙儿今日早早就来到未央宫,拌嘴一事纯粹是薛雅梅一人挑衅,与令狐满月无关,就算有人含恨在心,也该是薛雅梅对令狐满月动了杀机,而不是令狐满月对薛雅梅起杀机。还请皇奶奶明见。” 不等满月说话,林简率先开口,清朗声音温润如玉。 “太子,现在是太皇太后审案,还是先听太皇太后如何说。”皇后没料到平时一贯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林简这会子竟然为了令狐满月开口,皇后脸色微微一变,面上却是挂着一贯的和蔼慈祥。 只是心底,却已对满月大为不满。 侯府的扫把星才回来一个多月而已,竟是有本事让她的儿子出口帮忙,这小扫把星究竟用了什么手段?还真是不得不防! 太后瞥了林简一眼,面上威严仍旧。 见林简竟是为满月辩护,瑾妃先是一怔,继而不屑的撇撇嘴,看看光彩照人的令狐平雪再看看一脸冷漠的满月,瑾妃唇角飞快的闪过一抹冷嘲。 同样都是侯府的千金,令狐满月回来之前,世人知道的只有一个令狐平雪!毕竟,令狐平雪的母亲要扶正是迟早的事情,但令狐满月一个无根无基的扫把星还想打出一番天地来,简直是痴人做梦! 林简这个太子爷真是闲的没事干了!为了一个不可能出头的女人说话!众目睽睽之下,丢的可是皇后的脸! 但凡对皇后不利的事情,瑾妃都是乐于看到的,更乐于将事情扩大化。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也是一番肺腑之言,急于替令狐满月开脱而已,没想到太子殿下也有情不自禁的时候啊。”瑾妃故意如此说,原本林简不过是普通的几句话,经过瑾妃的一番加工,倒成了林简对满月有意了。 瑾妃故意如此说,将林简和令狐满月拉扯在一块,纵使皇后不可能让林简和令狐满月在一起,只要能让林简和令狐平雪扯不上任何关系,就是确保了林东合和令狐平雪的好事。 瑾妃这一盘如意算盘打的,皇后如何能看不出来? 但是在太后面前,皇后一贯是恪尽职守谨言慎语,这么多年来,几乎不曾让太后挑出毛病。况且皇后姑姑才跟侯府的老夫人通过气,这会子自然不会理会瑾妃的冷嘲热讽了。 林简眸光此刻落在满月脸上,性感薄唇轻启,语出清朗,, “本太子是就事论事,难道说出在未央宫门口看到的事实有何不对吗?不知瑾妃刚才那番话是针对本太子还是针对令狐满月的?”林简平日跟瑾妃没什么接触,瑾妃还没真正尝到过林简的厉害。 能稳坐太子的位置十六年,林简靠的可不只是长子的优势和皇后的庇荫。很快瑾妃就会后悔今日所做一切所说一切! 瑾妃脸色微微涨红,被林简噎的说不出话来。大殿之上,却又不能说的太过,毕竟太后的脾气她还没彻底摸透。 瑾妃挑眉看了眼令狐平雪,令狐平雪了然的点点头,眸光如水的看向高高在上的太后。 “回太后臣女也很想相信大姐是无辜的,但今日之事发生在未央宫,臣女与大姐一切但凭太后做主调查。”令狐平雪一番话说的得体恰当,不着痕迹的替瑾妃解了围,将众人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了太后身上。 林东合看向光彩夺目的令狐平雪,眼底漫过浓浓的满意和欣慰。 瑾妃也是暗中得意的扯了扯嘴角。 太后眸光再次落在满月脸上,自始至终都是众人七嘴八舌,质疑她或是提及她,涉及人命,直到现在,她的脸上却不曾出现过一丝惧怕或是慌乱,面沉如水,眸如静湖。 清丽面庞虽不如令狐平雪艳丽夺目,可细看之下,却别有一番清冷傲然的风采,临危不乱,沉着泰然。 太皇太后此刻倒有些欣赏满月性情,但倘若薛雅梅真是令狐满月所杀,那么眼前这个未满十四岁的少女的心机和手段将是何等可怕。只怕是不亚于林东曜的母妃安妃。这二人乍一看之下,气质竟是有几分相似。 “回太后,臣女令狐满月第一次进宫,此前未曾见过礼部侍郎的女儿薛雅梅,之前也未有过任何过节,今日大殿之外,薛雅梅确实挑衅过臣女,当时几乎所有人都在场目睹全部过程,臣女的妹妹令狐平雪也是第一见证人,还曾为薛雅梅对臣女的挑衅出言安慰臣女,当时臣女已经对妹妹明确说过不会放在心上,臣女的妹妹可以作证。” 满月终是开口,看似自辩,却是在稳扎稳打的走好自己的第一步。 这第一步自然是拿令狐平雪开刀, 令狐平雪最在乎旁人对她的看法,稍有一丝瑕疵都不能接受。若此刻令狐平雪否认满月的话,那就等于坐实了满月被薛雅梅挑衅的时候,令狐平雪只有在一旁看热闹并没有帮助自己的亲姐姐。可如果令狐平雪证实满月的话,那就等于是间接帮了满月的忙。 令狐平雪暗暗咬着银牙,面上仍是一副得体善良的表情,肚子里却满是狰狞獠牙,恨不得立刻将满月撕碎的感觉。 “令狐平雪,令狐满月所说是否属实?”太后威严出声,神情如霜。 令狐平雪此刻心底虽然有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却也不得不顺着满月的话说下来。 “回太皇太后,之前确实是薛雅梅对臣女的大姐有所误会争辩了几句,臣女也曾出言劝阻,大姐和薛雅梅之后就不再争执。”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4章 第四章 令狐平雪话音落下,满月清冷之音凉凉响起,“所以臣女与薛雅梅在大殿之外实乃薛雅梅出言挑衅臣女,并非所谓的拌嘴,还请太后明见。” 满月此话一出,令狐平雪和瑾妃脸色同时一僵。 这等于是各自甩在她们脸上一巴掌,刚刚瑾妃和令狐平雪可都是有意无意的提及满月跟薛雅梅拌嘴,但满月之前话里有话的给令狐平雪下了一个套,令狐平雪只顾维持她在众人心目中温柔善良的形象,不知不觉,落入满月陷阱当中。 林简这时候满意的勾了勾唇角,眼底一抹笑意阳光明朗,不加掩饰。 这丫头——真有她的。每一句话都暗藏玄机,甚至是一个字都不能掉以轻心。 林简脸上的表情,皇后尽收眼底。对于这个跟自己不是一条心的儿子有如此反应,皇后心底隐隐不安。究竟令狐满月跟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有如此反应? 同样将林简一举一动尽收眼底的人还有某位爷—— 年郑此刻已经是一身冷汗,后背的衣襟都被冷汗浸湿。原本自家主子的心思就让人捉摸不透,也不敢妄自揣测,可今天的主子还是让年郑有种一触即发的危险感觉。 林东曜眸光之中闪过丝丝清冷寒气,修长冰润的手指看似在把玩着手中瓷白无瑕大的白玉杯子,可那双寒瞳透出的丝丝煞气,却几乎可以看穿手中杯子。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林东曜的眼神此刻足以让手中把玩的白玉杯子碎尸万段。 “令狐平雪,哀家信你是薛雅梅挑衅你在先,但不论如何,你现在是最大嫌疑人,哀家都不能轻易放过你,来人!移驾后院!” 太后凤眸一凛,冷然出声。 赵公公不敢耽误,即刻上前搀扶,众人纷纷起身跪地恭送太后。 说是恭送,其实是一起陪同太后前往后院。 太后今日亲自审理薛雅梅一案,众人都想知道,究竟是谁如此大胆子敢在未央宫行凶。 随着太后移驾后院,满月身边已经多了四名侍卫,其中一名侍卫正欲上前押着满月,林简眉头一皱上前一步, “令狐满月涉嫌在未央宫杀人,如此重要的嫌疑人,自然应该由本太子亲自押送她得到后院,退下!”最后两个字,林简说的咬牙切齿。与其说是他要亲自押满月如此“重要”的嫌疑人,不如说堂堂太子殿下这会子恨不得将四名侍卫一脚全都踢飞出去。 这后宫之中就是有如此多的规矩!若没有这些规矩,他现在何必让令狐满月被当做嫌疑人一般押送,他早就带着她大摇大摆的离开这里了。 太后这会子已经出了大殿,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的朝后院走去,林简突然来这么一出,皇后面上仍旧挂着和蔼慈祥的神情,心底却已积聚满腔怒火。 “太子,莫要胡闹了。今日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就不要掺合了,一会自有太皇太后亲自调查。”皇后说这番话的语气虽轻言轻语,可不代表她此刻恨不得跳到满月面前甩给她几巴掌。 一个回到侯府不过一个多月的扫把星,竟是把她的儿子you惑的如此不分场合胡言乱语!简直就是该死! 满月这会子皱了下眉头,自然是听出皇后话里的意思。 前一世,皇后可是宫里有名的笑面虎,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日子也算过得顺风顺水。可直到林东合撅起,皇后几次策划暗中对付林东合都不成功,最后终是露出了她隐藏至深的真面目,公然下令剿灭在外征战的林东合,到最后却是被人检举告发,功亏一篑,落得个满门抄斩的结果。 上一世的满月在嫁给林东合之后,进宫的时候没少遭到皇后的暗中陷害。那时候,皇后完全将令狐平雪当做是未来儿媳的人选,自然是想尽一切办法打击满月,因为打击满月就等于打击羽翼渐丰的林东合。 所以这一世,皇后对满月如此态度,不足为。 侯府有个人精一样步步算计的老夫人,这后宫也有一个精打细算到一根头发丝上的皇后。 满月此刻忽然想到了一点,若是日后皇后跟老夫人在各自利益争夺上面有了矛盾冲突的话,呵——这两个人互相算计起来的话,该是多么热闹? 满月视线始终冷淡如水,眸光从众人身上移开,并不看身后视线追随的林简,薄唇轻启,清冷之音,毫无温度。 “太子殿下大可不必亲自押送,这未央宫守备森严,臣女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跑不了的,太子何必多此一举呢?” 就算皇后对她满意,满月此刻对待林简也是这个态度。 她跟林简是在林东合遇刺一事上打成了默契,但不代表林简可以在任何场合随心所欲的挑战她的底线。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某位爷却是狠狠地抽了下嘴角,虽然这表情一闪而过,却是被身侧的年政敏锐的捕捉到,年政愣了愣,下一刻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他还是头一次看到五殿下有如此表情。 某位爷抬起头来,绝世容颜在这一刻若平静无波的湖面,虽是静止,却不减丝毫俊逸绝代,清傲风华,举世无双。 令狐平雪看向抬起头来的林东曜时,目光有一瞬停滞。纵然林东合对她表露很明显的好感,但令狐平雪的心又如何会满足?林东合虽然也是相貌堂堂器宇轩昂,但比起风华绝世的林东曜来说,的确是有差距的。 可林东曜对她实在是太冷淡了,之前对她的求助置之不理,任由她被林冉占便宜,也太过自负自大了!她令狐平雪可是京都第一美人,就算林东曜集万千chong爱于一身,身份地位比之太子都要崇高,就要如此冷冰冰的吗? 林东曜目光看似随意的扫过人群,却是准确无误的落在满月脸上。他这个角度正好看到她的侧脸,清幽靓丽,不施粉黛,看似无辜单纯,可那眼底却是常年不化的万古寒冰。 她是弱女子?那这天底下还有谁不是弱女子? 她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那贺家的火是鬼放的? 她手无缚鸡之力吗?伶牙俐齿照样能咬死人!不知道是谁之前在未央宫门口气的薛雅梅差点吐血! 她最会的就是睁眼说瞎话! 满月此刻隐隐感觉到身旁一侧有两道审视揶揄的目光朝自己看过来,不用转头也知道这两道目光从何而来。她重生至今,唯一能在目光当中给她造成压力的就只有林东曜! 上一世他们斗了十年!她却从来不曾关注过他的目光是如何的!那时她整个人眼中心中就只有林东合的存在!这一世,转世为人,她的视野重新开阔,见识了曾经忽略的一切—— 满月顶住林东曜咄咄目光,抬脚朝前走去。 在她身后,令狐平雪看向她背影的眼神裹着浓浓杀气。下一瞬却被若水温柔覆盖。 “不知大姐这次能否逢凶化吉,我这个做妹妹这会子却帮不上什么忙,干着急却没有法子,该如何是好?”令狐平雪又开始演戏,看的一旁林东合却是心疼不已。 “平雪姑娘不必着急,若令狐满月真有做过,那也是咎由自取,若她是清白的,自有太后论断,现在谁也帮不了她。”林东合轻声劝着令狐平雪,一旁的林冉见了也有些着急,不由得上前几步凑到令狐平雪跟前套着近乎。 “平雪妹妹,看你如此着急,真是让人心疼不已,令狐满月能有你这个好妹妹,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满月在踏出大殿之前听到了林冉的这句话,脚步猛地停下,清眸定格,却是一瞬如刀似箭一般。那清冷眼底,清晰且凄厉的划过一抹嗜杀的血色。 这抹血色凝着浓浓杀气,仿佛一瞬间要覆灭世间万物一般,带着令人胆寒的浓浓戾气。 押着满月的四个侍卫俱是同时一愣,原本要开口催着满月,却在目睹她眸中这般寒气时,同时停下脚步,面面相觑,后背隐隐有冷汗冒出,冷风拂过,齐齐的打了个寒战。 原本是带着愠怒表情的林简,隐隐看到满月眼底一瞬流淌出来的血色寒气,眸子闪了闪,心底某处像是突然被针尖刺了一下一般,心脏一瞬收缩疼痛。 究竟是怎样的过往,会带给她眼底如此可怕的寒芒? 她之前经历了什么旁人不知道的可怕过往吗? 一直以来,林简对满月最大的好奇就是来自于她超乎常人的冷静和漠然。在侯府西院,他蒙着面巾浑身是血的站在她身后,手起刀落杀了丫鬟红霞,她自始至终眼底未曾流露出一丝一毫大的惧怕,安静的就像是一幅画一样。 可是在给他包扎伤口的时候却是带给他鲜活灵动的感觉,当得知他的身份之后,更是毫不犹豫的跟他做起了交易!这丫头——她要不是铁石心肠就是绝情绝爱! 可她为何要如此决绝不留余地呢? 林简猜不透,心中就更加纠结撕扯的难受。 同样目睹满月眼底血色寒芒的还有林东曜。 相似的目光,林东曜此生是第二次见到。第一次来自他的母妃安妃!那是他七岁那一年,病重醒来的母妃在看到父皇的一瞬间,眼底流淌出来的就是这般骇人决绝的目光!林东曜至今记忆犹新! 他之前调查过令狐满月,可送回来的消息却明显与现在的她有着天差地别的出入。 究竟她之前遭受过什么? —— 满月被侍卫带到后院。 太后端坐当中其他人都是规规矩矩的站在两旁。隔壁院子还在干赶工期吊起神石,若是神石顺利吊起安置妥当,太后稍后必定还会奖赏令狐平雪。可倘若神石—— 满月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冷笑。 那看似天衣无缝的图纸,却是存在一个致命的缺憾! 很快这缺憾就会带给令狐平雪致命一击! “太后,令狐满月带到了。”赵公公小声在太后耳边说道。 太后扭头看了眼隔壁院子正在如火如荼的吊着神石,再看看眼前一幕,眉头不知该皱起还是松开。 见令狐平雪站在瑾妃身侧,太后挥手让赵公公给令狐平雪赐坐。 “令狐平雪,不论令狐满月今日是否有罪,图纸一事你都是功臣,赵公公,赐坐。”太后话音落下,令狐平雪眸子微微一颤,旋即跪地谢恩。 之前在大殿之上,众人都是坐着的显不出来,可是现在到了后院,除了太后皇后瑾妃,以及太子和几位皇子有座,其他人可都是站着的,太后这会子赐坐自然是天大的恩赐。 纵使令狐平雪平日是稳重轻柔的表现,这会子眼底也难掩激动和得意。 赵公公带人搬了一把梨花椅子在瑾妃身后一点的位子,令狐满月在其他世家千金羡慕的目光中稳稳落座,此刻看向满月的眼神更加是得意不已。 早就知道一旦进了宫,令狐满月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来人,将尸体抬上来。”随着太后话音落下,院子拱门下突然响起一道凄厉刺耳的哭声。 “我的女儿啊——雅梅——雅梅!我的女儿!呜呜呜呜呜——” 这哭喊的不是别人,正是薛雅梅的母亲,礼部侍郎的夫人李氏。 李氏不到四十岁的年纪,是礼部侍郎薛钊的原配夫人李氏、李氏是二夫人的远房亲戚,跟二夫人家里也算是沾亲带故的,所以经常带着薛雅梅去侯府串门。薛雅梅跟令狐子璐臭味相投关系处的甚好。李氏原本希望自己女儿跟侯府的千金走的近一点,将来自然是有好处的,却是不知道,二夫人早就将算盘打到了薛雅梅头上! 而且还是致命的算计! 李氏原本是在承乾宫陪着礼部侍郎参加皇上的晚宴,太后派人去通知她的时候,并没有告诉皇上未央宫的事情,李氏是到了未央宫门口才得知详情,看到躺在地上身体冰凉的女儿,李氏当即趴在地上痛苦不已。 太后不由得皱了下眉头,眼神示意赵公公将李氏带上来。 李氏是被四个宫女七手八脚的抬上来的,而四个侍卫则抬上了盖着厚布的薛雅梅的尸体。 尸体只露出两只脚,却也引得现场一众世家千金惊呼不已。 令狐平雪急忙把头别过去。 薛雅梅如何死的,令狐平雪心知肚明,此刻瞥见那冷冰冰的的尸体,想着前几日还活蹦乱跳在侯府出现的薛雅梅,如今竟成了一具尸体,令狐平雪心头也是掠过一阵寒意。可是不如此,如何能在未央宫将令狐满月置于死地? 母亲说过,成大事者,任何人都不能放过! 一个薛雅梅而已!不足挂齿!就算是自己的亲妹妹令狐子璐不照样成了牺牲品? 想到这里,令狐平雪脸上的表情放松了一点。 哭喊的李氏身后,二夫人的身影不期而至。 “臣妾见过太后。”二夫人跪地叩见太后。 “你是——侯府——”太后见过二夫人,不过印象不怎么深。 “太后,这便是令狐平雪的母亲,李将军的妹妹。”皇后轻声在太后耳边低语,故意提到了驻守边关即将回朝的镇远大将军李景田。 李景田常年征战在外,李家人丁萧条,所以太后对李家并不熟悉。 “那今日便是代表侯府了,平身吧。”太后挥手让二夫人起身,却没有赐坐。 二夫人站在一边看着令狐平雪坐在瑾妃身侧,再看看皇后不阴不阳的脸色,二夫人不由朝令狐平雪使了个眼色。 二夫人不想让令狐平雪跟瑾妃走的太近,这会惹来皇后不满,别看皇后表面一脸仁义道德,可暗地里却是比谁都心狠手辣。但令狐平雪此刻正在云端踩着呢,浑身上下yu望膨胀,轻飘飘的,哪里顾得上理会二夫人的眼神。 原本今天只想将令狐满月置于死地,谁知还有意外的收获,因为一张图纸得到太后的赏赐和厚爱,令狐平雪觉得这一切来的太轻松了,自然是放松了警惕。 见平雪完全没心思理会自己的眼神,二夫人脸色不由得沉了沉,这种场合自然不好靠近令狐平雪身旁嘱咐她,只能是尴尬的站在一边,既不敢看向瑾妃,也不敢看皇后的脸色。 “我的女儿——我养了十五年的女儿啊——你怎么就——怎么就丢下娘不管了呢?!” 李氏还在哭天喊地的嚎着,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今年就要出嫁了,如今没了,李氏自然难以接受。 原本像是薛雅梅这个年纪,去年的时候就该出嫁,但李氏有所贪心,一心想要攀龙附凤为女儿谋个侧妃的位子,眼看这一年来不管薛钊未有机会升职,就是侯府这边也没给李氏什么好处,李氏心想着若是开春之后实在没有希望,就只好找门当户对的人家将女儿嫁出去。 谁知主意都定了,却是—— “李氏,太后在此,你且收敛一点!太后知你心疼女儿,可不论如何也要先查清真相才行。”赵公公开口打断李氏的哭声,李氏这才战战兢兢的抬起头来看向太后,却还是抽抽搭搭,止不住哭泣。 “太后!太后哇!您可要为臣妾的女儿做主哇!臣妾女儿今早走的时候还是好端端的!怎么这会就——”李氏一边哭着一边颤抖着手掀开盖在薛雅梅身上的厚布,厚布下面,薛雅梅的衣袖挽了上去,露出胳膊上密密麻麻的伤口。 “啊!!我苦命的女儿啊!” 李氏在看到薛雅梅手臂上的伤口时,尖叫一声,晕厥了过去。 其他人在目睹薛雅梅手臂上密密麻麻的伤口时,也不由得惊呼出声。 “赵公公,救人。”太后挥手令赵公公派人先将李氏扶起来,旋即沉着眸光看向薛雅梅惨不忍睹的尸体。 太后虽为女流之辈,却是陪同先皇征战沙场伴随左右的女中豪杰,眼前这场面虽然血腥,但太后却是见怪不怪。只不过,有人竟是在她的未央宫下如此狠手杀人,简直是挑衅她的威严! “年辉,调查如何?”太后沉稳出声,叫来了延禧宫的侍卫长年辉。 年辉一身墨绿长衫,上前一步,跪地开口,“回太后,赵公公等人是在此院子发现了薛小姐的尸体,尸体吊在树上已经咽气,臣等将薛小姐尸体抬下之后发现薛小姐身上布满伤痕。” “伤口都是如何造成?”太后看向薛雅梅手臂上密密麻麻的伤口,第一猜测像是尖细锐利的器物造成。 “回太后,目前目及之伤痕都在手臂,伤口细小密集,且在吊着薛小姐的树下发现一支发簪,经查验,伤口与发簪大小一致。”年辉说着呈上一只白玉簪子。 发簪呈上的一刻,满月眸光微微闪烁一下,而林简则是抬手摸向怀里的位置。 怎么这支簪子与他拿了满月的那一支一模一样。 满月的簪子还在他身上放着,那么这一支——显然是有人陷害了! 可如果林简此刻拿出满月的簪子为满月证明清白,满月更加不会有好果子吃!女子的发簪赠予男子,在京都可是定情信物一说,并且仅限于成亲之后的男女,若是没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擅自赠予,在民间都是犯了忌讳,在宫里头就更加不用说了。到时候令狐满月的名声也就毁了。 林简暗暗握拳,明知她会遭受冤枉,此时此刻,他却不能拿出证据! “这簪子——”明知是怎么一回事的二夫人,此刻却是一脸震惊骇然的表情,指着发簪,再指指满月。 “母亲,这发簪怎么如此像您送给大姐的——”令狐平雪也倏忽一下站了起来,眼底俱是震惊和不可思议的情绪。 “什么?!那这发簪不就是令狐满月的了?”瑾妃对于今天的事情是不知情的,纯粹是顺着令狐平雪的话说下来。 “年辉!看看簪子上面都有什么!”太后眸光瞬间一凛,冷声开口。 “回太后,簪子是白玉打造,簪头有一个月字。”年辉话音落下,二夫人立刻一脸愕然失措的表情, “这——这怎么可能?簪子是臣妾送给满月丫头的,簪子上面的月字是特意为她刻上的——太后——臣妾完全不知啊——”二夫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这会子倒是跪的痛快了,不像是在侯府的时候,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 令狐平雪也跟着走出来跪在地上。 唯独满月还好生生的站着,面如止水,静静的看着二夫人和令狐平雪演戏。 她们现在戏份演的越足,稍后下场越惨。 “回太后,这簪子并不是满月的,二夫人送给满月的簪子的确是白玉打造,不过上面却没有刻字。那簪子现在就在侯府,并不在满月身上。”满月从容作答。 二夫人提到的白玉簪子是前阵子跟那雪蚕丝一块送到蒹葭阁的,既然当初满月对雪蚕丝有所戒备,对二夫人送来的白玉簪子自然也不会佩戴,她之前簪发的白玉簪子上面没有任何记好,后来就被林简拿走了。 如今簪子出现在未央宫,只能是她蒹葭阁出了内鬼。 白玉簪子被林简拿走之后,给满月梳头的除了凝静和惜梦,就剩下丫鬟翠云。但翠云在蒹葭阁的这段日子一直是规规矩矩,惜梦和凝静不允许的话,翠云从来不会进入她的房间半步。 翠云是令狐泉院子里面匀给满月的丫鬟,对于令狐泉的为人满月一直是信任的,如今看来,如问题真的出在翠云身上,那么翠云该是有什么把柄握在二夫人手里。 不过二夫人当日给满月的白玉簪子的确是刻了字的,满月之所以如此说,完全是为了一会从林简那里调包方便。 满月看了林简一眼,眼底深意只有林简能看懂。 虽然舍不得,可现在是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发簪林简是一定要还给满月的,但是林简不懂的是,就算还给她,她又如何自证清白? “令狐满月,你说发簪不是你的,那么可有证据?”太后沉声发问。 “回太后,二夫人送给满月的簪子如今就在满月房间放着,满月随身丫鬟就在宫外候着,还请她进来我吩咐一二。”满月话音落下,二夫人心底冷冷一笑。 令狐满月还当发簪还在呢是吗?早就被翠云偷出来了!得亏令狐满月平日不好打扮,所以不必重新打造一个一模一样的簪子,只需偷走即可。 令狐平雪这会子也是信心满满的看向自己母亲。 这下子令狐满月还不死? “年辉,带令狐满月的丫鬟进宫。”太后不会轻易相信眼前看到的证据,也不会放过任何可能性。 不一会,在宫外等候的惜梦和凝静就被年辉带了进来。 惜梦和凝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原本是好端端的在宫外等着,谁知道被面无表情的年辉带人押进宫,一路上,惜梦和凝静暗暗猜测该是跟自家小姐有关,可年辉石头人一般,问什么都不说,惜梦和凝静也不敢多言,乖乖的跟着进了未央宫。见满月完好的站在院子当中,二人明显松了口气。 满月对二人点点头,眼神示意她们不必慌张。 看到威严雍容的太后,惜梦和凝静急忙跪地请安,脑袋垂下,大气不敢出一声。 “太后,请容臣女在此嘱咐二人几句。”满月话音落下,太后无声点点头。 满月看向跪在地上一脸茫然地惜梦和凝静,薄唇轻启,语出清冷。 “惜梦,还记得二夫人送给我的白玉簪子吗?我将它放在翠色锦盒里面,你尽管取来,其他不必多言多看。”满月在最后两个字上加重了力道,惜梦一怔,旋即乖乖点头。 “凝静,一直以来我的首饰都是你跟翠云保管,你却回去将蒹葭阁出入账单等物一并拿来,若账册繁多,差使翠云丫鬟与你一同前来。”满月此话一出,惜梦和凝静都明显愣住了。 下一刻,见满月眼神坚定不移,二人同时点点头。 蒹葭阁的账目一贯是凝静记账满月过目,翠云不曾插手分毫,而且不过是几册账目,如何会繁多?凝静被满月的哑谜说的一头雾水! “你二人离宫速速回府准备吧,账册我都锁在姑姑上次送来的那几件新衣下面压着呢,让翠云留意一下即可。”满月又补充了几句,凝静眸子一亮,了然于心。 二夫人此刻微微昂起下巴,竖起了耳朵听着满月吩咐凝静和惜梦的话,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嘱咐,实在是听不出什么不对的地方,除了提到了几次翠云,其他的并没有不妥。 她手里握了翠云的把柄,所以翠云自然不敢倒戈,就算令狐满月这丫头有所怀疑,让翠云进宫只会自掘坟墓! 因为翠云只会说出对令狐满月不利的话语! 年辉带着凝静和惜梦回了侯府。 一直沉默的林东曜放下手中白玉杯子,看了年政一眼。年郑不着痕迹走上前,俯身在林东曜身边。 “跟着年辉。”清冷无波的四个字,却是毋庸置疑的语气。 “是,殿下。”年郑不敢耽误,领命之后悄悄退了下去。 目睹这一幕,林简眸光飞快闪过一抹精芒,旋即看向身后隐卫苏康。 “苏康。”林简低沉出声。 “殿下。”苏康沉声开口,上前一步。 “跟着年辉和年郑,若有人暗中对那两个丫鬟下手,立刻出手阻拦。” “是,太子殿下。”苏康领命也闪身悄无声息的离开。 虽然感觉林东曜不会派人对两个丫鬟下手,但既然林东曜动了,林简自然也要有所行动。 一时间,一股暗涌在二人之间涌动。 林简察觉了年政的离开,林东曜自然也察觉到了苏康的离开。 下一刻,林东合也觉察出有些不妙,总觉得现场似乎是少了几个人,可何时离开的却不那么确定。 —— 众人在等待凝静和惜梦回来的时候,先前晕厥过去的李氏苏醒过来,跌跌撞撞的跪在太后面前,要太后为她女儿讨回公道。太后这会子比任何人都着急上火,她策划的晚宴闹出人命,且不说现场如何棘手她都要当断则断的调查清楚,就是后宫这一众嫔妃都眼巴巴的瞅着她这个太后会不会闹出笑话! 后宫一众嫔妃平日对她是又敬又怕,如今出了事,自然是想看看她这个太后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是威信扫地还是果断决绝! 太后凤眸一瞬落在满月身上。 之所以从开始到现在都没对令狐满月动刑,也不曾对她过多质疑,实在是太后觉得这丫头身上有着她看不懂的冷静淡漠,眼底的寒冽更是像极了安妃!太后此刻对满月好奇多过质疑。 太后也是阅历丰富的人,但如令狐满月这般小小年纪却能如此冷静沉着的面对现况从容不迫吩咐丫鬟准备,着实罕见! 不管如何,太后还是之前的想法,若令狐满月真的是凶手的话,那么这丫头此刻所表现出来的冷静该是何等可怕骇人! 需要心机深沉到什么地步才能办到? 李氏在一旁嚎叫了一会,见太后阴沉着脸,李氏声音渐渐转小,眸光却死死地看向满月。 “令狐满月!!究竟是不是你杀了我女儿?是不是你?我女儿在大殿之外跟你起了冲突,你就含恨在心杀了她?是不是?在太后面前你休想抵赖!” 李氏刚才虽然昏迷着,但也迷迷糊糊的听了一些。李氏本就对满月印象不好,加上薛雅梅今儿会找令狐满月晦气这件事,李氏是事先知道的,但李氏始料不及的是,自己女儿竟然死了! 所以李氏此刻自然是一口咬定满月是凶手了。 “夫人失去女儿着实令人难过,但也不可为此血口喷人!凶案发生,必定会有蛛丝马迹留下为死者伸冤。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凶手欲盖弥彰的在令千金身上留下数道伤口,窃以为是天衣无缝,殊不知,天底下,没有什么比死者更加能证明凶手是谁了!” 面对历史的嚎叫,满月沉着以对,李氏却不甘心被满月三言两语堵回去,一边抹着泪,一边指着满月控诉。 “你少在这里说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我女儿素来与人无冤无仇,平时也甚少出门,只有跟你有过节,而且你的簪子还留在了我女儿尸体旁边,不是你还有谁?!我迟早要你为我女儿偿命!”李氏越说越激动,若不是碍于太后再次,李氏现在就跳起来跟满月拼命了。 满月视线从李氏脸上移开,淡淡的落在薛雅梅的尸体上。 旁人都不敢看浑身伤痕累累的薛雅梅,满月却是静静看着,脸上的表情出奇的冷静。 目睹此景,林简看向她的眼神有一瞬迷离,她究竟是怎样性情的少女?此种情况下还能保持沉稳静观其变? 满月看累了,抬起头的时候,视线正好撞上林简探寻的目光。 明显看到林简眼底闪过一丝清晰的疑问,分明是在怀疑她如何能看的下去如此恐怖骇人的尸体。 满月视线闪烁一下,回给林简一个无所谓的淡漠眼神,那眼神所表达的情绪分明是在回击林简, “你快死的时候我都见过,有何可怕?再说你那时候一身是血重伤在身,未必比她好看几分?” 二人之间没有一丝言语对白,唯有眼神在空中火热厮杀。 某太子殿下此刻唇角狠狠地抽了抽。 这小女人的眼神分明是在告诉他,此刻她正拿薛雅梅的尸体跟当日重伤的他相比!这——能相提并论吗?在她的人生中,真是没有什么是她想不到的! 他知道自己当日身受重伤狼狈不堪,可——可也不能跟尸体相提并论啊!林简此刻有种吐血的感觉。 满月却是淡漠的扫过林简嘴角抽搐的英俊面庞,眼底此刻闪过的是刚才在薛雅梅尸体上看到的一点。 首先,薛雅梅脖颈上有两道明显的勒痕,一深一浅,相信一条是薛雅梅死后被人吊在树上留下的,因为那时候薛雅梅已经死了,不曾挣扎,所以那一道痕迹浅一些也平滑一些。而另一道则是呈现黑紫色,狰狞蔓延,如果满月没猜错,这条痕迹应该是被人掐着脖子掐死造成的。 至于薛雅梅身上的细密伤口,完全是为了制造是白玉簪子造成的伤痕后期补上去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陷害满月。 薛雅梅之死,必定是二夫人指使。但二夫人不会亲自动手,能在这未央宫动手而不被侍卫觉察之人,必定是熟知未央宫环境的人。满月在脑海之中过滤二夫人与未央宫的关系。 纵使前一世带给她的都是血泪记忆,但是在这一刻,有些信息却至关重要。 上一世,满月进宫之后,有几次二夫人曾让未央宫的玉白丫鬟给她送信,玉白是未央宫的一等丫鬟,那时满月对二夫人没有丝毫怀疑,自然也不会多问二夫人与玉白的关系,既然今天出了事,那么—— 满月视线迅速在太后身侧扫过,目光定定落在站在瑾妃身侧的玉白身上。 玉白虽说是未央宫的一等丫鬟,但围在太后身边的都是延禧宫的姑姑、大丫鬟,大太监。自然轮不到玉白。 玉白视线与满月甫一接触,立刻逃也似的躲开了。满月见玉白眼白赤红,要不是哭过,要不就是刚刚受过不小的刺激!加上玉白躲避满月视线的举动,满月心底依然有数! 没想到一个十几岁的丫鬟,竟然下得了如此狠手? 一条人命——呵,就如此消失了! 满月眸子垂下,不再看玉白。事已至此,她心如明镜!若是再继续留意玉白,只怕会打草惊蛇,若是玉白这时候有所察觉悄无声息的溜走了,满月会失去很多线索。玉白这会子还留下来,自然是想看一个尘埃落定的结果,毕竟她才是真凶,一刻不定案,玉白心里都不会安生。 满月猜测的并没有错,玉白刚才跟满月视线接触的时候,着实慌了一下,下意识差点就想要逃走,可是下一刻见满月若无其事的低下头了,并且不再看她,而且玉白印象中,自然是从未跟满月接触过,所以今儿这里站着这么多人,令狐满月如何也不会怀疑自己的。 玉白定了定神,看向二夫人的方向。 二夫人眸光一寒,甩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玉白立刻乖乖低下头,不敢四处乱看。 二夫人视线复又朝满月看去,见满月并没有留意到玉白,二夫人不由得咬牙冷笑。她令狐满月再2厉害也不过是在侯府逞威风,这里可是皇宫!她头一次进宫,人生地不熟,想要对付她太容易了! 她在整个京都都是遍布棋子傀儡,令狐满月一个不到十四岁的臭丫头想要翻天?做梦!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她悉心栽培的这些棋子,现在就是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二夫人自认满月不可能有任何根基,今儿这一仗她必定是赢家!这会子就等着稍后回去跟老夫人邀功了! 就算外面传出去是侯府千金杀人又如何?到时候她派人在外面散布点谣言,就说令狐满月是天生的扫把星,命主孤煞,到了哪儿都会带去灾难,如此一来反倒是侯府的幸事,没了扫把星,侯府自然是人丁茂盛家业兴旺了。 二夫人还在打着她的如意算盘的时候,满月心底已经盘算出了应对的法子。 从她回到侯府的第一天开始,她时时刻刻都在提防老夫人和二夫人的暗中陷害,所以之前在蒹葭阁也是暗中做足了功夫,不但时常训练惜梦和凝静的反应能力,更是早早的预估出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做好准备,以备将来。 —— 半个时辰后,年辉带着惜梦和凝静赶回了未央宫。 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数十盏琉璃宫灯在院中亮起,将院子照亮如白昼,可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并不轻松。 惜梦和凝静来到院子的时候,脸色都有些发白。满月算算时辰,相比年辉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要不然半个时辰从皇宫到侯府一个来回,还要加上拿东西的时辰根本就不够。 估计年辉的马车就跟飞起来差不多,这才吓坏了惜梦和凝静。 惜梦和凝静身后,站着一脸平静的翠云。翠云的反应此刻比惜梦凝静轻松多了,说不上是释然还是静默。她已经弯成了二夫人交代的事情,并且是神不知鬼不觉,就算满月问起来,她什么都不说就可以了。 可是当满月清冷目光一瞬如针尖一般落在翠云身上的时候,翠云原本平静的心湖倏忽一下泛起了涟漪,脸上的表情也跟着变得不自然。翠云避开满月目光,虽然心虚,却也是不得已为之。 她有把柄落在二夫人手里,不得已才会如此! 满月的目光冰冷如霜,刺的翠玉浑身不舒服,纵使视线移开不看满月,却也是敌不过满月目光如刀似箭一般渗透到她体内,将她剖析在光天化日之下。 翠云紧咬着唇瓣,头埋得低低的,大气不敢出一声。 “小姐,东西都带到了。”惜梦将翠色锦盒递给满月,满月只是看了那盒子一眼,并不接过来,旋即转身看向太后。 “回太后,臣女的白玉簪子一直都在锦盒里面,想必惜梦回去取簪子的时候,年辉侍卫也在场,这锦盒惜梦从拿到开始就不曾打开过,年辉侍卫应该可以证明。” 满月话锋一转,似有暗示。 林东曜眸子眯起,看向满月那张清丽无暇的面庞,如此纯净,如此无辜。可在贺家放火的是她,睁着眼说瞎话的也是她!林东曜揣摩满月说的每一个字,却感觉都是暗藏玄机。之前她让丫鬟不言不看,就是给丫鬟暗示什么,而丫鬟果真是没有打开锦盒,并且年辉也可以作证!可她若只是暗示丫鬟的话,现在大可不必说出来,直接打开锦盒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呢? 难道她还在暗示别人吗? 林东曜眸光不由狠狠闪烁一下。 “令狐满月,你想说什么?”太后凤眸一瞪,愈发的觉得眼前这个丫头的不同凡响了! “满月不想亲自打开这个锦盒,以免有人说满月动了什么手脚,还请——”满月说到这里微微顿了一下。 “让本殿下给你打开,证明你的清白!”林简恰到好处的接上了满月的话,听起来是毫无破绽,可林东曜却瞬间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 好你个令狐满月! 竟是在这里等着林简! 这时候,年政已经回来,轻轻朝林东曜摇摇头,自然是没有异样的意思。而苏康也回来了,站在不起眼的角落不说话。 皇后见林简为了令狐满月的事情再次出头,脸色一僵,却是勉强挤出一抹慈祥善良面对林简, “太子,太皇太后审案,你若有何想法,稍后再说,等太皇太后定夺之后再议。你如此动不动打断太皇太后断案,成何体统?”皇后看似一副苦口婆心的表情,却是恨得牙痒痒。 今儿林简太反常了!为了一个令狐满月还不算完了是不是? 二夫人没想到林简会为满月出头,自然也是面露不悦!这太子妃的位子非平雪莫属,可平雪这孩子现在怎么看都是对林东合有意思,林东合虽然懂得讨好令狐平雪,可瑾妃娘家那点势力早就打磨的差不多了,哪能跟如日中天的皇后相提并论?林简可是将来最有可能继承大统君临天下,如何是现在小心翼翼的林东合能比的? 瑾妃这会子却是乐的满意!林简跟令狐满月走得越近,她的儿子就越有机会跟令狐平雪一块!瑾妃虽然好出风头,但在后宫待了这么多年也不傻!二夫人什么心思她心知肚明,不就是想攀太子或是林东曜的高枝儿!只不过,有她在,二夫人就休想得逞! 众人心思各异时,林简已经走了出来。 林东合看向今儿有些反常的林简,眸光忽明忽暗闪烁不定。 林东合是疑心甚重的人,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如今见着林简和林东曜明显都对令狐满月态度不同,而对令狐平雪却是置之不理,这究竟是为了什么,林东合如何也想不通? 虽然令狐满月的胆识和能力比天下很多男儿都要强上数倍,可是论容貌真的不如令狐平雪。 冷冰冰的,周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寒冽气息,为何就能吸引林简和林东曜的注意呢?难不成这其中还有别的原因?是令狐满月本身更加特殊的能够为林简和林东曜带来好处吗? 想到这里,林东合不由得探身想要起来。 虽是下意识的小动作,可是他所在的位置本身就是坐着且惹人注目的焦点,如此细小的动作还是没能瞒过其他人的眼睛。 “东合,你做什么?”瑾妃一愣,抬手就去摁着林东合肩膀。 令狐平雪则是一脸讶异的表情看向林东合。 林东合回过神来,眸中闪过一丝懊恼,旋即尴尬的坐回去,脸色却明显带着几分不自然。 目睹此景,令狐平雪唇角动了动,眉头皱起,说不上是委屈还是什么,总之,心里很不是滋味。林东合刚才的动作难道也是跟太子一样?想到这里,令狐平雪眼底不由闪过一抹阴鸷寒光。 令狐满月凭什么得到太子的关注?扫把星!她凭什么?! “母后,太后的事情不就是儿臣的事情吗?为太后分忧有何不可?这锦盒我当着众人的面打开足够证明一切了吧!”林简此话一出,皇后脸色微微一白,隐在宽大衣袖下的大手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假指甲在掌心砰然折断。 语毕,林简眸光凉凉的扫过刚才准备起身的林东合,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冷嘲。正是因为这细微的分神,下一刻,当林简准备打开锦盒的时候,身侧一抹玄金色身影一闪而过,电光火石之间,掌心一轻,锦盒不翼而飞! 当满月和林简目光同时看向林东曜的时候,二人眼中流露出的惊讶如出一辙,此情此景,看的拿到锦盒的某位爷唇角不由勾起一抹冷嘲。 令狐满月跟林简这会子的表情倒是很像! 莫名的,林东曜心底泛着酸酸的感觉。此刻的他并不知道,这种感觉代表了什么! 林东曜将锦盒稳稳地拿在手中,锦盒冲着他的方向打开了一条缝隙,林简想要出手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透过缝隙,林东曜看到锦盒里面根本就是空的! 果然! 这锦盒里面根本就什么都没有!令狐满月一开始之所以提醒丫鬟,就是为了做戏给年辉看,只要锦盒不打开,年辉就会相信锦盒不曾动过手脚,而年辉必定也不会在路上轻易打开,必定是留着当着太后的面才会打开。 而林简竟然也知道这锦盒是空的?而真正的白玉簪子应该就在林简身上! 他是如何知道的? 他们想在众人面前上演一出偷天换日? 如此私密的事情,令狐满月竟然让林简知道! 锦盒还稳稳地放在林东曜手中,其他人都是伸长了脖子等着林东曜打开锦盒! 林东曜深知,锦盒一旦打开,令狐满月后面的戏就全都演不下去了!虽然今天她也是被冤枉的! 从林东曜将锦盒从林简手中拿走,满月和林简的呼吸就出奇的一致,都是在瞬间停止了呼吸一般。 谁会想到,一贯以冷酷无情惜字如金示人的林东曜竟会出手? 空气仿佛在此刻凝结! 都凝结在林东曜的一举一动当中! 他动,满月前功尽弃!他不动,如此拖着,也不是办法。 林简对林东曜使了个眼神,眼神所传达的意思分明是,只要林东曜不打开锦盒,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林东曜眸光微冷,看了眼表情冷凝的满月,旋即丢给林简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东曜,你拿着锦盒还不打开做什么?”太后也被眼前的场景迷惑住了,这兄弟二人在那里你看我,我看你的打什么哑谜。一个锦盒而已,又不是他们的,怎么感觉他们比任何人都紧张这个锦盒呢? 林东曜眸光沉了沉,打开锦盒?令狐满月这个最会演戏的丫头还如何能演下去? 不打开的话—— “皇奶奶,打开锦盒还是由年辉来吧。”林东曜说着,看似是要将锦盒递给年辉。 年辉抬手正要接过来,林东曜等了许久的声音终于响起,“五殿下,年辉之前惜梦一块回侯府取的锦盒,为了满月的清白,年辉还是避避嫌,不如就让五殿下亲自打开!” 语毕,满月微微闭了闭眼睛。 林东曜等的就是满月开口,而且就是她刚刚说的那句话。 腹黑冷酷如林东曜,不会按照常理对待满月。他不会轻易打开锦盒,更加不会还给林简,将锦盒佯装交给年辉,只是对满月的试探。 满月在赌,他也如此。 至此,林简也看出林东曜的心思。 林东曜猜出白玉簪子就在他身上,所以故意将锦盒引给年辉,目的就是为了让林简将白玉簪子给他! 为了满月,林简都不得不这么做! “五弟真是有趣,锦盒都拿到了,还让年辉打开作何?普天之下,谁人不知五弟素来是独来独往,若是你来打开,最公平不过!”林简说着,抬手看似随意的拍了拍林东曜胳膊,袖子底下的手指却是飞快弹出满月的白玉簪子,不偏不倚落入林东曜秀中国。 满月虽然没有没看清林简的动作,可是见林简转身走回了自己位子,满月知道,林简已经将簪子给了林东曜。 下一刻,当林东曜打开锦盒的一瞬,袖子里的白玉簪子巧妙的落在锦盒尚未完全开启的缝隙当中,当锦盒彻底打开,白玉簪子已经好好的放在锦盒之中。 落座的林简,眸光一瞬寒冽如冰。 而林东合隐隐觉察出有些问题,可林简和林东曜手法都很快,林东合有所怀疑却无证据。 “皇奶奶,这里面确实有一支簪子。”语毕,林东曜转身将锦盒递给满月,甫一开口,语出萧瑟, “拿好了你的发簪,虽是不值钱的小玩意却也不能随便乱放。”林东曜这话等于一下子说给满月和林简两个人听。 满月面无表情的接过锦盒,心底没有丝毫庆幸,反倒是有种说不出的沉重感觉。 上一世,怎就没看到这样的林东曜? 见白玉簪子好端端的在锦盒里面,二夫人脸色微微一变,旋即却是咬牙冷笑。就算簪子在又如何?只要翠玉按照她吩咐的说,令狐满月照样没有活路! 就在二夫人准备跟翠玉使眼色的时候,却见满月拿出簪子看了一眼,忽然转身怒视翠玉,一瞬寒冽冷光,看的翠玉狠狠地打了个寒战。 “惜梦!凝静!怎么回事?这锦盒里面放着的紫色琉璃珠呢?”满月此话一出,凝静和惜梦虽说一愣,却没有乱了分寸,齐齐的跪在地上。 “回小姐,这锦盒一直是翠玉看管的。” “是啊,小姐,这锦盒您早就交给翠玉看管了,还有账目也是。” 惜梦和凝静将问题全都引到翠玉身上。翠玉还没来记得看满月的眼神,就被凝静和惜梦的话给说懵了。 “大小姐,奴婢——”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满月眸光一凛,看向翠玉。 翠玉愣愣的捧着账本。 “这是账本啊?” “不是问你这个!你腰间那是什么?”满月指着翠玉腰间鼓起来的地方。 翠玉诧异的看向凝静,却见凝静低头不语。翠玉只得自己掏出来给满月看,“回大小姐,这不是你让凝静拿出来放在我身上保管的一百五十两银子吗?” 翠玉话音落下,后院响起不小的抽气声。 一百五十两虽说不是什么大数目,可也能派不少用场。 满月冲着翠玉冷冷一笑,“我什么时候让凝静拿了一百五十两银子给你?我吩咐凝静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场听着,我只让凝静拿账册出来,我说凝静若是拿不了交给你就可以了。我的锦盒一直都是交给你保管,现在少了一枚紫色琉璃珠!好你个翠玉丫鬟,竟是监守自盗!” 满月此话一出,翠玉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手上捧着的银子哗啦全都掉在了地上。 “紫色琉璃珠一颗差不多得一百五十两银子啊。” “是啊,这个小丫鬟真大胆,竟是换了主子的琉璃珠,还将银子戴在身上,看样是准备随时溜走。”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底下众人议论纷纷,满月要的就是那句一颗紫色琉璃珠差不多得一百五十两银子。 眼见翠玉即将成为第二个紫琪,二夫人迟疑了一下,咬牙开口,面上却又不能做的太过。 “满月丫头,你怎么就能一口咬定翠云身上的银子是偷了你的紫色琉璃珠换来的呢?凡事都要讲究个证据,谁能证明你的紫色琉璃珠在锦盒里面?” 满月就知道二夫人该跳出来了。 这就更加证明了翠玉是她的人!否则满月这场戏演到这里,就算翠云有问题,若不是二夫人的人,二夫人绝不会擅自开口,只有当影响了二夫人的利益,她才会站出来开口。 至此满月已经完全肯定翠云是二夫人的人无疑! 只是没想到,翠云跟在令狐泉身边这么多年,也会被二夫人收买! “二夫人,你有所不知,那紫色琉璃珠是我母亲当年留给我的唯一信物,再无其他信物给我。我一直好生保留着,但是没想到翠云丫鬟竟是监守自盗!想我才回来侯府不过一个多月,老夫人虽说给我做了新衣,可月银只发了一个月的十五两,我之前又是一直待在县城身无分文,如何能一下子冒出一百五十两来?二夫人且说说,这一百五十两既然不是我的,那么不是翠云偷换的又是从哪儿来的?难道还是我自己变出来的不成?我可不想某些人,可以在尸体下面变出一根白玉簪子还冤枉是我的!” 满月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字字珠玑。 翠云现在已经完全懵了,趴在地上连声喊着冤枉。 “奴婢——奴婢冤枉啊——奴婢——” “放肆!这里是未央宫,不是让你们在此处理家务的地方!将这个监守自盗的丫鬟拖下去送回侯府,交给令狐泉处置!”太后此刻勃然大怒,这审着命案呢,怎么不知不觉被带着走了,到成了侯府自断家事的地方。 太后与令狐泉熟稔,所以自然是将翠云的事情交给令狐泉,总不能是交给令狐鸿兮这个侯爷去处理吧,这点面子太后还是会给令狐鸿兮的。 满月一听太后的话,自然是见好就收!将翠云交给令狐泉再合适不过了,虽然太后并不知道翠云是令狐泉的人,但翠云跟了令狐泉多年,令狐泉自然了解翠云性情才会将翠云送到蒹葭阁,如今翠云偷了老夫人曾经给她的白玉簪子,不管她是有苦衷还是有把柄在二夫人手里,都是令狐泉来审问了。 “这——这——”二夫人一听太后的话,脸色不由狠狠变了变。可发话的人是太后,二夫人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忤逆太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翠云这颗棋子被满月痛快的干掉! 令狐平雪也有些发懵,翠云可是至关重要的一颗棋子,可是还没等开口呢,就被令狐满月先入为主给解决掉了!这个令狐满月简直太可怕了!远比她和母亲想象当中还要难对付! 满月此刻转身看向太后,眸光清亮通透。 “回太后,满月的白玉簪子在此,至于刻了月字的簪子从何而来,想必只有真正的凶手一清二楚了,为了证明清白,满月想从这个刻了月字的白玉簪子上面找寻线索!” 如今铲除了翠云,就等于没了后顾之忧。她这一步走的看似惊险,却也在意料之中。若说之前对翠云的怀疑只有五成的话,那么随着二夫人出面为翠云说话,则是彻底落实了她对翠云的怀疑。铲除了翠云,她就可以一心对付白玉。 太后凤眸定定的落在满月身上,倒是更加好奇她会如何断案。 “令狐满月,你且说说如何查找凶手?”太后威严发声。 满月看着呈在太后面前那个刻了月字的白玉簪子,再看看躺在地上的薛雅梅,眸光闪烁一下,之前想好的计策在心底成型完善。 而她的这一神情波动看在林东曜眼中,则是她又在用表面的无辜实施害人之心了!虽然这害人是建立在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基础上的。 林东曜很想知道,她小小年纪哪来的这么多旁门左道的主意,说得好听点是奇思妙想,说的难听点就是阴招!那个叫翠云的丫鬟一句还没开口呢,就被她利索的干掉了,只怕现在二夫人都想不通那一百五十两银子是怎么回事。或许现在跪在那里的两个小丫鬟心知肚明,但忠于主子的丫鬟又岂会轻易开口? 满月在众人注视之下,沉着出声。 “回太后,满月一直有个习惯,出门的时候会在身上带一些蓝叶薄荷,这种蓝叶薄荷不同于绿叶薄荷,味道更加清淡,而且放在掌心揉搓之后,掌心过水之后,水是咸涩的,可以在不知不觉当中排出体内毒素,满月之前跟薛小姐有过近距离的接触,所以满月身上的蓝叶薄荷粉必定沾到了薛小姐身上,如果凶手就在未央宫的话,那她在杀害薛小姐的时候,身上必定也会沾染这种蓝叶薄荷粉,还请太后给满月机会证明清白!” 满月早些时候不提这个主意,在解决了翠云之后提及,这时候她的嫌疑已经很轻了,并且,众人注意力多多少少会转移到刚才的翠云身上,如今她说的话,众人好奇探寻多过验证挑刺。 “蓝叶薄荷?哀家从未听说。”太后此刻也是好奇多过验证。毕竟满月说的头头是道,哪里像是在撒谎的样子。 太后虽然有怀疑,却更想看看满月接下来的验证。 “是,的确是蓝叶薄荷。”满月说着拿出随身携带的小瓶子,瓶子里面倒出的粉末果真是蓝色的。 林东曜抬头看了眼那蓝色粉末,唇角别扭的抽了抽。 蓝叶薄荷? 她真会胡诌?! 这明明就是蓝苏,虽然也是罕见的一种提神醒脑的香粉,却是跟蓝叶薄荷扯不上任何关系!搞不好这什么蓝叶薄荷牙根就不存在,是她信口胡走的!她胆子还真大!在太后面前撒下这弥天大谎,就算一会证明了清白,她又如何跟太后解释根本没有蓝叶薄荷这件事? 林东曜此刻很想知道,满月一会如何解释蓝叶薄荷这个弥天大谎! 太后思索了一下,沉声道, “你令狐满月是头一次进宫,这未央宫的大门朝哪儿开都未必知道,说你一个弱女子在这里杀了人,哀家也是不信的,这未央宫后院三岗哨林立,若不是熟悉这里的人又岂会杀人之后还将尸体吊在树上?你且起来吧,哀家给你一次机会自证清白!” 太后也是明白人,这么多年在后宫见惯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虽然一开始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满月,但细细梳理之后却又存在漏洞。 二夫人这会子着急的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难道还真有什么蓝叶薄荷不成? 二夫人紧张的看了白玉一眼,白玉瑟缩着身子,这会子想跑显然是来不及了,一旦有所行动就太扎眼了。白玉开始后悔自己刚才怎么不悄悄溜走,在这里看什么? “回太后,满月现在想找一个帮手协助一下。”满月语气淡淡的,看似随意轻松。 李氏听了,既然是查证杀害女儿的真凶,而且太后都说了凶手不像令狐满月,李氏自然要为自己的女儿讨回公道了。李氏正要自告奋勇,却是被满月拒绝了。 “夫人,您是后来才赶过来的,满月要找的人必须是之前也跟满月有过接触,身上多多少少也接触过蓝叶薄荷粉的人,若是身上不曾接触过的话,那么一旦沾染上,难说究竟是之前染上的还是之后才染上的,就连满月也会自证清白不碰薛小姐的尸体,所以满月要找的必定是跟满月一同前来的人,最好——就是也跟薛小姐有过密切接触的人。” 满月说着,目光看似有些迷惑的在众人身上游移。 目光到了令狐满月身上的时候,令狐满月一个机灵,恨不得现在地上有道地缝她赶紧钻进去躲着令狐满月!令狐满月看她的眼神——难道—— “之前跟你有过密切接触,又跟薛雅梅有过接触的不就是令狐平雪吗?让她出来帮你。”林简看似冷淡随意的语气,却等同于狠狠地甩了令狐平雪一巴掌。 “这——太后,臣女不合适,这还是让其他人来吧。”令狐平雪原本艳丽多姿的面容此刻煞白无光,失了最后一丝血色。 二夫人也赶紧站出来替她说话,“是啊太后,平雪可是弱女子啊,这尸体——怎么能碰?” “令狐满月都能碰,令狐平雪为何不能碰?之前不是说了她这个做妹妹的想为姐姐分忧解难吗?这不——机会来了。”林简自然不打算放过令狐平雪。 既然二夫人有胆子暗中陷害他的满月,就要为此付出代价。 之前在侯府的时候,林简目睹令狐子璐发疯的过程,还救了险些被害死的令狐劲烈,对于二夫人的心思和想法自然明白,想动他林简看好的女人!必定要付出终生难忘的代价! 令狐平雪见太后不说话,吓得不成样子,眼神充满请求的看向林东合。 林东合心下怜惜,正准备开口,却听到林东曜的声音冷冷响起, “若是此刻遭受不白之冤的是太子或二哥,我这个做弟弟的也会义不容辞出手相助!”林东曜恰到好处的一句话,狠狠地堵住了林东合的嘴巴。林东合脸色一僵,想说的话都被堵在了嘴巴里。 他只能阴着脸看一眼林东曜,再看一眼林简,却见二人此刻表情是出奇一致的冷嘲,林东合心底怒火翻腾,都顾不上去安慰令狐平雪了。 令狐平雪对面的林冉倒是很想开口帮助令狐平雪,可太后在一众皇子当中最不待见的就是他了,他没这个胆子在今天这种场合插嘴,尤其是在太子和老五都开口之后,林冉掂量自己那点分量,更是没了开口的勇气。 令狐平雪骑虎难下,现在所有人都看着她。 太后自然不好逼她什么,但不管是林简还是林东曜所说的那些话都是足够阴险毒辣,时刻都将令狐平雪往绝路上逼。 都说最毒妇人心,可太子和林东曜此刻却上演了一出无毒不丈夫给众人看。 满月眨着眼睛,一脸无辜的表情看向令狐平雪,说出来的话却是险些气哭了令狐平雪。 “那就有劳妹妹了。妹妹请吧。”满月才没功夫询问她的意见呢,直接板上钉钉丢给她一个请字,这跟把刀子架在令狐平雪脖子上逼她没什么两样。 就连太后都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不知该说满月什么好了。 林简挠挠头,无语的低头品茶。 林东曜此刻还在纠结满月一会究竟如何跟太后解释蓝叶薄荷这个弥天大谎! “我——我——你、”令狐平雪一贯端的是高贵优雅大气艳丽,这会竟然让她碰尸体?这—— 可偏偏林简和林东曜明里暗里都向着令狐满月!就拿刚才锦盒的事情来说,为什么他们两个都碰了那个锦盒!之前翠云送来的消息是,令狐满月的白玉簪子丢了,所以她跟母亲才会放心的让翠云偷出老夫人赏赐的那根白玉簪子加以陷害,否则就直接连那一支白玉簪子一并让翠云偷出来了,也不会出现今天这局面! “妹妹放心好了,我在旁边看着,告诉你怎么做。”满月继续眨着眼睛,一脸无辜无害的表情,可那眼底,却是寒霜凝结。 令狐平雪这就怕了吗?真正令她害怕的还在后头呢! 很快,且等等!不着急—— 马上令狐平雪就会尝到什么叫做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令狐满月——”令狐平雪走到满月身边,咬着牙小声开口,眼眶红红的,说不上是吓得还是被气得,总之就跟杀红了眼似的。 “你不跟我一起吗?”令狐平雪已经认了,林东合帮不上忙,林冉又没说话的地位,太后不吭声,皇后就不会吭声,瑾妃若是多话就等于挑起林东合与林简、林东曜之间的矛盾。林东合正是韬光养晦的时候,瑾妃自然懂得这个道理。 “我要避嫌的,妹妹。”满月后退一步,让出足够的空间给令狐平雪。 二夫人这会子已经气得掉泪了。 她捧在手掌心小心翼翼呵护着的女儿,如今竟是被令狐满月如此玩弄!等着过了这一关,她一定亲手掐死令狐满月!以泄私愤! 二夫人这会子似乎是忘了,一直以来,都是她先对满月不好处处针对满月陷害满月,满月如此不过是自保,顺带收点利息罢了! “你、”令狐平雪碍于所有人都在场不能如泼妇一般跳脚,只能颤抖着身体站在那里。 “我令狐满月能有一个如此为我着想不惜触碰尸体的好妹妹,真是——三十修来的福气!妹妹辛苦了,请吧。”满月一边说着好听的话,一边朝令狐平雪挥挥手,脸上的表情偏偏是无辜单纯的。 令狐平雪哪里受过这样的打击,手臂都抬起一半了,可是看到对面二夫人朝她使眼色,又生生的放下了。 如果不是看到二夫人,她刚才差点就打了令狐满月!如此,是不是正好中了令狐满月的诡计来了? 到时候外人就会说她表面仁义道德假仁假义,到了关键时刻却是不肯出手帮助姐姐,不过是徒有虚表!令狐平雪此生最在乎别人对她的看法,而满月正是抓住了她这致命的弱点,这会子令狐平雪是打掉牙往肚子里咽,也不会翻脸的。 令狐平雪战战兢兢的来到薛雅梅的尸体边上,一看到薛雅梅那种狰狞铁青的面容,令狐平雪终是没忍住,啊的尖叫了一声,哭着跳进了二夫人的怀里。 “孩子——呜呜呜呜呜,你受委屈了——”二夫人絮絮叨叨的念着,却是招来太后的白眼。 这母女二人怎看着如此矫情做作? 满月也不拦着令狐平雪,冷笑一声,俯下身亲自动手解开薛雅梅的外衣。 “既然妹妹不肯帮忙,我不强求。凡事都顺其自然好过磕磕绊绊。”满月话中嘲讽犀利尖锐,直让令狐平雪觉得如芒在背,时时刺着她的后背。 可她是真的害怕死了的薛雅梅那张脸!单是看一眼都受不了,更何况是给薛雅梅换衣服了!那可是尸体啊!没气了的! 令狐平雪此刻似乎忘了是谁害的薛雅梅断气,不还是她和她的母亲吗? 令狐平雪因为满月的话顿时觉得自己所有的脸都被丢光了,前一刻还对她羡慕仰望的众人,这会子都是在她背后指指点点。京都世家当中,最看重长女为尊,庶出为辅。庶出的女儿除了要尊敬嫡出的姐姐,更要尽心尽力,如今令狐平雪等于是自己打了自己的嘴巴了,给了旁人在背后议论她的机会,若不是因为太后和皇后还在场,令狐平雪真的想一走了之。 目睹眼前一幕,林东合眸光不觉一凛。 这个令狐满月真够过分的!明明是才回来不过一个月不受chong的女儿,就算是嫡出长女,无根无基,凭什么如此嚣张如此目中无人?而真正让林东合心中不甘的是,为何林简和林东曜都是为了她不惜搭上令狐平雪? 难道他们都看不到令狐平雪拥有的倾城倾国的容貌和艳丽姿色吗? 林东合一直是自信且步步为营的人。他相信自己的眼光,令狐平雪才配得上他林东合! 只是,他原本以为要得到令狐平雪必定要经过一番争夺算计!因为顶着天下第一美人称号的令狐平雪必定会是皇室中人争夺的焦点,可如今看来,除了一个不成威胁的林冉对令狐平雪痴迷不已,他最大的敌人林简和林东曜完全不将令狐平雪放在眼里,相反的,都是关注令狐满月! 她令狐满月凭什么? 林东合不肯相信自己的眼光出了问题!更加不甘心自己挑中的女子在其他对手眼里一文不值! 如此自负,倒是跟令狐平雪天生一对! 满月在众人面前亲自动手解开薛雅梅的衣服。虽然之前薛雅梅主动挑衅她,但薛雅梅不过是受人指使的牺牲品罢了,可怜的跳梁小丑,最后还落得个被过河拆桥的下场! 满月将薛雅梅的外衣装在一个干净的木盆当中,又让年辉带她去了一趟山房,选了几个干净的陶罐,趁着年辉不留神的时候,满月抓了一把盐放在其中一个罐子里面,薄薄的铺了一层在罐底。因为罐子有些深,满月挑选的罐子也故意找了白底儿的罐子,所以白色盐洒在上面不用手试一试,单凭肉眼很难察觉。 一切准备就绪,满月让年辉叫出未央宫当值的所有丫鬟,这其中就包括白玉。 白玉之前杀薛雅梅的时候就吓得够呛,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来,虽说她从小受过训练,刀枪棍棒都会点,但杀人终究还是第一次,如今又被挑了出来,白玉很想表现的自然一点,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白玉根本不知道怎么做,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 如果一会真的被令狐满月揪出来的话,她该怎么办? 说是令狐满月指使她杀的人?有谁会信?若令狐满月是凶手,谁能相信令狐满月会给自己找不痛快! 可是说出二夫人的话,二夫人手里有她的弟弟,她宁肯自己死上几百次,也不想连累无辜的弟弟。 白玉此刻还存着一丝侥幸。 当十个罐子装满了水摆在各人面前,白玉最后一个才将手放在罐子里面。一刻钟后,满月让众人将手从罐子里面拿出来,找了三个小太监检验罐子里面的水是否有满月提到的咸味。 三个小太监在白玉的罐子面前,不由自主的齐齐点头。 “这个罐子里面有咸味!” “对!这个有咸味!咸味很明显!” “回太后,白玉的罐子里面的水是咸的。” 随着第三个小太监话音落下,白玉面孔一白,正要开口辩解,满月上前一步猛的掀开她的袖子,只见白玉手臂上有三道明显的抓痕,抓痕还在往外渗着血水,一看就是刚刚弄上的。 “太后请看白玉的手臂,再看薛雅梅的指甲!白玉手臂上又三道抓痕,而薛雅梅右手的食指中指和无名指的指甲里面分别都有皮肤痕迹,而且在薛雅梅的指甲缝里还有一些翠色的丝线,这与白玉xie衣的眼色一模一样,白玉xie衣的袖子也正好被勾破了几缕丝线。” 满月话音落下,太后竟是直接站了起来,抬脚朝这边走来。 四个侍卫立刻上前将白玉摁住,白玉呆呆的跪在地上,一时间,连反抗都忘了。 正如满月所说,白玉xie衣的袖子的确勾破了好几处,而且白玉手臂上也有三道新鲜的抓痕。在白玉脖子下面也有几道指甲刮上的痕迹。 满月之前经过仔细观察发现,白玉和薛雅梅身高差不多,就算白玉会两下功夫,可薛雅梅在生死关头做的是保命的挣扎,自然是最为激烈的挣扎,正因为如此,白玉身上就不可能一点伤痕都没有。满月提出的蓝叶薄荷不过是一个引子,摆在白玉面前的罐子里面也早就撒上了盐,白玉怎么洗手水都是咸的。 之前众人注意力都在令狐平雪身上,满月准备这一切都是一气呵成,根本不给任何人一丝多余的考虑机会,打的就是这么一个时间差!因为机会稍纵即逝,满月必须抓住众人好奇求知的心理,故弄玄虚演了这么一出大戏! 其中每一个环节都是环环相扣,一节脱节都会出现问题。 “白玉!你可知罪?”太后凤眸眯起,威严霸气。 白玉握紧了拳头,下一刻,一缕鲜血从她唇角溢出。 “太后!白玉咬舌自尽了!!”年辉第一个发现不对劲,以最快的速度封了白玉的穴道,白玉这时候已经晕死了过去,就算救活了,只怕也不会说话了。 目睹此景,二夫人暗暗咬碎了银牙。 为了对付令狐满月,她不惜将隐藏在令狐泉身边这么多年的翠云和隐藏在未央宫多年的白玉都给搭上了,却是没能撼动令狐满月分毫,还给了她机会羞辱平雪,并且在太后面前大出风头! 二夫人这一出,输的连肚兜都不剩了! 林简一笑,其他人原本还有所顾忌的,也跟着低声笑出声来。 皇后面上仍是挂着一贯的和蔼慈善,心底却不知如何说林简了。放着令狐平雪不要,为何偏偏对一个小县城刚刚回来的扫把星献殷勤? 那个令狐满月一看那双眼睛就透着一股子寒气,不像令狐平雪这般明媚夺目。 虽然有人跟着林偷笑,却不敢太过明显,毕竟太后的脸色难看到令人胆战心惊。 令狐平雪脑袋此刻是懵的。她前一刻还在做着风光无限的美梦,这一刻却要跪在这里被太后责备。令狐平雪一脸的委屈和无辜,今儿算是丢尽颜面了!这让她以后如何面对众人? 而前一刻还是众人羡慕仰慕焦点的令狐平雪,这一刻却成了不折不扣的笑柄。 “太子!你如此轻浮,成何体统?”皇后不说林简,不代表太后还能忍下去。 太后虽然也宠爱太子,但也得看看今天是什么场合! 林简止住笑,清亮瞳仁闪烁一下,看似垂眸不语,眼底却溢满笑意。 太后铁青着脸,转而看向跪在地上脸色煞白的令狐平雪。 “你说用锁链加固神石?令狐平雪!你觉得这未央宫景色太平淡了是不是?需要加点锁链改善一下景色吗?”太后语出威严,字字句句都如同针尖麦芒一般刺在令狐平雪心头。 她知道太后是在讽刺她,可那图纸都不是她画的,现在她能有什么主意? “你们有谁有主意?嗯?!”太后威严目光扫视众人,众人纷纷低下头。 如何吊起神石都是一项浩大艰难的工程,更何况是现在了?神石就在两座假山中间摇摇欲坠,仿佛风稍微大一点,神石都会从上面掉下来。 “这么多人难道就没有一个有主意的?”太后失望开口。 满满一院子的人,都是世家千金和贵族公子,还有一众后宫嫔妃太子皇子,此刻却都闭了嘴。 林简此刻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确切的说是事不关令狐满月,他就没有任何兴趣。 而林东曜虽然心中有了主意,却懒得开口。他此刻最想知道的是令狐满月一会如何解释蓝叶薄荷的弥天大谎! 林东合凝眉沉思,一心想要想出一个合适的注意缓解令狐平雪这会的尴尬。 “皇奶奶,孙儿有一主意,可以一试。”林东合心底合算出了一个补救的法子,算是目前这种情况来说,最为稳妥可靠法子。 众人目光齐齐的朝林东合看去,令狐平雪抬起头来,煞白的小脸恢复了一些血色。她知道若是林东合的法子管用,稍后太后的奖赏林东合并不会要,而是会为她求情。 令狐平雪此刻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林东合身上。 令狐满月害她又如何?关键时刻有林东合保她! 令狐平雪此刻还没看明白一个道理,在这波谲云诡的后宫想要生存下去,最可靠的人只有自己!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等于将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去掌握。 皇后见林东合站出来说话,而林简仍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皇后眼底飞快上过一抹阴鸷的寒光,奈何林简与她这个母后并不亲近,有时候,皇后觉得自己不像林简的母后,而是毫无关系的两个人。这个儿子究竟是什么心思,皇后一直都猜不透。 瑾妃则是一脸希翼的看向自己儿子,只要林东合的法子管用,她跟令狐平雪今儿还有机会翻身。 众人后面不起眼的角落里,谁都没有看到满月唇角勾起的一抹冷蔑笑意。 林东合的法子早在她预料之中了—— 上一世,遇到这种情况,林东合会采取什么样的法子,满月心知肚明。林东合自认完美无缺的法子,其实也存在着致命的弱点,只不过在今天这种场合,林东合的这个法子会暂时奏效。 “皇奶奶,令狐小姐的图纸的确是个绝妙的点子,只是出现了一丝细微的瑕疵,稍加改善即可,问题就出在吊起神石的轴承的方向,若是方向调转——” “回太后,臣女认为二殿下所言差矣。调转方向乃下下之策。” 不等林东合说完,人群最后,满月的声音淡淡响起,在这狂躁夜色,她清冷淡然的声音如同一股涓涓清泉,潺潺划过众人心头。 而满月在林东合信心满满之际开口,无疑是当面给了林东合一巴掌。 林东合对自己的法子充满信心,且是稳妥取胜最好的法子,可令狐满月竟是如此不给他面子打断他的话!她凭什么说他的法子是下下之策? 跪在地上的瑾妃抬起头不满的瞪了满月一眼,继而冷笑开口, “别以为刚才破了案子就能在太后面前胡言乱语了,吊起神石既靠头脑也靠学识,如果外面的传言没错的话,你令狐满月应该是连大字都不认识几个的,你知道神石的寓意吗?你知道何为轴承何为借力吗?”瑾妃自认为抓住了满月的短处,越说越来劲。 今天已经让令狐满月出尽了风头,瑾妃这性子,哪能看得下去。 满月从角落里走出来,并没有因为瑾妃的话而有丝毫难堪,唇角反倒是挂着一丝似有似无的浅笑,垂眸看向跪在地上的瑾妃,薄唇轻启,淡淡道, “瑾妃娘娘,臣女不太了解神石的寓意,但知道太后看重神石足矣,臣女不知道轴承为何物,但知道轴承断了的后果足矣!臣女不知道何为借力,但臣女知道借力不当还不如任何力量都不使用!至于臣女认识几个字——我只想说,中原文化博大精深,有谁敢说,能认全所有汉字呢?瑾妃为二殿下不平,臣女明白瑾妃爱子心切,而臣女不过是就事论事,说出心中想法,并不针对任何人任何事!” 满月一番话说的瑾妃哑口无言,到最后还不忘揶揄瑾妃几句。在揶揄瑾妃的同时,还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她说的清楚明白,她之所以站出来说话都是为了太后,不会针对任何人任何事,相较于满月的懂事和识大体,瑾妃就显得太小家子气了,这对于素来以大气高贵示人的太后来说,自然是最为瞧不上的。 瑾妃面容红一阵白一阵,好不精彩。 令狐平雪没想到又让满月出了风头,当即恨得牙痒痒。若不是令狐满月故意将图纸留在后院石桌上,她现在还用跪在这里吗? 哼!扫把星竟然大胆到跟林东合叫板!真是不知死活! 令狐平雪恨不得跳起来掐死满月,可面上却还是一副善良柔弱的表情,眼含期待无辜委屈的看向林东合。 林东合被满月打断刚才的话,面上挂着层层寒霜,微眯着瞳仁看向满月。 “令狐满月,本殿下倒想知道你有什么好主意!说来听听?”林东合平时算是谨慎小心步步为营的性子,所以在太后面前并没有爆发出明显的不满,只是看向满月的眼神却明显带着压迫冷嘲的气场。 满月眸光纯净莹然,却是看也不看林东合一眼。 在上一世,她早就看够看吐了林东合的嘴脸! 目睹此景,皇后这会子脸上的表情好看了一分,毕竟只要不让林东合出风头,谁出来对抗都可以! “满月丫头,你有什么想法?”太后甫一开口,竟是一句满月丫头,听的众人微微一怔,脸上表情各有不同。 皇后一脸慈祥善良,心底却暗暗打着小算盘。 瑾妃刚才被满月抢白那一顿,到现在脸色还没变回来,一听太后如此称呼满月,瑾妃更是不甘。 令狐平雪刚刚恢复点血色的面庞,这会子再次变回煞白无光。隐在袖子下的手不由的握紧了拳头,刺的掌心生疼。 一旁的二夫人也是恨得咬牙切齿,可她现在却明显失了话语权,只有跪在地上等候转机出现。 满月没想到一贯威严霸气的太后会如此称呼自己,眸光垂下,恭敬开口, “回太后,若是按照二殿下所言,将轴承调转,那横杆的位置正好冲着九重宫阙正中央,横杆如一柄锋利的长剑直插九重宫阙的中心位置,将九重宫阙从中间一分为二,直入到底。” “令狐满月!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满月话音刚落,皇后此刻也难保持沉默。这等触犯禁忌的话令狐满月怎么有胆子说出来? 皇后真正担心的自然不是满月,而是侯府!若满月的话因此触怒了太后,这等敏感禁忌的话语一旦定罪,便是死罪一条!届时整个侯府都会遭殃!那皇后一心选好的太子妃人选岂不也一场空了? 其他人也是隐隐变了脸色。 林东合眼底寒光一闪而过,这个令狐满月真的是不知好歹!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原本以为她有胆有谋,现在看来,不过是不知深浅罢了。 满月身前不远处,林简抬起头悠悠看向满月,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温暖如昔。 能说出刚才那番话的,普天之下,也只有一个令狐满月有这个胆子! 林简对面,某位爷脸色冷若寒霜,显然——还在纠结那蓝叶薄荷。 一贯是说一不二的林东曜,只觉得此时此刻,他内心对于令狐满月的关注显然超过了一切。看着她孤军作战的样子,他就会有一种冲动,忍不住想要起身站在她的身旁与她并肩作战。 今儿她所走的每一步都漂亮干脆,完美精妙,不管是临场的应变还是用那两个丫鬟设好的布局,都堪称毫无瑕疵! 如她的胆识和谋略,绝不会栽在一个蓝叶薄荷上面,更加不会栽在林东合的问题上。 可唯独她刚才那些话,字字句句都听着刺耳异常,有种让人心惊胆战的感觉。 “如果太后不信臣女的话,尽管可以试一下二殿下的法子。”满月垂眸轻声开口,脸上的表情谨慎恭敬。 林东曜见了,唇角勾了勾,这个令狐满月——又开始演戏了!明明就是阴险腹黑的心肠,可面上却常常是平静淡然的表情,好像全天下都是骗子,她令狐满月也不可能骗人。 “令狐满月,你不必危言耸听,太后心中自有公断。”皇后娘娘轻言出声,表面看是不赞成满月的话,其实心底巴不得林东合捅下天大的篓子才好。 如今所有人都在等着太后定夺。按理说,不论是身份地位还是亲疏程度,太后都不可能相信满月的话。可是—— 如今的情况,已经不能按照正常场景来思忖考量。太后对于神石的看重,完全超过了林东合的地位背景。天降神石本是庇佑□□,可令狐平雪的图纸却让神石险些坠下,还砸伤了人,太后现在首要考虑的是神石若安置不好会带来的灾难不测,而不是首要考虑林东合的地位是否赢过令狐满月。 满月此刻赌的就是太后对于神石的看重。 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所谓富贵险中求,满月将所有利害关系在心中梳理得当,才有刚才那一番惊世骇俗的言论。 太后凤眸犀利落在满月身上,一时沉默不语。 院中众人只觉得此刻呼吸都变得稀薄,不知太后会如何处置口不择言的令狐满月! “令狐满月,你——有何良方?”太后话锋一转,眸光锐利依旧,语气却起了变化。 “皇奶奶——”林东合眸光一冷,不可思议的看着太后。 林简微微一笑,仿若一切在他意料之中。 林东曜始终面沉如水。 “回太后,二妹的图纸其实存在着一个致命的漏洞,并非二殿下所说的小瑕疵,若真是小问题,那无非是瑕不掩瑜,但致命的问却往往就出在看似细微的地方。众所周知,吊起神石必须用到轴承和锁链,通常情况下,轴承和锁链必须需是同一型号,但因为神石的重要性,所以此次吊起神石的轴承和锁链都比普通的大上三倍,如此一来,看似是万全之策,却也存在着致命的缺点。” 满月声如银铃,悦耳清脆。一瞬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锁链和轴承都改了,但脚架未动,如此一来,自然会造成头重脚轻的结果,可如果要改造脚架最少需要十天左右的时间,那又错过了奉上神石的时辰。” 满月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令狐满月,你说了半天不过是在挑刺,你的法子呢?”瑾妃不甘的呛着满月。 太后正听的专注认真,瑾妃冷不丁的插句嘴进来,太后凤眸一凛,寒光迸射,瑾妃顿时乖乖闭了嘴,可心底却如何也不甘心不服气。 令狐平雪和二夫人对望一眼,二人眼底俱是漫过满满的震惊和嫉妒。 “瑾妃娘娘不必着急,听我慢慢道来。”满月不急不慢,清冷面庞,不动分毫。 “如果要按照太皇太后规定的时辰完工,那么改造脚架是绝对来不及的,但现在的脚架并不足以满足吊起神石,可现场却有两副脚架,其中一幅自然是备用脚架,既然有备用脚架,只需在两副脚架上方加以固定,将两副脚架合二为一,如此一来,底下承重加大,就不会出现头重脚轻的感觉,只不过用到的锁链和轴承多一些而已,既然脚架有两副,那么锁链和轴承想必也是配套的,如此法子,自然不必转动轴承方向,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满月话音落下,现场一瞬静谧无声。仿佛此刻掉一根针在地上都能听到。 之前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正在使用的脚架上,从没有人留意到另一幅备用脚架,有时候,看问题的角度不同,结果大不相同。 太后深呼吸一口,凤眸眯起,半晌不做声。 太后不说话,其他人都不出声,静静等着太后下令。 林东合目光从刚才的震惊当中回过神来,脸色微微一寒,阴冷目光此刻不知该望向何处。 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亲耳听到了令狐满月的法子胜过他说的方法,就算太后最后不采纳,但令狐满月的话已经说出来了,就等于是软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 林东合此刻有一瞬是无处安放的感觉。 皇后神情此刻也带着震惊和疑惑。 眼前的这个令狐满月真的是从小县城回来的那个令狐满月吗?如果真的是她————那,确实是可惜了。没有强有力的背景和靠山,令狐满月孤身一人如何能带动整个侯府?没有侯府老夫人的支持,令狐满月注定是孤军作战。 太后抬眼看了眼墨色天际,凤眸倒影出暗夜星光。 院子里的空气再次变得稀薄起来,因为太后此刻阴晴不定的面容。 满月说完所有要说的,垂眸等候太后发落。 这一盘她赌的的确有点大!但既然已经进宫了,已经在未央宫彻底坏了二夫人的毒计,倘若就这么平静的回到侯府,以二夫人的性子来说,她在未央宫输掉了全局,难保不会孤注一掷的对她痛下杀手!与其回到侯府与二夫人斗个你死我活,不如在今晚给二夫人和令狐平雪致命一击! 只有在太后面前站稳了脚跟,回到侯府,她才能更加方便的占据主动,而不是被动挨打! “来人!”太后沉思片刻,威严出身。 满月垂眸不语,拳头握起,眸光如霜。 “移驾延禧宫。”太后唇瓣只是威严的吐出五个字,在场众人俱是一愣,继而纷纷看向满月。 眼神之中有疑惑,有同情,有不屑,种种种种。 太后并不在此刻发落或处置满月,如此模棱两可的态度,更加让人摸不清太后心思。 众人跪地恭送太后。 满月则是被赵公公带着一同回了延禧宫。 等众人都离开之后,瑾妃和令狐平雪还有二夫人才敢站起来,令狐平雪忍了很久的眼泪终是扑簌扑簌的落下来。 “你还哭?我现在都不知道找谁哭去?之前在侯府跟你说的好好的,一切听从我的安排不要轻举妄动,你看看你惹下的这个祸端!”二夫人一看令狐平雪就气不打一处来。 本来今天满盘皆输,二夫人就懊恼到了极致,偏偏令狐平雪还不让她省心,给她捅出这么大的篓子,还不知道太后稍后如何处罚平雪。虽说太后现在不说什么,那是神石还未安奉妥当,一旦事情解释了,太后必定会跟平雪来一场秋后算账! 令狐平雪今儿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脸面,如今还被母亲如此斥责,令狐平雪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剩下哭了。 “还哭还哭!今天你惹得麻烦还不够吗?哭能解决什么问题?”二夫人平时对令狐平雪的宠爱和呵护到了这会子只剩下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瑾妃在一旁见了,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林东合去了延禧宫,等在宫外等太后那边的消息。瑾妃现在自然不能去延禧宫讨太后的晦气。 令狐平雪的图纸可是她拿出来呈给太后的,令狐平雪没有好果子吃的话,瑾妃同样要受连带。况且还有一个皇后跟着太后一同回了延禧宫,皇后那个笑面虎岂能说出对她有利的话来? “瑾妃娘娘,这——我这一时气糊涂了,娘娘还在这里,我就忍不住责骂平雪,娘娘海涵。”二夫人回过神来看到瑾妃脸色甚是难看,面上说着赔礼道歉的话,其实心里并没有将瑾妃看的多么重要。 现在是瑾妃和林东合求着巴结他们侯府,是林东合看上了平雪,而不是她们要巴结瑾妃,再加上二夫人有一个将军哥哥,对于瑾妃这种出身普通只有一个儿子作为依靠的妃子,二夫人并不当回事,不过是面上要说的过去罢了。 瑾妃勉强扯出一抹笑,劝着二夫人。 “二夫人不必客气,平雪这孩子聪慧懂事,我看着甚是喜欢,今天的事不过是个意外,谁也不想有这么个结果,本宫想太后那边不会太多不满,等事情过一阵子了,淡了,也就不妨碍了。” 瑾妃的话听的二夫人心中冷笑不已。 说的倒是轻松了!这又是人命又是神石坠下,若是太后将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难保不会认为是平雪的图纸带来的灾难。 到那时候,可真就捅下天大的篓子了。 延禧宫 太后和皇后端坐在上,满月垂首而立,静默不语。 一个时辰后,赵公公脚步匆匆进入大厅。 “回太后,神石已经奉好。”赵公公话音落下,太后面上明显一松,皇后也跟着一脸欣慰的笑容安慰太后。 “太后您瞧,如今神石安奉妥当,您也去了一大心事了。” 太后点点头,虽未曾露出笑容,可之前紧绷的表情明显缓和了许多。 看着还站在正中的满月,太后挥手让赵公公赐坐满月。 满月站的腿都有点麻了,好在这一出大戏演到现在马上就要落幕了。 “令狐满月,你的法子的确管用,哀家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如此有心有才,谋略心思不输男儿。哀家还想听听你对今日之事的看法。”太后终是出声,只不过说出的话明显让皇后一愣。 一个黄毛丫头而已,何必还要听她的想法?难道太后不知道这个令狐满月是个扫把星? 满月抬头迎上太后威严目光,面带恭敬谨慎。 “太后过奖了。臣女只是有心为太后分忧解难。至于今日未央宫的事情,若太后问的是关于神石的事情,满月已经说了,是想多为太分忧解难,至于薛雅梅的事情,臣女只能实话实说,臣女在此事过程中用了一些非常手段,虽是为了自保,却也有欺瞒太后的成分,还请太后赎罪。” “欺瞒?”太后挑眉看向满月。 皇后也愣了一下。 “究竟怎么个欺瞒?”太后此刻倒不见得有多气愤,反倒是好奇占据了上风。、 满月起身跪在地上,实话实说。 “回太后,满月今日被人冤枉险些命丧未央宫,后来得太后明见还满月公道。满月对太后救命之恩感激不尽。” 满月先是一番感恩的话,后面要说的才是重中之重。 “臣女当时比任何人都急于知道杀人凶手究竟是何人,因为这关系臣女将来的个人安危,有人既然在暗中下手要对臣女不利,那么这一次不曾成功,难保不会再有第二次第三次,其实蓝叶薄荷是臣女胡诌的,只不过是臣女随身携带的提神香包而已,臣女猜测凶手就在未央宫,并且是熟悉未央宫侍卫交接时辰的人,如此一来,范围便缩小很多。不得不说,此次能查证清楚还臣女清白,一是太后威严在此,二是臣女的侥幸!因为在此之前,臣女心中并没有十足把握能够查证清楚。” 满月除了隐瞒知晓白玉是二夫人的人,其他都是如实告知太后。 太后始终专注听着,看向满月的目光时而明亮,时而深沉。 皇后在一旁仔细观察太后脸上的反应,对于满月的话更是不知道该相信几分。 “令狐满月,你欺瞒哀家还有胆子说出来,你可知哀家会如何罚你?”太后沉沉发声。 “臣女只知太后会赏罚分明,具体是何等奖赏何等处罚,臣女不知。”满月一脸无辜单纯的表情。 太后凤眸眨了眨,看向满月的眼神明灭不定,更加令皇后猜测不透。 “奖罚分明?这么说,对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哀家最好的处理结果就是你已经将功折罪,可以不予处罚了?” 太后不愧是太后,一语道破满月心思。 “臣女惭愧。”满月轻声开口。 一时间,原本缓和下来的气氛再次变得紧张起来。 皇后始终在一旁看满月和太后对话,可不管是满月的心思还是太后的心思,皇后都看的云里雾里,这会子自然也不方便多嘴。 “你还知道惭愧?难道你不知道死为何意吗?!”太后声音倏忽冷了下来,凤眸之中,犀利光芒冷冷的定格在满月头顶。 满月抬头迎上太后锐利眸光,坚毅开口, “臣女知道,死为失去一切,但对有些人来说,死却是解脱。反过来也可以说,活着的人并不意味着拥有一切,也许活着的时候失去一切才是最令人难以接受的。若之前臣女不貌似以善意谎言蓝叶薄荷自救,只怕臣女就会成为虽然活着却失去一切的那种人。臣女不过是普通女子,自然害怕失去,所以斗胆欺瞒太后,臣女不敢说自己是迫不得已,却也是为了所有普通人一个简单的心愿——活下去。仅此而已。” 满月字字句句,掷地有声,每一句话都透着独属于她的清冷气质。 不卑不亢却又滴水不漏。 太后刚才问她知道死为何意的时候,她内心最深处,在那一刻掀起的滔天巨浪又有谁知? 还有谁比她更清楚死亡的感觉? 还有谁比她更清楚活着仅剩下一口气却失去了所有的感觉? 满月一番话显然说的太后也是微微一愣。在后宫活了这么大把年纪,像是这种话,太后还是头一次听到。说不出是刺耳或是尖锐的感觉,却偏偏落入心底让你不得不服。 挑不出任何瑕疵,可偏偏又让听者有种无形的压迫感觉。 “你要活还有胆子隐瞒哀家,这不是自相矛盾吗?”太后再次出声,看似是质问满月,可语气却比刚才缓和了很多。 此刻没人看到满月紧绷的神经悄悄松弛,暗暗松了口气。 太后行事作风一贯是雷厉风行,若是此刻太后真的怪罪她,不会再给她说话的机会,早就将她拉下去了。 这一出大戏赌到前一刻还是步步惊心危机重重,直到此时此刻才算是落下帷幕。 满月声音语气不变,依旧是恭敬谦和的态度,“回太后,保命和诚实面前,臣女选择对太后诚实,在保命和欺瞒面前,臣女选择的欺瞒也只是暂时为止,活着是希望,却也需要感恩正直。” 满月的话一时令太后陷入沉默当中。 皇后在一旁细心观察着,却有种绕进去了的感觉,这个令狐满月在说话的时候,完全不像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女应有的神情和语气,反倒是与林东曜的母妃安妃给她的感觉很像,心思深沉难以捉摸,一旦想要深入了解,便会不知不觉的坠入其中,有种浸入无边黑暗的感觉。 皇后收回思绪回过神来,再看满月的时候,却发现她脸上有的只是恭敬谦顺的神情,可前一刻她给自己的感觉明明就是深不可测! “令狐满月,你可知——哀家今日罚你亦可,赏你亦可。可你却是头一个让哀家左右为难的存在。罢了,既然哀家已经决定不怪你了,赏你又如何。” 太后话锋一转,满月眸光闪烁一下,面上仍是平静如水。 太后表面看是雷厉风行的人,实则却很深谙人情世故,虽说满月可以将功折罪,但那等于是告诉所有人,满月用蓝叶薄荷欺瞒了太后,倒不如光明正大的奖赏她一番,将众人注意力吸引到神石上面,自然就少人关注蓝叶薄荷。 这蓝叶薄荷到头来还不是太后一句话,她说没有就会消失在众人视野当中。 “臣女谢太后恩典。” 既然太后发话了,满月自然也顺着说下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5章 第五章 其中过程和诸多矛盾,只要太后这边选择忽视,于满月而言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尘埃落定。 “赵公公,将上月北辽进贡的定风珠取来。”太后凤眸生辉,沉声吩咐。 “是,太后。”赵公公躬身领命,即刻下去准备。 皇后在听到定风珠三个字时,脸色明显一僵。 北辽使者上月进贡了三颗定风珠,皇上留下一颗,另外两颗给了太后。太后之前已经有言在先,会将其中一颗赏给即将出嫁和亲的六公主林尔沁,皇后一直惦记着另外一颗定风珠,谁知太后今日竟是要将定风珠赏给令狐满月吗? 皇后面上不言不语,内心却泛起波浪。 赵公公将装着定风珠的锦盒捧出来,锦盒打开,褐色丝绒布围成一圈,小心的烘托着中间一颗蚕豆大小的粉色珠子。 定风珠本就罕见,粉色定风珠更是上乘极品。 足可见太后对于神石的供奉有多么重视。皇后此刻只恨自己没能想出令狐满月的法子取悦太后,否则定风珠就是她的了。 世间女子,纵使母仪天下如皇后,却也逃不开对于珠宝首饰的喜爱和重视。 “令狐满月,这是世间仅存三颗的定风珠其中之一,哀家将其赏赐给你,你好生保管,日后继续为哀家分忧解难。再者,你年纪尚小,也不适宜给你封官,不过哀家心中都有数,日后哀家重办宫宴,有的是你一展所长的时候。” 太后不但赏赐了满月定风珠,还话里有话的提到以后的宫宴。在太后心目中,显然,满月已经过了第一关。 皇后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了一下,相较于令狐满月今儿的表现,令狐平雪日后想扳回这一城,只怕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 如此折腾了大半夜,满月走出延禧宫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东方泛出一抹鱼肚白,将婆娑树影下静静伫立的一抹挺拔身影映衬的忽明忽暗。 满月看着那道背影,脚尖转向,想要从旁边绕过去。 有些人,有些事,还是离得远远的好。 满月走出延禧宫,前方树影婆娑下,一抹身影挺拔修长,虽是背影却足够满月刻骨铭心。 曾经的十年夫妻,今朝陌路。 满月还记得,上一世,她与林东合的第一次单独见面,也是在这种情形之下,何其相似的一幕。 那时,他们即将成亲,林东合平时看她的时候虽然温柔体贴,可眼神总给她心事重重的感觉。满月几番想要询问她的想法,却总是欲言又止。直到一次宫宴结束后,满月独自一人在园子里散步,就看到林东合落寞萧瑟的背影伫立在身前不远处。 那一刻,满月的心莫名被揪紧,她知道在晚宴中,林东合因为之前没有照顾好七皇子林南徳而被皇上责罚,更被其他皇子嘲笑奚落。瑾妃因为娘家衰落,在后宫一直就不受重视,林东合那时虽风头正劲,却始终只能做七皇子林南徳的跟班,就算所有一切都是林东合拼来的,皇上最后赏赐的始终只有林南徳一人。 林南徳母妃静妃是皇上最chong爱的妃子,只可惜早年病逝,皇上对年幼的林南徳chong爱有加,在一众皇子之中挑选了林东合伴随林南徳左右,表面看是给予林东合极大的信任,其实却是限制了林东合的发展。 其后不论林东合做了多少事情,功劳都归林南徳。 林东合面上本分耐心,其实心底早已是恨透了皇上。 当时,看到林东合这般模样,满月心底说不出的疼惜难过。静静朝他走过去,陪着他站了许久。 直到天快亮了,林东合才幽幽转身,看向满月的眼神有些不忍和无奈。 “我以为你站一会就会走了,为何要如此执着陪我在此吹冷风?”林东合轻声开口,眼底明明带着难言之隐,却不肯在言语中对满月表露分毫。 那时的他,对满月还是怀疑和试探的。 “我不忍你一人承受一切。”满月心中千言万语到了最后就化作一句。 “不忍又能如何?今儿的情况你都看到了,并非我能掌控和承载,日后成亲跟了我,也许我未必会带给你荣华富贵,可能还要你陪着我担惊吃苦。你都不害怕吗?” 那时的林东合就开始在满月的生命中下了一盘很大的棋。 她只是他通往最高皇位的棋子,自始至终,只配被利用,不配走进他心底。 满月是传统执着的个性,对于林东合,既然是要做他的妻子了,自然就要对他一心一意。 “不论别人如何看你,在我心中,你对我好,就值得我一直陪在你的身边。”满月那时的情感单纯而执着。在小县城被贺姨娘和她的女儿欺凌了七年,满月的心比任何人都脆弱敏感,而林东合对她说的每一句甜言蜜语听在那时的满月耳中,都透着说不出的感动和唏嘘。 她将林东合的温柔体贴当做是此生最大的恩赐,为他生为他死,都在所不惜。 “你可知这话不是随便说说,你要陪着我,是要付出比常人多上几倍乃至十几倍的危险和辛劳,你不忍我辛苦,我同样不忍看你为我奔波操劳。”林东合说这话的时候,自认满月已经上钩。 而那时的满月的确如此。 她从七岁之后就没尝过亲情温暖的滋味,而林东合在此刻给予她的是她从未拥有过的温暖感觉。 “能伴你左右便是我的福气,能成为你的妻子,除了福气,我也有我的责任和需要守护的人。无论如何,我都会跟你一起。”满月的话至今想起来,还令她自己冷笑跌起。 从那以后,她与林东合一明一暗,相互配合,共同合演了一出出精彩绝伦的好戏。 他在明处继续以七皇子陪伴的身份伴随七皇子左右。 而她则在暗中训练他的隐卫,编织了京都最强大完善的一张关系网,网罗人才为他所用。他就可以全心全意的发挥所长。 那些年,他们配合的天衣无缝。 她也一直以为,他对她的爱意就是表面上做到的那样说出来的那般。 思绪如血抽走,满月冷漠的移开视线看向别处,脚下的步子同样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然,下一刻,一抹黑影倏忽降临眼前,拦在面前。 不远处,丫鬟惜梦和凝静正准备上前迎接满月,突然看到林东合挡在满月面前,惜梦和凝静同时一惊,不知二皇子会不会对自家小姐不利。 黑暗中,满月没有说话,只是无声的朝二人摇摇头。 惜梦和凝静虽然担心害怕,可见满月摇头,二人只得站在原地等候满月,不敢贸然上前。 林东合挺拔身影挡在满月身前,看向她的眼神却是噙着三分浅笑。 “二殿下,借过。”满月不理会林东合眼中笑意,薄唇轻启,冷漠淡然。 “令狐满月,有几句话想告诉你,不会是连几句话的功夫都不给本殿下吧。”林东合面上笑意不减,只是这笑容明显的未达眼底。 满月视线看向别处,手中还捧着太后上次的定风珠锦盒,眉头轻轻簇起,语出淡漠, “二殿下若有话对我说,大可派人传话送去侯府,如今这半夜三更的,孤男寡女,二殿下身份尊贵,满月也同样身家清白,何必要在此闲谈授人话柄呢?”满月这态度明显就是告诉林东合,跟他没什么好说的。 林东合面上笑意僵了一分,却不是那种轻易放弃和动怒的人。 “这是太后赏赐的定风珠?”林东合视线落在满月手中锦盒上,语气有着一丝讶异。 “是。二殿下果真是消息灵通!”满月语带讽刺。 太后赏赐她定风珠的事情,到现在还没对外颁旨,林东合只看到盒子就知道了,看来他在太后身边的眼线也不少。 “这没什么,这盒子本殿下认识,北辽进贡的时候见过。”林东合表情飞快的变化了一下,满月眸光一寒,旋即悠悠绽开浅笑。 北辽进贡的时候见过? 呵——林东合果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锦盒未必就是北辽进贡的时候送的那只盒子! 因为赵公公拿出这个锦盒的时候,在太后面前打开之前,赵公公找了一圈才找到锦盒的开关在哪里,这锦盒设计精妙巧夺天工,尤其是锦盒开关的设计,若不是仔细查找,根本看不到是在侧面两颗镶嵌的珍珠中间。而拥有这般制造工艺的并非北辽本土,而是来自京都第一木匠世家。 上一世,满月做了皇后之后,所用的锦盒都是这家出产。 所以林东合说这锦盒在北辽使者进贡的时候见过纯属欺她不懂! 可满月此刻并没有揭穿他! 既然知道林东合在太后身边有内应,那么很快,林东合就要为他安插的内应付出代价! 满月现在不急于揭穿林东合。 一来,林东合行事素来小心谨慎,一旦被他察觉蛛丝马迹,必定会提前动手解决,而且那内应既然能知道太后身边的事情,必定是林东合暗中培养了五年以上的人选,绝非常人一般容易对付,说不定早就得了太后的信任也不一定。 如此轻易揭穿林东合,既打草惊蛇还会惹祸上身。必须有个完全的计划才能行动。 “二殿下见多识广,好了,现在没事说了吧?”满月态度冷冰冰的,真是多一眼也不愿意看到林东合这张丑陋的嘴脸。 林东合眼底闪过一抹恼意,眸子眯起,一抹寒光若隐若现。 “你以为林简是你的靠山吗?或者你觉得林东曜可以给你带来荣华富贵?别以为太后赏你一颗定风珠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太后完全是出于对神石的看重,而且她老人家好面子,说一不二,你安奉神石确实有功,太后为了求个心理安慰,也算是对神石险些zhuiluo一事有所顾忌和交代,所以才赏了你一刻定风珠,不要就此迷失了方向,看不清你真正要走的道路才行!” 林东合字字句句都在敲打满月,未达目的,连太后都敢议论。 林东合的确不怕满月去跟太后告状,因为以满月现在的处境,就算太后真的赏了她一颗定风珠,若她贸贸然跑去太后面前告林东合的状,一来没有人证,二来林东合始终是太后的孙子,她始终是个外人,太后就算是为了七皇子的将来,也不会相信她! 见满月不说话,林东合以为她心中有所动摇,不觉想要趁热打铁。 “太后不会是你一生的依靠,林简不是,林东曜也不会是!你知道吗?令狐满月。”林东合定定的看着满月清丽自然的面庞,在这一刻,他相信自己没有看错人。 令狐满月处事很有分寸,同时进退得当,关键时刻又不缺过人胆识,这样的女子留在身边才会带给他想要的结果。至于令狐平雪,这几次的事情看来,令狐平雪过于招摇了一些,一旦遇到危险完全就是一个绣花枕头,虽然好看,却不如令狐满月带给他的震撼多。 满月听了林东合的话,墨瞳闪了闪,下一刻,似笑非笑的开口道, “这么说,二殿下才是我令狐满月一生的依靠了?” 满月此话一出,林东合眼底不由得划过一抹志在必得的自信。 “是或者不是,你是聪明人,还用得着我分析太多吗?” “满月的确不是笨人,可也想知道二殿下究竟比我聪明到哪里去?又比太子的崇高地位优越到哪里去?又能比五殿下得到的chong爱和看重多到哪里去呢?二殿下可否给我详细解释一下?” 满月眨着眼睛,清眸寒透看似平静,却更像是结了一层薄冰的无垠湖面,一旦触碰一分,就会在平静的湖面显露丝丝龟裂,迅速蔓延开来,直到每一处都填满细密碎片。 满月的话每一句每一个字,都化作针尖有力的刺在林东合心尖上。他不如其他人的,满月统统揭露出来,他不想面对的,满月毫不客气的逼着他面对! 前世她看不透的,这一世在她面前早已是透明且不堪一击。 “令狐满月,你这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林东合隐着心底滔天怒火,面上佯装平静,只勉强挤出一丝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嘲讽。 满月歪着头微微一笑,清丽面庞因为这一抹浅笑透出世间罕有的清幽明净。葱白手指轻轻摩挲着锦盒上的珍珠,泾渭分明的墨瞳悠然落在锦盒上,薄唇轻启,说出口的话语却再次刺激到了林东合心底最深处的疤痕和伪装。 “二殿下,你是七皇子的跟班众所周知,那我跟了你,岂不成了跟班的跟班?听说七皇子跟太子有意亲近,一旦如此,将来你岂不是也成了跟班的跟班,那我令狐满月又算什么?我若站在太子一方,这以后七皇子可就成了我的跟班,那么二殿下不也就成了满月的跟班的跟班。啧啧!既然都是跟班,那我还费劲重新选择作何?做好我现在不就行了?不是吗?” 满月一番话连削带打,就差直接挥舞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直刺林东合咽喉。 可这种软巴掌甩在林东合脸上的感觉,在满月看来,更加深的刺激着林东合。 他也有今天?! 不过往后当他每一次面对满月的时候,他内心所受的打击和痛苦,注定比今天还要严重百倍! “令狐满月!你真是——不知好歹!”林东合咬牙开口,目赤欲裂。 不远处,凝静和惜梦看着目光凶冷的林东合和一脸巧笑嫣然的自家小姐,又害怕又担心。看二殿下那样必定是动怒了,可小姐脸上还带着无所谓的笑——这究竟怎么回事? 她们担心满月安危,可没有满月吩咐又不敢轻易上前,只能远远看着,着急的手心都是汗水。 满月看着强忍怒火的林东合,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无所谓的闪过。 “那么在二殿下眼中,如何才算是识相呢?是不是要跟你一样做一个快乐的小跟班,功劳都给别人,委屈都自己受着,然后到头来还要找一个女子诉苦算计上一番不成吗?” 满月最后一句话,等于是活生生的撕开林东合虚伪做作的丑陋嘴脸,将其毫不留情的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就算此刻只有她和林简两个人,但是对于内心敏感自负的林东合来说,满月的话无疑比当面打他巴掌来的还要让他难以接受。 他本就因为七皇子始终不能放开手脚拼搏一番,为此还成了宫中一众皇子嫔妃茶余饭后的笑柄,可令狐满月凭什么也如此对他? 她不过是侯府遗弃了七年之后为了给令狐平雪铺路才接回来的扫把星而已! 她有什么得意和瞧不起自己的? 真是将来怎么死的她都不知道! “令狐满月,你是做出自己的选择了是吗?”林东合阴冷开口。 满月不看他,视线仍是落在手中的锦盒上。 此刻的她不就像是这个锦盒一样吗?里面的确还是原本的定风珠,可盒子早已换成了别的。就如同她此刻的身份地位都没有任何改变,唯一不同的就是——她已经经历了一世轮回,旁人看到的只是她,而她却看到了旁人两世。 “满月自始至终就是走一步看一步,不喜被任何人牵绊打扰。二殿下想法如此复杂,着实不适合满月。告辞。” 满月身子一侧,抬脚朝不远处凝静和惜梦的方向走去。 林东合在她身后注视她单薄纤细的背影,这一刻,眼底泥浆翻涌。 一个小小的令狐满月竟敢如此对他说话!她凭什么不将她放在眼里?她迟早会为今天错误的选择付出代价! 林东合心底汇聚万千恨意,可面上仍是平静如水的注视着满月背影,除了眼底翻涌的波涛,并无太大异样。 若他此刻连自持的能力都没有,又如何能在林南徳身边这么多年? 他一步步周全策划部署到今日,终日等到林南徳对他事无巨细的依赖,终于等到父皇彻底信任他对林南徳的辅佐和用心,谁知偏偏在这时候杀出一个令狐满月! 一个不受控制的令狐满月,隐隐让林东合觉得比林南徳难对付千倍百倍。 —— 延禧宫 太皇太后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下皇后。 见皇后愁眉不展欲言又止的表情,太后已然心中明了。 “太子就是太子,崇高地位无人可以取代。相对而言,你这个皇后始终是皇后,更加无可取代。皇后可明白?” 太后换了一副随意的态度,只有她跟皇后两个人,有些话题大可说的自在随意一些。 皇后起身为太后续茶,面上波澜不惊。 “谢太后提点。只是——简儿素来与我不亲,倒是跟太后您还有很多话说,身为他的母后,我也努力了很久,但简儿对我始终是不冷不热的态度,我心中无奈缠绕,却也不好与他争论。” 皇后说的看似都是大实话,却是忽略了最根本的原因。那就是林简对她这个母后为何如此冷淡? 那段过往,只有天知地知,林简知道,皇后知道。 这牵扯上了皇后逝去的长女唯爱公主。 唯爱公主比林简年长五岁,却是林简最喜欢的姐姐,只可惜,唯爱十年前因病去世,那时候林简不过六岁,却是对小小年纪的林简心底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他如何也不能接受,最疼爱自己的姐姐竟是死于—— 那也是皇后无法提及的一段痛苦往事。 “凡事总有个前因后果,这世间万事,只有平白无故的爱,没有平白无故的恨。恨由怨起,怨起有因。太子的心结还需皇后亲自打开,解铃还须系铃人,不管是谁的问题,总归是母子,没有解不开的心结。” 一直以来,太后也隐隐猜测林简和皇后之间必定藏有惊天秘密,可后宫秘密何其之多,若太子和皇后存心不说,其他人又如何能得知?况且,但凡牵扯上后宫禁地那些事,说出来的话,十有八九是株连九族的重罪,并非掉一个人的脑袋就能解决的。 太后自然清楚这其中利害关系,所以这么多年来,也是睁一眼闭一眼的过去。 皇后母仪天下,太子又是国之将来,这二人任何一个都不能轻易撼动,否则必定天下大乱。就好比现在,看似太平,实则根基已经开始动摇。 朝堂之上,太子林简一呼百应,看似开明豁达,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实则城府极深,胆大心细。 而皇上最宠爱老五林东曜,更是深不可测的人物,看似独来独往,实则拥戴者众,果断决绝,手腕犀利。 至于林东合,也不能小瞧。表面看对七皇子拥戴有加,究竟有没有野心,看他那个上蹿下跳的母妃就知道了。七皇子只是一个幌子,皇上想利用七皇子牵绊林东合的脚步,可林东合未必就此乖乖就范,不会反过来利用七皇子掩护自身! 如今几个皇子都到了納妃的年纪,却都是迟迟不动,众人用心,稍加揣测便知一二。 也许皇后现在与太子关系不好,反倒是有利太子的发展。 太后虽然也喜欢老五林东曜,也心疼老七那个没娘的皇子,可太后心底终究是看重血统和规矩。 这么多年来,皇后在后宫一直是循规蹈矩,林简又是太子。太后自然不希望这其中出现其他问题引得兄弟反目争权夺利,但就目前来看,太后心中担忧的事情迟早都会发生。 “媳妇谨遵太后教诲,回去定当好好思过,看如何与太子缓和关系。让太后担心,实在是媳妇的不孝。”皇后给人的感觉一贯是温婉贤淑的,这也是这么多年来,太后都挑不出她毛病的原因,再加上太子从不惹祸端,太后没道理不看重皇后和太子。 “你能如此想自然最好,只不过,侯府那边,你若走的近了,瑾妃早晚会知道,令狐平雪的确光彩照人,可现在选的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而不是比谁耕畜风头更楚楚动人,这个道理皇后比哀家懂的多。” 太后话锋一转,好不客气的提到了侯府,更是直接将焦点放在了令狐平雪身上。 皇后原本就紧绷的身体顿时更加僵硬紧张。 每回单独跟太后说话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这后宫是没有多少秘密可言的,如果是有心想要知道答案,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知道的。 皇后心下一惊,看来太后是知道侯府老夫人的意思了。 “回太后,侯府老夫人今日前来坤宁宫,的确提到了令狐平雪,毕竟是侯府最长门面的孙女,可今日一见,却也是空有其表。”皇后只能战战兢兢的顺着太后的话说下来。 不过今日令狐平雪的表现的确是让皇后失望。 没有那个金刚钻就好大喜功的揽下瓷器活,到最后收不了场还想暗示林东合出手帮助,瑾妃倒是咋咋呼呼难成大器,但是那个林东合岂是那么容易出手帮忙的? 林东合肯出手,不知背后又在下一盘甚么棋? 皇后想到了这一点,太后自然也会想到。 “哼!何止是空有其表,差点被她毁了神石!你就传话给侯府的老夫人行了,以后不必让令狐平雪进宫,哀家这里,眼不见为净。” 显然,太后今儿是彻底动怒了。要不是满月最后想出了其他法子,令狐平雪现在在侯府接到的就是太后赐死的懿旨了! 皇后见太后如此不喜令狐平雪,自然不会在这节骨眼上为令狐平雪说话,只能是绕着圈子的开口, “太后,令狐平雪年纪尚小,空有美貌还需磨练,只要不再轻易相信她人撺掇之言,日后也不会再犯错误了,媳妇会好好嘱咐老夫人的。” 皇后看似毫无破绽的几句话,却明显点出了瑾妃的错误。 太后如此明白人,如何能看不出来今儿瑾妃对令狐平雪的喜欢和关注,皇后如此说,不外乎想让太后出面惩罚瑾妃。 “今日之事,瑾妃多嘴犯错,哀家必定不会饶了她,但是你这个后宫之首呢?难道底下的妃子犯错,身为皇后你就没错了?皇后!你太过大胆挑战哀家的底线了!!” 说到这里,太后豁然起身,凤眸一瞪,眼底寒芒一瞬而出,刺的皇后瞳仁生疼。 皇后面孔发白,原本是试探的几句话却惹怒了太后,当即吓得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太后赎罪,媳妇——媳妇多嘴了!”皇后没想到太后能如此动怒,她不过是多说了一句半句试探的话,太后不喜欢听不接茬就是了,为何要如此动怒? 以往皇后出声试探,太后不想说都是不接茬,为何偏偏今天? 太后看着跪在眼前大气不敢出一声的皇后,凤眸眯起,冷冷出声, “你不知哀家为何动怒是吗?好!哀家一一说出来让你清楚明白!”太后声音一顿,凤眸如霜落在皇后头顶,太后压迫冷凝的眼神此刻若两把尖刀,飞快凌迟皇后的身体,说不出的恐惧感觉袭上心来。 “你明知哀家不喜后宫嫔妃与朝中大臣女眷往来密切,你自己偷偷见了侯府老夫人不说,可是当瑾妃跟令狐平雪走得很近的时候,你就只是看着,不曾提点只言片语,你心中等的就是哀家开口!若事事都要哀家开口,要你这个皇后作甚?你想借哀家的手整治瑾妃,其实今日你目的已经达到了,哀家令瑾妃和令狐平雪跪在一块,本身已经是给瑾妃最大的压力,可你偏偏还要在此刻暗示哀家! 之前你看到令狐满月说出一些危言耸听的话,可是哀家并不怪她,你就想试探哀家的底线,看看哀家是否也同样不会责罚你!皇后!妄你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令狐满月是令狐满月!哀家给她一刻定风珠,她在侯府的日子就会好过一点,这对哀家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况且为难一个令狐满月对哀家来说没有任何好处或是坏处,这始终都是侯府内斗的结果! 至于你,你是哀家天天都会看到的人,是哀家的左膀右臂,更是未来哀家这个地位的角色!你在说刚才那番话之前,究竟有没有想过,若是你在哀家的位子上,是会允许一个暂时对你来说无关紧要的人试探你的底线,还是允许一个有着密切关联的人试探出你的底线呢? 皇后!你在后宫这么多年,你的进步在哪儿?看到瑾妃今日受到挫折你就忍不住想要将她彻底踩在脚下!若瑾妃或是后宫任何一个妃子说倒台就能倒台的话,那哀家岂会留着一个处处与哀家作对的安妃?你觉得对哀家来说,是更讨厌瑾妃一些还是更讨厌安妃?瑾妃虽然蠢钝,但稍加利用,便是哀家身边死心塌地的一颗棋子,但是安妃呢?豺狼狐狸一样的女子啊!那才是你这个纳兰氏的皇后所应该去看重和对付的人! 你跟瑾妃相争,争赢了也永远是安妃的手下败将!你跟安妃相争,赢了她,你才是真正的后宫之首!才能真正赢得六宫专宠!若你还不懂这个道理,现在就给哀家滚出皇宫!” 砰! 太后话音落下,手掌重重拍在一旁的湘妃椅扶手上,七宝鎏金的假指甲砰然折断,断裂的指甲套擦着皇后耳际呼啸而过。 而皇后早已震惊于太后刚才那番话当中,整个人——呆若木鸡。 做了太后十多年的媳妇,皇后这是头一次觉得太后的威严和霸气是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绝非面上带着的如此简单。 皇后彻底被太后的话震慑住了。 她在后宫斗了十几年,却一直是找喜欢上蹿下跳或是柔若无辜的妃子下手,对于大胆泼辣心思深沉的安妃,皇后一直都在暗处小心翼翼的收集安妃的把柄,想要从中找出法子给安妃致命一击。可等了这么多年,眼见安妃愈加受宠,林东曜风头与林简不相上下,皇后也一时看不懂安妃究竟是何性情的女子了! 可是太后这边,却从未在她面前表露出对于安妃的不满和怀疑。 同样是面对自己的敌人,太后就能声东击西隐忍等待,而她只不过才看到了表面,就想着要对瑾妃下狠手! 比起太后的隐忍能耐,她实在是有些——不知死活了。 满月回到侯府已然天亮。 可整个侯府却一点也不像早晨初醒的状态,所有人看到满月平安无事的归来,脸上表情各异。 令狐鸿熹和令狐泉交换了一下眼神,同时松了口气。 而老夫人则是阴沉的脸瞪着陌舞,并不说话,那眼神却是恨不得将满月拆骨入腹。 二夫人和令狐平雪站在一起,不再是以前的趾高气昂,正小心翼翼的观察老夫人和令狐鸿熹脸上的反应,待目光落在满月脸上,一股恨意扑天而来。 三夫人这时候带着一脸幸灾乐祸的看向二夫人,最近几次接二连三的在二夫人这里讨到了好处,上次就踩了二夫人的腰,这一次听说令狐平雪差点被太后处死,如今可是灰溜溜的回来的,三夫人觉得一ye不睡也值得。 “满月丫头,回来就好。”令狐泉上前一步拉着满月的手,眼底一抹释然,一抹欣慰。 “姑姑,父亲,满月回来了。”满月福身行礼,手中的锦盒分外显眼。 “宫里传话来了,你为太后出谋划策安奉神石,太后赏了你。如今看到你平安归来,我就放心了。”令狐泉是真心关心满月安危。 “姑姑,这是太后赏赐的定风珠,满月想请姑姑帮忙保管。”满月说着将装着定风珠的锦盒递到令狐泉面前。 一听定风珠三个字,就是见多识广如令狐泉也是微微一怔。 “是北辽进贡仅有三颗的定风珠?”三夫人率先忍不住,一边问着一边朝满月和令狐泉这边凑过来,眼巴巴的瞅着那锦盒。 二夫人原本还存着一丝侥幸心理,太后顶多会赏赐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糊弄令狐满月,谁知——竟然是定风珠? 老夫人原本紧绷低沉的面色微微一边,眉毛一挑,声音不冷不热的响起, “满月丫头,太后赏你的定风珠不自己保存着,放你姑姑那里作何?你姑姑终日就没事给你看着定风珠吗?”老夫人这话听着是在责备满月不懂事,其实话里还有另一层含义,老夫人想让满月将定风珠放在她那里。 满月又如何不明白! 但是定风珠放在令狐泉那里就永远都是她令狐满月的,可一旦落在了老夫人手里,单看现在二夫人和令狐平雪眼珠子就发亮了,用不了几天定风珠是谁的还不知道!到时候老夫人一口咬定定风珠还给她了,满月还要落得个怠慢太后赏赐之物的罪名。 老夫人真是每说一句话,每走一步路都充满算计。 满月微微福身,笑着开口,“祖母,定风珠是太后赏赐宫廷圣物,满月只是觉得姑姑经常进宫见多识广,所以得到了这个稀罕物,第一刻就想到了姑姑。” “母亲,既然是太后赏赐之物,满月丫头又信任我,暂且放在我这里吧。”令狐泉顺着满月的话说下来,旋即抬手将锦盒手下交给身后丫鬟。 老夫人脸色呱哒掉了下来。 在侯府这么多年,老夫人一贯是说一不二呼风唤雨的角色,但自从令狐满月回来了,老夫人觉得她就没有一刻安生日子过。此刻,老夫人似乎忘了,一直以来,都是她看不惯满月,一心想要为难满月。 “谢谢姑姑成全。满月此番进宫总算是没给侯府丢脸,如今能得到太后赏赐,也是祖宗庇荫刚刚回到侯府的满月。” 满月一番话听似说的谦虚谨慎,却是话里有话,暗藏玄机。 老夫人和二夫人不一直说她是扫把星吗?说她克死了外公外祖母和母亲吗?如今她平安回府,还故意说是祖宗庇荫,如果她是扫把星的话,怎么可能得到祖宗庇荫,倒是令狐平雪差点连累了整个侯府遭殃,谁是扫把星还不一定呢! 满月此话一出,二夫人和令狐平雪身子同时颤抖了一下,二夫人更是拉着令狐平雪的手往后退了一小步,仿佛现在地上有道地缝的话,二夫人会毫不犹豫的钻进去。 而令狐平雪却仍是不甘的昂着头,没有丝毫认输害怕的感觉。 令狐满月回来之前,她一直就是整个侯府捧在手掌心的娇chong,如今回来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凭什么要骑在她头上?神石的事情不还是她令狐满月一手策划的吗?要不是她——她岂会被太后嫌弃? 现在她好端端的回到侯府了,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她绝不会再放过令狐满月! 觉察到身侧女儿被一身戾气包裹,二夫人不由得拽着令狐平雪又往后退了一小步,令狐平雪不甘的看了母亲一眼,却突然发现,不知何时老夫人正一脸怒色朝这边看来,怪不得母亲如此害怕。 令狐平雪脸上迅速换上委屈无辜的神情,低垂着头,暗暗垂泪。 见此,老夫人心下不由一软。毕竟她最chong爱的就是令狐平雪这个孙女了。可老夫人对二夫人的脸色却始终没好看到哪里去。 令狐鸿熹此刻对满月点点头。 “你且先回去休息吧,稍后宫里还会传旨过来,有些事还需从长计议。”令狐鸿熹说着,挥挥手,示意众人都散了。 折腾了一ye总算是有惊无险。只是平雪惹下的祸事,不会就此了结的。 想到这里,令狐鸿熹眸光冷冷的落在二夫人身上。 令狐平雪年纪尚轻不懂事,可二夫人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原本以为她出身名门跟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委屈二房,令狐鸿熹对她一直是有愧疚和不忍的,再加上二夫人又生了令狐捷和令狐平雪,令狐鸿熹对她一贯是极为信任和放心的,就算偶尔听到一些风言风语都会选择睁一眼闭一眼,但如今——就算令狐满月不是她的女儿,难道连起码的持家之道都没有了吗?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使出幺蛾子,令狐鸿熹以往只是不想管,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 二夫人被令狐鸿熹看的后背冷汗直冒,再加上老夫人也一副恨不得将她抽筋扒皮的眼神,二夫人这会子更是恨死了满月! 可是恨归恨,现如今令狐满月可是得到了太后赏赐的定风珠,恐怕短时间内是不好对她下手了!一想到又要看着令狐满月得意一阵子了,二夫人就恨得牙痒痒。 —— 满月福身之后,带着丫鬟凝静和惜梦朝蒹葭阁走去。 令狐泉有事与令狐鸿熹商议,一块去了谦雲阁。 三夫人没能等到满月在众人面前数落二夫人和令狐平雪在宫里欺负她的事情,不觉有些无趣,打了个哈欠,扭着腰肢从二夫人身旁走了过去。 二夫人本想趁着这个机会赶紧回房,冷不丁被老夫人叫住。 “到我房里。”老夫人冷冷的丢下一句话,带着一股冲天怒火率先朝枫兰苑走去。 二夫人和令狐平雪相视一眼,战战兢兢的跟在老夫人身后。 一走进枫兰苑,进了屋子。老夫人屏退左右,只留下二夫人和令狐平雪。还不等二夫人站稳脚跟,老夫人身子一探,扬起手臂就是一巴掌甩在了二夫人脸上。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二夫人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捂着脸红着眼看向老夫人。 令狐平雪吓了一跳,不由得尖叫了一声。 “祖母!” “你闭嘴!”老夫人冷喝一声,看向令狐平雪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冰冷愤怒。 令狐平雪不由红了眼眶,垂首站在一旁。 “老夫人——我——”二夫人捂着红肿的左边面颊,嗫嚅的说不出话来。 老夫人那一巴掌完全把她打懵了,二夫人好歹也是镇远将军的妹妹,家世显赫,又生了令狐捷和令狐平雪还有令狐子璐,这么多年始终没转正,也算是受尽了委屈,如今老夫人竟然打她? 就算她策划的事情没有成功,老夫人也不该如此—— “你很不服气是不是?觉得我不该打你!是不是?”老夫人一看二夫人那样就知道她心里很不服气。 二夫人眼里含着泪,小声道,“媳妇不敢。” “你话虽这么说,你的不满都写在连上了!”老夫人咬牙开口,旋即坐在椅子上,冷冷的瞪着二夫人。 “老夫人,您不知道令狐满月那小贱人,她——” “你还说!”砰的一声,老夫人一掌拍在酸枝木的桌面上,二夫人立刻收了声,一边面颊火辣辣的疼着。 自小到大她都没被人打过,更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婆婆甩巴掌,还是当着自己女儿的面,老夫人这让她以后如何面对平雪? “这次进宫之前我就劝过你,对付那丫头不急于一时,就算动手,最好也是在侯府自己家门里动手来的万无一失!可你竟然大胆到闹到宫里去了!你自己要死就一边死的痛快去!拉上平雪做什么?她还年轻,哪里懂得宫廷凶险!如今不但没让平雪上位,还让她成了整个京都的笑柄,这还不算完,反倒是成全了那丫头!你还有脸哭!还有脸回来见我!!你这次是赌上了平雪的将来你知道吗??” 老夫人指着二夫人鼻子一通数落责骂。 她一直藏着平雪不让她在外人面前露面,越是看不着的,在世人眼里就越神秘,越神秘自然越多人关注。 令狐平雪见母亲挨了老夫人一巴掌,又被老夫人呵斥了一句,这会子乖乖的站在一边,大气不敢出一声。 侯府表面看是母亲当家,可最终的决策权始终在祖母手里,如今祖母动怒了,令狐平雪也担心以后祖母不重视自己,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站在一旁看着,不敢多言。 老夫人看了令狐平雪一眼,虽然还是心疼这个孙女的,但是这一次,令狐平雪的确是让她失望了!没有比较还没有如此明显的差距,但是如今令狐满月的出现,顿时显得平雪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了。 令狐平雪见祖母看向自己的眼神复杂深沉,不再是以前那般坚定无疑的宠爱,令狐平雪心下一寒,当即跪了下来。 “祖母,孙女错了,孙女这次轻敌了,被令狐满月陷害,孙女真的知错了,祖母再给孙女一次机会吧。”令狐平雪深谙演戏就要演足了,危机之际是重新获得老夫人的信任和宠爱为先,其他的也顾不上了。 二夫人见了,也妞扭扭捏捏不情不愿的跪了下来。 “老夫人,媳妇也知错了。这次未能与老夫人商议就擅自做主,是媳妇的错,媳妇以后再也不敢了。”二夫人话虽这么说,可心里头却是一千一万个不服气。 老夫人还在生气,可是看到自己最疼爱的孙女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哭的梨花带雨的,老夫人一时心软,冷着脸让令狐平雪和二夫人起身。 “行了,我还没死呢!哭什么哭一个个的!平雪,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夫人只知道薛雅梅死了,却不明白令狐平雪怎么会得罪了太后。 令狐平雪脸一红,一想到未央宫发生的一幕幕就又恨又怕。 “祖母,都是令狐满月陷害我!” —— 令狐平雪自然不会说满月一句好话,将未央宫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老夫人越听越来气,可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再生气也于事无补了,只是对于二夫人的失望却不是一点点。 “好好好!看看你干的好事?现在觉得我给你一巴掌委屈你了吗?”老夫人此刻真是恨铁不成钢的心情。 令狐满月是一定要除掉的,既然不能为平雪铺路,就不能留她在侯府碍事。可这娘俩竟是如此着急,在宫里头就敢杀人,幸亏今儿只有太后在,如果那个处处跟太后作对的安妃也在,再插上一腿的话,只怕这娘俩都没命回来了! “老夫人,媳妇——知错了。”二夫人理亏,除了承认错误也不敢顶撞老夫人。 “现在还搭上一个翠云!你将翠云埋在那边五年,现在却还给了人家!你看看你能耐的!”老夫人斜睨着二夫人,怒火迟迟不消。 正在这时,找妈妈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老夫人,人来了。” 老夫人停止数落二夫人,眼底闪过一抹阴冷。 “你们先去里屋等着,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出来。” “是,老夫人。” “是,祖母。” 二夫人和令狐平雪虽然好奇是谁这大清早的过来,但老夫人吩咐了,二人都是乖乖的进了内室等待。 不一会,找妈妈领着一个老太太走了进来。二夫人透过窗棂缝隙看出去,见那老太太竟是礼部侍郎薛钊的母亲,二夫人不由一惊。 “母亲,怎么回事?”令狐平雪压低了声音在二夫人耳边问着。 这老太太她也见过一次,她怎么来了?难道是薛家对侯府有所怀疑了?他们知道白玉是母亲的人了?想到这里,令狐平雪暗暗的为母亲捏一把汗。 二夫人也是提心吊胆的看着,竖起了耳朵听着老夫人和薛家老夫人对话。 可是见薛家老太太和老夫人之间气氛融洽,不像是知道了什么的样子,二夫人才隐隐放心。 薛家老太太只坐了一会就起身走了,临了说了句拜托老夫人有心之类的话,听的二夫人和令狐平雪云里雾里的不明白。 这薛家老太太跟老夫人不过是寒暄家常,可如果只是拉家常怎么可能大清早的过来,况且薛家才死了人,这老太太不在家呆着跑出来作何? 薛家老太太走了,老夫人让找妈妈带二夫人和令狐平雪出来。 “坐吧。”老夫人语气仍旧冷冷的,二夫人不敢大意,坐下后,小心翼翼的问道, “老夫人,薛家老太太为何一大早的过来?是不是因为薛雅梅的事情?” 老夫人斜睨了二夫人一眼,冷哼一声, “如果是的话,你还有命坐在这里吗?在未央宫杀人,杀的还是朝廷官员的女儿!你这是拿整个侯府赌你自个的痛快!”老夫人此话一出,二夫人佯装一脸惭愧的低下头。 “老夫人,之前的确是儿媳考虑不周,当时只想着快点除掉那丫头,而且媳妇也想过了,就算令狐满月杀人了,也不会连累侯府的,因为她才刚过回到侯府不到一个月,大不了全部责任都推给贺家,是不是?” 二夫人的歹毒用心可见一斑。 如果真的是令狐满月在未央宫杀人,那么太后势必会怪罪侯府上下,到时候二夫人就说令狐满月才回来,一直都是在贺家教导,侯府本欲将这个女儿过继出去,是贺家最后毁约才造成今天的局面,到时候把令狐满月推出去了,毫无根基的贺家就只有打掉牙往肚子里咽的份儿了。 “哼!结果呢?不还是被那丫头得逞了!现在她的翅膀可是越来越硬了!再看看你!” 老夫人至今还没消气,现在是怎么看二夫人怎么都不舒服。 “老夫人说的是,千错万错都是媳妇的错,谁能想到那小县城回来的臭丫头如此能耐。媳妇小看她了。” 听母亲如此说,令狐平雪不屑的撇撇嘴,什么小看她了?土包子就是土包子!这几次不过是侥幸而已! “你们可知,薛家老太太并不是礼部侍郎的亲生母亲,所以——”老夫人品了一口茶,慢腾腾的放下白玉杯子,一句话点亮了二夫人眼睛。 “老夫人,这么说——薛雅梅也不是她亲孙女了?” “正是。”老夫人点点头。 莫名的,二夫人松了一口气。可是想一想,这跟薛家老太太来找老夫人有什么关系? “礼部侍郎其实是其父和一小户人家的女儿所生,因为那女子家境清贫,自然入不了薛家,可薛家老爷子又着实喜欢那儿子,正好赶上薛家老太太刚出生的大儿子夭折了,所以就接了外面的儿子回府,只有薛家的二儿子才是薛老太太所生。” 老夫人说的是一段陈年往事,原本薛家的这个秘密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可前几年,薛老太太带人将那女子赶出京都的时候,正好被老夫人撞上,老夫人偶尔听到了薛老太太和那女子的对话,虽说是过去了几十年,孙子孙女都有了,可薛老太太一直都在找礼部侍郎的生母,偏偏礼部侍郎将那女子藏得很好,薛老太太找了半辈子才找到,自然是想那女子永远在自己面前消失,永不会来的好。 二夫人和令狐平雪听的一愣一愣的,没想到看似低调的薛家还有如此惊天秘密。 礼部侍郎竟然不是薛老爷嫡出长子。 “老夫人,那薛老太太此次前来——”二夫人还是不明白,老夫人和薛老太太算是在某件事情上达成了默契,确切的说是老夫人抓住了薛老太太的把柄。 老夫人精明的眼底闪过一抹势在必得的冷笑,旋即冷声开口, “薛家二公子可是薛老太太亲生,但是二公子唯一的儿子却是个傻子,如今那傻子到了婚配的年龄了——” 老夫人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目光阴阴的看向二夫人。 “那个傻子——薛其?”二夫人眼前顿时闪过薛家那个疯疯癫癫的傻子公子,顿时眼前一亮,不得不佩服老夫人的用心。 “是啊,既然留着那丫头碍事,一时半会又治不了她,将她嫁到薛家,自然有人治她了。”老夫人这一招用的是借刀杀人。 薛家老太太能用大半辈子时间去找一个人,若是老夫人存了她的把柄,让她出手对付令狐满月,薛家老太太必定是不遗余力,而且日后令狐满月在薛家出了事,侯府的人可是摘的干干净净的。况且又是嫁了一个傻子,也一解老夫人心头之恨! 令狐平雪听到这里,自然也认为这是一个绝妙的法子,可是—— “祖母,侯府的女儿就算不受宠也不会嫁给一个傻子,父亲那边——恐怕不会同意。”令狐平雪看出父亲对令狐满月心存愧疚,自然是想着给她找一户好的人家,而不是薛家那个傻子了。 “现在自然不行!可若那傻子在侯府闹出了什么——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老夫人说到这里,冷笑一声,端起白玉杯子品了一口香茗,唇角的冷笑久久不散。 二夫人和令狐平雪交换了一下眼神,看来——很快就能除掉令狐满月那个眼中钉了!就看这次她还有什么能耐翻身! 满月回到蒹葭阁,睡足了一天。 直到傍晚才起。 很久不曾有过这种睡得昏天暗地的时候了,相信经过昨天一事,二夫人和令狐平雪会安生一段日子。 满月起来后,凝静进来给她梳头。 “小姐,您睡着的时候王妃派乔青过来一趟,说是等您醒了去一下明水阁。” “知道了。”满月轻声开口,内心却是无声叹了口气。 翠云是姑姑当日送来的丫鬟,如今险些成为害死她的凶手,姑姑心里自然别扭。想来是要当着她的面审问翠云吧。 其实姑姑大可不必如此,翠云既然已经由太后之手交给了令狐泉,满月就不会再插手这件事情。 —— 梳洗完毕,满月起身朝明水阁走去,才走出院子,满月隐隐觉得院墙外面有一抹身影鬼鬼祟祟的一闪而过。 满月脚步不由顿了一下。 “小姐,有什么事吗?”惜梦疑惑的问着满月。 满月摇摇头,看了眼凝静,见凝静欲言又止,满月心下了然。 旋即对凝静大声说着,“凝静,你且留下吧,我带惜梦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是,小姐。”凝静应答间身子超前探了探。就在这时,满月突然在她耳边飞快了说了几句话, “盯着院子四周,一旦有可疑的人全都记下来,我没回来,任何外人都不准放进来,院子里的人也不准出去任何一个。” “是,小姐,奴婢这就去给您准备桂花糕。”凝静跟在满月身边有些日子了,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往往不用满月提醒。 就好比刚才,惜梦站在满月右侧,自然没看到另一边院墙下闪过的一抹可疑身影,而凝静看到了。 如今满月吩咐凝静的话,凝静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 满月点点头,带着惜梦朝明水阁走去。 一路上看似平静无波,可满月总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紧盯着自己。 进了明水阁,那跟在背后的人明显是停下了脚步,满月不动声色抬脚进了屋子。 屋内正中,令狐泉端坐在湘妃椅上,身前不远处跪在脸色煞白如纸的翠云。 见满月走进屋,翠云一张小脸更是吓得失去了全部颜色。 “满月丫头,坐吧。”令狐泉抬手示意满月坐下。 其实令狐泉的性子一贯是清清淡淡的,对谁都热络不起来。自从王爷去世,令狐泉心中失去最大的支柱,性情也就变得更加冷淡安静,但她在见到满月的第一眼,便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一来,她自幼也是因为女儿身而不被老夫人待见,在远房亲戚家寄养了八年才回来,比满月还多了一年。所以说,寄养的滋味如何,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想当初,老夫人将她接回来,也是与今天相似的目的,为了给她的儿子铺路,可令狐泉却没有按照老夫人要求的跟如今是皇上当初是太子的林真睿走近,而是选择了可以许她一世琴瑟和鸣的安平王。 自此,令狐泉就与老夫人解了梁子,直到今日,母女二人一直都是互相看不顺眼。 想当初老夫人能对亲生女儿如此,更何况现在是一个她认为是扫把星的孙女,所以满月处境如何,令狐泉最能感同身受。 满月在令狐泉身旁落下,目光落在手中白玉杯子上,并不看跪在地上身子瑟瑟发抖的翠云,只是淡淡的品了一口香茗,若有所思的开口道, “姑姑,这金骏茶再品月余也就差不多了,夏日来临炎热干燥,换一下清茶更好。”满月慢悠悠的开口,令狐泉听了微微点头。 “的确如此,话说这金骏茶也没剩下多少了,也就够喝上个把月。” “其实如果不是紫琪丫头当时闹的那一出,我对这金骏茶一直是痴迷有加的,可自从出了上次的事情,我对它总是一种心有余悸的感觉。”满月说话的语气淡淡的,随意安然。 可跪在地上听着的翠云却是一头冷汗,身子颤抖的更加厉害。对于翠云来说,满月此刻的不动声色才是对她最大的折磨。 令狐泉淡淡的瞥了眼翠云,轻声开口, “不过好在后来该解决的人都解决了,也还你一个公道,听说紫琪被老夫人送去qing楼了——” “王妃!王妃——不要啊!您杀了翠云也不要将翠云送去qing楼!翠云知错了!知错了!呜呜呜呜——”不等令狐泉说完,翠云就开始哭泣。 可任由令狐泉问她什么,翠云都不说。 令狐泉和满月明知她是二夫人的人,可翠云是求一死,而不是想脱罪。 “翠云,你想将所有事情都揽上身,是吗?”满月清眸闪烁一下,看向翠玉的眼神一瞬冷凝如霜。 翠云身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摇摇头,哭着道, “大小姐,奴婢自知罪该万死,所有错都是奴婢一个人犯下的,奴婢——奴婢真的什么也不能说——” “不能说就是有隐情,看来你是相信背后指使你的人,在你死后会为你守住那个把柄了,既然如此,那就按照侯府规矩将你送走,从此你再也没有机会踏入京都这片土地半步!本小姐现在就可以成全你!” 满月冷冷看向翠云,眼神一瞬如刀似箭。 翠云一听满月如此说,再看看满月坚定冰冷的眼神,知道满月不是在开玩笑。一想到自己这辈子都不能踏上京都的徒弟,翠云惊惧的摇摇头,之前坚守了一天的防线在此刻彻底崩塌。 “王妃,大小姐——翠云的家人五年前感染了疫情,都被关在了村里,当时二夫人得知以后找到奴婢,只要奴婢肯答应做二夫人的内应就会将奴婢家人秘密从村里接出来,可奴婢的家人还是在五年前的那场瘟疫中死的只剩下一个弟弟,弟弟现在跟在镇远将军身边,距离奴婢千里之外,而镇远将军不日会回到京都,奴婢五年没有看到弟弟了——奴婢——” 翠云说到这里早已是泣不成声。 如果不是满月在最后几句话上下了狠药,翠云还是不肯开口说实话。 “混账东西!你在本王妃身边五年!我可曾亏待过你?你家人感染疫情将其隔离,对你来说自然是痛苦难熬的,可那也是为了更多的人获得生的机会!而你却与二夫人暗中勾结,置其他人的生命于不顾!你这何止是自私!你可知是死罪!” 令狐泉没想到翠云竟是为了这个目的出卖自己陷害满月! 原来二夫人早早的就在她身边埋下了棋子,却没想到她后来见翠云选给了满月!为此还差点害死了满月丫头。 先是那有三道裂纹的镯子!再是一次次在侯府的打击陷害!如今竟是都闹到宫里头了!这个二夫人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来人!拖下去!”令狐泉再也不想看到翠云,可现在杀了翠云也于事无补。只能暂时留着她的性命从长计议。 屋内,令狐泉屏退所有人,单独与满月谈心。 “姑姑,事已至此,满月日后多加小心就是。满月知道姑姑公平正直,心中感激不尽。” 满月说着,起身给令狐泉行了一个大礼。 回到侯府至今,若没有令狐泉,她的计划不会进行的如此顺利。 令狐泉抬手扶起她,看向她的眼神充满怜惜,却也有无奈。 “丫头,只怕真正的难题还未到来。” “姑姑——”满月抬头迎上令狐泉复杂目光,心下微微一寒,忽然想到了之前来令狐泉这里时,一路上总在身后盯着她的那双眼睛,难道令狐泉也感觉出不对劲来了? “姑姑放心,满月会更加小心。”满月冲令狐泉点点头,眸光深沉。 想来,令狐泉也只是感觉出不对劲,却没有实质的证据,所以才如此提醒满月。 “你且先回去吧,至于翠云的事情——现在还不好做一个了断。” “满月明白。姑姑费心了。” 满月自然清楚令狐泉话里的意思,翠云的事情若是直接找二夫人对质,二夫人一口咬定没有这回事的话,也没有人证可以证明翠云的话,反倒翠云的弟弟随时都会性命不保。 既然不能直接找大夫人——那么从别人身上下手呢? 满月眸光闪了闪,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 从明水阁离开之后,满月再次觉察到暗中有人跟在她身后,似乎是要随时随地的掌控她的行踪。 可能是历经一世轮回,满月的心比常人敏感锐利,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便会有所察觉。 而今,这感觉却愈发的浓烈。 满月隐隐觉得,最迟这几天就会有事发生。 可她才从宫里回来一天,老夫人和二夫人那边,就真的等不及了? 正在这时,令狐鸿熹贴身管家唐管家自不远处脚步匆匆的赶过来,看到满月之后,长舒口气。 “大小姐,可算找到您了。老奴去了蒹葭阁,凝静丫头说您在明水阁,去了明水阁又说您刚走,这可把老奴急坏了。” 唐管家是跟在令狐鸿熹身边多年的老人,为人表面看和善本分,其实能跟在令狐鸿熹身边这么多年,唐管家绝对是个心里头门清儿的人。 “唐管家,急着找我何事?”满月上前一步,清眸平静的看向唐管家。 “回大小姐,是宫里头有旨,现在传旨的公公就在大厅等着。”唐管家急忙说道。 “给我的?”满月眸光闪了闪。 如果不是给她的圣旨,也不会非要等她过去才行。 “是太后懿旨。” “那我们过去吧,别让公公等太久。”满月冲唐管家点点头,抬脚朝前厅走去。 侯府前厅已经站满了人,令狐鸿熹在最中间,老夫人和令狐泉各自站在他身边一侧,再往后依次是二夫人、三夫人、令狐捷、令狐平雪、令狐子璐,以及其他几房的姨娘。 满月与令狐鸿熹和令狐泉还有老夫人打过招呼,老夫人仍旧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 “臣女见过赵公公。”满月一见前来传旨的是太后身边的红人赵公公,不觉上前行礼。 “大小姐不必客气,既然大小姐来了,老奴就开始宣读太后懿旨了。” 赵公公说着打开明黄色的卷宗,众人跪地接旨。 令狐平雪和二夫人虽有不甘,可这是太后懿旨,还是对令狐满月的赏赐,她们再不情愿也不敢当着赵公公的面表示出任何不敬。 太后此番是对满月的后续奖赏。当初赏赐的那颗定风珠,算是给满月的一颗定心丸,如今满月解决的可是神石安奉的难题,太后如此重视神石,自然要风风光光的奖赏满月。 一共八箱子绫罗绸缎金银珠,箱子同时打开,看的人头晕目眩。就是自小锦衣玉食如令狐平雪,也从未见过如此光彩耀目的御赐圣物。 令狐平雪的神情在这一刻有一瞬扭曲和狰狞。 满月叩首领旨,令狐鸿熹令唐管家重赏了赵公公,赵公公领了赏赐笑着离开侯府。 “来人,将太后赏赐之物送到蒹葭阁。”令狐鸿熹面上带着儒雅内敛的浅笑,出声吩咐下人。 这是,令狐捷皱着眉头来到令狐鸿熹面前,不满的嘟囔了一句, “父亲,这是太后赏给侯府的,都抬到蒹葭阁做什么?”令狐捷此话一出,早就看着赏赐红了眼的二夫人一脸哀怨的表情看向令狐鸿熹。 满月将圣旨收好,垂眸不语。 “捷儿,你父亲既然已经有了答案,你就不要多言了。随我回院子。”二夫人心中也是不满的,面上却要装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仿佛是有道不出的委屈和无奈。 “父亲哪里有答案了?这些赏赐之物凭什么全都给她?难道不该是侯府的赏赐吗?”令狐捷扔是不甘心,这个妹妹再不管管真酒无法无天了,上一次当着三殿下的面就让他颜面尽失,现在还想独吞赏赐!做梦! 令狐子璐站在最后面,听着令狐捷的话,也是跃跃欲试想要插嘴,可是一看到令狐鸿熹铁青的面容,再想想自己目前的处境,到了嘴边的话语只能不甘的咽回去。 令狐鸿熹眉头皱起,看向令狐捷的眼神带着浓浓的失望。 “神石是你妹妹安奉好的,此事太后都可以证明,你还有何不满?太后赏赐之物是给你妹妹,荣誉却是属于整个侯府!难道为父说的不对?”令狐鸿熹现在看二房的人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一个女儿咋咋呼呼又脱衣服又发疯,另一个为了出风头命都不要了,还有一个自以为跟在林东合身边多年就不知天高地厚了!如果再不好好管管他们,迟早是侯府的灾难。 “鸿禧,你说的话自然有道理,可太后也是看在侯府的面子上才给满月丫头如此丰厚的赏赐,满月丫头年纪还小,放这么多金银珠宝在身边如何合适?”老夫人心疼孙子,更加看不进满月得了太后如此多的赏赐。 “母亲,你的意思也是要将赏赐从满月手中收回吗?难道我们侯府就差这些赏赐了?”令狐鸿熹知道母亲偏袒二房,一直以来秉承孝道,都是睁一眼闭一眼,可眼下这情况,跟抢有什么两样? 二房拥有的还不够多吗? 老夫人被令狐鸿熹堵了一句,面上无光,更恨满月。偏偏满月这会子一言不发,任由其他人争的面红耳赤。 “这不是差不差的问题,而是规矩的问题!”老夫人强势惯了,此刻自然不甘示弱。 令狐平雪看着垂眸不语的满月,眼底闪过一抹恶毒的神采。旋即上前一步,佯装扶着祖母,却是故意出声为难满月。 “大姐,你倒是说句话啊?你看祖母都生气了,你劝劝父亲吧。”令狐满月最擅长的就是一副识大体懂事的模样劝着其他人,其实她恶毒的心思在此刻可见一斑。 让满月劝劝令狐鸿熹? 劝什么?放弃这些赏赐成全他们? 满月眸光一寒,抬起头迎上令狐平雪虚伪面容,薄唇勾起,冷笑出声, “二妹让我劝父亲什么么?劝劝父亲不要怪罪二妹之前在未央宫险些连累了整个侯府吗?其实满月倒是觉得刚才大哥说的话很有道理。”满月话锋一转,眼底却是飞快的闪过一抹嘲讽冷光。 令狐捷鼻子里哼了一声,他才不信这个令狐满月能说出什么好听的话。 而令狐平雪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这个令狐满月根本就是故意提起未央宫的事情让她难看! “大哥说了赏赐是看在侯府的面子上才给的,如果说赏赐要分给其他人,那么二妹此番在未央宫险些酿成大祸,太后大人大量没有怪罪,其实也是看在侯府的面子上才不追究的,而不是单独因为二妹才作罢。如此说来,赏赐不属于满月一个人,那么二妹犯下的错误是不是也可以推卸给其他人,比如说——大哥分担一点,二夫人分担一点,其他兄弟姐妹都分担一点?然后——祖母和父亲也要跟着分担一点吗?” 满月话音落下,令狐泉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老夫人则是面黑如炭。 二夫人嘴巴张了张,被满月的话堵的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一直默不作声的三夫人见时机到了,扭着腰肢上前走了一步,幸灾乐祸的瞥了二夫人一眼,笑着道, “哎哟——这么说我们三房的也要跟着姐姐这个惹祸的女儿一起受罚了?啧啧!姐姐怎么不说话了啊?有赏赐的时候姐姐的儿子女儿可都跳出来了,这一听要受罚了,怎就不吭声了?难道一家人不该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吗?既然担不起难,那么福也就别抢着要了呀。” 三夫人一番话夹枪带棒的,字字句句都讽刺着二夫人。 如果二夫人此刻反驳三夫人的话,那就不要再继续装可怜要赏赐之物,可如果不吭声,不就等于默认了三夫人的话吗? 三房一贯都跟二房不对付,仗着是安平王的亲戚,跟令狐泉也沾亲带故的,所以寻着机会就不放过二房。 这边吵得不可开交,令狐鸿熹这边眉头深锁,冲天怒火一触即发。 “父亲,女儿累了,想先回去休息。”满月并不催着令狐鸿熹,可她如此开口,反倒让令狐鸿熹不得不做出一个决定。 “太后赏赐之物是给满月的,所有赏赐之物都交给满月,以后任何人不得提及此事!还有你!”令狐鸿熹突然看向令狐平雪,面容难掩失望。 “父亲,我——”令狐平雪一怔,委屈的看向令狐鸿熹。 “你闯了天大的祸,为父还不曾责备你,你却不知悔改,难道你现在不应该在房里闭门思过吗?你出来做什么?!还有你!子璐!你又出来做什么?!” 令狐鸿熹连不长眼的令狐子璐也一并捎带着进来。 令狐子璐想躲在众人身后已经来不及了。 令狐平雪则是眼泪汪汪的看着令狐鸿熹,对满月的恨更是到了咬牙切齿的地步。 老夫人一听令狐鸿熹如此说,脸都气白了。 令狐捷还想开口,被二夫人一把拉住。令狐鸿熹今儿是认定了要袒护令狐满月,令狐捷若是再开口,指不定也要受罚。 “好好好!你是堂堂侯爷,你想怎么决定就怎么决定吧!我是管不了了!” 老夫人气哼哼的开口,旋即招呼不打一声,抬脚就朝外走。 路过满月身旁的时候,狠狠地瞪了满月一眼,眼神如刀似箭,恨不得将满月拆骨入腹。 二夫人带着一脸不甘的令狐捷和委屈不已的令狐平雪跟着老夫人快步离开。 见此,令狐泉上前一步到了满月身前,轻叹口气,淡淡道, “走吧。” “是,姑姑。”满月冲令狐鸿熹福身之后与令狐泉一并离开前厅。 令狐鸿熹看着满月背影,眉头始终紧紧皱着。 二房的人愈发的不知分寸,老夫人又是明显偏袒,满月丫头以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难道真的要快点给她找一门亲事定下来不成? 令狐鸿熹眼前不由得闪过了几个人选,却都有各自弊端存在。 —— 满月先送令狐泉回了院子,带着惜梦往后走的时候,原本是要走蒹葭阁正门,满月却是突然改变了主意,带着惜梦走了另一条路。 满月之前一直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自己,在侯府,想让自己不得安宁的大有人在,但能想到跟踪自己的,十之八九来自老夫人和二夫人那边。 但是经过刚才那一番折腾,想必暗中跟踪自己的人已经回了老夫人或是二夫人那边复命,满月从令狐泉院子里出来,一时没有感觉被人跟踪,于是抓住这个机会带着惜梦从另一条小路绕回蒹葭阁。 若真是有人暗中监视她,说不定今儿会有意外收获。 惜梦平时虽是活泼好动的性子,这会子却是安静本分的跟在满月身边。什么时候应该动,什么时候应该静,惜梦还是很有分寸的,这也是一直以来满月器重她和凝静的原因。 好的丫鬟不是要多么听主子的话,多么会拍马屁。而是在平时做到安分守己,关键时刻挺身而出配合得当,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就是这个道理! 越接近蒹葭阁,满月走的越加轻巧,惜梦也跟着放轻了脚步。 二人从蒹葭阁后院绕了过去,快走到院门口,就看到院外一抹娇小身影鬼鬼祟祟的朝里张望着,时不时还到处看着。 “小姐,是三小姐房里的宝烟。”惜梦小声在满月耳边说道。 满月点点头,没有过去质问宝烟,而是不动声色继续看着。 宝烟看了一会似乎是没什么收获,有些丧气的朝四周看了看,旋即转身离开了。 等宝烟走远了,满月带着惜梦从正门回了蒹葭阁。 见满月回来,凝静迎上前来,眉头轻皱,似乎是有难言之隐。 “怎么回事?说吧。”满月一看凝静的样子就知道又出了什么事。 “小姐,你看这些食材。”凝静带着满月到了膳房,指着才领回来的各种食材。满月一进膳房就闻到了一股发霉的味道。 凝静领回来的食材表面看都很正常,但是里面究竟是什么样的,可就不好说了。 “小姐,今儿奴婢也在纳闷,为何膳房的杨管事会如此好心亲自将食材送来,奴婢当时也检查了一番并没有问题,可是不一会这些食材就散发出发霉的味道,奴婢翻看底下才看到——就是这样了——” 凝静说着将所有食材都翻了过来。表面看都是正常的食材,可是翻过来之后,底下的大米明显是发霉的,而且肉食和其他食材也都不新鲜,上面两层摆着的香菇都是颗粒饱满新鲜圆润的,可下面的都是破破烂烂像是蚕豆那么小的次品,最离谱的是那条黑鱼,凝静提起鱼尾巴之后,鱼头竟然掉下来了,鱼头和鱼身子中间插了一根木棍,将鱼头和鱼身连接起来,根本就不是同一条鱼。 满月见此,已然明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膳房的事情一贯是三夫人负责,管事的也都是三夫人的人,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满月若是跑到令狐泉或是令狐鸿熹那里一告一个准,毕竟满月才刚过为侯府争光添彩,现在满月说什么话自然都很管用,到时候三夫人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三夫人虽然是牙尖嘴利的人,但更想跟她结成统一战线,岂会—— “凝静,今儿的事不要声张,明儿你一早就去厨房,不管杨管事给你什么,你都照着今天的标准检查就是,若他问你昨儿的食材如何,你只说昨儿我没什么胃口,食材都赏给下人了。然后带着食材走可以路过三夫人院子的那条路,一直等我出现。知道吗?” 满月低声吩咐凝静,凝静认真听着,急忙点头。 有人想要挑拨她和三夫人之间的关系,无非是想在以后的陷害设计当中,让三夫人噤声,甚至是挑起她跟三夫人之间的矛盾,到时候那背后的人再出手的话,三夫人说不定还成了帮凶! 可这又跟令狐子璐有什么关系? 令狐子璐的人为何会出现在自己院子外面? 先是有人跟踪,再是食材出了问题引她把焦点放在三夫人身上,继而又是令狐子璐的人在蒹葭阁外面鬼鬼祟祟—— 这一次,幕后操控的人是谁? 老夫人?还是二夫人? 如果是她们的话,为何要派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令狐子璐派人跟踪她? 难道说——这次的事情另有其人? 满月心中隐隐察觉,这次的事情并不单纯关系老夫人或是二夫人。 —— 次日一早,凝静按照满月吩咐早早的出现在厨房,将准备送食材到蒹葭阁的杨管事堵在了厨房门口。 凝静只说是满月一大早就要和银耳羹,蒹葭阁厨房没有食材,所以凝静早早的赶来厨房领取。 杨管事果真是拐弯抹角的问着凝静昨儿食材的问题,凝静按照满月的吩咐回答了杨管事,杨管事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不过却是再次交给凝静其他的食材。 凝静按照昨儿的样子,只检查了最上面的两层,继而便一脸感激的谢过杨管事,转身走了。 与此同时,满月前脚才进了三夫人院子。 三夫人正在给六岁的令狐长安整理衣服,见满月来了,三夫人表面一脸惊喜,却是皮笑肉不笑。 虽说满月出尽风头打击最大的是二房,但三夫人儿子尚小,在最近几次事情中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如今令狐鸿熹府里还有几个受宠的姨娘,都是娇艳如花的年纪,三夫人只有一个令狐长安是最大的安慰和依靠。 “哟,满月怎么来了?”三夫人一手牵着长安,佯装热络的迎上前来。 满月看了眼长安腰间挂着的香囊,眸子闪了闪,坐稳后,拿出自己带来的东西。 “三夫人,昨儿太后赏赐了一些珠宝首饰,为此还惹得老夫人不痛快,这都是满月的罪过,满月心中有所愧疚,所以带了一些想要分给其他院子的人,三夫人的院子离满月最近,先带来一些给三夫人。” 满月说着,打开了带来的锦盒。 紫檀木的暴雨镶嵌锦盒甫一打开,满盒珠宝华彩耀目,一时令三夫人双眼放光。 面上,三夫人却不好意思的推脱着, “这是太后赏赐你的,你还是自个儿留着吧,这——我受之有愧啊。”虽然如此说,三夫人眼睛却瞪得溜圆,送上门的好东西她岂能放过。 满月却是一脸真诚的表情, “三夫人,您对满月的好,满月都明白。其实,不瞒三夫人,满月昨儿已经听丫鬟说了,三夫人特意安排厨房的杨管事亲自送食材到蒹葭阁,省了满月这边的麻烦,三夫人知道满月院子人手不够,有时候惜梦和凝静丫鬟都忙不开,有了三夫人记挂,满月可省了不少心事。” 满月说着将锦盒往三夫人面前推了推,脸上的表情真诚欣慰。 三夫人挂在唇角的笑意却是微微凝结了一下,如此表情更加让满月相信,三夫人根本不知道杨管事做的事情。 “是——是吗?其实你刚回来,对府内事情自然不熟悉,我能帮你的自然要帮。”三夫人一边说着,一边不自然的抚摸令狐长安的头发。 令狐长安不过六岁年纪,生的虎头虎脑,大大的眼睛忽闪着,透着灵动明媚,这一点与三夫人极像。 见满月看他,令狐长安甜甜的叫了声姐姐。 满月笑笑,将锦盒中的一个翡翠扳指拿出来放在令狐长安面前。 “长安,姐姐送这个给你,你可以把它放到你的香囊里面,好不好?”满月一脸灿烂纯净的笑容,令狐长安看了眼母亲,三夫人此刻正在发呆,究竟她何时让杨管事送食材去蒹葭阁了。 见母亲没说话,令狐长安喜滋滋的接过翠玉扳指,打开香囊就要放进去,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功夫,满月佯装帮令狐长安拖着香囊,可是手腕微微一松,那香囊倏忽落在了地上。 “哎呀——”令狐长安低呼一声,正要弯腰去捡。 回过神来的三夫人突然看到香囊里面掉出来一样东西。 “长安,别动!”三夫人伸手阻止,弯腰捡起了香囊里面掉出来的粉色香包。 “这是怎么回事?”三夫人凝眉看着手中香包。 她记得这香包放进去的时候是白色的,怎么变色了? “三夫人,这香包怎么是粉色?好像女孩子家用的,您怎么给长安弟弟如此女儿家的香包呢?”满月看似打趣三夫人,眼底却飞快的闪过一抹精芒。 三夫人摇摇头,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忽然,三夫人像是想到了什么,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拉着满月的手就往外走。 “满月,随我出去走走吧,这屋里怪闷的。” “好。”满月也不拒绝,随着三夫人一同往外走。谁知,才走出院子,就看到凝静抱着满满的食材朝蒹葭阁走去。凝静眼角的余光已经看到满月了,但满月没开口,她也就装着没看见满月。 倒是三夫人目睹此景,心生疑惑,急忙出声叫住了凝静。 “满月,那不是你的丫鬟凝静吗?”三夫人说着,招手让凝静到自己面前。 “三夫人好眼力,的确是她。”满月笑着开口。 凝静抱着食材急忙朝满月和三夫人这边走来,眼看就要到二人跟前了,凝静脚下一绊,扑通一声摔倒了,手上抱着的食材全都摔了出来。 “你这丫头,怎如此不小心?”满月眉头一皱,不满的瞪了凝静一眼。 凝静急忙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收拾食材一边认错。 “大小姐赎罪,三夫人赎罪,实在是今日食材有些沉重,所以凝静才——” “咦?大小姐,这条鱼肚子里怎么都是石头?怪不得这么沉呢!” 凝静拎起地上的那条黑鱼,拎着尾巴晃了晃,鱼肚子里面哗啦啦掉出好些小石子儿。不光是黑鱼如此,就是其他蔬菜也是沾满了泥沙,都只是表面那层看着养眼新鲜,下面的都是些次品,根本没办法用作食材。 目睹此景,三夫人脸色倏忽一变。 六岁的令狐长安还不懂事,不觉用手捂着鼻子,奶声奶气的说道, “母亲,这些东西好臭啊,是给人吃的吗?我的画画都不会吃这些臭东西!”令狐长安说的画画是他养的一只小狗。 三夫人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如果这话是满月说出来的,三夫人还有应对的话,毕竟她拉着满月出来的时候,就是想到了食材会有问题才会如此做,可偏偏这会开口的是长安,三夫人总不能对长安说大道理吧,他毕竟才是个六岁的孩子。 满月看到那些食材,佯装一怔,旋即脸色拉了下来,冷声吩咐凝静, “凝静,你先将食材带回去。” “满月,先别——随我到屋里有话对你说。”三夫人见此急忙拉着满月,不管那杨管事是不是被别人收买了,这事一旦闹到侯爷或是令狐泉那里,她都没有好果子吃,说不定因此还要叫出厨房管事的职务,白白便宜了二房。 “三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满月重新回到三夫人的院子,眼神微微发寒,冷着脸坐在那里。 三夫人却是狠狠地一拍桌子,咬牙切齿的开口, “满月,你可是个聪明人,今儿这一出演的你还看不出来吗?我与你无冤无仇,一向对你都是心如明镜啊,这杨管事的确归我管,可那也是老夫人留下的人。我能傻到不计后果给你写破烂食材吗?你瞧瞧,连长安都看出那食材有问题,我会那么傻吗?这——这分明就是有人在背后陷害!!” 三夫人说着振振有词,眼底溢满愤怒和恨意。 她知道二夫人一直想将厨房的差事抢过去,总觉得厨房采购是个肥缺,可三夫人手下最肥的差事就是这个了,说什么她也不会放弃了,一来二去,就形成了拉锯战,三夫人万万没想到的是,二夫人竟然利用令狐满月来夺权! 满月这会子情绪稍微缓和一些,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三夫人,现在你是说不清道不明,而我——这不就只能吃这个哑巴亏了?” 瞧着满月的态度仍然有些不相信自己,三夫人气的跺脚。 “我才是吃了哑巴亏呢!你说我现在要是带着你去侯爷那里讨公道,侯爷肯定会说我教导下人五方,到时候二夫人再插上几句话,我不但要受罚,而且这差事也就飞了!满月啊满月,你说你如此聪明怎么就——唉——我真是命苦啊,小心翼翼的在侯府这么多年,谁知道还是被人给算计了,明明是一片丹心,却落得个害人的下场——无——呜呜呜——” 三夫人越解释越着急,气的呜呜直哭。 满月见差不多了,也知道三夫人是装哭,可刚才那个形式却必须走一遭,否则没法让三夫人相信她。 “三夫人,你又何必如此呢?倒好像是满月逼了你什么,你看看长安还在这里呢,别吓着孩子。好了好了,我信你还不成吗?” 满月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叹口气,视线落在桌上的香包上面时,不由得愣了一下, “长安,这香包你一直带在身上吗?” 满月突然转移了话题,三夫人止住哭泣,愣愣的看着满月。 突然,三夫人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冷不丁开口,“这香囊是老夫人给的——有问题吗?” “——如果是老夫人给的,自然没问题了。”满月话里有话。 “什么意思啊满月,你倒是说实话啊,对我还隐瞒什么啊,我俩如今可是同坐一条船啊,老夫人和二夫人都恨不得咱们死,你还看不出来吗?”三夫人脾气着急,又得理不饶人,一旦牵扯上令狐长安的事情,三夫人更是一刻也等不及。 满月看看长安,再看看三夫人,视线移开看向窗外,淡淡道, “我不相信老夫人会对长安不利,可能这香包中间调了包吧,这香味并不是普通的檀香,而是浸泡在鹤顶红里面七七四十九天的毒海棠,此香粉长期伴随左右,女孩失聪,男孩失明,若是成年男女更有可能无子嗣绵延。三夫人,长安最近是否——” “什么——” 三夫人身子一软,完全是瘫坐在椅子上。 失明? 无子嗣绵延? 这—— “怪不得——怪不得长安最近总说眼睛不舒服,我还以为他是练字太多,竟——”三夫人喃喃低语,面孔发青发白,一只手更是紧紧地攥着长安的手。 “娘,疼——你弄疼长安了。”令狐长安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瞪着大大的眼睛,一脸无辜的看着三夫人,因为手被攥疼了,长安疼的眼睛直冒泪水。 “长安!以后不许你再接受老夫人或是二夫人任何东西了!听到没有!” 语毕,三夫人像是中了邪一样,飞快的将那粉色香包扔到了院子里。 这香包是两个月前老夫人给府里的少爷小姐一人一个的。那时候满月还没有回来。所以当满月意识到这个香包有问题时,才会想办法告诉三夫人。毕竟这香包是她回来之前老夫人就分给众人的,与她没有一点关系。 原本满月只想利用食材的事情对三夫人旁敲侧击,没想到竟还有意外收获! 令狐长安是三夫人的命,如今却遭遇毒害,三夫人现在比任何人都恨死了老夫人和二夫人。 就算不是老夫人做的,也很有可能是二夫人暗中调换了香包,三夫人再想不到这府里还有谁想要害死令狐长安。毕竟,长安一死,令狐惊烈又是没娘的孩子,令狐捷就是侯府唯一的男丁了。 三夫人越想越生气,现在就恨不得跑到二夫人那里扒了她的皮。 “满月,你跟我合作好不好?我助你铲除令狐平雪,你助我为长安报仇对付二夫人,如何?”三夫人在侯府这么多年,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只是表象,她能稳守着三房的位子,又岂是表面看到的那般简单? 况且这会还是为了她最爱的儿子,三夫人自然是理由豁出去了。 满月此刻却仍是不置可否。 “三夫人,今儿是满月多嘴了,可如果不如此,长安这孩子可能真的——就算他眼睛没事,日后成年没有子嗣岂不更加痛苦?我也有弟弟,却是一个月见不上一面,其实有时候想想,我不见他反而是对他最大的保护,如今我正处在风口浪尖上,若惊烈过多的暴露,反倒是给了想害我的人机会。三夫人的软肋是长安,我的软肋自然就是惊烈。” 满月一番话听的三夫人心中动容。 “满月,那你是答应我了?”三夫人忙不迭的追问满月。 满月眨眨眼,起身,轻叹口气, “三夫人,如今我自身难保,如何能帮你?太后给的赏赐都让她们眼红,我现在也不知道她们何时会出手?反正我是被人盯上了,要不今儿也不会一大早的就过来了。” 满月此话一出,正好说在三夫人心头上。 “满月,所以说我们才需要合作。” “三夫人说的轻松,现在老夫人和二夫人都盯着我呢,只怕我们今儿见面,明儿就传到老夫人耳朵里面了。三夫人还有别的主意吗?”满月摇摇头,一筹莫展的样子。 三夫人沉思片刻,突然想到了什么,凑近满月耳边低声说着, “既然他们不仁,那我们就不义。就此将计就计,你去告我的状,我继续装作不知道,然后我们——” 满月眼底,倏忽划过一抹凄厉寒霜。 三夫人倒也算是一点就透的人,这出戏演到这里,老夫人和二夫人还蒙在鼓里,往后就看三夫人会出多少力配合她了!不过她是不会将所有宝都押在三夫人身上!三夫人只是其中一步! 走的精彩,便是锦上添花,就算三夫人临阵倒戈了,她也准备了后招! —— 满月离开三夫人的院子,回头看见三夫人抱着令狐长安心疼的直掉泪。满月相信,三夫人此刻的眼泪是发自内心的。 试问天下,有哪个父母不心疼自己的儿女? 而她——曾经也有自己的骨肉。 好不容易怀上的骨肉,却是被—— 不知不觉,指甲扎入掌心,疼痛传来,时刻提醒她曾经林东合和令狐平雪对她犯下的滔天罪行! —— 接下来的几天,杨管事照样送一些表面新鲜内里腐败的食材到蒹葭阁,满月已经让凝静在验收的时候故意给杨管事脸色看了,还时不时的说几句风凉话给杨管事听,杨管事的表情却是明显比前几天轻松了很多,他以为满月这边就快沉不住气了,不觉一身轻松的跑去老夫人那边报信。 次日一早,当杨管事再次将不新鲜的食材送到蒹葭阁,须臾功夫,满月带着惜梦直奔令狐鸿熹的谦雲阁。 令狐鸿熹刚下早朝,看到满月来了,以为她是过来泡茶的,点头示意满月在书房泡茶。 满月也不多言其他,垂眸安静的站在书房内泡茶。 不一会,老夫人带着二夫人也一块赶来了。 令狐平雪和令狐子璐被令狐鸿熹处罚不得踏出房门半步,二人也不敢在这节骨眼上再惹令狐鸿熹生气,虽然不情愿,却也乖乖留在各自房内不敢出来。 老夫人和二夫人一进书房,见满月正在泡茶,双双一愣。 二夫人对老夫人使了个眼色,老夫人阴沉着脸不说话。 令狐鸿熹自眼前的卷宗抬起头来,看到老夫人和二夫人同时出现,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头。 “母亲,这一大早的怎么过来了?”令狐鸿熹说话的功夫,不由飞快的看了眼专注泡茶的满月,见老夫人和二夫人也同时看向满月,一副期待有事发生的样子,令狐鸿熹心底隐隐不悦。 老夫人和二夫人很少这个时辰跑来谦雲阁,难道又要使出什么幺蛾子? 正在这时,唐管家脚步匆匆的走进来,看到一屋子的人,先是一愣,继而低声禀报, “侯爷,三夫人来了。” 老夫人和二夫人一听,眼神飞快的交换了一下,眼底具是满意的神采。 她们还以为令狐满月能咽下这口气呢,原来早就告完状了,还在这里一副无事的样子泡茶,果真能沉得住气。 “今儿是怎么了?”令狐鸿熹低声咕哝了一句,脸色愈发的阴晴不定。 满月始终在一旁挑选茶叶,动作自然不紧不慢。 不一会,三夫人走进来,看到老夫人和二夫人在,三夫人眼底一瞬划过凄厉如血的恨意。她只要一想到那淬了毒的香包,就恨不得撕碎了老夫人和二夫人这张脸,可现在没有证据,那香包又在长安身上挂了好几个月,她现在也不能确定那香包究竟是何时被二夫人调了包。 三夫人脸上恢复一贯夸张娇媚的笑容,扭着腰肢来到令狐鸿禧面前。 “老爷,妾身有事单独跟老爷商议。”三夫人冲令狐鸿熹娇媚一笑,艳丽容颜千娇百媚。 二夫人看着三夫人的狐媚样,就恨得牙痒痒。 论身家背景这个三夫人哪里是她的对手,不过仗着跟安平王有那么点沾亲带故的关系才能跟她抗衡了这么多年。 令狐鸿熹看看三夫人,再看看神情诡异的老夫人和二夫人,眉毛一挑,淡淡道, “有什么话在这里说,都是自家人,神神秘秘的做什么?” “侯爷,可是人多不方便说。”三夫人身子一软,柔若无骨的靠在酸枝木的书桌上,当着老夫人和二夫人的面就冲令狐鸿熹撒娇。 三夫人知道老夫人最看不惯就是这一点。 果然,老夫人不悦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这里是谦雲阁!不是你的院子!如此作为,成何体统?” “妹妹,不是我说你,咱们一个屋檐下这么多年,还有什么事不能说的,侯爷都开口了,你还有什么好掩饰的?”二夫人的声音听似随和平静,其实每一句话都是对三夫人的嘲讽和不屑。 只是,老夫人和二夫人不明白的是,原本今天不应该是令狐满月过来告状,然后令狐鸿熹叫来三夫人当面问话的吗?怎么倒成了三夫人主动前来了?难道有变数? 三夫人不觉叹口气,欲言又止。 “有话你就快说。”令狐鸿熹最烦明明有话说却还要吞吞吐吐装作不好说出口的样子了。 三夫人像是下定了决心,沉声开口, “侯爷,是关于厨房的事情,咱侯府的厨房出了硕鼠,我一时没了主意,所以才来找侯爷了。”三夫人此话一出,老夫人和二夫人脸色齐齐一变,继而飞快的看向满月。 满月泡好茶端了过来,面沉如水。 “厨房怎么了?”令狐鸿熹眉头一皱,关乎侯府上下几百口人的吃饭问题,稍有差池可就酿成大祸,所以对厨房的事情,令狐鸿熹一贯是比较关注的,所以老夫人和二夫人才会想到在厨房的问题上下手,一旦满月反应给了令狐鸿熹,令狐鸿熹肯定会过问,到时候三夫人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侯爷,膳房的杨管事最近被我抓到了在采购食材的账本上做手脚,这还不算什么,杨管事还将送去各院子的食材以次充好,尤其是老夫人院子里的食材也出了问题,我不敢怠慢,所以第一时间赶来侯爷这边,请侯爷——” “岂有此理!你是怎么看管手下的?”令狐鸿熹眼神一寒,手掌用力的排在桌子上。 三夫人一脸委屈,低头噤声。 老夫人和二夫人则是齐齐的变了脸色,接不上话来。 怎么会变成这样?不是应该是令狐满月告状的吗?怎么倒成了三夫人自揭其短了? 难道是她们察觉了什么? 可三夫人这样的人,若不是令狐满月给了她十足的定心丸,怎么可能帮助令狐满月出头?就算给她银子都未必会如此尽心的为令狐满月演戏的! 老夫人和二夫人之前就是认准了三夫人是墙头草两边倒,不会一心一意的对任何人,所以才会选择在三夫人身上下手。 但老夫人和二夫人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忘了这世上还有一个令狐长安可以让三夫人付出一切在所不惜。 “侯爷,杨管事我已经命人绑了起来,现在就在外面,要不要——” “带进来!”令狐鸿熹不等三夫人说完,冷声下令。 老夫人眉头狠狠皱起,她前一刻还见了杨管事,杨管事还汇报了令狐满月那边即将有行动,所以见令狐满月来了谦雲阁,老夫人才确信令狐满月会过来告状,所以带着二夫人急急地赶过来,谁知道前脚刚走,后脚杨管事就被逮了,这绝对不是巧合。 满月此刻静静的站在令狐鸿熹身侧,眸光低垂,神情安然。 连同杨管事一同被带上来的还有几盒食材。 食盒底部的食材隐隐散发着腐臭的味道,令狐鸿熹眉头皱起,面如寒霜。 “这是怎么回事?” “侯爷,您看——这条鱼的鱼头和身子是后来接起来的,还有这些青菜,只有上面一层才是最好的,下面的都是次品,香菇花胶这些干货也是如此,残次不堪。” 三夫人命人将食盒里面的东西都翻了出来,一股更大的霉味发散出来,令狐鸿熹扬手掀翻了面前书桌上的一摞卷宗。 “大胆的奴才!看看你干的好事!!”令狐鸿熹冷喝一声,杨管事被堵着嘴巴,呜呜的说不出话来。 老夫人在一旁看了,气的浑身发抖。 到现在她都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鸿禧,如今出了事,也不能只听一人之言,还是要给杨管事一个自辩的机会。”老夫人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开口。 满月在一旁听了心中冷笑迭起。 如今是老夫人的人出了问题,就要给他一个自辩的机会,想当初自己被冤枉的时候,老夫人又是怎么说的?可曾给过她机会? “老夫人,您有所不知啊,不是不让杨管事开口说话,而是这杨管事在被我发现他中饱私囊的时候,自知罪孽深重,竟是打算咬舌自尽,要不是妾身的人发现及时将他救下,只怕他现在早已死了,还有啊,杨管事一心求死,我派人抓他的时候他翻墙出去不小心摔断了胳膊,耳朵还被尖锐的石子划破,现在连听都听不见了!” 三夫人此话一出,老夫人和二夫人脸色同时一变。 众人朝杨管事看去,这才发现他嘴角有丝丝未干的血迹,手脚从进门之后就动弹不了,脸色煞白如纸,两遍耳朵也有红肿的迹象。 满月眼神闪了闪,仍是垂眸不语。 看来,三夫人真的是不遗余力的要跟她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了。似乎是将对二夫人迫害令狐长安的恨意全都加注在了杨管事身上,让他有口不能言,有耳不能听,有手不能写,右腿不能走! 完全就成了一个废人! 独独给杨管事留下一双完好的眼睛,让他在惊惧恐怖中面对死亡! 令狐鸿禧也一愣,如此巧合的确蹊跷。 “账册呢?拿上来。”令狐鸿熹要亲自过目账册。三夫人即刻将账册交给了唐管家,模仿杨管事的签名是她花大价钱找了外面的一个先生,现在那个先生早就拿了一大笔银子离开京都逍遥快活去了,自然不会有人找到他的。 老夫人和二夫人也忍不住起身来到令狐鸿熹身侧,探头看那账册。 白纸黑字一目了然。 老夫人越看下去,眉头皱得越紧。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6章 第六章 “就算杨管事中饱私囊,可做的如此明显,难道我院子里的丫鬟婆子,还有其他院子的丫鬟婆子都是瞎子不成?看到不会说吗?” 老夫人阴沉着脸质问三夫人。 三夫人佯装一脸无奈的摇摇头,眼底却是划过一丝凄厉恨意。 面对老夫人的质问,三夫人自然是有备而来。 “回老夫人,杨管事此番中饱私囊原本也可以做到滴水不漏,单凭账册上看来,只是进出食材有些差别,但如果不是媳妇今儿一早亲自查看送去各院子的食材,也不会发现问题所在。” 三夫人顿了顿,继续道, “今天一早我就去厨房检查,却发现杨管事鬼鬼祟祟,其中有一盒子食材是提前装好的,杨管事说是送去蒹葭阁的,因为蒹葭阁人手不够,所以这几天都是他亲自送去蒹葭阁。我瞧见了,便提醒杨管事,蒹葭阁若人手不够,自然有侯爷或是老夫人拨人过去,如此天天送,自然也不合适,于是就打算安排人手重新分配食材,谁知——下人分配好了,却说食材有问题,我看过之后才发现——就是现在这样,原本——杨管事是将所有不好的食材都分去了蒹葭阁,自然不敢将不好的食材分给老夫人和侯爷的院子。真是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管事竟是如此大胆欺负刚刚回来的大小姐,妾身实在忍无可忍,这才跑来侯爷这边叨扰了。” 三夫人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想来,她也已经做足了万全准备,如今杨管事不能开口说话也听不到,完全就是个废人,老夫人又不敢承认自己才见过杨管事,更加不敢说杨管事才送了食材到满月的蒹葭阁,只能是听着三夫人在这里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 令狐鸿熹也瞧出事情有诡异,但说打底,似乎还是因为对满月的不公才造成如此后果。 一个小小的厨房管事都敢明目张胆的欺负她,还不是因为老夫人和二夫人的缘故,这些个奴才才如此任意妄为! 想到这里,令狐鸿熹脸色更加难看。 “母亲,若儿子没记错,这杨管事可是你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后来三房掌管厨房,曾经想调走杨管事,你一直不让,现在看看——若是提前调走了还会出今天的事吗?” 令狐鸿熹很少有如此严肃对待老夫人的时候。 老夫人性情他这个做儿子的自然是了解的,也明白老夫人有多么不待见满月,今儿这一出,只怕是老夫人手下的人有意怠慢满月,三房的见了为了自保,所以才—— 归根结底,还是老夫人纵容所致。 老夫人脸色此刻比令狐鸿熹还难看。 “鸿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一个奴才犯了错,还是我的错了?难道三房的没有义务管教好奴才吗?厨房交给她管,就是她的奴才,在我手下好好地,到了她手下就做出这等丑事,孰是孰非,还要我给你说明白吗?” 老夫人现在一肚子火,没能挑起令狐满月和三房的斗争,反倒让三房在令狐满月面前做了一次好人!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自然是将所有罪责都推在三房身上了。 三夫人今儿是有备而来,老夫人会说什么她心中有数。 “老夫人,话不能如此说,您忘了吗?当时媳妇刚刚掌管厨房的时候,杨管事也曾在账目上出过错误,当时是老夫人极力护他,说谁人不犯错,当时媳妇的意思是将他赶走,可老夫人开口了,媳妇自然要给老夫人这个面子,如果今儿一定要说是媳妇的错,那媳妇真的不服气。” 三夫人此话一出,老夫人眼睛瞪的大大的,后面的话全都堵在了嘴边。 满月静静听着,始终不发表任何言论。 三夫人为了令狐长安的事情,如今是恨死了老夫人和二夫人,所以今儿三夫人也是豁出去了,才会有如此效果。 三夫人转而看向令狐鸿熹,一脸的委屈和无奈。 “侯爷,上次杨管事犯错的事情您也是知道的,可您当时一直劝着妾身,说妾身才刚过掌管厨房,还是给老夫人的人留一点面子,当时不管是老夫人那边,还是侯爷这边,妾身可都是听你们的话,可是如今——妾身实在不想让大小姐以为妾身仗势欺人致使手下的人换了食材怠慢了她啊。” 三夫人说到这里,一脸无辜的表情看向满月。 唯独老夫人和二夫人这会子哑口无言。 老夫人如何能忘了三房刚过掌管厨房的时候,杨管事出的那件事。 其实那一次完全是三夫人一手操办。 三夫人刚过掌管厨房,为了获得主权,所以故意设计陷害杨管事在账目上动手脚,但三夫人那时候终究是太过年轻,又有些操之过急,最后老夫人出面,那件事就不了了之了,三夫人从那以后更加谨慎小心,厨房的事情一直都派亲信紧盯着杨管事,直到最近满月回来了,三夫人常常等着看热闹,这才对厨房有所松懈,给了老夫人机会从中作梗。 如今三夫人旧事重提,无疑是说当初若不是老夫人极力偏袒杨管事,也就不会有今天这一出。 如此一来,不但杨管事和老夫人留在厨房的其他人都会借此机会被三夫人除掉,三夫人的地位还不会受到丝毫威胁! 这对二夫人来说自然是个最坏的消息! 原本她是想利用这次机会在厨房的管理上分一杯羹,现金看来,反倒是成全了三房的! 原本是来看令狐满月这个扫把星和三房的吵个不可开交,怎么现在有种被人当猴子耍了的感觉? 二夫人憋了一肚子的话说不出来,老夫人脸色又铁青阴沉,唯独三夫人红光满面,暗暗得意。 令狐鸿熹沉着脸,看了眼跪在地上已经晕厥过去的杨管事,再看看站在一旁不言不语的满月,令狐鸿熹轻叹口气,摆摆手,沉声道, “你们是一天不闹出点动静来,都不得安生!先是金骏叶和金骏茶!后是进宫险些毁了侯府百年声誉,现在连厨房都出了问题!还跟我说什么孰是孰非?这眼前的黑白若我还看不明白,我这侯爷的位子就真的白当了这么多年!” 语毕,令狐鸿熹拍案而起。 就算是当着老夫人的面,有些话他也不想再忍下去了! 纵使是母亲,也不能如此过分! 毕竟是亲孙女,又是没娘的可怜孩子,已经送出去七年了,在外寄养不曾享受过亲情呵护,如今回来了,还如此怠慢欺凌!从满月回来第一天,二夫人就给了她带裂纹的桌子诅咒她,现如今——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觉察到令狐鸿熹脸色愈发的难看,二夫人缩了缩身子,没来由的紧张。 见此情景,满月明白自己出场的时候到了。 满月从书桌后面绕出去,走到那堆食材面前蹲下,幽幽道, “父亲,其实这些食材有一些还是可以食用的,侯府虽然家大业大,却也不能忘了勤俭持家之道,满月一贯是知足常乐的人,之前送去的香菇蔬菜挑挑拣拣,做几道小菜也没问题。” 满月一边说着,一边将挑选出来的蔬菜装在一个单独的食盒里面提了起来。令狐鸿熹本是随意的瞥了一眼那食盒,下一刻,目光瞬间凝结成霜。 “那是什么?”令狐鸿熹指着食盒顶端的一种蔬菜。 “父亲,这是苏紫菜花。”满月将苏紫菜花拿出来放到令狐鸿熹面前,二夫人脸色微微一僵。 令狐鸿熹定睛一看那苏紫菜花,脸色顿时比刚才还要难看数倍。 二夫人则是战战兢兢的看向令狐鸿熹,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侯府的厨房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令狐鸿熹勃然大怒。 三夫人在一旁佯装惊讶的说道,“侯爷,这苏紫菜花是二夫人让杨管事定的,只有二夫人院子里才会过来领这种蔬菜。” “侯爷!我没有!我知道侯爷最不喜欢这种蔬菜,怎么还会让杨管事买呢,是有人冤枉我啊!”二夫人脸色煞白,看看令狐鸿熹,再看看老夫人,见老夫人此刻光剩下生气了,根本无暇搭理她,二夫人急的都要跳脚了。 “二夫人,您定了就定了吧,这不还有杨管事写的记录吗?您是三天前定的苏紫菜花,而且还让杨管事单独送去给您,要不是我今儿到厨房检查发现了问题,其实这苏紫菜花早就送到你院子里了。” 三夫人一番话,说的二夫人面无血色。 二夫人愿意吃苏紫菜花的事情,三夫人是知道的。令狐鸿熹自然也知道。 但苏紫菜花对令狐鸿熹来说却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噩梦! 几年前,令狐鸿熹与皇上一同微服出巡,晚膳的时候,试菜的小太监出门办事还未回来,令狐鸿熹主动请缨为皇上试菜,当时试的就是一道紫苏菜花,但那道菜却是被乱党下了毒药,令狐鸿熹因此中毒,在家休养了大半年的时光才得康复,从那以后,整个侯府都见不到一丝紫苏菜花的影子。就连最喜欢这道菜的二夫人也不敢在侯府享用。 紫苏菜花险些令令狐鸿熹丢命,如今他看到这种蔬菜,自然是心有余悸。 可偏偏三夫人是知道二夫人最喜欢吃这道菜了。 “侯爷!我——我真的没有!”三夫人激动的辩解着,额头鼻尖冒出豆大的汗珠。 “侯爷!您相信我啊!我真的早就戒了这道菜!是有人冤枉我啊!侯爷!!”二夫人一脸委屈的表情的看向令狐鸿熹,急的快要哭出来。 可令狐鸿熹这会子还在气头上,任由二夫人说什么都不会消火,反倒是越看二夫人越来气。 满月这时候眨眨眼睛,一脸清白无奈的表情看向二夫人, “二夫人如此说,难道是满月对二夫人栽赃嫁祸不成?不过是一棵紫苏菜花罢了,就当是满月从外面带回来的好了,二夫人何必如此大惊小怪。” 满月越是这么说,令狐鸿熹越是不会怀疑满月。 因为令狐鸿熹中毒的时候满月还没回来,后来这事一直是侯府的禁忌,丫鬟下人更是没人有胆子提起来。所以满月整理蔬菜的时候将紫苏菜花拿起来的话,不会有人怀疑她是故意的。 因为那时候她根本就不在侯府! 现在满月故意如此说,更加证明她对此事一无所知!要不然,谁敢这样故意往刀口上撞呢! 二夫人见满月如此说,更加不知道如何解释了。 三夫人这会子装好心的提醒着满月,“大小姐,有些事情你不知道还是不要傻乎乎的往身上揽,小心热火上身。” “三夫人,我行的端坐得正,问心无愧,不过就是一棵菜,还能要了人命不成?” “好了!不要说了!满月,你先回去。” 令狐鸿熹不能对满月发火,毕竟无知者无罪。满月还不满十四岁,又离开侯府七年,这七年间发生的事情都与她无关。 这把火,满月算是烧到位了,如今自然是点到为止。 眼睁睁的看着满月离开,老夫人气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冷着脸不吭声。 二夫人则是咬牙切齿的瞪着离去的满月。 如今杨管事不能说不能听,连字都写不了,问什么也没用了,二夫人这边是死无对证了!原本今天就是来看戏的,还以为总算是等到令狐满月和三房的人拼个你死我活了,谁知道——竟然—— 三夫人见此,急忙将桌上的紫苏菜花收起来,小心绕到令狐鸿熹身后劝着他。 “侯爷,今儿的事情自家人关起门来解决了就好了,满月丫头也是个明白人,想来不会不懂事的胡闹的,您还是消消气吧。” 看着三夫人冤枉了自己现在还在那里扮好人安慰令狐鸿熹,二夫人实在是忍不住了,指着三夫人大声斥责。 “三房的!你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紫苏菜花是谁带进来的你会不知道?!你——” “李心瑾!你疯够了没有?!” 砰的一声,令狐鸿熹一掌重重的拍在酸枝木的桌面上,打断了二夫人后面的指责。 三夫人站在令狐鸿熹身侧,看着气急败坏的二夫人,嘴角勾起一抹仇恨的冷笑。 二夫人也有今天吗? 她李心瑾也有让令狐鸿熹彻底失望的时候吗?是不是! “侯爷——我——”二夫人还想开口,却被令狐鸿熹再次打断。 “你连女儿都教不好,儿子更是直接开口要抢满月的赏赐,现在连紫苏菜花都进了你的厨房!你喜欢是不是?好!你拿去!从今往后就好好守在你的秀雅苑,不准踏入谦雲阁一步!滚回去!” 令狐鸿熹真的发怒了。 怒火更多来源于前些日子二夫人对满月的所作所为。 令狐鸿熹一直给老夫人面子,给镇远将军李景田面子!可她却是变本加厉不知收敛!满月毕竟是他的骨肉,她一定要逼死她才甘心吗? 不重重的处罚她一次,如何一正侯府门风! “鸿禧!你这火气是发给我看的吗?!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亲吗?”忍无可忍的老夫人也加入战局。 二夫人是老夫人一颗重要的棋子,如今二夫人出了事,老夫人自然要力保她,如此才能在以后继续使用这颗棋子。 在二夫人这颗棋子还有作用的前提下,老夫人不会轻易放弃。 令狐鸿熹失望的看了眼老夫人,沉声开口, “母亲,是非黑白天理对错,这一屋子的人谁不是看一个清楚明白!满月还只是个孩子,她与平雪,与子璐年纪相仿,母亲又何必要咄咄逼人的对她下手呢?” 事已至此,令狐鸿熹忍不住与老夫人摊牌。 今儿正好二夫人和三夫人也在,这会子摊牌,自然也是说话给二夫人和三夫人听。 原本作为侯府的侯爷,这些事都该是老夫人站出来主持公道的,可老夫人现在却明显的偏袒二房,而令狐泉又是嫁出去的女儿,就算住在侯府,有些话也不能代替他说。 如今朝中局势瞬息万变,侯府内部却斗的如此不可开交,令狐鸿熹哪里还有心情处理这堆积如山的卷宗? —— 满月回到蒹葭阁,即刻进了房间。 就算令狐鸿熹没有当着她的面处罚二夫人,二夫人以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而三夫人今儿也是豁出去了要跟二夫人撕破脸。 三夫人很清楚,老夫人那个人是谁有利用价值就对谁好,一旦二夫人失势,老夫人肯定不会直接与令狐鸿熹作对,势必要拉拢一下三夫人,多获取一些令狐鸿熹的消息,而二夫人暂时会被打压一阵子。 看来,令狐长安真的是三夫人最大的软肋。 满月回来后,屋内就留了凝静和惜梦二人。 凝静捧着一个锦盒到了满月身前,小声道,“小姐,这锦盒是刚刚太子殿下送去王妃院子,托王妃转交过来的。” 凝静说着,小心将锦盒打开。 锦盒一开,满室华彩,光耀夺目。 “大小姐,这是——”凝静和惜梦面面相觑,不明白为何太子要送一套衣服过来。 “十里织锦的衣裳,三年一件,十年成套。这一套耗费十年时光才能织造而成,轻薄如无物,贴心柔软却韧性绝佳,自然也是价值不菲。” 满月准确的说出衣裳的来历,惜梦和凝静听的敬佩不已。 自家小姐哪里像是从小县城回来的,简直就是上知天文下通地理,无所不知啊。 看着躺在锦盒内的蓝衣长裙,满月眼前闪过的却是上一世,林东合送给她第一间衣裳时的场景。 那时,十里织锦已经名声在外。多少名门闺秀亲自登门,只为获取一件独一无二的织锦新衣。林东合也送过满月一件,满月当时自然是欣喜幸福,可是后来却发现,就在令狐平雪身上却是穿了一套十里织锦,而林东合送给她的不过是单独的一件。 三年一件,十年成套。足可见当时的她和令狐平雪在林东合心目中的地位。 她陪他十年征战沙场出生入死,却不过是三年新衣,而令狐平雪什么都没做,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就得了他十年等待的宠爱。 孰轻孰重,早已不重要。既然她已重生,那所有一切是非黑白都要她来定夺! 满月面无表情的将锦盒合上,满室华彩缓缓淡去。 “小姐,太子为何送您新衣?”凝静不解的问着满月。 满月冷笑一声,将锦盒丢在一边,冷声道,“为何?为了他自己呗。你只要记住,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就够了。送的礼物越重,稍后你付出的代价就越大,天下没有平白无故的好。” “知道了,小姐。” “知道了,小姐。” 凝静和惜梦虽然没有完全听懂满月的话,可还是认真的点点头。 对她们来说,年纪轻轻的大小姐完全是个谜一样的人物,却有着坚韧不拔聪慧沉稳的性情,跟在这样的主子身边,自然是死心塌地,忠心护主。 “我今儿去谦雲阁之后,宝烟有出现过吗?”满月起身,一边说着,一边推开窗户。 一丝冷风扑面而来,让她的思绪更加清晰。 “回小姐,宝烟鬼鬼祟祟的在后院看了几眼就走了,没再来过。”凝静沉声开口。 “嗯。不过今晚所有人都不要睡了,盯紧了蒹葭阁每一个角落,适当的时候——关门打狗!” 满月最后一句话,说的凝静和惜梦同时一愣。 今儿她和三夫人演的这出戏算是坏了老夫人和二夫人的计划,而宝烟是令狐子璐的人,若是令狐子璐派宝烟过来的话,那么以令狐子璐的性子,等了七天还没找到机会的话,如今又眼见自己母亲受罚,自然是忍不下去了。 所以宝烟今晚十之八九会有动作。 —— 三更时分,一直紧盯着院子四周动静的凝静发现了一抹娇小身影鬼鬼祟祟的溜进了蒹葭阁,才接近书房,就被凝静用棍子打晕了过去。 下一刻,惜梦带着几个婆子一拥而上,将宝烟堵住嘴巴绑住双手套进了麻袋里面,四个人抬着宝烟悄无声息的进了满月房间。 蒹葭阁所有人都没休息,也包括满月。 看着躺在地上被打晕的宝烟,满月轻皱眉头吩咐凝静, “搜身。” “是,小姐。”凝静小声应了,蹲下来在宝烟身上仔细的搜着。 很快,就从宝烟身上搜出了一封书信,还有一块小巧玲珑的玉佩。 “小姐,有封信,还有一块玉佩。”凝静将东西递到满月眼前。 满月展开那封信,看着看着,唇角不由勾起一抹嗜寒如霜的弧度。 从宝烟身上搜出来的玉佩小巧精致,玉佩正面刻了一个“薛”字,背面则是一个“其”字。 薛其? 不就是薛雅梅的哥哥吗?薛家那个十六岁的傻子。 至于那封信,通篇chanmian肉麻之语,称呼是满月小妹,落款是薛其。 满月将信收好,瞳仁在暗夜之中闪烁清冷寒光。 “凝静,冷水泼醒。” 宝烟还在昏迷,满月冷声吩咐凝静。 凝静即刻去院子打了一盆冷水,哗啦一声全都泼在了宝烟身上。 宝烟身子哆嗦一下,猛地惊醒。 睁开眼睛看到满月坐在面前,宝烟吓了一跳,双眼满是恐惧震惊。 宝烟想要大声呼喊,可嘴巴被堵住了,手脚也被绑了起来,现在的她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醒了是吗?醒了就好好想想这书信和玉佩是怎么回事,想清楚了就告诉我答案,想不起来也没关系——” 满月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向宝烟的眼神倏忽冰冷。 “想不起来我就当你是孤魂野鬼处理了,没人知晓,一了百了。” “唔唔!”宝烟眼睛瞪大,吓得直摇头。 “你是令狐子璐的人,最近一段时间却常常在我院子附近鬼鬼祟祟,如今还带了这些东西想要栽赃嫁祸,不过就算你不说也没关系,今晚会有好戏看,是吗?那就一起看吧!” 语毕,满月低声在凝静耳边而语了几句,凝静领命退了下去。 宝烟拼命的摇着头,嘴巴里唔唔的喊着,似乎是有话要对满月说。 “让她说。”满月吩咐惜梦拿走宝烟嘴里的布条。 布条一拿开,宝烟大口的呼吸着空气,一张小脸早已是煞白无光。 “说吧。”满月不紧不慢的开口,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带着难以捉摸的高深莫测。 “大——大小姐,奴婢今儿过来三小姐是知道的,不光三小姐知道,还有其他主子也知道,如果奴婢没回去的话,不光三小姐会知道,其他院子也会知道。大小姐是聪明人,您已经拿走了书信和玉佩,现在再抓了奴婢没有一点好处。” 宝烟跟在令狐子璐身边多年,说话习性也跟令狐子璐有点相似,都那么的自以为是。 满月冷笑一声,放下手中玉佩,歪头打量着宝烟。 都死到临头了,还跟她谈条件! “宝烟,你说的都有理,既然抓了你没有一点好处——”满月顿了顿,缓缓起身走到宝烟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宝烟还以为满月想通了要放了她,正在心底暗暗庆幸,却是被满月后面的话吓了个半死。 “没好处的事情我不会做,我只知道,死人不会说话,不会跟我谈条件。” 语毕,满月挥手让惜梦重新堵住了宝烟的嘴巴。 宝烟还没来得及呼喊出声,就被惜梦带着两个婆子摁在了地上。 “大小姐,怎么处置她?”惜梦担心夜长梦多,一旦三小姐那边等不到宝烟回去,很可能找借口过来寻人。 宝烟此刻深知自己被满月抓了的后果,如果跟满月说了实话,以后也未必有好果子吃,三小姐更加不会放过自己,可是如果不说的话—— “我说了,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说话,拖到后院,淹死。”满月话音落下,惜梦的手不由得抖了一下。 杀人? 她们可从来没有过。 可这是大小姐吩咐的,而宝烟又实在该死。 “唔唔!”见满月动真格的了,宝烟吓得拼命摇头。 满月眼底冰冷无情的嗜杀气息吓住了宝烟,她此刻绝对相信满月会杀了她。 “是,小姐。”惜梦领命,吩咐两个战战兢兢的婆子就要拖走宝烟。 宝烟发了疯一样的滚到满月身前,激动地摇着头。 满月看都不看她一眼,挥手让惜梦带她下去。 “唔唔!”宝烟更加激动的喊着,但只能从喉咙里面发出一些呜咽声。眼见满月表情决绝,宝烟更加担心满月这是来真格的。 就在宝烟快要被惜梦等人拖出去的时候,宝烟发了疯一样摇着头,发髻都散开了,眼泪扑簌扑簌的落下。 惜梦见此,回头看着满月, “大小姐——” “唔唔!”宝烟以为惜梦要为她求情,当即拼命冲满月点头,意思是她有话要说。 哪知惜梦却愣愣的来了一句,“大小姐,要不先把她打晕了再淹死?” “唔!!” 一听惜梦这么说,宝烟吓得都快晕过去了。 宝烟绝望的眼神看向满月,那眼神分明在高速满月,满月这会子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惜梦,把她带过来。”满月最后一刻开口,薄唇轻启,声音清冷无波。 惜梦和两个婆子拖着瘫倒在地的宝烟到了满月跟前,惜梦拿走宝烟嘴巴里的布条,宝烟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 满月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人都是不到最后一刻不知道生命的重要! 当意外来临,人们才会明白明天才是最重要的! “说吧。”满月缓缓坐下,一手把玩着桌上的白玉杯子,瞳仁冷冷的盯着宝烟双眼,一瞬犹如两片薄薄的刀片飞快刺入宝烟眼底,让她在满月注视下,不敢有丝毫隐瞒。 “大小姐,三小姐派奴婢这几天一直盯着大小姐这里,其实是想找机会将书信和玉佩藏在大小姐房间,稍后三小姐会安排薛家的薛其少爷来侯府,后面的事情奴婢就不是很清楚了,奴婢也是奉命行事——大小姐放过奴婢吧。” 宝烟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她也不想做这些,但三小姐吩咐了,她不敢不听。 宝烟的话似乎是验证了满月心中猜测。让一个傻子出现在蒹葭阁,最好是被后附的人都看到了,到时候再从她这里搜出书信和玉佩,她就真的百口莫辩了,一旦传出去,她的名声比令狐子璐还不堪! 之前就冤枉她跟下人有关系,现在又弄回来一个傻子——呵——看来令狐子璐是真的要报当日下药之仇!令狐子璐自己的日子不好过,自然也看不到满月风光! “大小姐,如何处置她?”惜梦听了宝烟的话,气愤不已。 大小姐行的正坐得端,怎么这些人偏偏就是不可放过她呢! “惜梦,给她松绑。”满月冲惜梦挥挥手,此时此刻,一点也不担心宝烟会逃跑。 “——是。”惜梦迟疑了一下,却是听话的给宝烟松开了绳子。 宝烟仍是跪在地上,浑身发抖。 “宝烟,你且回去吧,就告诉令狐子璐我什么都知道了,让她看着处置你吧。”满月不冷不热的语气,刺激的宝烟更加害怕和紧张。 宝烟快要哭出来了,不住的求着满月, “大——大小姐求求你救救奴婢吧!奴婢知道听命三小姐的话做出对大小姐不利的事情是奴婢的错,但奴婢也是逼不得已,如果奴婢现在回去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三小姐,奴婢也没命了!奴婢真的不敢回去了!求大小姐给奴婢一条活路吧!” 宝烟现在宁可被满月抓起来,也不敢回去。 按照满月的做法,今天的事情一旦败露了,三小姐是打死也不会承认让她来放书信和玉佩栽赃嫁祸大小姐,到时候死的人还是她! 宝烟也算有点小聪明,关键时刻还能转过弯来。 “我不懂得给你什么活路,你毕竟是三妹的人,如今还是要害我的人,我只给你一条活路,岂不是断了自己的退路。” “不是的大小姐!大小姐!求求你教教宝烟怎么做吧!宝烟给您磕头了!”宝烟深知,现在能救她的只有令狐满月! 一旦她做的事情败露了,令狐子璐绝对不会保她。 满月眸光闪了闪,见时机成熟,眉梢挑高,冷冷道, “既然如此,那你就怎么来的,还是怎么回去,就当书信和玉佩都送到了,而我也没有发现你,往后的事情你就什么都不准说,更加不用管,东西在我这里了,你的任务不也就完成了?” 满月的话听得宝烟眼睛一瞬发亮。 如今看来,这算是对她来说最好的法子了。回去就告诉三小姐一切照旧,至于将来的事情,三小姐就是问起她来,她也可以说是大小姐诡计多端,在她走后发现了书信和玉佩也不一定,顶多被三小姐责骂一顿,不会丢命。 宝烟踉踉跄跄的离开蒹葭阁,惜梦看着宝烟离去的背影,始终有些担心。 “小姐,这个宝烟靠得住吗?” “放心,就目前的厉害关系来看,她只要不是个傻子,今儿的事情就不会说出去半句。”满月笃信自己这一次放走宝烟是最好的办法。 留下宝烟若真的杀了,这一院子的丫鬟婆子都要担上沉重的心理负担,若是带着宝烟上门兴师问罪,到时候宝烟矢口否认说是满月的人抓了她,令狐子璐也反咬一口的话,自然不是满月想要的结果。 将宝烟推回去,人都是怕死的,宝烟自然有办法过了令狐子璐那一关。 就在这时,凝静脚步匆匆的赶回来。 “小姐,您吩咐的事情都办妥了。”凝静一进屋子,小声在满月耳边说道。 宝烟回到令狐子璐的院子,一夜相安无事。 满月这一天都在院子里呆着,不曾去过别的地方。到了傍晚,凝静从外面回来,满月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吩咐惜梦和凝静带着其他几个丫鬟婆子在指定的地方等着她,独自一人离开了蒹葭阁。 既然令狐子璐要利用薛其对她下手,那么东西都已经放在她这里了,令狐子璐自然是担心夜长梦多,想要尽快行动了。 次日一早,天还未亮,满月独自一人朝蒹葭阁后院最偏僻的院子走去。 她回来侯府之后,每隔七天都会去后院采摘露水泡茶的时候用,以往都会带着凝静和惜梦,今儿她独自一人出来。 如果令狐子璐会在暗中对她不利,那么带上惜梦和凝静反倒是害了她们,现在让她们在暗处看着,反倒是神不知鬼不觉。 从离开蒹葭阁,满月就感觉有人在背后盯着她,到了最偏僻的后院,满月没有直接进去,而是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满月脚步越走越快,身后跟踪她的人脚步也越走越快,下一刻,满月转身进了令狐子璐的院子。 当跟踪满月的人也跟了进了令狐子璐的院子之后,却是遍寻不到满月的身影。那抹黑影显然有些迷失了方向,在令狐子璐的院子里晃来晃去,不知所措。 正在这时,院子外面宫灯通明,伴随着丫鬟婆子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正在三夫人院子休息的令狐鸿熹正准备起床,忽然听到隔壁令狐子璐院子里传来的嘈杂声,令狐鸿熹眉头一皱,一边穿着衣服,一边朝令狐子璐院子走去。三夫人也飞快的穿好衣服,紧紧跟在令狐鸿熹身后。 令狐子璐院子里此刻已经是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令狐子璐胡乱的套了件衣裳,一脸茫然的站在院子里面,看着七八个丫鬟婆子在打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男人嘴里时不时发出痛苦的闷哼声,令狐子璐越听这个声音越耳熟,脸色也跟着变了。 这时,令狐鸿熹和三夫人赶了过来。二夫人也带着睡眼惺忪的令狐平雪朝这边走来。老夫人的院子离这里太远,加上老夫人昨儿睡得不好,所以令狐鸿熹吩咐任何人都不准去打扰老夫人。 最后一个赶过来的是令狐泉。 “怎么回事?”令狐鸿熹问院子里累的气喘吁吁地一众丫鬟婆子。 惜梦抬起头看到是令狐鸿熹,急忙让众人住了手。 “回侯爷,奴婢等人今儿一早陪大小姐到后院采摘露水为侯爷泡茶,谁知才走到院子外面就看到这个小贼鬼鬼祟祟的在三小姐的院子里,这小贼正要开三小姐房门的时候,被奴婢等人发现,就将他抓住打了一顿。侯爷请看,就是这个小贼。” 惜梦说着指着躺在地上哼哼着的黑影。 “什——什么小贼?他——”令狐子璐眼神一颤。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院子里的不是什么小贼,而是薛家那个傻子薛其。 二夫人和令狐平雪相视一眼,见令狐平雪眼神闪烁了一下,二夫人心下一惊,难不成这一出是平雪和子璐做的好事?该不会是又着了令狐满月的道吧! 二夫人又气又恨,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令狐平雪一眼,令狐平雪理亏,只能低下头,暗暗责骂令狐子璐无能。 不是将薛其引到蒹葭阁的吗?怎么到了她的院子? 侯府平时戒备森严,很少有小贼闯进来,还如此明目张胆的闯进小姐的闺房,这让令狐鸿熹颜面尽失,堂堂侯府竟然出了这种事,定要严惩。 “将那小贼带过来!”令狐鸿熹一声令下,唐管家立刻带了人上前,将那黑衣小贼带到了面前,等那小贼的面容出现在面前时,三夫人不由低呼出声, “这哪里是什么小贼,这不是薛府的薛其少爷吗?侯爷,大家都误会了,薛其少爷跟子璐可是青梅竹马早就认识的,估计今儿是来侯府做客的。” 三夫人话音刚落,立刻被令狐鸿熹冷声打断, “天不亮就做客?你会这么做?”令狐鸿熹也知道三夫人故意这么说,但令狐鸿熹真的是对二房的人说不出的失望,看着出现在令狐子璐院子里的薛其,令狐鸿熹不用想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薛其是被侯府的丫鬟婆子发现的,府里这么多张嘴,又都不是瞎子,如果他今天不将此事处理妥当,众人你一张嘴我一张嘴,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 还不如他当断则断封住众人的口。 三夫人没想到令狐鸿熹会如此配合自己,可是看到令狐鸿熹那铁青的脸色,三夫人又无趣的闭了嘴。 二夫人见这情景急了,今儿的事情都是两个孩子的主意,她完全被蒙在鼓里,现在想说什么都插不上话。二夫人对身边的贴身丫鬟使了个眼色,想让那丫鬟去通知老夫人,就算被老夫人责骂也好过连累平雪被令狐鸿熹责骂的好。 可那丫鬟刚要走,就被令狐鸿熹瞧见了。 “又想去找老夫人?有本侯在此!今儿谁也休想叨扰老夫人休息!”令狐鸿熹一声冷喝,那丫鬟吓得腿都软了,差点跪在地上。 二夫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三夫人见了,痛快的哼了一声。 “子璐!这怎么回事?”令狐鸿熹看着脸色煞白的令狐子璐,对这个女儿已经是彻底失望。 令狐子璐确认了院子里的黑衣人就是薛其,更是一脸茫然和惊讶。 “父——父亲大人,女儿也不知道啊。女儿还没睡醒就听到院子里有喊叫的声音这才起来的——”令狐子璐眨巴着眼睛,不敢看薛其。 薛其这时候却捂着嘴巴,一边哭着一边喊着, “不是说这里有漂亮妹妹陪我玩嘛?还说是侯府的千金,放我进来了,却打我——呜呜,我要回去告诉父亲大人去。”薛其只是有点傻乎乎的,但智力也想当时十岁左右的孩童,眼下被打了,自然也懂得为自己辩解。 令狐子璐一听薛其的话,嘴角抽搐着,紧张开口,“父亲,你可别听这个傻子胡说八道,分明是他胆大包天私自潜入侯府,现在还想逃脱干系,父亲,这事可与女儿无关啊。” “三小姐,这侯府的人谁不知道你跟薛家的关系是最好的,而且薛其别人的院子不去,偏偏就轻车熟路的到了你的院子,天不亮就来了,这也就罢了,怎么一个傻子还能躲过看门的眼睛不成?这不是有人存心放人进来吗?” 三夫人牙尖嘴利,刻薄开口。 “三房的,没有证据的事情你不要在那里血口喷人!薛其出现在子璐院子就是跟子璐有关吗?我看今儿的事情就是有人存心陷害!”二夫人护女心切,岂容三夫人如此说。 三夫人冷笑一声,挑眉看着二夫人, “好吧,既然二夫人不让我这个妹妹说话,那就让侯爷定夺吧,二夫人也省事不用开口了,反正今儿老夫人不会过来了,二夫人就等着看侯爷如何发落吧。” 三夫人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三言两语堵住了二夫人后面的话,反正不让她开口说话,二夫人也休想开口。有胆子害她的长安,就等着看她的亲生女儿一个个没有好下场吧! 这时,满月采了一些露水朝这边走来,看到令狐泉,福身问好。 “姑姑,你与父亲为何都在此?”满月一脸懵懂的表情,令狐泉摇摇头,扬起下巴,示意满月看向院中。 “惜梦?我刚还说你们一个个都跑去哪里偷懒了,怎么会在这里?”满月看到惜梦眉头一皱,将手中的露水瓶交给惜梦,先给令狐鸿熹行了礼。 “大小姐,你可别责怪你的丫鬟,要不是你每七天都有早起收集露水的习惯,恐怕有些人做了什么苟且之事这侯府上上下下还都蒙在鼓里呢!这次呀,多亏了你的丫鬟婆子眼明手快啊!” 三夫人笑的不怀好意,看向满月的眼神却是默契了然。 满月不动声色的走到令狐鸿熹身侧,佯装毫无知情。 被打的薛其看到满月,想要咧嘴一笑,却是扯痛了脸上的伤口,薛其嗷嗷叫着, “不是说让我来看大美女的吗?怎么给我看那个丑八怪!这个美女好看,嘿嘿——跟画像上的一模一样。” 薛其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副画像,连带画像一块被掏出来的还有一封信。 “唐管家,拿上来!” 画像打开,众人凑过去一看,却是大吃一惊。 怎么画像上的女子竟然是满月? 二夫人得意的咬咬牙,这下看令狐满月还怎么脱身! 令狐平雪则是冷冷的瞪了满月一眼,见满月无动于衷,令狐平雪眼底的恨意更加浓重。 “好你个令狐平雪!明明是你约了薛其半夜私会,现在私会完了你就让这个傻子到我的院子里来闹事,想要冤枉我!你这个扫把星自己倒霉就算了,你还——呜呜,你好冤枉我!” 令狐子璐一见那画像瞬间炸了毛,刚才的害怕荡然无存。 画像正是满月本人,眉目清秀,栩栩如生。 二夫人这会子也来了劲,冷哼了一声,咬牙切齿的看向满月。 “令狐满月,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薛其怀里的是你的画像,不是子璐的!难不成还是薛其想去你的院子结果走错了来到了子璐这里,偏巧被你的丫鬟婆子看到了,这还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要不就是子璐说的,你跟薛其幽会之后想要冤枉子璐!你这心肠何其歹毒阴险!” 二夫人逮住任何一个机会都不会放弃打击满月。 “母亲,先别说了,还是让大姐自己解释清楚吧。如果大姐真的跟薛其关系匪浅,那只要大姐跟父亲解释清楚了,父亲会想办法的。”令狐平雪每次都是如此,表面装好心装大度,实则却是恶毒的落井下石,不留余地。 “二妹这话说的,不过就是一副画像,那如果这幅画像上画的是人二妹的话,那岂不是还跟二妹有关系了?二妹又要如何解释呢?”满月反唇相讥,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令狐平雪眼底闪过一抹恶毒冷光,一脸无辜的表情看向满月。 “大姐怎么如此说,这画像上的人确实是你不是我啊,如果画像上的人真的是我,那我绝不会对父亲隐瞒任何,一定如实禀报,只可惜——” 令狐平雪说到这里,令狐鸿熹已经打开了另一封书信。 令狐平雪眼底划过一丝阴冷嘲笑,就等着看满月如何被令狐鸿熹责罚了。 令狐鸿熹看到那书信,脸色更加难看,比之刚才还要难看数倍。 令狐平雪正在洋洋得意之际,那封书信不偏不移的甩在了她的脸上。 “啊——父亲——”令狐平雪低呼一声,不明白好端端的父亲冲自己发火做什么。 “侯爷,是令狐满月惹了你,你冲平雪发火做什么?你看把平雪吓的。”二夫人急忙护着令狐平雪,仔细查看令狐平雪脸上有没有伤痕。 令狐平雪委屈的看着令狐鸿熹。 “你还有脸开口?瞧瞧你做的好事!!看看这封信上写了什么吧!”令狐鸿熹指着甩在地上的信压抑着怒火道。 二夫人不明就里,弯腰捡起了书信。 令狐平雪也跟着凑过去一起看。 原本书信上的内容该是薛其写给令狐满月的书信,而且那封信昨儿就让宝烟晚上偷偷地放在令狐满月的房间,今儿就可以利用薛其出现,名正言顺的的搜查令狐满月的房间了,可怎么薛其身上还有一封? 而且这笔迹—— 见母女二人不说话,令狐鸿熹深呼吸一口气,压抑着怒火说道, “是不是没话说了?!平雪,这明明是你的笔迹,难道这书信不是你写的?” “父亲,这确实不是女儿写的啊!”令狐平雪瞪大了眼睛,拼命摇着头。 她什么时候写过这封信来?就算她有事让薛其办,也是让令狐子璐开口!她是什么身份?薛其那个傻子又是什么身份!她岂会跟一个傻子搅合在一起! “乔青,拿过来我瞧瞧。”一直沉默的令狐泉冷声开口。 二夫人攥紧了那封信,看看一脸委屈无辜的令狐平雪,再看看表情冷淡的满月,这会子如果还看不出是怎么回事,那她过去几十年真是白活了!她这两个不听话的女儿,只怕又是被令狐满月那个扫把星给耍了! 见二夫人攥着信不肯叫出来,令狐泉眉头一皱,冷声道,“二夫人如此紧张那封信,看来真是心中有鬼,刚才平雪怎么说满月丫头的来?不是说了,若画像上的人是她的话,她就对侯爷说实话,那么现在呢?怎么你们母女二人都成了哑巴了?” 令狐泉素来就不喜欢二房的,但二夫人终归是生了一个儿子两个女儿,这又是哥哥家的家事,令狐泉一贯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二夫人千不该万不该一次次的伤害令狐满月!曾经,令狐泉与满月的娘亲也是经常走动,无话不说。后来满月娘亲去世了,没过多久,安平王也去世了,令狐泉就更加无心去管侯府的事情了。 直到最近,满月回来了,令狐泉每每看到满月,都会想起她的娘亲。 二夫人被令狐泉堵得说不出话来,不情愿的将书信给了乔青。令狐平雪却是一脸紧张的看着母亲。 “父亲,那封信根本就不是女儿写的啊,是有人冤枉女儿!父亲您可要明察啊!”令狐平雪现在比谁都紧张害怕。从薛其身上搜出来的那封信,笔迹简直跟她写的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尤其是她的名字,就连她自己第一眼看了都分不出来究竟是不是她写的。 书信到了令狐泉手里,令狐泉一看书信的内容,忍不住冷哼一声。 “好一个寂寞春闺无人相伴!好一个郎情妾意此生相守!二夫人!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这都写了些什么□□不堪的文字!如果说刚才满月只是一幅字画就被你们说成是不知廉耻苟且之事!那平雪这封书信又如何解释?你可别说这不是她的笔迹!你倒是告诉我有谁能模仿她的笔迹模仿的如此像?平雪可是在二夫人的tiaojiao下甚少出门,这字迹更加不可能传到外面去,如此想象的字迹,不是她的又是谁的?亏你们母女二人刚才还有脸指责满月!满月不过是一副画像,但凡见过她的人都可以画出,但是这封书信呢?可是出自平雪之手啊!” 令狐泉扬着手中书信,面带冰冷嘲讽。 二夫人此刻明知书信跟满月有关,却没有丝毫证据反驳令狐泉的话。 令狐平雪看向早就吓傻了的令狐子璐,眼珠子一转,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泪流满面的看向令狐鸿熹。 “父亲大人,女儿真的是冤枉的!既然有这么一封来历不明的书信,那么为了证明女儿的青白,就请父亲大人派人搜查女儿和大姐的房间吧!女儿问心无愧不怕搜查,想来若大姐也是无辜的,自然也不怕搜查!” 令狐平雪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薛其的玉佩和书信还在满月房里。 如果还在的话,一旦被搜出来,指证令狐满月的证据自然就多了!到时候她就有机会翻身了。 见令狐平雪如此说,满月有些迟疑。 “父亲,满月那里简简单单一目了然,实在是没什么好搜的。”满月越是如此说,令狐平雪越认为她心里有鬼。 “大姐,如今你我二人都有嫌疑,我都不怕搜查,你怕什么?难道你心里有鬼?”令狐平雪看到满月仍是迟疑的表情,内心更加笃定,令狐满月肯定是没发现那块玉佩和书信,如果发现了,她这会子一定是毫不犹豫的让令狐鸿熹派人搜查,既然她有所迟疑,就是她本身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大小姐,这可是证明清白的好机会啊,不就是搜查房间吗?又不会少了什么,你还在顾虑什么?”见此,三夫人看似语重心长的劝着满月,二人眼神交换了一下,满月别过脸去,一脸的不情愿。 “那就查吧。别弄坏了我屋里的东西。” 满月松了口,二夫人和令狐平雪这边,心底就升腾起了最后一丝希望。 令狐鸿熹和令狐泉都派了人分别去满月和令狐平雪房间搜查。 不一会,去令狐平雪房间的人率先回来,自然是没什么发现。令狐平雪心中冷笑,接下来就看令狐满月的了。 又等了一会,天已经完全亮了。就见负责搜查满月房间的唐管家和乔青脚步匆匆的赶过来,手里还都拿着什么东西。 令狐平雪见此,暗暗松了口气。 “是什么?”令狐鸿熹疑惑的问着唐管家。 唐管家欲言又止看向乔青。 乔青上前一步,沉声开口,“回侯爷,在大小姐房里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除了这几件前几天才送去的新衣有问题——” “拿来我瞧瞧。”令狐泉眉头皱起,挥手叫来了乔青。 乔青捧着的几件衣服并不是她送给满月那几件,倒像是前几天府里统一做给几位小姐少爷的衣服。 令狐平雪一听没什么特别的发现,只有衣服有问题,顿时如泄了气一般,不甘的瞪着那几件衣服,恨不得将衣服看成是书信或是薛其的玉佩。 “王妃,这几件衣服应该是之前泡了药水,刚开始看不出来,可等着放上几天,衣服上的花纹图案就会发生变化,变成现在这样。”乔青指着衣服上一块块晕染的不像样子的地方小声开口。 令狐泉拿着衣服,手指收紧,瞳仁一瞬冰寒如霜。 上一会见到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还是在七年前,令狐满月的母亲去世前几个月!没想到,七年后,有人故伎重演了! 觉察到令狐泉脸色不对劲,二夫人紧张的看向令狐泉手里的衣服,却在瞬间变了脸色,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七年前,令狐平雪还小,自然不明白令狐泉此刻怒火从何而来,她不知道,满月知道就够了! 上一世,满月的娘亲还在世的时候,府里统一给各房添置过年的新衣,可等到新年那天,满月母亲命人将新衣拿出来的时候,新衣却仿佛染了色一般,根本没法穿在身上。 当时,令狐泉恰巧经过,自然是知晓的。为此,令狐泉还曾下令彻查一番,最后自然是不了了之,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衣服是被二夫人动了手脚。但令狐泉却查到了衣服是在送来之前被药水浸泡过,所以才会出现染色的情况。 那一晚,二夫人穿着新衣大出风头,满月娘亲这边只好推脱身体不适没有出席,自那以后,二夫人就更加变本加厉。 今时今日,令狐泉看到二夫人将同样的招数用在满月身上,如何能不生气! “姑姑,这几件衣服——可能是我保存不当吧。”满月垂眸轻声开口,脸上带着欲言又止的尴尬和谨慎。 令狐泉叹口气,唏嘘不已。 “这就是你不想让人搜查房间的原因?” “是。”满月乖乖点头。 令狐鸿熹看着那几件衣服也是频频皱眉。 “唐管家,怎么回事?” “回侯爷,衣服应该是前几日由二夫人统一送到大小姐房里的,但是老奴刚才跟乔青搜查的时候看到这几天变成这个样子,担心有什么问题,所以就一并拿来了。”唐管家实话实说。 二夫人一看那衣服染了色,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那也只是七年前的事情,她可没将这一招用在令狐满月身上!现在令狐满月正在风头上,二夫人怎么可能在衣服上动这么明显的手脚。厨房的事情才解决没几天,二夫人正在想别的办法呢,根本无暇在衣服上做动作! 令狐平雪眼见众人注意力都在衣服上,不觉有些着急。 “唐管家,你仔细搜查过了没有?除了这几件衣服没有别的信物或者书信什么的吗?” “二妹!你以为还会有什么信物?!还是你知道会有什么信物!不妨说出来,也好让大家都开开眼界,好让唐管家和乔青再搜查一遍的时候有个目标和方向。”满月清冷出声,眼神冰冷如霜,整个人仿佛凝结了一层又一层的冰棱霜华,连带四周的温度都跟着降低了很多。 “这——这不可能!”令狐平雪不相信在满月那里什么都搜不出来,如此一来,单凭那一副画像,令狐满月可以说画像只要见过她的人就能画出来,可是她的书信却不容易过关! 令狐平雪如何也想不通,怎么会有一封书信的笔迹跟她写字的笔迹一模一样呢? “你还想说什么?!她是你大姐,不是你的仇人!”令狐鸿熹冷声打断令狐平雪,看向她的眼神更是溢满愤怒和失望。 “平雪,你太让为父失望了!你小小年纪却如此咄咄逼人,对待自己的亲姐姐没有丝毫的包容敬爱之心,现在证据确凿,你却还不知悔改!我看——这个侯府是容不下你了!” 令狐鸿熹别过脸去不看令狐平雪,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令狐平雪和三夫人大惊失色。 这时,薛其还在一旁傻乎乎的喊着疼。 “喂!你们一个个的有完没完了,不是说来看美人的吗?美人倒是有了,就是我不知道选哪个,我都喜欢,都喜欢!子璐妹妹,你快帮我选一个吧!那天你不是说了嘛?只要我乖乖配合你,你就给我选一个侯府的大小姐玩玩!你快高无我是哪一个?” 薛其一张脸都被达成了猪头,却还不忘美人。 令狐子璐急忙后退了几步,结结巴巴的冲薛其喊着,“你这个傻子别过来!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这些话?你少在这里冤枉我!明明就是你认识我大姐,这是你们俩之间的事情与我无关!” 令狐子璐吓得都不敢看令狐鸿熹和令狐泉的眼神,这个薛其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之前不是对他千叮咛万嘱咐吗?让他拿着画像等在蒹葭阁外面,一旦画像上的女人出来了就悄悄跟在她身后,至于令狐满月的丫鬟,子璐这边都带人安排好了,会想办法绊住她们的。 可谁知,今儿一早,令狐满月竟是没带丫鬟婆子出来,还带着薛其绕起了圈子。 令狐子璐哪里知道,这侯府的一草一木,满月比任何人都清楚!令狐子璐院墙一侧有个花坛的缝隙,正好可以从那里钻出来到隔壁三夫人的院子,所以她故意引薛其到了令狐子璐的院子,又从那个花坛钻了出去,外面自然有三夫人的人接应。 通过上一次厨房的事情,她跟三夫人的第二次合作自然要模切很多。 就连那封书信,也是三夫人派人连夜将临摹书信的老先生从京郊追了回来,又重新模仿令狐平雪的笔迹写了一封信,现在那老先生是真的不会回来了。 因为满月并不知道薛其身上会不会有其他对自己不利的东西,所以在抓到薛其的时候,趁着其他人都在对薛其拳打脚踢的时候,就让机灵的惜梦趁人不备将那封书信放在薛其身上。 薛其本身就傻乎乎的,对这种事情并不敏感。 令狐子璐想利用薛其傻乎乎的性子陷害满月,却反倒被满月利用了一遭。 如今,有薛其的话证明令狐子璐心怀不轨,又有那封书信让令狐平雪百口莫辩,相较于这二人,那副画像就实在算不了什么了。 至于那衣服,是前几日送来的,二夫人的确是没用药水泡过那衣服,可那几件衣裙明显都是翻新过的,若是以前的令狐满月绝对看不出来。 衣服的里子都是旧的,乍一看只是颜色有些深,但新的旧的仔细观察之后还是能看出细微的差别。很明显,二夫人故意偷工减料欺负她不懂,而且在民间百姓当中还有个讲法,就算是外面的衣服是旧的,里面的里子也必须要是新的。衣服的里子是贴身穿着,新的代表新的气象,如果只是外新内旧,则寓意日子换汤不换药,继续走老路。 在民间算是大的忌讳,等于诅咒他人一辈子走老路。 二夫人一定是前些日子在满月这里吃了亏,眼下这功夫又不敢跟满月起正面冲突,所以就在衣服的里子上动手脚。原本满月是准备过阵子再将这事翻出来,可令狐平雪和令狐子璐太过于着急了,那就只好都在今早一锅端了! 令狐鸿熹虽然看不懂那衣服是怎么回事,但他很少看到令狐泉有如此激动生气的时候,再看看那衣服上染色的图案,令狐鸿熹心底的怒火一瞬间达到顶峰。 “唐管家!将薛其送回薛家!” “是。侯爷。”唐管家领命,带人将薛其拉了下去。虽然令狐鸿熹没吩咐如何处置薛其,但唐管家跟在令狐鸿熹身边,这会子,既要顾及侯府声誉,又不能直接得罪了薛府。薛其还是要送回去的,只不过要找另一个借口,只能说侯府的人看到薛其在街上晕倒,将其带回侯府好生照顾,醒了才送回薛府。 如此,既挽回了侯府声誉,也堵住了薛家人的嘴。想来,薛家也不敢追究下去,为何薛其会大清早天还没亮就跑去侯府三小姐的院子里面。 打发了薛其,令狐鸿熹冷冷看向二夫人和令狐平雪、令狐子璐。 “全都给我跪下!” 令狐鸿熹冷声下令。 二夫人虽然不甘,可今儿老夫人不在,令狐泉摆明了是相信令狐满月的。 “你教出来的好女儿!!接二连三的闹出如此大的动静!不闹的侯府上上下下不得安宁你们母女三人是不准备收手是不是?!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令狐鸿熹还是第一次对二夫人如此严厉愤怒的语气。 二夫人跪在地上眼含热泪,想要辩解,却见令狐鸿熹不耐的挥挥手,示意她不必说话了。 “从今往后,你们母女三人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各自院子半步!你手里掌管的侯府事项今日全都交出来,连女儿都管教不好,还如何能管好侯府上下?又有谁服你这个侯府二夫人!” 令狐鸿熹现在说的话才是重中之重。 二夫人一听此话,震惊的快要晕厥过去。 三夫人则是挑高了眉梢,窃喜的表情差点隐藏不住。三夫人抿着唇才能忍住不笑出声来。 在侯府被二夫人打压了这么多年,终于也等到二夫人吃瘪倒霉的时候了!看来这个令狐满月就是二房的克星! 令狐泉在一旁静静看着,目光冷漠如霜! 是时候给二房的人一个教训了!否则,这以后还不知道她们还会做出什么缺德事出来。 “侯爷!妾身真的是冤枉的啊!您不能就凭今天的事情就不相信妾身啊!妾身在侯爷身边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恪尽职守尽心侍奉,妾身为侯爷生了一儿靓女,却从不抱怨一句,妾身对侯爷一心一意啊!侯爷!!” 二夫人见令狐鸿熹动真格的了,急忙拽住了令狐鸿熹袍角,声泪俱下的哭诉自己的委屈和冤枉。 令狐鸿熹冷着脸扯出自己的袍角,现在无论二夫人说什么,他都不会听了。 “你还冤枉了?今儿没有老夫人在这里,没人替你颠倒黑白,你就没辙了是不是?自从满月回来,你有哪一天是消停了?连带着几个女儿也跟着你上蹿下跳没有安生的时候!以前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现在我不能再任由你如此胡闹下去!你给我滚回你的房间反省去!还有,交出账房钥匙!” 令狐鸿熹最后一句话才是重中之重。 账房钥匙原本老夫人拿着,后来老夫人为了做样子就给了二夫人,三夫人一直觊觎账房钥匙,奈何不论是人丁还是靠山都不如二夫人,如今一听令狐鸿熹如此说,三夫人眼睛顿时一亮,充满期待的看向二夫人。 二夫人暗暗咬牙,今儿说什么也不能把账房钥匙交出去!交出去了以后想再拿回来就比登天都难了!况且老夫人那里知道了也不会轻饶了她。 “父亲,今儿的事究竟孰是孰非还没有个结果呢,凭什么让母亲交出账房钥匙?父亲,你想把钥匙给谁?令狐满月吗?!”令狐子璐性情就是比令狐平雪冲动,一听说账房钥匙就激动的跳了起来。 “孽畜!跪下!!” 令狐鸿熹堂堂侯爷,就算是亲生女儿也不能如此顶撞他! 以前或许还觉得令狐子璐只是性子着急思想单纯,现在看来,简直就是目中无人! 如果再不给她教训,就她这张嘴,日后必定给侯府带来灭顶之灾! 令狐子璐还从未见过令狐鸿熹发如此大的火,虽然跪下了,可面上仍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以前父亲哪会如此对她们,都是这个令狐满月害的!自从她回来侯府,父亲对她们母女三人的态度就变了。 令狐子璐此刻似乎忘了,自始至终都是她们咄咄逼人暗中陷害! 二夫人眼见令狐鸿熹今儿是铁了心要她交出账房钥匙,二夫人咬咬牙,对身旁的令狐平雪暗暗使了个眼色。 下一刻,二夫人猛地拔下头上的簪子,声泪俱下的喊道, “既然老爷不信我,那我就以死明志!!” 语毕,二夫人攥着发簪,嗤的一声刺入胸膛的位置。 却又刚刚好偏离了心脏一寸。 “啊!!母亲!!” “母亲!” 令狐平雪和令狐子璐同时惊呼出声,令狐平雪还故意撞了一下二夫人的手,看似是她及时发现二夫人的动作将二夫人的手撞偏了一分,事实却是二夫人根本就不会真的寻死! 那发簪偏了心脏一分,自然不会造成致命的威胁。 令狐鸿熹瞳仁一颤,深呼吸一口。 一日夫妻百日恩,二夫人跟了他快二十年,如今看到她这般模样,令狐鸿熹并非无情无义的人,原本还是坚定的要二夫人交出账房钥匙的决心,此刻也悄无声息的动摇了。 “乔青,去找大夫。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扶你们主子回去休息?”令狐泉沉声开口。 如今她也是有些自叹不如了。二夫人这一招真是豁出去了,以死相威胁,还弄了个以死明志证明清白!虽然没死成,但整出戏又演的毫无破绽!看着你昂三这会子哭成一团的样子,令狐泉就算有怀疑,也得先救人。 令狐鸿熹也于心不忍,毕竟是这么多年夫妻。 “平雪,子璐,带你们母亲回房休息包扎。唐管家,你跟着一起。”令狐鸿熹连唐管家都支走了,也是担心二夫人万一有什么事。 令狐平雪和令狐子璐都哭成了泪人,尤其令狐平雪,原本就是光彩照人的倾城容貌,此刻一张小脸梨花带雨,凄凄惨惨,只怕是一般男人看了都会生出我见犹怜的感觉,恨不得将她拥入怀里好好地安慰一番。 令狐鸿熹此刻就是不看二夫人,也得看看令狐平雪这个曾经他最喜欢的女儿。 眼见二夫人上演了一场苦肉计,账房钥匙打了水漂,最郁闷的当属三夫人。到了嘴边的肉飞了,三夫人瞪着二夫人背影,目赤欲裂。 令狐鸿熹此刻还阴沉着脸色,看到满月神情平静的看着自己,不知怎的,这一瞬,令狐鸿熹心底有种说不出的苦涩和愧疚感觉。曾经为了老夫人的心思就将她送去了小县城,也是因为那时她母亲刚刚去世,他心情不好,总觉得看到这个女儿就会想起死去的妻子,为此耽误了七年时光。 这个女儿再回来,却给他完全陌生的感觉。 “父亲,满月可以回去休息了吗?”满月声音冷冷的,不像是她一贯在令狐鸿熹面前乖巧懂事的感觉。 原本今日,满月也是使尽浑身解数,为的就是给二夫人致命一击!二夫人这边已经试探了她太多次,若是这一次还不能将其彻底的压制住,那么以后二夫人势必会做出更加疯狂地反扑,到时候就不是陷害逼迫如此简单了,一旦二夫人狗急了跳墙的话,那可能就是面对面的硬碰硬了! 今儿如此好的机会,没想到二夫人最后来了这么一出! 不得不说,二夫人在令狐鸿熹心目中的地位超过了满月的预估。也许令狐鸿熹此刻顾忌的除了夫妻之情,还有一个即将还朝的李景田! “满月,为父知你委屈,可你也看到了,她——”令狐鸿熹越是解释,越加觉得自己此刻在满月面前,很多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满月此刻眸光如水,看向令狐鸿熹的眼神无波无澜。这种眼神根本不像是一个女儿看向父亲的感觉,反倒是带着一丝审视冷漠的神情。 “父亲,满月没有委屈,只是心有余悸!如果今日换做是满月刚才跪在那里,不管是不是被人冤枉,二夫人和令狐平雪还有令狐子璐会放过我吗?只怕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父亲早就认定我的错误了!我不会以死明志,因为我知道死过一次究竟是什么味道!我不怕死,却怕我死了之后,害我的人依旧逍遥快活! 父亲,如果今儿没有那封书信,有没有薛其是在三妹的院子里被抓到的话,那么百口莫辩的人岂不成了我?我才回府里一个月,弟弟还年幼,难道就因为如此,我侥幸逃过陷害就应该一声不吭的回去继而小心翼翼的等着下一次陷害逼迫吗?!究竟父亲接我回来是为了什么?为了给二夫人她们做茶余饭后的调剂品消遣欺凌吗?还是这根本就不是父亲的意思,我这个女儿回来与否对父亲来说一直是可有可无的?!” 满月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侯府众人,有谁敢对堂堂侯爷说这种话! 但偏偏满月就敢! 她为什么不能说?! 令狐鸿熹一来在七年前抛弃了她这个孤苦无依的女儿,害得她在小县城过了七年生不如死的日子! 二来,如果他在满月回来之后,足够担得起一个父亲的责任,最近这一段时间也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侯府最近看似鸡飞狗跳,不还是令狐鸿熹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二夫人她们的骄纵和容忍吗? 从令狐鸿熹七年前听了老夫人的话将她送走,那一刻开始,他就不是一个负责任的父亲! “满月!这是你父亲!身为□□的侯爷,他有他的无奈和苦衷!”令狐泉虽然也赞成满月说的话,但有些话女儿说给父亲听,的确是刺耳且大逆不道的。 三夫人原本还在懊恼没能拿到账房钥匙,如今听满月如此说,三夫人目瞪口呆的听着,心里暗暗压抑,令狐满月是不是疯了?怎么什么话都敢说! 令狐鸿熹的脸色此刻阴晴不定,瞳仁收缩,一瞬如同凝结成冰块一般,坚硬冰冷。 “让、她、说!” 令狐鸿熹一字一顿的开口。 令狐泉神情愈发的严肃,朝满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说了,若是惹怒了令狐鸿熹,她这个做姑姑的说话也没用了。 三夫人则是转过脸去,今儿配合令狐满月演的戏已经演完了,令狐满月还要说什么,她可管不着! 满月看着令狐鸿熹炯炯目光,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冷笑,凉凉开口, “父亲让我说,那么有些憋了许久的话,我自然都想告诉父亲。 父亲可否知道,我曾经在寒冬腊月被人绑住了双手吊起来毒打一天一夜!只因为我洗衣服的时候动作慢了一点,不小心将一件刚洗完的衣服掉在了地上!而我之所以拿不住那件衣服,不过是因为我干了一天的活,却只喝了一碗稀粥! 父亲可否知道,大年初一,别人家都是热闹庆祝新衣新裤,而我却是天不亮起床烧火做饭,因为炉火不够旺,就被人摁着脑袋往石砌的灶台上狠狠地撞过去!别人新年新衣,而我却是新年新伤摞旧伤!至今我的额头还有一道清晰的疤痕! 父亲又是否知道,这七年来,我胳膊一共脱臼了六次!脚踝扭伤了四次!最严重的一次肋骨断了三根!我都是怎么熬过来的,父亲知道吗?!” “父亲,你是否想过,一个七岁的小孩子被人扯着头发摁在水里,差点呛死是何等惊惧恐怖的事情?一个十岁的孩子被关在荒郊野外的破屋子里一夜没人经过,四周只有野兽的呜咽声,一天一夜滴水未进是何等滋味?! 父亲,这些——我统统都知道!” 满月一字一句,寸血寸泪的诉说,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如刀尖利刃分毫不差的扎在令狐鸿熹和令狐泉心尖上。 就是三夫人听了之后也一脸震惊,唏嘘不已。 令狐泉眼眶此刻有些湿湿的,她上前一步,紧紧握着满月的手,瞳仁发红,声音发涩。 “满月——姑姑懂你的委屈,也知道你为何忍到现在才说,姑姑都懂。”令狐泉在此刻给予满月的是她能给她最大的支持和理解。 满月这番听了让人目瞪口呆的话,若是搁在她刚回来的时候说,只怕不会有人相信,老夫人还会说她信口胡邹处罚了她也不一定,她能忍到现在,令狐泉听了之后,心底也在默默流泪。 而令狐鸿熹此刻不是旁人以为的暴怒和发作,而是若有所思的看向别处,眼底隐藏的深沉和震撼,此刻只有他自己明白。 “满月,今儿你也累了,一会不必去为父那里奉茶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是。”令狐鸿熹没有直接表明态度,虽说是不用满月奉茶了,却是不是责备满月的意思,而是他需要静一静,好好思考接下来侯府将要面对的一切。 满月受到的委屈的确给他很大的震撼,但他现在若是直接找二房算账,老夫人必定会搀和进来,几个女儿的婚事现在正是朝野众人议论纷纷的焦点,不论如何,往后的每一步都不容有失! 满月福身之后,转身走了。 令狐泉用丝帕擦了擦眼角,什么没说,也转身走了。 三夫人见令狐鸿熹这样子,就知道没心情跟她说话,也悄悄离开了。 令狐鸿熹在院子里站了一会,转身大步离去。 —— 薛其出现在侯府闹出的这个乱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原本老夫人是计划着暗中将薛其跟满月牵扯到一块,谁知还不等老夫人行动,令狐子璐就先沉不住气了,如此坏了老夫人的好事,薛老太太那里不依了,非要老夫人给薛家一个4人选。 老夫人此刻再将满月推出去是不可能了,薛老太太的意思是要令狐子璐,老夫人虽说现在在气头上,但令狐子璐好歹留着以后也能给平雪铺铺路,就这么给了薛家,老夫人也不痛快。 老夫人只好先拖着薛老太太,另外在想其他的法子。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最难熬的当属令狐子璐。原本是令狐平雪和令狐捷找到她,要她利用跟薛家关系好这一点,利用薛其对付令狐满月,可谁知出了事,令狐平雪埋怨她为何会出来一封书信,令狐捷干脆就躲起来不露面当缩头乌龟。 二夫人还在床上躺着,令狐平雪一副孝顺女儿的架势衣不解带的伺候着,令狐子璐才出现在房里就被老夫人骂了回去,老夫人不知道这事令狐捷和令狐平雪也有份,当是令狐子璐一个人的主意,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令狐子璐。 令狐子璐不敢多说话,一旦令狐平雪和令狐捷不承认的话,她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令狐子璐讨了个没趣,哪儿也不敢去了,就是乖乖留在房里,好不容易瞅着一天令狐鸿熹和老夫人都不在府里,二夫人还在床上休息,令狐子璐想去隔壁院子散散心,才一出门就看到正在花园凉亭下坐着的令狐惊烈。 令狐子璐一看到令狐惊烈就来气,瞅瞅四下没人,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就要朝令狐惊烈扔过去,冷不丁,手腕被人从后紧紧抓住,令狐子璐一惊,以为被人发现了,正要扔下石头逃跑,却听到令狐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三妹,你疯了是不是?那小杂种的奶娘就在不远处看着呢!”令狐捷一边说着一边拉着令狐子璐到了假山后面。 令狐子璐正要开口,却见令狐惊烈的奶娘从另一边拱门下走过来,将一件披风披在了令狐惊烈身上,旋即拉着令狐惊烈起身走了。 令狐子璐惊出了一身冷汗,刚才要是扔过去石头的话,估计正好被奶娘看了个正着。 等令狐惊烈和奶娘走了之后,令狐子璐回过神来,恨恨的瞪着令狐捷,咬牙切齿道, “大哥现在怎么舍得出来了?是不是看风声快过了,所以出来装好人了?你早干什么去了?我被老夫人误会责骂的时候你就躲得远远地了,主意明明是你跟二姐出的,现在倒好,黑锅都让我一个人在背!你们对得起我这个妹妹吗?”令狐子璐恨恨的瞪着令狐捷。 令狐捷眸光闪了闪,一丝冷笑一闪而过。 “三妹何必如此恶言相向呢!大哥自然明白你这次受尽了委屈,可你我兄妹一场,大哥会让你白白受委屈吗?之前不回来也是因为二殿下那边事务繁忙,这不一忙完就赶回来跟妹妹会合了,再说了,刚才若不是我,妹妹现在只怕要被父亲重罚了!” “哼!你少在这里说好听的!以为为了刚才的事情我就能感谢你!现在二姐有祖母护着,你又有二殿下做靠山,就我什么都没有!我现在反倒是可以豁出去了!今儿你要不给我一个交代,不给我出出令狐满月这口恶气,大不了我就去父亲那里把所有的事情都捅出去!” 令狐子璐若是急了,现在真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凭什么她一个人背黑锅!令狐平雪和令狐捷一点事都没有! 令狐捷眼底闪过一抹不快,面上却还在耐着性子安慰令狐子璐。 “三妹,你先别着急。我这次回来不就是因为我想到办法所以来跟你商议一下的吗?你知不知道,太后要办一次正式的选妃宴?”令狐捷话音落下,令狐子璐倏忽瞪大了眼睛。 “上次不就是选妃宴吗?怎么还有正式和不正式一说?”令狐子璐急切的问着令狐捷,上次的宫宴因为令狐满月的关系,她没能参加,还让令狐满月出尽了风头,这一次说什么她也要进宫。 令狐捷冲令狐子璐神秘的眨眨眼睛,继而压低了声音道, “上一次只是太后为了试探太子和诸位皇子的心思打了个前站而已,加上那次的晚宴死了人,太后自然想再风风光光办一次冲冲上次的晦气了,所以这次的晚宴只要是四品以上未出嫁的官家千金都可以参加,而且太后还会当场宣布赐婚,三妹,如此好的机会,别说大哥没提前告诉你。” 令狐捷说出如此诱人的信息,令狐子璐自然是听得双眼放光,恨不得今晚就是晚宴。就算不能当正妃,若是能当上二殿下的侧妃,也是不错的。 令狐子璐还在做着美梦,丝毫不知自己再次成了令狐捷和令狐平雪利用的对象。 “三妹,还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令狐捷再次神神秘秘的看向令狐子璐。 “大哥,你有话一次说完,别一段一段的。”令狐子璐现在心思都在稍后的晚宴上,即便数落令狐捷也是数落的心不在焉的。 令狐捷看着如此不成器的令狐子璐,心中之前还有的那点愧疚感此刻已经荡然无存。这个妹妹的确是付不起的阿斗,目光短浅,根本难成大事,所以就不要怪他这个做哥哥的利用她了! 论容貌靠山,子璐远不及平雪,论心思城府,更加比不了那个扫把星,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令狐子璐自然只有被利用的份儿了。就算是他令狐捷的亲妹妹,这种情况下,为了他的仕途,该利用的时候也绝不会心软! “三妹,你不是很讨厌那个令狐惊烈吗?”令狐捷眨眨眼,话有所指。 令狐子璐回过神来,不屑的嗤了一声,“难道大哥喜欢他?除掉了他,可就剩下令狐长安跟你争家产了!” 令狐子璐说起话来一贯是口无遮拦。 令狐捷脸色不由得僵了僵,事实虽然如此,但有些话宁可烂在肚子里也不能说出来! “三妹,你听我说,稍后的晚宴,姑姑会带着令狐惊烈一同进宫,你说如果一块铲除了这两个碍事的扫把星!从今往后我们兄妹在侯府的日子岂不是如鱼得水?!”令狐捷说出心中打算,令狐子璐却是微微一怔, “大哥,你又想在宫里下手?你忘了上次二姐——” “不是宫里,是回府的时候!”令狐捷低声打断令狐子璐的话,眼底一抹嗜杀的寒气一闪而过。 —— 与此同时,天空一道闪电凄厉如血划破夜幕,紧跟着雷声轰鸣响起。 大雨哗哗落下,顺着屋檐滴落下来,很快在院中汇集成小河。 满月看着窗外阴沉天际,眼神不由得也沉了沉,心情莫名烦乱低沉,有一股说不出的压抑感觉萦绕在心头,久久不散。 似乎——真正的血腥日子将要到来了。 太后的宫宴定在本月初八。因上次未央宫出了不吉利的事情,所以此番太后特意选了黄道吉日,连地点都选在坤宁宫,足见太后对此次晚宴的重视。 上一次宫宴死了人,这次是正式选妃,更不容有失。 天色还早着的时候,令狐泉就到了满月的蒹葭阁,见满月正在梳妆打扮,令狐泉不由微微一笑,淡淡道, “丫头,今儿可是选妃宴,旁的千金闺秀哪一个不是花枝招展环佩加身,怎么到了你这儿就如此素净清爽呢?” 满月吩咐惜梦和凝静去准备别的,起身亲自为令狐泉续茶。 “姑姑,上次的晚宴满月差点连命都没有了,人人都知道我是扫把星,而我也不是主角,本就是与我无关的晚宴,不过是增长见识罢了,多我一个,少我一个,都一样。” 满月的话让令狐泉微微挑眉,这个侄女就是心思通透,较之常人多了冷静和透彻。只是——有时候令狐泉会觉得她太过于冷静了,完全不像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女该有的气魄和定力。 她不像一般的少女,参加宫宴都会紧张的休息不好,到了当天更加不知道该穿那一套衣裳,该如何梳妆打扮。看她一身清雅蓝衣,素色珍珠腰链,简单的一个挑心发髻,清清爽爽,自然简单,这等心态和魄力,试问天下又有几人具备? 可如此通透明理的丫头,老夫人却偏偏看不上!就喜欢二房那几个拜高踩低的孩子。 “丫头,你该知世事难料,不过今儿有我在场,加上上次的事情,想来——二房的人不敢在宫里做手脚,今儿的晚宴,姑姑也很想看看你的本事。”令狐泉话里有话。 若满月是珍宝,不该再埋没了。可她有时候又觉得太过于聪明透亮的她,反倒是找一户普通人家过日子更加安稳。只不过——世事难料,未必如愿! 若她为珍宝,迟早会被发现。到那时,想藏也藏不住。 “姑姑哪里话,满月在侯府的时候年纪尚小,能记住的始终很少,后来去了县城,更是没机会接触外面的生活,满月一定会循规蹈矩安稳度日。姑姑请放心。”满月冲着令狐泉微微一笑,笑容清冽明净。 这话若是冲着旁人说的,例如老夫人或二房那些人,只怕又会是另外的理解,可令狐泉为人满月了解,与她对话,大可简单家常一些。 令狐泉笑了笑,面上却并不轻松。 今儿的晚宴面上将是一派祥和歌舞欢腾,可内里——必定是你争我夺血雨腥风! 为了争选妃子而掀起的战场虽不见鲜血,却比血流成河更加狰狞危险。 —— 因为太后有旨,但凡四品以上朝廷命官家有女儿,不论嫡庶长幼都要参加晚宴,就是未成年的男丁也可一并参加。 令狐泉这边带了满月和惊烈一辆马车,老夫人单独一辆马车,二夫人带着令狐平雪和令狐子璐一辆马车。原本三夫人也想带着长安进宫看个热闹,可老夫人只许长安进宫,不许三夫人同行,三夫人顾念长安安全,咬咬牙,虽然不甘,却是不敢将长安交给老夫人,上次的事情可是差点毁了长安一生,三夫人再不甘心,也不会拿长安的生命做赌注。 三辆马车依次出了侯府大门。 车上,满月看着眸光纯净如小鹿乱撞的令狐惊烈,不知怎的,瞳仁一阵阵酸胀发涩。七岁的惊烈究竟是否懂得,他在侯府的处境,还有她这个姐姐的身份? 她记得上一世,七岁的惊烈已经很懂事了,那时候她刚回来,惊烈期初不知听了什么话,并不接受她,处处与她作对,出言顶撞,直到她嫁给了林东合,将惊烈留在林东合身边做副将,久而久之,惊烈才打开心结,与她这个姐姐熟络起来。 满月正想着,冷不丁一只小手握住了她的手,满月身子微微一颤,低头就看到惊烈瞪着大大的眼睛,一脸渴望纯净的目光看着她。 “姐姐。”惊烈张开嘴巴却不发出声音。 满月看向令狐泉,令狐泉正在闭目休息,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所以惊烈此刻只有动作没有声音。 满月冲他抿着嘴微微一笑,翻开他的小手,在他手掌写了几个字, “你不讨厌我吗?他们都叫我扫把星。” 写完了,就见惊烈眉头很不认同的皱起,继而勾着可爱的食指在满月手心写着, “你是姐姐,不是扫把星。”惊烈微微嘟起嘴巴,亮晶晶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望着满月。 接着,惊烈又在满月手心写到, “太子说姐姐天下第一聪明,是不是?” 写完这句话,惊烈冲满月调皮一笑,满月却是不由自主的抽了抽唇角。 原来是林简—— 怪不得惊烈对她的态度跟上一世不一样。 “你见过太子几次?”满月在惊烈手写写道。 “两次。”惊烈实话实写。 满月恍然大悟,点点头。 原来如此。 惊烈第一次见林简,应该就是二夫人对她下□□并且派人掳走惊烈那一次,至于第二次——林简贵为堂堂太子,想神不知鬼不觉的见惊烈一次并不难。一定是林简从惊烈口中听到了惊烈对于满月不理解的话,所以林简就说了一些扭转惊烈对满月印象的话。 惊烈还小,加上老夫人一直不待见他,唯一的大哥令狐捷又恨不得没有惊烈这个弟弟,惊烈从小就没尝到过兄弟姐妹之情,如今林简贵为太子,如长兄一般对他晓以大义,惊烈是机灵聪明的孩子,对她态度转变并不奇怪。 只是没想到,林简竟是懂得从惊烈身上下手。 只怕早在侯府那一晚,林简就看出了惊烈对于满月的重要性,既然二人要合作,林简取得了惊烈的信任,就等于在满月这里获得认同。惊烈是满月最亲的人了。 林简这一步稳扎稳打,却是直击要害! 所以说,表面上一脸春风和煦阳光无害的人,其心思之深沉岂是常人能够揣测的出? 满月轻轻拍一下惊烈手,瞳仁眨了眨,并不说话,只是紧紧握住了惊烈的手。 惊烈是她弟弟,这一世,他的安危幸福由她来守护!她决不允许上一世的灾难降临惊烈身上! 马车一路前行,到了宫门口,众人下车。 满月跟在令狐泉身侧,一手牵着惊烈。 前面老夫人的马车经过查验之后直接驶入宫中。太后顾念老夫人年纪大了,所以准许她坐车进入皇宫。 身后是二夫人的马车。 临近晚宴时辰,宫门外具是各家夫人千金的马车,众人本是鱼贯而入,看到侯府的马车停下来,纷纷驻足转身看过来。 令狐子璐和二夫人先走下马车。 令狐子璐一扫前几日颓废,一身桃红色长裙艳丽夺目,身上环佩叮咚作响,头发精心的梳了个十锦海棠花发髻,斜插着十二根桃红发簪,熠熠生辉,夺人眼球。 令狐子璐原本不过是清秀明媚的容貌,今日一番装扮,遮掩了清秀突出了艳丽,虽不为过,却少了清丽姿色,未免有些刻意了。 二夫人也是一番精心装扮,华彩长裙,叠翠发饰,端的是一番雍容高贵,华而不艳。 最后走下马车的自然是令狐平雪。二夫人故意如此安排,就是让令狐平雪此刻成为众人眼中焦点。眼看马车的帘子缓缓掀起,一只纤纤玉手贪了出来,单是那莹白手指就给人呼吸一窒的感觉。 令狐泉这时候扭过头看向满月,淡淡道, “走吧。” “是,姑姑。”满月不动声色随着令狐泉抬脚就走,根本不关心身后令狐平雪是何打扮如何的惊艳众人眼球。 令狐平雪好出风头,在公众场合不输他人是一贯的作风,不用看也能猜到一会众人都会发出怎样的惊呼声。但——虽说今儿是太后举办的选妃宴,究竟谁胜谁负,看的可不是一番精心装扮。 晚宴局势瞬息万变,只能挨到最后的才是赢家!笑到最后才是笑!令狐平雪一开始就如此出风头,招惹的嫉妒越多,后面的路越难走。 果真——满月和令狐泉身后传来一阵阵抽气声和议论声,大都是对平湖平雪容貌的赞叹和羡慕嫉妒。 令狐泉脸色一冷,表面不说什么,心底对于二夫人和令狐平雪的不满已经到了极致。今儿是选妃宴,稍后是要过五关斩六将的,此刻需要的是养精蓄锐低调谨慎,而不是在这会子就大出风头,生怕别人不知道侯府的二小姐如何倾城倾国!太后和皇后都不是傻子,不会只看容貌不看作为! 满月牵着惊烈的手静静的跟在令狐泉身后,前方不远处,隐隐有两道视线朝她这边投射过来,一瞬间,乍暖还凉的气息扑面而来。 满月抬头,就见一身暗黄色锦袍头戴紫金发冠的林简缓步走来。 林简眸光越是靠近她,越是一寸寸收紧,仿佛跟她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似的。林简目光落在满月一身湖水蓝长裙上,愈发的冰冷凌厉。 满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衣裙整洁发髻整齐,没什么不妥的地方。要说在林简眼中唯一不妥当的地方,不就是她没穿他送的衣服吗? 想穿什么是她的自由?这也有错? 令狐泉见林简朝这边走来,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了一下。林简上前对令狐泉行礼。 “见过王妃。” 林简淡淡出声。 因为令狐泉是林简亲叔叔的妻子,而安平王又是当今圣上最敬爱的兄长,所以林简和一众皇子见了令狐泉都要行李请安。 令狐泉急忙回礼。 “太子客气了,如此大礼担待不起。”令狐泉说着客气话,瞳仁飞快的看了满月一眼,见满月垂眸行礼,并无异样。 “王妃不必客气,本太子算是令狐惊烈的救命恩人,如此一来,其实真正应该感谢本太子该是令狐满月这个姐姐,是不是?”林简甫一开口,就将话题绕在了满月身上。 令狐惊烈眨眨眼睛,看看林简再看看满月,却是聪明的紧闭着嘴巴不说话。 满月仍旧垂眸,淡淡道,“上次的事情,多谢太子殿下抬爱。臣女代弟弟谢过太子殿下。” “只有嘴皮子的感谢就够了吗?令狐大小姐的诚心就如此吗?”林简似笑非笑的语气听不出究竟是揶揄满月还是认真的,令狐泉脸色微微一变,众目睽睽之下,这么多人都看着,林简别人不找,偏偏找满月说话,如此一来,岂不是又将满月推在了风口浪尖之巅吗? 满月知道林简是什么意思。 他是在变着法子的质问满月为何不穿他送的衣服。 “太子殿下若觉得满月丫头口头上的感激不够,那么加上我这个姑姑的,不知够不够?”令狐泉一脸慈和善意的表情开口,不着痕迹的替满月挡了这一关。 林简薄唇抿着,微微一笑,俊逸容颜阳光洒脱,已然不见之前的阴鸷冰冷。 “王妃哪里话,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林简变脸比变天还快,翻脸比翻书还快!前一刻看到满月的时候,还一副跟她有不共戴天之仇的表情,这会子就露出一脸的和煦温暖,若不是知道他就是暗中刺杀林东合的真凶,满月绝对当前后的他是两个人! 上一世她怎么就没发现林简有如此出众的演技呢? 不过——上一世的她,连林东合和令狐平雪那般演技都没看透,更何况是腹黑无敌的林简了! 林简突然出现在这里,又主动跟满月和令狐泉说话,原本注意力都在令狐平雪身上的众人,目光纷纷朝满月这边看来,看到林简一脸温暖笑意看向满月,众人又羡慕又渴望。 太子殿下一贯是高高在上气度不凡,虽然外表阳光随和,但也不曾听说太子殿下与哪家的千金闺秀交谈,如今这么多人不找,偏偏就找了令狐满月,众人暗自揣测纷纷,一时之间,早就没人注意令狐平雪了。 在这九重宫阙中,容貌永远只是最普通最没有杀伤力的武器,能对人造成致命一击的永远是财富和地位!以及无法企及的人心! 令狐平雪自始至终用的就是最普通的一招,以貌示人!注定不长久! 令狐平雪和二夫人看着林简在满月和令狐泉身旁停留了很长时间,脸色同时变了变,说不出的尴尬难看,偏偏这时候还有人不让她们安生。 户部侍郎千金宋筱悠和兵部尚书千金丁菊茗齐齐的走过来,二人本就看令狐平雪爱出风头不顺眼了,这会子自然不会放过揶揄令狐平雪的机会了。 “令狐二小姐,怎么你在京都这么多年,风头如此之盛,太子却不与你攀谈,反倒是刚回到侯府几个月的令狐满月如此入太子的眼,呵——令狐二小姐,这是不是很奇怪呢?”宋筱悠似笑非笑的开口,几句话说的令狐平雪脸色发白。 “是啊,本小姐也觉得奇怪呢,太子殿下明明是朝这边走来的,可却完全当令狐二小姐是透明的一般,如果换做是我,不管是容貌还是学识都不输给自己的姐姐,却得不到青睐,唉——真是无颜再次停留了。”丁菊茗顺着宋筱悠的话说下来,唇角勾起浓浓的嘲讽,继而与宋筱悠相视一笑,眼底具是得意和痛快。 令狐平雪憋着一肚子的火,面上勉强挤出一抹浅笑,看似随意的开口道, “两位姐姐哪里话,太子殿下其实是想与姑姑打招呼,正好大姐跟姑姑站在一起,才会让人误会了是与大姐打招呼的,况且大姐也是侯府的人,大姐与太子熟稔,也是侯府的福气,难道不是吗?” 令狐平雪最好面子,自然是死也不肯承认林简是为了令狐满月才停下来的,只能将令狐泉推出来坐挡箭牌。令狐泉算是太子的婶婶,太子见了婶婶打招呼有什么不对? 令狐满月不过是占了令狐泉的光而已! 宋筱悠和丁菊茗听令狐平雪如此说,不觉撇撇嘴。 “既然如此的话,那二小姐可否过去王妃那边,看看太子会不会跟二小姐说话呢?如果是的话,我们才信啊,如果不是的话——唉,还真是替二小姐不值啊,如此花容月貌,太子视而不见!难道太子殿下是看不中二小姐庶出的身份不成?”丁菊茗一番话,字字句句都毫不留情的揭着令狐平雪的伤疤。 在令狐满月回来之前,外面的人都当她才是侯府的大小姐,而母亲扶正只是迟早的事情!她令狐平雪才是侯府的嫡出长女,可如今令狐满月回来了,一切都改变了! 宋筱悠和丁菊茗仗着都是家中嫡出长女,既然容貌不及令狐平雪,唯一可以打压她的就是身份了! 二夫人听了,顿时恨得咬牙切齿。但奈何二人一个是户部侍郎的千金,有个安妃姑姑,另一个是兵部尚书的千金,都是这次选妃宴的热门人选,二夫人若是开口难免得罪了她们,那平雪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二夫人能忍下这口气,令狐平雪却忍不下。 “两位姐姐不过是想过去与太子打招呼罢了,所以才会试探我的,不如我先过去与太子打招呼,二位姐姐随后过来,可好?”令狐平雪骨子里是不服输的性子,尤其是宋筱悠和丁菊茗本就不入她的眼,如今连这两个货色都敢揶揄她,不就是因为太子跟令狐满月说话了吗? 令狐平雪对满月的恨意,再一次在心底满溢升腾。 二夫人一听令狐平雪的话,正欲出声阻止,却见林简与令狐满月和令狐泉说完话后,抬脚朝这边走来。二夫人本想阻止平雪的,可眼见太子朝这边走来了,二夫人挑了下眉梢,急忙朝令狐平雪使了个眼色。 令狐平雪心领神会,微微抬起头,朝走来的林简露出一抹羞涩温柔的笑意。 林简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大步朝令狐平雪走来。 前一刻还站在满月和令狐泉身前有说有笑的林简,突然转移了目标,一时间,众人的目光再次齐刷刷的回到令狐平雪身上。 从刚才的失落再到此刻的聚焦,令狐平雪眼底闪过一抹得意之色,面上却依旧是大气温柔的气质。倾城容貌端着温柔恬静的笑意,窈窕身姿静静站在原地,若弱柳扶风惹人疼爱怜惜。 此刻,众人都当林简已经将注意力和目标转移到了令狐平雪身上,毕竟令狐平雪之绝色容貌,绝对担得起京都第一美人的称号。 却只有满月一个人明白林简为何突然朝令狐平雪走过去! 令狐平雪接下来不会出尽风头,只会倒大霉—— 林简走到令狐平雪身前停下脚步,等待令狐平雪的不是林简看向满月时如沐春风的眼神,而是冷蔑嘲讽的神情。 “令狐二小姐,你这发簪——很特别?”林简语气冷淡疏离,令狐平雪微微一怔,绝对不会料到林简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令狐平雪摸了摸发间的芍药花白玉发簪,抿唇娇羞一笑,轻声道, “回太子殿下,这发簪乃芍药花白玉发簪,是——”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7章 第七章 “是与京都十里织锦的芍药花霓裳衣配套的芍药花发簪,不是吗?”不等令狐平雪说完,林简再次冷冷出声。 此刻的林简,面上早已经没了往昔的阳光洒脱,有的只是阴鸷冰冷的神情。 令狐平雪愣愣的看着林简,战战兢兢的点了点头,不知道自己哪儿得罪了林简!这发簪可是她特意去十里织锦花大价钱才买到的,偌大的京都这发簪只有两根,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令狐平雪只知道这发簪有两支,却不知道另一支在满月那里。 前些日子,林简送到满月那里的一套十里织锦衣裳还连带着一套发饰,其中就有这一支芍药花白玉发簪,是林简亲自为满月挑选的,又岂会认不出来? 如今见令狐平雪戴了这支发簪,而满月却没有,难保林简不会认为是令狐平雪暗中捣鬼抢走了满月的簪子。 满月站在林简背后安静看戏,瞳仁不经意看到不远处人影绰绰。 她在此看戏,还有人在远处看她! 此时此刻,给满月的感觉,便是她在看着林简和令狐平雪,有人却在背后将她也看在这出戏里面。 满月不动声色迎上不远处那两道视线的主人。 一身黑衣桀骜冷酷,修长身躯挺拔傲然。 不动也能给人惊心动魄的感觉,动则地动山摇! 上一世,满月与他交锋无数次,没有人比她更熟悉此刻林东曜眼底的冰冷是何意思! 四目交织,虽然隔了一定的距离,但林东曜周身释放出来的枭野寒气还是一丝不差的萦绕在满月身体四周。有些人即便一声不吭,那刻意释放出来的强大气场也足以带来巨大的威胁力。 与此同时,在树林另一边,是始终在观察满月一举一动的林东合。 在林简出现的一刻开始,林东曜和林东合也已经到来。二人却都选择静观其变。只不过,林东曜观察的只有满月一个,至于令狐平雪,林东曜根本不感兴趣! 而林东合此刻却在权衡满月和令狐平雪之间,究竟该做如何的选择? 就算有皇后从中阻扰,若他想得到令狐平雪也不在话下,而且令狐平雪自从上次之后,对他就心存感激,并且有意接近,他再稍微用一点手段,令狐平雪就是她囊中之物。可经过这几次的观察之后,令狐平雪的性情和气魄多多少少让林东合有些失望,反倒是令狐满月,每每让林东合惊讶震撼。 只可惜,这个令狐满月敬酒不吃吃罚酒。可林东合却始终不舍得放弃。令狐平雪虽然可以作为正妃,但将来在辅佐他方面必定输给令狐满月,可令狐满月这性情如此捉摸不定,并且天不怕地不怕,留在身边难以掌控!给她个侧妃她未必看在眼里! 满月这边,令狐平雪还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一支发簪而已,为何林简要如此语气对她。 二夫人见了,急忙站出来打圆场。 “太子殿下,平雪这丫头一贯不喜欢艳丽扎眼的装扮,所以今儿选了素色的芍药花发簪,是不是太过素净了?若太子殿下不喜,那就——” “十里织锦的芍药花发簪只有两支,太后和母后听说后都很喜欢,却没想到被令狐二小姐抢了先,不过本殿下劝你还是早早的收起来,免得在晚宴上惹太后和皇后不痛快!”林简语气凉凉的,无波无澜。 二夫人听了之后脸色大变,眸子喷火的盯着令狐平雪头上的发簪。 她之前让令狐平雪戴那套招展石榴花的发簪,她就是不肯,非要从外面定了这么一套芍药花发簪,这下好了,要不是太子提醒,只怕平雪又要闯祸了! 令狐平雪脸色微微一白,旋即低声轻柔开口, “平雪不知,多谢太子殿下提醒,若不是太子提醒平雪,只怕平雪稍后是百口莫辩,太子殿下恩德平雪没齿难忘。”令狐平雪抓住机会开口,让众人都以为林简是担心她稍后受罚才会提早告诉她,是对她的关心而不是责备。 如此一来,就算林简这会子态度不好,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对令狐平雪有利的。 二夫人听了,也急忙顺着令狐平雪的话说下来, “平雪还小,难免会有不周到,还是多亏了太子殿下思量周全,帮了平雪一次啊。” “是啊,若不是太子殿下告知,平雪可什么都不懂得,得太子殿下厚爱,平雪感激不尽。”令狐平雪一副无辜纯洁的表情看向林简,将她最擅长的伪装和无辜发挥到了极致。 林简等令狐平雪和二夫人戏演的差不多了,瞳仁持续收缩冰冻,最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冷冷发声, “你哪只耳朵听到本太子刚才是思量周全提醒你了?怎么侯府二小姐耳朵有问题吗?耳朵有问题就提早找个大夫看看,像是今天这种晚宴就不要来了!” 林简话一出口,令狐平雪目瞪口呆的看着林简,原本是发白的面容在此刻一瞬间涨红如虾子。 二夫人也是被林简的话噎的哑口无言。 “我只是说这簪子皇奶奶和母后都喜欢,若是令狐二小姐因此惹怒了皇奶奶和母后,在延禧宫再出个什么岔子,到时候又是血雨腥风坏了皇奶奶的性质,到时候不欢而散,令狐二小姐岂不是坏了这么多人的姻缘和福分吗?怎么当你耳朵里就听出本殿下是在关心你?令狐二小姐想的太多了,本殿下没那闲工夫关心一个毫无关系的人!因为跟本殿下关系密切的人本殿下还关心不过来呢!不是吗?” 林简说最后几句话的时候,身子不由侧了侧,目光更是不由自主的看向满月的方向。 令狐平雪就是傻子,这会子也能听出看出,林简最后说的关心的人是满月!而她令狐平雪则是林简口中毫无关系的人! 就因为林简的话,现场围观众人中响起阵阵嘲笑声,虽然是极力压低了声音,在此刻这场景下,还是清晰刺耳的传入令狐平雪耳中。 林简说完要说的话,瞳仁如霜,转身朝延禧宫的方向走去,只留给令狐平雪一个冷漠无情的背影,而林简转身之际看向满月的眼神,却饱含了复杂多变的神采,有埋怨、有愤怒、有失落、还有未名的情愫。 对于这一切,满月统统视而不见。 上一世她就曾发誓,此生绝不与林家任何人扯上关系!她救了林简一命,二人只是合作的关系!她守住林简刺杀林东合的秘密,在必要的时候出卖林东合的情报给他,助他保住太子身份!而他则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帮她打击所有敌人!到了至关重要的时候,说不定林简都是她令狐平雪的敌人! 他们可以是合作伙伴,是战友!到最后还有可能是敌人!唯独不会有情感上的牵扯! 绝对不会! 林简走后,令狐平雪原本就红一阵白一阵的脸色,此刻更是难看到了极致。大庭广众之下,林简如此对她,这般羞辱,令狐平雪从未有过!眼看宋筱悠和丁菊茗对她投来嘲笑得意的神情,令狐平雪想要大声喊出心中委屈和不甘,却是无能为力。 这里是皇宫,不是侯府!在侯府她关上门来可以任意打砸,可以拿玉华出气,可是在这里,这么多人看着她,多么难熬她都要装下去! 林简竟然说她耳朵不好? 她倒是想知道,林简这个太子是不是眼睛除了问题?她令狐平雪哪里不如令狐满月了?为何林简要如此侮辱她? 令狐平雪抬头本是恶狠狠地看向满月,却是撞上令狐泉冰冷责备的眼神! 林简刚才那些话虽然是说给令狐平雪听的,可令狐平雪是侯府的人,令狐泉今儿又代表了侯府,这等于也是在令狐泉脸上抹灰,令狐泉一贯是大气豁达的性子,此时此刻也被令狐平雪气得不轻! 这晚宴还没开始呢,就出了这等乱子,要是开始了,指不定这令狐平雪又会为了出风头闹出什么笑话来!若不是她爱出风头,凡事都要比旁人多比旁人好,也就不会因为一支发簪被林简嘲讽! 令狐泉此刻看向令狐平雪的眼神能好到哪里去? 令狐平雪不甘的收了眼神,浑身气的发抖,身边的人都在看她的笑话,就连令狐子璐也不例外。 “二姐,妹妹我帮你把簪子摘下来吧,你没听刚才太子殿下说什么吗?还是早点摘下来的好,免得惹怒了太后和皇后。”令狐子璐说着就要从令狐平雪的发髻上摘下那根发簪,令狐平雪却突然被踩了尾巴一样跳着后退一小步。 “不劳三妹费心,我自己来!”令狐平雪冷冷的拒绝了令狐子璐。 令狐子璐这会子什么心思,令狐平雪还能不知道! 听听令狐子璐刚才的语气就行了!以前都是叫她姐姐的,何时敢叫她一声二姐?就算令狐满月回来之后,令狐子璐也都称呼她姐姐!这二姐的称呼分明是故意给她心里找不痛快! 令狐子璐一定是觉得,今儿只要好好表现,能被林东合选上侧妃,回去的时候再按照大哥的吩咐办了令狐惊烈那小扫把星,从今往后就可以不用看她这个姐姐脸色了! 哼!她未免太天真了!在侯府,她永远都在令狐子璐上面!没有她的好处,岂会有令狐子璐好日子过?令狐子璐只配捡她剩下不要的! 令狐平雪没有继续追究令狐子璐,毕竟今儿稍晚的时候还有用上令狐子璐的时候!而令狐平雪也明白,在侯府,令狐子璐根本不配做她的对手!她真正的敌人是令狐满月! “子璐,你姐姐的事情不用你管,时辰不早了,快走吧。”二夫人也因为令狐平雪刚才的事情丢尽了脸面,此刻只能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任何不满都要忍下来。 令狐子璐撇撇嘴,不屑的哼了一声,昂着头超前走去。 令狐平雪则是低着头跟在二夫人身旁走着,身后是众人此起彼伏的嘲笑声和议论声,声声刺耳,如芒在背。 因着在延禧宫外闹出的乱子,二夫人颜面无光,进入延禧宫之后,只是赶紧找了个位子坐下,看到相熟的世家夫人也只是点头打过招呼,不再多说其他。 令狐子璐心情甚好的跟在二夫人身后,今儿只要在晚宴结束后按照大哥的吩咐办事,这以后林东合侧妃的位子就非她莫属,日后慢慢来,她就不信她令狐子璐当不上正妃! 令狐平雪强颜欢笑的跟在二夫人身后,看到不远处宋筱悠和丁菊茗跟一群世家千金在那里窃窃私语,时不时的朝自己这边看过来,不用猜令狐平雪也知道宋筱悠和丁菊茗在说她刚才的事情。 这二人常年风头都在她之下,今儿抓住了她的痛脚,自然要好好地得意一番了。只是她令狐平雪今儿做足了功夫才来的,岂会就此被打压下去?今儿只能有一个艳惊四座,就只能是她令狐平雪! 想到这里,令狐平雪不动声色的走到自己位子上,并不急着坐下,而是轻轻抬手佯装扶着椅子,下一刻却是失手险些推开椅子,整个人低呼一声,身子前倾,成功的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平雪,怎么了?”二夫人见状,急忙起身扶着令狐平雪。 令狐平雪莞尔一笑,绝美容颜在此刻隐着一丝无辜,一丝娇柔。眉眼低垂,说不出的绝美优雅,更有一番我见犹怜的柔弱动人。 “无妨,母亲。”令狐平雪温柔一笑,若娇花绽在午后暖阳之下,周身裹着温暖耀目的光芒,让人一时无法移开视线。 令狐平雪的优雅绝色自不必多说,而她也深谙如何将自己的长处发挥到极致。如此一来,原本还对她背后议论纷纷的众人,都是带着或嫉妒或羡慕的眼神朝这边看过来,一众世家公子更是看直了眼睛,不舍得移开视线。 见效果收到了,令狐平雪娇羞一笑,一副无辜柔弱的表情,缓缓落座。二夫人见此,心知肚明。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笑意,就算太子今儿怠慢了平雪又如何?这□□将来皇帝的宝座是谁还不一定! 平雪可是何时何地都能镇得住场面的!不差一个林简!况且,天下的猫儿还有不touxing的?别看林简现在无情,将来尝到了美人的滋味,让他放手都不会舍得!何况还有一个皇后在那里给林简施压!她就不信林简不同意?! 令狐子璐看到母亲此刻对姐姐露出的笑容,心底的嫉妒一触即发。自小到大,不管是祖母还是母亲,都是对姐姐偏爱有加,最好的永远都是给姐姐的,就连婚姻大事亦是如此。摆在姐姐面前的是任由她挑拣筛选,而到了她面前的,永远是姐姐剩下不要的! 如今林简对姐姐那般态度,看的令狐子璐开心不已!凭什么天底下的男人都要围着她令狐平雪转?凭什么她只能捡令狐平雪剩下的!过了今晚,选妃宴上她令狐子璐过了这一关,从今往后,她就在也不用看老夫人和其他人的脸色了!她跟令狐平雪不同,令狐平雪有的选择,在她令狐子璐面前,此时此刻,就只有林东合这一条路可以走! —— 满月此刻已经跟随令狐泉坐了下来。 太后和皇后以及一众妃嫔还未到来,林简和林东曜一众皇子也未出现。令狐泉见令狐惊烈乖乖的坐在满月身边,对满月这个姐姐并没有任何敌意和排斥,不觉点点头,笑着问道满月, “丫头,可知今儿的选妃宴都有什么项目?” “——不知道。”满月迟疑了一下,摇摇头。 她记得在上一世的时候,并没有这个选妃宴。她重生至今,虽然大体的环境和人物都没有变化,但有些细微处还是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也许正是这些细微的变化,给了她改写历史的机会和机遇。 上一世,她因是侯府嫡出长女,所以最先出嫁,在她嫁给林东合之后,令狐平雪却是迟迟不肯出嫁为太子妃,以至于后来皇后亲自登门催促,令狐平雪却始终不为所动,再到后来太子被废,令狐平雪也就正好有了不出嫁的借口。 那时,满月一直当令狐平雪不曾找到心仪之人,如今看来,只不过是因为太子被废之后,林东合羽翼渐丰,大有取代林东曜在皇上心目中最chong爱地位的势头,老夫人眼见昔日被她们当做替身的林东合有望取代太子继而登基为帝,自然不甘心皇后的位子被满月占了,这才处心积虑的等了十年,只为让令狐平雪上位。 这一世,有很多事都比上一世提前了一年发生,至于这个选妃宴,也跟最近局势瞬息万变有关。太后想要看清朝中众人对于朝廷的忠心和偏向性,之前也曾几次三番的试探,而今儿的选妃宴,也算是太后给某些朝臣最后的机会,即便那些含含糊糊不想表露决心的,在今儿的选妃宴上,也不得不有所表示和行动。 “姑姑,我只是来看热闹的,这选妃宴有何项目,我不知道也没关系。”满月淡淡一笑,清眸生辉,无波无澜。 令狐泉若有所思的笑了笑,继续道,“就算不知道也不能没有防备。” “姑姑说的是。”令狐泉话中有话,满月点点头继续听她说着。 “这次的选妃宴是太后亲自操办,很多细节连皇后都不清楚,只有太后一人知晓,就是为了防止皇后或是其他妃嫔的裙带关系鱼目混珠滥竽充数,我也是刚刚才得知选妃宴的项目。” 令狐泉说到这里顿了顿。 她与太后表面关系之所以维持的很好,只因安平王已死,对于太后和皇上来说,她令狐泉本人已经不具备任何威胁,可在朝野众人还有民间百姓眼里,太后和皇上面上却不能怠慢了令狐泉半分。毕竟安平王曾立下赫赫战功,又曾经救过皇上的性命,再加上令狐泉为人公平公正,在朝中并无任何党羽,洁身自好。太后自然乐得做这个好人,对令狐泉亲近有加。 “太后知我性情,就算告诉我选妃宴的项目,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反正已经到这儿了,你又无心参与,我说与你听听。” “是,姑姑。”满月点点头,不多追问和疑惑。这会子令狐泉说什么她都安生听着绝不会有错。 “今儿的选妃宴一共分三轮比赛。第一轮是诸千金闺秀自由发挥,琴棋书画任选一样,各自表演,取前十。第二轮是太后出题,十位千金同时书写作答,取前六。最后一轮才是重中之重,是各位皇子提出问题,由六位千金作答,最后从太子开始挑选,依次是林东曜、林东合、林冉。不过就算是被挑选上的千金,也未必会成为未来的妃子人选,因为还有皇上那一关需要过。” 令狐泉说完,满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这林冉明明比林简等人都年长,可选择权却落在最后,表面看是公开的选妃宴,却还是逃不开拜高踩低这一套。 朝中四品以上官员未出阁的千金没有五十也有三十多人,这第一轮比赛就剩下十个人,看来没有拿得出手的绝活,在第一轮可就逃不了灰溜溜出局的下场。 正在这时,原本有些喧哗的大厅倏忽安静了下来,众人目光纷纷看向门口,继而迅速起身跪地迎接。 在场的只有令狐泉得皇上圣谕可以不必下跪。 之间太后在皇后和林简以及林东曜等一众皇子的簇拥下缓缓走入大殿,一身暗黄色描凤宫装衬托的太后整个人更加威严大气,精心梳理的飞凤朝阳发髻精致华贵,衬托的太后雍容面容更加高贵霸气。 太后身旁是一脸温和笑意的皇后,皇后一身火红宫装,喜庆耀目,这与她平时的温婉形象有些不同。 太后另一侧林简和林东曜并排前行,林简一身暗黄色太子宫装,紫金发冠束起如墨青丝,俊逸容颜洒脱阳光,墨色瞳仁温润如水,眸光在下一刻准确无误的落在满月身上,瞳仁瞬间忽明忽暗,看不出喜怒。 而一身玄金色修身锦袍的林东曜表情冷酷,枭野霸气浑然天成,墨色眼底沉着无垠黑暗,若无底寒潭,仿佛是多看上他的眼睛一眼,都会被吸进无底黑洞的感觉。 他与林简,一冷一热,却都是性格鲜明。 但鲜明性格深处,却是同样的腹黑阴冷。 这一点,倒是证明了二人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林东曜表面冷酷,内心无情,林简则是表面温暖如昔,内心腹黑凉薄。一个是外冷内冷,一个是外热内冷,同样的桀骜腹黑,难以捉摸。 林简和林东曜身后,是林东合与林冉。林东合身侧一抹少年的身影单薄清瘦,看起来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年纪,面容清秀皮肤白皙,看起来柔柔弱弱,像是一个弱不禁风的书生,可那眉眼又过于清灵秀气,若不是认识他就是八皇子林南徳,满月会认为他更像一个女孩子。 八皇子林南徳是当今身上最宠爱的皇子之一,其地位和受关注程度仅次于林东曜和林简,但因为年纪尚小,所以平日获得的宠爱比林东曜和林简都要多。 八皇子母妃静妃不过是一介平民,在宫中无根无基,起初皇上不过是宠幸了一会,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即便是怀孕期间,也没得到过皇上的多少关护,可就在静妃生产前夕,皇上身重奇毒,卧病床榻,宫中御医束手无策,最后御医潘院士得一偏方,必须以皇上至亲骨血为药引,方能引出体内剧毒,而这至亲必须是腹中胎儿,如此一来,毒药很可能就引入了胎儿和母亲体内,并且终生不能解毒。 当时怀孕的只有即将临盆的静妃,皇上已然昏迷不省人事,情况万分危急,太后找到了静妃,静妃别无他求,只求日后若腹中骨肉平安降临,太后和皇上能保他一生平安,不求成龙成凤,但求他平安度过一生。 继而静妃就义无返顾的喝下引毒的汤药。 太后当时也颇为动容,好在后来静妃和林南徳都无性命安危,皇上也转危为安。只是静妃和林南徳的身体多少都受了毒药的影响,林南徳更是自幼体弱多病,而静妃也是常年卧病在床,虽如此,静妃却是自那以后得到了皇上的万千宠爱,对于体弱多病的林南徳,皇上更是宠爱有加。但静妃生性淡泊名利,只想平静度此一生,这也符合太后对她的期望和要求,如此一来,不管是皇上还是太后,对静妃都说不出半个不字,而林南徳因为身体不好,自幼不能习武,对于林简和其他皇子来说,有的只是宠爱并无威胁,再加上林南徳年纪尚小,所以皇上就派了林东合在林南徳身边护他周全。 这些宫中内幕,满月也是上一世得知。 而皇上之所以选中了林东合,也是经过深思熟虑。 朝野之中,皇上最看重的接班人就是林东曜和林简。论能力,二人不相上下,可皇上始终是偏爱林东曜一分,这也跟安妃有关。只是太后认准的始终是皇室最高贵的血统,自然非皇后所生的林简莫属,加上安妃与太后明争暗斗并不和睦,皇上知晓太后心意,面上放权给太子,其实一直在林简和林东曜当中权衡。 而林东合在林简和林东曜的争夺中自然是处于劣势,所以将一个背景简单却能力不弱的林东合安排在林南徳身边再合适不过,林东合不想出差错就要保护林南徳安危,如此一来,林东合也就没有多余的经历掺合到林简和林东曜之中。 皇上这一安排可谓煞费苦心。 可皇上还是低估了林东合的野心和隐忍,不过——这都是后话。 林东合和林冉身后是一众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妃嫔,瑾妃走在最前面,安妃始终不曾露面,对于林东曜会有怎样的选择,安妃显然是并不担心。 太后路过众人,目光在打扮的光艳照人的令狐平雪身上扫过后,微微一寒,即便令狐平雪此刻没有抬头,也能感受到太后落在自己身上那犀利的目光。 太后看了眼皇后,皇后垂眸谨慎不语,心里却是暗暗责备令狐平雪。太后原本就因为上次的事情不待见令狐平雪,可她今日偏偏不知收敛,还打扮的如此扎眼,太后一眼就看到她了,如此不懂得低调应变,看来她的选择真的要有所改变了!如此好出风头的性情,实在不适合留在简儿身边,还就让那个瑾妃捡了去吧! 太后走过满月和令狐泉身边,难得露出一抹笑意,拉着令狐泉的手走到上座。 “来,咱娘俩坐一起,太子和其他皇子也都是你看着长大的,今儿如此重要的场合,自然要你在哀家身边长长眼了。”太后不由分说就拉着令狐泉坐在自己身边,如今在场的都是朝中四品以上官员的家眷,自然要镞样子给众人看看。 令狐泉苦笑一声,点点头,顺从的坐在太后身侧。 看到满月和令狐惊烈安生的坐在原本的位子上,令狐泉冲满月点点头,要她照顾好自己和惊烈。 惊烈到了这种场合,一开始也有些紧张和无措,可有满月一直在他身边,惊烈能感受到来自满月带给他的强烈的亲情和保护,心底一股暖意缓缓升腾,身子不觉更近的靠在满月身边,纯净无暇的眸子安静的看着前方,不多言一句,安静懂事的样子让满月欣慰之余,却也有种说不出的心酸感觉。 她跟惊烈都是没娘的孩子,她还在母亲身边待了七年,可惊烈却是一出生就没有了母亲的陪伴,更加没有她这个姐姐在身边,如今她好不容易有机会接近惊烈,自然要好好照顾他,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和危险。 满月斜对面,林简等人缓缓落座,几道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她脸上。满月统统视而不见,低头给身侧的惊烈剥着桔子。 满月递过去,惊烈就接过来乖乖的舔嘴巴里,从未觉得桔子如此好吃,是因为姐姐剥给他的吗? 而对面原本是注视她的目光,也在瞬间变得咄咄犀利。 林简眸子眯了眯,看到满月和令狐惊烈之间的互动,瞳仁忽冷忽热,明灭不定。 林东曜瞅了眼面前的水果,迟迟不动。年政见了,正要吩咐身后的宫女给五殿下剥桔子,可那宫女还没靠近林东曜身旁,林东曜倏忽坐直了身体,冷冷的瞅了年政一眼,枭野寒气一瞬发散出来,年政一僵,急忙挥手让那宫女退下。 五殿下今儿的气场又有些不对劲,难道又是因为——侯府的大小姐?刚刚五殿下还在树林里面看了好一会热闹,当时侯府大小姐也在场,现在该不会也是因为侯府大小姐,五殿下才会有如此气场吧? 年政不敢再猜下去,只得小心谨慎留意自家主子的一举一动。 林东合目光从满月身上移开,带着未名的恨意和不满,当眸光落在令狐平雪身上的时候,较之从前的专注和温和,此刻竟是多了一分恍惚,说不出什么感觉,如今再看令狐平雪,似乎除了美貌,并无其他过人之处。 令狐平雪此刻还不知道林东合心中所想,见林东合目光看向自己,不觉柔柔一笑,那倾城容颜绝美优雅,的确担得起京都第一美人的称号,林东合视线有一瞬恍惚,若令狐平雪有令狐满月那性情的话—— —— 见众人落座,太后环视大殿,继而沉稳发声。 “今日选妃宴,事关重大,来的都是朝中栋梁之家眷闺秀,很多都是哀家之前见过的,也都是京都名门闺秀,各有风采。”太后先是客套了几句,继而便转向正题,将今日选妃宴的要求说了一遍,这与令狐泉之前告诉满月的并无不同。 一众世家千金都是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唯独满月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不喜不怒,冷静淡然。 太后话音落下,皇后紧跟着接话开腔, “今儿不光是要考量诸位千金才学,其实太子和诸位皇子也有心施展一番绝学,三皇子——”皇后说到这里,顿了顿,看向目光始终都在令狐平雪身上的林冉。 林冉还在看着令狐平雪发呆,根本没听到皇后说了什么。 太后脸色一冷,面露不悦。 “三皇子!”皇后又叫了一声,声音依旧温婉轻柔,林冉被身旁的侍从小心推了一下,这才讪讪然回过神来,摇头晃脑左看右看,半天都没反应过来是皇后在叫他。 “三皇子,本宫提议今儿在正式选妃之前,由太子和诸位皇子即兴表演节目,这个开头的重任就交给你了,如何?”皇后此话一出,林冉脸色顿时像开了染坊一般,红一阵白一阵的,好不精彩。 林冉再愚钝也懂得,皇后让他先出场的目的。素来,最重要的都留在最后,一来压场,二来给众人期待。论武功,林冉除了能赢过手无缚鸡之力的林南徳,根本不是林简和林东曜等人的对手。论文采,林简和林东曜很少显露这方面的能力,可林东合那一笔好字可是连皇上都自愧不如的。皇后这会子让他开头,什么开头?出丑就是真的! 可偏偏稍后才轮到一众世家千金比试,林冉也不能跟林东合上次一样,邀请令狐平雪与他一起琴剑合鸣,林冉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 林冉母妃惠妃也在座,看到一贯以和为贵的皇后如此开口,不用猜也知道这是太后的意思,太后为了凸显太子和五皇子,就拿她的儿子开刀,这后宫之中就是如此拜高踩低,没有先后可言!真要按照规矩,也应该是林简这个太子先来。 惠妃在宫中并没有关系密切的妃子,太后和皇后对她的态度都是不痛不痒的,这时候,惠妃明知是太后选出林冉做铺垫,也只能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了。 “三皇子,开始吧。”皇后抿唇一笑,看似温和慈祥的眼底却溢满算计冷漠。 林冉此刻完全是被赶鸭子上架,他自知自己不过只是陪衬,所以胡乱的耍了几招剑术便尴尬收势,剑招凌乱毫无章法,下盘不稳好几次更是险些滑倒,看的众人哈欠连天,昏昏欲睡。 满月更是自始至终眼皮子都没抬起过一次。 令狐平雪只是装的认真观看,心底早已是热锅上的蚂蚁。稍后她的表演才是重中之重,现在不过是浪费时间。 林冉剑术表演过后,自然是第一时间看向令狐平雪,见令狐平雪看的心不在焉的,林冉自讨了没趣,尴尬的应承了太后几句,便讪讪然退下。 “老八,你与你二哥一同表演,如何?”原本以为下一个会轮到林东合或是八皇子林南徳,但太后一句一同表演,无疑是再次让林东合做林南徳的陪衬,说是一同表演,其实不过是为了给林南徳撑场子,而林东合只是给他人做了嫁衣。 太后此言一出,林东合眸光不着痕迹的闪烁一下,瑾妃也是恨得咬牙切齿,可这母子二人表面上却都要装作坦然接受的表情。 瑾妃身后,惠妃小声的嗤笑一声,低声开口道,“哎呦——刚还当冉儿是最早出来铺路的,现在看来,至少还有一部分是给自己铺路的,到了二皇子这边,则完全成了陪衬,啧啧!” 惠妃刚才就憋了一肚子不痛快,如今有了林东合和瑾妃这个垫背的,惠妃方才好受一点。 因为惠妃就在瑾妃身侧坐着,所以惠妃的冷嘲热讽只有瑾妃一个人能听到。瑾妃脸色倏忽一变,隐在袖子下的大手不由得握紧了拳头,瞪着血红的眼睛看向柔弱无辜的林南徳,恨不得跳起来掐死他!要不是这个林南徳,她的东合岂会遭遇如此打压? 太后今儿就只是为了林简和林东曜举办的选妃宴,其他人都只是走走过场罢了。 林东合此刻面无表情的走到林南徳身侧,林南徳仰起头,一脸无害单纯的表情看向林东合, “二哥,我们表演什么?”林南徳说这话的功夫,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单薄纤细的身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了似的,与身形挺拔魁梧的林东合站在一块,怎么看都不协调。 林东合比谁都恨林南徳,但是面上,林东合却必须要让太后和皇后都相信,他是一心一意的照顾林南徳,无心争夺其他。 “不如就是你最喜欢的投壶。”林东合投其所好,选的是林南徳最喜欢的投壶。而投壶也相对安全温和,看的只是一个准头,不会牵扯舞刀弄剑的,以林南徳的身体,动作稍微大点都会气喘不停,所以投壶是最妥善的法子。看似乏味,却也能玩出新的华阳。 林南徳对林东合依赖心很重,几乎到了林东合说什么就答应什么的地步。 “皇奶奶,孙儿身体不好,也只能表演投壶给您看了。不过孙儿将投壶改良了一下,让您看的时候不会乏味和无趣。”林南徳在太后面前扮演的一贯是温顺乖巧的形象,如今他开口了,太后自然是满心期待他接下来会如何改良投壶表演。 有宫人下去准备投壶所需物品,满月看了眼一脸单纯无害表情的林南徳,瞳仁闪烁一下,不动声色继续给惊烈剥桔子。 惊烈已经吃了好几个小贡桔,不觉轻轻扯了扯满月袖子,小声道,“姐姐,我吃不下了,再吃就要吐了。” “——哦,姐姐倏忽了。”满月听了惊烈的话,蓦然回过神来,见惊烈一脸无语的表情望着自己,而自己面前已经摆了一堆橘子皮,满月不觉自嘲的笑笑,继而冲惊烈歉意的眨眨眼睛,还忍不住吐了下舌头。 俏皮可爱的模样,完全不是她平时给人那种冷静淡漠的感觉。也只有在惊烈面前,受了惊烈的影响,她才会难得的展露出不同以往的一面。 不过是眨眼功夫,满月已然恢复一贯的冷淡表情。 可她刚才那俏皮灵动的一瞬间,却早已入了对面某位爷的眼。 林东曜原本涌动在周身的枭野寒气,在刚才目睹满月灵动一面的瞬间,迅速消失不见,紧绷的面容也有一瞬融化的感觉,仿佛刚才那一幕看在他的眼中,具备了神奇的力量,可以在瞬间消磨他周身戾气和无情,让他在那一时刻,竟是生出了要触摸她面上俏皮表情的冲动。 但也仅仅是那一刻,当满月面容恢复如常,林东曜身体也在瞬间恢复紧绷冷凝的气场,太过迅速的转变,以至于年政当自己生了幻觉,自家主子怎么会有表露温柔的时候呢? 这根本不可能! 满月刚才那个表情,林简也看到了。 原本还在生气满月不穿他送去的衣裳,如今看到她对令狐惊烈露出的可爱表情,林简心底感触复杂,原本只有皇位才能搅动他的心湖,可令狐满月却成了一个例外! 满月此刻并不知道,自己一个无心表情,竟是引来如此多的反应。她也不只不过是想在惊烈面前做自己,而已。 须臾功夫,投壶的水晶壶和羽箭都拿了上来。 林南徳指着水晶壶和改良后的羽箭,恭敬开口, “皇奶奶,之前投壶所用的都是普通的白玉酒壶,虽然好看,却始终不及这水晶珐琅酒壶来的光彩夺目,不但可以清晰看到投入酒壶的羽箭,而且酒壶底部还有银哨,若是羽箭准确投入银哨上方,水晶壶就会发出悦耳动听的哨声。还有这投壶的羽箭也是经过改良过,之前所用的羽箭大都笨重简单,这十根羽箭较之普通羽箭更加纤细轻薄,最重要的是普通的羽箭都是在战场上所用兵器,难免戾气过重,不适合在喜庆的场合使用,这十根羽箭的羽毛以蚕丝织造缠绕,远看若女子发簪一般轻盈精致,既然是皇奶奶要看,自然是要赏心悦目一些。” 林南徳虽然体弱多病,可嘴皮子却一点也没问题。只是林南徳说的越好,林东合的脸色就越加难看。 在场的人,也只有满月明白,此刻的林东合究竟是何心情。 呵——多么好的想法,简直就是完美无缺,可偏偏这个功劳要让给林南徳! 满月比任何人都能确定这投壶的法子是林东合想出来的!上一世林东合还亲手制造了一套投壶给她当做与她第一次共度难关的纪念。只可惜,现如今,这投壶明明是林东合的杰作,却是被林南徳抢了风头。 满月勾唇冷笑,抬起头,不其然撞上林东合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满月眼底冷笑迭起,瞳仁发散而出的是丝丝不屑冷嘲。满月眼睛瞥一眼投壶,再看看林南徳,最后目光定定的落在林东合脸上,眼底嘲讽渐浓,不屑满溢。 原本是对今日之事早已习以为常的林东合,在接触到满月似笑非笑的嘲讽和不屑时,瞳仁微微一紧。 这个令狐满月眼神分明是嘲笑他是个懦夫!只配站在林南徳身后做陪衬! 林东合瞳仁寸寸收缩,隐在宽大衣袖下的大手也不由得握紧了拳头,额头上一道青筋隐隐暴起。 而太后此刻的注意力还在投壶上面,听林南徳说的头头是道,太后不由欣慰点头, “南德,这法子是你想出来的,还是你二哥想出来的?”太后笑着看向林南徳。 林南徳腼腆一笑,扭头看向面色有些变化的林东合。虽然看出林东合脸色不太对,林南徳却也没往心里去,毕竟每一次林东合都是心甘情愿的做他的陪衬,相信这一次也不例外。 “皇奶奶,其实这次投壶二哥也——”林南徳原本就是想说一句客气话,如此一来,后面的话就都有林东合接下去了,可这一次,林东合却—— 林东合视线从满月愈加浓郁的嘲讽中抽离,牙关咬了咬,沉声开口, “回皇奶奶,投壶的法子是孙儿想出来的,后来八弟甚是喜欢,就稍加改进,只要皇奶奶喜欢就好。” 林东合此话一出,林南徳原本无害柔弱的面容一瞬划出道道龟裂狰狞,像是质问,又像是指责和震惊。 太后也是微微一愣,旋即哦了一声,点头笑了笑,不过眼神却失了刚才的兴致和期望。 皇后勾唇一笑,眼底尽是幸灾乐祸的嘲笑。 怎么?林东合忍了这么久忍不住了?狐狸尾巴要露出来了? 瑾妃虽然觉得吐了口恶气,可是看看太后冷淡的反应,再看看林南徳震惊无语的表情,瑾妃心中仅存的那点痛快也很快消失不见。 林东合说出此话之后,眸子冷冷的看向满月。 满月唇角勾起,无声一笑,却是笑的畅快惬意。 啧啧!林东合当了这么久林南徳的跟班,这就忍不住了吗?他不是最能隐忍最能退让的吗?上一世可是忍了她十年,直到登基三年后才废了她!怎么今儿才到这功夫就原形毕露了?这可如何是好? 他往后还如何在林南徳身边继续演下去?难道不是功亏一篑吗? 林东合话一出口,心下却是莫名一空的感觉,抬眼撞上满月畅快惬意的眼神,林东合只觉得心脏一瞬收缩的厉害,仿佛是有千万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同时刺入身体的感觉,让他瞬间清醒,却已无力回天。 林南徳缓缓回过神来,看着林东合露出一抹天真无邪的笑意,眼底却是噙满了细碎如冰棱的恨意。 “这次多亏了二哥的主意,才能让皇奶奶喜欢。二哥你功不可没。”林南徳一脸纯净微笑,那笑意却明显未达眼底。 林东合知道自己上了满月的当,她无声的刺激之下,他不知不觉着了她的道!她故意用激将法刺激自己,这个女人——她如何会知道这投壶是他设计的?她怎么知道的?! 林东合此刻没心情应承林南徳,眸光垂下,眼底泥浆翻涌。 接下来是林南徳表演投壶,林南徳投了三次才打中银哨,水晶珐琅水晶湖发出好听悦耳的哨声。 在太后眼里,林南徳体弱多病,能投中已属不易,看到林南徳稍微运动几下,额头和鼻尖都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太后急忙让他坐下休息。曾经若不是为了救皇上的性命,林南徳出生之后也该是身体健康的皇子,不会像现在这般,稍微动几下就气喘不停。 “二哥,到你了,一定要超过我哦,我可等着为二哥庆功。”林南徳回到座位后,一边说着,一边笑着看向林东合。 眼底却是层层叠叠的嘲讽! 林南徳虽是小小年纪,却比一般成人都深谙这后宫生存之道!既要生存,还要活得体面,就要无限放大自己可以利用的所有资源!若不是母妃当年狠下心来的决定,十二年前,他即便是身强体壮的出生,也未必活过现在的年纪,父皇和太后的冷淡,皇后的算计,安妃的歹毒,只怕都不会有他活命的机会! 既然是侥幸活了下来,他就不能继续苟且偷生! 有了父皇和宠爱和太后和呵护,林东合就是他的一条狗!可以被他最大限度的利用和使唤!倘若林东合有任何逾越,他只需在太后耳边说几句话,林东合就吃不了兜着走! 林南徳深知这个游戏的法则,所以即便林东合今儿表现异样,林南徳也不会翻脸,林东合想指望今儿一朝翻身?简直是痴心做梦! “东合,该你了。”太后挥手示意林东合投壶,太后此刻的表情却没有刚才那般关注在意。因为太后的确是将林东合看作是林南徳的陪衬。 林南徳是三次才中投壶中间的银哨,轮到林东合的时候,众人都是议论纷纷,大多数人对于林东曜的箭术并不了解。 瑾妃此刻暗暗地抓紧了手中丝帕,紧张的盯着大殿中央的林东合。 令狐平雪此刻也有些莫名的紧张,似乎对林东合也有了莫名的在意。在太子和一众皇子当中,就只有林东合与林冉对她和颜悦色。可林冉比起林东合的气度实在是差了太多太多,况且林冉母妃娘家的势力早已荒芜,林冉更是不入太后和皇上的眼。 倒是林东合,虽然现在是个陪衬,可瑾妃娘家终究风光过,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加上林东合对令狐平雪的态度不错,令狐平雪此刻自然而然的就偏向林东合一边。 令狐子璐这会子也着急不已,看着林东合英挺俊朗的侧面,令狐子璐更加认定,往后的岁月里,她要跟林东合并肩而立站在一起! 林东合在投壶之前,眼角的余光不由得看向满月那边,却见满月此刻眼中只有身旁的令狐惊烈,正与令狐惊烈小声说着什么,完全没将此刻的他放在眼里! 林东合手指不觉用力握紧了手中羽箭,倏忽用力,飞速掷出,那羽箭不偏不倚正中壶底当中,一声清脆哨声随后响起。 紧接着,现场爆发出不小的议论声。 “二皇子真是有百步穿杨的本事啊,正中当中分毫不差!” “是啊,之前怎么没听说二皇子投壶如此厉害?不都说箭术最厉害的是三太子和五皇子吗?你看二皇子都正中当中了,还有谁能出其右?” “这接下来太子跟五殿下该如何表演啊?肯定不会是投壶了,若是投壶的话,难道还能超越二皇子不成?” 底下众人议论纷纷,林东合面无表情看向众人,见令狐平雪对他投以温柔笑意,林东合冲她点点头,可脑海之中却是闪过之前在宫门口,令狐平雪对林简露出的讨好之意,林东合顿时觉得恶心不已,已经到了嘴边的笑意倏忽凝结,一瞬冷若寒霜。目光直接略过令狐子璐看向满月。 太后没想到林东合会有如此绝招,瞳仁闪烁一下不置可否,面上却是大加赞赏。 “老八,你可真是跟对人了。你二哥一贯是沉稳内敛的性子,有了你二哥在你身边,相信将来你必定能成就一番大业。”太后此话说的,面上听着没有任何问题,可在一众明白内情的人听来,个中深意,一目了然。 林南徳此刻也假惺惺的抱拳恭喜林东合。 “二哥素日跟我一起练习投壶的时候,可从来没有今日的神来之手,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二哥以后可要多多教我,为何我平时能投中,一到了要在皇奶奶面前表演了就状况百出,二哥却跟我恰恰相反。” 林南徳一番看似无邪单纯的话语,引来太后的揶揄打趣, “你这孩子,自己投不准还赖在哀家头上,看哀家稍后不好好罚你。”太后对林南徳始终是疼爱有加的,听了林南徳的话,丝毫不觉得是话中有话,反倒是喜欢林南徳这不拘小节的性情。 因为从未怀疑过,再加上林南徳本身不具任何威胁,所以不论林南徳说什么,太后都会当做是小孩子的淘气话。 人在很多时候往往都被自己最信任的人欺骗,因为信任,才给了他最大欺骗的可能性。 “东合,你何时练得如此本事,哀家真是大开眼界。瑾妃,皇上果真是没看错东合这孩子,的确是担得起照顾南德的重任。”太后提到林东合的时候,字字句句都离不开林南徳,虽然面上实在夸奖林东合,可瑾妃听了依旧刺耳。 林东合始终是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瞳仁低垂,不动声色。 一旁坐着的林南徳看似开心的看着林东合,心底是何想法,只有他自己知道。 林东合表演投壶,技惊四座。 落座之后,太后看向林简和林东曜,沉声道, “太子,老五,你二人呢?今儿可是选妃宴,你们可都是尚未册妃,今儿来的都是朝中四品以上朝臣的千金闺秀,可谓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既是你们选妃,也是众人对你们的审视,不是吗?”太后换了话题,将众人的注意力迅速集中在林简和林东曜身上。 林东合都还没坐稳,原本集中在他身上的注意力就迅速消失不见。这就是皇宫,只有最有权威的那个人说出来的话才是众人最终的风向标。 很显然,太后将太子和林东曜放在最后,太后的用心一目了然。 一身暗金色锦袍的林简脸上挂着温润如水的笑意,薄唇勾起,清朗出声, “皇奶奶,今儿是好日子,实在不好舞刀弄剑的,既然有投壶在此,那孙儿也表演投壶如何?”林简此话一出,太后倒是没什么大反应,反正这个太子一贯的随意慵懒,虽然如此,做事说话却是很有分寸。 就是皇后面露不悦,一闪而过。 纵使林简稍后投壶也是一支命中,又能如何?不就是个林东合打个平手!皇后要的是绝对的胜算! “皇奶奶,孙儿也选择投壶。”一直默不作声的林东曜清冷发声,瞳仁如水,冰冷淡漠。 林东曜此话一出,现场再次响起不小的抽气声。 原本太后是让太子和林东曜等皇子各自表演,可如今倒成了比试!原本比试的是一众世家千金,可世家千金的比试还没开始,属于太子和皇子间的暗战却已经拉开帷幕。 就连素来低调神秘的五皇子都要出手,众人看的心惊胆战,却又激动不已。 毕竟二皇子林东合在投壶上已经占尽了先机,太子和五皇子如何表现才能超越?只怕要超越是根本不可能的。 林简率先走出来,瞳仁看了眼地上的水晶壶,挥手叫来了贴身护卫耳语几句,不一会,那护卫拿来一挑黑色面巾。 林简笑着将面巾蒙在眼睛上,此举一出,众人哗然。 原本是抱着必胜把握的林东合,见林简出此招数,瞳仁一暗,眸光不由自主的看向满月,见满月抬起头若有所思的看着林简,完全不是刚才对他投来的嘲讽眼神,林东合放在腿上的手不由得握紧了拳头,手背泛出森森苍白,青筋迸射。 林简蒙住眼睛,在众人好奇紧张的神情中,修长冰润的手指轻轻一掷,手中羽箭在空中划出一道瑰丽弧度,直直的朝水晶壶中落去。 在众人惊呼声中,林简掷出的羽箭倏忽落入水晶壶中,下一刻,那羽箭竟是在壶底弹起,继而又再次准确无误的落在壶底。因为是水晶壶,所以羽箭落入壶中的一举一动都看的分外清楚。 而这两下同时都落在一个点上,并且都碰响了壶底的银铃。 羽箭能准确无误落入壶底已属不易,况且还是一发双响。 太后见了,也是连连赞叹。皇后不由得松了口气,若是简儿与林东合打成平手,她这个皇后也是面上无光的,堂堂太子,如何能输给一个皇子? 眼见林简明显胜过林东合,瑾妃才得意了一会的面容,瞬间垮了下来。而林东合则稍显平静,在他眼中,最大的敌人素来就不是林简,而是林东曜。 太后看了眼稳如泰山的林东曜,笑着开口, “东曜,该你了。”太后现在很想看看林东曜还能使出什么绝招,比ing这个孙子从未让自己失望过。 林东曜并不起身,只是稳稳地坐在椅子上,年政将一支羽箭递给他,林东曜也不瞄准,手中羽箭看似是随意的掷出,在空中划出一道慵懒随意的弧度,继而稳稳地落入水晶壶中。 众人惊呼声不断。 羽箭没有弹起,却是直直的立在水晶壶地,壶底哨音环绕,久久不散。 纵使满月在前一世见多识广,可是如林东曜这般任意出手就能达到如此效果的,着实罕见。 偏偏林东曜此刻还一副慵懒漠然的表情斜靠在椅背上,冷酷英挺的无关在此刻透着一丝随心所欲,仿佛刚才掷出羽箭那一瞬,不过是随手而为,不为结果不为争夺。 按理说,到了林东曜这里,今日的投壶已经告一段落,众人见识了林东合的准,林简的巧,林东曜的邪,此时此刻,已经不会有人再超越林东曜了。 可偏偏林东合心中难平。 令狐满月不是料定了他一直以来都是装的,不敢再太后面前出招吗?他今天就偏偏要让她见识一下他的本事! 见林东合再次站了起来,令狐平雪和令狐子璐同时朝林东合的方向看去,一个含蓄,一个火热。 林东合目光从令狐平雪脸上移开,视线若有若无的看向满月的方向,见满月注意力始终在令狐惊烈身上,林东合暗暗冷笑一声。 稍后有令狐满月求他的时候!她不是在意令狐惊烈吗?他倒要看看,失去了令狐惊烈,她会有何反应? 众人见林东合再次起身,自然知道又有好戏看。太后此刻却有些不满,这个东合今儿太不懂事了,难道还不算晚了?不过是投壶比赛,只是让众人见识见识太子和皇子们的风采,又不是要比出个高低输赢! 可林东合却不这么想。 “皇奶奶,其实投壶还有很多玩法,既然今天难得欢聚一堂,不如再换个新鲜玩法,如何?”林东合说着弯腰将投壶拿了起来,一边说着,一边朝满月的方向走去。 满月瞳仁闪了一下,一抹寒光若万古不化之冰棱悠然乍现,冷冷的盯着林东合。 上一世,他们从最亲密的爱人最后成为不共戴天的仇人!而这一世,从一开始,他在明,她在暗。到如今,她知道他的每一个心思和想法,他却始终猜不透她有什么目的! 眼看着林东合就要到跟前,就在这时,一抹暗黄色身影倏忽站了起来,大步流星的也朝满月这边走来。 “二弟可别告诉我,你是想找令狐惊烈这个小孩子举着投壶,然后你来投羽箭,这有什么好玩的?你想玩新的花样,本太子这里应有尽有。” 话音落下,林东合掌心倏忽一空,水晶投壶已经落入林简手中。 林简趁机朝满月眨了眨眼睛,好一副阳光无害的面容,可满月知道他就是刺杀林东合的人,如何还能相信他这单纯无害的笑容? 林东合眸光一寒,下一刻却是恢复平静如昔。 他自然不是要将水晶壶放在令狐惊烈手上,而是想要交给满月!既然令狐满月千方百计的不想跟他扯上关系,可暗地里却是跟林简和林东曜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如此,林东合自然要试探清楚。 而林简明知道林东合是在试探他的想法,可即便是被试探出来,他也不会让林东合得逞。所以林简将话题引到令狐惊烈身上,就是不想满月受到太多关注。 林东合看看空空如也的手心,再看看面带笑容的林简,下一刻,平静开口, “不知太子殿下有何提议?” “其实二弟不过就是想突出你的箭术在本太子之上,这个好说,现在将水晶投壶交给在座的两位世家千金,让她们拿着我们来投掷比赛如何?”林简话音落下,众人大都变了脸色。 满月却是头不抬眼不睁,当做没听到一般。 在她对面,林东曜悠闲品茶,只是眼底沉着的冷酷却是愈加浓重。刚刚林东合那一步明明就是走向她的,林东曜岂会看不出来? “太子,你胡闹什么?在座都是朝中重臣的千金闺秀,岂容有失?”太后也不赞成林简的法子。 皇后脸上挂着慈善温柔的表情,内心却是对林简埋怨不已。可话里又不能带出分毫,只能顺着太后的话说下来。 “简儿,今儿是好日子,点到为止即可,后面还有很多内容,投壶的事情暂且放一放吧。”皇后轻言细语,怎么听都让人觉得她是一位善良开明的皇后。 令狐平雪看向坐在太后身侧高高在上的皇后,唇角不由得勾了勾,终有一日,她也会坐在那个位子上母仪天下! 林简依旧是一脸温暖如昔的笑容,虽然太后和皇后都婉转的拒绝了,但林简却明显是来了兴致,不准备罢休。 “皇奶奶,母后,时辰尚早,不过是几支羽箭的事,我想二弟也不会拒绝。” 林简挑眉看了眼林东合,林东合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太子说的是,相信不会耽误太多功夫。”林东合今儿就是要跟太子较量一番,绝不能让令狐满月看扁了!今儿是选妃宴,令狐满月他选定了! 八皇子林南徳见林东合性情突然转变,不觉暗暗地嘲笑了一声。还以为真的是听话的狗呢,没想到翅膀还没硬就想着出来咬人了? 太后脸色有一瞬尴尬,碍于大殿这么多人,虽有不快,却没表现的太明显。 “那就与老五和老三一起吧。”太后挥挥手,示意林东曜和林南徳也一块。 二人并无异议,如此一来就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那就是众人的选择。 林南徳率先挑选了户部尚书的二小姐丁岚茗,丁岚茗不过十二岁的年纪,此次也不符合选妃的要求,只不过是陪着大姐丁菊茗一同进宫而已,如今被林南徳选中,丁岚茗并没有多少欣喜,反倒是皱着一张苦瓜脸,爱答不理的瞅着林南徳。 这稍后的投壶可是要拿在手里的,要是有个万一怎么办?所以丁岚茗对林南徳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底下一众世家千金此刻也是心情复杂,这要是被选中了,证明在太子或皇子心目中占有一定的位子,可一旦被选上,也承受着一定的危险,可谓是左右为难,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可大多数人此刻还是希望能被点到名字,刚刚已经见识过了诸位皇子投壶的本事,就算是拿在手里,也是万无一失。 一众千金闺秀心情复杂焦灼的等待林简、林东曜还有林东合开口选择。 按理说,这会子该轮到林简了,林简却不着急选择,墨瞳扫了一眼蠢蠢欲动的林冉,薄唇勾起,淡淡道, “三弟先选吧。” 林简此话一出,林冉先是迟疑了一下,继而迫不及待的上前一步,虽然面上装着谦逊的态度,心里却早已着急的不得了。 “投壶我并不擅长,不过太子和二哥感兴趣的话,那我就奉陪到底了。”林冉说着,目光似有似无的看向令狐平雪。 令狐平雪甫一接触到林冉看过来的目光,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待缓过神来之后,令狐平雪急忙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林东合,可原本林东合的目光一直都应该在她身上的,此时此刻却是看向未知的方向。 令狐平雪小脸煞白,她不是不可以冒这个险,但要看跟谁并肩而立!这个林冉摆明了就是个陪衬,为他这种扶不上墙的烂泥皇子而冒险,自然不值得! 眼见求救林东合无望,令狐平雪不由得柔若无辜的看了一眼林冉,眼底的期望和示意清晰明了。 令狐平雪眼神朝满月那边瞥了瞥,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让林冉选择令狐满月!她令狐平雪则会对他感激不尽。 林冉到了嘴边的名字倏忽咽了回去,看看一脸请求神情的令狐平雪,那我见犹怜倾国倾城的绝世容貌,再看看垂眸不语一脸冷漠的令狐满月,林冉迟疑了好一会都没开口。 他自然是想选令狐平雪的,就算是输了,他也有法子保证不会伤到她,难得有机会跟令狐平雪站在一起,林冉怎舍得放过这个机会? 可令狐平雪始终以眼神哀求他不要选她,若是林冉真的选了令狐平雪,她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到时候也不会给他好脸看。 只是令狐满月就更加不能选了! 选了令狐满月等于是给自己找大麻烦!先不说这个令狐满月有关扫把星的称号,但是刚刚——太子为了给她解围才站出来的,并且从林东合手中拿走了水晶壶,这一点,林冉再迟钝也明白!太子对令狐满月有意思,稍后太子必定会选她,不管太子对令狐满月为何如此关注,自己若是抢了太子要选的人,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林冉思前想后,做不了决定,林东合见此,沉声开口道, “三弟是要选到天亮不成?” 林东合话音落下,大殿响起几声嗤笑声。林冉脸色一僵,抬手随便指了一个方向, “就她吧。” 既然不能选令狐平雪,也不敢选令狐满月,那选谁都一样了。 “子璐,三殿下选了你。”见林冉没指着自己,令狐平雪长舒口气,急忙推推身旁的令狐子璐。 令狐子璐冷不丁被林冉选中,身子一颤,站也不是,不站也不是。 她很清楚自己的姿色不会得到林东合的青睐,因为毕竟有一个令狐平雪,可也轮不到林冉啊?但既然被选中了,令狐子璐有多不甘心,也要起身走到林冉身边。 林冉更是一脸的不情愿! 没能选上令狐平雪,竟是选了一个姿色相去甚远的令狐子璐—— “太子,请。”林东合做了个请的手势,他并不担心林东合会选走令狐满月,因为接下来要比试的内容才是重点,就算林简这会子选走了令狐满月,稍后的选妃宴,令狐满月也注定不会是林简的!有太后和皇后看着,林简就不能如愿! 林简墨瞳闪烁一下,抬手选了户部侍郎的千金宋筱悠,原本没抱有任何希望的宋筱悠冷不丁被林简选中,顿时喜笑颜开,急忙起身走到林简身边,轻轻仰起头仰慕的看着林简,一副小鸟依人的架势。 太后和皇后见此,并不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她们早已习惯了林简的不按常理出招,只要稍后选出的妃子是她们心中理想的人选就够了。 坐在太后身边的令狐泉也在时刻关注林简的选择,见林简没有选择满月,令狐泉不由的松了口气。 接下来是林东合,林东合毫无疑问的选了令狐平雪,令狐平雪没能掩饰住脸上淡淡的娇羞,这与刚才面对林冉时的请求判若两人,林冉见了苦涩一笑,眼底带着不满别过脸去。 要不是他刚才帮了令狐平雪的忙,令狐平雪现在能如愿吗? 最后就剩下林东曜。 林东曜一脸慵懒随意的表情,眼神却是冷冽如霜的,自始至终都是冰冷冰冰的感觉,不带任何情绪和温度。 林东曜只是将手中白玉杯子在桌上漫无目的的转着,墨瞳深幽如潭,神情冷峻无波。 那白玉离了他的手扔在桌上如陀螺一般转动,若一抹悠然阳光,发散白瓷无暇的光芒。 “这杯子一会停下,若杯子指到谁就是谁,不必刻意选择。” 林东曜垂眸淡淡开口,墨色眼底沉着旁人看不懂的深沉复杂。 那小小一个白玉杯子在旋转中逐渐放慢了速度,一众世家千金都是屏息静气的看着。 满月此刻稳稳的给令狐惊烈剥着水果,整个人不动如山。 那杯子逐渐停稳,杯口的位置不偏不倚正好冲着满月的位子, 现场响起阵阵低呼声,因为满月不是被直接选中的,而是林东曜随意转动杯子选出来的,大多数人都认为是满月幸运,而非得到了林东曜的垂青。 可令狐泉见了,却有种胆战心惊的感觉。若林东曜真的是随意转动杯子选到了满月也就罢了,就怕他是—— 而林简眼神却明显一寒,他就是不想令狐满月在这一环节站出来才会选择宋筱悠的,如果可以的话,他早就选了,还轮得到林东曜? 林东合则是一脸冷笑的看向林简。这一次让林简尝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滋味! 而令狐平雪则是不屑的瞥了满月一眼,不过是被林东曜转杯子选中的而已,素闻林东曜的性子冷酷无情,不喜与人接触,如果是真的话,那么稍后有令狐满月倒霉的时候! 随着满月起身来到林东曜身边,林简回过神来,沉声说明比赛规则。 “水晶壶在诸位选中的闺秀手上,想要怎么放都可以,但事先不可商议,位置选好即可开始,同时投掷三支羽箭,全中为胜。” 林简话音落下,林冉脸色第一给变了。 这单独投一支羽箭他还有把握,同时投掷三支的话——这水晶壶的壶口也仅够三支羽箭用时进入,若稍有偏差就会失误,到时候——这羽箭的箭尖可都是真的,万一伤了令狐子璐,岂不还要娶了她? 眼见林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令狐子璐也一脸的担忧。 林东合此刻对令狐平雪做了个安心的眼神,就算是三支羽箭齐发,他也不会输。令狐平雪虽然有些害怕,但面上还要装出大气端庄来,她知道太后最看不上小家子气的女儿家,如果想过太后这关,这会子就一定要沉住气。 可太后此刻却不是这么认为的。 原本太后就对令狐平雪有颇多不满,上次供奉神石的事情,若不是最后有令狐满月的法子,只怕林东合也得跟着她一起吃不了兜着走,所以太后对令狐平雪今日出现在延禧宫并不欢喜。太后对天降神石看的如此重要,而令狐平雪却差点毁了神石,太后见她走出来,而且还是一身艳丽夺目的装扮,丝毫不懂得收敛和避让,顿时更加不喜欢令狐平雪。 皇后在一旁小心观察着太后的表情,从太后眼中就能看出,太后对令狐平雪的不满,看来,太子妃的人选真的要从长计议了。这令狐平雪是拥有倾国倾城的容貌,可将来要母仪天下的女子,岂是单单靠容貌就能取胜?不能够辅佐林简,又如何担得起太子妃的位子? 投壶比赛正式开始,满月始终都没看林东曜一眼,更加不关心林东曜是不是故意选了她。这些对她都不重要!只要林东曜不是阻碍她报仇的人,对她来说,就是无关紧要的人。 满月抬起头来,正好迎上林东曜清冷桀骜的眸光,四目交织,她的如水清冽静默,他的如霜寒冽无情。 本该是毫无交集的两个人,却在此刻莫名的绑在了一起。 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切,不可思议,却又隐藏着某些致命的关联。 首先投射的依旧是八皇子林南徳。 林南徳在面对与他年纪相仿的丁岚茗时,眼底难得的流露出一丝俏皮一丝灵动,这与他之前的无辜单纯完全不同。 丁岚茗则始终是一张苦瓜脸,将胳膊伸直了,尽可能的远离自己的身体,掌心朝上托着水晶壶,生怕待会被林南徳误伤。 林南徳微微昂起下巴,手中拿着三支羽箭,一脸坏笑的看向丁岚茗涨红的笑脸。 林南徳终究是懵懂少年,虽然将宫中的事看的透彻明白,可对于能引起他兴趣的少女,还是少了把持和忍耐。 看着一脸不满对他横眉冷对的丁岚茗明显是对他没有信心,林南徳不屑的嗤了一声。他最擅长的就是三支羽箭齐发,而不是一支支的透支,这个丁岚茗太小看他了! 眼看林南徳手腕一松,三支羽箭齐齐的朝自己这边投来,丁岚茗惊呼一声,抓着水晶壶跳到了一边,一边跑一边拍着胸脯,“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今儿出门前还没吃上祖母做的桂花八宝糕呢,要是就这么少了一条胳膊,岂不是亏大了!我退出!我退出!” 丁岚茗将水晶壶塞到令狐子璐怀里,撅着嘴巴嚷嚷着退出。 她才不怕丢脸呢,反正是不能陪林南徳疯下去。 “你、你!谁允许你退出的!你给本皇子回来站好了!”林南徳没想到丁岚茗会有这么一出,当即涨红了脸,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气哼哼的瞪着躲他远远地丁岚茗。 丁岚茗只是朝林南徳扮了个鬼脸,就说什么也不肯上前了。毕竟她年纪还小,还未及笄,今日之事,也确实有些为难年纪轻轻的她了。 太后无奈的皱了下眉头,沉沉出声,“老八,丁家小姐还小,如此确实会吓到她,今儿你的比赛就到此为止了,快到哀家这里休息一下,别累着。”见林南徳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太后担心他的身体。 可林南徳却始终狠狠地盯着丁岚茗,一副不准备放过他的架势。 这时候林东曜上前一步,抬手拍了怕林南徳的肩膀,淡淡开口道,“八弟,别闹了,回去。” 只不过寥寥数语,下一刻,林南徳只是看了林东曜一眼,也不说其他的话,就转身乖乖的回到位子上坐好了,连太后都觉得不可思议。 而皇后更加是震惊的看向林东曜。 这个林东曜何时将林南徳收拾的如此服服帖帖?这收买和震慑人心的能力竟是比安妃还厉害! 太后都出招了,都治不住林南徳,可林东曜不过一句话,林南徳就如此服服帖帖,这让给林南徳做了多年“嫁衣”的林东合心下莫名一寒。 曾几何时,他一直当林南徳已经对他完全信任和依赖,可今日所见,林南徳何时与林东曜建立了如此密切的关联和信任?怪不得最近几次父皇交代的事情上,林东曜总比他快了一步,原来竟是身边的人出了问题!他一直不曾堤防林南徳这一点,却恰恰是林南徳将消息放给了林东曜! 而林东曜明明已经抱着林南徳这颗重要的棋子了,为何今日舍得放出来?难道——也是因为令狐满月? 林东合狐疑的看了眼乖乖坐在位子上的林南徳,又看看面无表情并肩站在一起的令狐满月和林东曜,越是看不出破绽和问题,林东合心底的怀疑就越重。他本就是疑心很重的人,相信过了今晚,他不会再睡上一个安稳觉! 林南徳之后,就是林冉。 林冉听到太后叫他,目光这才恋恋不舍的从令狐平雪脸上移开,见他明显心不在焉的,令狐子璐心里头也不踏实,见林冉同时拿起了三支羽箭,令狐子璐想起刚才丁岚茗的失态,眼珠子一转,就在林冉准备投壶的时候,身子突然软软的倒在了一边。 “哎呀——”令狐子璐缓缓倒下,二夫人见状急忙上前扶起了她,令狐子璐急忙冲二夫人眨眨眼,二夫人又气又恨,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狠狠地掐了令狐子璐胳膊一下,令狐子璐疼的差点跳起来。 “回太后,皇后,子璐今儿一早就起来,连早膳也未用过,想必是站了太久才会晕倒,还请太后皇后见谅。”二夫人自然知道如何帮令狐子璐圆场。 只不过——令狐子璐刚才摔倒的动作怎么看怎么做作,太后和皇后就算此刻不揭穿,也不会相信是真的。 “罢了,先坐回去休息吧。”太后冷声开口,面沉如水。 这个令狐子璐比丁岚茗差远了!后者起码是敢作敢当,害怕就是害怕,不情愿就是不情愿,不像令狐子璐这般,自以为是愚弄众人! 令狐子璐狼狈的回到位子上,见二夫人脸色愈发的难看,令狐子璐也不敢开口,只能小心翼翼的坐在二夫人身边,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这也不能怪她啊!谁知道林冉准头如何?万一有个闪失毁了她的手乃至是整张脸,她还怎么见人?不过晕倒这一招她已经用过了,相信了令狐平雪和令狐满月就不会用了!她倒要看看她们害不害怕! 接下来就轮到林东合和令狐平雪。 满月身边,林东曜薄唇轻启,淡淡开口,“你说除了躲开和晕倒,还有其他法子吗?” 他的声音很低,只有满月和林简听得到。 林简面上虽是带着如沐春风微笑,只那眼底波澜翻涌,喜怒不明。 满月不看林东曜,目光看向令狐惊烈的方向,见惊烈乖乖的坐在位子上,目光清冽的看向自己,满月冲他笑了笑,继而轻声开口道, “除了躲开和晕倒,自然还有一个法子,就是——我来投壶,五殿下举壶。” 满月话音落下,林简唇角悠然勾起,一旁的宋筱悠还以为林简是冲她微笑,当即紧张无措的不知该如何是好,顿时心花怒放,整个人都是飘飘然的感觉。 而林东曜听了只是平静的点点头,“主意虽好,你敢吗?”他冷声发问。 “比起被动挨打,能掌握主动的话,便是赢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不是吗?五殿下。”满月冷静出声,简单的几句话却让林东曜都为之一震。 之前对她虽然有特别的看法,但也没想过她能说出这些话来。 林简则是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头。之前她不顾被林东合与侯府的人发现救了自己,难道也是因为不想在侯府被动挨打所以才主动出击救了自己?若是如此,她至今也没对自己提出过任何要求,难道是在等一个所谓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 林简这边面容倏忽一沉,一旁的宋筱悠看的心下一惊。太子殿下刚才还好好地,怎么一下子就变脸了? 这时,令狐平雪已经在位子上站好,将水晶壶放在掌心托举着,手臂伸开在身体一侧,这算是一个保险的姿势,只不过令狐平雪此刻面带微笑,举止从容大气,既没有半分害怕,也不见任何慌张,怎么看都是大家闺秀的得体典范。 在此刻这等紧张的时候,不见一丝狼狈,反倒是更添光艳动人。 看的一众世家公子蠢蠢欲动,林冉更是直直的望着令狐平雪,除了她,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令狐平雪一副从容大气的姿容站在那里,林东合却突然后退了几步。竟是将原本十米的距离拉长了到了二十米。原本是与满月等人站在一条直线上的林东合,这会子竟是站在了满月等人的身后。 距离增加了一倍,难度自然也增加数倍。 令狐平雪脸上的肌肉忍不住的抖动了一下,尽管面上仍旧挂着可人温柔的笑意,可心底却暗暗叫苦。虽然她也相信林东合,可毕竟之前从未见过林东合投壶,就算他刚才投中壶心,不过是十米的距离,现在这么远—— 随着众人视线都朝林东合这边看来,林东合竟是再次朝侧面的方向走了走,如此一来,角度更加刁钻难中。 在一阵窃窃私语中,林东合手中羽箭倏忽一下离了手心,那羽箭不是直直的朝令狐平雪手中的水晶壶落去,而是高高掷出,竟是从满月头顶划过,一瞬带起她发髻上一缕青丝,继而稳稳地落在令狐平雪手中的水晶壶中。 一瞬间,众人眼神全都集中在满月身上,原本以为刚才羽箭从头顶划过,满月会惊慌失措,可她明明看到羽箭从头顶划过,却是纹丝不动,就是站在她身边的林东曜和林简脸色都有些变化,唯独满月沉稳冷静,不动分毫,仿佛飞跃头顶的不是羽箭,不过是一缕微风。 林东合眯着眼睛看向满月,见她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反倒是一脸轻松自然,林东合还没来得及开口,太后已经率先发声, “东合,你做什么?投壶不过是个比赛,一切以欢喜和安全为主,哀家知道你必胜心切,但侯府的千金你已经选了一个,何必还要再拉上另外一个?就算赢了也不算数!” 当着令狐泉的面,太后自然要狠狠地教训林东合一番。 令狐泉此刻脸色凝重,好在满月没事,否则——她今儿真就跳出来要太后还一个公道了! 皇后也顺着太后的话道,“二皇子,投壶虽是比赛,但你既然选了令狐平雪,就不要一心二用,如此一来,岂不是让令狐平雪难看?”皇后不会将话说的太难听,但也拐弯抹角的指责林东合。 瑾妃这会子坐在椅子上却是如坐针毡的感觉,坐也不是站起来也不是,好好地东合跟令狐满月这个扫把星揪扯什么,只要能拿下令狐平雪就足够了,加上一个扫把星只会碍事! 瑾妃身旁,惠妃以丝帕掩嘴偷偷笑着,还不忘揶揄瑾妃。 “姐姐啊,还以为二殿下多有本事呢,这下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没事逞什么能啊,多亏侯府的大小姐表现稳重,这闹不好伤到一旁的太子和五殿下,啧啧!二殿下今儿可就——” 惠妃的声音不高不低,却足够太后和皇后能听到。反正她的儿子林冉现在是半点争夺皇位的机会都没有,她自然也不会让别人安生好过。 太后脸色愈发难看,皇后面上没表露多少不满,隐在袖子下的假指甲却是深深的刺入湘妃椅的扶手。 瑾妃脸色刷的一白,想要反驳惠妃的话,却是被太后冷声喝住。 “东合,侯府千金可是哀家请来的客人,你如此鲁莽草率,简直有负皇上期望,太令哀家失望了!还不跟侯府千金道歉?!”无论如何,太后在面上都不能让其他人说她袒护不公,况且今儿的确是林东合错了,要他道歉也是应该的!皇子又如何?皇子若是犯错了更应该惩罚,因为将来牵扯的就是一国根基! 太后话音落下,瑾妃脸色更加难看。 林东合则是凝眉沉默。 他刚才原本只想试探一下令狐满月,看她是不是真的可以做到临危冷静淡漠,因为在刚才那种情况下,一般人都会有所防备和躲避,可她却是一动不动,完全是豁出去的状态,不怕死,更加不怕算计! 如果她今天真的出了意外,那他也是难逃一死!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甚至还要严加一等! 他却失算在她的无所畏惧上! 四目交织,满月眼底清冷划过,表面却是无波无澜,冷静淡漠,只那眼底却是对林东合深深地嘲讽和蔑视。 自古以来,好的怕坏的,坏的怕横的,横的怕佞的,佞的怕不要命的!她令狐满月就属于最后一种! 太后要林东合跟满月道歉,瑾妃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就算今儿真的是东合做错了,哪有皇子给臣女道歉的道理!况且还是一个扫把星,瑾妃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当着大殿四品以上大臣家眷的面,这让东合以后如何做人? “太后,东合也不过也是想让比赛更好看一些,所以才会做出大胆的决定,请太后原谅东合,他这也是第一次。”瑾妃小心翼翼的替林东合求着情。 皇后此刻只看戏不说话,眼神似有似无的看了惠妃一眼,惠妃心领神会,佯装无奈的表情看着瑾妃道, “姐姐,话可不能这么说。二殿下想让比赛好看这不假,但也不能罔顾他人性命,更何况王妃还在这看着呢,你说刚才那一箭若是有个偏差,这——唉,做了就是做了,不管结果如何,错的始终就是错的!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哪来的模棱两可呢?是不是?姐姐。” 惠妃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瑾妃,却是字字句句都在讽刺瑾妃和林东合。 其他妃子也是幸灾乐祸的看着瑾妃。 这早些年,瑾妃仗着娘家势力强大,没少在宫里头兴风作浪,如今娘家势力衰竭了,林东合出事了,众人自然是狠命的往上踩瑾妃,而不是帮她了。有个站出来说话的惠妃,众人暗中叫好还来不及。 林东合此刻面色一沉,旋即上前一步,抱拳开口道, “之前投射确实与不妥之处,还请太后见谅。只是这道歉一事,如今令狐大小姐并不说话,孙儿相信她已经不见怪了。” 林东合不要脸的将话题扯到满月身上,满月不说话,他就说满月原谅他了,如果满月这会子站出来跟他硬碰硬,那场面势必会失控。 令狐泉若有所思的看着满月。 太后则是冷冷的瞅着林东合。 “大姐,你上次与我闲谈,不是还对我说的与人为善赞同不已吗?所以今儿大姐也不会再怪二殿下了吧。”既然林东合上次帮令狐平雪说话,那么今儿令狐平雪自然也不甘寂寞的开口了,还不忘将她自己暗中推崇一下。 满月听了,面上不动分毫。 呵——若不是令狐平雪开口了,她还真不知道这出戏怎么继续下去!反倒是令狐平雪提醒了她! 满月在众人注视下,弯腰捡起地上一缕青丝,不过十几根发丝,正是刚才被羽箭刮断的发丝。 满月将发丝捧在手心,抬头,朗朗出声, “其实二殿下真的不必对满月道歉,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满月爱惜的青丝,也是来自父母的疼惜照顾,二殿下不必对满月道歉,满月父亲不在此,母亲又早早去世,如今二夫人掌管侯府后院,那二夫人就是满月的母亲,这发丝满月将其交给母亲,二殿下有歉意,尽管对二夫人娓娓道来。” 语毕,满月抬手将发丝放在了二夫人面前的桌子上。 二夫人此刻脸上的表情就跟吞了苍蝇一样。 令狐泉挑了下眉梢,对满月的做法未知可否。 林东合却是明显一愣,看看满月,再看看桌上的发丝,再看看一脸吞屎表情的二夫人,林东合不得不承认,他的的确确是小看了令狐满月! 她竟然能想到这一招?! 而令狐平雪原本以为自己开口说那些话是帮了林东合,没想到竟是给了令狐满月将话题引到了母亲身上,令狐平雪气愤不已,暗暗地握紧了拳头,却是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如今是满月和林东合之间的恩怨,她再也插不上一句话。 令狐平雪讨了个没趣,脸色难看的走到一边。 满月见林东合不说话,不觉轻叹口气,淡淡道, “今日之事,二殿下若还有悔悟的话,尽可对满月母亲说,二夫人通情达理,想来自会给二殿下宽慰和谅解,是不是?母亲。” 这是满月今儿对二夫人说的第一句话,却也是从她回到侯府到现在,给的二夫人最响亮的一巴掌! 二夫人不是一心想让令狐平雪攀上台子或是其中一位皇子吗?看看现在多么好的机会!这可是满月主动给她争取的,二夫人可千万别浪费了! 二夫人现在骑虎难下,说是的话,就等于要接受林东合的道歉,这成了什么了?可要说不是的话,那就等于说在侯府她不将令狐满月当女儿看待!被满月下了如此一个套,偏偏二夫人现在什么不满都说不出来! 太后这会子有些不耐的挥挥手,冷声道,“既然如此,东合,稍后你就跟侯府的二夫人道歉吧,退下!” 太后让他道歉的时候他不道,百般推辞找借口,现在被令狐满月如此呛声反将一军,也算是他咎由自取!如此一来,倒也有借口将这件事情压下来,要不然后面的话还不知如何说下去! 太后眼神复杂的看了令狐满月一眼!不知她刚才说那些话酒精是对还是错!对的是因为她说的话将事情暂时带过,不对的——自然就是对林东合的呛声犀利狠辣,连太后都有些惊讶,一个十四岁的少女,何来的这般本事和心思? 当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林东合原本是想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将此事化了在满月身上,谁知满月竟是在二夫人身上找到突破口。 林东合自然知道二夫人和满月势同水火,可偏偏就是二夫人的身份在此刻让林东合哑口无言。 看似事情告一段落,可带给林东合的侮辱和恨意却无法消磨。 林东合在此之前一直是小心翼翼滴水不漏的,可今日在满月的挑衅和不屑之下,竟是屡屡犯错,现在想补救也来不及了。 林东合沉着脸坐在位子上,底下众人对他议论纷纷,连带着令狐平雪也捎带了进去,前一刻还是风光无限的二人,这会子却成了众人议论的笑柄。 令狐平雪咬牙看向满月,她倒要看看,一会令狐满月如何收场? 接下来是林简和宋筱悠。 宋筱悠一脸娇羞明媚,托着水晶壶站在当中,一脸含情脉脉看向林简。 林简收敛了面上笑意,手中羽箭一瞬掷出,下一刻,羽箭还未落入水晶壶中,林简已经转身朝回走,似乎根本不关心羽箭是否落入水晶壶中。在他转身看向满月的瞬间,羽箭稳稳地落入水晶壶中,宋筱悠低呼一声,原本以为迎接她的会是林简赞赏欣喜的目光,谁知却只看到林简冷冰冰的背影,宋筱悠面露不悦,尴尬的站在那里。 林简看了满月一眼,旋即转身坐下,将身体僵硬的宋筱悠扔在了大殿中央。 皇后皱了下眉头,勉强挤出一抹笑来,安慰宋筱悠, “户部侍郎的千金果真极具大家风范,不愧是京都才女,太后,您认为呢?”皇后此刻转移话题,无非是为了替宋筱悠解围。 要不是林简投壶之后突然将宋筱悠扔在了大殿中央,皇后也用不着开腔。这个林简最近真是太过分了,宋筱悠是他选出来的,可最后不管不顾的也是他!还要皇后开腔圆场! “皇后所说有理。来人,有赏。”太后说话的功夫瞪了林简一眼,林简却若无其事的低头品着香茗,太后不由得皱了下眉头,目光若有所思的看向满月和林东曜。 宋筱悠经历了刚才的尴尬,脸色涨红快要哭了。太后的赏赐和皇后的照应总算是为她挽回一点面子,可也不是她期望中那样,宋筱悠领了赏,一脸尴尬的退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如今大殿上只剩下满月和林东曜。 一身玄金色锦袍的林东曜与满月并肩而立,二人眉宇之间都带着相似的清冷淡漠,瞳仁看似冷静清冽,可那眼底却如同沉着万年不化的冰棱寒霜一般,相似的深不见底,却是不同的气场。 满月给人感觉乍暖还凉,你分不出她眸中笑意究竟是冷是热,而林东曜则是冷酷无情的一副面容,即便是微笑,也给人一种巨大的压迫气场。 就在众人都等着林东曜上演一场好戏的时候,林东曜竟是将手中羽箭交给了陌舞。 “你来!我接。” 简单的四个字,像是命令,又像是商议。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太后差点站了起来,令狐泉也是一脸担忧和不解。 五殿下如此做究竟是在帮满月出头还是害她?投壶本就是男儿之事,满月区区女儿家,更是从未用过投壶,如何能投中?就算投不中也只是失误,可万一伤了林东曜呢?那羽箭可是货真价实的! “老五!”太后对林东曜是极为喜欢的,如今自然是坐不住了。 而皇后却好像看到了稍后令狐满月失手射中林东曜身体,那样一来,侯府想跟安妃结伙,就万万不可能了! 满月还未开口,手中已经塞上了三根羽箭。 晶莹剔透的桑蚕丝箭翎拂过掌心,带给她的却不是轻柔感觉,而是如刀似箭的刺骨冷意。 林简抬头,视线从满月过渡到林东曜身上,眼神愈发复杂深沉。 是不是从老五选择了令狐满月开始,就已经在下一盘隐形的棋了?这棋盘就摆在眼前,直到现在才露出冰山一角? 林简不管林东曜是在下多大的一盘棋,令狐满月都不可能跟林东曜在一起!这个小女人已经不单单是他林简的救命恩人了!就算她现在只当他是合作伙伴,他也不会就此让她跟林东曜有任何关联瓜葛! 林东曜此刻已经拿起水晶壶,一脸平静的站在满月身前十米的距离。满月背对着太后等人,面冲着林东曜,手中三支羽箭在此刻闪闪发光一般吸引着众人目光。 “老五,你非要一意孤行不成?”太后隐隐有些动怒,不过这怒火更多则是来自于关心和着急。 “五殿下,您何苦要为难满月呢?这不是让侯府上下都跟您一起提心挑担吗?”令狐泉也劝着林东曜。这会子她自然不会说满月的不对,唯有这样才能保住满月。 林东曜的确是有些太过分了!这一点也不像他一贯神秘低调的作风! 林东曜却始终是面沉如水,沉稳以对, “皇奶奶,虽然是令狐满月投掷,但孙儿同样拥有主动权,皇奶奶尽管放心。” “是啊,皇奶奶,五哥很有数的,就算令狐满月扔到天上去,五哥也会跳起来接住的。”林南徳冲太后眨眨眼睛,说出口的话俏皮自然,听的太后眉头松开,一时竟有些哭笑不得。 “老八,你这究竟是帮你五哥呢,还是害他呢!这一会他要是没接住,错可在你身上。”太后听似随意的语气,却是带着一点警告的感觉,既是责备林东曜胆大任性,也是责备林南徳不知不觉与林东曜走得如此之近,而她这个太后竟是一无所知。 林南徳此刻一脸无辜纯净的表情看向太后,大大的眼睛忽闪着,清秀面庞比女孩子还要白皙靓丽,只那苍白的肤色时刻提醒太后,林南徳曾是皇上的药引,能活下来完全是上苍垂青。太后叹口气,视线移开,没再继续追究林东曜。 满月掷出手中羽箭之前,下意识看了眼惊烈坐位的方向,只一眼,满月瞳仁猛然收缩,一瞬寒冽满布。 惊烈的位子上空空如也! 刚刚林简出手之前满月还瞥了眼惊烈的方向,那时候惊烈还乖乖的坐在椅子上,怎么眨眼的功夫就没有了? 满月现在不能回头去看令狐泉,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令狐泉也能发现惊烈不见了! 惊烈今儿表现一直都很乖,不可能不打声招呼就走了! 林东曜也看出满月眼底的震惊,顺着满月视线看过去,果真是令狐惊烈不见了! 满月这会子也顾不上准头,手中羽箭一瞬掷出,视线却是看向大殿每一个角落在寻找令狐惊烈,那三支羽箭如离弦之箭直直的朝林东曜面颊飞去! “啊!!” “要射中五殿下了!!” 大殿上顿时想起阵阵惊呼声。 可满月却视若无睹,此时此刻,她眼中只有失踪的惊烈! 满月身后,太后身子一瞬僵直如雕塑,看到三支羽箭都是齐刷刷的朝林东曜面颊和颈部飞去,太后脸色巨变。 皇后也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一幕,虽说林东曜一死,林简就少了最有力的竞争对手,可林东曜也不是如今这个死法啊! 其他妃嫔也是惊呼声不断。 就在那羽箭快要扎入林东曜面颊的瞬间,林东曜手臂一甩,手中的水晶壶腾空而起,嗖嗖嗖三声接住了三支羽箭,最后一支羽箭更是险险的擦着他鼻尖而。 最后,装满三支羽箭的水晶壶稳稳地落在他另一只手里!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可过程却是险象环生! 众人在惊呼之后爆发而出的是止不住的赞叹和钦佩。 而满月那随手一掷,在众人看来却更像是跟林东曜商量好的一样,故意朝最危险的方向投掷,满月的大气淡定,林东曜的气魄胆识,都在此刻完美巧妙地融为一体,自古以来,投壶方式千百种,但如今天这般表演,却注定是空前绝后! 就算是后人有心模仿,却也难以超越,不过是挂了个效仿的牌子罢了。 满月此刻还不知道,在几年之后,投壶当中互换角色的方式早已是风靡□□权贵聚会,不仅是一众世家公子乐此不疲,就是一众千金闺秀也是沉迷研究。平日里做惯了自己,都希望在游戏当中扮演不同的角色!而真正能做到如满月那般胆色无畏的,却始终寥寥无几。 满月因为惊烈失踪,无心一举,却是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自这一笔开始,她与林东曜的名字不知不觉,紧密联系在了一起! 日后,争夺、富贵、杀戮、算计、欺瞒、纠缠,属于他们的一切,层叠上演! 太后这边松了口气,正要开口赏赐满月,林简忽然站了起来,道, “皇奶奶,投壶比赛已经结束,不妨让众人稍事休息再开始选妃比赛,如何?” “也好,就依太子提议,稍事休息再开始。”太后发话了,众人都松了口气。 刚才的投壶的比赛看的惊心动魄,前半段虽然有些不靠谱,可后半段从二皇子到太子再到五皇子,却是看的人心惊肉跳。 太后这时候在众人簇拥下去了后面休息,皇后和一众妃嫔也跟着一块退下,只留下其他人在大殿上互相交头接耳议论着一会的比赛该如何应对。 满月三两步回到位子上,惊烈的位子空空的,仍是不知去向。 令狐泉被太后拉着去了后厅,暂时还不知道令狐惊烈失踪,刚才那般危险的情况下,令狐泉始终都在关注满月的一举一动,也没留意惊烈不见了。 惊烈的位子上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看起来像是他自己走的,不像是被人胁迫的,而且在众目睽睽之下,就算惊烈的座位偏僻一些,也不至于毫无反抗的被人带走! 满月脸色瞬间肃杀冷寒。 惊烈的离开不像是有预谋的,在这之前她没有丝毫感应和觉得不对的地方,究竟惊烈去了哪里? 满月现在根本无心去想接下来的选妃宴,只有惊烈的安危才是她最关心的! 大殿内已经有一些世家千金朝外面散步走去,毕竟还要过一会才开始,众人坐久了都有些累了,满月此刻离开,也没有引起多少注意。 但令狐平雪却看到了满月脚步匆匆的离开,不由得碰了碰身边的二夫人, “母亲,那小杂种和扫把星都不见了。” 二夫人朝满月座位的方向看去,冷冷的收回视线。 “不见了才好!永远不回来才最好!”二夫人咬牙开口,令狐平雪则是抬眼环顾大殿,不过是眨眼的功夫,怎么太子和林东曜、林东合都不见踪影了呢? 就连那个病秧子林南徳也不见了! 只有一个林冉色眯眯的朝自己这边看过来。令狐平雪应付的冲林冉点点头,却满腹心事的看向林东合与林简坐过的位子。 他们这时候与令狐满月那个扫把星一块不见了,难道只是巧合? 越往下想,令狐平雪越加坐不住! 可她又不能擅自离开,万一是令狐满月想法子引开她怎么办?到时候选妃宴开始了她却回不来那不麻烦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8章 第八章 想到这里,令狐平雪不怀好意的看了眼身旁的令狐子璐,面上却带着伪善温柔的笑意:“子璐,你去看看大姐去哪儿了?怎么眨眼功夫就不见人了?可别耽误了一会的选妃宴。”令狐平雪一开口,令狐子璐一脸不屑的嗤了一声, “为什么要管那个扫把星在哪里?她不回来最好了!” 令狐子璐也不愿意起身,一来这是皇宫,万一走错了地方可是要杀头的,二来选妃宴就快开始了,令狐满月那诡计多端的性子,万一给她坑了回不来怎么办?她还等着做林东曜的侧妃呢! 瞧见令狐子璐不动,令狐平雪暗暗朝二夫人使了个眼色。二夫人也着急想知道满月去了哪里,不由得催着令狐子璐。 “子璐,你去看看,选妃宴还有半柱香的功夫才开始呢,不会耽误的,你跑一趟退速速就回。” 在令狐平雪和令狐子璐中间,二夫人永远都选择牺牲令狐子璐。毕竟,将来只有一个人能成为皇后母仪天下!这个人选自然不会是子璐! 令狐子璐皱起眉头,心中一千个亿万个不愿意,可母亲态度坚决,令狐子璐就是知道这是令狐平雪的意思,也不能现在揭穿了,只能是带着不满起身朝外面走去,背对着二夫人和令狐平雪时,眼底一抹恨意如泥浆翻涌激烈满溢。 —— 满月走出大殿,在花园找寻令狐惊烈的身影。忽然看到前面有一抹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满月正想开口,在那身影后面突然多了三道陌生身影,那三道身影一拥而上,挟裹着令狐惊烈朝着前方密林深处狂奔。 满月正要追上去,可看到那被挟持的黑影时,脚步蓦然迟疑了一下。 那背影的确很像惊烈,但出现的时候未免太过于巧合了!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就在她出门寻找的时候出现,而那三道黑影更是出现的恰是时候! 满月内心挣扎了一番,最终没有追上去。 并非她不关心惊烈,而是当所有巧合都凑在一起的时候,盲目行动反倒是帮了对手的忙。 可是刚才别掳走的不是惊烈的话,那惊烈去了哪里? “明知是陷阱不追上去,事后会不会后悔?” 正在这时,一道冷酷无波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满月瞳仁闪了闪,并没有回头。 “最终的决定只有一个,选择权在自己手里,做了就是做了,没什么后悔!”满月冷静发声,内心早已煎熬焦灼。 她看出那几个掳人的很可能是故意引她过去,但惊烈究竟在哪里她却一无所知。 “好,你不后悔你的选择,那是否代表了你令狐满月合作的对象就只有林简一个!”林东曜冷冷发声,一贯给人低调神秘印象的他,此刻却是开门见山道明了心意。 虽然他不确定满月与林简之间究竟有什么秘密协议能让他们在很多事情达成默契,但必定是有什么旁人不知道的事情发生过。 林东曜观察入微,绝非常人能比。 满月转过身来,瞳仁静静迎上他冷酷墨瞳,前一世,他们明争暗斗的斗了十年,这个男人的本事她还是多少了解。 就算此刻被林东曜点中了心事,满月也是从容不迫的开口, “五殿下,如果我今天一个样明儿又是另一个样,你还会站在这里跟我磨叽吗?就因为我选择慎重,并且选择之后不会轻易改变,所以五殿下才会找到我!但这也表明了五殿下多少了解我的性情,想让我改变,不是没可能,但要看五殿下付出的代价是不是值得我跟随你做出同样多的付出!” 满月第一次与林东曜面对面,针锋相对的谈话。 婆娑树影下,一高一矮两抹身影,在姣白月光掩映下,远远看去,不像是针尖对麦芒的挑战,倒像是花前月下的你侬我侬。 林东曜惊讶于满月比他更直接,可心中多少又有心理准备,她开口说出来的话必定会给他意外和挑战。 “我是想不通,你为何这么快的选择了太子。”林东曜瞳仁一眨不眨的盯着满月,眼底一瞬如无边深潭带着巨大的吸附力,能瞬间将满月整个人吸入眼底一般。 “不是我选择了太子,而是上天让我做出了选择!在我没有选择时候只给了一个半成品让我逐渐磨合,其实向来,若是一开始就与强大到无懈可击的人为伴,又未必是幸事一桩。”满月觉得自己将林简比喻成是半成品并没有什么不妥,原本她遇到林简的时候,林简就受了重伤半死不活的,这不算是半成品算什么? 只不过,若这话让某位爷听到了,不知作何感想? 而一贯表情严肃冷酷的林东曜,在听到满月的比喻后,也不由得抽了抽嘴角,她都能将太子比喻成半成品,那么他呢?林东曜很像问问,在她令狐满月心目中,他算什么?是不如林简那个半成品,还是成品? 堂堂五殿下,这一刻竟是幼稚的纠结在这个诡异的问题上。 “所以,令狐满月,我可以理解,在林简没有与你决裂,或者他还足够做你的靠山和合作伙伴的时候,你是不准备换东家了,是不是?”林东曜似笑非笑的看着满月,只不过他唇角勾起的弧度在别人或许就是微笑,在他脸上,怎么看都比他冷酷无情的时候来的还要可怕。 满月不动声色的摇摇头,淡淡道, “至少现在,我是我,五殿下是五殿下!” 聪明人之间,话越少越能切中要害!所谓高手过招,只要试一试,便心中有数! 今儿的单独谈话告诉林东曜的信息就是,满月并非一上来就选中了林简,而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做出的选择,她的心并非完全性的倒向林简这一方。 “令狐惊烈不会有事,不用找了,回去吧。”林东曜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轻声提醒满月。 这一刻,他的声音轻柔低缓,让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年政都诧异不已。殿下一贯是点头的时候都会给人巨大杀伐的压迫气息,怎么今儿竟如此不同,有一股说不出的温柔细腻。 满月挑了下眉梢,淡淡道,“我知道他不会有事。” 林东曜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你不怕是有人故意捉走了他想要要挟你?” “不会!”满月很肯定的摇摇头。 “其一,这里是皇宫,经过上次薛雅梅被杀一案,皇宫戒备较之以往严密三倍,不会有人傻乎乎的在今天闹出人命。”就算真要闹事,多半会选在晚宴之后在众人回去途中进行,这句话满月没说出口,她只要自己戒备好了就行,没必要告诉林东曜。 林东曜负手而立,微昂着下巴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其二,今儿是选妃宴,我本就无心争夺,所以利用惊烈威胁我实在没有必要,还不如去找那些热门的千金闺秀下手!” 满月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其三,我已经看见他了。” 满月抬手指向林东曜身侧的地方。 其实从她说其一的时候就已经看到林简带着惊烈朝这边走来了。 林东曜转身看向朝这边走来的林简。 林简身旁还跟着面色有些苍白的令狐惊烈。 令狐惊烈在看到满月的一瞬间,原本是想打招呼的,可是看到面如寒霜一脸冷酷表情的林东曜,令狐惊烈不觉闭了嘴巴,安静的跟着林简走过来。 “惊烈,你去哪儿了?”满月快步上前抓住了令狐惊烈的小手,他的手冰凉凉的,手心却全是汗。 一个人只有在遇到危机情况并且是发自内心的紧张和害怕的时候才会如此。 令狐惊烈看看满月,再看看林简。见林简不说话,只是笑了笑,令狐惊烈才小声开口, “姐姐,你被五殿下选中的时候,我原本是一个人坐在台下,可八皇子却派人送了一盅燕窝过来让我喝下,我喝了几口就觉得腹痛难受,实在忍不住就去茅房了,回来的时候差点迷路,多亏太子殿下找到了我。” 惊烈虽然受了惊吓,说话却算流畅。 满月从他的叙述中隐隐听出他还有些话没有说,满月也不急着催他,只是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明显松了口气的感觉。 “还好你没事。” 短短五个字,却是一个姐姐对于弟弟最单纯直接的关心和在意。 目睹此景,林东曜眼底忽然闪过一丝莫名其妙的别扭感觉,说不上是吃醋——还是什么—— 而林简则是眯了眯眸子,看着满月如此关心令狐惊烈,如今他可算是救了令狐惊烈两次了,总算轮到这个小女人欠他的了! 只不过,林简有林简的想法,满月也有她洞悉先机的觉察力和应变力。 “惊烈,这一次多亏太子殿下找到了你,否则可如何是好!太子的这个人情你欠定了,还不谢谢太子殿下!”满月这么一提醒,惊烈立刻懂事的叩谢林简。 原本林简是想跟满月邀功的,这下可好,倒成了令狐惊烈欠了他人情! 好一个令狐满月!刚刚才在大殿上算计完了林东合,这么快就到他身上了!不过虽说是被满月算计了,可林简这会子却没有丝毫生气,反倒是欣赏满月随机应变的能力。 林简贴身隐卫苏康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这要是换成别人如此推诿的话,只怕太子早就大开杀戒了,怎么到了令狐大小姐这儿就不见太子殿下有丝毫动怒呢? 还真是同人不同命!怎么他就没托生女儿家呢! “太子殿下,五殿下,臣女带弟弟先回去了,有劳。”满月拉着令狐惊烈的手,语毕,抬脚朝大殿走去。 虽然刚刚发生在惊烈身上的事情还有诸多疑点,但现在还不是解开的时候。 满月一走,林东曜正要离开,林简冲着他冷冷一笑,淡淡道, “五弟回去可看好了老八,别再弄些不爱吃不爱喝的东西祸害别人!八弟如此听五弟的话,自然会老实收敛!” 语毕,林简转身就走。 刚刚那说话的语气却是怎么听都像是在给满月和令狐惊烈出头一般。 林东曜看着林简背影,瞳仁凝结冰冷霜华。 年政走上前,小心翼翼道,“五殿下,要找八皇子过来吗?” “不用,不是他的问题。”林东曜摆摆手,原本是要离开的,这会却是站在树下一动不动,修长身躯挺拔傲然,玄金色锦袍划过潮湿冰冷的地面,犹如在地面划过刀光剑影,冷冽如霜。 以老八的性子向来是随心所欲的比重占得多。老八不爱吃那些补品和药材是他早就知道的,之前老八就将那些补品赏给宫女侍卫,今儿一定是见令狐满月狠狠地将了林东合一军,所以对令狐满月身边的令狐惊烈也生了兴趣,只是随意而为的将燕窝赏给了令狐惊烈,并没有预谋所为。 况且就算有预谋,也不会让那燕窝当场发作! 究竟是谁会想要在老八的燕窝里面动手脚呢? 满月带着惊烈往回走的时候,林东合正好迎面走来。看到满月紧紧牵着令狐惊烈的手,林东合唇角勾起一抹狭促冷笑,下一刻看到随后走来的林简,林东合眼底冷笑化作丝丝嘲讽,旋即转身朝大殿走去。 满月身后,林简大步追了上来,与满月擦身而过的时候,将一粒药丸不动声色的放在她手中。 “可解百毒。” 林简低声说了四个字,只有满月和他听到。 满月没说话,牵着惊烈走进大殿。 从惊烈莫名其妙喝了林南徳的燕窝开始,这场选妃宴充斥的就不仅仅是波谲云诡的争斗,而是陷入了更加可怕的陷害与杀戮! 好在惊烈暂时没事。 她只不过离开惊烈身边一小会就出了事,而且惊烈是差点做了林南徳的替死鬼!想到这里,满月就阵阵心寒。 落座后,满月迟迟没有开口说话,惊烈也没来由的紧张,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道, “姐姐,刚才我肚子很痛,好不容易坚持走出去,没走几步就在后面晕倒了,是太子殿下找到了我。我醒来之后他说给我服下了霜凝散香丸,我现在肚子没那么痛了。姐姐,让你担心了。” 令狐惊烈比上一世懂事很多,满月欣慰还来不及,又如何能怪他。 况且刚才那个插曲发生的太过突然,不过是眨眼功夫就出了事。 满月将掌心的药丸藏了起来,不用说,这应该是另外一颗霜凝散香丸,这药丸满月上一世是听说的,当年皇上身重奇毒就是用这药丸做的药引子,再加上林南徳这个药引子,双管齐下最终保住了性命。如今有人偏偏就对林南徳下手,还是在今天的场合,难道是为了阻碍选妃宴不成? 所以挑选了一个今儿不会参加选妃的林南徳下手!谁知,阴差阳错的,差点害死了惊烈! 满月环顾四周,今儿来参加选妃宴的一众千金闺秀都是盛装打扮跃跃欲试,就算不想参加的话,稍后的比赛中故意输掉就可以了,犯不着以下犯上谋害皇子! 再者就是太子林简和林东曜等人!他们未必是真心愿意参加这个选妃宴的!也许心中早有合适人选,又或者想要阻拦对手做出选择才会暗中下毒! 如此说来,嫌疑人就少多了。 林东曜和林南徳刚刚在众人面前上演了一番兄弟情深,这会子若是对林南徳下毒,似乎没有人会怀疑他,如此说来,林东曜有下毒的嫌疑! 而林简则是巧合的出现在惊烈晕倒的地方,还碰巧待了霜凝散香丸救了惊烈,他也有嫌疑! 至于林冉,他一门心思想要迎娶令狐平雪,如今眼见迎娶无望,暗中下手也不是不可能! 可单独只看惊烈中毒一事,似乎每个人都有嫌疑!可一旦串联起满月之前看到的掳走假惊烈的那伙人,这整件事情就不单单是针对今儿的选妃宴,还有要将她拖下水的嫌疑! 纵观整个□□京都,恨不得她死的人非侯府二房莫属!刚刚,她若是直接追了过去,只怕现在也没机会重新回到这里了! 如果是二房动手的话,就不由得满月不想到一个人了——令狐捷! 令狐捷可是林东合的左膀右臂,却是自始至终都没出现过!刚才演戏的那几道黑影之中,难保没有令狐捷在其中! 对林南徳下毒在先,见燕窝被惊烈服下,继而将计就计将她引开远离选妃宴在后,如此环环相扣且针对她的,除了林东合——还有谁? 今晚上摆明了是林东合在明,令狐捷在暗处! 而林简刚才就是想通了这一点,所以才暗中将另一颗霜凝散香丸给自己,就是以备不时之需。 想到这里,满月也想通了为何今儿林东合不怕与林南徳翻脸了! 在这之前,林东合可是在众人面前一直扮演着林南徳好兄长的身份,多少功劳都是毫无怨言的记在林南徳身上,可今儿林东合在她挑衅之下与林南徳撕破脸,受她影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林东合今儿原本也是下定了决心要对林南徳下手! 众目睽睽之下,就算林南徳真的出事,一般也不会怀疑到林东合身上!而且以林南徳的身体状况,根本做不到如惊烈这般还能支撑着走到后院!只怕当场就暴毙了! 林东合暗中毒害林南徳,就会甩掉这个跟他抢功劳的包袱,至于林东合会找谁做替死鬼,满月还没想到! 以林东合小心谨慎的作风,他是不会随随便便找一个人做替死鬼的!因为林南徳毕竟是皇上亲自交给林东合照顾的,若林南徳出了事,皇上必定会追究林东合的责任,除非林东合嫁祸的这个人是皇上不能责备的。 那会是——满月视线落在太后刚刚出场的太后身上,倏忽收紧! 林东合果真够阴险无耻!竟是将算盘打到了太后身上!如他这性子,可以为了一步棋潜心隐藏多年,而他这几年来对林南徳的诸多照顾,只怕也只是为了今晚这一出! 满月视线冷不丁撞上看过来的林简,四目交织,林简冲她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多想。 她能想到的,他也已经想到了! 满月眼底一瞬凝结寒霜! 林东合要毒害林南徳却是险些害死了惊烈,这个仇不论如何她都记下了! 瞧见满月眼底寒霜满布,林简眉头不由得皱了皱,奈何太后已经落座,林简也没有机会与她单独说几句话,趁着旁人注意力都在太后身上,林简嘴唇动了动,以唇语告诉满月, “今晚,我会护你周全。” 短短一句话,却是他从未给过的承诺和责任。 可满月却是冷冷的丢给林简一句硬邦邦的话,虽然也是唇语,但满月此刻脸上的表情却是低着嗜杀冷凝的戾气,让人有种毛孔竖起的恐怖感觉。 “也许你我合作就止于今晚!” 硬邦邦的一句话,像是威胁又像不屑。 满月真正生气的是自己差点失去惊烈! 她有些大意了,以为在众目睽睽之下,又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好好看着,惊烈肯定不会出事!却没想到,阴差阳错的事情太多了! 就在满月一脸寒霜表情不善的时候,林南徳一脸微笑凑了过来,看到坐在满月身边乖巧安静的令狐惊烈,林南徳勾唇一笑,双手环胸问着惊烈, “喂!小子,刚才的燕窝怎么样?” 满月和惊烈同时抬起头看向他。 满月眼神传递的意思分明是,你这个混账还敢问?! 而令狐惊烈眸光虽然柔和一些,眼底深处却是难掩冷凝寒气。 “谢八皇子,燕窝很好。”令狐惊烈此刻表现超出满月预料,他才不过是七岁的年纪,可是在经历了刚才那一番与死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后,在面对差点间接害死他的人时,还能如此冷静,让满月欣慰的同时也心酸。 上一世的惊烈与这一世的他,在经历上,或许有所不同!正是这些不同,让他的心在此刻格外沉静、小心、谨慎。甚至是超越年龄的成熟。 满月不由得握紧了惊烈的手,惊烈冲她笑笑,满月在他眼底看到了信任和认可,此时此刻的这般感觉超越了所有爱恨情仇,唯有这个亲弟弟此刻的眼神,才是她最大的支柱和动力。 林南徳这会子还不知道自己早就得罪了满月,只是对于满月是说不出的好奇和兴趣,可眼见满月和令狐惊烈眼神交流,对他是爱答不理的,林南徳讨了个无趣,撇撇嘴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好,眼神却时不时的看向满月这边。 林南徳刚才的一举一动,悉数落入对面林东曜和林东合眼中。 林东合没能在刚才的燕窝中下毒毒死林南徳,便是失去了今晚最好的机会,想必现在林简和林东曜已经有了防备,而林东曜跟林南徳暗中交好的关系已经泄露,他就更加不容易对林南徳下手了! 偏偏刚才以令狐惊烈引诱令狐满月去树林深处也未能成功,他今天的第一步计划已经全线溃败!接下来,唯有进行第二步计划! 那就是让选妃宴照常进行! 原本他下面将用到的这颗棋子还会放上三五年才拿出来,现在看来,却是不得不提早出场了! —— 随着太后、皇后以及一众妃嫔落座,今晚的重头戏——选妃宴正式拉开帷幕。 按照太后之前公布的规则,第一轮是附和规则的世家千金在琴棋书画这四项中任意选择一项比试。 现场千金闺秀一共三十二人,满月自然也在这三十二人当中。 只是,看她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站在最后,林简就知道她根本无心应战。可有时候,偏偏就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由不得人的。 第一轮的比赛,满月和其他七位千金闺秀选择了抚琴,而令狐平雪与宋筱悠和其他六人选择了棋,令狐子璐与丁菊茗和其他六人选择了书法,最后还有八位千金闺秀选择了画画。 如此一来就是八个人一组同时进行,胜负输赢也是一目了然。 最先开始比试的是令狐子璐和丁菊茗等八人一组的书法组。 这一组当中,丁菊茗算是大热人选,一是因为丁菊茗父亲乃兵部尚书,手中握有重权,二来丁菊茗相貌端庄秀丽,身材高挑纤细,在一众参选闺秀当中尤为出挑,就是太后也对她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可是看到令狐子璐的时候,太后眸子明显冷了下来,太后还记得之前投壶比试的时候,令狐子璐那夸张的摔倒,想起来就觉得窝火!太后自然是看不上她的。 书法比试在八个人中同时开始,因为选的都是自己最擅长的项目,所以八副作品都是有模有样,在不告知哪一副字画是谁所画的前提下,林简、林东曜、林东合、林冉四人各自从八副字画中挑选出一副作为待定优胜作品。 令狐子璐写好之后就安静的等在一边,她并不着急,之前大哥已经说了,三皇子大体知道比赛的规则,到时候会暗中助她一臂之力,所以当令狐子璐看到林东合选出了她写的字,令狐子璐不由得暗暗得意,心情也有些飘飘然了。 林简随意的选了一副,林东曜根本就没动手,眼神示意年政替他选择,年政硬着头皮拿了其中一副,旁边的人还以为这是林东曜选的,其实林东曜压根就没看哪上面写的是什么。林冉也是心不在焉的选了一副。 因为第一轮只有十人能够胜出,所以这暂时选出的四人到最后还会有人被淘汰。 令狐子璐却因为有林东合暗中帮她,心早就放在了肚子里,安心准备下一轮的比赛。 第二组的比赛轮到了令狐平雪那一组——下棋。因为棋局所耗时间太长,所以就两两对弈,速战速决,落棋无悔。 详细的说就是,二人一组,对方的棋子落下之后,另一个人的棋子就要紧跟着落下,必须是在一滴水滴落的速度落下棋子,否则就是输了。如此一来,考验的自然是众人的反应能力和熟练能力,稍有差错一子落错可就是满盘皆输! 满月记得,上一世,令狐平雪就是用下棋拖住了林东合一次又一次,而她却独守空房一人度过,令狐平雪的璇玑宫内却是夜夜笙歌灯火通明! 这下棋自然是令狐平雪的强项! 果真,棋局一开始,令狐平雪就与对面的宋筱悠杀的难解难分。不得不说,宋筱悠这个京都才女的称号也不是浪得虚名,落子稳健迅捷不输令狐平雪,而令狐平雪看似举手投足皆是温柔大气,可落下棋子却是步步紧逼不让分毫! 二人这边杀的难解难分,一时之间,难分高下,到了最后棋子都用完了,还是没分出输赢来。 皇后见了,在太后耳边轻声道, “宋家千金博弈讲究的是快稳准,而令狐平雪则是在步步紧逼之余狠辣犀利,二人之间各有千秋,只是——令狐平雪似乎是有些过了——” 这一次,皇后没有偏袒令狐平雪,而是根据自己的观察实话实说。 太后瞥了她一眼,虽然没说什么,脸色却是好看了一分。 “的确如此。” 听到太后的认可,皇后不由得松了口气。 这边太后和皇后窃窃私语,旁边的瑾妃和惠妃听不到太后和皇后说了什么,干着急却没法子。 比赛结束之后,太后并没有做出最终的选择,而令狐平雪则是一脸平静的走到一边站好,第一关不过是小试牛刀,她从来都不担心自己连第一关都过不了! 到了第三组比试画画。原本这一组并没有特别扎眼的千金闺秀,太后也只是抱着随意看看的心态,可是当吏部尚书千金涂玲儿一副百鸟朝凤画好展示在众人面前时,连太后都为之赞叹不已。 好一副栩栩如生的百鸟朝凤。 画工精致优美,奢华大气,唯美之中透着雍容华贵的风采。乍一看丝毫不像是女儿家秀气的画作,颇具大家风范。 皇后看着眉目清秀,眉眼间隐隐流淌一股如清澈泉水气息一般的涂玲儿甚是喜欢。 “你是涂玲儿?怎么以前未曾见过你呢?”太后单独叫涂玲儿问话,这在前面两组比赛之后都是从未出现过的情况。 原本还对自己胜出信心满满的令狐平雪这会子也是惊讶嫉妒的看向涂玲儿。 京都何时出了这么一号人,她怎么从来不知道! 令狐平雪向来不允许任何人超过她的关注度,可惜她的第一轮比试已经结束,要想争取表现的机会就要等到第二轮了!这个涂玲儿却是风头正劲。 涂玲儿大方的走上前,不卑不亢,得体开口, “回太后,臣女之前一直都随父兄云游四方,行医救人,布施民间,是上月初才云游回来,这是第一次进宫面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涂玲儿声如银铃,又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给人一种晶莹剔透的感觉。 太后听了之后恍然大悟,继而赞赏的点点头, “如此说来,你不仅画画了得,还懂行医问药?” “略知皮毛。”涂玲儿谦逊开口,应答得体。 众人视线不由自主的都落在涂玲儿身上,之前的投壶比试这个涂玲儿不显山不露水的,甚至很多人都没留意她是何时出现的,这会子突然蹦了出来,明显是打了很多有备而来的人一个措手不及。 原本众人的焦点都集中在令狐平雪、宋筱悠和丁菊茗的身上,现在突然蹦出来一个从未露过面的涂玲儿却是能够技惊四座,就是如林简和林东曜也是不知道,京都何时蹦出这么一号人物。 “涂玲儿,你这百鸟朝凤图哀家甚是喜欢,比宫中画师的还要尤胜三分,哀家相信你这医术也不是简单地略知皮毛,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你在民间历练多年,哀家相信你必定有一番真作为。” 太后很少给人如此高的评价,足可见涂玲儿的百鸟朝凤图是何等栩栩如生,能让太后如此的赞不绝口。 涂玲儿一脸谦逊恭敬,加上眉眼生的秀气灵动,太后越看越欢喜,一旁的皇后也是频频点头。况且这涂玲儿身家也是不错的,吏部尚书可是兼任内阁大学士,如此重任,又是书香世家,若是选作妃子,就算将来不是母仪天下的最终人选,就目前来看,涂玲儿是可以辅佐太子成就一番事业的人选。 眼见太后和皇后对涂玲儿满意有加,原本是大出风头的令狐平雪瞬间被比了下去。令狐平雪不由得看向二夫人。 二夫人也是一脸茫然,不明就里。 这京都各家千金闺秀她都打听了个遍,真真没听说过涂玲儿这么一号人物!原本以为侯府老夫人将令狐平雪藏的足够神秘,可是没想到吏部尚书涂元之和夫人梁氏竟是有如此深的心机!不声不响弄出这么一个大放异彩的女儿! 二夫人恨得咬牙切齿,却见梁氏只是一脸谦和有礼的接受身旁众人的恭喜和打探,不骄不宠,随和谦逊,看的太后和皇后是更加满意。毕竟有一个如此稳重有礼的母亲摆在这里,女儿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太子,你对这副百鸟朝凤图如何看?”太后想知道太子的看法,确切的说是对涂玲儿的看法。 林简此刻不动声色,面上带着温暖笑意,可那笑容明显未达眼底。 “画工精湛技艺绝伦,如梦如幻难辨真假。” 林简给出了十六个字的评价,他的评价与涂玲儿精湛画工相映成景,一时之间,分不出是林简的赞美让这幅画作更加添彩,还是画作本身就衬得起这十六字的评价。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太子这一次总算没有让太后失望,还算是正常回应了她的问题。 涂玲儿此刻冲林简盈盈福身,微微一笑,道,“臣女谢太子殿下夸奖。” “平身。”林简态度温暖如昔,只是这温暖只有熟悉他的人才能感觉出内在的疏离淡漠。 瞧着林简与涂玲儿有了互动,之前被林简选中的宋筱悠脸色不由得僵了僵,刚才她比试的时候都不见林简抬起头瞧她一眼,更加没有评价过她,凭什么对这个涂玲儿夸奖有加! 宋筱悠不甘的瞪着涂玲儿,眼底溢满嫉妒恨意。 太后自然看出众人心思,不由得看向林东曜。 “东曜,你呢?” 林东曜其实压根就没看那幅画,这会子抬起头来,墨瞳扫了涂玲儿一眼,下一刻,视线竟是难得的在涂玲儿脸上停留了一会。 见林东曜多看了涂玲儿一会,太后不由得挑了下眉梢。 之前是令狐满月,现在又是涂玲儿,这兄弟俩为何都喜欢对同一个女子起关注之心呢? 林东曜视线又在涂玲儿身上停留了一会,旋即沉冷出声, “好话都让太子说了,孙儿也赞成太子之言。”林东曜此话一出,众人不由得都倒吸一口凉气。 一贯以低调神秘示人的五殿下竟也有称赞的人,这个涂玲儿看来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之日不远了! 涂玲儿一幅百鸟朝凤图不但得到了太后和皇后的青睐,就连林简和林东曜都没说半个不字,这等荣宠和幸运,自然是其他千金闺秀渴望羡慕的。 尤其是令狐平雪,原本以为第一轮小试牛刀即可,这一轮不会有人风头盖过她,却是蹦出来一个从未见过的涂玲儿。 涂玲儿的大放异彩打乱了很多人的计划。 太后只问了林简和林东曜对于百鸟朝凤图的看法,却是忽略了林东合与林冉,很显然,若涂玲儿今日胜出,太后必定是在林简和林东曜之间做出一个选择。 瑾妃和惠妃见太后压根就没打算林东合与林冉,心中愤愤不平却又不能表现出来。 原本还算顺利进行的第一轮,因为涂玲儿的一幅画,掀起了一个不小的高chao。 接下来就是最后一组的琴。 抚琴的一组一共八个人,若是同时进行,难免会有滥竽充数者,可若一个一个的进行,时间未免太长。太后便要求众人合奏一曲清平调,一个人一小段,上一个人弹奏之后,下一个人必须依次接上,不能有停顿和偏差,这既考验熟练度也考验反应能力,同时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如何能让下家接不上才是最重要的! 八个人从未在一起演奏过,本身就没有任何默契度,再加上人人都想从中出头,难免会有争前恐后互相踩踏之心理,此一时刻,看的就不仅仅是个人弹奏能力,还有为人处世的能力了。 八个人围坐一圈,满月在倒数第二个表演,在她左手边是相貌清秀温婉的户部尚书闫举之女闫青青,而在他右手边的则是最后一个表演的内阁七学士之一的尚敬平侄女尚墨欣。 众人落座后,闫青青对满月友好的笑笑,温婉面容,文静端庄。 满月回给她一个浅笑。 如果没记错的话,闫青青后来应该嫁给了林冉做妃子,只可惜林冉好逸恶劳不说还是个贪财好se之徒,闫青青嫁过去自然没有好日子过,不说是终日以泪洗面也差不多,后来不知怎的就得了重病死了,去的时候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 上一世,满月与她有过几面之缘,对她印象不错,是个文静懂事的女子,只可惜嫁错了夫君。 而满月右边的尚墨欣,也是上一世的熟人。 按理说,上一世她还欠了尚墨欣一个人情。当时她遗失了林东合给她的重要信物,是尚墨欣在御花园拾到之后悄无声息的还给了她,才帮她在皇后面前解了围,若是遗失了如此重要的信物,只怕本就不喜她的皇后又会找机会训斥她一顿。 如此二人,一左一右,满月总觉得一会将是精彩纷呈的一轮比试。 也许她在笔试之前还是抱着玩一玩的态度,根本就没有当真,可是真到了笔试开始,现场局势瞬息万变,满月在不知不觉当中,改变了初衷。 随着太后一声令下,比试正式开始。 第一个弹奏的刘彩云故意改了调子,并且弹奏速度加快了一倍,因为她刚刚抽到了一支上上签,是第一个弹奏,所以占据了天时地利,可刘彩云却没有半分厚道所在,故意改了曲调的速度,如此一来,等于是完全打乱了后面所有人抚琴的节奏和音调。 刘彩云弹完之后,低下头得意的冷笑。 第二个接着弹奏的根本接不上去,原本是一首庆阳悠远的调子,完全是乱了套,一个比一个混乱,简直不是曲子,而是噪音了。 几位千金本就紧张,曲子一乱,接又接不上,好不容易勉勉强强接上了,又找不准自己的调了,弹琴的人度日如年,恨不得这一小段曲子赶紧弹完了,听琴的人则是嗤笑声不断响起。 太后没想到一首清平调弹成了如此这般。 刘彩云纵然有自私的地方,但后面的人还不等到自己身上就自乱了阵脚,轻易就被他人影响,也难成可造之材。 前面五个人弹奏的乱七八糟的,到了第五个人更是紧张的绷断了一根琴弦,那调子已经听不出是清平调了,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令狐平雪和二夫人相视一眼,偷偷冷笑。 还以为令狐满月心眼多多呢,肯定会选一个万无一失的来比试,结果选了半天选了弹琴,这下好了,看她怎么收场? 令狐平雪之前对涂玲儿的不满,这会子在见到满月即将遇到的危机后,心情稍稍好了一点。令狐子璐也是幸灾乐祸的看着眼前一幕。 眼看还有两个就要轮到满月了,令狐泉品了口香茗,举止却是沉稳历练,她知道这会子就算是担心满月也不能代替她做什么。 令狐惊烈这会子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满月的方向看去,纯净清透的眼底尽是担忧和紧张。就连七岁的他都听出曲子问题很大,只怕到最后会越来越乱。 大殿内,一些事不关己的夫人公子都是小声议论嘲笑着,除了第一个刘彩云弹奏的还算是成调,后面的简直都没法听了。 林东合目光冷冷的落在满月身上,眼神深沉多变。从那碗燕窝没有毒死林南徳开始,他的计划就出现了偏差,而令狐惊烈竟然侥幸没死,他在燕窝里面下的毒药足以致命,除非有林简手里的霜凝散香丸才能得救! 他的计划一旦林简和林东曜掺合进来,势必会影响后面的进展! 林东合此刻不知道满月究竟猜到了多少!但从她刚才保持清醒没有追上假装掳走令狐惊烈的那些黑影看来,这个丫头的沉稳冷静超乎他的预料和想象。 林东合视线在满月和林东曜身上游弋。 他放出的棋子目标就是林东曜!而林东曜心思太过深沉,一颗棋子不足以试探出来。 这时,第五位崩断琴弦的千金面红耳赤的停止了弹奏,正当众人以为接下来会继续听到鼓噪之音的时候,一曲悠扬清然而出,将之前的混乱离谱悉数浇灭,有的只是潺潺如泉水的自然明净。 闫青青是闭着眼睛弹奏的,唯有此才能静下心来不受他人影响,而她也的确做到如此,指尖跳动而出的节奏顺畅清晰,让听者一瞬间安静下来,却还是没停止窃窃私语。毕竟刚才的混乱太过离谱,众人都在议论当中,难以停止。 “你们听,这曲子好听一点了,总算没一乱到底啊。” “什么啊!我看未必!你没看闫青青闭着眼睛吗?要是她现在睁开眼睛弹,我敢保证也弹不准几个音符。” “说不定这个闫青青是瞎猫碰着了死耗子,误打误撞的。要不然刚才那么乱的情形,就是大罗神仙也接不上啊,她啊,八成就是蒙的。” 议论的声音不高不低,却是声声入耳。 满月眼角的余光打量了闫青青一眼,见她额头渗出大颗的汗珠,弹琴的手指也有些微颤抖,明显是受到了那些议论声的影响,眼看还有几个音符就要结束了,如果这会子出差错就是功亏一篑。 满月不担心自己接不上,反正她就是来做做样子的,可是抬头的时候看到令狐泉看向闫青青那焦灼难忍的目光,满月不由得一怔,令狐泉看闫青青的目光不太对劲。 如此,满月来不及多想,指尖搭上琴弦,就在闫青青节奏刚刚混乱之际,稳稳地接上了下面的曲子。 这一衔接天衣无缝,完全是没有任何停顿和跳跃。仿佛完全就是一个人弹奏的一般,原本闫青青下一个音调已经搭错了琴弦,可因为满月突然清晰准确的接上了后面的曲子,闫青青本能的停下来,怔怔的看着满月。 原本会犯错,如今却是——看似是一个完美的演奏。 太后身侧,令狐泉眸子闪了闪,眼眶莫名泛红。 如果不是满月及时接上了曲子,或许青青就—— 闫青青此刻仍是有些木呐,还没回过神来的样子。看着满月熟练自然的弹奏,闫青青半晌才想到投给她一个感激的微笑。 满月弹琴的时候还有空扭头瞥一眼闫青青,眼神示意她不必感谢,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一曲清平调,在满月这里上演了惊天逆转。 从开始的处心积虑到中间的乱弹一气,再到闫青青接上之后先稳后乱,可谓高chao迭起,惹人提心吊胆。而到了满月这边,无缝衔接令人目瞪口呆! 大殿之上,不是没有人看出满月是在帮闫青青解围。 却只有满月自己知道,她帮闫青青是因为令狐泉! 不论令狐泉和闫青青究竟有何关联,令狐泉刚才的表情是发自内心的在意和关心闫青青,满月不想让令狐泉失望和难过,原本是想糊弄过关的,却是以她高超琴艺堵住了所有人的嘴巴。 随着满月弹奏开始,底下众人悉数闭上了嘴巴。 若说之前听到的清平调是一曲悠然平和之音,那么满月指尖弹奏的清平调,则是宛转悠扬灵动心扉,指尖跳跃而出的一个个音调,化作一缕清风,一抹暖阳,一株清荷,一汪泓滢,荡涤人心。 满月低头安然抚琴,垂眸之间,清丽面庞拢在琉璃宫灯七彩光影之下,如梦如幻,如冰如凌,那眼底流淌的清冷流光,却又时时刻刻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凉薄气息。 林简微眯着眸子听她弹奏的一曲清平调,唇角勾起的弧度悠然完美,完全是发自内心的微笑,而非之前赞赏涂玲儿时冷静淡然的神情。 此时此刻,在听到满月的一曲清平调后,整个人顿时消弭了周身随意慵懒的气息,展露出认真专注的一面。 满月从容弹奏,却是以琴音瞬间堵住了众人嘴巴。 上一世,这琴音不知伴随她度过多少与林东合分隔两地的时光。那时,他因为咬在皇上面前建功立业,常年征战在外,满月就留守京都为他收集情报建立一个密不透风的关系网,方便他随时获知最新最详细的消息。夜深人静之时,满月就喜欢独自抚琴度过。 只不过那时抚琴,是将对林东合的思念和挂牵融在琴中,此时此刻,却是随心所欲,只为自己弹奏一曲清平调,无关其他。 满月弹奏的清平调,此刻听在二夫人和令狐平雪眼中,无疑是分外刺耳和嫉妒的。她们如何也不能理解,一个在小县城住了七年的令狐平雪,如何能弹奏出如此美妙动听的曲子,而且与闫青青的弹奏衔接的天衣无缝。令狐平雪一直当自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现如今如何能接受满月技艺超群呢? 原本已经有一个涂玲儿出尽了风头让她颜面尽失,可是现在令狐满月的表现又—— 令狐平雪恨不得咬碎银牙,连带将满月一并吞入腹中。 满月这一曲弹奏虽好,却也有结束之时。 正所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曲子也是如此,纵然可以绕梁三日,也需抓住弹奏时的那瞬间。 就在满月即将将曲子过渡给最后一个弹奏的尚墨欣时,一直稳稳坐在位子上不动如山的林东曜,倏忽放下手中把玩多时的白玉杯子,背脊挺直,瞳仁直直的落在满月身上,那眼底流动的神采像是兴趣,又像是好奇。 众人都当满月会保持一个调子将曲子过渡给尚墨欣,可满月却是做了一个渐进的过渡,如此一来,即便尚墨欣衔接的时候慢了一点,也不会有任何突兀的感觉。 尚墨欣是最后一个弹奏的,如果她的弹奏完美收官的话,那么满月可就成了前人栽树而尚墨欣后人乘凉。如此功劳和风光似乎都给了尚墨欣。 可满月此刻偏偏就做这个前人栽树的角色。 这是她还给尚墨欣上一世的帮忙。 既然上一世的仇恨仍在,那么帮忙的人自然也不能忘记。 尚墨欣都做好了打一场硬仗的准备,冷不丁,满月以最有利于她的方式过渡曲子,尚墨欣沉住气,稳稳地接住,琴弦流淌出来的音调,清冷孤傲,高绝凄迷,是与满月完全不同的风格。 满月弹奏的清平调令人着迷,每个人心中都有各自的理解,却都能击中各人心弦锁在。 尚墨欣的清平调却是给人一种压抑低沉的感觉,仿佛那琴音是她的寄托和依赖,这其中有太多她对某个人的眷恋和不忍。更像是倾诉,而非单纯的弹奏。 满月瞳仁眯起,静静聆听尚墨欣琴弦流淌曲调,下巴昂起,不其然迎上林东曜冰冻墨瞳。 一瞬四目交织,她的凉薄疏离,淡淡的,不带一丝情感波动。即便亲手演绎了刚才那番的惊天逆转,此时此刻,却也不动分毫,仿佛刚才的逆转与她没有丝毫的关系。 而林东曜此刻已经隐藏了眼底的兴趣和关注,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满月,眼底竟有一丝难得的笑意,说不出这一抹浅笑是欣赏还是——揶揄。 满月总觉得林东曜每次看她的时候,都在提醒她曾经贺家的那一场大火,她是如何演戏扮无辜骗过了众人的。 她被谁抓住把柄不好,偏偏是林东曜! 这个林东曜用得着时时刻刻都提醒她贺家那场大火是她一手操办吗? 满月冷冷的移开视线,林东曜身旁就是林简,林简此刻歪着头笑着看她,他的微笑阳光俊逸,不同于林东曜的揶揄兴趣,可满月看了同样不舒服。 林简又一次被满月冷漠忽视,瞳仁眨了眨,眼底早已没有之前的不快和愤怒,似乎是习以为常了!如果能突然对他展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的话,林简才会觉得奇怪! 他堂堂太子,什么时候沦落到要看一个小女人的脸色行事了?就算时刻看她的脸色,却也不见她有过好脸色! 三人之间,眼神飞快交流,却是心思一个比一个深沉! 尚墨欣弹奏完最有一个音调,现场不少人都被她压抑的曲风感染,心情莫名低沉不悦,就连太后也不例外。 尚墨欣的琴音具备一种奇怪的感染力,但却不敌令狐满月那洒脱随性的琴音,可以令每一个人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感知和认同。 原本会是一场混乱的比试,到了最后越发的高chao迭起,一曲清平调虽然乱了半场,可最后的精彩绝伦却足以弥补一切。 闫青青的秀气端庄,尚墨欣的深沉压抑,满月的清然洒脱,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特色,可贯穿这首清平调最终能完整演奏的,功劳第一的当属满月。 闫青青这时候小声的在满月身边说了句,“令狐大小姐,谢谢你。”清浅话语,简单真诚。 满月点点头,没说什么。 正准备起身,另一边的尚墨欣飞快的说了一句,“大恩不言谢。” 尚墨欣是寡言少语的人,恩情记在心中就不会忘记,无需太多华丽的辞藻渲染做作。 满月也是点点头,同样没说话。 能帮的人自然会帮,至于这功劳将来如何偿还,谁也不知道! 从满月弹琴开始,太后目光就已经离开了涂玲儿的百鸟朝凤图。她对满月印象深刻,可太后总觉得满月的眼神有太多故事,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这样一个少女,将她指婚给谁,对太后来说,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这一点,涂玲儿给太后的感觉就不同,不管是林冉和林东曜,涂玲儿本人似乎都可以与他们完美的结合在一起,不显突兀,安全契合。 最后一组比试之后,其他三组也都站在一起。 太后第一个就点出了涂玲儿的名字。 涂玲儿稳重上前,站在一旁,一身白衣优雅如雪,轻移莲步之中,透出的是大家闺秀的得体端庄,秀气面庞隐着三分高贵七分和善,这般感觉,竟是与皇后有着几分相似。 太后第一个叫出了涂玲儿的名字,对她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令狐平雪站在队伍里面,脸色已经开始变了,说不出的嫉妒和气愤在眼底涌动。 接着,太后又叫出了宋筱悠和丁菊茗,二人并肩上前,脸上的表情高傲自信,怎么看都像是骄傲的公鸡一般,目中无人。 太后又叫出了令狐子璐和刘彩云的名字。 都到了这份上还是没喊道令狐平雪的名字,令狐平雪再也忍不下去,虽是垂下了眸子,可心中不满还是多多少少的写在了脸上。 她不甘心,子璐都选上了,怎么还不到她?还有那个刘彩云!凭什么会有她的名字!要不是她第一个弹奏的时候故意弹快了整支曲子,也不会出现后面及二连三的失误! 令狐平雪脸色已经明显挂不住了。 二夫人看着欢欣雀跃的令狐子璐,再看看脸色不善的令狐平雪,想劝劝令狐平雪却没有法子,只能跟着令狐平雪一块生气。 太后眸光这会子缓缓落在令狐平雪脸上,继而快速移开。 她之所以迟迟不叫出令狐平雪,就是在考验她的忍耐力和气魄。令狐平雪也曾是太后相中了要成为未来太子妃人选的,可经过未央宫那张失败的图纸之后,再加上令狐平雪今日表现,她在太后心目中早已被摒弃而出! 只有倾国倾城的容貌,却无半分隐忍的能力,更加没有掌控大局的魄力和气度,如此的女子,如何能担得起太子妃的身份! 在太后眼里,至少令狐子璐利用起来会是一颗听话的棋子!而刘彩云虽然卑鄙,可后宫之中,反倒是需要一个两个卑鄙之人来制造事端转移视线,刘彩云胜在光明正大的使坏,所有手段都在明处,一目了然自然不可怕。可令狐平雪——仗着有几分姿色,又是对林冉欲言又止的,又是对林东合含情脉脉的,之前在大殿外还对林简有所期待,这样的女子眼高于手,心高气傲,眼里容不得别人,又如何能做太子的贤内助! 更何况是母仪天下了! 所以太后心中,已经多多少少将令狐平雪放弃了。 只是令狐平雪自己还不知道。 太后算是走个过场,叫出了令狐平雪和其他两位千金闺,令狐平雪低垂着头走出来,脸上却没有半分轻松和开心。 随着令狐平雪和其他两位千金被太后点到名字,如此一来,就只剩下三个名额了。 第一轮的比试只剩下三个名额,令狐平雪多么不希望这里面有满月的名字,可满月刚才的表现已经证明了一切!当满月弹奏的时候,整个大殿鸦雀无声,这一点,就连涂玲儿画百鸟朝凤图的时候都没有办到。 太后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怎的,叫了尚墨欣和闫青青的名字之后,最后一个才叫到满月。 这对满月来说,却未必是好消息。 她无心在这场选妃宴中笑到最后,今儿不过是一场试探,是她通往最终复仇目的的一段探索的路程!她今天的目标只在未来走向的权衡之上,而非成为谁的妃子!谁的女人! 从重生那一刻开始,她就发誓不会再与林家的人扯上任何关系! 太后此刻将满月涂玲儿一个放在最后,一个放在第一位。其实在她心中,这才是今天她最看重的两个人! 第一轮的三十二位千金闺秀就剩下十人,令狐子璐原本还洋洋得意,可是看到满月也被选上了,顿时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忍不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却遭到了身旁宋筱悠的白眼。 太后端坐正中,对众人表现一目了然。 接下来便开始第二轮比试,太后出一道题,十个人同时在纸上作答。 这一轮之后将剩下六个人。 笔墨纸砚都摆好了,赵公公将太后事先写好的绢纸一一发下去,十张纸上都是一样的问题。 满月拿到之后,扫了一眼纸上的问题,久久不动。 在她身侧,一边是令狐平雪,一边是令狐子璐,刚才坐下的时候她们俩故意坐在满月身侧,就是想留意满月的一举一动。 见满月迟迟不动,令狐平雪唇角不觉勾起一抹嘲讽冷笑,这个扫把星能认识几个字还是问题,更何况是回答问题了!可令狐平雪低头一看太后的问题,也是楞了一下,原本以为太后的问题肯定会牵扯三从四德礼义廉耻,谁知,竟是—— 而令狐子璐见了纸上的问题,也是目瞪口呆,左看看右看看,根本不知如何回答。 可是一看满月也什么都没写,令狐子璐才稍稍安心一点,要是被淘汰,也是这个不识几个字的扫把星先被淘汰! 可回答不上问题,令狐子璐还是着急。 一时,十个人都没有一个人回答的,都是看着绢纸发愣。 底下众人看不到绢纸上都写了什么,只看到没有一个落笔的,不由得窃窃私语,都想知道太后究竟出了什么难题,难住了所有人。 眼看时间过半了,还是没有一个人动笔。 满月更是始终安静的坐着,连笔都没拿起来过。 一左一右的令狐平雪和令狐子璐时刻关注着她的动作,见满月一直不动,都在暗暗猜测她是不是要放弃了。 其实满月这会子的确是要放弃的。 并不是不会回答问题,而是她太懂得太后提问这个问题的原因了,而她也懂得如何在这个问题上迎合太后的心思获得太后满意,可如此一来,难不成她还要继续走下去参加第三轮比试吗? 她今天的打算就是止于第一轮。 可太后这问题提的,既可以让她走下去,也是一个转机!谁说要对付林东合与老夫人就一定要与林简或是林东曜合作,不一定非要进宫为妃,也可以达成目的!这个关键点就在太后身上! 既要引起太后的注意,又让太后明确放弃选她为妃,同时还要获得太后的重用,如此目的,看似为难,却也不是不可能,就看这一题满月如何回答了。 太后规定的时辰过了大半,已经有人开始在纸上作答,只是脸上的表情却多多少少都有些为难。 满月忽然抬手拿起了毛笔,却不作答,而是在研好的墨汁上轻轻蘸着毛笔。 因为满月的这个动作,令狐平雪和令狐子璐双双一惊,继而看到满月不是写字,只是来回蘸着毛笔,二人疑惑之余,都是紧紧盯着满月落笔。 只是过了好一会,满月还是没有任何动作,眼看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令狐平雪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这个令狐满月诡计多端,曾经就故意用一张出错的图纸害她被太后责备,今儿说不定也是故意不写想迷惑她的视线!她不能再上当了! 令狐平雪低头快速写起来,虽然不知道写的对不对,但是将三从四德礼义廉耻套进去的话,应该不会出错。这种情况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见令狐平雪已经顾不上满月开始自己写了,令狐子璐也想写,奈何腹中空空,平时背书的时候那些个句子在她脑海里就是一团浆糊,如今更是混沌一团,令狐子璐只能是硬着头皮胡乱的在纸上写起来。 眼看时间将过,十个人就只有满月一直没有动笔。 而她脸上却没有丝毫紧张和着急。 林简看着专心研磨润笔的满月,愈发的看不懂她心中究竟在想什么,看她的表情不像是想不出,倒像是在打什么鬼主意!林简发现,自己越想猜透她在想什么,就越加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她整个人,整颗心,都在前面竖起一道高高的屏障,阻挡一切想要走近她内心的声音和行动。 一炷香的时辰很快就会过去,眼看就要燃到尽头。 正当令狐平雪暗暗得意满月是要放弃了的时候,却见满月迅速将毛笔移到绢纸上,唰唰之声不绝于耳,前一刻还一脸安然神情如同放弃了的满月,这一刻却是低头奋笔疾书,抓紧最后的一刻时间写出自己心中答案。 令狐子璐见了,更是吓了一跳,本就写的马马虎虎的她,一不留神,一滴墨汁落在绢纸上,令狐子璐急忙抬手去擦,手背又不小心碰到了砚台,砚台里面的墨汁流淌出来,花了整张绢纸。 “啊!这——这可怎么办?!天呢!”令狐子璐哀嚎一声,看着模糊成一团的绢纸,整张脸苍白无光。 令狐子璐的喊叫声吸引了除了满月之外的所有人的注意力。令狐平雪刚刚写好自己的,扭头一看令狐子璐那边一塌糊涂,可令狐满月还没写完,令狐平雪眼珠子一转,趁着起身将绢纸交到赵公公手里的时候,装作好心的提醒子璐, “三妹,怎么回事?我这里有丝帕,你赶紧擦擦。”话虽这么说,可令狐平雪丢给令狐子璐的眼神却是让她看向正在写字的满月。 反正令狐子璐这一关已经注定失败了,那么也不能让令狐满月过关! 令狐子璐刚才整个人都懵了。 这一关她必须要过去!那么才能等到下一关林东合与其他皇子出题,这样才能让林东合顺利选到她!如果这一关过不了,那就彻底没希望了! 都怪太后出的这道题太刁钻了! 令狐子璐得了令狐平雪眼神的暗示,佯装拿起倾倒的砚台,下一刻却是忽然失手将砚台直直的朝满月头顶丢去。 令狐子璐当她的砚台还是林东合的羽箭,她不予躲避! 不躲避羽箭一是因为林简和林东曜都在身边,躲哪边都不合适,再者也是不想林东合瞧见她的惊慌害怕!她越是在林东合面前表现出无所谓的态度,林东合越是不肯罢休!这个男人疑心重,同时也极度自负!满月越是对他不屑冷漠,他越是放不下!如此才能让他一步步走进满月设好的圈套! 当令狐子璐的砚台朝满月头顶砸来的时候,几滴墨汁已经不甘寂寞的洒了出来,滴滴落在满月袖子上和手背上,像是洒落的雨点,却是在落下之后留下污浊的痕迹。 然,如此污浊,反倒更加衬托出她此刻冷静淡漠的气质。 下一刻,只见满月一手抓过桌上写好的绢纸,另一只手猛地推开了身边的令狐平雪,连带着她整个人也朝令狐平雪的方向倒去。 “二妹妹小心!!” 满月摔倒在令狐平雪身上的时候,一只脚翘起,看似是无意的踢在了落下的砚台上面,其实却是故意踢上去,那砚台因此改变了方向,直直的朝林东合的方向飞去! 只听到砰地一声闷响,令狐平雪被满月推倒在地上摔了个狗啃屎,而满月失控的身体更是就势压在了令狐平雪身上。 一声惨叫自令狐平雪口中溢出。 “啊!好痛!我的腿!”令狐平雪疼的惊呼不已,早已顾不上自己一贯端着的架子和气质。 满月心中冷笑不已。 压的就是你的腿!上一世你不是喜欢斩断她坤宁宫一众丫鬟的双手双脚吗?那今天就先从你这条腿上收点利息!有些帐,往后还要慢慢算! 满月这一下看似是无辜也无心,那绢纸被她都抓皱了,她头上的发簪都摔在了地上,而最倒霉的自然还是令狐平雪,估计她的腿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了! 这还不算! 那飞起的砚台直直的朝林东合面前的桌子上砸去,满月对林东合太了解了,他处处小心谨慎,又爱面子,怎么能让砚台污了他的衣服呢?果真,林东合迅速拿起桌上的盘子打开了砚台。 砚台和盘子在空中相撞,碎片横飞。 下一刻,满月佯装扶起地上的令狐平雪,却是将令狐平雪挡在了身前,可面上看却是满月好心将她扶起来。 砚台和盘子的碎片悉数朝令狐平雪面颊飞来,无数细小的碎片如锋利无比的刀片一般,一瞬落在令狐平雪脸上和脖子上。 林东合意识到问题严重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一来他距离满月这边有些距离,而来就算他要推开令狐平雪,势必也要连着满月一块推开,而且他身前还有一张桌子,如果他直接从桌子后面跳出来,那现场真就乱了套了。 就这样,令狐平雪这边已经炸开锅了。 “啊!啊!母亲!母亲!我的脸好痛——啊——”令狐平雪哀嚎着,用手一摸脸,手心都是殷红的鲜血,全都是盘子和砚台的碎片扎在脸上造成的。 令狐平雪最在乎她的这张脸,这会子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满脸是血的示人,她再想挽回什么这会子也不可能了。 二夫人几乎是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三两步来到令狐平雪身边,咬着牙红着眼睛将满月狠狠地推开,满月后退了一大步,身后,尚墨欣抬手扶住了她。 “没事吧?”尚墨欣依旧是淡然的语气。 满月摇摇头,下一刻,二夫人如炸了毛的公鸡一般,一大步来到满月跟前,要不是太后和皇后还在上面坐着,她就动手了。 “满月!你看看你把你妹妹害的!你究竟想做什么?!你如此狠毒可怕,你这是要毁了你妹妹啊!!”二夫人红着眼斥责满月,每一个字都带着冲天恨意,恨不得将满月拆骨入腹生吞活剥。 令狐平雪捂着脸哭的凄惨可怜,一边哭还一边指责满月, “呜呜——姐姐,我知道你一直嫉妒我在侯府住了多年,父亲和老夫人都宠我疼我,你在侯府就一次次陷害我不成,我都忍了,可你到了这里为什么还要如此对我?呜呜——姐姐,我对你哪里不好了?你问问侯府上下,不都说我这个妹妹待你如亲姐姐吗?” 令狐满月还不敢大声说话,声音一大就容易扯到脸上的伤口,现在她也看不到脸上究竟有多少细小的伤口,但两只手都是血,已经把她吓坏了,她这罪绝不能白白承受,必须要令狐满月受到惩罚! 太后这会子也是一脸寒霜。 好好地选妃宴怎么又见了血了! 还是又跟令狐满月有关! 外面都传她是扫把星,克死了外祖父外祖母还有母亲,难道这个令狐满月真的是不祥之人? 眼见太后脸色虽然阴晴不定,但还未开口说话,二夫人不由得想要再添一把火。 二夫人看看令狐平雪的脸,再看看满月冷静的面孔,不觉一边哭着一边捶胸顿足起来。 “天呢——怎么会这样?我的平雪——可怜的孩子,你一颗真心对别人,可是别人呢!” “今儿的选妃宴原本你会有大好姻缘的,可如今都被破坏了——这可如何是好?为什么有的人就是如此狠毒无耻呢?就算她破坏了你的姻缘,难道她就能有好下场不成?” 二夫人这会子是真真心疼令狐平雪这张脸,这要是被老夫人知道了,老夫人能扒了她的皮! 太后听着二夫人的哭诉就心烦,今儿这选妃宴还能继续下去吗?好好地出了这种事! “来人!传御医!先带侯府二小姐下去看看。”太后沉声下令,虽说现在还没有说责备满月的话,可眼底的不满却是尽数来自满月! 如果这个令狐平雪真的是个扫把星的话,那以后进宫了也不太平!这才进宫两次,又是闹出人命又是毁容的,这以后还了得?就算再沉稳聪慧也没用!留一个扫把星在宫里时时刻刻都有危险! 御医带令狐平雪下去诊治,二夫人虽然担心令狐平雪,但太后还没处置满月,二夫人如何能离开。 从二夫人和令狐平雪开始哭诉,满月自始至终都没说话。先让她们发一会疯,说得越多,后面错的就越多。 见满月不说话,二夫人却当她是哑口无言了,不觉更加来劲。 “你现在没话说了吧!从你回到侯府,我哪一天不是将你看做亲生女儿对待,平雪更是心地善良,什么事情都想着你这个做姐姐的,可是你呢?平日在侯府做些小动作也就罢了,当着太后和皇后的面你也如此的不知收敛!众目睽睽之下,可是所有人都看到你对平雪做了什么了!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二夫人说着说着,声音不觉得拔高了。 下一刻,当二夫人正准备继续数落满月的时候,满月微昂起下巴,墨色瞳仁深处涌动寒冽冰霜,寒瞳冷冷的看向二夫人,挟裹着满满的嘲讽和不屑。 “二夫人口口声声说我害了妹妹!还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么这砚台是我扔在二妹身上的吗?这盘子是我从桌子上抓起来朝二妹脸上砸过去的吗?照二夫人这么说,是不是谁拿起了盘子就是谁害了二妹,谁就有责任负责到底了?那么盘子是如何飞出来的,相信所有人都看到了!用得着我说吗?还有这砚台,难道不是三妹失手将砚台打翻的吗?我现在手上袖子上还全是墨汁!二夫人口口声声说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么我说的难道不是所有人都看到的事实吗?!!” 满月咄咄开口,语气冰冷如霜。 前一刻,众人还当她是被二夫人吓到了,什么都不敢说了,冷不丁听到她开口,还如此清晰有力,都是伸长了脖子好好听着。 “你、你少在这里满口胡言!砚台是你踢到二殿下面前的,平雪也是你拉起来的!这一切都是设计好的!你还想抵赖!”二夫人自然不怕满月不认,她刚才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的。 殊不知,满月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二夫人说我设计好了一切?那你的意思是子璐打翻了砚台也是我设计的!二殿下用盘子打飞了砚台也是配合我演戏!并且是不偏不倚正好到二妹脸上!如此说来,二殿下倒成了我的帮凶了!是不是?” 满月此话一出,瑾妃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不满的开口, “令狐满月!你说什么呢!!东合是堂堂皇子,岂能跟你合作?你算什么?!” “娘娘,臣女的确不算什么!更加跟二殿下不熟!可是照二夫人刚才所说,这一切都是臣女的计划的话,分明是指二殿下也参与其中!娘娘应该责问的是二夫人,而不是臣女!” 满月出声铿锵有力!已经到了这节骨眼上了,没必要给二夫人和瑾妃面子! “你、你——”瑾妃指着满月,说不出话来。 明明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可就是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林东合这会子脸色最为难看。 原本是要在稍后的选妃宴上选中令狐平雪的,这会子竟是间接害了令狐平雪!都是被她害的!令狐满月!! “瑾妃,坐下!如此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太后脸色一沉,低声斥责瑾妃。 瑾妃涨红了脸,虽然不甘心,却又不敢违背太后的意思,只能是恨恨的坐了下来。 旁边惠妃不甘寂寞的插话道,“哎呀,这令狐满月不过是一个弱女子,能文不能武的,你要说她故意对付令狐平雪,我还真的不相信呢!况且太后也看着呢,的确不像是令狐满月做的。” 惠妃的话让瑾妃更加是恨得牙痒痒。 反正是对瑾妃不利的话,惠妃向来是有多少说多少。 “瑾妃姐姐,你也看到了,那盘子的确是二殿下打出去的,这说人得讲究证据,真要依法处置的话,啧啧!是不是谁动的手谁就有责任呢?”惠妃继续添油加醋的说道,唯恐天下不乱。 这反倒是帮了满月的忙。 瑾妃气的说不出话来,林东合脸色青白不定,皇后唇角挂着嘲讽的笑意看着热闹。反正都已经决定放弃令狐平雪作为太子妃的人选了,如今不过是更加确定彻底的放弃罢了! 二夫人眼见局势倒戈,不觉发狠的瞪着满月!可现在太后一言不发,皇后更是稳坐着看戏,平雪伤势不明,令狐满月又将责任都推给了林东合和子璐,二夫人再说下去也是之前那些话,眼见对付不了满月,二夫人不觉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 “满月,今日之事,不管是谁的错,都是在太后面前大不敬的表现!太后一向看重侯府上下,可你今日如此表现,我这个做母亲的自认没有管教好你!不论如何,今儿的选妃宴侯府都不配参加,现在唯有带你在此向太后和皇后谢罪,然后回去侯府,退出选妃宴!” 二夫人此话一出,现场哗然。 满月不动声色的听着,因为现在不用她说话,令狐子璐就会忍不住第一个蹦出来。 满月眸光沉静如水,目视前方。 在她身侧,林简眼神油刚才的杀气凛然再到此刻的若有所思,眼底沉着的情愫在不知不觉间加深。 二夫人用心歹毒至极,既然平雪不能参加选妃宴了,那令狐满月也休想占到便宜。 满月平静的看着二夫人,唇角却在此刻勾起一抹无所谓的冷笑,冷冷道, “什么时候选妃宴也轮得到二夫人做主了?满月参加与否难道不是太后决定吗?就算是二妹现在毁了容,也是太皇太后下令决定二妹是否退出选妃宴!连我都懂的道理,二夫人就不懂了?” “满月!你少在这里信口雌黄挑唆闹事!太后岂会听信你的话!错了就是错了,你少在这里胡搅蛮缠丢尽侯府颜面!”二夫人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今儿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满月占了上风。 只要能把满月拉走不让她在选妃宴占了便宜就行了! “二夫人!你说够了没有!” 一直默不作声的令狐泉终是忍不住爆发出声。 太后不吭声那是一直在观察众人,皇后不说话那是因为皇后一直都跟在太后身后,偏偏这个二夫人在此大呼小叫没完没了!要不是她的好女儿令狐子璐出了差错,岂会闹成现在这般? 二夫人冷不丁被令狐泉呵斥一声,却是不敢当面顶撞令狐泉。令狐泉终究是安平王的未亡人,太后面子上都是极力做给众人看,二夫人岂会不知道? 二夫人闭了嘴巴不说话,却不准备退下。 平雪都没希望了,决不让这个令狐满月占了便宜! 令狐子璐这会子却是仇恨不满的瞪着自己母亲。 这么多年来,老夫人的偏袒,母亲的关照,统统都是留给令狐平雪的,到了她这里,永远都是捡令狐平雪剩下的,以前的她都忍了,可是今天凭什么还让给她忍?如果不是令狐平雪眼神示意她将砚台砸向令狐满月的方向,令狐平雪岂会咎由自取? “王妃,你也不必动怒,今日之事在哀家看来,不过是个小小的意外,选妃宴改进行还是要进行,不能耽误了时辰。”太后声音沉沉响起,虽说面上没责备任何人,可那语气神采都明显变了样。 令狐泉坐在太后身侧,也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不论太后今儿埋怨的是谁,都跟侯府脱不了干系!越是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越是让令狐泉的心七上八下的。 二夫人一听太后的话,顿时泄了气一般。 太后说选妃宴照常进行,却没提是不是取消满月的资格,这摆明了就是不想接二夫人的茬儿。二夫人还以为仗着自己亲哥哥是镇远大将军李景田,太后怎么说也会给自己一个面子的,可是竟然一点便宜都没讨到! 令狐子璐这会子却是松了口气,好不容易到了这一关,她就是奔着林东合的妃子去的,甭管是侧妃还是正妃,只是能留在林东合身边,就好过一辈子都当令狐平雪的垫脚石。 二夫人眼看闹不起来了,看向满月的眼神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如果就这么带着平雪回去了,老夫人还不把她撕了? 可太后都发话了,她还能说什么? “太后所言极是,是臣妾一时激动了,毕竟看到平雪如此——臣妾心里实在是不好受。”二夫人这会子只能是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了,令狐泉瞧着她那虚伪做作的脸,就觉得恶心。 “既然如此,二夫人就先退下去看平雪吧,作为母亲,现在平雪自然最需要你陪伴在身边了。”令狐泉不动声色的支开了二夫人,二夫人原本还想在这里使点坏对付满月,可令狐泉这一开口,彻底断了她的想法。 二夫人脸色惨白,脸上的肌肉忍不住的抖动着,又气又恨。 令狐子璐这会子则是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一小步,生怕再引起众人注意,毕竟砚台是从她的桌子上飞出去的,真要追根溯源的话,她第一个逃不了干系! 满月这时候却是看到了令狐子璐的小动作,不觉一脸疑惑的表情提醒她, “三妹这是要去哪里?”满月此话一出,令狐子璐想藏都藏不住了,只能讪讪然开口道, “我衣服脏了,想下去换件衣服。”令狐子璐被抓了个正着,顿时面红耳赤。 “比试正在进行中,三妹还是不要到处乱走,如此一来,岂不是对太后不敬,对这场比试不敬?”既然令狐平雪已经退出比赛了,令狐子璐也张扬不了多少时间了! 令狐子璐此刻说不出的尴尬和紧张,不由得抬起头朝林东合的方向看去。 她记得令狐平雪若是受了委屈或是遇到难题都会朝林东合投去求救和期待的目光,令狐子璐想要故伎重演,可等待她的却是林东合愠怒冷血的眼神! 在众人面前,他一贯都是小心翼翼深藏不露的,今儿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令狐满月算计,本就窝了一肚子火!若不是这个令狐子璐搞出这么多麻烦,他现在也不会被令狐满月拖下水伤了令狐平雪!这笔账还没给她算呢!还有脸求他?! 他林东合本就是一个表面小心谨慎实则心高气傲的人,给令狐子璐一个侧妃的位子不过是为了在侯府留下根基罢了!老夫人和二夫人对于他这个不怎么受宠的皇子一直是有所怀疑的,所以始终是攥着令狐平雪这张王牌不舍得撒手,不停地在太子和林东曜之间摇摆不定,而林东合一方面讨好令狐平雪,投其所好,另一方面却又惦记上了满月,只不过满月跟林简和林东曜关系都不寻常,这让林东合又嫉妒又不甘心! 可为了稳固住侯府这棵大树,林东合自然就只剩下令狐子璐这一颗最稳妥的棋子了!可令狐子璐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论能力比起令狐平雪都差了一大截,更别说跟令狐满月比! 令狐子璐一下子被林东合的眼神冻住了,整个人呆若木鸡,好半晌才讪讪然的移开视线,委屈的想哭。 同样都是有求于他,二姐看他的时候,他就会给二姐一个安心的眼神,怎么到了她,就如此不待见她?好想多看她一眼都不想? 令狐子璐再蠢,其实心中也多少有数。 林东合未必能攀得上令狐平雪,所以这才退而求其次的找到自己,还不是为了侯府这棵大树! 就在这时,众人写的绢纸已经到了太后手里,太后一张张过目,始终是眉头紧皱。 满月的绢纸一开始是攥在手里的,是最后一个交给赵公公,赵公公单独将满月写好的绢纸递到太后面前,太后最后一个才看到满月的绢纸。 众人这会子都是好奇不已。 “太后提问的问题究竟是什么啊?刚才的十位千金可都是被难住了一样。” “是啊,看她们一个个答题的时候都是愁眉不展的,也就那个涂玲儿下笔快点,其他人都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样子。” “太后出题岂能是普普通通的三从四德所能涵盖的,只怕这一轮未必会有太后满意的答案。” 众人议论纷纷,却都没有一个人猜出太后提问的问题究竟是什么。 前面九张绢纸,太后只挑选了一张,算是比较满意的答案,继而拿起满月写的绢纸。 因为满月的是最后拿过去的,所以底下众人都知道太后正在看的是满月的绢纸,原本以为太后会不屑的放在一边,可太后的神情竟是逐渐发生了变化。 满月此刻垂眸而立,不动声色。 虽然袖子上和手背上都沾染了一些墨汁,但点点墨汁此刻犹如含苞墨莲,清幽洒脱的点缀在她的袖子上和手背上。 湖水蓝的衣袖因为点点墨色更添悠然明净的气息,而莹白手背上那几滴墨汁,却好似一幅最简单却又最意义深远的山水画,朦胧之间,惹人遐想不断。 满月身侧,闫青青递过来一方丝帕,一脸友善的看着她, “令狐大小姐,给你。” 满月出门都不习惯带丝帕,看到闫青青递来的丝帕,不觉无所谓的笑笑,轻声道, “无妨。” 语毕,她毫不在乎的将手背的墨汁蹭在了袖子上。 目睹此景,闫青青嘴巴张了张,有些错愕的看着满月,尚墨欣则是挑了下眉梢,看向满月的眼底有一分赞赏。 满月如此随意率性的动作,看在对面某人眼里,却是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林简原本是冷凝深沉的一副面容,可是在满月无所谓的率性动作影响之下,脸上的冰霜悉数消弭,眼底流淌温润眸光,看向满月的眼神不知不觉更加专注而认真。 皇后目睹此景,瞳仁一暗,一抹凌然寒气一闪而过。 作为太子的母亲,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太子眼底有如此发自内心的专注神情!自从林简的姐姐唯爱公主去世之后,林简眼底便从未有过是发自内心的在乎和专注!表面上,他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是阳光洒脱的处事原则,可作为母后,皇后却从未在他眼中看到过动容和专注! 仿佛——随着亲姐姐的去世,他的心也在瞬间彻底冰冻了起来。 这个令狐满月究竟对他施展了什么妖术? 满月一个随性洒脱的小动作,吸引的不只是林简的目光,还有一直稳如泰山的某位爷。 林东曜的视线看似一直是平视前方,可眼角的余光却未曾离开满月身上,她的一举一动都是悉数落入林东曜眼中。 这京都一众世家千金,哪一个不是娇宠府邸谨言慎行,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思,唯独她如此特别!有时候冷漠稳重到了骨子里,仿佛天塌了也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可有时候又是那种豁出去不怕死的样子! 究竟哪一个才是真的她,林东曜很想知道。 这时,太后将众人绢纸一一铺开,看了眼身旁的皇后。 皇后领会太后意思,温柔出声, “诸位一定好奇太后题目为何?其实本宫看到之后也是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太后在绢纸上写了四个名字,分别是太子、二殿下、三殿下、五殿下,问的分别是各位心目中,哪一位世家千金与诸位太子皇子最相配!其实太后是想看看诸位千金的应变能力和心胸风范,所谓扬己容易赞她不易,况且还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做到,且要说服众人心服口服,并且不能留下口是心非的嫌疑,的确是有些为难这十位千金了。不过却是有两个人的回答让太后很满意。” 皇后此话一出,底下再次炸了锅。 “什么?太后考的不是三从四德礼义廉耻?竟然是给别人配对?这——这怎么回答啊!” “是啊,让我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既要写出别人的名字,还不能有丝毫诋毁,即便是恭维也要做到顺其自然水到渠成的感觉,这写好了还行,要是写不好得罪人不说,说不定就给别人做了嫁衣呢!” “我就说太后的题目不可能是寻常题目,这下看来,太后真是给她们出了难题了!还好刚才我们被淘汰了,要不然这会子若是交了空绢纸的话,该多丢人啊!” 众人议论纷纷,有替满月等人担心的,也有暗暗庆幸的,还有一种是吃不到就说葡萄是酸的。 太后不动声色看着众人表情,目光租最后停留在满月身上,将她写的绢纸拿出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满月丫头,上来解释一下你写的吧。”太后今儿难得露出一抹笑来,虽说这抹微笑看起来乍暖还凉,可一个人的机遇往往就在这中模棱两可的时候最能体现出来! 若说在选妃宴开始的时候,满月还是一副没有目的隐蔽锋芒的想法,那么到了这时候,满月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和打算!谁说选妃宴一定要选中妃子才能达到目的!现在看的是今天选妃宴说话算话的人最需要的是什么! 太后举办这个选妃宴不过是个引子,最终目的还是要找一个可靠稳重的人为她所用!亦或者说,是能串联起太子和其他皇子之间关联的一个人。 这时候,所有目光都落在满月身上,满月从容上前,接过赵公公递过来的绢纸,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清朗出声。 “臣女的答案很简单,因为时间关系,不过寥寥数语。在臣女心中,能陪伴太子左右的,最适合的人选当属涂玲儿。”满月此话一出,变脸最大的是林简。 其他人还未开口,他已经咬牙质问满月, “如何个适合?令狐满月,你说清楚!”林简眼底跳跃如冰寒霜,只那唇角却是勾起一抹仿佛在笑的弧度。 太后和皇后同时看了林简,却都是选择不动声色。 满月眨眨眼睛,安然看向林简,眼底却是一望无垠的冰川湖面,若千金寒冰,即便是春暖花开也难有消融时刻。 “殿下,臣女就是说不出哪里适合,所以才觉得殿下与涂玲儿最适合!有时候若是能列举出一大堆合适的逻辑话,反倒是难以堵住悠悠众口,每个人心中都有对于适合或者不适合独特的见解和想法。在臣女看来,说不出来的才是最适合的。臣女写的也是如此,说不出之时便是强有力的回击,可在瞬间堵住悠悠众口。太子殿下,意下如何?” 满月的话乍一听是一点道理都没有,可细细品味之后,要去想反驳的话时,却发现根本没有反驳的头绪和根源。正因为她的毫无常理故意大乱了问题的根本,反倒是让人接不上话。 原本底下众人也都是觉得涂玲儿与太子甚是般配,可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一杆秤,若一定要挑挑拣拣,自然都能找出不配的地方,反倒是满月直白的一句,没什么问题就是最合适了,让人不由自主的就跟着她的话绕了进去,这会子也就忘了去找问题的根源,而是停留在问题最表层的一面。 林简从满月说第一句话开始,脸上的表情就是如被秋霜。 越往后,唇角的弧度勾起越明显,那眼底的寒冽也愈加暗沉无边。 “我意下如何?”林简突然反问了满月一句,声音倏忽低沉下来,隐隐透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一直站在满月另一侧的涂玲儿,脸上带着淡定大气的神情,并没有因为满月提到了她的名字而有丝毫惶恐,如此沉稳淡定,更加让满月怀疑——这个涂玲儿不是无缘无故突然蹦出来的,在她背后有什么样的主子,她很快就会知道! 所以她借着林简的名号将涂玲儿与他联系在一起,就是想在这一刻观察清楚涂玲儿的反应!涂玲儿越是气定神闲,她的可疑越大! 涂玲儿的父亲吏部尚书涂元之可是个老实厚道的绝色,而其母梁氏在京都更加不是什么大人物,上一世,满月与他们二人都有过接触,原本他们的女儿涂玲儿最后嫁给的是一名普通将领,与涂家门当户对平静度日,涂玲儿也不曾有过什么特别的才艺展示出来。 可那终究都是上一世的记忆,这一世很多事情都提前了,满月需要做一个验证,自然要用到林简的名号! 涂玲儿的母亲梁氏也在大殿之上,却与上一世带给满月的印象是一样的,并无任何差别,而这个涂玲儿却完全换了一个人! 由不得满月怀疑她! 林简此刻阴晴不定的面容,让其他人都跟着提心吊胆,都在计算满月这一次是不是得罪了太子!原本太子对这个令狐满月不是颇有好感的吗?上次在未央宫可美少帮她说话,可令狐满月却一直不领情,现在还说的振振有词的,这分明是不给太子面子! 底下众人猜测纷纷,满月却始终沉稳如昔。 可林简的脸色却始终不见晴。 就在这时,一道充满磁性的男声蓦然响起,打断了众人议论,也将所有注意力都转移开来。 “令狐满月,本殿下很想知道,你给我安排的——是谁?”林东曜语出深沉,充满磁性,那冷峻立体的五官此刻饶有兴趣的看向满月。这个小女人会如何安排他?他很想知道。 满月视线落在林东曜身上,二人眼神同样是沉稳冷静的气场,只不过满月的眼神多了一分无所谓一分漠然,而林东曜的却带着浓重的吸附力,不管是谁的眼神落在他脸上,都会被他瞬间吸入无底深渊的感觉。 “回五殿下,您的安排与其他两位殿下一样,都是臣女二妹——令狐平雪。” 满月此话一出,再次引起不小的震动。 令狐平雪貌美不假,可令狐满月将她的名字一下子写在了三个人的名字下面,这是什么意思? 林东曜倒是想过,她会写上令狐平雪的名字,可没料到的是,她竟是一个人许给了三家!这个小女人! 林东曜微眯着寒瞳,一副等待满月给出一个满意答案的架势。 满月挑了下眉梢,垂眸淡淡道, “自古以来,美人可以配英雄,也可以配才子,更加可以配人中龙凤。二妹容貌倾国倾城,实在是与谁搭配都可以,看起来都挺般配,二殿下可以,三殿下可以,五殿下自然也没问题。” 满月三言两语带过了三个人,却是字字句句都深藏嘲讽。 令狐平雪能吸引众人,靠的不过是美貌,满月并不避讳令狐平雪京都第一美人儿的称号,可满月如此说却也提醒了其他人,令狐平雪除了容貌,如今还剩下什么? 太后如此精明的人,岂会听不出满月话里的意思? 可偏偏满月不曾说过一句诋毁令狐平雪的话,若是太后和底下众人有什么想法,可都是各人看法,与她令狐满月没有任何关系! 不管是涂玲儿还是令狐平雪,在被满月提到的时候,满月既没有说她们一个不字,都是将想象的空间充分的留给了其他人! 如今,底下众人议论过后,只觉得涂玲儿配太子也就是那么回事,可有可无的,而令狐平雪之所以可以配任何人,不过是仗着貌美如花才能攀龙附凤,其他的还真是一无是处。 这也正是太后满意满月答案的原因! 谁说回答问题的人就要将所有问题一并扛下,关键时刻借力打力才是高明一招。 满月的回答表面挑不出任何刺来,可听在一众有关连的人耳中,各有不同感受。 太后此刻心中有些混乱,她已经彻底放弃了令狐平雪,可唯一挑出来的涂玲儿,这出现的时机的确是有些诡异。正如满月所说,看似一切都很合适,说不出什么来,可心底就是有异样的感觉。 皇后则是顺着太后来,太后说什么她就是什么。 令狐泉此刻注意力大都在闫青青身上,那是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隐藏在眼底,却是渐渐地隐藏不住暴露了出来。 涂玲儿依旧是端庄大气的站在原地,举止沉稳谦恭,自然有度。 太后原本还想将涂玲儿写的展示给众人,可满月三言两语却提醒了她,越是看似顺畅没有一点问题的,越加不能小看。 “第二轮的比试,哀家心中已经有了决定,虽说满意的答案很少,但毕竟不能如此片面的决定输赢,哀家选出六人,剩下的第三轮比试,就交给太子和几位皇子了。” 太后在众人议论声中威严出声,一时间,大多数人都是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 就在这时,满月看到涂玲儿的眼神似有似无的朝一个方向看了一眼,那个方向并不是她母亲所在的方向,而是林东曜和林东合所在方向。 涂玲儿今儿一直都表现的沉稳大气,这会子却突然多了小动作,看来是因为太后这一轮没有过多的关注她,让她有些沉不住气了吧! 只是她看向林东曜和林东合的方向,又是什么意思? 她的目标是其中之一? 不是林简吗? 若涂玲儿真的是有些人故弄玄虚的一颗棋子的话,那目标不就是今天的太子妃人选吗?可现在涂玲儿却是看向林东曜的方向? 满月若有所思的眼神不其然撞上林东曜锐利如冰的寒瞳,四目交织,他瞧见她眼底深沉思量,瞳仁飞快的瞥了身侧的林东合一眼。 在他眼神示意下,满月却是飞快的摇摇头,幅度虽小,却足够林东曜看懂她的意思。 林东曜刚才那一眼是在询问满月,是不是觉得涂玲儿的目标会是林东合,但满月很肯定的摇摇头,若是涂玲儿的目标是林东合的话,在投壶的时候就会站出来有所表现,而不是等到现在! 那时候她要引起林东合的注意更加容易!而且一开始,满月也没有注意到涂玲儿的存在!也就是说,涂玲儿今天原本是没有任何冒出头的想法,只不过是因为选妃宴出现了临时的变化,所以才轮到涂玲儿出场! 若她的猜测没错的话,涂玲儿剩下的表现,与谁没有任何瓜葛,这个人的嫌疑就最重。 林东曜墨瞳再次看向满月,同时又看了眼林简,眼底竟是难得的流露出一丝浅笑,只不过这笑容却没有多少暖意,说不上是试探还是其他。 满月却没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反倒是从容不迫的迎上他试探的眼神,瞳仁眨了眨,看了眼太后。 涂玲儿今日的表现,最重要还是过了太后这一关才行! 可太后心中,并非太子一人独大,还是有林东曜存在的重要性! 满月觉得,涂玲儿今日出现的目的,是越来越明显的指向林东曜了! 满月和林东曜打着哑谜,只靠眼神传递彼此的想法,却是一针见血的挑明局势,直入心底。 涂玲儿已经受到了林东曜的怀疑,满月的目的就达到了!既然涂玲儿的目标不是林简,那就是林东曜和林东合中间的一个! 若是林东合,满月自然不会管。算计林东合的人越多,满月的计划越容易实施。 可如果是针对的林东曜的话,她此刻的提醒就有其他的意义了。 在半明半暗之中,她已经与林简达成了默契,终归说她是林简的救命恩人,而林简也需要她的出现在权衡和制约林东合和侯府的关系。 至于林东曜,二人一直以来毫无交集,可今天她的提示若能帮到林东曜,既是让她能够方便看清涂玲儿的真实目的和面目,同时又是卖给林东曜一个人情。 之前在殿外,林东曜试探她的话还在,她也没有一口回绝了他,这一次提醒他,表面看与他拉近距离,满月的真实目的却是为了借林东曜在明处,方便她查出站在涂玲儿背后的人。 机会难得,她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二人眼神交流,干脆利索,毫无半分拖泥带水。 只是,心思敏感锐利如林简,却是察觉到了满月眼神流露的不同。他是一个专注认真的猎手,可不是所有猎物都能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沉住气!满月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 林简发现自己,越发的容易被满月的一举一动所影响! 林简眸光咄咄而来,定定的落在满月脸上,如芒刺来,由不得满月看向别处。满月这会子多少有些理亏,毕竟刚才拿他和涂玲儿放一起比较,这对于擅长腹黑伪装的林简来说,不经他允许擅自安排,自然是犯了他的大忌。 满月也不想在这节骨眼上与他闹的不愉快,感受到林简质问的目光后,满月缓缓将视线落在他脸上。 林简这一次没有以唇语说什么,只是在满月看向他的时候,只一眼,就飞快的移开视线,面容纸上挂着一贯的阳光清润,可那眼底,早已变了感觉。 众人都竖起了耳朵听太后念出名字。 “涂玲儿,宋筱悠,丁菊茗。”太后先念出这三人的名字,涂玲儿沉稳大气,宋筱悠得意高傲,丁菊茗心满意足。 “刘彩云,尚墨欣,令狐满月。” 太后最后一个念出满月的名字,满月垂眸安然而立,不喜不忧。 刘彩云确实有些受宠若惊的表现,刚才的第一轮比试就有很多人对她诟病不已,勉强进入下一轮,刘彩云也没抱有多大希望,这会子被念到了名字,刘彩云喜上眉梢。 尚墨欣眼底闪过一丝暗沉,旋即上前一步站在了满月身边。 令狐子璐最终没能听到自己的名字,脸色早已是煞白一片。 怎么回事? 大哥不说说了吗?今儿的比试二殿下会从中出力,她一定能顺利过了前两关,可现在—— 令狐子璐希望落空,长大了嘴巴不可思议的看向林东合。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9章 第九章 林东合表情冷淡无波,明知道令狐子璐此刻眼底有多么失望和痛苦,他都视而不见。今儿若不是令狐子璐坏了好事,令狐平雪现在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现在令狐平雪那张脸不知道毁成什么样,这个令狐子璐也根本入不了太后的眼,是太后放弃了她,林东合想出力,却也要顾念太后的看法,况且今儿真正让林东合放弃令狐子璐的是因为涂玲儿! 他千辛万苦培养的一颗棋子,早早的就出场了!已经乱了他满盘计划,如今再将令狐子璐加入这计划当中,只怕是乱上加乱! 侯府这几日必定会因为令狐平雪的事情乱上一阵子,就算他选了令狐子璐未必会得到好处,令狐子璐这德行放在侯府也跑不了,他现在的计划才是重中之重! 令狐子璐得不到林东合的回应,彻底傻眼了。 坐在位子上委屈的撇撇嘴,一副快要哭了的架势。 错过了今天这个机会,下一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只怕今天一回到侯府就会被老夫人打个半死!老夫人才不管这件事究竟是不是跟令狐满月有关,只要牵扯进来的人,统统都不会放过!失去了林东合的青睐,又彻底得罪了令狐平雪,她的日子还能好过吗? 令狐子璐越想越不甘心,只能将不满和怨恨通通话做愤怒的眼神看向满月。 可即便如此,也于事无补了。 太后选出的六个人,除了刘彩云有些争议,其他人都是令人心服口服。 满月在之前的清平调弹奏的时候已经是一曲扬名,惊动天下。再加上刚才那几句听似随意平淡,却是耐人寻味的话,更加让众人不敢再小看她。 反观涂玲儿,众人倒是期待她第三轮还有什么惊人表现! 接下来六人将进行最后的比试,太后将最后出题的权力交给了林简等人。林简坐在那里并没有起身的意思,林东曜更是冷着一张脸,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林冉则是三魂丢了七魄,至今还在想着受伤的令狐平雪,不知道她会不会毁容,若是毁容了当真是可惜,他可是还没能够一亲芳泽呢,就要面对一张毁容的脸,这让他此刻如同是吃了苍蝇的感觉。 太后看懂了各人心思,目光落在林东合身上,威严出声, “东合,哀家可还记得之前你与令狐平雪的一曲琴剑合鸣,今日不如就挑选两位千金,再与你合奏一曲,如何?”太后的话语听起来是商议,可语气却是毋容置疑的下令。 林东合小心谨慎惯了,自然不会表现出丝毫不满和抗拒。 “皇奶奶下令,孙儿自然乐意一试。只是不知是孙儿自己挑选,还是——”林东合说到这里顿了顿,目光却是准确无误的落在满月身上。 林东合此刻看向满月,自然有他的算计在里面。 太后明白却不点破。 “哀家说了,这一轮交给你们定夺。”太后神情平静,就算这一轮选出了,也要再过皇上那一关,因为都是一众世家朝臣的千金闺秀,就算最后没选中,皇上也会亲自赐婚,所以众人才会如此重视这一次的选妃宴。若是表现好的,就一步登天,飞上枝头变凤凰,就算落败了,能得到皇上亲自赐婚与其他王公贵族,也是羡煞旁人。 太后话音落下,林东合正要开口,林简突然站了起来,众人目光倏忽聚焦在林简身上。 “皇奶奶,既然是选妃,若是找二弟来代替出题,也不是很合适。之前已经考过琴棋书画了,皇奶奶也出了题目,其实这第三轮比试不过只剩下六个人,若因此再淘汰二人,着实有些残忍,孙儿也觉得于心不忍,皇奶奶,不如就留下六位千金,交由父皇定夺吧。” 林简此话一出,引来附和声一片。 今儿的比试本就进行了大半夜,如今就剩下六个人,再比赛的话,还不知道又会出什么乱子。林简也是抓住了太后的心思,已经伤了一个令狐平雪了,其实剩下六个与四个并无太大的差别,都要过皇上那一关。 况且太后心目中也有了人选,继续下去的确没有必要。 太后冲林简点点头,赞赏和欣慰溢于言表。 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即便林简是太子,但是在太后眼皮子底下长大,在关键时刻就要说进太后的心里头。这一点,林东合就总不能如林简这般如意。 林东合此刻还站在原地,脸上青白一片。 他的棋子原本是要大放异彩的,却是被林简几句话就给抹杀了? 涂玲儿这时脸色也是微微一白,可面上仍旧端着大气沉稳的气质。 “太子所言极是,选到这里,哀家也很为难,这六位千金无论琴棋书画还是品行道德都可以令哀家满意,既然如此,倒不如留下六人,一并定夺。” 太后此话一出,满月抬眼瞅了林简一眼,见他目光似有似无的看向涂玲儿的方向,满月眼神闪烁一下,林简也怀疑涂玲儿?所以故意开口让比试到此为止,不给涂玲儿继续表现下去的机会,如此一来,反倒更加有机会对付涂玲儿。 涂玲儿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垂眸安静的站在原地,只那眼神,再次忍不住朝林东合的方向看了一眼。 满月心底咯噔一下,越发觉得涂玲儿背景的复杂和可怕。 一场选妃宴到此结束,选出的六人当中,宋筱悠和丁菊茗算是众望所归,这二人平日在京都就是好出风头的人物,露面颇多,也积攒了不少人气。 而涂玲儿因为那一副百鸟朝凤图获得太后称赞,自然也是众人眼中焦点。 至于尚墨欣,平时嫌少露面,又总是冷冰冰的一张脸,众人对她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只觉得她很不好相处的感觉。 而刘彩云则是遭到了一致的嘲讽和不屑。虽然刘彩云弹琴技艺高超,但输在人品不够光明磊落,给人急功近利的感觉。 唯独到了满月这里,众人都是不知如何评价。 这民间盛传,令狐满月生辰八字专克至亲,是名符其实的扫把星,又在小县城住了七年,按理说应该是粗鲁无礼目不识丁才是,可一曲清平调可是晃瞎了所有人的眼睛,而在回答太后提问的问题时,又是四两拨千斤的解决了所有难题,若她真的是那个在小县城住了七年的令狐满月,如何会有今天这般沉稳大气的表现?众人惊讶之余,却是一头雾水看不明白。 —— 选妃宴在林简的三言两语下,到此结束。 已近深夜,太后和皇后安抚了众人几句,率先离去,其他家眷闺秀三三俩俩凑在一起谈话聊天,话题大都是今日选妃宴发生的事情。 令狐泉被太后留下在延禧宫过夜,满月领着惊烈单独回去。 满月才起身,就见闫青青和尚墨欣同时朝自己走来。三人在之前合作弹奏清平调时默契有加。 “令狐大小姐,今日多亏你了。”闫青青相貌清丽脱俗,说话的时候还会脸红,典型的大家闺秀风范。 “一起回吗?”尚墨欣淡淡开口,语气神情都是一样的平淡无波。 满月对闫青青笑笑,继而回到尚墨欣,“姑姑将马车留下了,我跟惊烈一起。” “那好,告辞。”尚墨欣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她感觉到满月性子跟她有些接近,只不过满月更加聪明灵动一些,所以与自己性格相似的人说话,点到为止即可。 尚墨欣冲满月点头示意,转身走了。 闫青青则是羞涩一笑,心里头还想着说几句感谢满月的话,却因为害羞不知道怎么说,最终也是冲满月笑了笑,转身走了。 “姐姐,太子殿下过来了。”令狐惊烈这时候轻轻扯一下满月的手。 满月眉头轻轻皱起,旋即若无其事的松开,看向朝自己走来的林简。 大殿之中,人还未散去,林简的一举一动本就惹人注目,如今他摆明了是朝自己走来,不用等他靠近,满月已经成了众人眼神嫉妒和羡慕的焦点。 今天她也累了,不管林简有什么话,都等着以后再说吧。 满月不由分说,拉起惊烈转身就走。令狐惊烈虽然惊讶,却是懂事的跟在满月身后,一句话也不多问。林简前行的脚步在满月转身的时候戛然而止。 下一刻,一声女子的惊呼声在人群中响起。 林简皱着眉头看向身后,只见竟是涂玲儿突然挡在了林东曜身前。 原本准备离开的满月也是停下了脚步,一手将惊烈护在身后,目光警惕的看向大殿中央。 年政手里捉着一条银白色小蛇,小蛇正吐着血红的芯子,舌头忽前忽后的扭动。 “留下!”林东曜沉声下令,并没有让年政立刻杀了这条小蛇。 众人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涂玲儿手背上血肉模糊的,像是被蛇咬伤了。 “玲儿!玲儿!”涂玲儿的母亲梁氏跌跌撞撞的冲到涂玲儿身旁,见涂玲儿面色苍白气息微弱,当即六神无主,不知该怎么办。 “这——这,五殿下,求求您救救玲儿吧,玲儿这是怎么了?” “刚才有毒蛇窜出来,是涂玲儿挡在五殿下身前才会被毒蛇咬伤,要不然受伤的就是——”底下有多嘴的千金话才说到一半就被自己母亲捂住了嘴巴。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或震惊或同情的看向倒在地上气息微弱的涂玲儿。 “年政!传御医!”林东曜看了眼躺在地上的涂玲儿,沉声下令。 年政将小蛇交给身后的护卫,闪身离开。 涂玲儿脸色愈发的苍白骇人,仿佛是用尽了全身力气睁开眼睛看向林东曜的方向,见林东曜安然无恙,涂玲儿松了一口气,低声道, “五殿下,您没事吧?”到了这节骨眼上涂玲儿还能想着林东曜安危,这般舍己忘我的精神倒是让满月疑惑了。 若是之前对她的怀疑有错的话,那么这涂玲儿还真是有情有义,可如果这是一出苦肉戏的话,那可真是下了血本。 满月和林简相视一眼,都不做声。 大殿上原本准备散去的众人也纷纷围拢了过来,看着被毒蛇咬伤脸色苍白如纸的涂玲儿都是频频摇头感叹。 林东曜看了眼涂玲儿,墨瞳深处涌动的情绪深沉冷酷。下一刻,他微微俯身,蹲了下来。 寒瞳在涂玲儿受伤的手背上停留了片刻,继而又看向她,虽是留在涂玲儿身边,可他此刻的神情审视多过其他。 “传令下去,暂时封锁消息不要告诉太后和皇后。”林简冷声吩咐贴身侍卫,侍卫得令离开。 不一会,御医过来,先是给涂玲儿服下一颗清热解毒的药丸,然后安排了几个人将她抬到了后院。 梁氏一直跟在女儿身边,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涂玲儿气息愈发的微弱,已经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满月看着众人七手八脚的将涂玲儿抬下去,面容始终沉静如水。 林简走过她身边的时候,低声说了一句,“今晚不太平,等我送你。” 满月听到了却没理会。 今晚自然不会太平了,可就算林简将她平安的送回侯府又能如何?令狐平雪那张脸都伤成那样了,二夫人和老夫人岂能善罢甘休?侯府的事情还得她自己解决。 中毒的涂玲儿此刻躺在后厅房间里,大殿的人都散去了,满月跟着众人一同往外走,手里紧紧牵着惊烈。 刚才一片混乱的时候,满月一直都有留意林东合,可奇怪的是,竟是找不到林东合!有毒蛇攻击林东曜,林东合却失踪了,这两件事情如何能让满月不联系在一起? 满月领着惊烈朝来时的道路走去,冷不丁身侧一抹黑影一闪而过,倏忽拦在了她的身前。 “令狐大小姐,我家殿下有请。” 来人竟是年政。 满月紧紧抓着惊烈的手,看到身旁走过三三俩俩的家眷闺秀,因为她的位置比较靠里,所以并没有引起众人注意,而年政身子又隐在暗处,一身黑衣与暗夜融为一体,难以分辨。 “你家殿下不好好的看着她的救命恩人,找我做何?”满月压低了声音冷冷开口。 年政有些为难,双手抱拳低声道, “这是殿下的吩咐,属下也不知道。”年政从七岁就跟在林东曜身侧,对他忠心耿耿,多余的话自然是一个字也不会说。 其实满月与年政也算是认识的。 满月在贺家住了七年,而年政每年都会回家一次,每次回家,贺姨娘的女儿都会偷偷地趴在墙头上看,好几次还真的被她看到年政在院子里练功,但之前的满月与年政不过是几面之缘,连话都没说过一句。 林东曜在这个节骨眼上找自己,必定是关于涂玲儿。 “我要带着惊烈一起。”满月紧了紧拉着惊烈的手。 年政却有些为难。 五殿下只说请令狐大小姐一人,可没说要带上令狐惊烈。 见年政迟疑,满月转身欲走。 年政急忙上前拦着她,“大小姐请。” 年政不敢怠慢满月,只得暂时答应她,等见了殿下再做定夺。 满月前脚刚走,令狐子璐就急匆匆的追了出来,只可惜,什么都没看到。 “扫把星小贱人!又去了哪里会野男人!带着一个拖油瓶还走得这么快!哼!”令狐子璐一脸不忿,低声咒骂。 今儿她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母亲和令狐平雪那边还不知道怎么样了,现在就剩下她一个人,她也不知道是留下来等着母亲和令狐平雪,还是先走了。母亲也没说一声,就这么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令狐子璐越想越生气。 令狐子璐现在哪里知道,二夫人早就带着令狐平雪回了侯府,难道还留在延禧宫丢人不成? 令狐子璐一个人往回走,在她身后,一抹黑衣身影一闪而过。 几个起落之后,黑衣身影来到了大殿另一侧隐蔽角落的林简身边。 “殿下,属下去晚了一步,令狐大小姐刚走到树林那边就找不到人了,不知道是不是被人接走了。”苏康实话实说。 林简眉头倏忽皱起,看了眼后厅的方向。 “跟我走。”话音将落,他已经抬脚朝后厅走去。 后厅除了清一色的羽林卫,再就是御医、梁氏,以及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涂玲儿。林东曜和贴身侍卫年政都不知去向。 林简脸色倏忽一寒,冷笑一声,道,“我知道她被谁接走了!” 该死的林东曜!竟是快了他一步! 那个小女人竟如此不听他的话?不是告诉她等着他吗?一走了之就罢了,还是被林东曜的人带走的!想到此,林简就觉得窝火。 年政带满月从另一条小路绕到了延禧宫的后门,太后已经在侧殿就寝了,大殿上的人也都散了。满月对这条小路并不陌生,前世不知道走过多少回,每每来的时候都要小心翼翼的堤防瑾妃,瑾妃那时候已经是太皇太后,却是不改飞扬跋扈的性子,对满月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没有看顺眼的时候。 后院僻静的角落里,林东曜背对着满月,修长身躯伫立在姣白月色下,隐隐的透出些许刺骨冰凉的气息。 “你带他到一边等着。”林东曜并不转身,已经知道满月是跟令狐惊烈一块过来的,听脚步声就知道了。 “惊烈,在我视线能及的范围,知道吗?”满月轻声提醒令狐惊烈,这话也是说给林东曜听的。 他有话跟自己说,这没问题,但必须保证惊烈是安全的,必须是在自己视线范围之内。 林东曜转过身来,寒瞳如水,面容如霜。 那唇角看似勾起一抹弧度,却不是微笑,而是玩味和试探。 林东曜冲年政点点头,满月见此松开手,年政带惊烈就在满月身前十几米的地方站着。 林东曜与满月之间,此刻不过一米的距离。可他一双瞳仁却带着巨大的吸附力,若无底深渊,能瞬间将人吸入无底黑洞一般。 满月只是看着他,也不说话。 是林东曜找她,自然是她先说。 沉默对视了一会,林东曜却是语出蹊跷。 “太子的人晚了一步扑了空,很快就会知道是我带走了你。你猜他接下来会如何?”林东曜唇角勾起玩味的弧度,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询问满月。 “如何?两个法子而已,找或是不找。五殿下选择找,我就选不找,总得有个对立这出戏才好看。”满月依旧是无所谓的语气和态度。 “你的意思是故意跟我对着干?”林东曜挑眉看向满月。 “总得有人做出选择。”满月平静回应。 “你的选择就只有跟我对着干?没有别的?”林东曜在此刻很有耐心,可对于他这般腹黑阴险的人来说,耐心有多大,其后的危险就有多大。 “五殿下,小女子选择权有限,你又不是不知道。”满月不冷不热的回了林东曜一句,神色未变,只是眼神时不时的看向惊烈的方向。 林东曜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令狐惊烈正静静地站在树下,身后是一脸警惕表情的年政。令狐惊烈小小年纪,却是比一般孩童多了稳重和从容,至少面上不会有任何苦恼和烦躁,即便眼底尽是对令狐满月的担忧和紧张,甚至是对他的隐隐敌意,可面上却能掩饰的很好。 七岁年纪能做到如此,已属不易。 “正因为选择权有限,对你来说,涂玲儿的出现倒是一个机会,不是吗?”林东曜终是将话题绕到了涂玲儿身上。 满月垂眸,心中冷笑。 “五殿下有了怀疑,之后小心提防就是了。” “要提防一个人容易,可如果要将计就计呢?”林东曜眼神微微闪烁一下,满月心下了然。 “首先先找到她身后的人。”满月声音倏忽冷了下来。 “你有人选?”林东曜此刻的语气比满月还要随意。 满月白了他一眼,淡淡道,“我选出来的五殿下就会相信吗?不过看样子五殿下今儿是没将某人的苦肉计放在眼里了。”满月此话一出,林东曜竟是难得的笑出声来,低沉磁性的笑声,听得不远处的年政也是一愣。 殿下——有多久没这么笑过了? “那条可是银线蛇,但凡被毒液沾染身上都会皮肤溃烂而死,更何况是咬上一口了?”林东曜提出的怀疑合情合理。 银线蛇含有剧毒,若涂玲儿用这个演戏的话,那未免太冒险了,因为一旦林东曜这边没有解药的话,那涂玲儿必死无疑。 “其实五殿下现在还没给她解毒,也是有所怀疑。可如果涂玲儿是无辜的,五殿下又会于心不忍,毕竟是五殿下的救命恩人,不是吗?”满月一句道破林东曜的心事,字字珠玑,准确无误。 林东曜眼底,未名的光芒闪了闪。 除了母亲,能一语道破他心中所想的人,许多年不曾出现过!这个令狐满月就真的大胆到这般无所畏惧的地步吗?她如此胆大不怕死,绝非性格使然!她必定是有隐藏至深的秘密! “被银线蛇咬伤,最佳的救治时辰是一炷香的功夫,御医已经为她止住毒素蔓延,可如果一炷香的时辰之后,仍是没有适合的解药,她就会不治而亡!” 所以,林东曜必须在这一炷香的时辰做出一个明确的判断。 正因为之前满月对他眼神的暗示,他确信她也对涂玲儿有所怀疑,甚至还掌握了他不知道的信息! 满月从林东曜眼中读懂他此刻想法,既然来都来了,该说的自然要说。 “五殿下,银线蛇的确含有剧毒,但你也说了,还有一炷香的时辰,这段时辰你若找不出怀疑,涂玲儿就会转危为安。其实当涂玲儿奋不顾身替你挡下银线蛇的那一刻,我也曾想过,自己的怀疑是不是多余了。但终究被我发现了破绽!” 话至此,满月说到了最关键的地方。 林东曜瞳仁一瞬收缩,定定的看着满月。 “那银线蛇咬伤的是涂玲儿手背,涂玲儿之前并没有任何抬手阻挡的痕迹,只是看起来像是下意识的挡在五殿下身前,那如果以涂玲儿手背高度来看,银线蛇咬伤的部位应该是五殿下——脐下三寸的地方。”满月说到这里,指了指林东曜脐下三寸的位置。 那里不是别处,正是一个男人要害所在。 满月还没觉得不好意思呢,林东曜的脸色竟是在暗夜之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潮红。 “继续。”林东曜沉冷出声,可声音明显有些干涩紧绷。 满月并不在意,她现在说的是正事,没空跟林东曜不好意思。 “银线蛇咬人一贯都在脚踝或是胸口!因为咬在脚踝胜算最大,而咬在胸口的话则需要弓起身体发起致命一击。咬在脚踝的话,难不成涂玲儿要趴在地上才能看到有蛇出入!可咬在胸膛,那蛇一旦弓起身体,必定逃不过一众侍卫的眼睛!” 满月刚才所说的关键,还不是最重要的一点。 “从一开始我怀疑涂玲儿的时候,她的目标就是你,而不是太子。如今突然出现银线蛇,偏巧目标又是你,救你的却是涂玲儿!也许那银线蛇还不等近你的身,就已经被你制服,但当时的场景却做的逼真危险,任谁都会相信那是突发状况而不是事先预谋。 可一旦将整件事情串联起来就会发现,银线蛇咬人的位置不对,目标又恰好是你,涂玲儿原本不是在你身边,却是比你身边任何人都早一步看到银线蛇,你不是将银线蛇留下活口了吗?如果那蛇是经过训练的,与其他银线蛇放在一起的话,其生活习性必定会有所不同!五殿下何不试一试呢?” 满月一番话,道破整件事情的关键和破绽。 正因为涂玲儿表面功夫做的太过到位,反倒是让满月觉得不可思议,这才有了怀疑! 林东曜眼神愈发的深沉危险。 如果涂玲儿从一开始,目的就是他的话,那她是谁安排的? 太子? “如果是太子安排的涂玲儿,大可不必在选妃宴上进行,因为之前的投壶涂玲儿并没出现,而且太子若有计划,就不会让我看出破绽,他第一个要防的人就是我!原本涂玲儿不准备今日出场,却因为计划临时生变,我回想了整个选妃宴,我唯一破坏的似乎就只有一个人的好事,就算没让他颜面尽失,却也没讨到任何便宜,而涂玲儿出现之后,目标明确,更有几次看向他的眼神明显有异常,究竟如何,五殿下可以做出判断了吧!” 满月就差直接说出林东合的名字了。 林东曜瞳仁闪了闪,淡淡道,“你这么急着撇清林简吗?” 她与林简在暗中达成了某种默契,这一点,林东曜是肯定的。 “清者自清,虽然太子殿下也不是多么的光明磊落,但就事论事,这件事情确实与他无关。”满月干脆利索,三言两语结束对话。 事已至此,林东曜如此聪明冷静的人,还用得着她再说别的吗? “这么说,林东合细心栽培了一颗棋子,竟是为了我?”林东曜冷嘲出声。 “林东合也是聪明之人,就目前来看,太子地位稳固不可破,而八殿下又是五殿下的人,既然失去了一个掩饰,自然就要找另一个掩饰。一个弱女子若是过了今儿这一关,想必以后做事也会容易的多,况且又是身家清白,久而久之,不就更加方便他办事了吗?” “这么说,有问题的可能只是涂玲儿,而非吏部尚书和梁氏。”林东曜对吏部尚书也是了解的,那是父皇的人,怎么会与林东合一条心!而林东合正是瞅准了吏部尚书身份的掩饰,才会选中了涂玲儿。 “这个涂玲儿未必是原先的涂玲儿。”满月话有所指。 “是谁都已经不重要了。” “一炷香的时辰快到了。”满月提醒林东曜。 “你急着去见太子?”林东曜微眯着眸子,眼底闪过一丝冷冰冰的揶揄。 “若真是着急见他,刚才就不会过来了。”满月觉得跟林东曜说话必须是步步设防,他与林简的直来直往还不同。 不论林简面对其他人的时候是如何的,可是面对她的时候,算是有话直说。可林东曜就不同了,总在出其不意的时候说出令你心惊肉跳的话来。 “不必跟我表明心意。”林东曜还一副不领情的架势。 “那臣女——告退了。”满月看了眼在树下安静等候的惊烈,瞳仁闪了闪,转身欲走。 背转过身时,林东曜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即便你帮了我这一次,但你与太子的默契也是我所不容的,尽快做决定,否则下一次就不是现在这样能说完就离开的。” 林东曜这话表面听是威胁的语气,可满月此刻却明白他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 林简和林东曜势必会因为各自利益起冲突,满月夹在当中,若没有一个明确的态度,那不论是林东曜,还是林简,都是不能容忍的! 就算林东曜这一次不追究,林简若是知道了,对她的信任也会动摇。 满月轻叹口气,背对着林东曜淡淡道,“只要五殿下今儿不逼我做决定就行。” “你自己走了一条荆棘满布的道路,怪我?”林东曜声音隐着一丝愠怒。 “不敢。”满月听着他语气有一分赌气的成分,不由得更加小心翼翼。 她在上一世就没见过林东曜发火,哪怕是因为林东合的陷害损失了大半隐卫,林东曜也是一贯的冷酷面容。可是此刻的林东曜,让她隐隐有一分不安的感觉。 “你的胆子已经很大了,足够死上好几次了!”林东曜语气愈发的冰冷。 满月没再说话,眼底却是狠狠地划过一丝凄厉血痕。 死上一次,便足够刻骨铭心。 正因为死过一次,所以这一世才更加懂得何为无畏,何为富贵险中求! 察觉满月的背影突然有一瞬僵硬冷凝,林东曜眼神闪了闪,下一刻就见她大步朝令狐惊烈走去,留给他一个孤冷坚强的背影。 她在保护令狐惊烈的时候,眼神的坚决和冷静令他也不由得动容。 —— 年政将满月和惊烈送回到他们的马车上,四下查看了一下并没有问题,方才离开。 马车不远处,林简带着苏康目睹了整个过程,眼神明灭不定,周身却是隐着丝丝说不出的愤怒火焰。 侍卫苏康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喘一声。 一贯是人前和善开明的太子,今儿却给一众侍卫说不出的巨大压力。 看着年政离开马车朝延禧宫的方向走去,马车已经启动出发,离开了他的视线,林简却始终负手而立,不曾转身。 —— 马车内,满月见惊烈眼皮发沉,知道他困了,这折腾了大半夜,惊烈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能坚持到现在也不容易了。 “惊烈,睡一会吧。”满月轻轻拍下惊烈的手背,惊烈懂事的点点头,在满月身旁躺下,长长的睫毛忽闪了几下,在眼睑下投影一道黑色阴影。 马车在路上飞奔,满月挑起车帘看了眼车外的景色,突然一窒。 “车夫!这不是往侯府的路!”满月冷声质问,要是现在还不阻止的话,这马车就要冲进罗明河了。 车外传来陌生的声音,并不是之前令狐泉从侯府带出去的车夫。 “大小姐,这是送你跟二少爷去黄泉的路!你俩也不算孤单!黄泉路上还有个伴!”车夫说着,狰狞一笑,旋即身子一侧,直接朝一边翻身跳下了马车。 马车直直的冲罗明河冲了过去。 “姐姐!”令狐惊烈倏忽清醒,翻身坐了起来,却见满月脸色冰冷,令狐惊烈意识到失态的严重,身子紧紧地挨在满月身侧。 马车距离河堤不过几十米了,这一段河堤前些日子坍塌了一块石头,所以正在修缮,但最近没什么雨水,所以修缮的工期也就不敢,晚上这一段根本就没什么人,马车就这么直直的冲过去,满月和惊烈势必会葬身河底。 满月记得惊烈不会游泳,害她和惊烈的人却出了如此毒辣的一招,到时候第二天就可以说马车失控冲进了罗明河,再将之前的车夫也一并投入河中,就连一个人证都没有了。这马车连带她和惊烈一同坠入河底,更是所有物证都毁灭殆尽! 是谁要将她和惊烈一并铲除!二夫人还是林东合? 满月来不及多想,那匹马儿如同发了疯一样嘶鸣着朝前冲着,一点也不觉得害怕,眼看还有十几米马车就要冲到缺口的地方,满月一手揽过令狐惊烈,一手死死地抓着马车顶棚的一根横梁。 一会马车冲下去的时候,车顶会最后没入水中,惊烈不会游泳,她倒是可以将惊烈拖到岸上去,但这要在岸上没有阻碍的前提之下才能完成。 刚才那个车夫只是跳车,但还没离开,他一定就在不远处看着,一旦满月带着惊烈游上岸,也不会有生路!那车夫必定还有同伙在附近! 罗明河的地形她很熟悉,马车冲下去之后,在右侧有一处堤坝,她拉着惊烈游过去的话,这边的人想过去就要绕过去,如果下水的话也不会在第一时间追上她。 现在完全是跟时间赛跑! 就在马儿嘶鸣一声冲下罗明河的时候,满月对惊烈大声喊着, “屏住呼吸!!” 咴咴! 马儿如同撞邪了一一般,失控的冲下河,连带将后面的车子也甩了下去,满月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冲击着她的身体,险些将她甩飞了出去,她一只手死死地抓着马车横梁,另一只胳膊紧紧抱着令狐惊烈。 如果被甩出去的话,很有可能离右边堤坝越来越远,到时她就没有机会游过去了。 惊烈眼底划过满满的惊惧和恐怖,如水的一刹那,完全忘记了满月的嘱咐。他毕竟才是七岁的孩子,平时的冷静和沉稳,不代表在今夜这恐怖的一幕面前,还能保持如满月一般的冷静。 令狐惊烈因为惊慌呼喊,呛了好几口水,满月尽量将他的身体托举着,可她毕竟也才是十四岁的身体,如此拉着令狐惊烈也有些吃不消。 令狐惊烈因为挣扎呛了好几口水,满月要照顾他,带着他右边游动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岸上的车夫果真还没走,看到水中人影浮动,车夫一挥手,立刻有三四个黑衣蒙面人从树林的一侧冲了出来,扑通扑通的跳入水中。 因为是半夜,这一段的河堤也不是要塞,所以也无需驻守,对方就是选在这一段下手。 跳下水的黑衣人有三四个,如果被他们追上,满月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她抱着惊烈拼命的朝一边的河堤游去,可此时此刻,她自己的身体都好像重了两倍,更何况还要抱着惊烈。 可不论如何满月都不会松手的。 水声渐进,满月看到游在最前面的一个黑衣人距离自己不过三五米的距离,可她离河堤还有一段距离。 此时此刻,她心中就只有一个信念,无论如何都要保护惊烈!不惜任何代价。 惊烈这时候在满月怀里一动不动,不知道是不是呛了水,看着他金币牙关面容苍白,满月的心瞬间揪了起来。 就在这时,游在最前面的一个黑衣人已经到了满月身后,他突然伸手抓住了令狐惊烈的腿,开始大力的往水下拉扯,满月早已拔下头上白玉簪子,狠狠地朝那人眼睛刺去。 只听一声惨叫,那人倏忽松开了手。 因为是在晚上,除了眼睛还有一些亮光,其他都看的模糊不清,满月凭着本能刺下去,那黑衣人完全没料到一个十四岁的少女会有这般反应和胆量,当即捂着眼睛痛苦的在水里扑通着。 满月收回发簪,上面滴着鲜血,一滴滴落在河水当中。 其他的黑衣人都是被同伴的痛呼声吓了一跳,不敢怠慢,从各个不同的方向包围过来,想要将满月围在当中。 满月此刻目标只有那一段凸出的河堤,只要到了那里就有机会逃脱。 惊烈在她怀里一动不动,这让满月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可她却不能耽误任何时辰,只能是拼命地朝河堤游去。 可追在身后的黑衣人终究是受过训练的,其中一个将受伤的同伴拖上岸,其他两个人一左一右朝满月包围过来。 眼看一个黑衣人已经能够到她的身体,满月抱着惊烈身子猛地往侧面一躲,可另一个黑衣人却顺势上前抓住了令狐惊烈的头发,发狠的将令狐惊烈的脑袋朝河水里摁着。 惊烈已经呛水昏迷了,如此等于要了他的命。 “放开他!!”满月手中簪子再次朝黑衣人刺去,却是被身后的黑衣人抓住了手臂,连带她一同朝水里摁下去。 水底,阴暗无光。 满月只隐约看到惊烈苍白失色的面容在水下浮浮沉沉。她的心在这一刻彻底的撕碎!如果连惊烈都保护不了,她活着还有什么用? 满月佯装在水下被黑衣人制住,却是趁着黑衣人松懈的一瞬间,手中簪子猛地刺向黑衣人脐下三寸的位置,因为水下有阻力,所以满月这一下并不重,但因为位置牵扯男人的命根,但凡见血都是剧痛。 黑衣人下意识的捂住受伤的小腹,双手一松,满月趁机逃脱,与另一个黑衣人争抢惊烈。就在这功夫,掳走惊烈的黑衣人突然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直直的朝满月刺来,满月已经抱住了惊烈,如果此刻松手,惊烈很容易就被湍急的河水冲走。 匕首的寒芒划破夜色,直直的朝满月脖颈刺来。 满月本能的将惊烈护在一旁,却是将身后暴露给了黑衣人! 就是死!她也要保护惊烈! 黑衣人手中匕首已经扬起,在她身侧另一个被她刺中的黑衣人也扬起了手中匕首朝她刺来。 满月抱紧了惊烈不撒手,将自己身体暴露在黑衣人袭击范围内。 两柄明晃晃的匕首全都朝她刺过来,怀里的惊烈双眸紧闭牙关紧咬,昏迷的他并不知道满月为他付出的一切,只知道此刻抱着他的是世上最温暖的身体,给与他无边的呵护和在意。 匕首的寒芒划破夜空,紧跟着到来的是嗖嗖而起的声音。 羽箭带着响哨的声音划破夜空,准确无误的扎入两个黑衣人的脖颈,剑法犀利精准! 若是稍有偏差,被羽箭射中的就是满月!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空气中弥散出浓重的血腥味道。 满月猛地扭头朝岸边看去,一人一马,白马玄衣,傲然挺立。 夜色暗沉,满月看不清他此刻脸上的表情,只能透过他周身的寒冽气息判断他此刻脸上是冷酷寒冽的神情。 “年政!”林东曜沉声下令。 年政已经飞快的跳进水里,帮着满月将令狐惊烈拖上岸边。 “惊烈!惊烈!!”满月将令狐惊烈放平,不停地按压他胸口的位置,可令狐惊烈却是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惊烈!把水吐出来!吐出来就好了!惊烈!!”满月用力按压令狐惊烈胸膛,一遍又一遍,惊呼与绝望的嘶喊,像是猛兽在最后时刻发出的悲戚嘶鸣。 “惊烈!我是姐姐!你不会有事!你不能有事!!听姐姐的话!快点吐出来!!”满月已经分不清自己脸上的是河水还是泪水,此刻的她早已红了眼,按压令狐惊烈的手不停的颤抖。 见,林东曜翻身下马来到满月身后。 “令狐大小姐,我帮你。”年政想要帮忙,却被满月喝住。 “不用!”她凄厉出声,重复做着按压的动作,只不过力道却比之前重了很多。 一方面她心疼令狐惊烈年纪尚小,按压的力道太大对他的身体会造成伤害,可力道轻了——她不敢想那后果—— “惊烈!你醒醒!快醒醒!!你不能有事!惊烈!!” 上一世,惊烈就在她面前死去。 惨不忍睹! 这一世,又要让她重复一次撕心裂肺的痛苦吗? 上一世惊烈死的那一年是十七岁,难道这一世——他才七岁! “惊烈!” 尽管手掌的动作已经变形,满月却没停止按压,只是心底早已是苍凉一片。 不知何时,肩膀上多了一只大手,只是此刻,满月已经分不清这只大手带给她的是安慰还是劝她放弃。 “我不会放弃!决不放弃!!” “全天下的人都放弃了!我也不会放弃我的弟弟!” 满月冷冷的挥开林东曜的手,持续做着同一个动作。 这一刻,林东曜心底不知怎的蓦然裂开了一道口子,有呼呼的冷风灌了进来,未名的疼痛在心底蔓延。 她没有掉一滴泪,可字字句句却催人泪下。 林东曜不是没见过生离死别,但是如她这般,悲痛欲绝却哭不出一滴眼泪,明明已经痛不欲生却还不顾一切的在这里支撑着—— 林东曜不懂是怎样一份感情和力量,造就今天的令狐满月? “咳咳——咳咳!” 就在满月使尽全力按压之际,原本一直躺在地上动也不动的令狐惊烈突然大口吐出几口污浊的河水,伴随而来的是剧烈的咳嗽声。 “咳咳!咳咳!” “姐姐——” 令狐惊烈虚弱出声,抬手本能的抓住了满月的手。 “惊烈——没事了,没事了,姐姐在。”满月抱起惊烈,整个人顿时虚脱的坐在令狐惊烈身旁,冷风吹过身体,顿觉刺骨的寒意。 刚才给惊烈按压的时候,她丝毫不觉得冷,甚至都忘了自己全身上下都湿透了,可惊烈醒了,她整个人才算是回魂了,紧紧搂着惊烈,一股股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满月和惊烈同时打了个寒战。 下一刻,温暖的披风罩在她的身上,高档丝柔的质地,轻柔却又温暖。 满月二话不说将披风叠成两层裹在了瑟瑟发抖的令狐惊烈身上。 她自然知道这披风是谁的! 林东曜瞅了满月一眼,显然不认可她将披风给令狐惊烈,但她眼神坚决毋容置疑。 林东曜虽不同意,可是这功夫对她也无可奈何。 年政这时候已经脱下他的披风递给林东曜,林东曜却是学着满月的样子,顺势将那披风叠成两层,重新裹在令狐惊烈身上,将他自己的披风拿了起来,重新给满月披上。 “他们一共五个人,还有一个车夫。”满月抱着受惊过度的惊烈冷声开口。 林东曜点点头,道,“我知道。车夫已经被活捉了,但其他四个人死了两个在河里,另外一个眼睛瞎了看到我来了已经服毒自尽,另外一个被年政杀了。”林东曜将刚才岸上发生的一切告诉满月。 “是谁的人?”满月此刻还不能确定,来人到底是跟林东合有关,还是跟二夫人有关。 “是——” 就在这时,林东曜刚刚开口,身后的树林内人影绰绰,沙沙声不绝于耳。 “有人来了!”林东曜低声开口,年政已经抽出长剑护在了林东曜身前。 原本还空无一人的树林,瞬间涌入了几十个一身黑衣的蒙面人。 满月抱紧了刚刚醒来的惊烈,身前是林东曜和年政。 二十几个黑衣人将四人围在当中。 “带他们走。”林东曜沉声下令,年政脸色瞬间大变。 “殿下,我们的人还要一会才能赶到,属下——” “带他们走!”林东曜的语气容不得年政质疑。 “五殿下,这是你自己闯进来找死的!原本今日之事与你没有任何关系,可你偏要插手!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这时,为首的黑衣人突然出声,却明显是改变了语气和音调,声音怪怪的,阴阳怪气的。分明就是不想让满月等人听出他的真实声音。 这为首的黑衣人很可能就是满月认或林东曜认识的人,所以才会掩盖真实声音。 “你们今天一个都跑不了!” 为首的黑衣人一声令下,冷兵器刺目的寒芒一闪而过,满月只觉得眼前一瞬刀光剑影,冷风呼啸擦面而过,一道道血雾飞溅开来,满月袖子上沾满了未知的鲜血。 林东曜和年政一人守住一边,将满月和令狐惊烈护在当中。 今日之事,发生的突然危险,虽然之前满月已多多少少料到今日选妃宴不会太平了,可绝对没想到,有人会在半路上截杀她和令狐惊烈,要将他们置于死地。 而林东曜竟是能在千钧一发之际赶来,现在他也深陷重围,今晚注定是个血雨腥风的夜晚。 黑衣人来势汹汹,出招狠辣决绝。满月眼前,林东曜手中长剑挽出一个又一个令她眼花缭乱的剑花,疯狂的收割着一个个黑衣人的头颅。 只是黑衣人人数众多,身手更是个顶个的高手,林东曜和年政拼尽全力,还是险些被黑衣人撕破了防线。 一道血雾在眼前溅开,继而落在满月袖子上。 年政嗓子里发出闷哼一声,手臂上划开一道长长的血口子。 此刻在他们身前是杀红了眼的黑衣杀手,身后是湍急的罗明河水。前进后退都是危机重重。 年政受伤之后,保护满月也有些力不从心。林东曜一直将所有黑衣人朝自己的方向吸引,好给满月机会带令狐惊烈离开,奈何黑衣人一次次的疯狂反扑,目标并不是林东曜,而是满月和令狐惊烈。 就在这时,树林内再次响起哒哒的马蹄声,林东曜和年政相视一眼,却是说不出的压迫气息在此刻蔓延。 “是你的人吗?”满月低声问着林东曜。 只见林东曜手中长剑倏忽刺入一个黑衣人胸膛,继而痛快的拔出,血雾飞散,模糊了视线。 “我的人没有骑兵。”林东曜毫不犹豫的回答满月,脸上的神情更加凝重。 满月的心则是倏忽一冷。 林东曜的人还没赶来,这又来了一拨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黑衣人的援兵?如果真的是的话,那他们今天还有活路吗? 令狐惊烈小小的身子在她怀里瑟瑟发抖,哪怕满月此刻抱紧了他,不让他看眼前血肉横飞的场景,单是听到冷兵器发出的狰狞之音,还有刺入皮肉的声音,都是令人毛骨悚然。 马蹄声渐进,显然,黑衣人也是一愣。 下一刻,十几匹黑色马儿一瞬冲进了树林,直直的朝满月这边而来。每一匹马上都坐着一个一身戎装全副武装的绿衣男人,而为首的骑着一匹白马,一身暗黄色锦袍的年轻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太子林简! 林简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看向满月。 却见她头发湿漉漉的披散在身后,面容苍白,怀里紧紧抱着瑟瑟发抖的令狐惊烈,身上却披着林东曜的披风。 林简目光落在满月身上的披风时,瞳孔一瞬收缩。 下一刻,他打马上前,穿过重重黑衣人阻碍,飞快来到满月身前。 “太子?”满月看清楚来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今晚遭遇袭击,先是林东曜,现在林简也来了,是他们消息太过灵通,还是他们一直都在暗中跟着她? 黑衣人原本是占据了上风,却因为林简率领骑兵到来而乱了分寸,尤其是为首的黑衣人,更是转身慌张逃跑,只有林东曜和他的侍卫两个人,他还不害怕,如今加上林简,就是另外一种局面了! 可一众黑衣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被随后赶来的林东曜的隐卫包围了起来,一场新的厮杀再次展开。 黑衣人的首领显然是慌了神,眼见自己的属下越来越多的倒在地上,黑衣人首领疯狂挥舞手中长剑,尽管如此,却是阻止不了被林东曜和林简双方人马夹击的下场。 就在这时,树林外羽箭离弦的声音嗖嗖响起,黑衣人首领踩着同伴的肩膀飞快跳上了一棵大树,羽箭齐齐的射来,却是连黑衣人的同伴也一并射杀! 树林外还有一伙人也在密切关注着这场刺杀! 满月抱紧了令狐惊烈,眸光如冰,冷冷凝视着眼前一幕。 先是马车车夫换了人,要将她和令狐惊烈置于死地,再然后是黑衣人出现,又是林东曜,再然后是林简和林东曜的隐卫,到了现在,竟然又出现一股未名的势力在树林外面放冷箭,如此说来,今晚牵扯的势力最少有四股,两股在明,分别是林东曜和林简,两股在暗。 黑衣人趁着有人在树林外放冷箭的机会,迅速跳上树干,施展轻功朝树林外跑去。 “抓活口!”林简沉声下令,一众属下飞快朝树林外追去。 林东曜的隐卫得令之后也飞快的追了出去。 原本还是喊杀声不绝于耳的树林,此刻一瞬间变得安静下来,却是一种令人窒息的诡异静谧。 林简翻身下马来到满月身边,见她除了身上都湿透之外,并无其他伤痕,不由得松了口气,可看到满月身上披着林东曜的披风,林简的眼神不知不觉又冷了三分。 “怎么回事?”林简一边说着一边摘下自己的披风,顺便将满月身上的披风扔给了林东曜,林东曜冷着脸接住披风,直接披在了身上。 披风里面湿漉漉的,却有满月的温度和气息,林简见此,瞳仁再次覆满冰霜。 “我带惊烈回来,期初只看车夫的模样并没问题,可马车开了没一会,那车夫就带我们来到这里,还要撞进河里,多亏了五殿下及时赶来,剩下的,太子都看到了。”满月简单叙述了一遍。 林简此刻已经将披风披在了满月身上。 这时,出去追赶黑衣人首领的苏康率先回来。 “回殿下,那个黑衣人跟外面的黑衣人是一伙的,已经被他们掩护走了。”苏康的话让众人神情一凛。 满月和林东曜都料到了那黑衣人首领就是今晚的关键,既然他故意变声说话,那必定是他们认识的人!如今他跑了,线索也就断了一大半。 现在满地都是黑衣人的尸体,却都是死士,不会有任何线索。 “你现在暂时不要回侯府,跟我回宫。”林简上前一步,不由分说的拉起满月的手,抬脚就要走。 冷不丁,二人却被林东曜拦下。 “你现在带她回宫要去哪里?去你的景阳宫?”林东曜此话一出,林简脸色微微一变。 “去哪里与五弟无关。” “太子不过是来的巧而已,如果我不来,太子这功夫赶过来,看到的就是两具冰冷的尸体,你说与我有没有关系?”林东曜此刻也毫不相让。 满月夹在当中,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太子殿下,五殿下,我弟弟受惊过度,现在若是回侯府,刚才发生的事情我真的不知如何解释,请二位带我进宫见姑姑,就算我今晚不回侯府,也可以说是陪姑姑留宿宫中。” 满月的主意自然比跟着林简回景阳宫好。 林简和林东曜都不做声,下一刻,二人同时翻身上马,却都是朝满月伸出了手。 “我要照顾惊烈,我与惊烈一匹马。”满月拒绝了二人,看到一旁有空下来的马匹,满月先是将惊烈扶上马,继而自己也翻身上马,动作行云流水一般,一气呵成。 林简和林东曜看着她熟练地上马动作,嘴里虽然没说什么,可心里却是数不清的疑问。 她何时学会了骑马?就他们掌握的信息,七年来,她一直都在贺家住着,根本没机会接触骑马,可是看她刚才的动作,驾轻就熟,没有丝毫的生疏。 在二人心中,有越来越多的谜团难以解开。 一行人骑马返回皇宫。 满月在当中,林简和林东曜一左一右,二人的隐卫都隐在暗处。 回宫的途中还算太平,惊烈已经昏睡在满月怀里,经过死里逃生,满月这会子才意识到周身上下透彻骨髓的凉意。 今晚,若不是林东曜和林简,她与惊烈早就是孤魂野鬼了。 “五殿下,你怎么会一直跟着我?”满月凝眉,突然开口问着林东曜。 林东曜瞳仁深深,面容冷酷淡漠。 “我在宫外有别院,今晚想去别院休息,凑巧看到你出事。” 林东曜的别院在京郊,真要路过凑巧怎么可能?一个在北,一个在南! 林东曜显然是没跟满月说实话。 满月知道他在宫外有别院,那院子还是皇上批给他的。可能林东曜以为满月不知道别院的位置,所以才—— “太子殿下呢?”满月又扭头看向林简。 林简脸色冷冰冰的,这个小女人现在才想起问他,是不是有点晚了?为什么不先问他? “本殿下闲来无事出宫走走,不行?”林简的语气带着一分薄怒,难道要他告诉令狐满月,他折腾了一晚上才找到她吗? 他先去了延禧宫的后院找寻满月,可满月不在,他又急忙的追出宫去,一路直奔侯府,却是在侯府扑了个空,掐算着时辰她明明就该回到侯府了却没有踪迹,他担心她出事,将所有的探子都撒了出来,就是为了找到她的下落。 没想到还是被林东曜抢了先。 而林东曜之所以能在危急关头出现,是因为满月离开之后,他内心总有种不安的感觉。虽说涂玲儿的事情是针对他的,可之前有人假冒令狐惊烈想要引她离开却是事实。所以林东曜立刻带人追了出去,若不是顺着马车轮子压过的痕迹找到了河边,他很可能也是直接追去侯府。 其实在满月看来,不管林东曜和林简今天是何原因出现,他们都救了她一命。 众人再次回到了皇宫,却不是直接进入延禧宫。 延禧宫内,太后早早的就寝,令狐泉被太后留宿相邻的房间,若是直接叫醒了令狐泉,万一惊动了太后,今晚上的事情,只怕太后一时难以接受,到时候一旦追查下去,只会将事情演变的更加复杂。 所以林东曜的想法是,暂时安排满月先在其他宫殿休息,等天一亮就带她去见令狐泉,那时候令狐泉已经醒了,太后却还有一段时辰才醒,让满月与令狐泉沟通之后,再做定夺。 如此一来,满月与令狐泉一同会侯府的话也说的过去。 “宫里我已经打点好了,就说你准备回府的时候马车坏了,车夫回侯府找人修车,我正巧路过就接你进宫与王妃一起。”林东曜的安排滴水不漏。 如此一来,就算车夫失踪了也与满月没有任何关系,到时候令狐泉可以做满月的证人,侯府的人也就说不出什么。 满月冲林东曜点点头,这一夜折腾的,天都要亮了,不知明天天亮,京都会是怎样一副局面?也许是没有任何变化,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已然存在。 到了林东曜给满月安排的宫殿后,林简翻身下马将令狐惊烈从满月怀里抱了出来。满月本身已经累的虚脱了,若是没有林简,她抱着令狐惊烈走的很吃力。 林东曜见此突然叫住了满月。 “我让人送两套干净的衣服给你们,回府之后若有任何事情,拿着这个派人去我的别院送信,我会去找你的。”林东曜说着将一块翠色玉佩放在了满月手中,继而并没有解释太多转身离开。 受了伤的年政跟在他身后,主仆二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满月视线当中。 “他——比我好看?”林简已经将令狐惊烈安顿在屋内的软榻上,回头见满月还在看着林东曜离开的方向,林简脸色倏忽一沉。 满月回过神来,看来林简一眼,旋即将身上的披风摘下来递给他。 “谢谢太子殿下今日救命之恩。这披风还给你。”满月并不接林简的话,疏离淡漠的态度一如她对待林东曜的态度。 “这个送给你了。拿着这个到太子府找我,肯定比某人的玉佩好使。”林简眸子落在满月手掌心那小小的玉佩上。 满月看着林简的披风,有些哭笑不得。哪有人送披风当信物办事的。 这个林简上来一阵有种不该属于他的孩子气。 “我先进去照顾惊烈,太子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满月心中挂念令狐惊烈,这一晚折腾的,惊烈才七岁,又在冷水中泡过,她要进去给他换下干净的衣服。 冷风吹过,满月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林简原本还想说几句,见满月身子瑟瑟发抖,林简突然上前一步,毫无征兆的抱住了满月。 “你身上还湿着呢,被风一吹很容易着凉。”林简说着不顾满月阻拦,手臂收紧,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太子殿下!男女有别,请自重!”满月眉头紧皱,双手抵在林简胸前,可她的手甫一接触林简的身体,带给林简的却是一瞬间触电的感觉。 “那你当我是女人吧,这就没关系了吧。”太子歪头,一脸无辜的表情看着她。 满月瞪了他一眼,冷冷道,“太子,我说最后一遍!请自重!” “该自重的是你!”林简抱紧了满月,突然间反咬一口。 “你们林家的人都这么喜欢颠倒黑白是不是?”满月被他惹毛了,抬脚就要踢他,却是被他更加牢固的禁锢在怀里。 软玉温香在怀,她的味道,他早就想要品尝。 只是还不等他一亲芳泽,满月说的话却是让他愣在当场。 “什么意思?除了我——还有谁这样对你?”林简瞳仁倏忽收缩,外人看到他的阳光洒脱只是表象,真正的他心有多深多狠,只有他自己知道。 “你放手我就告诉你!”满月态度看似是软了一分,只那眼神比刚才还冷了三分。 林简缓缓松开手臂,虽然知道松开了她也未必说实话,刚才还想要一亲芳泽,可还没俯下身,就被她那句话给震住了。 他愈发觉得她内心有太多秘密和想法。他想要了解她的一切,但她却始终紧闭心门。 甫一挣脱开林简的怀抱,满月将手中披风狠狠地甩在林简身上。 “只此一次!”她的语气冷冰冰的,完全是在警告林简的感觉。此刻在她眼中只有令狐惊烈的安危最重要!为了惊烈她可以豁出去一切!不管对方是谁! 林简也知道自己刚才有些唐突了,可那一刻,他真的是情不自禁的想要抱住她,见她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他比任何时候任何人都想要在那一刻保护她! “你回去休息吧。”林简没再坚持,经过这几次的接触,已经多多少少了解到她的性情,她是软硬不吃的个性,就让她先冷静一下再说。 今晚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既要理清思路,又要照顾昏睡的令狐惊烈,而她又是那种不肯求人帮忙的性子,这一点既是林简欣赏的,却也是他无奈的。 看着满月毫不犹豫的转身朝屋内走去,单薄背影清瘦纤细,不知怎的,此时此刻,唯独她的身影她的一切,能够轻而易举的戳中他心中最敏感的地方,想要躲避都没有法子。 寒风瑟瑟,林简站在院子里许久都没动弹。 苏康见此,不由得上前一步小声提醒林简, “殿下,天快亮了,您一夜未睡——还是——” “我等天亮再走。”林简沉声开口,语气不容置疑。 就算现在让他回到景阳宫,他也没有一丝睡意,不如站在这里还清醒一些,也能保护好她。 有人一出宫就要她的性命,就算他与林东曜如何的面和心不合,今儿也的确是多亏了林东曜及时出手! 究竟是谁?要对她和令狐惊烈痛下杀手? 见林简如此坚决,苏康虽然担心林简身体,却明白自家太子殿下若是执拗起来,就是太后的话也不会听。 —— 屋内,满月趁着令狐惊烈睡着了,小心翼翼的给他换下干净的衣服,睡梦中的令狐惊烈本能的抓住了满月的手,额头上冒出大颗的汗珠, “姐姐小心!姐姐不要离开我!姐姐我会保护你的!” “姐姐!等我长大一定保护你!我知道姐姐离开侯府是因为祖母不喜欢你,姐姐不是故意不理惊烈的,二夫人她们说的都是假的!” 令狐惊烈紧紧抓着满月的手,尽管是在睡梦当中,却是用尽了全身力气,生怕这一松开,就再也抓不住满月的手了。 满月给他盖好被子,就这么靠在软榻边眯了一会。 其实只不过是为了让令狐惊烈感受到她就在身边,她根本就睡不着。 今晚刺杀她的一共是两拨黑衣人,虽说外面射羽箭的黑衣人救走了之前的黑衣人首领,但显然,外面的黑衣人也是后来才赶到的,因为林东曜和林简也是从那片树林经过的,如果第二拨黑衣人一直都在外面等候,林简和林东曜没道理看不到他们。 不知这些黑衣人之间还出了什么问题! 整个京都,最恨她死的就是二夫人! 如果真是二夫人做的也不是没有可能!因为那黑衣人首领故意改变声音就是不想让满月听出他的真实声音。 那个人很可能是满月认识的,而且还是满月比较熟悉的! 当林简带人出现后,那人明显表现出了慌张,害怕被林简捉住活口,而赶来的黑衣人竟是不顾其他同伙的死活疯狂射箭,就是为了保住黑衣人首领! 黑衣人既是她认识的,又是武功高强的人,关键时刻还有人将他救走! 满月心底,一道身影隐隐浮现! 次日清晨,天还蒙蒙亮。 令狐惊烈发恶梦醒来,猛地坐了起来。扭头见满月在软榻边上坐着都快掉下去了,一只手握着他的手,另一只手撑在软榻边上,令狐惊烈回过神来,往里面移动了下身体。 “姐姐,我都把你挤下去了。”令狐惊烈像犯错的小孩子,愧疚的看着满月。 满月哭笑不得的摇摇头,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 “我很好,放心吧。起来穿好衣服,我带你去见姑姑。”满月说着将干净的衣服递给令狐惊烈。 令狐惊烈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换了,不由得红了脸。 “姐姐,你给我换的衣服?”令狐惊烈将外衣抱在怀里,红着脸问到满月。 满月笑了笑,淡淡道,“昨晚你睡着了,不是我换的,难道还是你自己梦游起来换的?” “姐姐——我是男子汉了,不是小孩子。”令狐惊烈耳朵根都是红的,平时在家里有奶妈给他换衣服,但大多数时候换贴身的衣服都是他自己来,这一次—— 令狐惊烈顿时有种说不出的害羞。 满月摇摇头,笑着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令狐惊烈听了急忙点点头,其实心底却是温暖的感觉。 只是他毕竟才只有七岁,温暖的感觉闪过之后,眼前出现的就是昨晚那恐怖嗜杀的一幕。 有人摁着他的头拼命将他摁进水里,他也不知道自己呛了几口水,冥冥之中他耳边响过的是姐姐一遍又一遍的呼唤声。 在危机关头,是姐姐不顾自身安危将他护在怀里。 昨晚他噩梦频发,也是姐姐陪了他一夜。 “姐姐,你昨晚没睡吧?”令狐惊烈比一般七岁的孩子要成熟稳重很多,所以观察力也比一般的孩子强。 他看到满月瞳仁红红的,眼睑下还有一片阴影,不知怎的,此刻在他小小心灵中,对于满月这个姐姐是说不出的心疼和依赖。 他刚才说的长大以后要照顾满月的话都是发自内心的。 “我没事。时辰不早了,穿好衣服我们就出发。”满月说着站起身来走到门口,轻轻推开房门。 春日晨光虽然明媚灿烂,可初春的早上却是清寒透骨的。 甫一推开房门就看到院中站了一抹修长挺拔的身影,暗黄色锦袍衬托挺拔身躯,在清晨明媚的阳光下,显得分外清朗洒脱。 听到开门声,林简扬起头看向满月,见她面容苍白憔悴,林简的心再次毫无征兆的拨动了一下。 “太子殿下,你昨晚——”满月前一世是后知后觉的人,但是在这一世却拥有常人不具备的敏锐观察力。 “昨晚我们算是同处一院。”林简微微一笑,语气淡然随意。 侍卫苏康站在林简身后,见自家太子殿下云淡风轻的带过了院中站立守护一晚的经过,内心说不出的唏嘘感慨。 太子殿下是知道就算是说了,以令狐大小姐的性情对太子的态度也不会改变多少。 “我先洗把脸就去见姑姑。”满月说着,转身回了屋子。 林简安排属下打了温水进屋,满月却是让他们重新换了凉水洗脸。冰冷的井水扑打在面颊上,瞬间清醒了很多。 昨晚的一番厮杀,发髻散开,发簪也不知去向,林简差人送来了新的一套发簪,难得的是,竟是与她昨天佩戴的那套一模一样。 那一套发饰虽不是名贵之物,可要在几个时辰之内找到一套一模一样的也非常不容易,满月不知道林简是如何办到的,但是这其中困难可想而知。 洗漱完毕,满月恢复昨晚的打扮,面颊轻轻扑了胭脂水粉,掩盖住面容的憔悴苍白。 清晨出现在林简面前的满月,清幽自然,秀丽安然。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子说不出道不明的清冽气质,让林简为之一振。 他一直就觉得,令狐满月浑身上下每一处都是吸引他的地方,而她在他心底扎根越深,却越加让他看不懂。 —— 须臾功夫,林简带着满月和令狐惊烈已经到了令狐泉休息的院子。 将满月送到目的地,林简留下苏康保护满月回府便先行离开了。他昨晚一夜没有回景阳宫,也没有回别院,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他一夜未归的话,势必是引起不小的动静。 所以林简要早早回去安顿一切。 满月带着令狐惊烈进了院子,令狐泉刚刚起来,看到满月出现在眼前,令狐泉明显吓得不轻。 这皇宫重地,莫说是住在这里了,就是进出都不容易,满月丫头她——还有惊烈—— 令狐泉见满月有话对自己说,急忙让贴身丫鬟乔青在院子外面看门,好在这个院子的宫女昨晚都被她屏退了,这院子就只有她和乔青两个人。而林简之前也是调查清楚一切,所以赶在其他宫女还没过来送洗漱物品的时候将满月送了进来。 “满月,快进来。”令狐泉见满月神色凝重,急忙拉着她和令狐惊烈进屋。 进屋做好,满月对令狐泉没有任何隐瞒。事已至此,不管是林间的态度还是林东曜的态度都要告诉令狐泉,让她心中有数。 满月在叙述的时候,尽管令狐泉面上保持着冷静,可眼底和心底早已是波涛翻滚。 听完满月叙述,令狐泉狠狠地一拍面前的桌子,眼神如刀锋冰冷寒彻。 “之前在侯府就百般算计丑态毕现,现在竟然还敢算计到宫外了!这不要将你和惊烈置于死地吗?”令狐泉气愤难平,虽然满月没说怀疑是谁暗中策划的这件事,但令狐泉如此通透的心思,稍微想一想,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姑姑能信我,满月就心满意足了。现在没有任何证据指明是谁指使的,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和惊烈只是受了惊吓,当务之急是回去之后能给父亲那边一个交代。”满月如此说,也是令狐泉心中所想。 如今是林简和林东曜都牵扯到了昨晚的事情当中,她肯定不会怀疑满月撒谎。为今之计是回去之后如何将这件事情告诉令狐鸿熹。 若说是二房指使的,他们现在一点证据都没有,可令狐泉直觉告诉自己,必定是二房无疑!可就如此回去找到二房,她们如何会承认? “姑姑,有些事情来日方长,满月能得太子殿下和五殿下舍命相救,已经是感恩戴德,如今又有姑姑信我认我,就算是给了满月最大的交代和安慰。” 满月越是如此说,令狐泉心里越加不是滋味。 明明是侯府嫡出长女,又得体懂事,为何就不入老夫人的眼呢?看看二房那些人都是什么德行!那两个女儿都被惯成了什么样子!一个仗着容貌倾国倾城就胡作非为强出风头,另一个就疯疯癫癫胡言乱语!还有一个儿子就—— 想到令狐捷的时候,令狐泉突然愣了一下。 昨晚就没见过令狐捷出现。 按理说,昨晚那场合他也应该出现的,况且林东合自始至终都在,令狐捷这些年一直都是林东合的属下,没道理昨晚连影子都不现! 想到这里,令狐泉又想到了满月提到那个黑衣人故意改变了声音不想她听出真实声音,难道那黑衣人会是—— 因为想到这一点,令狐泉只觉得心底有一股无名怒火正蹭蹭上涌!瞬间永遍周身每一处!如果她的猜想没错的话,昨晚那个黑衣人首领就是令狐捷!越想到最后,令狐泉越加心寒! 满月是令狐捷同父异母的妹妹,是与他留着相同血液的妹妹!对待自己的妹妹都下如此狠毒的手!那将来为了自己的仕途是不是连至亲都可杀?!令狐捷若是继续如此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不但对满月来说是个致命的威胁,就是对侯府,都是可怕的存在。 满月见令狐泉突然不说话,也不打断她,安静的坐在一旁。 以令狐泉洞悉世事的能力,她很快就会想到昨晚的事情跟令狐捷有关,不管猜疑是对是错,只要令狐泉对令狐捷有了猜疑和防备,那以后令狐捷再稍有动静,第一个站出来质控他的就是令狐泉! 令狐泉与令狐鸿熹兄妹情深,又很看重侯府声誉,她绝不会允许侯府内有如此乌烟瘴气存在! —— 与此同时,侯府,二夫人院子 从昨晚开始,二夫人的院子就没消停过。 虽然有宫中的御医给令狐平雪看过也开过药方了,可令狐平雪就是不肯罢休,一直哭哭啼啼闹腾了一夜。 她脸上的伤疤大都是被盘子碎片蹦上的细小伤口,伤口只要养好之后,过段时间就看不出疤痕了,可因为伤口有十几处。所以上药之后显得分外狰狞恐怖。 令狐平雪气的摔碎了屋里所有的镜子,更是发狠的抓起桌上的盘子朝丫鬟玉华砸去,砸的玉华脑袋开花,捂着头在地上求饶不羁,令狐平雪才微微平息了一丝怒火。 却是依旧呼喊着不依不饶的要二夫人给她报仇。 令狐鸿熹从外办事回来,一进侯府就听到令狐平雪这边哭天抢地的声音,令狐鸿熹脸色瞬间拉了下来,脚步匆匆的进了院子。 二夫人透过敞开的窗户看到令狐鸿熹走了进来,急忙冲令狐平雪使了个眼色。 令狐平雪跳下床,直直的就冲床脚撞过去。 正走进来的令狐鸿熹见此场景,急忙喝住令狐平雪, “这是做什么?快拉住她!” 令狐鸿熹一声令下,一众丫鬟婆子和二夫人立刻上前将拦了下来。令狐平雪这时候哭哭啼啼的朝令狐鸿熹走过去。 “父亲,我的脸成了现在这样子——我没脸继续活下去了——父亲,你让我死了吧——”令狐平雪说着扑倒在二夫人怀里,眼泪扑簌扑簌的落下,任谁看了都不会怀疑她是装的。 令狐鸿熹原本还想责骂二夫人和令狐平雪,可是在看令狐平雪那张脸,还有她此刻绝望的神情,令狐鸿熹原本的话都咽了回去。 “事已至此,哭有什么用?若不是你这个做母亲的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她和子璐!岂会造成现在这样的结果?” 延禧宫的事情令狐鸿熹回来之前就听说了,令狐泉已经派人提前通知了他。 二夫人一听令狐平雪的语气,就知道他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幸亏她让平雪提前上演了这么一出,要不然这会子就要受罚了。 二夫人抱着令狐平雪哭的伤心欲绝。 “侯爷,话不能这么说啊!这做父母的哪个不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好,我虽然对满月那孩子有诸多不满,可我也是拿她当侯府的一份子啊,谁知她就是看我这个母亲不顺眼,竟然想出如此歹毒的招数对付平雪,还冤枉子璐!侯爷,你看看平雪这张脸——呜呜——” 二夫人声泪俱下的哭诉着,就是希望让令狐鸿熹心软可以不追究她们的责任,最好还将脏水都泼在令狐满月身上。 若是搁在之前,二夫人如此哭诉,令狐鸿熹心底必定是向着她的,可是在经历了前些日子的一些事情后,令狐鸿熹对二夫人曾经的信任已经动摇,连带对令狐平雪和令狐子璐的失望也与日俱增。 “满月是个怎样的孩子,不用你说,我自己会看!同样,你最近都做了什么,平雪和子璐都做了什么,我也会看!你再如此纵容下去,整个侯府的脸就全被你丢尽了!” 令狐鸿熹厉声斥责二夫人。 令狐平雪在二夫人怀里,泪眼朦胧的看着令狐鸿熹。这还是那个宠爱自己的父亲吗?怎么自从令狐满月回来之后就完全变了样呢?现在连她受伤了都不关心,还是偏袒着那个扫把星! “父亲,您如此不信我,现在我的脸也毁了,我还活着做什么?为何要拦着我?让我死了算了!”令狐平雪越想越不甘心,自从令狐满月回来之后,不但本该属于她的风头都被抢走了,就连父亲的宠爱和信任也没有了! 那个令狐满月根本就是该死! 祖母当初就不该让她回来!让她在县城自生自灭就对了! 令狐鸿熹看着令狐平雪满脸的伤痕,其实也是心疼的。毕竟是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女儿,自小到大又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一直都很得他的心意。但最近一段日子,这个女儿狭隘自私咄咄逼人的一面也暴露了出来,如果任由她继续下去,势必会酿成大祸。 “别哭了,回头老夫人醒了看到你这个样子再受到惊吓!你不是一直都说自己如何如何孝顺吗?这就是你孝顺的表现?都起来!”令狐鸿熹最看不得这种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昨晚的事情若不是令狐泉提前告诉他,不知这母女二人又要如何颠倒黑白了。 令狐鸿熹一提到老夫人,二夫人身子明显瑟缩了一下。 老夫人昨儿进宫之后,只与太后寒暄了几句,便离宫去了相国寺礼佛,大约要三天才能回来。二夫人已经尽量隐瞒老夫人那边,等三天之后老夫人回来了,令狐平雪脸上的伤也能好了不少,否则这会子让老夫人见到令狐平雪的脸伤成这样,绝不会饶她。 “平雪,先起来。”二夫人止住眼泪,一边观察着令狐鸿熹的脸色,一边扶起快哭断气的令狐平雪。 令狐平雪这会子是真的难过,这张脸要好也得一个月的时间,可选妃宴却已经结束了,据说皇上下个月就会亲自下旨赐婚,她现在这样子,这段时间哪里也去不了,等她的脸好了皇上的圣旨也下了,到时候她连个侧妃的位子都没有了!要她看着令狐满月风光出嫁,她如何甘心? “父亲,女儿一心想为侯府争光添彩,但谁知——如此遭人嫉妒,父亲就真的不相信女儿吗?”令狐平雪委屈连连的看向令狐鸿熹。 令狐鸿熹轻叹口气,淡淡道,“你要为侯府争光添彩,首先得有容人之心!你自己慢慢反省吧!为父对你很失望——” 令狐鸿熹看了令狐平雪一眼,摇摇头,转身欲走。 令狐平雪不甘的在令狐鸿熹身后喊着,“父亲!你真的受了令狐满月的挑拨了嘛?怎么会相信她是无辜的!难道女儿在父亲身边这么多年,都敌不过一个才回来不足两月的令狐满月重要吗?父亲!” “平雪!别说了!”二夫人急忙对令狐平雪使着眼色,今儿这出戏演到这里她们已经输了,再演下去只会让令狐鸿熹对她们更加失望。 “够了!你若还不知悔改,那就送你去一个可以让你静下心来的地方!”令狐鸿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令狐平雪后面要说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二夫人吓得急忙捂住了令狐平雪的嘴巴,生怕她再说出什么话来彻底惹怒了令狐鸿熹。 令狐平雪如何不明白,令狐鸿熹所说的静下心来的地方就是庵堂,到了那种地方,她想回来就难了!更何况是将来成为母仪天下的人!就算她有机会回到侯府,试问哪一个当朝哪一个皇子会娶一个在庵堂呆过的女子做妃子! 令狐平雪摇着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令狐鸿熹的背影! 直到令狐鸿熹离开院子,令狐平雪才恨恨的推开母亲的手,将面前整张桌子都掀翻了。 “跪下!”令狐平雪指着一地的碎片命令玉华。 玉华吓得频频摇头,这一地的碎片若是跪在上面,她这两条腿就废了! 玉华一脸求救的看向二夫人,可二夫人却是冷冷的扭过脸去。平雪现在心里头有火气,发出来就好了!不发出来的话还会闹腾!这些女婢就是给主子出气的,不然要她们做什么? “小姐让你跪下你就跪!否则就滚出侯府!”二夫人冷声呵斥玉华。 玉华双腿发抖,苦苦哀求令狐平雪和二夫人。 “二夫人,小姐,求求你们放过玉华这一次吧!玉华为小姐做牛做马都可以,这些碎片如果跪下去的话——玉华——” “滚开!”令狐平雪冷冷推开玉华,一脚将她踢倒在地上。 玉华整个身体都跌坐在一地的狼藉碎片当中,正欲哭喊,却被二夫人压低了声音威胁, “侯爷才刚走,你若是把他再引回来,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呜呜——奴婢——女婢不敢。”玉华全身上下都被剧痛包裹,可她却不敢喊出声来,身子颤抖着趴在一地的碎片上面,稍微动一动就是钻心的剧痛。 令狐平雪看着玉华浑身上下鲜血淋淋,手臂和胳膊都扎除了无数细小的伤口,顿时咬牙开口道, “终有一天,我会让令狐满月在我面前也是如此下场!” 语毕,令狐平雪抬脚狠狠地踢了玉华一脚。 她现在对付不了满月,全部的火气自然只有本事发给自己的丫鬟了。 玉华痛的昏死了过去,令狐平雪见此置之不理,一条贱命而已,没了就没了! “先拖下去给她瞧瞧。”二夫人低声命令管事林妈妈。 浑身是血的玉华被抬了下去,令狐平雪心底的怒火却迟迟不散。 屋内只剩下母女二人,二夫人眉头皱了皱,低声道, “现在当务之急不是对丫鬟撒气,而是如何令你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挽回你的名声!你只会在这里对丫鬟大呼小叫的有什么用?” 二夫人的话让令狐平雪更加委屈, “母亲,我的脸伤成现在这样,至少要一个月才能恢复,你也看到了父亲刚才的态度,不知道那个扫把星给他施了什么妖术,父亲就那么相信她!” “你父亲相信的不是她,而是令狐泉!这你都看不出来吗?”二夫人沉声纠正令狐平雪的话。 令狐平雪狠狠哼了一声,咬牙道,“姑姑一开始对我们二房的态度就是不冷不热的,她年轻的时候跟那扫把星的母亲关系不是很好吗?现在一定是向着那扫把星说话了!可她是王妃,连太子见了她都要行礼,太后对她面上也挑不出任何不好,祖母对她不满也不能搁在明处,我们还有什么法子能对付她?” 令狐平雪的话正好全都说在了二夫人心里,令狐满月就是知道令狐泉在整个□□的地位,所以一出了事就会聪明的往令狐泉的方向引去,而她们也一直以来被那个扫把星给蒙蔽了。 “母亲,你是不是有主意对付那扫把星了?”令狐平雪有些着急的问着母亲,她现在是一刻也容不下令狐满月的存在了。 二夫人只是拍拍她的手背,并不多说其他。 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就算是亲生女儿也要等到关键时刻才会告诉她。 “平雪,你要听母亲的话,还要相信母亲!母亲培养你这么多年,就是希望看到你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那一天!如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令狐满月,绝对不会动摇母亲为你打下的十几年的根基!” 二夫人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气,她决不允许自己辛辛苦苦十多年建立的一切就这么被令狐满月给毁了!就算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稳固她的一切! 令狐平雪见母亲态度坚决,心里头突然咯噔了一下。 大哥之前说昨晚会有所行动,还让令狐子璐也从中帮忙,可是到现在也没个信儿,子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令狐平雪原本是想告诉母亲的,可担心母亲责怪自己擅自行动,到时候又要给大哥背黑锅了,令狐平雪忍了忍没说出口,是好是坏就等大哥回来之后跟母亲解释吧。 二夫人见令狐平雪突然不说话了,以为她累了,又嘱咐林妈妈重新给她上了药,这才离开令狐平雪的房间。 —— 与此同时,林东合别院 令狐捷跪在地上神情紧张的看着负手而立,一脸寒霜的林东合。 他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了,林东合还没有让他起身的意思。 令狐捷还未开口,冷汗已经冒了出来。 “二殿下,属下知错了。”令狐捷知道自己这次擅自行动不说,还调动了林东合的隐卫,为此损失了十几个隐卫,林东合这一次必定要重重的罚他。 林东合不说话,瞳仁目视前方,喜怒哀乐都隐藏至深。 越是如此,令狐捷的心越加悬着,不知如何是好。 “属下接到二殿下临时取消掳劫令狐满月和令狐惊烈的消息,一时有些冲动,觉得错过了这个机会甚是可惜,没能按照二殿下的吩咐赶回这里,属下自作主张罪该万死!” 令狐捷说到最后,头都快埋到地里头了。 昨晚行动之前,令狐捷已经铲除了令狐泉的车夫,并且安排令狐子璐先行回府设计好一切,可就在这节骨眼上,林东合突然下令取消行动,令狐捷如何能甘心错过这个铲除令狐满月和令狐惊烈的好机会,当即私自行动,没想到却险些被林东曜和林简抓住。 令狐捷至今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起来吧。事已至此,给你一个教训,下不为例。” 林东合突然沉声开口,面容阴沉,无波无澜。他让令狐捷跪了这么长时辰,却就说了这么几句话,越是如此,令狐捷的心越是七上八下的。 他跟在林东合身边多年,林东合一贯是隐忍深藏的性子,为人处世都是小心翼翼滴水不漏,不会给旁人留下任何把柄,只是最近一个多月来,林东合的性情却是起了不小的变化。 令狐捷诚惶诚恐的起身,抬眼小心翼翼的观察林东合脸上的表情。 “你先回去处理侯府的事情,昨儿的事情到此为止。”林东合的态度出乎令狐捷的预料,却又在他意料之中。 外人看来,林东合并不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也不是皇上心目中的皇位接班人,所以才会将他安排给体弱多病的八皇子,而林东合也一直恪尽职守的陪在八皇子身边,可令狐捷却是比其他人都要了解林东合。 他的野心绝对在林东曜和林简之上。 只是过了昨晚,失去了林南徳的信任,林东合往后的路不会好走。 “是,二殿下。”令狐捷不敢多做耽误,既然摸不准林东合此刻的想法,他也不敢多想。 “回去之后安抚一下平雪,这盒药膏给她带去,比侯府的药膏管用许多。”林东合将一盒药膏取出交给令狐捷。 令狐捷拿了药膏,轻舒口气。 如果说林东合是因为顾念给令狐平雪面子,这一次放过他,也算说得过去。但令狐捷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昨晚的事情是个警钟,时刻提醒他,对付令狐满月已经是势在必行了!若是任由她继续下去,只怕二房在侯府的地位就真的岌岌可危了!昨晚一事,真正让他震惊的是林东曜! 为了令狐满月,林东曜可以只带一个贴身隐卫就挺身而出!难道林东曜不知道情形危机吗?在他的隐卫还未出现就敢露面! 还有林简! 经过昨晚的事情,林东曜和林简势必会更加提高警惕,只怕现在侯府外面已经遍布这二人的探子了。 令狐捷拿着林东合给的药膏离开了别院。 令狐捷前脚刚走,林东合贴身护卫全止就出现在书房。 “殿下,就这么让他离开?昨晚可是死了十几个一等隐卫!那可都是殿下的一番心血啊!”一想到昨晚的事情,全止仍是愤愤不平。 林东合的脸色比之刚才更加阴鸷冰冷。 全止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急忙闭了嘴。 “本殿下会不知道那十几个一等隐卫的重要性?可现在正是用得着侯府的时候,林南徳那个小畜生竟是老五的人,之前更是一点风声都没有!现在侯府这棵大树对我来说至关重要!若不是令狐捷还有利用作用,今儿他是走不出这个书房的!” “是,二殿下英明。”全止明白了林东合的打算,不觉惭愧的低下头。 “要你打探的消息如何?”林东合视线冷冷的看向全止。 全止急忙开口道,“昨儿令狐满月是在太子安排的院子休息的,今儿一早就去见了令狐泉,现在正在回府的路上。侯府那里令狐鸿熹已经回去了,暂时没什么动静。太子和五殿下都在各自府邸,暂时还没出门。” 全止说完,恭敬的站在一边。 林东合微微闭了闭眼睛,眼前频频闪过的都是令狐满月那张清冷挑衅的面容,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深深地烙印在他脑海之中,挥散不去。 林东合挥手让全止退下,当书房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一股说不出的戾气在书房涌动。 —— 满月和令狐泉刚刚回到侯府,二夫人那边就收到了消息。 这边满月和令狐泉前脚才踏进谦雲阁的院子,二夫人这边也急匆匆的赶了过来,看着二夫人还有些气喘的样子,满月轻轻理了理头上的发簪,似笑非笑的开口道, “母亲何需如此着急,难道从昨晚到现在母亲都没见过父亲吗?” 满月话音落下,二夫人脸色微微一白,可当着令狐鸿熹的面又不好发作,只能是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满月丫头,瞧你说的,我这不是急着见你吗?你不是昨晚就回来了吗?怎么今儿一早跟王妃一块回来的?” 二夫人一边说着,一边上下细细的打量着满月,恶毒的眼神恨不得在满月身上看出一个洞来! 昨晚她只顾安慰受伤的平雪,也没顾上令狐满月这边,她这明显是现在才回来,这一夜她去哪儿了? 令狐泉冷眼看了二夫人一眼,代替满月开口, “满月昨儿回去的时候马车坏了,幸亏太子路过帮了她,就将她送到了延禧宫陪我一起,今早就一起回来了。” 令狐泉的话自然不能打消二夫人的猜疑。 二夫人眼珠子一转,不怀好意的问道, “我刚进来的时候发现车夫换了,不是原来的那个,这怎么车子坏了也就罢了,车夫也坏了?呵——满月丫头,你就这么幸运,偏巧车坏了就遇上太子了?太子又正好能带你去找王妃?我说满月丫头,你可别当侯爷和我们是三岁孩童啊,这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还是如实告诉我们的好,就算是受了委屈也没关系,有侯爷和我这个做母亲的给你做主,你可别藏着掖着就不对了。” 二夫人不敢冲着令狐泉质疑,就夹枪带棒的攻击满月。 她才不信昨晚会发生那么巧的事! 令狐泉冷着脸不安的看着二夫人,令狐鸿熹却是微蹙了眉头,心底也有疑惑。 满月见此,冷笑着迎上二夫人阴狠毒辣的眼神,从容开口, “二夫人,凡事都讲证据的!马车坏了是事实,旧马车姑姑已经派人去修了,至于车夫是姑姑的人,二夫人有怀疑就直接问姑姑吧,还有太子殿下就是这么巧的帮了我,二夫人有怀疑也可以去问太子,若太子不见你,二夫人就去找皇后或是太后,向来,太后和皇后下令,太子会答应的!至于我今儿是不是从皇宫出来的,宫里头那么多人都瞧着呢!一双双眼睛可都不是喘气用的,是不是?二夫人。” 满月最后几句话摆明了就是在骂二夫人睁眼说瞎话,留着一双眼睛喘气的都不如。 令狐泉原本还一脸冷色,这会竟是忍不住偷偷勾了勾唇角。 满月这丫头,平时看起来冷冰冰的,真到了动嘴皮子的时候,一般人怎么会是她的对手? “母亲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如果是牵扯姑姑和太子的话,那恕我无能为力,满月人单力薄,实在不能代替姑姑和太子殿下开口。这一点,还请母亲赎罪。” 满月沉稳发声,铿锵有力,没有一丝一毫的躲避和闪烁其词。 原本二夫人以为她做贼心虚,至少表情上会有些不自然,可见满月如此沉稳冷静,二夫人一点破绽都瞧不出来,恨得牙痒痒不说,当着令狐鸿熹的面还得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 “满月你别这么激动,我也只是关心你才会这么问的,你说你一个姑娘家的,待字闺中,可晚上一夜不归,这要是传出去,侯府的名声和你的名声都算是毁了,我这不也是为了侯爷分担才会如此着急吗?” 二夫人这番话也就她自己觉得能够自圆其说。 令狐鸿熹对她的不满已经愈发加深。 “你现在能管好你那两个女儿就够了!我还用得着你来分担?你别越分担事情越多就行了!”令狐鸿熹没好气的呛了二夫人一句,原本他刚才没给二夫人解围,二夫人心底就够生气的,冷不丁还被令狐鸿熹嘲讽了几句,二夫人脸色愈发难看。 “知道了,侯爷。” 现在明显是满月占据了上风,老夫人又不在侯府,二夫人只能是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没什么你先回去,这里不需要你。”令狐鸿熹对二夫人的失望不是一点点了。满月一夜未归,她掌管这个家竟是毫不知情,得知满月回来了,第一时间不是想着关心她,而是处处给她下套!事已至此,令狐鸿熹若还看不清她的为人,真的枉为人父了! “侯爷——”二夫人没想到令狐鸿熹会当着令狐满月和令狐泉的面直接赶她走,虽然有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二夫人也不敢跟令狐鸿熹对着干! 二夫人讪讪然起身,行礼之后一脸委屈的表情转身离去。 —— 屋内,令狐鸿熹看了眼满月,再看看令狐泉,瞳仁闭了闭,沉声道, “说实话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虽然他责备了二夫人,但不代表他相信满月和令狐泉的话。 令狐泉和满月相视一眼,知道是瞒不过大哥了。就算现在不说,大哥真要追究下来,那车夫已经找不到了,估计早就被昨晚的黑衣人杀了,声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令狐鸿熹必定会怀疑!再就是马车早就撞毁在罗明河了,就算令狐泉找来一模一样的马车,时间一长,令狐鸿熹还是能看出来的。 所以令狐泉和满月回来的时候还是做了一个决定,要对令狐鸿熹坦诚一切。 “父亲,还是我来说吧。” 满月起身上前一步,将昨晚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当然,林简强行拥抱她的那一出她没说。 满月在复述的时候神情平淡安然,经过一夜沉淀,她的心已然平静下来。 只是令狐鸿熹却是震撼不已。 偏偏满月冷静淡漠,就像是在叙说别人的事情,令狐鸿熹看着她面容,无论如何也不能将满月和她的母亲联系在一起!虽说是有着三分神似的容貌,可满月的母亲却要温柔和顺太多,不像满月这般,清冷皓然。 听完满月的叙说,令狐鸿熹久久没有开口说话,令狐泉见此,知道他需要冷静一下。 “满月,折腾了一夜你也没睡,你先回去休息吧。”令狐泉支走满月是想给令狐鸿熹空间冷静一下,毕竟是□□的侯爷,此刻如何好让女儿看到他的无奈和矛盾? 满月明了令狐泉的意思,起身离开之后,令狐鸿熹看了眼令狐泉,沉声道, “你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令狐鸿熹的话让令狐泉心下一窒,如果被大哥知道她此刻怀疑的二房的人,这么多年来大哥对二房一直信任照顾有加,那大哥会如何接受? 令狐泉的沉默看在令狐鸿熹眼中已经有了答案。 兄妹二人一时陷入诡异的沉默当中。 —— 满月往回走的时候,路过三夫人的院子。 见三夫人院子内外安静异常,不觉皱了下眉头。昨晚二房的肯定是闹腾了一夜,三夫人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满月不做停留,迅速回到蒹葭阁。 惜梦和凝静见她回来了,又哭又笑的像是两个傻瓜。 “小姐,您总算回来了。奴婢们昨儿都是一夜未睡,又听到二夫人那边闹腾的甚凶,担心二夫人生气会连累您,您不回来,奴婢们只有看紧了院子,寸步不敢离开。”凝静偷偷擦着眼泪,小声说着。 “凝静姐姐,大小姐回来就好了。大小姐饿了吧,早膳刚刚好,不知道您什么时候回来,但早膳还是给您准备好了,总算是赶得及。”惜梦一边安慰凝静,一边吩咐其他丫鬟婆子将早膳端上来。 经过昨晚一夜,惜梦明显是比以前成熟很多。而凝静也让满月见识到了她的真性情。 “我没事,不过昨晚也算是死里逃生了!”满月坐下后长舒口气,说出口的话却是吓了凝静和惜梦一跳。 “现在没事了,你们昨天表现的很好,我不在的时候知道看紧了家门。一会我先休息一下,二夫人那边暂时不会找我的麻烦。其他事情等我醒了再说。” 折腾了一夜,满月早就累了。之前是因为要照顾惊烈,她身体的那根弦一直绷紧了,如今惊烈已经交给奶娘照顾了,满月才能稍微休息一下。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0章 第十章 经过昨晚一夜,接下来要面对的将是一场硬仗! 这场仗有很多因素都由不得满月做主! 选妃宴选出来的六个人,一个月后就会由皇上亲自指婚,不论结果如何,满月的名字都会出现在其中!不过还有一个月的时间给她周旋! 可指婚的日子越加临近,二夫人那边的疯狂反扑到来的就会越加凶猛! 这侯府的天,马上就要翻了! —— 令狐平雪自噩梦中醒来,猛地坐了起来。 她刚才梦见自己脸上扎了一把刀子,血肉模糊的,整张脸都毁了,再也没有恢复的可能了,而对她下手的人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只能依稀辨认是一个女子,容貌却是看不出清楚。 令狐平雪瞅了眼窗外,天已经黑了。 不由得抓过床上的玉枕狠狠地砸了出去! “玉华!玉华你这个小贱人又跑哪儿偷懒了!!”令狐平雪尖声喊着。 不一会,林妈妈踉踉跄跄的跑进来,进门一看地上摔碎的玉枕,林妈妈脸色一白,小心翼翼凑到床前。 “小姐,玉华受伤还没醒,大夫说伤势有点严重得修养半个月。”林妈妈小声开口,生怕说错话惹怒了令狐平雪。她可不想成为玉华那样的下场。 令狐平雪见林妈妈一脸小心警惕,不由得哼了一声,冷冷道, “林妈妈,你不用害怕,你放心,你是我母亲那边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也不会为难你的!”令狐平雪阴阳怪气的开口,林妈妈听的更是后背冷汗直冒。 正在这时,门口一抹人影一闪而过,走了进来。 令狐平雪一见来人,眼眶不由一热,险些落下泪来。 “大哥,你可回来了!”令狐平雪见了令狐捷,所有的委屈都涌上心头,恨不得现在就让令狐捷带着她去找令狐满月算账。 令狐捷脸色也不太好看,进来之后,挥挥手让林妈妈退下,令狐平雪这时候已经走出了里屋,兄妹二人在外屋坐下之后,令狐捷看了眼令狐平雪脸上的伤痕,冷着脸摇摇头,将林东合的药膏拿了出来。 “这是二殿下让我捎给你的,比侯府的药膏管用,可以提早一倍时辰恢复。” 令狐捷话音落下,令狐平雪却是哭丧着脸将药膏推开,委屈的哭诉道, “现在还送药膏来有什么用?一切都晚了!那个扫把星现在可得意了!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错过了这次选妃宴,我还有什么机会?”令狐平雪一脸绝望悲戚的神情。 令狐捷阴沉着脸,也是恨得咬牙切齿的。 “昨晚的行动失败了——还损失了二殿下十几个隐卫,我也是捡了一条命回来的!谁会想到,要对付那个扫把星的时候,太子和五殿下都出面了!五殿下更是不要命的护着那扫把星!” 令狐捷此话一出,令狐平雪脸上的悲戚瞬间被震惊和嫉妒覆盖。 她颤抖着嘴巴,不可思议的看向令狐捷。 “大哥,我听说那小贱人回来了,还以为是二殿下临时取消了行动,这——怎么可能?五殿下凭什么不顾生死的帮她?凭什么?!还有太子为何也要出头?” 令狐平雪又恨又嫉妒,如此一来,那岂不是稍后的赐婚令狐满月很有可能成为太子妃或是五殿下的妃子! 这整个□□最得宠的两个皇子都跟那个扫把星扯上了关系!她究竟有什么好? “不可能!绝不可能!大哥你一定看错了!五殿下和太子殿下绝不会为那个扫把星出头的!更别说是为了她不顾生死了!我不相信!绝不相信!” 令狐平雪不能相信的是,她想要得到的,令狐满月都不费力气的得到了!无论是容貌还是学识,她都比令狐满月强上百倍!为什么这些都是属于令狐满月的!而不是她的。 令狐捷看了妹妹一眼,心情说不出的烦躁。 妹妹现在这个样子,不用说林东合了,就是林冉也看不上。林东合若不是还倚重侯府的帮忙,也不会送一盒药膏给令狐平雪。可这层关系令狐捷暂时还不能戳破,必须安慰好令狐平雪。 “平雪,令狐满月那个扫把星的得意只是暂时的,毕竟你才是父亲最疼爱的女儿,而祖母才是这个家的主母!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养好脸上的伤,伤好了这京都的一众王孙贵族还不是任由你挑选!” 令狐捷已经尽全力在安危令狐平雪了,可令狐平雪却不满足,仍是哭哭啼啼不依不饶。 “现在哪里还会有人看上我?!连你都杀不了那扫把星!她现在可厉害了,有太子和五殿下撑腰啊!” “捷儿!平雪!你们好大的胆子!” 令狐平雪话音刚落,二夫人自外面走了进来,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各自给了令狐平雪和令狐捷一巴掌。 二人长这么大,二夫人还是头一次打他们。 “母亲!” “啊!娘!” 令狐捷捂着面颊,涨红了脸看着母亲。 令狐平雪则是挨在后脑勺的地方,因为二夫人也担心甩她脸上会恶化伤口。 “你们俩疯了是不是?!背着我竟是做出这种事情?怪不得昨儿子璐不知去向,我刚才去问她什么都是支支吾吾的,你们竟是背着我——你们!” 二夫人捂着胸口难受的大口喘着气。 “母亲!” “母亲你千万别动怒!” 令狐捷和令狐平雪急忙扶着二夫人坐下来,令狐捷一边面颊肿了起来,别过脸去看向别处,令狐平雪则是闭着嘴不说话,心里想着的是如何将责任都推给令狐捷和令狐子璐。 二夫人顺了顺气,红着眼睛看向二人。 “捷儿,当初让你跟着二殿下是因为太子和五殿下那里并无我侯府立足之地,但并不是让你给林东合当靶子!你为何不想想,林东合之前为什么要铲除令狐满月和令狐惊烈?还不是因为太子跟那小扫把星走的太近,林东合不想侯府与太子有任何关联!亏你还读了这么多年书,让你在外面游学这么久,凡事也不动动脑子!瑾妃什么样!二殿下什么样!你们还看的不明白吗? 我再问你们,你们至今见过安妃说过一句话没?见过皇后和太后说过一句话没?不就只有瑾妃一直贴着我们侯府!你们一个出去学了这么多年,连最根本的形势都没看清楚!另一个就早早的被林东合的主动给迷晕了!这朝中就算是太子倒台了,也轮不到林东合!就算林东合有法子斗败了太子,你们想想,元气大伤的他怎么还有能力继续斗五殿下?!” 二夫人一番话,说的令狐捷和令狐平雪目瞪口呆。 整个京都的局势,二夫人也未必能看的如此透彻,这些话是三年前李景田走的时候告诉二夫人的,并且千叮咛万嘱咐,在他回朝之前不能对任何一方表明态度。 所以这些年,老夫人一门心思的将令狐平雪藏的深深的,二夫人都能沉住气。她不会跟老夫人对着干,那样对她没有任何好处,可一旦李景田回来了,二夫人就会逐渐掌握侯府大权! 只是没想到,她那个驻守边关的哥哥还没回来,倒是出了一个搅局的令狐满月!当初若不是老夫人非要令狐满月回来,二夫人是绝对不想再见到她的!说不定早就派人暗中将她做掉了,一了百了,也不会生出今天这些事端! 如今,二夫人后悔听了老夫人的话却也来不及了。 “母亲,我们错了——”令狐捷皱着眉头,还从未见母亲如此动怒,不觉低声承认错误。 令狐平雪在一旁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件事自始至终都是令狐捷和林东合弄出来的,与她何关?她只不过是知道一点过程而已! “母亲,你就不要怪大哥了,他也是听命二殿下才会犯错。”令狐平雪自然不会承认自己有错,如此一说,倒成了全都是林东合与令狐捷的错了。 令狐捷脸色有些僵硬,看了眼令狐平雪。 以前觉得这个妹妹容貌倾国倾城,待人也谦和得体,是京都千金闺秀的典范,他曾经是以这个妹妹为荣的,可是现在看看她的样子,令狐捷竟是说不出的厌恶感觉。 二夫人看了眼令狐平雪梨花带雨的模样,再看看令狐捷一脸颓废的表情,二夫人越想与生气,越想越不甘心! “你们最近都给我安生一点!你们舅舅马上就要回来了,到时候他驻守边关有功,皇上一定会论功行赏!你们的舅舅一胜没有孩子,最疼爱的就是你们俩,只要你们舅舅开口,皇上一定会亲自为你们指婚!不管将来如何,你们现在的目光都不应该停留在林东合身上!我与瑾妃也只是表面上的功夫,真要下力气的还是在皇后那边!你们也都把目光放远一点!” 二夫人一番话让令狐捷和令狐平雪情绪平复了不少,可让他们一个放弃追随林东合,另一个又在心里头放下林东合,这却有些难度。 如今再让令狐捷在朝中为官的话,只怕也是个清水衙门,没什么实权和好处,太子和五殿下那边都有了自己的亲信和党羽,他又跟随了林东合这么多年,离了林东合,他的日子又能好过到哪里去? 而令狐平雪却是趁二夫人不注意收起了桌上的药膏。不论如何,现在对她最好的只有林东合!太子对她冷嘲热讽,林东曜更是对她不屑一顾!只有林东合对她关注有加!不管二夫人怎么说,令狐平雪心底已经倒向林东合一边。 —— 满月遇袭之后回来的这段日子,二夫人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令狐鸿熹同意让满月和令狐惊烈一个院子住着,方便她照看。 令狐惊烈一整天都在满月眼皮子底下,看似是安全了,可满月深知,这一切不过是表象!二夫人那边更加疯狂的反扑很快就会到来。 最近这段日子,让满月奇怪的是,三夫人那边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令狐鸿熹回府之后也很少去三夫人的院子,更加少去二夫人的院子,这让满月很奇怪,三夫人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一日午后,满月在院子里闲逛,见令狐长安探头探脑的看过进来,满月走出院子,令狐长安紧紧盯着她,过了好一会才低声开口道, “大姐姐,母亲哭了,你去看看她好吗?”令狐长安甫一开口,满月不由得愣住了。 三夫人哭了? 怎么回事? 三夫人的院子十多天没有动静了,偏偏这会子长安来了这边,万一是个陷阱呢? 她与三夫人本就没有什么交情,若不是为了共同的敌人二夫人也不会有合作一说,三夫人这个闲事她到底应不应该管? 见满月站在原地不动,令狐长安眨眨眼睛,看了她一眼,有些泄气的转身往回走。 “长安。”满月突然叫住了他。 令狐长安急忙转过身来,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告诉我,你母亲这段日子总是哭吗?”满月轻声问着长安。 长安先是摇摇头,继而又点点头。 “母亲总是趁我睡着了才哭,今儿我看到母亲又趁我午睡了偷偷的哭,我就跑出来了,可我不敢去找别人,就到了大姐姐这里。”令狐长安忽闪着大眼睛,不过六岁的年纪,比惊烈还小一岁。 惜梦和凝静从满月身后走出来,都是一脸狐疑的看向令狐长安。 如果令狐长安说的是真的话,那么三夫人一定是遇到难处了,可万一是个圈套呢? 大小姐前阵子遇袭的事情近在眼前,至今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满月抬手轻轻拍了下令狐长安的肩膀,对他笑笑,道, “长安,大姐姐这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办。这样吧,你先回去,等我明天一早再去看你的母亲好不好?” “——可——可是——”令狐长安犹豫的看着满月。 “你放心,我答应你的就一定办到,明儿一早一定会去看你和你的母亲。”满月的话还是难以让令狐长安满意,不过却是让他的情绪平和了不少。 令狐长安懂事的点点头,没再继续追问,低垂着小脑袋朝回走去。 凝静和惜梦围了过来,疑惑的看着满月, “小姐,您明早真的要去三夫人院里吗?” “小姐,三夫人可靠吗?” 二人都是担心满月的安危,毕竟在侯府也见识的不少,三夫人并不是省油的灯,之前也做过不少出格的事情,尤其是争风吃醋上做的见不得光的事情比二夫人多了去了。 满月瞳仁闪了闪,沉思片刻,淡淡道, “谁说一定要我亲自去一趟!你们忘了一个人吗?” 傍晚,宝烟偷偷溜进了蒹葭阁。 一进屋子看见满月,宝烟急忙跪在了地上。 “大小姐找奴婢来有何贵干?”宝烟恭敬开口,一张小脸因为紧张略微有些发白。 自从上次在满月院子栽赃不成,满月暂时放过了宝烟,宝烟回去就终日小心翼翼,更加不敢在令狐子璐面前提到关于那天的半个字。 满月饶她一命,就是留待日后再用。而宝烟也知道,若是对自家小姐透露半个字,她小命也就没有了。 “你不必紧张,找你来是问问关于三夫人的事。”满月甫一开口,宝烟脸上的紧张淡去了一半。 “回大小姐,三房跟二房一贯都不对付,这三夫人的事情奴婢——”宝烟为难的看向满月。 这个大小姐令宝烟又敬又怕,小小年纪却能做到洞悉世事,沉着冷静。单是那双眼睛在注视你的时候,就令人有种浑身山下都被看的一清二楚的感觉。 “三夫人最近有些不对劲,想来二房也有所察觉,你回去提醒一下令狐子璐,如果她派你暗中监视三房的话,你知道应该怎么做了?”满月说完,对身旁的凝静使了个眼色。 凝静上前几步,将一锭银子塞到了宝烟怀里。 “宝烟,大小姐向来不会亏待奴婢,这是你的,事成之后还有赏赐。” 宝烟看到银子两眼发光,忙不迭的点头。 “谢大小姐,宝烟知道怎么做了。” 宝烟领了银子趁着夜色溜回了令狐子璐院子。凝静跟着她回去之后,然后返回蒹葭阁。 “大小姐,原来你是想用二房的人给我们打探消息。”凝静不得不佩服自家小姐的心思。 三夫人遇到了难处,自己不说,让六岁的令狐长安说的支支吾吾的,满月自然不会主动前去三夫人的院子,既然有人能帮她,何必要自己去呢! “今晚都早点休息吧,明天就有结果了。” 满月之所以如此肯定,是因为三夫人这样子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以二夫人那般敏锐的直觉,必定早就收到风声了,宝烟可以通过令狐子璐是二夫人女儿这个身份,偷听到不少消息。 —— 第二天天一黑,宝烟就趁着夜色溜进了满月院子。 “回大小姐,奴婢偷听了二夫人和二小姐三小姐的对话,说是三夫人的妹妹回来了,过几天侯爷就要把她接进侯府,这事老夫人还不知道,侯爷不许二夫人和三夫人告诉老夫人,侯爷自己会说。” 宝烟一进屋就神神秘秘的告诉满月。 满月微微一怔,旋即了然的点点头。 “我当多么大不了的事情呢,原来是这样啊。宝烟,你做的很好,领了赏回去休息吧。”满月语气淡淡的,宝烟原本是邀功的心理,但看到满月如此表情,不觉讪讪然的闭了嘴巴,拿了银子还是喜滋滋的走了。 只是宝烟走后,满月神情却不由自主的严肃起来。 三夫人的妹妹不是七年前就死了吗?怎么还会回来? 怪不得三夫人这几天终日的以泪洗面呢!原本应该嫁入侯府的是三夫人的妹妹赵虞儿。可七年前赵虞儿突然溺水失踪,令狐鸿熹悲痛之余,不知怎的又娶了三夫人赵婕儿。 满月上一世对令狐鸿熹的了解,他此生最喜欢的女子是自己的母亲无疑,但最欣赏的女子却是海宁大户赵家的女儿赵虞儿。 如今赵虞儿死而复生,不知是不是卷土重来的驾驶! 满月还记得,母亲肚子里怀着惊烈的时候,正是赵虞儿准备嫁入侯府的日子。那个赵虞儿是个怎样的女子,满月并不了解。 上一世的记忆当中可没有赵虞儿死而复生这一出。 三夫人原本不过是妹妹的替身,如今正主儿回来了,三夫人应该喜忧参半才是!毕竟是亲生妹妹,听说她们还姐妹情深,况且三夫人还有了长安这个依靠,不应该以泪洗面才是!如果三夫人跟赵虞儿姐妹联手的话,哭的应该是二夫人才对。 所以三夫人这段日子哭哭啼啼,着实蹊跷。 不论如何,事已至此,满月心中也有数了。 既然父亲答应要接赵虞儿回来,那便是旧情难忘。 暂时看来,这个赵虞儿与自己没多大关系,却也不能小看。 —— 又过了十几天,临近初夏。满月的日子过的简单平静。 令狐平雪专心养伤,一段日子都没有动静了。 二夫人因为没看管好令狐平雪害她受伤,被老夫人责罚在祠堂抄写经书七天七夜。从祠堂出来之后,二夫人就病了一场。说是因为抄写经书劳累的,倒不如说是即将回来的赵虞儿给了二夫人巨大的压力。 三夫人那边,满月带着惊烈过去了一趟。尽管三夫人极力掩饰内心的不安和无奈,满月还是瞧出她对赵虞儿即将进入侯府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 而老夫人那边,也是颇多不满和怨言,可令狐鸿熹却是铁了心的要迎娶赵虞儿为四房,无论老夫人如何发怒,令狐鸿熹都无动于衷。就算令狐泉规劝他过段日子再说,令狐鸿熹也毫不动摇。 令狐鸿熹如此坚决的态度,甚少出现。 —— 这天一早,满月带着惊烈前往明水阁给令狐泉请安。 途中路过锦鲤池,惊烈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掏出鱼食,快步走到池边想要喂鱼。 这锦鲤池是令狐鸿熹修建的,平日没事的话,老夫人经常过来看看,这些日子老夫人很少出门,所以惊烈才敢带着鱼食过来喂食。 只是惊烈的身子才刚刚挨到锦鲤池的边缘,一声刺耳的呵斥声猛地响起, “住手!什么地方也是你能来的吗?”刺耳的呵斥声来自令狐子璐。 惊烈手一抖,一整包鱼食都掉进了锦鲤池。 令狐子璐见此上前一步就要推开令狐惊烈。 “惊烈!”满月突然开口,飞快走上前将惊烈护在身后,墨瞳一瞬寒冽如霜,看的令狐子璐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令狐子璐没看到满月站在令狐惊烈身后,之前只看到令狐惊烈一个人出现在锦鲤池边,而满月则是被一棵大树挡住了。 令狐子璐见满月出现了,先是一怵,继而急忙看向身后凉亭内坐着看戏的众人。 满月目光越过令狐子璐,冷冷的落在凉亭内看笑话的一众嘴脸。 “哟!这就是老夫人从小县城接回来的千金大小姐吗?怎么就跟泼妇一样,瞧瞧那样,穿的人模狗样的,可怎么说也是小县城长大的,没点修养品行。” 如此恶毒尖酸的语气不是来自女人,而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 凉亭内除了这个陌生的年轻男子,还有满月在选妃宴见过的刘彩云,还有令狐捷与——林东合、林冉! “大哥,你可要小心说话啊,有些人在延禧宫可是连二殿下都敢冤枉,咱们可别着了她的道!不知道她是不是会妖术,竟能通过选妃宴,见着这样的人还是绕道走的好!一面沾染了她的一身妖气!” 刘彩云在选妃宴上的表现就是不择手段,同一组的比试中,众人赞赏的都是令狐满月的大气和出彩,对她只有讽刺贬低,刘彩云今儿跟着自己哥哥来到侯府做客,自然不会放过报复的机会。 而刚才说话的则是她的亲哥哥刘孟良,刚刚从边关回来,还是李景田的干儿子! 有了这一层关系,刘孟良自然可以方便出入侯府。 满月不动声色的看了众人一眼,既然刘孟良回来了,李景田也马上就会回到京都了。 “惊烈,没事吧。”满月不理刘彩云,关心的看着令狐惊烈。 令狐惊烈懂事的摇摇头,怪怪的跟在满月身后。 这段日子他的精神状态较之前阵子好了很多,可令狐子璐刚才一吓,令狐惊烈显然有些无措和紧张。 见满月无动于衷,刘彩云和刘孟良眼神交换了一下,同时抬脚朝锦鲤池这边走来。手里还拿着几包鱼食。刘彩云快走几步来到锦鲤池边,当着满月和令狐惊烈的面,得意的喂着鱼食。 “这些锦鲤也是挑人的,不是什么人拿来的鱼食都吃!当这是小县城里面的草鱼吗?随便给点馒头都吃?”刘彩云手里拿的鱼食是红色颗粒状的鱼食,一粒粒的在阳光下透出晶莹剔透的感觉,像是一颗颗红色的小果子。 令狐惊烈听到她的话,却没抬头看她。 在他心目中,姐姐给他准备的鱼食才是最好的。 刘孟良也撒了一把手里的鱼食,只是他手腕扬起的时候却是故意的将手中的鱼食洒出来一些,不偏不移的落在满月和令狐惊烈的身上。 凝静和惜梦见了正要上前,却被满月拦了下来。 凉亭内,林东合冷眼看着眼前一幕,瞳仁如霜,无情阴冷。 一旁的令狐捷则是谨慎的观察林东合脸上的表情。 林冉则是眼珠子乱转,着急的在四周寻找令狐平雪的踪影。自从上次选妃宴上令狐平雪受了伤,林冉就再也没有看到过她,今儿好不容易来了侯府,说什么也要见到令狐平雪,才算是不虚此行。 “哟,这明明是喂鱼的鱼食,怎么还争前恐后的往人身上乱跳,难道鱼食也能给人吃?”刘孟良说完,哈哈大笑,一旁的刘彩云和令狐子璐都是跟着掩嘴偷笑。 满月不动声色的低下头,看了眼地上散落的一些红色鱼食。 旋即回头吩咐身后的惜梦,“剩下的鱼食呢?” 惜梦身上还带了一包鱼食,是给令狐惊烈从明水阁回来的时候喂鱼准备的。 惜梦不明就里,急忙将拿包鱼食双手递给了满月。 满月拿过鱼食,不紧不慢的打开,自始至终眼睛都没看向其他人一眼。 下一刻,满月猛地将手中满满一包鱼食全都朝着刘孟良的眼睛上洒了过去。 纵然刘孟良跟随李景田常年习武,但因为有令狐子璐和刘彩云在他面前挡着,刘孟良的视线又在别处,等他反应过来之后,一整包鱼食兜头而来,洒了他一脸一身都是,还有一些直接钻进了他眼睛。 “啊!!你、令狐满月你这个扫把星!你!你敢用鱼食扔我?!”刘孟良嗷嗷叫着,眼睛难受的睁不开,眼泪更加不由自主的流下来。 “大哥!哎呀!”刘彩云也跟着刘孟良倒霉,头发上撒了一些鱼食的白色粉末。 令狐子璐更倒霉,当时她准备张嘴讽刺满月,却正好吸进了一嘴的鱼食,现在正弯着腰呸呸的吐着。 目睹此景,亭子里的令狐捷率先站了起来,起身朝这边走来。 一边走一边责骂满月,“你做什么?!孟良和刘大小姐是侯府的客人!你竟如此对待客人!我今天就代父亲好好地教训你这个不知天高的丫头!” 令狐捷说着上前一步,抬手就要打向满月。 满月身后,惜梦和凝静低呼一声,同时想要护在满月身前,却是敌不过一抹娇小身影迅猛快速。 二人还没回过神来,令狐惊烈已经站在了满月身前。 “我姐姐是侯府嫡女!就算是犯了错也该是长辈责罚!轮不到你!” 令狐惊烈冷冷出声,小小年纪在这一刻却是出声洪亮字正腔圆! 令狐捷原本是冲着满月来的,冷不丁的被令狐惊烈呛了一句,旋即恶狠狠地瞪着令狐惊烈。若是反驳他,难免不会被令狐满月嘲笑他跟一个小孩子计较,若是不吭声,也就是令狐惊烈说的在理了。 满月也是微微一怔,万万没料到这阵子一直是安静的跟在她身边的惊烈竟然会出口顶撞令狐捷,并且字字句句都在理上,让令狐捷张不开嘴。 满月拉住令狐惊烈的手,微微抬头,墨瞳不屑的瞥了令狐捷一眼, “看来七岁小孩子懂得道理你这个做大哥都不懂!不懂就回去学会了懂了再来开口!不然岂不是让孩子都笑话你不懂事!” 满月冷嘲的语气刺激的令狐捷面容铁青。 他再次扬起手,满月却是一脸无谓的上前一步,仰起头冷冷的看着他, “你今天敢打我一下,我就敢当众还你十下!等着看将来这件事情传出去了!丢人的是你令狐捷还是我令狐满月!动手打毫无还手之力的妹妹!你也就这点本事了,是不是?”满月步步紧逼,根本不给令狐捷开口的机会。 别以为他们人多势众就能占了便宜!今儿照样是她令狐满月说了算! “令狐满月!你害我大哥!令狐大哥不敢打你,我敢!我替哥哥报仇没有什么不敢的!” 刘彩云本就是泼辣张扬的性子,见此立刻上前一步,抬手就去拉车满月手腕,满月就势朝一边侧了侧身子,刘彩云抓住了她的手臂,下一刻,令狐子璐也上前一步抓住了满月另一只手手臂,就在二人准备动手的时候,满月手中一个小小的纸包突然掉进了锦鲤池内。 扑通一声,吸引了众人注意。 趁着刘彩云和令狐子璐发愣的功夫,满月猛地推了一下令狐子璐,下一刻,只听到扑通扑通两声,令狐子璐和刘彩云相继跌入水中。 刘孟良还在擦着眼睛,根本就没看到满月的动作,而令狐捷的注意力都在满月手里的那个纸包上面,不远处亭子下面的林东合与林冉更加没看清楚满月手里什么东西掉进了锦鲤池。 “令狐满月!你故意把子璐和六大小姐推下水!现在你没办法抵赖了!我可是亲眼看见的!后面亭子里二殿下和三殿下也看到了!” 令狐捷眼见满月如此大胆,众目睽睽之下就敢推令狐子璐和刘彩云下水,不由得提高了音调呵斥她。 刘孟良回过神来,看着还在水里扑通的妹妹和令狐子璐,顿时瞪着红红的眼睛,一副跳起来要吃了满月的架势。 惜梦和凝静胆战心惊的站在满月身侧,生怕自家小姐吃亏。 令狐惊烈则是更紧的抓住了满月的手。 锦鲤池内,令狐子璐和刘彩云扑通了好一阵才在丫鬟婆子的搀扶下上了岸,二人都被刚才一幕吓呆了,好半晌没回过神来。 令狐捷见此,手指着满月鼻子,恶狠狠骂道, “令狐满月!看看你做的好事!你这个歹毒心肠的女人!我这就去告诉父亲,你竟如此待客!!”令狐捷说着就要转身。 这时却传来满月凉凉的声音, “那劳烦大哥顺道告诉父亲,我准备送去给姑姑的一包茶叶刚才被六大小姐和三妹碰到水里了,茶叶泡了可就坏了,姑姑怪罪下来我该如何在姑姑面前说呢?” 满月声音不高不低,却是说的令狐子璐和刘彩云瞬间一怔。 刘孟良咬着牙跟,发狠的瞪着满月,咬牙道,“你说是给王妃的茶叶就是真的吗?刚才谁都没看到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说是鱼食也可以!”刘孟良自认抓住了满月短处,不忿的喊着。 满月无所谓的笑了笑,看了眼浑身上下湿成落汤鸡的刘彩云和令狐子璐,若有所思的笑了笑, “你的意思是,姑姑喝的茶叶是鱼食了?你这是在讽刺当朝王妃你知道吗?看来刘公子是真的很喜欢用鱼食来讽刺别人,之前是我,现在连王妃都不放过!刘公子这是怎么了?公然跟皇家叫板吗?”满月一脸无辜冷静的表情,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巴掌一下下扇在刘孟良脸上的感觉。 “令狐满月!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我刘家上上下下对朝廷忠心耿耿,况且二殿下和三殿下都在这里!我有没有说过对不敬的话,自有二殿下和三殿下定夺!轮不到你多嘴!”刘孟良虽然还嘴硬,但气焰上已经少了一半。 满月此刻并不看亭子里的林东合,完全当他是透明的一般。 “既然刘公子有话说,那好吧。满月就不跟你多说其他了,姑姑还在明水阁等着满月呢,等见了姑姑我就说茶叶被刘彩云和令狐子璐碰到水里了,可刘公子却说那是鱼食!唉——就是不知道会相信我呢!还是相信你!毕竟那茶叶可是太后赏赐给姑姑的,姑姑特意放在蒹葭阁保管着,一包可都是价值连城!就这么泡了水——啧啧!” 满月一脸可惜无奈的表情,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众人同时一愣。 若茶叶只是令狐泉的还好说,可现在这茶叶是太后赏赐给令狐泉的,那就不一样了!这事要是传到太后耳朵里,不管真假,刘彩云和令狐子璐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令狐满月!你吓唬谁呢!太后御赐的茶叶姑姑会放在你那里?你根本就是诓我们!我就不信那会是茶叶!”令狐子璐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自己已经是一身狼狈了,却还不忘跳起来反驳满月。 满月不屑的嗤了一声,笑着开口, “要是不信的话,三妹与刘大小姐就选一个人再下一次水去打捞一下好了,看看捞上来的纸包里面究竟是茶叶还是鱼食!反正你们俩个都湿透了呗,也不差再湿一次了。”满月挑衅的语气让刘彩云和令狐子璐同时气急,尽管二人身上已经披上了披风,可看着满月好端端的站在那里,而她们却狼狈的落了水,还是在林东合与林冉面前,这让她们颜面尽失。 刘彩云趁人不备,悄悄拔下了头上的簪子,假装上前几步找满月理论,却是准备接近满月暗中使坏。 令狐子璐并没有看到刘彩云的小动作,还在张牙舞爪的质问满月。 “令狐满月!你从回府之后,最会的就是信口雌黄!不管掉下去的是不是茶叶,但你推我和彩云下水却是事实!况且之前在侯府,你也有过偷换祖母茶叶的例子,只不过有气量不跟你一般计较,还找了紫琪替你顶罪!这次你还想故伎重演!你休想!” 令狐子璐最会的就是颠倒黑白了,她抓着之前换茶叶的事情不松口,拼命的诋毁满月。 亭子里,林东合听的面无表情,一双瞳仁散发阴鸷冰冷的寒芒,时刻紧盯满月脸上的表情,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 而林冉在听了令狐子璐的话后,对满月的看法愈发不屑。 林冉这会子眼里只有一个令狐平雪,当听到令狐子璐说满月偷换茶叶,林冉一脸的不屑和讽刺。 林东合冷眼旁观,将林冉的表情尽收眼底。他如何会不知道林冉是为了来见令狐平雪的,所以今儿林东合故意叫上林冉一起来侯府,就是为了满足林冉的心愿。 既然林南徳靠不住了,林东合在朝中就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林冉的势力虽然不能跟林东曜和太子相比,可关键时刻也能帮他抵挡一阵。尤其林东合还抓住了林冉的弱点——好se。 林东合知道自己今儿来了侯府,令狐平雪听说之后一定会出来的,算算时间过去十多天了,令狐平雪脸上的伤应该好的差不多了。是时候出来见人了! 只是令狐平雪还没等来,却是等来了令狐满月! 看着被刘家兄妹还是令狐捷和令狐子璐围在当中的单薄身影,林东合既想上前,又想看到那个女人在他面前低头认输! 目前为止,还没有对他林东合如此不屑一顾的女人!一个无所依靠的扫把星,给她一个侧妃的位子还不够吗?难道真的还妄想太子妃的位子? 林东合想到这里,不由得握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迸射。 “大哥,你们在做什么呀?哎呀,子璐,你身上怎么了?” 一道温柔细腻的女声在此刻柔柔响起,像是春日的暖风轻柔拨动着心弦,不论是在做什么事情,当听到这道好听的声音也会忍不住停下来,循声望过去。 令狐平雪每每出场都要达到如此效果。但凡是她出现的地方,不论男女老少所有人的视线都要朝她看过来,她要成为所有人眼中的焦点。 只是听到令狐平雪的声音,林冉就已经坐不住了,当令狐平雪自白玉长廊下缓缓走出来,一身绯色蝶衣恍如花中仙子一般,娇俏动人,满头朱钗轻盈晃动,在日光下散发夺目娇艳的光芒。 那精致绝美的五官已然恢复如初,只是近看的时候会看到些许暗红色的伤疤。令狐平雪出门的时候特意扑了胭脂水粉,如此看来,更添明艳动人。 满月并不否认,令狐平雪的容貌在整个京都都是数一数二的。可即便再美的容貌,若是只剩下卖弄容貌的话,令狐平雪在侯府的日子也就基本走到头了。 令狐平雪施施然朝众人走来,特意装扮过的容貌少了往昔的清丽自然,多了一分刻意艳丽,尤其是脸上的妆容与平时出现的她完全不同。 林东合只看了令狐平雪一眼,视线就缓缓移开。他看不惯令狐平雪这张化了妆的脸。 以前看她的时候惊为天人,视线总是不由自主的落在她的脸上,可经过最近几次事情,林东合对令狐平雪是说不出的失望感觉。令狐平雪除了卖弄她的容貌,似乎再无其他优势,到了这种时候还不知收敛隐忍,一有出风头的机会就不放弃,这样的女子难怪太子和老五都看不上! 也就林冉色迷心窍到现在为止还对她念念不忘。 若不是令狐平雪还有利用价值,林东合绝不会再在她身上花一分心思。 令狐平雪上前先跟林东合与林冉行礼,目光从林冉脸上落在林东合脸上,林东合虽然还是对她微微一笑点头示意,可令狐平雪总觉得林东合看她的眼神与之前不太一样。 令狐平雪不觉暗暗整理下衣襟和头上朱钗。 难道是她脸上的伤疤还能看出来吗?不可能!她出门之前可是照了几十遍镜子,确保水粉将脸上的暗红色伤疤都遮住了才出门的! 难道是出门之后不小心蹭掉了脸上的水粉而不知道? 令狐平雪想到这里有些慌了,也顾不上看林东合的脸色,急忙转身对身后的玉华使了个眼色。 “镜子呢?” 令狐平雪小声问着。 她出门的时候都会让丫鬟玉华带着全套的梳子镜子还有胭脂水粉,哪怕只是在院子里坐坐,这些东西也一样不能少。 玉华伤势刚好,脸色还有些苍白。听到令狐平雪开口,吓得不由狠狠地哆嗦了一下,急忙掏出镜子,小心翼翼的递给令狐平雪。 令狐平雪接过镜子飞快的看了一眼,见脸上并无异样,这才放心的转过身来。 “平雪,你来的正好,你看看你好妹妹做的好事!”刘彩云见令狐平雪来了,不由得将手中发簪暂时收了起来。 “这——怎么回事?”令狐平雪又开始装无辜扮好人,一脸单纯无害的表情,如今这模样的令狐平雪也就只有林冉上套。 “平雪姑娘,你有所不知,你还没过来,你这个大姐就开始撒泼打人,明明掉下去的是鱼食,非说是什么太后赏赐的茶叶,还将刘大小姐和你妹妹推下水中!真是恶毒至极,这个令狐满月实在是太过分了,她若是能赶上你一分的善良得体就好了!” 林冉说着上前几步,走出了凉亭,一步步的来到令狐平雪身边。 凉亭下就只剩下林东合还坐在那里冷眼看戏。 令狐平雪无辜的眨眨眼睛,继而有些无奈和担忧的看向满月的方向,最后垂下美眸,淡淡道, “姐姐连我都不放过,又怎么会放过外人呢?那天若不是姐姐,我的脸也就不会,还好我命大,否则的话——”令狐平雪一想到那天的事情,就恨不得亲手杀了满月。让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毁了容,虽说她现在恢复了很多,可她那天的样子却是很多人都看到了! 这口恶气令狐平雪如何能咽下去? 林冉见令狐平雪如此模样,心底说不出的日心疼,急忙出声劝着她, “平雪姑娘,你可千万不要伤心难过,今儿有本殿下在此,一定要为刘大小姐和令狐三小姐主持公道,不让这个令狐满月继续祸害下去!” 林冉拍着胸脯的对令狐平雪保证道。 而令狐平雪等的就是林冉这句话! 越多人指证令狐满月,令狐平雪就越痛快! 林冉被令狐平雪挑唆就强出头,原本不想插嘴,这会子为了令狐平雪说什么也不能不管了。 满月视线冷淡的扫过众人,此时此刻,只有惊烈的手传递给她的才是实实在在的温度,其他的对她而言都是可有可无的。 “三殿下要主持公道是吗?那这是在侯府!三殿下在侯府主持公道的话,没有侯府的长辈在此合适吗?惜梦,去请王妃!凝静!去请侯爷!” 满月铿锵出声,没有任何畏惧。 今天这个圈是她画出来的!谁也别想好过! “令狐满月!你怕了是不是?怕了才会想去搬救兵!”林冉不屑的哼了一声,完全不将满月放在眼里。 满月这会子又如何看不出来,林冉是为了令狐平雪出头的!这个林冉真是可怜,到了现在这情形,连林东合都看出令狐平雪是烂泥扶不上墙,可林冉就是好se心切,什么都顾不上分析了。 “三殿下,我没有好害怕的!真正应该害怕的是你们!刘彩云和令狐子璐将太后赏赐给王妃的茶叶碰到了水里,现在茶叶找不到了,我要她们二人下水寻找,可你们却百般阻扰,难道在你们眼中,太后赏赐的就如此不重要吗?现在却还要在侯府私设公堂!三殿下,敢问你官阶为何?你若要审我令狐满月,你的身份是什么?!你是有七品以上的官阶可以审问我吗?” 满月最后几句话,毫不客气的戳中了林冉的痛楚。 □□众多兄弟当中,只有他到现在是一官半职都没有!就连体弱多病的林南徳也有一个五品的闲职在身!而林冉不是没有官阶,是曾经有过,后来因为贪污被皇上削职,这也是皇上至今都不重用他的关系! 林冉原本是想要在令狐平雪满前耍耍威风的,现在倒好,威风没耍成却被满月揭了老底儿,林冉恼羞成怒,指着满月愤怒的跳脚, “你、你怎么知道的?你不是两个月前才回来的吗?你这个扫把星!” “三殿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个道理三殿下都不懂吗?!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做过什么说过什么,不是你不提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的!我回来两个多月不假,可是不代表三殿下的光辉事迹不在民间发扬光大!” 满月此话一出,林冉的脸都气成了茄子色。 怎么他被罢官的事情竟是传到民间街知巷闻的地步? 林冉的气焰瞬间被满月打压了下来,虽然还一副怒火冲天的模样瞪着满月,却已经理屈词穷。他的确没有一官半职,也没胆子在侯府私设公堂!刚才那么说不过是为了咋呼一下令狐满月,谁知道她不但不害怕还揭了他的短,林冉身子瑟缩了一下,有些后悔给令狐平雪出头了! 这下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还让令狐平雪对他失望。林冉看向满月的眼神充满了恨意和不甘。 见林冉不说话,满月拉起令狐惊烈就要走。 “既然三殿下也没话说了,那就别怪满月不奉陪了!” “扫把星!你去哪里?”令狐子璐不甘心的拦在满月身前,如果让她走了,她肯定是要去姑姑那里告状的。 姑姑以前对二房的人就冷冷淡淡的,自从令狐满月回来之后,姑姑更加不喜欢他们,如果令狐满月再告状的话,一旦姑姑告诉了父亲,父亲认定了那茶叶是太后赏给姑姑的,父亲说不定会把她送出去! 上次父亲生气的时候,可是差点将二姐都给送走!更何况是她了! 所以令狐子璐说什么也要拦下满月。 “我要去哪里似乎连三殿下都管不着,你又凭什么管我?在侯府,我是姐姐,你是妹妹!我是嫡出!你是庶出!还有什么不懂的吗?”满月一句嫡出庶出无疑是狠狠地打了令狐平雪和令狐子璐两个人的巴掌。 令狐平雪面容有一瞬扭曲。 在令狐满月回来之前,外面的人都当她才是侯府的大小姐,若不是令狐满月从中作梗,母亲已经是父亲的正妻了!岂会闹到如今这地步! “大姐,你我都是一家人,为何要天天将嫡出庶出挂在嘴边呢?作为妹妹,我一直是敬重你这个姐姐的,可你今日所说的话,无疑是在妹妹伤口上撒盐啊!”令狐平雪自然不能容忍满月在林东合面前如此贬低她。 就算是庶出,也迟早会有她翻身的一天!有她令狐平雪在的一天,就绝不会允许令狐满月踩在她的头上! 满月听了令狐平雪颠倒黑白的话,唇角扬起一抹冰冷弧度,面对众人刁难没有一丝慌乱和愤怒,此刻她的冷笑就是最好的反击。 “我在你伤口撒盐?难道我说的哪一句话不对了吗?难道你不是庶出?你口口声声说敬重我这个大姐,现在倒好,我说你一句庶出你就这么多话等着我!是不是想当嫡出的女儿想疯了!” 满月向前一步,气势咄咄逼人,三言两语就将令狐平雪后面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你、你太过分了!” 令狐平雪也被满月气的没话说了,脸色煞白,面孔扭曲。这让她今日精心描绘的妆容也显得丑陋恐怖。 “我哪里过分了?你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就会在这里装着一副无辜的样子数落别人!凡事讲证据!你的证据呢!倒是本小姐的证据现在掉入锦鲤池了,你却拦着不让打捞!难道你还是令狐子璐和刘彩云的同伙不成?” 满月抓住了令狐平雪自然要将她逼到死胡同。平时令狐平雪不是很会伪装演戏吗?其实也不过如此!以美貌示人必不能长久!只可惜,令狐平雪始终不懂这个道理! 她过度展示和利用的美貌,到头来就是她的不归路! 令狐平雪在满月面前节节败退,林冉刚才丢了面子,现在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见满月如此伶牙俐齿,有心在令狐平雪面前表现,却找不准方向。 令狐子璐身子悄悄后退一步,这种情形下,若真的闹大了,只有她吃亏的份儿。 刘彩云则是握紧了手中发簪,看向满月的眼神充满了恶毒的神采。 之前在选妃宴上,原本在弹琴一组只会有她一个人胜出,可令狐满月不但帮了闫青青还帮了尚墨欣,而她就成了被嘲笑的对象,这个仇说什么也要报复回来! “令狐满月你够了!这整个京都谁不知道平雪最是心地善良谦顺懂礼!只有你才是咄咄逼人恶毒不堪!”令狐捷见不得满月将令狐平雪呛的哑口无言,偏偏今日林东合一言不发,这让令狐捷心里头七上八下的,若是林东合对平雪有所不满的话,或者对平雪的关注转移的话,这对令狐捷来说绝对是个坏消息。 所以今天无论如何他都要帮平雪扳回一城。 满月等的就是令狐捷开口! 林东合摆明了是在看戏,也就是说他心里已经放弃了令狐平雪! “大哥你真会说笑!我从没说二妹咄咄逼人恶毒不堪啊?我也没否认她有多么的心地善良谦顺懂礼!只不过,未央宫差点毁了神石的人是她!这一点可是太后见证的!又不是我编撰的!难道大哥是想否认太后之言吗?” 满月明知道不论是令狐平雪还是令狐捷,最不想提及的是什么,她就偏偏说什么!反正早就撕破脸了,令狐捷连暗杀的手段都用上了,她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你、”令狐捷原本想说满月总是用太后来打压众人,可一想到林冉和林东合都在,如此说自然不合适。 就在这时,刘彩云看似随意的向前走了一步,手中发簪隐藏在袖子里面,可脚下却是突然绊了一下,身子直直的朝满月这边倒来。 就在刘彩云的身子即将挨着满月的时候,满月看到她袖子里有银白的光芒一闪而过,不知怎的,满月觉得那抹银白分外眼熟。 下一刻,刘彩云突然抬手佯装要扶着满月身侧的栏杆,可袖子里却飞出一抹寒光,等满月看清楚那是与自己头上戴着的发簪一模一样的一支簪子的时候,刘彩云的手已经到了眼前。 刘彩云将发簪藏在掌心,将手背面对众人,只有内侧的满月看到她手中闪着银色寒芒的簪子。 刘彩云的发簪与满月的一模一样。满月的簪子是令狐泉给她的,而刘彩云的就无从得知!刘彩云显然是想借着一模一样的簪子伤了满月,到时候趁乱拿走满月头上的发簪,这样的话,就可以说是满月自己的发簪伤了自己,而令狐平雪等人肯定不会站出来为满月说话。 刘彩云在选妃宴上的恶劣品行满月已经见识到了!没想到她今日如此大胆,想到这般毒辣的一招!看来那天选妃宴上发生的一切,刘彩云是打心底恨死了满月! 银色簪子近在眼前,满月本能的护住了身侧的令狐惊烈。 眼看那簪子就要刺入满月眼睛,而外面的人看来却像是刘彩云只不过想要打满月一巴掌似的。 就在这时,令狐惊烈突然跳了起来,用尽了全身力气朝刘彩云撞去。 令狐惊烈在满月左手边,因此他也看到了刘彩云手心的发簪。 刘彩云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令狐惊烈会看穿她的伎俩,在加上令狐惊烈不过是七岁的孩童,刘彩云根本就没注意到他,刘彩云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满月身上。 毫无防备的刘彩云被令狐惊烈一个趔趄撞着倒向了一边,手中的白玉簪子毫无征兆的刺入一旁令狐子璐右眼。 只听到一声刺耳如杀猪般的嚎叫声,令狐子璐捂着眼睛痛苦的倒在地上,左眼还插着一支白玉簪子,簪子已经被鲜血染红,狰狞刺目。 刘彩云完全僵住了! 手背手心也沾染了令狐子璐身上的鲜血。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住了所有人。 满月指了指自己头上的白玉簪子,再指指刘彩云的手,薄唇轻启却是如同地狱鬼魅的杀伐之音,令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刘彩云!你想借着我的发簪伤了我的三妹,如此就可以冤枉我,破坏我们姐们之间的感情!你如此歹毒之心,现在我三妹伤成这样!我定要将你送官严办!” 满月先发制人。 她直接就将结果指向了令狐子璐而不是自己!若说刘彩云是为了对付自己,那惊烈撞了刘彩云就成了为自己出头,到时候二夫人势必将所有罪责都怪在惊烈头上! 刘彩云看着倒在地上只有出的气已经没有进的气的令狐子璐,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脸,尖叫出声, “啊啊啊!我——我没有!我只想对付你的,我也不知道簪子怎么就偏到了令狐子璐的眼睛上!我是要画花你的脸!不是令狐子璐!!是你!是你冤枉我!你还让你的弟弟陪你一起演戏!” 刘彩云完全慌了神,根本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什么。 听了她的话,满月冷笑出声, “你少在这里愚弄众人!你根本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子璐!难道你不知道你打我的话我肯定会反抗吗?到时候我一反抗,你的簪子顺势一歪,刺中的不还是子璐吗?到时候你就可以趁乱将我的簪子摘下来,可以说是我要刺伤你,反倒是我伤了子璐!刚才的情况那么乱,只要簪子是我的,我就说不清道不明!你这一招可谓狠毒至极!” 满月完全将刘彩云逼到了死胡同,不给她任何反驳和借口。 刘彩云浑身发抖,苍白着一张脸看向满月。她知道这件事情若是承认了会是什么后果,她这一辈子就完了! “我没有!我没有!这簪子!我——”刘彩云语无伦次的开口,簪子是她亲手刺进令狐子璐眼睛的,而令狐满月的簪子还好端端的在她头上。 之前她的确是看到了令狐满月头上的白玉簪子跟自己的一模一样,就想到趁着众人将令狐满月围在中间的时候,趁机出手,到时候所有人都以为她是要打令狐满月一巴掌,趁着混乱她可以将令狐满月推倒抢走她的发簪。 刘彩云的算盘打的很好,她只要将满月推倒在地,趁乱拿走了她的发簪扔进锦鲤池,到时候再将自己的发簪扔在地上,到时候就可以说令狐满月脸上的伤是被她自己的发簪划伤的。 只可惜,却是因为令狐惊烈而功亏一篑。 刘彩云完全忽视的七岁孩童,却足以给她致命的一击! “来人!快——找大夫——”令狐平雪吓得够呛,刚才尖叫声最大的就是她。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让丫环去找大夫。 满月这时候飞快的给凝静使了个眼色,凝静趁乱离开了院子。 “刘彩云!你伤我妹妹!”看到令狐子璐左眼上插着一根血淋淋的发簪,令狐捷原本对满月的怒气现在全都转移到了刘彩云身上! 不论如何都是他们亲眼所见,是刘彩云失手将发簪插入子璐眼中!就算刘彩云想害的是令狐满月,可现在结果却是伤了子璐! 若只是普通一般的疤痕还好说,现在可是一只左眼!就算令狐子璐康复了,只怕也成了半个废人!更不用说有一个好姻缘了! 原本令狐捷还想继续利用令狐子璐为自己前程铺路,如今看来,却是破灭如泡影! 如果他现在硬要追究令狐满月的责任,那令狐满月势必会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复述一遍,如此一来,刘彩云因为令狐满月落水报复一说就更加毋庸置疑了!毕竟刘彩云在选妃宴上的下三滥表演是众所周知的。 刘彩云此刻唯有将求救的眼神转向自己哥哥刘孟良! 可刘孟良却是节节后退。原本他们是来侯府做客的,因为他是李景田的干儿子这层关系才能跟侯府走近,如今要是被二夫人知道了是他的妹妹刺瞎了她小女儿的眼睛,以二夫人的为人是绝对不会罢休的!就算不让整个刘家陪葬,也不会放过他们兄妹的! “彩云,你——你先留在这里!哥哥要回刘府去禀报父亲!”刘孟良说着就要逃走,却是被令狐捷沉声喝住。 “站住!人命关天你想去哪里?今天这里所有人都休想离开一步!” 令狐捷说话间,眸子充血的看向满月,继而,目光下移,带着丝丝杀气的看向令狐惊烈。 令狐惊烈安静的站在满月身后,紧紧地抓着她的手。 刚才那一幕也多多少少吓到他了。他只想保护姐姐而已,没想到会造成这样的后果。他年纪虽小却知道现在对姐姐来说,他只要保持沉默就是帮了姐姐。 令狐捷一句不许任何人离开,让林冉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看着令狐平雪花容失色的模样,再看看地上令狐子璐血肉模糊的样子,林冉连安慰令狐平雪的心情都没有了。 原本今天就是为了来看令狐平雪的,却是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现在就希望侯府能将这件事情压下来,否则一旦闹开了传到太后耳朵里,知道出事的时候他也在场,太后还指不定如何想他呢! “令狐捷,事已至此,这已经是你侯府和刘家的事情,本殿下不过是来侯府做客的,现在遇见这等血淋淋的场景,本殿下还没让你给本殿下一个交代呢,你竟是大胆到不许本殿下离开!你真当你侯府是皇宫吗?”林冉不满的斥责令狐捷。 令狐捷也知道自己刚才那么说有欠妥当,但现在的局势已经不是他能掌控的了的。 正在这时,凉亭内始终冷眼看戏的林东合缓缓起身,目光阴鸷冰冷的看向众人。当他的目光接触到令狐平雪惊慌的眼神时,冲她微微点头,算是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令狐平雪却是更加委屈,虽然也冲林东合点点头,可脸上的表情却是说不出的难受。林东合现在才出面,刚才怎么不帮她说话呢?现在倒好,这算是为了子璐才出头的吗?令狐平雪心底隐隐有一丝嫉妒和不满!可她脸上表露出来的却是无辜和委屈。 此刻,令狐平雪丝毫不关心令狐子璐伤势如何,这个妹妹帮不了多少忙,还频频闹出乱子,若不是她,令狐满月有很多事也不会抓住她们二房的把柄!令狐平雪对令狐子璐一肚子不满,现在看到令狐子璐这般模样,除了惊慌之外,竟是没有半分姐妹亲情! 但凡挡在她前面破坏她前途的人,在她眼里统统都该死! 林东合朝众人走过来,一身宝蓝锦袍在晨光初曦之下散发华贵刺目的光芒。 他大步来到满月面前,双眸凝结冰冷霜华,混着浓浓的嘲讽。 “你的下一个目标是谁?令狐满月。” 林东合甫一开口,带着明显的挑衅和杀气。 他的话也让其他人愣在当场。 满月这时候没有任何惊讶和慌乱。薄薄的唇轻轻勾起,一抹冷笑就像是锋利无比的刀片,倏忽刺入林东合眼底!在他眼底毫不留情的划开一道凄厉伤口,直刺入他心底最深的地方。 在前世,林东合为了令狐平雪与她翻脸之后,问他的第一句话就是, “你下一个目标是谁?是朕吗?” 那时的他那般自大自负,仿佛陪他十年一同打下江山的她,不过就是一个跳梁小丑,任由他侮辱谩骂! 令狐平雪冤枉她,他不由分说就为令狐平雪出头!她不过是做出正常的辩解,却被他说成下一个目标是要对他不利! 呵——偏偏那时,她对眼前这个男人还是存了最后的一丝幻想!认为他只是一时被令狐平雪蒙蔽了双眼!迟早有一天他会看清楚令狐平雪的真实面目! 可她等来的不是他的回头,而是整个坤宁宫血淋淋的陪葬! 下一个目标? 呵——她只知道这一世她的下一个目标的确就是他林东合! 满月眼底的不屑和嘲笑深深地刺激了林东合的心,他更加逼近满月一步,阴鸷瞳仁想要看穿她的心底,却始终被她眼神阻隔在千里之外。 “二殿下觉得我下一个目标是谁?怎么二殿下为人处世都是如此的有目的且目标鲜明吗?那二殿下可否先告诉我,今天站在这里的人有没有人是你的目标呢?”满月反唇相讥,对于林东合也毫不客气! 既然林东合都这么问她了,她还有什么好隐藏的? “我第一次进宫,从太后的延禧宫出来,二殿下在延禧宫外等着我,说了很多话给我听,当时我没答应二殿下,那时的我没有二殿下口中所谓的目标,现在也一样没有!二殿下不必再试探我了,我令狐满月对留在二殿下身边实在是没什么兴趣,二殿下还是另请高明吧!” 满月不紧不慢的一番话,好比是软巴掌甩在了林东合脸上的感觉。 原本只有他跟满月知道的事情,如今满月当着众人的面毫不避讳的说出来,这等于是打了林东合的脸,还留下一堆烂摊子让他自己收拾! 满月此话一出,震惊最大的自然是令狐平雪和令狐捷。 令狐平雪看看满月再看看林东合,尽管她也怀疑满月说的话,可林东合眼底一闪而过的愤怒和狭促,却是让令狐平雪心底也有了怀疑! 之前林东合对她百般献殷勤,送了无数的珍奇宝贝过来,却原来在暗中还找过令狐满月!是不是因为令狐满月不答应他的条件,所以他才—— 令狐平雪越往下想越是不甘嫉妒! 如此说来,岂不是令狐满月不要的才成了她的?她令狐平雪可是京都第一美人,怎能忍受这种奇耻大辱? 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不等于是令狐满月和林东合联起手来各自给了她一巴掌吗? 令狐捷此刻却是听的心惊肉跳! 怎么林东合暗地里还有这心思?难道他对平雪的想法已经动摇了? 满月扫了眼众人脸上诡异的表情,继而无所谓的笑了笑,从容迎上林东合愤怒嗜杀的眼神。 在他眼底杀伐凝聚,翻涌着狰狞愤怒的泥浆,恨不得立刻将满月掐死! “令狐满月!你好大的胆子!!”半晌,林东合才咬牙开口。 满月却是无所谓的笑了笑,摇着头道, “二殿下贵人多忘事,说了什么不记得这很正常。反正——我令狐满月一直也没放在身上,只不过今天突然想起来了,就把二殿下曾经说的话拿出来晾一晾罢了!二殿下不必介怀!” 满月早不说晚不说,偏偏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了这些话,她的用心再明白不过了!过了今天,令狐平雪和令狐捷会重新认识他们跟林东合之间的关系!一旦在令狐平雪和令狐捷心中留下了怀疑的种子,林东合想要再次获得他们完全的信任,势必要付出更多的代价! 正在这时,一道凄厉的女声突然响起,打破了众人聚焦的重心。 一听到这声音,满月不由得冷笑了一声,今天这出戏的另一个主角登场了!很好!太好了!这出戏又有的看了! 令狐子璐受伤之后,院子的丫鬟婆子就已经跌跌撞撞的去找二夫人和令狐鸿熹了,如今不用满月出面,令狐鸿熹和令狐泉都收到了消息赶了过来。 二夫人率先到达院子,原本她是陪在令狐鸿熹身边,正假惺惺的佯装大度好意的跟令狐鸿熹讨论稍后赵虞儿进府的事项。谁知下人突然一窝蜂的冲进院子告诉她令狐子璐出了事,二夫人第一个冲了出来。 紧随其后的是令狐鸿熹,令狐泉,就连老夫人也收到消息赶了过来。 令狐子璐已经被丫鬟婆子七手八脚的抬进了屋子,却已经陷入了昏迷状况。 所有人都跟着进了大厅。 二夫人之前虽然已经得知令狐子璐是眼睛受了伤,可是在看到令狐子璐左眼上插着的一根发簪,二夫人还是惊的险些晕厥了过去。 “我的儿啊!这——这可如何是好?”二夫人扑倒在床边,令狐平雪这会子才匆匆挤出几滴眼泪,趴在二夫人身边陪着落泪。 老夫人一看到令狐子璐的惨样当即别过脸去,在下人的搀扶下坐在了外面。 令狐鸿熹痛心的闭上了眼睛。 虽说令狐子璐不让他省心,却终究是他的女儿!如今左眼毁了,她的未来也就毁了!令狐鸿熹如何能不心疼难过! 令狐泉坐在老夫人身边,面色同样沉重严肃。 看着林东合和林冉等人也在场,令狐鸿熹不由得皱了下眉头,哑声道, “二殿下三殿下还没走吗?臣一直当二位殿下已经走了。”令狐鸿熹说话间看了令狐捷一眼。 之前林东合与林冉过来,令狐鸿熹作陪了一小会,二人说要在侯府随便走走,还执意不用令狐鸿熹一起,令狐鸿熹自然就让令狐捷代替!如今侯府出了事,还被林东合与林冉撞见!今天的事情可大可小,这其中一旦有任何处理不当的地方,只怕都会给侯府带来莫可名状的隐患。 “侯爷,原本本殿下正要走的,谁知——侯府三小姐就出了事。”林东合淡淡开口,语气冷静。 林冉在一旁听了,也跟着附和的点点头。 满月听了林东合的话,心中冷笑迭起。 林东合原本就是等着看戏的!只不过没想到的是,细看晚了却走不了了!还被她揭穿之前说过的话,现在不但走不了还引起了令狐平雪和令狐捷的怀疑!林东合现在一定是恨死自己了! 令狐鸿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大夫已经在给令狐子璐查看伤势,可就算大夫不说,众人也心中有数。 这时候,刘彩云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声泪俱下的抱着二夫人的大腿苦苦哀求, “二夫人!!二夫人!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真是无心之举!并不是令狐满月说的那样!我原本——原本是想闹着玩的!没想到会伤了子璐啊!我——” “你——你给我滚开!”二夫人狠狠地推开抱着她大腿的刘彩云,当她看到令狐子璐伤成这样,早已失去了理性。 说到底,令狐子璐是她的亲生女儿,自小到大,二夫人都清楚自己在令狐平雪身上耗费了太多精力和心思,所有好的都是留给令狐平雪,所以对于令狐子璐,二夫人心中一直存着愧疚。原本是想给令狐子璐寻一门好亲事的,谁曾想现在—— 二夫人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抬起头,突然恶狠狠地瞪向满月。 继而二夫人跪着来到令狐鸿熹身边,紧紧抓住了他的衣摆,咬牙开口, “侯爷!子璐这一辈子算是毁了!她是您的亲生女儿啊!您可要替她做主!今儿的事情绝不是一个人能做出来的!老爷您可要公平公正彻查此事,为子璐讨回一个公道啊!” 二夫人凄厉喊着,一旁的令狐平雪也跟着附和, “爹爹,妹妹伤的冤枉啊,替别人做了替死鬼!原本——原本不该妹妹的事情,就算是刘彩云存心报复,可也是有人趁此机会欺负三妹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父亲!妹妹伤的好惨啊!”令狐平雪一边说着一边落泪,这会子却是忘了她今天出门的时候脸上上了胭脂水粉了,如今这一哭,白色的水分粉色的胭脂全都混在了一起,整个脸都哭花了,直到她的丝帕揩到脸上沾了胭脂的泪痕方才反应过来。 可为时已晚,令狐平雪一张小脸已经花的没法看了。 原本她今天就画了浓妆遮盖脸上还未痊愈的疤痕,如今这一哭,妆花了,疤痕也显露了出来。 令狐平雪想遮挡也来不及了。 令狐鸿熹看着令狐平雪出丑的样子,不觉对她烦躁的挥挥手, “不是让你待在房间的吗?你为何还要跑出来?脸上的伤没好就老老实实地待在房间!还画了如此妆容出门!你自己好好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令狐鸿熹最讨厌府中家眷浓妆艳抹了。 每个人都有他不同的偏好与喜好。 令狐鸿熹的偏好就是不施粉黛干净清爽!想当年,满月的母亲,还有赵虞儿就是这般类型,即便是到了重大场合也是略施粉黛清秀示人。 如今看到不满十四岁的令狐平雪如此的浓妆艳抹,令狐鸿熹自然是说不出的失望与不满。 令狐平雪原本就化了妆满心的紧张和尴尬,如今再被令狐鸿熹责备了几句,令狐平雪站也不是跪也不是,最后只得已哭哭啼啼掩饰自己的窘迫,哭着跑了下去。 老夫人见此急忙招呼自己的人跟上去看看。 “鸿禧,你说平雪作何?子璐都这样了!”老夫人到了任何时候都不忘给令狐平雪解围。 跪在地上的刘彩云见令狐平雪被令狐鸿熹赶走了,不由得转而朝向令狐鸿熹和老夫人的方向,哀嚎连连, “老夫人!!侯爷!!冤枉啊!彩云真的是无辜的!彩云原本就是想跟大小姐开一个玩笑,谁知大小姐恼羞成怒挥开了彩云的手,所以才——” “够了!刘彩云!本王妃顾念你是内阁七学士的女儿才对你之前胡言乱语诸多忍让!你之前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当本王妃不知道吗?!”刘彩云话还没说完,令狐泉砰的一声大力的拍在桌子上。 令狐泉在侯府动怒,这还是头一次。 刘彩云后面想说的话都是被令狐泉的怒火给吓了回去。 “乔青!说说你都在院子里看到了什么?!” 令狐泉一开口,乔青丫鬟立刻上前一步跪在地上,恭敬开口, “回王妃,回老夫人,侯爷。之前奴婢与丫鬟宝清正巧路过外面院子,原本是要回王妃的院子,可是却听到三小姐呵斥准备给锦鲤喂食的二少爷,还说二少爷当他什么地方都能来!正好大小姐也在场,就与三小姐理论。之后刘公子就站出来说大小姐就是老夫人从小县城接回来的千金大小姐,怎么就跟泼妇一样,瞧瞧那样,穿的人模狗样的,可怎么说也是小县城长大的,没点修养品行。再后来,刘小姐也说大小姐,说有些人在延禧宫可是连二殿下都敢冤枉,咱们可别着了她的道!不知道她是不是会妖术,竟能通过选妃宴,见着这样的人还是绕道走的好!一面沾染了她的一身妖气! 大小姐想走,他们都拦着。刘小姐还说,锦鲤池的这些锦鲤也是挑人的,不是什么人拿来的鱼食都吃!当这是小县城里面的草鱼吗?随便给点馒头都吃?” 乔青说到这里,刘彩云瞪大了眼睛恨恨的瞪着乔青。 刘孟良也面红耳赤的瞪着乔青,恨不得将她扒皮一般。 可乔青终究是跟在令狐泉身边见惯了大场面的,不为二人眼神影响,继续说下去。 令狐鸿熹脸上的表情却是变了好几变!刘彩云和刘孟良说这些话摆明了是在打他令狐鸿熹的脸,他自己的女儿儿子没做错任何事,凭什么轮到他们如此指手画脚出言侮辱?! 老夫人听了之后,虽然心里头也是这么想的,但面上却说不出半个字来!这侯府的事情,关上门来她要如何陷害都可以,真要外人来插手看热闹了,老夫人心里也不痛快! “乔青!不用怕!继续说!”令狐泉见惯了大风大浪,今天的事情怎么回事她刚才路上来的时候已经听乔青说了一遍!虽然今天的事情没有乔青意外撞见的话,满月也能自保,可加上乔青的话,无疑是让大哥更加明白的看清楚了二房的人是何等德行!再不好好管管的话,真酒彻底的毁了侯府! 乔青点点头,继续说下去。 后面发生的一切乔青也都滴水不漏的说了出来。令狐子璐和刘彩云落水之后,乔青就让宝清先回去禀报令狐泉了。令狐泉从进入院子开始,就是在不动声色的看令狐平雪和刘家兄妹演戏,这其中也包括令狐捷,还有林东合与林冉。 众人都没想到,竟是被令狐泉的人目睹了整件事情的经过,现在想往令狐满月身上泼脏水也不可能了! 刘彩云则是绝望的坐在地上。 她还年轻!不想被送官严办!可现在谁能帮她? “刘彩云!本王妃料定你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来侯府做客,侯府上下都欢迎,可如今你是挑衅在先陷害伤人再后!子璐伤成这样,你也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令狐泉很少在众人面前主持侯府的事情,然,今天却是一次又一次的主动开口,足可见,令狐泉对二房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刘彩云自知在劫难逃,整个人虚脱的坐在地上。 刘孟良见此,硬着头皮走上前辩解道,“王妃,彩云虽然失手伤了侯府三小姐,可彩云是太后钦点的太子妃人选,就算要处置,也要给太皇太后一个交代,不是吗?” 刘孟良此刻也很害怕,妹妹在侯府伤了人,回去之后他如何跟父亲交代!他是李景田的干儿子,李景田又是二夫人的哥哥,如此一来,李景田因此迁怒他的话,那刘家跟侯府的关系可就彻底闹僵了!若真是如此,父亲那边岂会饶了自己? 令狐泉见刘孟良此刻还拿太后压自己,冷冷一笑, “太皇太后选出的妃子是要德才兼备!单就刘彩云刚才说那些话,有哪一句是附和太皇太后选妃的标准?到时候传到太皇太后耳朵里,是不是要问责你刘家如何tiaojiao的女儿?!” 令狐泉一番话说的刘孟良哑口无言。就是一贯偏袒二房的老夫人,此刻也是一言不发,任由令狐泉开口。 老夫人此刻看似平静,实则内心早已波涛翻涌。 她只不过晚出手这么今天,子璐就出事了!这平雪脸上的伤才刚好,子璐就遭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就算是刘彩云主动挑衅,却也是因为令狐满月! 这个扫把星!要是再不铲除她,下一刻子璐还不知道会是谁!可现在令狐鸿禧和令狐泉都处处护着令狐满月,老夫人要下手,就必须一击即中,如果给了令狐满月反击的机会,日后想再下手就更加难了! 令狐满月这个扫把星诡计多端,根本不容易对付! 令狐捷这会子已经没有一句可说了,令狐泉的丫鬟目睹了整件事情,连他说的那些话也都一字不落的复述了出来,令狐捷脸上火辣辣的感觉如同发热一般。 刘孟良此刻也泄了气一般,面红耳赤的站在一旁,任由刘彩云对他投来求救的目光,却是无能为力。 令狐鸿熹扫视众人,一贯是儒雅内敛的眸光,此刻也难掩冲天怒火。 “来人,将刘彩云送官查办!今日之事,无法隐瞒太皇太后,必须如实禀报!”令狐鸿熹此话一出,等于是将刘彩云推上了绝路。 可这也是令狐鸿熹唯一的选择! 如果隐瞒这件事情的话,刘彩云毕竟是太皇太后钦点的六个候选人中的一个,稍后皇上还会亲自指婚,刘彩云的事情必须要让太皇太后知道才行,这件事情不能隐瞒。 —— 因为在侯府出的乱子,第二天,整个京都炸了锅。 虽然对刘彩云定下的罪名是误伤,一切看似是一个失误,但京都百姓当中却是流传着不同的版本,有说是令狐子璐嫉妒刘彩云成为六位候选人之一,故意挑衅之,刘彩云心生不满,本想吓唬一下令狐子璐,却是失误戳瞎了令狐子璐的眼睛。 还有说是刘彩云原本是嫉妒令狐平雪的,想对令狐平雪不利,却是失手伤了令狐子璐。 各种传言离奇诡异,却是几乎不见满月的名字。 —— 蒹葭阁内,凝静和惜梦将外面打听到的告诉满月,满月也觉得有些奇怪。 “大小姐,外面传言纷纷,真假难辨,可为何都不提您当日也在场呢?”惜梦好奇的问着满月。 凝静在一旁小声道,“不提还不好?省她们什么脏水都往大小姐身上泼。” 满月听了,闭目养神,不发表任何看法。 谣言纷纷,却独独缺了她的名字。难道不是有人暗中在帮她吗?将谣言的重心都放在令狐子璐和刘彩云身上,独独缺了她的名字! 这些谣言必定是有人提前一步散播出去的,并且散播面之广,绝非是普通势力所能企及。 满月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只差最后的确定。 —— 与此同时,谦雲阁 令狐鸿熹看着坐在对面,眼睛红肿的二夫人,不觉叹口气。 令狐子璐也是他的女儿,弄成如今这样子,令狐鸿熹如何能不难过。可若不是二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又岂会是今天这局面?可如今二夫人正在上心的时候,令狐鸿熹也不好继续责备她了。 二夫人擦了擦眼泪,抬眼小心翼翼的观察令狐鸿熹的表情,见对方脸上也是难掩悲戚痛苦,二夫人的心才稍微放了放。 “老爷,子璐伤势已经得到了控制,现在就需要安心休养,最近一段时间都是平雪天天陪着她,前些日子很多事情是妾身做错了,妾身深感惭愧,本来是没脸再来见老爷了,可妾身又舍不得老爷——” 二夫人越说越难过,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 令狐鸿熹眉头轻蹙,这么多年夫妻,他多少还是了解二夫人为人的。她一贯是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能让她低头道歉实属难得,也许这并不是发自她内心的想法,只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尽管如此,令狐鸿熹还是打算给二夫人最后一次机会。 “罢了,你终究是捷儿和平雪的母亲,这么多年掌管这个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过去一切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但是以后,你必须将满月看作是亲生女儿对待,不能再对她有丝毫怠慢和轻视。” 令狐鸿熹听起来语气也软了下来,可带给二夫人的感觉却是警告和威胁。 二夫人心知肚明,令狐鸿熹现如今对二房不是一般的失望和生气,这之前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切,眼看着就要崩塌的一文不值了。 “老爷放心,我都明白了。”二夫人急忙表露心意,实则心底却满是恨意和不甘。 “行了,没事你先退下吧,回去好好照顾子璐。”令狐鸿熹挥挥手,态度冷淡疏离。 这与之前对待二夫人的态度完全不同。 二夫人咬咬牙,面上却是一副谦顺温和的表情。 “那妾身就先告退了。”二夫人低下头朝门口走去,就在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二夫人脚步顿下,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转身看向令狐鸿熹, “呀,老爷,还有一件忘记问您了。就是那赵虞儿——何时接回侯府?”二夫人看似是突然想起来的样子,其实今天从踏入谦雲阁的第一步开始,二夫人心底盘算的就一直是这一出。只不过令狐鸿熹始终不提,二夫人一直忍着,眼看就要走了,再不提就没机会了。 令狐鸿熹抬头看了眼二夫人,见她神情平静,不觉也平静的回答, “等子璐的事情再告一段落吧。” “那——既然如此,老爷可要安抚好了赵虞儿,别让她心生误会才是。”二夫人佯装好心的提醒令狐鸿熹,其实心底巴不得赵虞儿一辈子都不回来! 令狐鸿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冷声道, “虞儿善良开朗,天性乐观,绝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斤斤计较的,若是夫人能有虞儿三分性情,只怕也不会出这么多的事。” 令狐鸿熹语带嘲讽,对赵虞儿是百分百的信任,而对于二夫人则是旁敲侧击警告讽刺。 二夫人脸色微微一变,脸上的肌肉不自然的抖动了几下,面上却是一副有错就改的模样。 “老爷说得对,是妾身多嘴了,妾身先告退了。” 语毕,二夫人转身之后,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的剧烈抖动着,眼底的嫉妒和恨意更加如火蔓延。 先是一个令狐满月,又来了一个赵虞儿!真当她这个侯府二夫人是任人宰割的吗?赵虞儿想入侯府?哼!走着瞧! —— 次日一早,二夫人还没起身,就听到院子外面传来阵阵嘈杂声。 二夫人不悦起身,冷声呵斥,“林妈妈,怎么回事?” 林妈妈小跑进了院子,慌慌张张的开口,“回二夫人,侯爷将那赵虞儿带了回来,听说那赵虞儿受了伤,现在正在谦雲阁呢!” 林妈妈的话让二夫人脸色瞬间大变。 “她一个没有名分的贱妾凭什么去谦雲阁?什么受伤?老爷昨儿还说过断日子再安顿她回府,她这就等不及了?” 二夫人的心瞬间沉了下来。 原本是想借着子璐的事情拖延上一段时间,再在老夫人耳边多说几句话,到时候赵虞儿想进侯府就没那么容易了,可谁知,昨天令狐鸿熹还说短时间内不会接赵虞儿回府,今儿就来了! 谁知道受伤的事情是不是赵虞儿一手策划的呢? “给我梳洗打扮,去谦雲阁。”二夫人匆匆下chuang,可林妈妈却是愣在那里不动弹。 “你耳朵聋了?站着不动做什么?”二夫人心中着急,忍不住斥责林妈妈。 林妈妈为难的开口,“夫人,是老爷刚刚吩咐过,不许任何接近谦雲阁一步,更不许任何人探望。” 林妈妈此话一出,二夫人脸色比先前还要难看一倍。 “不许任何人探望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怀疑是我们二房的人伤了那小贱人不成!”二夫人气急,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狠狠地掀翻了面前的桌子。 赵虞儿受了刀伤,大清早就被送进了后侯府。 接连三天,赵虞儿都是住在谦雲阁,令狐鸿熹衣不解带的照顾着,整个人也清瘦了一圈。 满月和令狐泉去谦雲阁看望令狐鸿熹时,令狐鸿熹不过是跟二人匆匆交代了几句,满月也未能见到赵虞儿,只是听说赵虞儿晚上在侯府外面的别院受到了黑衣人的袭击,险些丢了性命。 令狐鸿熹虽然面上没说,但最大的嫌疑人却是落在了二夫人身上。 之前,只有二夫人问过赵虞儿何时进府的事情,而赵虞儿如此受宠,最面上无光的自然是二夫人了。 二夫人现在有嘴说不清,令狐鸿熹忙着照顾赵虞儿也不见她,二夫人去见老夫人,老夫人也没有好脸给她。回到院子还要看到子璐那张狰狞恐怖的脸,二夫人越想越不甘心,却暂时不敢有任何动静,稍有不慎,可就真的惹恼了令狐鸿熹。 —— 满月听着惜梦和凝静说着这几天侯府的动静,如此看来,那个赵虞儿的确是个人物。 懂得用苦肉计尽快回到侯府! 赵虞儿受伤,在满月看来,并不是二夫人所为。 二夫人才刚过取得令狐鸿熹的谅解,至少会安分上一段时辰,如果这会子赵虞儿有个什么事,难保令狐鸿熹不会怀疑到二夫人身上。 而赵虞儿进府的事情原本是暂时搁置下来了,却突然来了个大逆转,这其中,赵虞儿虽说受到了皮肉之苦,却是得偿所愿。 正当满月出神的时候,院子外面响起说话的声音。 “三夫人,您怎么来了?大小姐正在休息。” “哦——是——是长安想他姐姐了,所以我带他过来看看。”三夫人的声音沙哑低沉,像是很长时间都没休息好似的。 满月回过神来,对惜梦使了个眼色,惜梦了然,迅速走出房间。 “大小姐已经醒了,三夫人快请进。” 惜梦如此说,三夫人眼睛明显一亮,拉着令狐长安急忙朝屋内走来。 甫一看到三夫人,满月还是愣了一下。 快一个月没看到三夫人了,她竟变化如此明显。 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面色也晦暗无光,眼睛下方还有些浮肿,像是最近一段时间常常哭泣和睡眠不足造成的。 令狐长安跟在三夫人身边,一张小脸也清瘦不少,打着哈欠,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怎么看不像是令狐长安非要见满月,而是三夫人有话要说。 “三夫人坐吧,凝静,你带着长安到内室休息,看他的样子像是困了。”满月指着敞开门的内室。 她知道三夫人拿令狐长安当命根子看待,就算是在蒹葭阁,令狐长安也不能离开她的视线。内室开着门,三夫人坐着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在软榻上休息的长安。 “大小姐,我——”三夫人开口前看了眼惜梦和凝静。 满月挥挥手让二人都下去了,屋内就剩下她和三夫人,再就是内室躺在软榻上休息的长安。 “三夫人有话直说吧,能帮上的满月一定帮忙,若是帮不上的,满月也就当三夫人今天从未来过,不会对外人透露半句。” 满月此话一出,三夫人眼泪忽然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扑簌扑簌的落下来。 满月也不催促,耐心等她。 “大小姐,当你听说一个已经死了的人突然出现在你面前,你不害怕不担心吗?”三夫人带着颤音开口。 “震惊是人之常情,可害怕和担心却牵扯别的因素,是心虚还是其他,则是看各人是否心中有鬼了。” 满月的话让三夫人眼神不自然的眨了眨,旋即三夫人心一横,抹了把眼泪,哑着声音道, “当年,赵虞儿的死是跟我有关,却也跟二夫人有关,现如今她回来了,绝不仅仅是想留在侯爷身边这么简单,她是要报仇啊!” 三夫人后面的话,断断续续的讲述了她与赵虞儿的姐妹关系,还有与二夫人的关系,可对于赵虞儿的死则是只字不提。三夫人再害怕,也不想自己所有的把柄都落在满月手里。 “大小姐,赵虞儿回来之后,肯定会对我不利,也不会放过二夫人,我知道大小姐聪慧沉着,所以过来求你给我指一条活路吧!” 三夫人说着就要给满月下跪,这与满月认识的那个明媚艳丽的三夫人完全不同。 满月伸手拉起她,表情始终平静如水, “三夫人不必如此,其实满月在侯府也是自身难保,三夫人终究是赵虞儿的姐姐,再怎么说,不看僧面看佛面,赵虞儿都不会为难三夫人的,三夫人若还害怕担心的话,其实安分谨慎的待在自己院子里是最好的法子了。你不动不说,也就少了很多麻烦上门,不是吗?” 听了满月的话,三夫人频频摇头,脸色更是瞬间苍白如纸。 “不是的大小姐。你不知道——赵虞儿回来之前就曾找过我——”三夫人心一横,似乎是要将所有秘密都告诉满月。 满月瞳仁闪了闪,安静听着。 “赵虞儿趁着我出门的时候,在路上拦住了我一次,当时我看到她之后吓得魂飞魄散,她说,她马上就会回到侯府了,到时候又可以跟我做姐妹了,我知道她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她是想报仇,想我死,想长安死!侯爷原本就喜欢她,现在失而复得更是如获至宝,又怎么会听得进去别人的话呢?现在只要她动动手指头,我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三夫人原本是不想告诉满月她曾在府外单独见过赵虞儿的,可眼见满月不表态,三夫人也不好隐瞒太多。现在整个侯府唯一能帮她的就只有满月了。 “三夫人,我与赵虞儿素未谋面,你说的这一切都是一面之词,况且,赵虞儿于我,无冤无仇,我也不想与任何人为敌,只不过三夫人也请放心,若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也会提醒三夫人,其实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 满月的话多多少少给了三夫人一点安慰,可尽管如此,三夫人的心还是悬着。 —— 三夫人离开院子之后,满月回想着她说的话,这个赵虞儿必定是恨死了三夫人和二夫人,一个女人的青春就那么几年,赵虞儿却是不明不白的度过了,说她是回来报仇的,也不是不可能。 如此一来,二夫人可就有的忙了。 三天之后,宫里送来太后懿旨,宣满月进宫面圣。 此番进宫,是与其他四位候选人一同入宫面见皇上。 刘彩云身背牢狱之灾,六个候选人自然也就变成了五哥。而太后也没有增加一人的意思,毕竟选妃宴已经结束,这会子增加谁都会令其他人心生不满。原本要的就是四个人,如今五个也是正好。 满月接旨之后,令狐泉便将她带到了明水阁,细心嘱咐她面圣注意的事项,这一次进宫只有满月一人,令狐鸿熹最近白天处理公务晚上还要照顾赵虞儿,也无暇顾及满月。 满月精心听着令狐泉吩咐。 此番面圣,绝非普通的见面如此简单。皇上也会在心中对众人做一个评判认定。 如今就只剩下满月、尚墨欣、涂玲儿、宋筱悠、丁菊茗五人。 尚墨欣还算公道客气,涂玲儿是林东合的人,自然是听命于林东合。而宋筱悠和丁菊茗则是典型的墙头草,却又眼高手低。既瞧不上任何人,却还要见风转舵,若真是有事发生的话,这两个人可是好好地利用一番。 令狐泉嘱咐完满月之后,满月离开明水阁,迎面见令狐平雪走来。 不同于以往的针锋相对,令狐平雪这会子见了满月,匆匆的低下头,视而不见,快速离开了满月视线。 满月见此,冷冷一笑。 想必是老夫人嘱咐了什么。满月即将入宫面圣,在这之前是不能有任何闪失的,若是满月不能进宫,太皇太后怪罪下来,吃不消的还是侯府! —— 次日一早,满月打扮一新坐上马车。 今日进宫不同往日,要见的当今圣上。就算满月无心为妃,今儿说的每一句话都不同之前在未央宫或是延禧宫,都必须更加谨慎注意。 马车一路颠簸着朝皇宫驶去,满月在车上闭目养神,车速逐渐降下来之后,车外隐隐传来谈话的声音, “宋姐姐,听说涂玲儿生病了不能入宫,你知道吗?”说话的声音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我也是刚听说,谁知是不是害怕了还是心虚了不敢进宫呢!”宋筱悠的声音也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心虚?她心虚什么?不是在选妃宴上大出风头吗?难道——有诈?”丁菊茗隐隐压低了声音。 “是我母亲从宫里头得来的消息,听说涂玲儿之前就失贞了,这事不知怎的被五殿下发现了,太后震怒,早已派人将涂玲儿送走了,现在在哪里还不知道呢!别说进宫了!她哪还有脸出现呢?”宋筱悠说到这里得意的笑了几声,少了一个涂玲儿,又少一个竞争对手,宋筱悠如何能不兴奋? 满月听着隔壁马车的议论声,瞳仁缓缓溢出一丝冰冷嘲笑。 涂玲儿失贞? 啧啧!如此桥段也就是林东曜能想出来! 林东曜既然怀疑涂玲儿了,就不会再让涂玲儿继续留在京都,借太后的手赶走涂玲儿,至少太后和皇上不会怀疑他。 至于林东合,马上就到了要正面对决的时候了。 马车缓缓停下,满月并不急着下车。隔壁车子也停了下来,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宋筱悠和丁菊茗走下车,看到隔壁的马车都是认识这是侯府的马车。 二人刚才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留意隔壁还有马车同行,如今却是不自然的变了变脸色。 马车的链子缓缓挑开,满月自车内走出,一身湖水蓝长裙衬托的纤细身躯更加婀娜动人,清理容颜略施粉黛,不同于宋筱悠和丁菊茗的艳丽装扮,满月一席清雅蓝衣,秀丽容颜更显出尘脱俗。 宋筱悠冲着满月的方向不屑的嗤了一声,旋即拉起丁菊茗就走。 丁菊茗也狠狠地白了满月一眼,眼底却是说不出的嫉妒和不服。这个令狐满月明明是小县城回来的野丫头,凭什么短短时间就能做到举止有度仪态得体!还引得太子殿下也对她青睐有加! 丁菊茗心有所属的自然是太子林简,太子对满月做的事情丁菊茗都看在眼里,如何能不嫉妒! 满月对二人视而不见,抬脚就走。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清亮的女声,“令狐大小姐,一起?” 尚墨欣一身素雅白衣站在满月身后,走在前面的宋筱悠和丁菊茗同时回头看了一眼,当看到尚墨欣一身白衣时,都不觉嗤笑了一声。 面见圣上竟然穿的如此素淡,这个尚墨欣是活腻了!就算不是活腻了,也是不准备给皇上留下什么好印象了! 满月无奈的笑了笑,继而点点头,“走吧。” 尚墨欣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素雅的白衣,面无表情的走在满月身侧。 “现在就剩下四个人了。”尚墨欣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满月听。 满月知道她已经得知涂玲儿的事情了,听了她的话,未知可否。 —— 前方,乾坤宫 宋筱悠和丁菊茗先走到乾坤宫外,又等了一会满月和尚墨欣才到,二人不觉有些不耐的看着满月和尚墨欣。 “有些人不过是误打误撞才得到了这个机会,真当自己是什么千金闺秀多么了不起了?还让本小姐等!”宋筱悠不满的哼了一声,狠狠地剜了满月一眼。 丁菊茗在一旁一煽风点火的说道,“什么千金闺秀!真要是千金闺秀会被送到小县城住了七年?俗话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在那种粗俗之地生活了七年,这要真是千金闺秀的话,可早就受不了了!岂会厚颜无耻的活到现在?” 丁菊茗嫉妒满月得到了林简的青睐和关照,对于满月是一千一万个不满。 尚墨欣冷冷看着二人,却不担心满月。 之前在延禧宫见识过她的伶牙俐齿和冷静沉着了,宋筱悠和丁菊茗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丁小姐说穷山恶水吗?那么丁小姐可知,□□皇上可是从深山出来,最早不过是一布衣百姓,□□皇上当初居住的地方可比满月居住的小县城还要偏僻一千公里,既然在你眼中满月居住的地方就是穷山恶水,那么试问——□□皇上呢?你这是侮辱□□皇上是刁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是我□□土地,每一寸都是广阔富饶,可取不同所需! 洛城产矿,辽都产牛羊牧匹,中原产茶叶丝绸,就是在你口中最为贫瘠的中川盆地,也是整个□□粮食的中枢重地!我只知,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就算是当今圣上也不会如此诋毁普通百姓!你二人凭什么在皇宫禁地如此口无遮拦诋毁天下芸芸众生!” “好一句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令狐满月,你好大的胆子!” 一声沉稳之音蓦然响起,不怒自威。 原本在满月周围站着的宫女太监全都齐刷刷的跪在地上。满月扭头看向身后来人,瞳仁清明,随着众人缓缓下跪。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声万岁,如潮声一般袭来。 一抹明黄到了跟前,冷肃的气息传遍全身。 满月没想到自己刚才这番话竟是被皇上听到了。 刚才她下跪的时候,隐隐还看到太后、皇后、林简、林东曜、林东合、林冉都在。 压迫的气场就在头顶,满月不说话,垂眸以对。 宋筱悠和丁菊茗原本是被满月的话给吓住了,可这会子听到皇上开口责备的竟是令狐满月,二人不觉松了口气,满眼的幸灾乐祸。 满月对面,林简在皇上身侧,瞳仁定定的落在满月头顶,眼底却是闪过关切的神采。这个小女人,三天两天的不上房揭瓦就不是她!可也正是如此,林简的心才会时刻都在她身上。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1章 第十一章 林东曜眸光沉冷,视线从满月身上移开,眼角的余光却满是她此刻一举一动。 林东合看向满月的眼神,此刻满是复杂的恨意和不甘。 前些日子侯府的事情,太后动怒,更是迁怒他和林冉,二人都被罚了三个月俸禄。俸禄是小,可那件事已经传到了父皇耳中,父皇对他和林冉也是诸多斥责。 林东合此刻似乎忘记了,自始至终都是刘彩云和令狐子璐咎由自取! 林冉对满月也没什么好脸色,只不过碍于皇上和太后在,林冉脸上不敢表露的太明显罢了。 满月和众人此刻还跪在地上,皇上一脸威严沉冷,见满月不吭声,皇上轻咳了一声,沉声道, “你就是令狐满月?” “回皇上,臣女在。”满月冷静回答,没有任何紧张害怕。 跪在她身后的丁菊茗和宋筱悠则是暗暗得意,都在等着皇上处罚满月。 尚墨欣眼角余光担忧的看了满月一眼。 “你刚才的话——”皇上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威严的声音带着不怒自威的压迫气场。 林简挑眉,定定的看着皇上。 林东曜眼底一抹烦躁一闪而过。 “你的话虽然大胆,却句句在理!朕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更加不是不懂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个道理,所以——你平身吧。” 皇上话音落下,林简和林东曜的眼神同时放松了一下。 满月谢恩起身。 尚墨欣也跟着松了口气。 宋筱悠和丁菊茗还跪在地上,脸上具是不可思议的表情!皇上刚才那意思不是要处罚令狐满月吗?既然不罚她,那倒霉的岂不就是她们了? 想到这里,宋筱悠率先开口, “皇上赎罪!之前丁大小姐出言有错,臣女未能及时阻止,臣女有罪,还请皇上责罚!”宋筱悠为了自保率先开口,如此一来就等于是将刚才的事情推卸的一干二净。反正最后开口的是丁菊茗,令狐满月反驳最多的也是丁菊茗,这等关键时刻,宋筱悠可不能为丁菊茗背黑锅。 宋筱悠此话一出,丁菊茗对她怒目而视! 尚墨欣冷笑一声,淡淡出声, “回皇上,臣女不觉得不开口就有错!这嘴巴都是长在每个人自己嘴上,管不管得住还得靠自己!旁人总不能强行缝住别人的嘴巴,不是吗?”尚墨欣对宋筱悠和丁菊茗都是满心的不屑,自然不会顺着宋筱悠的话开口。 皇上墨瞳眯了眯,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尚墨欣。 “行了,都起来吧。还嫌之前出的事不够多吗?你们倒是很有闲情逸致在此斗嘴!”太后威冷出声,阻止了众人。 旋即挥挥手让所有人都起身。 其实今儿这一出多少也在太后意料之中。 宋筱悠和丁菊茗都是名门之后,难免会有心高气傲的时候,自然是看不惯令狐满月。 而尚墨欣看似冷淡不易接近,性情却是公平有加。 至于令狐满月,这是太后唯一没看透的一个。 丁菊茗起身之后,恨恨的瞪了宋筱悠一眼!平时对她姐妹相城,关键时刻却是落井下石,今儿若不是太后开口,她就被宋筱悠害死了! 不知不觉中,丁菊茗心中是记下了太后的一记恩情!这也是太后的高明之处,要收买人心若是直接提出自然不如这种雪中送炭来的管用。 宋筱悠心中理亏,脸色涨红不敢看丁菊茗。 满月抬起头,眸光平静的迎上对面一众各异眼神。 皇上的不怒而威,威严冷峻。 太后一身华贵宫装,雍容富贵。在她身后一众妃子打扮的更是花枝招展争奇斗艳。在今天这等重要场合,自然人人都不能认输,都想要在皇上面前表现一番。只是一众妃嫔,独独还是缺了林东曜的母妃——安妃。 林简眸光如春日晨光,此刻正悠然的落在满月脸上,润泽灿烂,毫不掩饰他对满月的欣赏和在意。 丁菊茗见此,心中更加嫉妒不甘。 一旁的宋筱悠则是一脸哀怨的看向林东曜,她心仪之人是林东曜!只可惜,认识林东曜这么久一来,都还未见他正眼瞧过自己一眼。 想到这里,宋筱悠不觉黯然神伤。 皇上眼神在满月和尚墨欣之间游弋,原本锐利的眸光在落在尚墨欣身上的时候,有一瞬凝滞、恍惚。 太后太后就站在皇上身边,自然也察觉出了不对劲的气氛,可是等太后太后去看皇上脸上的表情,却见皇上神情已经恢复如初。 太后太后却更加疑惑。 一行人走入大殿,因为之前的事情,气氛显得分外凝重严肃。 见此,皇后轻咳了一声,温婉出声, “皇上,您让臣妾准备的赏赐都已到位,皇上您看何时宣读合适?” 此番皇上亲传满月等四人,其实心底多少有了打算,所以提前吩咐皇后准备了赏赐的珠宝首饰。 其他嫔妃听皇后如此说,脸上都难掩羡慕和嫉妒。 册封妃子这种事,准备册封的奖赏自然是皇后负责,她们只有看眼的份儿。谁都知道可以借此机会跟皇上多接触几次,这对其他妃嫔来说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后宫佳丽三千,就算是正宫皇后,最多也是十天半个月宠幸一次,更何况是其他人了。如今后宫最受宠的是安妃,可安妃那儿,连太后太后都忌惮,轻易不敢触动,更何况是其他人了。 听了皇后的话,皇上点点头,却是不着急册封。 “皇上,虽说今日之事只是面圣指婚,其后还有正式的仪式,这以后也都是一家人了,皇上还是第一次见她们呢。”太后的语气表面看似平和沉稳,实则一直在找寻皇上神情中特殊的气息。 皇上是太后的儿子,自己的儿子今天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太后自然比旁人触觉敏锐。 “虽是第一次,有些人留给朕的印象却是深刻至极。”皇上语出冷肃威严,墨瞳从满月脸上移开之后,不动声色的落在尚墨欣脸上。 “传令下去,穿膳。” 皇上并不急着册封,既然即将是一家人,这顿午宴的意义也就非比寻常。 皇上迟迟不松口,太后和皇后都是心有疑惑,可皇上表面上什么都看不出来,太后观察了半天,也是一无所获。 午宴开始,满月和尚墨欣、宋筱悠、丁菊茗坐在一排,皇上身旁分别是太后和皇后,一众妃嫔坐在皇后和太后身侧,林冉、林东曜、林东合、林冉则是坐在满月等人的对面。 宫中规矩繁多,说是午宴,却是举手投足都要极为小心翼翼。 午宴开始,皇上开口过问的大都是林简和林东曜等人最近的公务情况,二人从容应答,皇上表面看专注听着,可心思早就不知去了何处。 午宴刚开始,皇上贴身小太监小卓子急匆匆走进大殿,身后还跟着一身烟青锦袍的林南徳。 “父皇!父皇!冷暖玉棋子找到了!” 林南徳甫一走进大殿,急忙开口。因为走的着急,喘息的厉害,脸色更添苍白。 太后见此,急忙命人去扶着他,“你这孩子,有什么不能慢慢说,瞧你那脸色。” 太后知道林南徳走快几步都会喘息的厉害,严重的话还会晕厥过去,所以对于林南徳是说不出的心疼和在意。 皇上脸上也闪过一丝担忧。 “父皇!冷暖玉棋子!” 林南徳却是高举手中棋盘,激动地看着皇上。 “朕昨儿就知道了。你二哥没告诉你吗?”说话间,皇上锐利目光扫了林东合一眼。 林东合眼神闪烁一下,正要开口,林南徳却是一脸无辜的说道, “父皇,二哥最近政务繁忙,哪能顾上我。不过父皇只是知道冷暖玉棋子找到了,但是父皇不是没找到同时令冷暖玉棋子发热或是发冷的法子吗?”林南徳手中拿着的冷暖玉棋子满月在上一世也知道,是西域奇物,传言双色棋子一冷一热,若是碰到合适的主人,这冷暖玉棋子则是可以同时发热或是发冷。 皇上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你知道法子?”皇上有些不敢相信。 “自然了,父皇。”林南徳很肯定的点点头。 “八弟,你年纪尚小,对这冷暖玉棋子尚不了解,这冷暖玉棋子传承几百年,还没有出现在过同时发热或是发冷的情况,怎么你能找到?”林冉对林南徳的话不屑一顾。 林东合则是垂下眸子,面沉不语。 冷暖玉棋子是老五找回来的,老八跟老五是一伙的,老八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不是摆明了给一个黑锅背在他身上吗? 林南徳根本就是故意的。 林东合恨得咬牙切齿。 对面,满月安然看戏,目光不其然迎上林东合玩味探寻的视线,四目交织,她的如水平静,他的愈发深邃专注。 林简将这一幕看在眼中,瞳仁深处暗潮翻涌,面上不动声色,眼底却已掀起滔天巨浪。 “三哥,你说错了,这冷暖玉棋子不是传承几百年,而是一千两百年,也不是从没有出现过同时发热或是发冷的迹象,是之前有过一次,不过记载在一本闲谈杂记上面,并且当时的名字还不叫冷暖玉棋子而是叫寒来暑往玉棋子,所以□□的人大都不知道如何使它同时发热或是发寒。” 林南徳一本正经的给林冉解释,他并没有反驳林冉什么,可说出来的话却等于告诉所有人林冉的孤陋寡闻,学识渊博程度连一个十二岁的少年都不如。 林冉脸上青白一片,狡辩道,“我——我就是那么随口一说,我会不知道这冷暖玉棋子是一千二百年的历史?” “是啊,八皇子,你三哥知道的,只是刚才一时有些着急才说错了。”林冉的母妃惠妃也急忙替林冉申辩。 林南徳哦了一声,一脸的单纯无害,反倒是显得林冉更加不打自招一样。 “行了,他知道多少朕心里没数?这些事情不知道不丢人,若是狡辩就显得矫情做作了!” 皇上眉头皱了皱,沉声开口。 一番话说得林冉和惠妃脸上同时无光,其他妃嫔或烟嘴偷笑或不屑一顾。 “老八,你说的那本闲谈杂记在哪儿?”皇上对林南徳宠爱有加,除了林南徳如今的体弱多病都是因为当初为他药引造成的,还有林南徳拥有过目不忘的看书本领,读过的书与太子和林东曜不相上下。 “父皇,在此。”林南徳说着将自己提到的书递给了小卓子。 小卓子谨献给皇上,皇上当即翻阅起来。 林南徳得空扭头看向满月这边,看到满月面沉如水安静的坐在位子上,林南徳不由得朝满月挤挤眼,挑挑眉。 对面,林东曜眼神冷冷的瞪了林南徳一眼,单单只是看着他的侧面,都让林南徳有种被猛兽盯上随时都会将它撕成碎片的感觉。 满月无语的垂下眸子,林南徳干什么?挑逗他? 在她眼中,林南徳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少年!不过比惊烈大了几岁而已。 “这本书上写着冷暖玉棋子净化之后,需要有两个八月初八生辰的童男女同时拿起棋子,在月光下吸取月夜精华超过一个时辰!方能成功!” 皇上话音落下,皇后急忙开口, “皇上!太子就是八月初八生辰。” “可太子哥哥早就不是童男了把?”皇后话音刚落,林南徳就一脸疑惑的表情看向林简。 皇后脸色微微一变,却是不确定太子是不是有过男女之情!必定太子都十六岁了。可太子的事情皇后知道的很少,所以皇后也不确定。 林南徳的话无疑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在意的大有人在。 丁菊茗瞪大了眼睛看向林简,希望能在他脸上看出一丝蛛丝马迹,可林简却是面带微笑,不置可否。 “如果太子真的是童男之身,正好可以帮助父皇,只可惜——呵呵——其实这也不能怪太子,太子已经成年,有些事——”林冉有些幸灾乐祸的开口,刚才被林南徳强白了一顿,林冉正想着在别的事情上找回来,这会多嘴也就不足为奇了。 “唉,真是可惜啊,看来又要重新找合适的人选了。”惠妃也一脸无奈的表情看向皇后,眼底却满是嘲讽和恨意。 皇后脸色变了变,满心尴尬。 可偏偏林简不做声,皇后的尴尬就无人化解。 整件事情看在满月眼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觉。皇上昨儿才找到了冷暖玉棋子,今儿林南徳就找到了法子,会不会太巧合了?而且还直指林简! 至于另一个八月初八出生的童女—— 如果满月没记错的话,令狐平雪就是八月初八的生辰。 看似正常的一件事情,因为同时牵扯上了林简和令狐平雪,顿时让满月觉得事有蹊跷。 可令狐平雪应该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在林南徳身边动手脚,就算有,令狐平雪也逃不过林东曜的眼睛!林东合培养了多年的涂玲儿,不还是被林东曜痛快的解决掉了吗? 林东曜不会让林南徳犯如此错误! 那么——这个林南徳是在帮令狐平雪? 这件事情目前看来,似乎最大的受益人就是令狐平雪了! 一旦找到了八月初八出生的童男,令狐平雪进宫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因为之前安奉神石的事情,令狐平雪可谓是得不偿失,既得罪了太后,也成了众人嘲笑的对象。如今这个机会对于令狐平雪来说自然是最好的翻身机会了,一旦她能令冷暖玉棋子发生变化,皇上龙颜大悦,太后心中的不快也会减淡不少。 如此缜密的棋局不像是令狐平雪能想出来的,难道是——老夫人? 如果真的是老夫人的法子,那所谓的八月初八不过是为了让令狐平雪顺利进宫的噱头,而老夫人必定是掌握了真正的方法。 偏偏今天又是侧妃的日子,老夫人深知,过了今天若是再找机会就难了,所以就—— 之前老夫人不动声色那么多天,原来等的就是今天这一出! 那冷暖玉棋子来自西域,听说赵虞儿回到侯府之前曾经在西域住了一段时间,而赵虞儿回来之后,老夫人虽然面上也有微词,可并未真正采取任何行动。 冷暖玉棋子失传多年,来自西域,这么巧赵虞儿也在西域呆过一段时间,而老夫人那般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这么多天都没有动静,绝不是默许赵虞儿的存在。 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老夫人和赵虞儿之间达成了某种私下的默契!这默契就来自冷暖玉棋子! 想到这里,满月心中隐隐有一分不安,总觉得这次进宫会出大事。 如果说之前闹出人命能够化险为夷的话,这一次,老夫人显然是策划周全,一心为令狐平雪铺路,铺路的同时顺道铲除她才是重中之重。 满月此刻,面上不动声色,眼底早已是寒凉一片。 “皇上,这八月初八的童女也不好找,如果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儿,碰触这冷暖玉棋子难免会亵渎了圣物,还要从一众世家千金当中查找。”皇后语气平静,面容温婉。 林简不做声,皇后就只有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 皇上听了只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父皇,儿臣可自始至终没说过不能帮父皇,是别人太过着急罢了。”就在这时,林简的声音悠然响起,若三月春风轻柔荡漾。 他这话虽是冲着皇上说的,却只是解释给满月一个人听的。 林冉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林简,堂堂太子到现在还没个女人?谁信?他林简可是十四岁就已经有了同房丫鬟了! 林东合唇角不经意勾起一抹嘲笑,因为他此刻低着头,那抹嘲笑被他隐藏了起来。 “既然如此,皇后,找寻八月初八所生童女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皇上自然希望冷暖玉棋子是在林简的手里有所改变,可这件事情来得太快,皇上也不会立刻下了判断和决定,直说让皇后找,并没说找到之后做什么。 原本还算顺利进行的晚宴,因为林南徳的突然出现,气氛隐隐变得不太一样。 皇上的注意力都在冷暖玉棋子身上,身为一国之君什么奇珍异宝不曾见过,为何偏偏对冷暖玉棋子如此在意呢?这让满月有些不理解。 午宴过后,皇上先行离开。 自从林南徳送了那本书之后,皇上的深情就更加凝重严肃,似乎,冷暖玉棋子关乎了许多秘密和重要的事情,令皇上牵挂。 太后吩咐满月等人可在未央宫后园赏花,等入夜之后,一众朝臣到齐,才是正式册封。 满月最后一个来到未央宫后园,可一路上都不见尚墨欣的踪影。从刚才出了承乾宫,尚墨欣就不知去向。 宋筱悠和丁菊茗自从在大殿外面被满月抢白了一顿,生怕再次说错话,见到满月赶紧绕道走,满月在后院,她们就去了前院。 只不过经过承乾宫大殿外的一幕,宋筱悠和丁菊茗之间也有嫌隙,二人面上不说什么,心底都藏着别扭和心眼儿。 满月一人独留后院,身后有清浅脚步声传来。满月并不回头,任由身后之人站在她三步的距离。 其实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谁,这整个□□,能给她如此压迫气息的人,就只有林东曜。 上一世他们斗了那么多年,却不曾有过正面交锋的时候,这一世兜兜转转,她一直在极力避让,可命运的绳索却每每将他带到了身边。 满月不语,等着身后某人开口。 “今天在承乾宫看你很多想不通的地方,不是很想知道吗?现在我来了,怎么不问我?”林东曜跟满月在一起的时候,很少自称殿下,看着她高挑背影静静伫立在缤纷桃树下,满树绯红落樱却敌不过她背影的一抹苍凉冷漠,这一刻,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莫名有一种被深深触动的感觉,忍不住就想要接近她,保护她!甚至是走进她的心底。 满月转过身,落了一袖的绯色花瓣。 抬手轻轻抖落,一抹抹绯红被她清冷眼底掩映的不见艳丽,徒添冷郁。 “五殿下要帮谁是你的事情,满月区区臣女,不过是弱女子一个,所谓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说的就是满月这般。满月看到的也只是眼前,其他的,实在没理由过多追问。” 满月语气平静,却是刺的林东曜心下微微刺痛的感觉。 他上前一步,抬手摘下她肩头的一片花瓣,动作轻柔细腻,这一刻,他的眼神都是柔软如水的感觉。 这与他平时的冷酷无情截然不同。 满月身子一侧,后退了一小步。 林家的男人都是演戏高手! 上一世林东合的柔情似水可是比此刻林东曜更加入戏。 满月躲避的动作让某人心脏倏忽收缩,一瞬有种血液都抽离到不知何处的感觉。 说不出是失落,还是愠怒。 “你是——弱女子?”他轻声一笑,语气满是揶揄和轻松的感觉。 不远处,年政看着正对满月露出笑容的林东曜,嘴巴张了张,目瞪口呆。 殿下——会笑? 确切的说,是殿下会对着女人笑? 年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却不得不相信! 满月白了林东曜一眼,淡淡道, “不是弱女子难道是大丈夫不成?” “这就是你对我这个救命恩人的态度?”林东曜眉头皱了皱,语气微凉,压迫感一瞬增强。 满月双手环胸,轻声道, “五殿下还是有话直说吧。你也清楚,你说的话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必定会保守秘密,就像上次五殿下救命之恩,臣女牢记于心却不曾四处炫耀。臣女的人品五殿下还能信不过吗?” 满月语气和话锋瞬间转变,听的林东曜一愣一愣的。 林东曜看向她的目光愈发深沉明亮。 “涂玲儿的事情你提醒了我,所以今天的事情我也不会对你隐瞒。冷暖玉棋子看似是我偶尔所得,老八的书也是偶尔获得,但这其中却不乏细腻破绽。如果我没猜错,令狐平雪就是生自八月初八,原本我是想阻止父皇,但既然有人存心将太子和令狐平雪安排在一起,那又有何不可?你这么聪明,不用我说别的了。” 林东曜话音落下,满月忽然想通了最关键的一点。 那就是——如果这局棋是老夫人一手安排的话,在将她置于死地的同时,必定会给令狐平雪铺一条康庄大道,老夫人有心选择了林简,便是彻底放弃了林东合! 想来,当林东合得知令狐平雪的生辰就是八月初八的时候,也会想到这一点!到那时,林东合该是恼羞成怒了吧!彻底的被侯府放弃的林东合,又失去了林南徳这个掩护,林东合往后的路更加难走! “五殿下真是英明神武,这么快就想到问题关键,臣女自愧不如。”满月笑了笑,笑容冷淡疏离。 “你不是没想到,只差一个确认!”林东曜毫不客气的揭穿满月。 这个小女人根本就是在跟他耍花腔,不说实话。 明明答案就摆在那里,她却跳过答案,顾左右而言他。这其实就是对他的不信任和冷漠。 “——”满月顿了顿,不说话。 沉默算是默认。 正在这时,年政的方向传来说话的声音。 “见过二殿下。” “不在你家殿下身边待着,站的这么远?你家殿下吩咐的?”林东合的声音带着丝丝不满和嘲讽。 年政垂首冷静回道,“殿下正与令狐大小姐说事。” 年政的话更加激怒了林东合,他阴鸷目光越过年政头顶,冷冷的落在桃树下,一抹湖水蓝的身影上。 而她对面不过一步的距离,那一抹玄金色身影更加刺痛了林东合瞳仁。 灿烂暖阳之下,一高一矮两抹身影,远远看去分外和谐顺眼,他那一贯摆着冷脸的五弟竟然会对着女人笑?而对面的小女人一脸娇俏灵动,看似是相谈甚欢! 林东合心底未曾察觉的嫉妒此刻缓缓发芽,逐渐滋长起来。 怪不得不要他给的侧妃或是妾室的身份,原来是左手勾搭了林简,右手还勾上了林东曜! 她令狐满月真是好手段! 林东合阴沉着一张脸,抬脚就朝满月和林东曜走来。 年政正欲开口,却见林东曜摆摆手,示意年政退下。 下一刻,林东曜抬手环上满月肩膀,一脸温柔如水的注视她。 林东曜抬手搭在满月肩头,看向她的目光如水一般温柔呵护。 仿佛前一刻的揶揄和试探都不是来自于他,此时此刻的温柔亲昵才是真正的他。 林东曜的动作明显刺激了林东合。 “是不是打扰五弟花前月下了?”林东合说话的时候,眼神却是看向满月的。 满月身子一侧,躲开了林东曜的手。 看向林东合的眼神却满含讽刺不屑。 “二哥知道还不识趣?”林东曜冷淡出声,手臂收回的时候,顺带将满月肩膀上的一朵花瓣捻下,将那花瓣轻轻一弹,花瓣倏忽落在了满月鼻尖上,林东曜笑着给她吹拂而去。 一瞬间,满月鼻息颈间都是他吹拂而出的气息,痒痒的,凉凉的,久久不散。 目睹此景,林东合眼底泥浆翻涌,隐约有丝丝血色蔓延。 “五弟,这是未央宫,不是你的别院!你们在此这般勾肩搭背,成何体统?”林东合仗着自己比林东曜年长一岁,此刻倒是摆起了兄长的架子。 “怎么帮令狐大小姐弹开花瓣也碍了二哥的眼了?”林东曜今天完全不同往日,似乎是心情很好。 “那我们去别处?” 旋即,他扭头看向满月。 满月被他眼中灿烂星辉闪的有些刺眼的感觉。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满月眨眨眼睛不说话,清眸淡然,此刻却具备一瞬钻入林东曜心底的力量,让他此刻只想了解她,关心她。 “不说话就是同意了。走。” 某位爷脸色紧了紧,虽然唇角还挂着一抹温柔笑意,可眼底的寒瑟却是一点一滴的渗透了出来。 林东合牙关紧咬,看着满月跟林东曜一起转身朝外走去,林东合忍不住上前一步,拦在二人身前, “令狐满月,你不是跟太子亲亲我我的吗?什么时候转投五弟怀抱了?”林东合故意如此说,就是让满月难看,也是提醒林东曜,满月跟林简之间早就暗通曲款不清不白。 满月不说话,只是冷笑着看向远处。 这才是真实的林东合! 卑鄙无耻!自私自大! 因为自己对他的忽视和不屑,所以激起了他的敏感和自卑心理。林东合本就知道自己不如林简和林东曜,却是千方百计想要娶到整个□□最美的女子,可一旦发现令狐平雪除了会美色示人对他仕途不会有任何帮助,他就会将目标转向林简和林东曜关注的女人身上! 他曾经觉得给满月一个妾身的身份,满月就应该对他感恩戴德了!却是发现满月对他正妃的身份都不屑一顾,这对林东合来说自然是个不小的打击。 林东合面上比不过林简和林东曜,难道连女人也抢不过他们吗?林东合自然不肯认输! 林东曜停下脚步瞳仁微微眯起,却是一抹冷冽如冰刀一般的神情,两道眸光,仿佛瞬间化作两道锋利无比的刀片,深深刺入林东合眼底。 “她想跟太子?呵——过问过我没有?” 林东曜说这话的时候,眸子竟是带着一抹笑意看向满月,那眼神隐隐还带着一丝无害的询问,就像是在问满月今儿中午吃饱了没有一样简单随意。 可那眼神此刻带给满月的感觉明明就是——直白的威胁和警告! 威胁什么? 她跟林简以后说每一句话都要报告他? 警告什么? 警告她不准再跟林简接触? 他管得着吗?! 林东合原本以为林东曜会为此跟他争辩,即便不争辩,以林东曜干脆利索的作风,也绝不会再轻易相信令狐满月的话! 整个□□,谁不知道,林东曜是太子的死敌!是太子最有力的竞争者!单发牵扯上太子的事情,林东曜不是应该当机立断的吗? 怎么还—— 林东合此刻的处境已经不能用尴尬和失望来形容了! 满月和林东曜怎么看都像是在打情骂俏,而他从中作梗却一无收获,反倒还要看二人眉来眼去! 林东合气的咬牙切齿,林东曜却是带着满月离开了后院。 至于去了哪里,他根本无从得知。 —— 未央宫后院 林东合一拳重重挥在一棵桃树的树干上,满树的落樱缤纷,像是纷纷嘲笑他的无能和尴尬。 “令、狐、满、月!” 林东合似乎是要将满月的名字吞入腹中。 后院另一侧,一抹修长身影一闪而过,林东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紧忙站直了身子,却是将受伤的手背到身后。 林简刚才听到林东合叫满月的名字,就像是恨不得要将满月吃了的语气,他刚才被太后拉住说了几句话,这会急匆匆的跑来找满月,谁知一进院子就听到林东合的声音。 林东合看到林简出现,瞳仁飞快的闪过一抹阴鸷算计。 旋即抬脚朝林简走去,在与林简擦肩而过的时候,林东合听似无意的说道, “太子来晚一步,令狐满月已经给老五走了。真不知道她的野心到底有多大!” 林东合说完,得意的冷笑一声。 林简瞳仁微微眯起,冷芒迸射。 “二弟不必说话给我听,我相信满月为人。” 林简早就看透林东合性情,这会子岂会听他诋毁满月。 见此,林东合心底怒火再次疯狂翻涌。 那个令狐满月究竟都给林简和林东曜下了什么迷魂药了? “看来太子不仅相信令狐满月为人,也相信即便她跟老五勾肩搭背也属正常了,是不是?” 林东合说完,抬脚气哼哼的走了。留给林简一个僵冷不甘的背影。 林简的心微微收缩一下,虽不说话,瞳仁却愈发深沉。 不是他怀疑满月,而是他不相信林东曜! —— 林东合走后,林简在未央宫绕了一大圈也没找到满月,苏康派出去的护卫也都回来了。有人看到满月是跟林东曜一起离开了未央宫。 显然,林东曜既然能让他的人看到,就是明着告诉他,令狐满月他带走了! 林简并没有派人四处搜寻,不是他不想找到满月,只是,腿常在满月身上,她不想走的话,林东曜未必能如此轻松地带她离开。况且护卫都看到了,满月是跟着林东曜一起离开的,并不是林东曜胁迫满月。 林简虽不说话,可所有的担忧和愤怒全都写在了脸上。 直到傍晚晚宴即将开始,满月才回来。 满月才走进院子,就看到丁菊茗坐在林简对面,正小心翼翼的将一块糕点夹起来放在林简面前,而林简竟是有闲情逸致摇着羽扇,微笑赏花。 见满月回来,林简眼底一瞬是愤怒发作的前兆,下一刻却恢复温润儒雅的气质,抬手招呼满月过去。 “满月,过来一起坐。” 前一刻还跟丁菊茗微笑示意的林简,在看到满月的时候,眼神一如从前般明亮专注。 丁菊茗先是一愣,眼底难掩失落和不满。 可今天太子答应与她一起饮茶已经是求之不得事情了,就是这个令狐满月回来的太不是时候了!真是大煞风景! 满月也从丁菊茗眼中看出了不满,站在距离二人十几步的距离停下脚步。 “不打扰太子和丁小姐谈心了,满月还是去别处走走。”语毕,满月正欲转身,凉亭下摇着羽扇的某人,薄唇勾起一抹诱人魅惑的弧度,眼神柔柔的,仿佛陇了一层薄雾般,迷离you惑,一时令对面的丁菊茗移不开视线,痴痴地看着。 “人多才热闹,少了你少了很多乐趣。本太子的面子,你不给?”林简看似一脸无辜无奈的表情,实则话里有话。 说什么人多才热闹!分明指的是满月跟林东曜还有林东合之前在院子里发生的事情。 满月听出来了,但当着丁菊茗的面不想多说话,只得抬脚朝这边走来。 林简从不曾以太子的身份打压她,这是头一次! 想必是知道了她跟林东曜离开的事情! 但如果说林简为此而生气,满月实在是觉得可笑!林简是堂堂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必要如此吗? 是演戏演的太过入迷了吗? 满月说过,她不会再跟林家的人牵扯任何关系!也就更加不想与这个皇宫有任何关系! 她早早的就跟林简说清楚了,与他之间,只是一场交易! 希望他不要逾越,更不要误会! 满月走过去坐在丁菊茗身后一点的位置,眼神是冷的,面上表情更是清淡无波。 林简看着她唇角再次勾起一抹you惑至极的温暖弧度,若三月春风四月明天,轻柔撩拨着人心底最柔软的一面,尽管明知这笑容背后深沉几许腹黑几重,可是在此时此刻,就是让人无法忽视他眼中这一抹璀璨笑容。 丁菊茗就是明知林简这一切很可能是做给令狐满月看的,却还是忍不住坠了进来。哪怕只是被利用,至少也证明了她在林简这里有利用价值,好过视而不见的好。 满月坐下后,丁菊茗惺惺作态的给满月倒茶,满月抬手阻止了。 “不敢劳烦丁小姐,自己来。”满月抬手阻止,丁菊茗却是咬牙笑着,开口道, “令狐妹妹不必客气,今儿皇后不都说了吗?以后说不定是一家人了,还如此客气的话岂不是太生疏了!” 丁菊茗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小心翼翼的试探着林简眼神的变化,见林简瞳仁笑意不变,未曾有任何变化,丁菊茗心底说不出是该高兴还是失望。 她刚才之所以那么说,就是想试探试探林简到底有几分心仪令狐满月,可惜,林简脸上一分变化都没有!亦或者是有变化,她道行太浅,看不出来罢了。 丁菊茗倒茶的时候,神情恍惚了一下,茶壶回撤的时候碰到了满月面前的茶杯,原本那杯子是朝着丁菊茗自己的方向倒来的。 如此一来,杯子里满满一杯水就全都倒在了丁菊茗的身上。 丁菊茗见此,佯装惊慌去扶杯子,却是趁机将杯子碰到了满月的一边。 一整杯热茶顷刻间洒在了满月的裙子上。 虽然没有烫到她,可裙子却脏了一大块。 林简的眼神瞬间变化了好几种神情,当丁菊茗心惊胆战的去观察的时候,却见林简除了脸上的笑意淡了一分,其他都很正常。 丁菊茗不由得壮起胆子开口道, “哎呀妹妹,真是对不起,这——你看我——看到你太开心了才会——” “丁小姐不必解释,心领了。我去整理一下。” 满月一句心领了,顿时噎的丁菊茗面红耳赤。 林简唇角勾了勾,似笑非笑。 真有她的,讽刺人讽刺的这么直接! 满月顺势起身离开了凉亭。 其实刚才那杯茶她能躲开,只不过想找个借口离开罢了,犯不着坐在那里当丁菊茗试探林简真心的试金石。 丁菊茗还不够这个档次! 满月趁此机会离开,还揭穿了丁菊茗的无耻伎俩,想来,丁菊茗留下来还不如离开尴尬。 有时候,人太过自私,太过自作聪明就是如此下场! 反倒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满月离开之后,果不然,林简也起身要走。 丁菊茗见此讪讪然起身,上前一步想要跟着林简一块。 “太子殿下,晚宴就快开始了,不如——让臣女陪您去承乾宫。”丁菊茗鼓起勇气开口,双眼闪烁期待羞涩的神采。 林简温和一笑,只是笑容明显未达眼底。 “我还要去看一下母后,让苏康给你带路吧。” 尽管林简没有陪着丁菊茗一起,可是让苏康陪着她一起,这也完全出乎丁菊茗的预料。 苏康可是林简身边第一护卫,林简在哪儿,苏康就在哪儿出现,这对丁菊茗来说无疑是天大的恩chong。 丁菊茗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由紧张的点着头, “谢——谢太子殿下。”丁菊茗两眼放光的望着林简,丝毫没留意到他眼底如冰的寒冽。 苏康在听到林简的话,先是一愣,当他抬头看到林简性感薄唇以唇语吐出三个字的时候,苏康眼神倏忽一凛,旋即低头不语。 怪不得—— 原来殿下有吩咐,他还以为殿下是—— 丁菊茗此刻完全沉浸在莫可名状的喜悦当中,根本没留意到林简交代了苏康三个字。 “苏康,带丁小姐走吧。”林简语气淡淡的,甚至面上还带着优雅温暖的笑容,这令丁菊茗完全沉浸在偌大的惊喜当中,不知如何表达了。 丁菊茗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院子,眼中是对林简深深地留恋,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大难临头了。只有林简主仆二人知道接下来等待丁菊茗的是什么! —— 未央宫后院水井旁边 满月擦干了裙摆上的茶渍,因为是刚刚洒上去,所以用冷水即刻冲洗不会留下明显的茶渍,只是裙子上还有一圈较明显的水印,满月坐在井边的台阶上等裙摆风干。 四月春风,如兮拂过,轻轻卷起她的裙摆和如墨青丝,柔柔的在空中起舞飞旋,又如同打着招呼,互相碰触摩擦。 满月忽然想到自己重生之时,第一眼醒来,就是被一桶冷水泼醒,贺姨娘和她的女儿凶神恶煞的站在面前,那一刻她整个人是发蒙的,等着贺姨娘和她女儿离开之后,满月曾经有一瞬恍惚,感觉身后的墙头上有人正看着自己,还发出了一声低笑,可等她转身之后,却什么都没看到。 难道——真的是幻觉? 可她当时的感觉真的不像是幻觉。 如果哪天真的有人在暗处的话,是不是代表她从重生之初就被人盯上了!而她却浑然不觉。 蓦地,满月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身朝身后看去。 不知何时,一抹暗黄色身影已经站在身后。 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又哪里不对劲的感觉! 林简那段时间怎么可能出现在贺家附近!就算是出现了,也不会闲到爬到墙头看别人家的事情。倒是林东曜那段时间在贺家附近办事,他还有可能—— 不知怎么又想到了林东曜。 想到他之前只是带着她漫无目的的走着,实则是为了故意拖延时间。既然有人存心想利用冷暖玉棋子让令狐平雪进宫成为太子妃,这个结果自然是林东曜想要看到的。 侯府不止一个女儿! 林简却绝对不会要令狐平雪! 在令狐平雪进宫之前,林东曜阻止满月和林简见面,就是不给没必要的人制造话题和想法。一旦侯府的人发现令狐满月和林简走得太近,只怕会急着对令狐满月下手! 等到了今晚,侯府暗中策划此事的人以为一切顺利的话,就是他关门打狗的时候了! 在这之前,他不会给满月和林简沟通的机会! 这是他一贯的处事风格,干脆利索!果断决绝! 看到林简,满月眼神恍惚了一下,虽然没开口,可林简却感觉她像是看到了别人。 “你以为是林东曜?”林简上前一步,毫不避讳的坐在满月身边,与她肩并肩。 威风浮动,吹起满月如墨青丝,丝缕拂过他立体精致的五官,带其他身体莫名的悸动和火热。 “不以为。”满月没说实话。 如果说以为了,又要解释一阵子。 毕竟在面上,她和林简还是合作的关系。 “你以为你说不以为我就信了?”林简这话更像是自言自语。 扭头看着满月侧脸,清丽脱俗的一张小脸,悠然明净,有着特殊而干净的气质,清幽淡漠,不染凡尘。 在他眼中,这才是天下最美的一副面孔。 “我只是坐在这里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到曾经在小县城经历的事情。洗衣做饭打扫房间,还要给姨娘捶腿按摩,力道轻了她说偷懒,力道重了她说我故意报复,力道不轻不重她又说我摆臭脸,明明就不是心甘情愿的还不说实话。 嗯——总之是做什么都是错的!” 满月摇摇头,笑了笑。 不像是在说自己的故事,倒像是在诉说听来的别人的事情。 林简眼底柔情缓缓溢出,有疼惜,有动容,还是说不出的复杂情愫。 “所以我愿意跟太子殿下合作,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太子殿下的心事我更加不用去猜测,只需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对不对?” 满月话到这里才算是说到了点上。 林简唇角抽了抽,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不满的咕哝了一句, “从刚开始就给我下套了!你怎么不说要为我这个救命恩人当牛做马在所不辞呢!” 林简能这么说,其实心底自始至终都没怪过满月。 是她先救了他的性命,才会有他们今日的交际。 “我听说——老五——这样了?”林简挑了下眉梢,抬手就要搭在满月肩头。却被满月眼底的躲避和清冽给定住了手臂,并没有落下,只在空中停顿了片刻。 “他可以,我不可以?”林简瞳仁一暗,扭头看向满月。 眼底是等着满月解释的坚持和执着。 “那是个意外!五殿下是我的救命恩人!其实我夹在中间,只不过因为我是二夫人和令狐平雪的敌人,自然也就成了林东合的敌人,不管是太子还是五殿下,你们与林东合之间,不都是不对付的吗?我与太子殿下合作是我想自保,而与五殿下只不过是产生了一些单纯的默契,我们之间没有承诺没有协议,只是当临时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才会产生非权欲利益上的接触。我想,这一点太子比我清楚了解五殿下是什么样的人!” “他是什么样的人我现在不感兴趣!你呢!” 林简后面还有一句话到了嘴边却没说出来。 确切的说,他是想问令狐满月,他在她心目中是什么? 除了跟他是合作的关系,难道就对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说的真是好! 她与老五之间是只不过是产生了一些单纯的默契,没有承诺没有协议!那么与他之间呢? 就是纯粹的利益目的了? 没有这些就什么都没有了? 满月扭头看向林简,见他眼神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复杂深沉,满月摇摇头,不回答林简。 连她自己都没有答案的事情,又如何告诉林简! 一切的一切不外乎两个字!报仇! “如果我说,我可以达到你一切要求和目的,你是否能彻底跟林东曜不再有任何关系和接触?”林简像是下定了决心,定定开口。 他并不是随口说说,而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 可满月之前的态度,给他的感觉就是——自始至终,她都是将自己当做是他的一个合作对象,存在互相利用的因素而已。 满月转头看向前方,眸光平和。 “由得我吗?”满月的语气淡淡的,却有一丝嘲讽在其中。 “可选择权在你手里。”林简眉头皱了一下,不知怎的,这样坐在她的身边,她身体传递出来的气息却是冰凉透骨的。 有的时候,她无所畏惧的样子仿佛是天不怕地不怕,可有时候,她又故意将自己蜷缩在外人看不到的角落里,独自舔舐伤口。 越是如此,林简越是想要走进她的心,代替她做这些事情。 “太子殿下——” “叫我阿简。” “太子殿下!”满月显然不赞成林简的语气。 不过是合作的关系,如此亲昵做什么?到头来还不是尘归尘土归土!就算她是重生之人,在这□□盛世,也无法预料,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到来。 “太子殿下,需要做出选择的时候,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不过不是现在。” 语毕,满月缓缓起身,抖落一地绯色花瓣。 她并非脚踩两条船的人,只是,不管是林简还是林东曜,都不会是她的选择! 林简也站起身来,看向满月的眼神却愈发的深沉迷离。 “好,我等你做出选择。”林简望着她坚定出声,语气坚毅不容动摇。 他可以等! 这是他除了皇位意外,唯一可以耐心等待的事情! 说完,林简转身离开,暗黄色锦袍带起地上朵朵残花,花色靡靡,艳丽却又乱心。 —— 满月以为自己最晚来到承乾宫,可到了之后却发现,只有宋筱悠一个人来了。丁菊茗和尚墨欣都没回来。 按理说,丁菊茗走的比她还早,而且还是苏康带着她离开的,没道理还不到。 至于尚墨欣就更奇怪了,从中午离开承乾宫之后,满月就没再看到她。 宋筱悠看到满月,冷哼了一声扭过脸去,心里巴不得所有人都不来,只有她一个才是最好。 不一会,令狐鸿熹和令狐泉走了进来,令狐鸿熹身边并没有带着二夫人,想来因为赵虞儿的事情,令狐鸿熹对二夫人失望至极,不带她也在情理之中。 令狐泉朝满月点点头,今儿稍后会有圣旨颁布,看到满月如此心平气和,令狐泉也安心不少。 选妃宴上出了那么多事,是该尘埃落定了。 紧跟令狐鸿熹和令狐泉身后的是内阁七学士之一的尚敬平,以及户部侍郎宋安、户部尚书丁台杨。 令狐鸿熹与三人客套交谈,却是典型的面和心不合。 谁都知道令狐鸿熹是皇上心腹大臣,三代为侯,平日为人看似儒雅低调,实则暗中为皇上处置和解决了数不清的棘手问题,自然也就得罪了很多人。 而内阁七学士之一的尚敬平,为人耿直爽快,对官场上的事情素来是仗义直言有一说一。 至于丁台杨和宋安则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手,一张脸皮早已磨练的堪比城墙,人间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表面对令狐鸿熹阿谀奉承,实则内心却是恨透了令狐鸿熹。二人都有党羽曾被令狐鸿熹秘密处决,虽然不曾对外公布,但明眼人都知道,令狐鸿熹是代替皇上秘密处决了二人。 众人落座之后,不一会,林冉和林东合并肩走了进来。 甫一看到满月,林东合眼底寒冰凝结,恨意滔天。 林冉依旧是不屑的眼神瞅着满月。 令狐鸿熹看了眼林东合的脸色,再看看面如止水的满月,虽不说话,心底却有莫名的担忧。 林东合甫一坐定,丁台杨和宋安就快步走了过去,主动讨好的问候林东合。 令狐鸿熹起身与林东合客套了几句,便转身回了座位,对于令狐鸿熹来说,面上自然要过得去。只有尚敬平一本正经的坐在椅子上,岿然不动。 满月看到尚敬平就想到了尚墨欣,不由笑了笑。这父女二人还真有几分相似,这脾气性格都是一样的冷硬不屈。 当林东曜走进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满月低头轻笑的样子,清丽五官在琉璃宫灯掩映下,分外清秀明动,林东曜一贯冷毅无波的五官,此刻因为满月脸上的情绪,也有些微的融化。 林简和皇上、太皇太后一同前来。 众人跪地请安。 皇上坐定之后,一旁的太皇太后发觉少了一个丁菊茗,不觉疑惑的看了眼皇后。 皇后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不觉出声询问丁台杨。 “丁尚书,令千金呢?” 几乎是皇后话音刚落,大殿外跌跌撞撞冲进来一抹单薄身影,立刻有侍卫上前拦下。 “女——女儿?”带丁台杨定睛看清楚这一身狼狈浑身是伤的竟是自家女儿,不觉低呼出声。 “父亲——女儿——”丁菊茗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额头手背脖颈,但凡是露在外面的地方都布满了擦伤,像是跌落在哪里似的。 “这是怎么回事?”太皇太后冷声询问,脸色不善。 谁都没有察觉,林简唇角此刻勾起一抹清浅嘲笑。 苏康则是悄无声息的来到了他身后。 看着跪倒在大殿上一身狼狈的丁菊茗,苏康不由得撇撇嘴,他完全都是按照太子的吩咐。 这个丁菊茗也真的是不知死活,竟然将一整杯热茶都倒在令狐大小姐的裙子上,幸亏没烫着令狐大小姐,否则现在就不是被从假山上滑下去这么简单了,只怕性命都难保了。 在未央宫后院,林简告诉苏康三个字是“扔水里。” 苏康不敢耽误,所以一离开未央宫就将丁菊茗引到了一处假山上面,随即告诉丁菊茗林简突然有急事吩咐要离开。 离开之后苏康又原路返回,趁着丁菊茗不注意的时候,以小石子打在丁菊茗的小腿上,丁菊茗吃痛之后,脚下一滑,整个人从假山上摔了下去,这才造成了全身多处擦伤,还摔进了荷花池。 之前苏康带丁菊茗走的那条路来往的宫女侍卫本就不多,苏康离开之后还使计调离了当值的侍卫,也就不会有人赶去营救,丁菊茗就这么自己爬了上来,所以才耽误了时辰,现在才赶到承乾宫。 看着丁菊茗一身狼狈,太皇太后心中自然认为这是不吉利的。 “丁爱卿,先带令千金下去休息吧。”太皇太后挥挥手,神色威严。 丁台杨自觉脸上无光,眸子发狠的瞪了丁菊茗一眼,继而带着丁菊茗一同退下。 “这——尚墨欣呢?”太皇太后突然记起来还有一个尚墨欣。 皇上的神情突然变了变,下一刻,淡淡道, “母后,儿子安排尚墨欣在承乾宫后院休息。” 一句休息,顿时惊住了皇后,也让太后微微一愣。 “皇上——你——”太皇太后声音不高,可潜台词再明白不过了,皇上不会是宠幸了尚墨欣吧! 皇后的脸色更是瞬间垮了下来。 皇上宠幸了尚墨欣?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 皇后脸上的表情变了好几变,其实皇上之前也不是完全没有征兆,只不过是她怀疑过,最终却觉得是自己多虑罢了。 现在这是木已成舟了吗? 皇后垂下脸不说话,内心却激烈翻腾着。 其他嫔妃也是面面相觑,刚刚皇上说话的声音虽然不高,但她们还是听到了。没想到那个尚墨欣成天摆着一副冷脸,不显山不露水的,竟是被皇上宠幸了!怪不得现在不出现了!原来是看不上做什么皇子妃!而是想当后宫的娘娘! 一众嫔妃心中具是嫉妒酸涩。 太后表情复杂,旋即点点头, “皇上喜欢收了也好,原本就是选出让皇上定夺的。” 太后面上这么说,心底却很不是滋味。 这选出来的六个人,原本就剩下四个了,现在皇上收了一个,而令狐满月这边,不论是皇上还是她心里都有另外的安排!岂不就剩下丁菊茗和宋筱悠了! 这哪里是选妃宴! 到最后什么都快剩不下了! 皇后这会子心里很不是滋味,越是在之前,皇上没有任何表露情绪的,对于皇上来说越是上心的。 这后宫禁地,波谲云诡,争名夺利,此起彼伏。 如她,这么多年以来都是被皇上摆在明处成为一众妃嫔嫉妒和算计的焦点,说白了就是被皇上以宠爱之名推在了风口浪尖之巅,而皇上心底最想宠爱的人,反倒是深藏不露!以前是安妃,现在又来一个尚墨欣吗? 安妃性情一直是倔强任性且自我为主的,皇上也不止一次的提到安妃这一点,只可惜,无论安妃如何的任性自我,在皇上心中也有着无可取代的分量!可皇上终究是皇上,这么多年来,安妃都没有任何改变,皇上的心,或许也累了,而尚墨欣能如此快的走进皇上心中,难道她是谁的替身不成? 尚墨欣并没有倾国倾城的容貌,不过是气质特殊了一点,皇后实在想不通,她是如何得到皇上的认可!除非她是某个人的替身! 皇后一直知道皇上心中有一个难以磨灭的最爱,就算是安妃,也无法替代那个人。 想到这里,皇后垂下的眸子不觉泛出丝丝血红。 尚敬平还不清楚怎么回事,听皇上的语气,虽然不确定,可墨欣跟皇上—— 尚敬平心里七上八下,有些无措。 满月身旁,宋筱悠不屑的嗤了一声,“原来这个尚墨欣野心最大,装着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哼——” 见满月不说话,宋筱悠挑了下眉梢,佯装好心的提醒满月, “我说令狐大小姐,亏你之前还跟她走的那么近,她跟皇上——你知道吗?”宋筱悠心中不忿,如今就剩下她跟满月了,她一方面想拉拢满月,另一方面又嫉妒尚墨欣。 满月品了口香茗,勾起唇角,无所谓的笑了笑, “那请问宋大小姐,未央宫外你要出卖丁菊茗而求自保的时候,你告诉过她吗?”满月反唇相讥,宋筱悠脸色瞬间扭曲,恨恨的别过脸去。 虽然被满月讽刺了一顿,可宋筱悠心情却很轻松,如今又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就只剩下她和令狐满月了,凭着太子对令狐满月的热乎劲,皇上和太后不可能看不出来,到时候她指婚给林东曜的可能性更大了。 想到这里,宋筱悠忍不住含情脉脉的看向对面的林东曜。 林东曜的眼神正好看过来,宋筱悠慌忙整理着衣襟和头发,却见林东曜目光冷冷的扫过她,最后落在满月身上。 而满月不知道在想什么,正低着头毫不知情。 宋筱悠脸色瞬间垮了下来,眼底满是哀怨的神情。 —— 对面,林东曜视线从满月身上收回,垂下的眸子飞快的闪过一抹阑珊笑意。 那个小女人只有发呆的时候才最可爱,至少不会那么的咄咄逼人,也不会演戏成精。 正在这时,身旁响起林简低沉的声音, “五弟今天带她去哪儿了?” 林东曜瞳仁闪了闪,神情恢复一贯的冷酷薄凉。 “太子想知道,没问过她?”林东曜素来惜字如金,但凡开口,必不会让对方好过。 林简早知会有这样的结果,却忍不住发问。 “问过,确认一下。”林简的声音也是难得的冰冷深沉。 林东曜不看林简,墨瞳盯着眼前白玉杯子,声音悠然无波, “是确认我带她去哪里了,还是确认今儿在未央宫我有没有与她亲密接触?看来太子也是不识趣之人。” 林简能如此问,林东曜就知道,林东合在林简面前说了什么。 林简眼底飞快的划过一抹冰冷血色,旋即恢复一贯的温暖笑容,视线正好与对面回过神抬起头来的满月撞在了一起。 林简毫不避讳的举起手中酒杯朝满月晃了晃,英俊五官阳光温润,仿佛之前的不快都不存在一般。 林简眼神看着满月,说出口的话却是冲着林东曜的, “她还没做出选择,不是吗?我有耐心,五弟有吗?” 林简简单几句话,却是暗藏玄机无数。 在令狐满月身上,他不缺耐心,但林东曜呢?他如此果断决绝的性格,会做到他这样吗? 林东曜目光也同时看向满月。 原本只是回过神来抬起头随意一瞥,满月脸上却瞬间射来四道目光,都是带着一闪而过的笑意,林简的是外热内冷,林东曜更加好不到哪里去,外冷内冷。 满月脸色一冷,飞快的移开视线。 见此,林东曜突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继而看向林简,淡淡道, “太子提醒我了,耐心我不需要,有决心就够了。” 二人一来一往,原本是萌了一层薄纱的过程,这会子却是撕去了最后一块遮挡,面对面,硬碰硬。 林东合在一旁目睹此景,眼底的情绪愈发的暴躁不满。 原本是想挑起林东曜或是林简对令狐满月的怀疑乃至是抛弃,谁知—— 林简和林东曜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令狐满月有了这两个靠山,自然更加不会在他面前低头了! 想起稍后的册封,林东合就隐隐不安。 如果令狐满月真的跟了林简或是林东曜,那在二人身上无疑是如虎添翼了。 这时,一直不吭声的林冉突然碰了碰林东合,小声问道, “你之前说令狐平雪回来,真的吗?” 林冉色迷心窍,即便令狐平雪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丑,林冉也贪恋她的美貌不能自拔。 “三弟放心,我告诉你的自然不会有错。一会你就见到她了。”林东合沉声开口。 林冉听了他的话,心满意足的点点头。 虽说林东合已经放弃了令狐平雪,但做不成他的妃子,可以利用在林冉身上也是不错的。 林冉此刻还不知道林东合的想法,一门心思的想要见到令狐平雪,想的浑身不自在。 正当众人沉默不语之际,小太监的唱诺声尖锐响起, “欣妃娘娘到!!” 一声欣妃娘娘,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除了皇上! 就连林简和林东曜都是轻蹙眉头,不明白哪来的一个欣妃,而且还是如此大的排场,皇上和太后都到了,她才姗姗来迟。 众人目光不由自主的朝门口看去。 但满月看到一身华丽宫装缓缓走进来的尚墨欣,视线甫一接触,尚墨欣自然的对满月点头示意,满月回礼,虽然二人都没说话,但眼神却传递了彼此想法。 尚墨欣以眼神告诉满月,稍后慢慢解释。 而满月则是告诉她,见到你平安无事便好。 一时间,尚墨欣自然而然的成为众人眼中的焦点。 说是焦点不如说是眼中钉肉中刺!太皇太后的脸色变了又变,虽然面上还端得住,可心底早已是打翻了五味瓶。 她与皇后等人的嫉妒还不同,震惊之余是隐隐的不满和疑惑。 皇上看好了选出的妃子人选,想要纳为己有,这无可厚非!毕竟前朝这种例子比比皆是,所谓选妃宴并不是规定只是给皇子选妃,也是为皇上充盈后宫。可皇上自从先皇去世,连续六年不曾选秀,今儿宠幸了尚墨欣也就罢了,这何时册封的欣妃,连她这个做母亲的都不知道! 后宫现在不过四个妃子。 安妃、惠妃、静妃、瑾妃! 原本四妃各司其职,倒也相安无事。现在又出来一个欣妃,小小年纪得了宠幸一步登天,其他人如何能服气? 太后尚且如此,就更不用说皇后和其他人了。 皇后原本对皇上宠幸尚墨欣就诸多怀疑和猜忌,现如今皇上不声不响的封了欣妃,皇后无论如何也坐不住。 偏偏这时,瑾妃和惠妃还在身旁小声的冷嘲热讽着。 “呀!这都封了妃子了,原来不光是我们蒙在鼓里,皇后也不知道吧。啧啧——这后宫之主当的,呵呵——” “皇后娘娘又能如何?由来只有新人笑,有谁闻得旧人哭啊!不过最怕的还不是这个,而是此事开了先河,之后皇上岂不是任何事情都不跟皇后商量也可以了,我看四妃很快就会变成八妃了,唉——真是凄惨啊。” 瑾妃和惠妃本身心里就不好受,可也不能让皇后好受。 这些话说的只有皇后能听到,摆明了知道皇后不会在皇上和太后面前跟她们翻脸,于是就更加肆无忌惮。 “瞧瞧尚墨欣那张小脸,终究是年轻啊,我们比不了人家也就罢了,堂堂皇后让一个小丫头骑在脖子上面,呵呵——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说不过去又能怎么样?难道现在跳起来要皇上收回成命吗?咱们的皇后娘娘最是贤良淑德,你什么时候见皇后娘娘反对过皇上或是太后来?有的人啊,就只会在心里头骂着,比我们可怜多了,我们想说就能说,不至于憋死了还装作一副温婉贤淑的架子。” 惠妃和瑾妃越说越过瘾,皇后脸色青白一片,却是一直隐忍着不曾发怒。 她忍了这么多年,还差今天了? 要收拾尚墨欣以后有的是机会!如果她今天跳出来主动反对的话,那日后尚墨欣有个什么差池,皇上第一个就会怀疑她! 想到这里,皇后突然站了起来。 瑾妃和惠妃以为皇后终于忍不住了,被她们的激将法给激怒了,下一刻却发现皇后的目标竟然是她们。 二人同时一愣。 “瑾妃!惠妃!你们够了!欣妃是皇上选定的妃子,在这之前也是本宫和太后一同选出的德才兼备的世家千金,自然有其过人之处。你二人身为后宫嫔妃,理应欢迎自家姐妹,如今却是出言侮辱冷嘲热讽!这里是承乾宫,不是你们各自的宫殿! 今儿就是皇上和太后在场,本宫也得好好教训你们!省的你们胆大妄为,连皇上新册封的妃子也敢妄自议论!欣妃虽然年纪小,自幼在边塞长大吃苦受累,但这都不是你们嘲讽她的理由和借口!你们如此嘴不饶人,还有半分妃子的样子吗?” 皇后一番话,听似义正言辞仗义执言。 原本还等着看好戏的瑾妃和惠妃,顿时被皇后噎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二人互相看了一眼,脸色涨红。 皇后的为人,表面上一贯是温婉大气,公平公正,从不斤斤计较与人为敌。可私底下的千般不好,那终究是在私底下。 但瑾妃和惠妃不同,二人早就给人一种面上不饶人的印象了,如今皇后这么说,给外人的感觉就是皇后对她二人忍无可忍,才会忍不住在皇上和太后面前发作。 否则,以皇后的性情,是断然不会如此来的。 “皇后娘娘,你、” “我们——” 瑾妃和惠妃乱了阵脚,原本还想跟皇后理论,却被太后冷声喝住, “哀家什么话都还没说,何时轮到你们多嘴了?难道哀家不会看?不会听?” 太后借着瑾妃和惠妃的事情,趁机说出心中不满。 这番话明显就是对皇上说的。太后心中有不满,但皇上是一国之君,面子要给足,太后心中再不满,也不会当众翻脸。 瑾妃和惠妃这次真是吃了最大的哑巴亏。 二人同时看向皇后,皇后依旧是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可眼底却具是对二人的嘲讽。 想跟她斗? 瑾妃和惠妃还嫩了点! 她隐忍了这么多年,也要看针对什么事情!惠妃和瑾妃自己不要脸,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你们俩若是不愿意听,不愿意看!现在就走!来人!送瑾妃惠妃回宫反思!” 皇上威严出声,神情冷峻。 “皇上赎罪!” “皇上赎罪!臣妾知罪了!” 见皇上龙颜大怒,瑾妃和惠妃双双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可皇上却不为所动,挥手让人将二人带走。 瑾妃和惠妃离开之前,具是双双恨恨的瞪着皇后,可皇后平时表面功夫做得足,这会就可以气定神闲的端起来,反倒是她们二人,平时得罪了太多人,现在其他妃嫔心中叫好还来不及。 皇上此番动怒,也是做给众人看。 原本太后和皇后的脸色就够难看了,皇上却为了欣妃直接赶走了瑾妃和惠妃,这无疑是让所有人都闭嘴!包括太后和皇后。 见此,满月有些担忧的看向尚墨欣。 本是清冷淡漠的一个女子,怎就进了宫被皇上chong幸册封为妃呢? 她实在想不通! 同样想不通的还有性情耿直的尚敬平! 尚家虽不是大富大贵,却也是书香世家。但唯独没出过皇妃,尚家从不做攀龙附凤的事情,欣儿也一贯是淡漠名利,但这次——怎么会? 满月从尚敬平脸上看出不解和落寞,他没有惊喜激动,有的只是担忧和唏嘘,这样的父亲才是真正关心女儿幸福的父亲。今天看来,或许尚墨欣参加选妃宴也非尚敬平所愿。 满月视线移到令狐鸿熹身上,对于自己的父亲,却是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上一世,他们父女二人之间,在满月回到侯府之后并没有太多交集,就算是满月当了林东合的皇后,她与令狐鸿熹一年到头也说不了几句话。 现在想来,是当初老夫人和二夫人从中作梗,一直阻拦他们父女二人有更多的接触。 这一世的接触虽然多了,令狐鸿熹给她的印象也算是公正清楚,但过去七年他的抛弃和不闻不问,却在她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满月视线淡淡收回,垂下眸子安静的坐在那里。 她的每一个细微举动,此刻都落在对面几人眼中。 林东曜见她看完令狐鸿熹之后,眼神有一丝迷惑一丝复杂,似乎是在心底评价与令狐鸿熹的父女关系。 林简则是眯起眼睛看了眼令狐鸿熹,他未来的老丈人! 这个令狐鸿熹是父皇的得力助手,帮助父皇解决了不少棘手问题,否则林东合与林冉也不会把着侯府这棵大树不撒手。 想当初自己拒绝令狐捷之后,林东合装慈善将令狐捷收归门下,明眼人都能看出林东合的野心,偏偏令狐捷不知道令狐鸿熹在朝堂之中的作用,一直当令狐鸿熹担的只是闲职。 否则的话,令狐捷绝对是乖乖留在侯府,到时候自然有他与林东合谈判的筹码,而不是现在这般身陷林东合的阵营当中不能自拔。 林东合也留意到了满月对令狐鸿熹的看法,她就不信令狐满月没有任何弱点!先是一个令狐惊烈,再是令狐鸿熹!她终究是注重亲情的! 但令狐惊烈已经动不了了!如果再来一场刺杀的话,以这个女人的性情,杀了令狐捷都有可能! 一切还要从长计议。 皇上特意安排尚墨欣坐在身边,皇后将满心嫉妒压下,面上满是欢迎尚墨欣的温柔神情。 皇后刚才演了那么一出大戏,现在又一脸真诚的欢迎尚墨欣,如果换做一般女子,此刻早就对皇后感恩戴德了,但尚墨欣仍旧是一脸淡漠清冷的表情,皇后讨了个没趣,不觉有些尴尬的笑笑。 尚墨欣给太后请安的时候也是冷着一张脸,太后的隐忍已经到了极致,不觉也冷着脸回应尚墨欣。 “欣妃果真是有个性,见到哀家这是紧张呢还是——” “回太后,小女本就如此,就是见了皇上也不会笑。”尚墨欣淡淡的打断了太后的话。 众嫔妃一阵哗然。 尚墨欣好大的胆子!太后说话她都敢打断! “母亲,她的确如此。对着儿子的时候那脸色还没现在好看。”皇上接了尚墨欣的话,表面上听语气是云淡风轻,可实际上却满含chong溺无奈。 皇后心中的嫉妒在此刻到达了顶峰。 昔日就算是安妃也不敢打断太后说话!这个尚墨欣真的活腻了! 反而太后这会却是一脸和颜悦色了,不再是刚才那般阴沉的面容。 “这天下万事不外乎一个皇上喜欢,看到皇上喜欢,哀家自然也是心中欢喜。平身吧。” 太后不愧是这宫里的老狐狸! 姜还是老的辣! 关键时刻,太后变脸比谁都快。 皇后也跟着尴尬的笑了笑,眼睁睁的看着尚墨欣坐在皇上身边。 下一刻,太后却是飞快的朝身后的小李子使了个眼色,小李子立刻上前听命,太后在小李子耳边低语了几句,小李子点点头,恭敬地退下。 见此,皇后疑惑的看了退下去的小李子一眼。 相反,太后却是愈发的心安理得。 目睹此景的不只有皇后,还有满月。 满月一直密切留意太后和皇后的反应,正因为太后变脸太快了,满月才更加怀疑太后变脸背后真正的目的。 当看到太后突然拆迁小李子离开,满月心中的you惑逐渐清晰。 太后要打击尚墨欣,却不愿意跟皇上起正面的冲突,而皇后此刻又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与其伤人一万自损八千,倒不如借刀杀人,两强之争,她好渔翁得利。 如果太后真的是这个想法的话,那么她很可能是让小李子传话给一个人! 安妃! 想到这里,满月四下环顾了一圈,对身后的青衣小宫女使了个眼色。 这个小宫女是下午她与林东曜离开未央宫之后,林东曜指给她今晚专门侍奉她茶点的宫女。 既然这宫女是林东曜的人,那就值得她现在用一用。 “倒茶。”满月轻声吩咐小宫女。 小宫女应声上前,年纪轻轻,面目清秀,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 满月趁着她倒茶的时候看似在摆弄眼前的水果,小指却是蘸了茶水在桌上飞快的写了四个字——借女杀今。 小宫女只是微微一怔,旋即不动声色的续茶,见满月停了手,小宫女佯装收拾桌上的东西,衣袖利索的将上面的水渍擦干。后面凑过来的两个小宫女正好朝这边张望着,却什么都没看到。 满月垂眸品茶,安然静坐。 不一会,那小宫女借着续茶的机会走出了大殿,走出去之前对守在林东曜身边的年政使了个眼色,年政了然,得了林东曜允许闪身出了大殿。 “年侍卫,令狐大小姐在桌子上写了四个字给奴婢。” 小宫女说着快速在手心写了满月留下的四个字。 年政看的一头雾水。 “再没有了?她没说什么?” 小宫女摇摇头。 “好,你回去好生伺候着,我去禀报殿下。”语毕,年政转身回了大殿。 不一会,那小宫女也缓步来到满月身边。 满月也不看她,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好像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当年政在桌上写下借女杀斤四个字又快速抹去之后,林东曜缓缓抬头看向对面的满月,唇角勾起一抹若有所思的性感弧度。 跟他猜字谜? 真有她的! 不过她这么小心也是对的! 这证明她并不是完全信任他指派侍奉她的宫女,又或者是对其他人藏了心思。 借女杀斤?借女杀斤—— 林东曜在心底反复念叨着这四个字,下一刻,他眼睛猛地一亮,瞳仁划过一丝雪亮寒芒。 她是在提醒他,有人要借着自己母妃安妃的手来对付尚墨欣吗? 如果有人要借母妃的手对付尚墨欣,很可能现在已经行动了。 林东曜低声吩咐了年政几句,年政神色微微一凛,旋即转身迅速退出大厅。 对面,满月见年政匆匆离开,没说什么。抬头的时候,对面林东曜晃了晃手中酒杯,像是在跟她碰杯庆祝。 “小德子,将朕的冷暖玉棋子拿上来。”皇上在太后和众妃嫔诡异心思中,威冷发声。 众人都知道皇上喜欢冷暖玉棋子,看来今晚是要见证冷暖玉棋子的神奇之处了。 小德子将冷暖玉棋子呈上,皇上朝太后点点头。 “来人,宣令狐满月。” 太后此话一出,令狐鸿熹脸色微微一变,不是让令狐平雪在家中思过吗?她跑来皇宫做什么? 令狐泉眼底也闪过一抹凝重。 令狐平雪还进宫做什么?难道觉得前几次的事情还不够丢脸吗? 令狐泉看向满月,见满月神情安然,令狐泉冲她点点头,只是心底却有不安弥漫。令狐平雪处处陷害针对满月,如今进宫,只怕不会放过满月! 这是在皇宫,如果令狐平雪真的如此没有分寸的话,令狐泉不会再跟她客气。 随着太后话音落下,令狐平雪和二夫人一同进入大殿。 母女二人皆是经过一番细心装扮。 尤其是令狐平雪,人还未走进,就有一股清幽香气缓缓袭来,逐渐蔓延大殿每一个角落。一身浅紫色叠彩长裙的令狐平雪轻移莲步来到大殿中央,哪怕只是低垂眼睑,也使得大殿蓬荜生辉,周身环佩叮咚作响,与身上清幽香气交相辉映,美轮美奂。 满月从不否认,令狐平雪的容貌倾城倾国。 “令狐平雪,你已经哀家找你来作何,这一次可不许有任何差池。”太后沉冷出声,语气神情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令狐平雪缓缓抬起头来,脸上妆容虽然精致,但她为了遮掩还有些暗沉的伤疤,胭脂水粉扑的不免有些厚重,整张脸远远看去显得过于艳丽庸俗了。 太后虽然不喜令狐平雪如此浓妆艳抹,但今儿可是为了皇上的心头好,冷暖玉棋子,太后也没说什么。 令狐平雪端着得体优雅的笑容,柔声开口, “请太后放心,臣女一定谨记太后教诲。”令狐平雪的声音今日格外温柔,甚至还带着一丝激动的颤音,听的人头皮都发麻的感觉。 林冉眼神痴痴地看向令狐平雪,一刻也移不开视线。 林东合此刻再看令狐平雪,却是一丝惊艳也没有,只觉得艳俗不堪。想着一开始也是对她神魂颠倒,现如今,却是如何都看不顺眼。 令狐平雪此刻是生辰为八月初八的世家少女,拥有可以令冷暖玉棋子改变的神奇能力,一时之间,二夫人也跟着脸上增光。 二夫人不觉有些得意的看向令狐满月的方向,见满月神情清淡自然,二夫人心底恨意徒增。若不是老夫人偶然得到冷暖玉棋子还想到了这么个法子,平雪也没有机会翻身! 小小一个令狐满月还想跟老夫人斗!跟她斗!简直是自不量力! 令狐平雪此刻也是满心的激动和得意。这是她翻身改变命运的大好时机,她一定好好把握!从此以后,就再也不会有令狐满月的立足之地了! 二夫人和令狐平雪此刻如何也想不到,所谓偶然得到的冷暖玉棋子,其实是赵虞儿送给老夫人的见面礼,主意自然也是赵虞儿出的。 赵虞儿想顺利进入侯府,必须过老夫人这一关。 在回来之前,赵虞儿就将侯府的方方面面都掌握的一清二楚。既然令狐满月回到侯府是老夫人松口才能决定的,赵虞儿就知道,自己要回来,必须也得过了老夫人这一关。 但如果让老夫人赞同自己进府,就是让二夫人不满老夫人的决定。二夫人虽然不会明说,但心中肯定会存下芥蒂。 赵虞儿就卖给老夫人如此大的一个人情。 利用自己受伤顺利成长的进入侯府,老夫人明知有问题,却因为得了赵虞儿的好处,不会真的阻拦。而赵虞儿送给老夫人的冷暖玉棋子还有她出的主意,也帮了老夫人大忙。 赵虞儿知道老夫人最宠爱的就是令狐平雪,如果能让令狐平雪扶摇直上,也算是了了老夫人的心愿。并且还让二夫人对老夫人感恩戴德。 太后今日虽不喜令狐平雪的打扮,可冷暖玉棋子是皇上一直心仪之物,纵使之前有再多不快,太后也会等这件事情过去之后再从长计议。 “太子,你的生辰也是在八月初八,就由你与令狐平雪一起到院中为冷暖玉棋子化煞启光。” 太后若有所思的看向林简。 林简的从容洒脱与令狐平雪的毕恭毕敬相比,真的是没有任何般配的地方。太后心中不免有些嘀咕,怪不得林简就是看不上令狐平雪,以貌示人,终不能长久。令狐平雪纵然是倾国倾城的容貌,可是看长了,也会生厌。 令狐平雪此刻对太后的心思并不了解,她只知道自己一定要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彻底翻身。 林简和令狐平雪一同来到院子里,原本在大殿当中弥漫的香气却久久不散。 皇后闻着这香气,不觉皱了下眉头,扭头看向太后,见太后也在沉思,皇后在太后耳边低语, “太后,这香粉的味道很特别。” “的确。”太后沉声道。 “稍后问问令狐平雪,这香粉从何购来?” “嗯。”太后点点头,也觉得这香粉味道很特别,好像很久很久以前闻过这般特殊的味道,但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 林简和令狐平雪端坐院中,姣白月光下,二人面对面坐着,中间摆放着一黑一白两种颜色的冷暖玉棋子。 二人按照林南徳找回的那本书上所说,开始面对面下棋。 在之前的选妃宴上,令狐平雪选择的才艺就是下棋,只不过那时的她每一步都是咄咄逼人气势如虹,而今天,面对林简的优雅高贵,从容不迫。令狐平雪心中小鹿乱撞,举手投足间尽是小心谨慎温柔似水。 大殿之内,满月清眸飞快的扫过众人,皇上目光专注的盯着院中一幕,尚墨欣则是低垂着眸子安静的坐在皇上身边,没有其他妃嫔的故作姿态,尚墨欣简单从容,毫无娇柔做作之态。 太后也专注的看着院中,只不过时不时的看向大殿外面,如果满月没猜错的话,太后应该是在找寻小李子的踪影。太后让小李子去安妃那里送信,想挑起安妃和尚墨欣的矛盾,到时两强相争,太后从中得利。可小李子去了很长时间,现在都没回来。 太后有些担忧,又派了两个人去找小李子。 满月挑了下眉梢,看了眼对面表情平静如水的林东曜。 以林东曜一贯的作风,小李子是回不来了!不但人回不来,尸体也找不到!这才附和林东曜果断决绝的处事风格。 院中棋盘还在继续,暂时还未看出任何变化。 满月之前就怀疑,这一切是老夫人暗中策划,还是得了赵虞儿的帮助。那所谓的八月初八不过是个幌子,如果要令冷暖玉棋子发生变化,令狐平雪就一定会在棋盘上动手脚。 可目前来说,令狐平雪还没有什么动静。除了拿到每一颗棋子的时候,会放在掌心以另一只手的指肚揉搓几下,其他的,再无特别之处。 满月视线不由得落在林简身上。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下棋,所谓风度翩翩举止不俗,指的就是此刻的林简。 冰润修长的手指轻轻捻起黑色棋子,执在食指和中指之间,莹润棋子散发宝石独有的幽凉光芒,像极了他一双瞳仁的深沉明亮。 偏偏他唇角还挂着一抹弧度清浅的微笑,笑意阑珊,似酒迷醉。 对面的令狐平雪根本不敢抬头看他,她以前只觉得林东合气质特殊,冷峻高贵让人心生敬畏仰望,可如今与林简面对面,令狐平雪才算是感受到何为真正的优雅高贵从容不迫。 皆在举手投足间的每一个细节都经得起推敲和细细琢磨。 不知不觉,令狐平雪面颊惹上了两抹绯红。 “该你了。” 见令狐平雪迟迟不动,林简低声提醒她。 “——厄,是,太子殿下。” 这还是林简第一次跟令狐平雪主动说话,还是如此低沉好听的声音,令狐平雪急忙回过神来,一时竟忘了在掌心揉搓棋子,当棋子落下之后,令狐平雪下意识的将棋子重新拿回来在掌心揉搓了几下,继而重新放回去。 动作虽快,却透着诡异的急迫。 满月瞳仁一瞬收缩,虽然看出了关键就在令狐平雪的这几个小动作上面,可她揉搓棋子那几下究竟是什么作用,满月还无从得知。 “太子殿下,刚才习惯了——在侯府下棋的时候也是习惯了如此。”令狐平雪一脸娇羞柔弱的表情,看似随意,实则眼底难掩一抹慌乱。只希望她刚才的那个小动作,没有引起林简和其他人的注意。 “是吗?”林简不动声色的笑笑,眼底却是凉薄嘲讽。 令狐平雪看不透林简眸中笑意是真是假,只能是附和他的微笑,装作一脸无辜懵懂的表情, “是啊,让太子殿下见笑了。”令狐平雪还不忘朝林简眨眨眼睛,忽闪着大大的眼睛想要彰显自己的无辜和单纯。 即便隔了不近的距离,满月也能感觉到令狐平雪此刻脸上的粉儿正在扑簌扑簌的往下掉渣渣。 更何况是她对面的林简。 只是林简现在脸上的表情明暗不定,令狐平雪一方面要关注棋盘,另一方面还要兼顾自己手上的小动作,对于林简脸上笑容的真假,也无从分辨。 只是令狐平雪刚才那个慌乱的小动作还是被满月发现了其他的破绽。 当令狐平雪重新拿起棋子的时候,二夫人脸上的神情也跟着收缩了一下,还差点站起身来走出去,虽然只是一瞬间,二夫人便很快恢复如常神情。 正在这时,原本皎洁的月光突然黯淡了下来,一抹乌云遮住了月光,月光昏暗。 下一刻,月亮整个被乌云遮住,天空中依稀飘落点点雨滴。 “皇上,落雨了。”大太监小禄子急忙禀报。 皇上神情微动,旋即挥手,沉声道, “暂时封存棋盘,待晴朗天继续。” “封存棋盘!” 突降细雨,无疑明显是破坏了二夫人和令狐平雪的阴谋诡计,可天要落雨,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令狐平雪不觉有些泄气,二夫人望着夜空,也是一脸阴沉。 因为计划只进行到一半,令狐平雪回到大殿当中,脸色怪怪的,说不上是担忧还是什么。也许是害怕夜长梦多。 棋盘被原封不动的封存起来,太后无奈的叹口气道, “皇上,好事多磨。” “母后吉言。”皇上点点头。 “皇上,太后,既然天降甘霖,也预示着与有荣焉,棋盘封存改日再战,说不定更加精彩纷呈,趁着今日天降甘霖,不如将册封的事情说与侯爷、宋大人。” 皇后此刻脸上已经恢复昔日平静温婉。 一听是关于册封的事情,原本就表情阴沉的二夫人和令狐平雪,脸色顿时更加难看。 这下棋下到一半突然下雨了,没能坚持到最后,如今却是便宜了令狐满月提前册封!这突然下雨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妖女做的好事! 二夫人脸上的肌肉狠狠地抖了抖,事已至此,天都在帮令狐满月那个扫把星,她能怎么办? 二夫人轻拍下令狐平雪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 老夫人此次计划周全万无一失,不过是暂时封存棋盘,改日再战,还是令狐平雪扬名立万的大好时机。 皇上视线落在令狐鸿熹和宋安身上。 “二位卿家教女有方,朕甚感欣慰,令狐满月,宋筱悠上前听封。” 皇上此刻一脸的和颜悦色,看来并没有受到突然降雨的影响。 只是皇上的话却让某些人的心都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二夫人和令狐平雪眼神嫉妒的落在满月身上,满月抬起头正好与太后的视线撞在了一起,太后眼底流露而出的复杂深沉,满月见了,心思却愈发平静。 太后对她的想法和看法越多,此次册封,就对她越有利。 她并不想成为谁的妃子! 而之前她的表现有扎眼的地方,有咄咄逼人得理不饶人的地方,更加有心思复杂的时候,如此复杂的表现在太后看来,就算是有心将她收在身边,暂时情况下,太后不会留一个她掌控不到心思的人在身边。 不能册封,却又要给满月一个交代!太后就只有—— 这一步棋,满月赌的惊险重重。 还是那句话,富贵险中求!过了这一关,才是迎来真正的考验! 满月目光垂下,小禄子已经宣读完对宋筱悠的册封。 竟然是林冉的正妃! 无论是林冉还是宋筱悠或是宋安,对于这个结果都是不满意的。 林冉脸色垮了下来,面上却不敢有丝毫不满和懈怠,还得跪在地上叩头谢恩。而宋筱悠跪在那里磕头谢恩的时候,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宋安更是默默叹气,眼神阴鸷。 女儿明明脱颖而出,就指望她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怎么就指给了林冉?就算是指给林东合也可以!偏偏是林冉! 其实宋安也明白,以皇上对他的信任,对宋家的信任,断不会将他的女儿指给太子或是五殿下,但最下最次的选择才是林冉!现在唯一的安危就是个正妃的名号了。 林冉看了眼眼圈发红的宋筱悠,心底冷哼一声。她还觉得委屈?她那里比得上令狐平雪?如此平淡无奇的姿色,真是多看一眼都没有兴趣! 林冉心中早已塞满了令狐平雪的一颦一笑,现在再看宋筱悠,心情愈发的阴沉不满。 二夫人和令狐平雪听到这个册封之后,脸色也跟着阴沉了一分。 宋筱悠配林冉,那么丁菊茗配谁? 对于二夫人和令狐平雪来说,若是最后剩下的是林冉和林东曜,这无疑是对满月最有利的选择了!不论是林简还是林东曜,都是令狐平雪梦寐以求的,尤其是林简,刚才还对令狐平雪笑呢,那一刻,令狐平雪似乎是看到了她跟林简之间的转机。 丁菊茗虽然不在场,皇上的册封却无法改变。 当林东合听到自己的名字时,虽说多少是在预料之中,却也难掩心底的愤怒和恨意。 林东合面上却是伪装的比林冉好太多。 丁菊茗是林东合的正妃。 想来,这消息若是让丁菊茗知道了,不知会哭成怎样! 听到这一册封,令狐平雪的心微微有一分失落,尽管她的最终目标是母仪天下,可林东合对她的关注还是多多少少打动了她的心。 前些日子林东合托人送去侯府的那些稀奇小玩意,都证明他对自己的用心良苦,如果不是时刻挂念着,又如何会常常托人送东西到侯府呢。 如今,丁菊茗成了林东合的妃子,令狐平雪心底如何能没有失落的感觉。 见林东合面色如常,从容接旨。 令狐平雪心中的失落更加浓郁。 二夫人此刻却顾不上安抚自己的女儿,眼神在林简和林东曜身上来回游弋,这不论是令狐满月成了谁的妃子,这对她们来说都是不好的消息。 令狐鸿熹此刻垂首皱眉,心情复杂。 令狐泉则是意味深长的看了满月一眼。 随着小禄子宣读皇上对满月的册封,二夫人和令狐平雪竖起了耳朵好生听着。 “册封六品女官。” 随着小禄子话音落下,满月长舒口气。 林东曜抬眼看了满月一眼,见她垂下的侧脸微微漾开一抹满足的微笑,不觉好笑的摇摇头。 这个小女人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多大的赌注都敢赌! 不过显然,她赢了! 六品女官的职位才是她此次参加选妃宴真正的目的! 林简也在同一时间看到满月轻松的表情,虽然对太后的这一安排并不意外,但想到满月的目的自始至终就不是妃子而是女官,他的心,纵然平静,却难掩失望。 如此一来,不就更加验证了令狐满月救他一命就是出于目的和合作,并无其他情感夹在其中。 看着她清丽明净的侧脸,林简放在腿上的大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手背泛出森寒苍白。 甫一听到满月是册封六品女官,令狐平雪整个人顿时轻松了下来,如此一来,她跟林简才有机会!可如此的话,令狐满月可是朝廷的人了,虽说是六品,可这不比一品夫人或是诰命夫人,那都是些封号。 唯独这女官整个□□不过三人。 品级最高的也就是皇上身边的第一女官荣乐,官拜四品。 而荣乐最初册封的时候不过是七品阁主而已。 这对二夫人来说,未必是一个好兆头。 一旦令狐满月入宫之后,不是留在皇上身边就是太后身边,能如此近距离的接触皇上和太后,是多少梦寐以求的! 老夫人虽然是先皇册封的一品诰命夫人,但一来诰命夫人品阶与女官完全没有可比性,而来,老夫人终究是先皇册封的,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如今的皇上怎么想,谁又知道? 令狐平雪回过味来之后,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满月,眼底流露出恶毒仇恨的神采。 原来这个扫把星演了这么多出戏,竟是为了一个女官的身份! 做了女官就可以更加方便的出入皇宫,同时还享有诸多特权,令狐平雪等人见了她还要下跪,她是官,她们是平民百姓! 整个□□才出了三个女官,令狐满月就是其中之一! 这如何让令狐平雪不嫉妒! 满月上前接旨,神情自始至终平静如水。 这一切都是太后和皇上商量之后的结果,对于满月和太后双放来说,看似是皆大欢喜,可真正的考验还在后头。 皇上亲书一封任命书与满月,上面更有皇上玉玺加盖,如此隆重,表面看是皇上对不能册封满月为妃的补偿,实际却是彰显对她的器重和认可。 相较于满月的轻松平静,大殿当中,内心反应最大的当属林东合。 原本就因为丁菊茗成了他的妃子而心生不满,现如今当听到令狐满月六品女官的封号,林东合的脸色此刻想伪装也伪装不下去了。 六品女官就是朝廷命官!是与诰命夫人不同的封号。 也就是说,从今往后,令狐满月就与他和林简、林东曜等人同朝为官了!虽然不令狐满月不必上早朝,但是却有最多的机会接触父皇和太后,说不定以后令狐满月见父皇和太后的机会比他还多! 如果令狐满月是太子或是老五的人,这以后还了得?岂不是里应外合了? 林东合的脸色从未有过如此的难看和阴沉。 如果早在决定纳令狐满月为妾室之前解决了她,就不会有今天的问题发生了!可一切都太晚了!以后想动令狐满月就更加困难了! 若是之前动手,杀的还只是侯府嫡女,以后的话,那就是朝廷命官! 想到这里,林东合后背隐隐有一股寒气升腾而起,连带着他整个人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狰狞扭曲。 —— 因为棋盘暂时封存,估计下一次也要等五到七天之后。 满月离开皇宫的时候,天空还在飘洒细雨。 马车离宫之前,有骑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能在皇宫禁地纵横驰骋,不外乎几个人。 这马蹄声紧凑急切,似乎是有意要追上来。 满月挑开车帘看出去,淅沥细雨之下,一匹黑色马儿停在马车旁边,马上端坐林东曜,在他身旁另一匹马上是正为他撑伞的年政。 马车未停,林东曜的马儿也缓缓前行。 见满月挑开车帘,他沉冷容颜微微漾开一分,薄唇轻启,淡淡发声, “母后现在才去父皇那里。” 他看似毫不相干的一句话,却道出了之前种种。 满月眨眨眼,一脸无辜淡定的表情,“臣从未见过安妃,改日定当面见娘娘。” 她明知林东曜什么意思,却也不接他的话。 如今身为六品女官,以后她与林东曜见面或是说话就不像之前那般需要诸多避讳,而是可以光明正大的交谈。 尽管如此,面上,满月还是不希望跟林东曜牵扯太多。毕竟皇上和太后耳目众多,这后宫禁地,哪一方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既然林东曜明白了她写那四个字的意思,又派人成功说服安妃不去承乾宫,这就够了!满月此番还给林东曜一个人情,也不过是灵光一现,未有任何刻意之说。 对于结果,也就不那么在意。 “令狐满月,你倒真的是摆起了官腔?”林东曜沉沉出声,听不出褒贬。 满月无所谓的笑了笑,几丝轻柔细雨从茜纱窗渗透进来,柔柔的拍打在她清丽灵动的面庞上,面容上的一丝浅笑在此刻显得分外动人明艳。 林东曜心底,此刻仿佛被一股莫名的电流击中,整个身体都以为她雨中淡然一笑被瞬间击中的感觉。连带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也被这电流击中涌遍全身。 这般奇妙的感觉,他过去从未有过。 下一刻,满月还没说道别的话,车外,林东曜猛地转过身子,策马扬鞭,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年政还愣在原地没反应过来,手中举着伞,伞下早已空空。 主殿下——走了? “你家殿下走了,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满月敲一下窗棂,提醒年政。 “——厄。”年政回过神来,收回纸伞掉头去追,林东曜却早已跑出去甚远。 看着年政撒丫子的追赶林东曜,满月无语的摇摇头。 以前怎么不觉得这个林东曜也有怪异的一面。 刚才看她的眼神到最后怪怪的,更是一声不吭掉头就走,仿佛刚才她这里有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奇怪! 见林东曜和年政走远,满月正欲放下车帘,下一刻,再次有马蹄声从远处急切且凌乱的传来。 远远望去,一抹暗黄色身影在夜色之中分外显眼,马蹄声渐进,满月放下车帘,不远处传来林简有些暗哑的声音, “看到我来了就放下车帘,本太子还能吃了你不成?”林简的声音少了几分温润,或许是因为赶路的缘故,多了与马蹄声一样的急切和凌乱喘息。 无奈,满月重新掀开了车帘。 刚刚看向车外,冷不丁,一张放大了无数倍的俊颜已经贴在了茜纱窗上。 “——啊。”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2章 第十二章 纵然满月重生一次又身经百战,这大半夜的,外面还下着雨,茜纱窗外本该是黑漆漆的,却突然多了一张男人英俊却有些惨白的面容,换了谁都会吓一跳。 还好满月只是低呼一声,并不算尖叫,否则会引来什么人还不知道。 “是我,你的太子殿下。”林简眸子眨了眨,不舍的从茜纱窗上移开自己尊贵非凡的俊颜。 鼻尖和唇瓣都沾染了茜纱窗上的水渍,再加上他一路赶来伞都没打,全身上下都湿透了,后背还被马蹄扬起的泥土溅慢了泥水,从后看去狼狈不堪。 只不过,他自然是不会将自己狼狈的一面展现给满月看。 “太子殿下是天下人的太子殿下,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满月皱着眉头纠正林简。 见他满脸都是雨水,伞也不打,满月想快点跟他结束谈话,速战速决。 “太子殿下有何吩咐?父亲和姑姑还在宫外等我。” 之前太后单独留下满月说了几句话,令狐泉和令狐鸿熹先行出宫在外面等着满月,所以现在是满月一个人坐车出宫。 “我知道。”林简看着满月清淡自然的面容,见了她之后,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跟她说什么。 “殿下没事的话——” “有事。”林简轻咳了一声,面带不悦。 尽管如此,却丝毫不影响他俊逸儒雅的面容,经过细雨的洗礼,原本阳光温润的面容更添一分沁人心扉的清亮感觉。 见满月看着自己,林简眸子弯起,一抹温暖人心的笑容悠然而出。 “你现在是父皇亲封的六品女官,但父皇并未明说要将你指派何职,想来是要等到冷暖玉棋子的事情告一段落,不过我明天就会跟父皇说,要留你在身边做我的女官!” 林简心中的真实目的向来不隐瞒满月。 他想留她在身边坐女官和无可厚非!谁也别想跟他抢。 “跟你?”满月眨眨眼,虽然不悦没表达在言语上,但是神情的变化还是被林简捕了个正着。 “对!跟着我!也只能跟着我!”林简语气坚决,态度执拗。 他给人的印象一贯是温润阳光如谦谦君子,举手投足解释优雅高贵。但那都是身为皇室子嗣却必须具备的!他内心真实性情,外面的人又如何能得知。 满月虽然不说话,但心底自然是不赞成林简的决定。 就算林简想,太后和皇后也未必肯。 “太子殿下,这件事从长计议吧。凡事皆有变数,并非满月不喜跟在太子身边,但□□局势瞬息万变,满月今儿能跟太子这么说,就是相信太子不会相信满月,满月不过凡夫俗子,实在无从预料太多。太子一番好意满月心领了! 雨大了,太子早点回去休息吧。” 满月说着,轻轻拉开茜纱窗,从车里递出去一把油布伞。 林简怔了怔,伸手接过雨伞。 伞柄上还有她掌心残余的温度。 “你知道我不会害你就好。但是以后——少跟五弟接触。我先走了。” 提到林东曜的时候,林简的语气莫名的带着一股酸意。 好像满月跟林东曜之间真的有什么似的。 满月也懒得解释,这雨越下越大,今晚发生这么多事,她需要回去好好地思考一下,究竟冷暖玉棋子的问题出在哪里。 满月的沉默让林简心底微微不安,总觉得不久的将来,满月和林东曜之间会发生点什么,这份不安,因着这绵延雨天,不知不觉,扩散到他四肢百骸每一处。 马车再次离开,林简撑开满月给他的雨伞,身后是匆匆追来的隐卫苏康,看着自家太子手里已经有了一把伞,苏康拿着伞,奇怪的看着林简手里的雨伞。 见苏康来了,林简突然收起了雨伞。 见此,苏康急忙上前为林简撑伞,正要接过林简手中雨伞,却见林简将雨伞拥在了怀里。 目的此景,苏康目瞪口呆。 “走吧。” 林简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只是那雨伞却是被他紧紧拥在怀里,不动分毫。 他这个动作,像极了他对满月的心。 不动分毫! 不远处,一抹宝蓝色身影伫立在一棵树下许久。 他看着林东曜来,林东曜走,然后是林简过来,林简离开! 唯独他自己,此刻没有理由走出去面对令狐满月! 林简走远之后,林东合突然抬手,一拳重重的垂在身后树干上,原本下午就受伤的手背,伤口再次撕裂开,血肉模糊,被雨水肆意无情的冲刷。 “令、狐、满、月!” 林东合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开口。 这一切都是她逼他的!逼他再一次出手令她乖乖就范! 马车出了宫门,令狐鸿熹和令狐泉在马车内看到满月出来了,松了口气。 一共三辆马车朝侯府的方向驶去。 二夫人和令狐平雪已经提前回了侯府,想来,以二人对满月的不满自然不会留下来等她。 马车内,满月靠在椅背上,脑海中纠结的始终是冷暖玉棋子的秘密。 老夫人演了如此一出大戏,要的结果,不仅仅是令狐平雪能够翻身,自然是想要一箭双雕了! 满月心底不安凝聚。 回到侯府已是深夜。 “大小姐,早些时候三夫人派人来了好几次,看样子挺着急的。”凝静低声道。 “这一晚上除了三夫人那边,其他院子呢?”满月多多少少猜到三夫人的心急。 只不过,明明是自己的亲妹妹,却怕成这样,看来当年三夫人对赵虞儿所做的一切足够赵虞儿杀她千百次,否则三夫人此刻也不会如此反应。 “二夫人那边,早前一个时辰回来的,一回来就去了老夫人院子,三小姐还躺在床上,不过听说醒来之后又哭又闹的,最后老夫人说要将她送走,三小姐才停住了哭闹。”惜梦补充道。 “看来今晚睡不着的大有人在。”满月笑笑。 “这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你们观察的如何?”满月想到前几天她让惜梦和凝静提拔两个机灵点的丫鬟婆子到内院,想看看这两个丫鬟眼光如何。 凝静笑了笑,低声道, “小姐,您交代的事情奴婢跟惜梦自然是竭尽全力了。最近今天的消息都是黄妈妈和丹青丫鬟打探回来的,奴婢跟惜梦也都验证过了,消息无误。” “黄妈妈是从姑姑的院子里来的,跟着姑姑从王府来到侯府,厨艺了得,为人谨言慎行。至于丹青丫鬟,惜梦,她是你同乡吧。” 满月此话一出,惜梦点点头,又急忙摇摇头, “大小姐,丹青的确是奴婢的同乡,但奴婢绝没有偏私。丹青是孤儿,进入侯府之后是跟在二夫人身边的,二夫人曾嫌弃丹青笨手笨脚,所以将她派到了这边,其实丹青做事很有分寸。” “二夫人看不中她,不是因为她笨手笨脚,而是因为丹青容貌特殊——这个,以后再说。先提拔她们进来,观察一段时间。” 语毕,满月挥手让二人退下。 惜梦和凝静虽然不明白丹青容貌特殊在哪儿,却是规矩的一句也不多言。 满月在见到丹青的第一眼,就觉得她的容貌与自己的母亲有几分神似,令狐鸿熹并不是多情之人,所以他的眼光只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逐渐沉淀执着。 想来,之前二夫人也是发现令狐鸿熹在她那里的时候,看向丹青的眼神有些异样,二夫人不好直接赶走了丹青,所以就扔在自己这边了。 二夫人也是想着日后若有机会,还要利用一下丹青。 —— 次日一早,满月刚刚起来,就听到隔壁三夫人的院子又哭又闹。 不一会,凝静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大小姐,三夫人院子出事了,老夫人和侯爷都去了。还有二夫人也去了,侯爷身边还带着一个年纪与三夫人相仿的女子,不知道是谁。” 满月听了凝静的话,轻声道, “还能是谁呢?” 如今还能伴随令狐鸿熹身边的,除了赵虞儿,不会有别人了。 看来这个赵虞儿是伤势好的差不多了。 “准备准备,我们去看看。”满月低声吩咐凝静。 三夫人的院子动静闹腾的如此大,无论如何,满月都要去看看。 —— 满月最后来到三夫人的院子,一进大厅,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看来。 满月一一请安问好。 老夫人脸色先是一僵,继而温和的冲满月点点头, “来了?坐吧。” 平时只会给满月一张冷脸的老夫人,这会子完全像是换了一个人。 满月看了眼令狐鸿熹,心下了然。 老夫人现在很清楚,令狐鸿熹已经不是前几年了,事事处处让着老夫人,如今就算面上不会跟老夫人硬碰硬,可背地后,令狐鸿熹也会按照他自己的想法办事。 老夫人在这方面吃过亏,自然也更加精明了,她面上对满月和善,也是做给令狐鸿熹看的。 不过老夫人此刻做出的所谓“让步”越大,证明她心底的不满越大。 老夫人在侯府飞扬跋扈这么多年,就算是令狐鸿熹的父亲在世的时候,老夫人也没有丝毫收敛和改变,如今的改变,一方面说明满月的回归已经给老夫人造成了巨大的压力,另一方面,也在提醒满月,老夫人已经在想更多的法子铲除她。 这并非好兆头。 老夫人身边,二夫人顺着老夫人的态度,对她还算客气温和。只不过那眼底却是犀利刺目的恨意。 对此,满月视而不见。 令狐平雪此刻并没有随二夫人一同前来,想来是担心令狐鸿熹看到令狐平雪再生气,所以乖乖的躲了起来。 满月落座后,视线落在令狐鸿熹身边的年轻女子身上。 说是年轻,这女子细细一看,也是跟三夫人差不多的年纪,只是可能是没有生过孩子的缘故,女子身形窈窕轻盈,举止柔弱似水,眼波流转,青春懵懂。 别有一番明媚动人的气质。 这女子就是三夫人的妹妹——赵虞儿。 赵虞儿朝满月点点头,唇瓣笑意轻柔,眉梢眼角都是凝着淡淡的清幽气息,让人过目难忘。 满月点头示意,却是清淡无波的态度。、 赵虞儿眼底不由飞快的划过一丝精明。 不一会,三夫人哭哭啼啼的从后院走来。 “怎么样了?”令狐鸿熹关切的询问。 “大夫说——没大碍。”三夫人眼睛红肿,说这话的时候却是有些尴尬。 见此,令狐鸿熹松了口气。 “小孩子皮实闹腾,摔一下再正常不过了,可你非要如此闹腾,好像我侯府天天都鸡犬不宁似的。好好地孩子你非要说的快摔死了,有你这样当娘的吗?” 令狐鸿熹还没开口,老夫人的不满就发泄了出来。 经过前面两次的事情,老夫人心中认定了三夫人是跟满月站在一边的,如今三夫人犯错,老夫人自然不会放过她。 三夫人眼里含着泪,朝着令狐鸿熹的方向求救。 “老爷,妾身也是一时慌了神,刚才见长安摔的头破血流的,一时——”三夫人一脸请求和无措的眼神看向令狐鸿熹。 令狐鸿熹脸色缓了缓,沉声道, “以后不要如此大惊小怪的了。虞儿身体才刚刚好一点,听你这边出了事,非要过来看看,你这个姐姐倒是如此的不合格。” 令狐鸿熹甫一提到身边的赵虞儿,变脸的不止是三夫人,还有二夫人。 二夫人比三夫人都恨不得赵虞儿死。 可令狐鸿熹现在竟是安排赵虞儿住在谦雲阁,这还不算,走到哪里都会带着赵虞儿,自从赵虞儿回府之后,令狐鸿熹连秀雅苑的大门都没迈进过一步。 尽管如此,二夫人面上却从来没表现出任何埋怨。 被令狐鸿熹如此说着,三夫人脸色青白不定。 赵虞儿见了,笑了笑,轻柔出声抚慰三夫人, “姐姐也是担心长安,自古以来,哪有做父母的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呢,莫说是磕破流血,就是稍微碰上那么一下,做母亲的也会疼的流泪。老爷,你就别说姐姐了。” 赵虞儿声音温柔,语气谦和,举手投足有板有眼,比之三夫人,少了刻薄凌厉,比之二夫人,少了市侩精明,完全似一朵青莲一般悠然绽放。 难怪令狐鸿熹会如此的喜欢她。 赵虞儿不开口还好,她一开口,三夫人脸色更加难看。 老夫人在一旁冷着脸呛了一句,“我在这里教训媳妇,你插什么嘴?你想当家不成?” 老夫人突然发难,看似正常,可满月总觉得这像是一出事先排好的戏。 “老夫人,我——我只是想劝劝老爷和姐姐。”赵虞儿脸一红,急忙低下头。 令狐鸿熹皱了下眉头,扭头看向赵虞儿的眼神满是疼惜和宠护。 这一幕深深地刺痛了二夫人和三夫人的眼睛。 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她们何曾见过令狐鸿熹有这般温柔宠护的神情? 这个赵虞儿失踪了这么多年,一回来就得到如此关爱,她们为令狐鸿熹又是生孩子又是操心操力的,到头来却不如赵虞儿得到的一半多! 赵虞儿回来之后,还是如当初般年轻貌美,而她们呢!却早已是人老珠黄!这时候,赵虞儿却轻易的得到了一切! 二夫人眼底恨意翻涌。 三夫人眼眶红红的,说不出是对赵虞儿的嫉妒还是害怕。 目睹此景,满月眼神飞快的扫过老夫人面容。却在此时,在老夫人眼中看到一丝复杂的迟疑。 似乎,这一刻,老夫人也在犹豫她的做法究竟是对还是错! “母亲,虞儿只是一片好心,并没有其他意思。今儿原本好好地,是三房的大吵大闹的说长安摔的厉害,我来之后发现不过是耳朵那里蹭破了一点皮,实在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因为长安是男孩子,本就不该如此娇气,虞儿说的并没有错。” 令狐鸿熹话音落下,老夫人气的狠狠地拍了一下酸枝木的桌面。 长长的假指甲应声折断。 “哎呀,老夫人,息怒息怒啊。” 见此,二夫人第一个站出来,假惺惺的劝慰老夫人。眼神却是精明的不放过令狐鸿熹和赵虞儿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 “老夫人,是虞儿多嘴,老夫人见谅。”赵虞儿也急忙开口认错。 “你不必假惺惺承认错误,心里指不定怎么骂我呢!你走!我不想看见你!”老夫人此刻却是不依不饶。似乎是多一眼也不想看到赵虞儿。 赵虞儿脸更红了,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母亲,今天说的是三房的事情,你冲着虞儿发火做什么?”令狐鸿熹觉得母亲平时对满月诸多挑剔也就罢了,对赵虞儿更加过分。他亏欠了满月,也亏欠了赵虞儿,在令狐鸿熹心中,但凡亏欠过的都是心底的一根刺。 “我为什么不能冲她发火?她算什么?你放着二房三房不理,天天照顾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还让她住在谦雲阁!这成何体统!” 老夫人一番话,说的赵虞儿快要落泪了。 听到这里,满月恍然大悟。 原来今儿这一出——竟是为了这个目的! 满月视线看向三夫人,三夫人一脸委屈,似乎老夫人的话都说到她心底了,可当三夫人对上满月清冷目光时,却从她眼底发现了不一样的情绪。 三夫人疑惑的看着满月,却见满月轻轻摇了摇头。 三夫人看不懂她的意思,内心更加疑惑。 二夫人此刻顺着老夫人的话,默默低下头,脸上一副无奈的表情。 老夫人一番话,如一根刺,深深扎在令狐鸿熹心尖上,他扭头看了眼低垂着面容诚惶诚恐的赵虞儿,眼睛闭了闭,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 “母亲既然如此说,那——”令狐鸿熹顿了顿,像是要说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因为他的突然停顿,二夫人和三夫人同时抬头看向他,眼底具是漫过满满的惊惧和恐慌。 这种信息传递给满月的感觉——就是她们做贼心虚。 令狐鸿熹执起赵虞儿的手,眉头皱起,旋即沉声道, “虞儿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是时候搬出谦雲阁了。” 闻听此言,二夫人和三夫人脸色变化莫测,都在等着令狐鸿熹后面的话。 “我已经命唐管家整理白露院,虞儿过几天就搬进去。”令狐鸿熹话音落下,二夫人和三夫人齐齐的呆住了。 满月看了眼眸中含泪,一脸受宠若惊表情的赵虞儿,再看看老夫人气虽气,眼神却是平静冷漠的。 这证明老夫人的生气只是表面伪装的,对于令狐鸿熹的这个决定,老夫人心中有数。 满月眸子闪了闪,虽未说话,令狐鸿熹却是看向她的方向。 “满月,白露院是你母亲生前居住的院子,这么多年一直空着,我如此安排,你不会有什么不满吧?” 令狐鸿熹是在意满月看法的,毕竟,他亏欠了这个女儿七年。 自从她母亲去世之后,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直到今日,想到那一抹温婉善良的身影,令狐鸿熹心头还是百转千回唏嘘不已。 二夫人和三夫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满月脸上。 满月苦涩一笑,淡淡道,“侯府是父亲和老夫人当家做主,满月只会做好自己分内事,其他事情单凭父亲和老夫人做主。” 满月此刻故意扯上了老夫人。 既然老夫人愿意演戏,那满月就给她机会继续演下去,演的越多,暴露越多。 赵虞儿眼神飞快的看了满月一眼,眼底的精明一闪而过。 令狐鸿熹点点头,对于这个女儿一直是放心的,她做事很有分寸。 “既然如此,就这么定了。稍后,我会给虞儿一个名分,不会让她不清不楚的留在我的身边。” 令狐鸿熹话音落下,起身执着赵虞儿的手就要离开。 见此,二夫人一脸乞求的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却是愤然起身,冷冷道,“你们的事情我再也不管了!反正这个家也没我这个老太婆说话的地方了!” 老夫人甩手走人。 二夫人整个人顿时垮了下来。 三夫人则是失魂落魄的看着紧紧依偎在令狐鸿熹身边的赵虞儿,不知怎的,一股说不出的寒意涌遍全身。 “老爷!你不能走!更加不能让她住在大夫人的院子啊!就算大小姐不说什么,那也是她母亲的院子,况且真要住的话,也是轮到二夫人,而不是她!老爷,您——三思啊!” 三夫人鼓起了全部勇气开口。 纵然之前的她也是刻薄凌厉,但在令狐鸿熹面前却不曾说过这种话。 赵虞儿看向三夫人的眼神,隐隐闪过一抹报复后的快感和嘲讽。 三夫人也是精明的,当面质疑令狐鸿熹的话,也要扯上满月和二夫人。 谁知,令狐鸿熹却是铁了心。 “你更想说的是,白露院应该你住,是不是?” 令狐鸿熹冷冷出声,看向三夫人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冰冷。 “虞儿是你的亲妹妹!她从回到我身边直到现在,不曾说过你半个不字!如今我要善待她,你是她姐姐,不但不心疼自己的妹妹,竟然还百般阻扰!你还扯上了其他人,当我听不出你话里意思吗?从现在开始,你留在院子里照顾长安,好好反思!” 令狐鸿熹眉头紧皱,字字句句毫不留情。 在他眼里,此刻赵虞儿的温婉忍让,与三夫人的事事阻扰以及二夫人虚伪做作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在令狐鸿熹心中,自然更加偏袒赵虞儿了。 令狐鸿熹带着赵虞儿离开,二夫人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看似是没有任何意见,其实二夫人心底的恨意比三夫人还要浓烈。 真要有人搬进白露院,这下雨淋的话也该淋到她了!怎么也轮不到赵虞儿! 二夫人心底恨意滔天,几乎要咬碎了满口银牙,脖颈上青筋隐隐爆出,恨意凝聚。 “大小姐还不回去吗?还在这里凑什么热闹?”二夫人心中有火气,朝着满月发来。 只是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了,这个令狐满月就是个刺儿头,自己要不是一时气急了,也不会惹她。 果不然—— 二夫人越是如此说,满月越是不走了,直接坐了下来。 “我不走自然有很多话与三夫人闲聊,我还可以看看长安的伤势如何,难道二夫人也有很多话要跟三夫人说吗?或者是二夫人关心长安?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二夫人对长安如此关心!” “令狐满月!你愿意留下就留下吧!就你这无法无天的样子,迟早会有报应!” 二夫人今儿真是被气糊涂了,什么话都说。 满月听了呵呵一笑,正襟危坐,语出凛然, “二夫人说话注意一点!我现在是皇上亲封的六品女官!是朝廷命官!虽说还没正式分封职责,但圣旨已经下了!二夫人今儿诅咒我,三夫人可是听到了,我的丫鬟也都听到了!日后我有个什么闪失的话,宫里头怪罪下来,二夫人可就要脑袋搬家了!” 满月笑着开口,眼底却是寒霜凝结。 二夫人一个激灵,险些忘了满月现在的身份。 “你、你少在此危言耸听!如果皇上和太后知道你在侯府竟是如此作为,对母亲如此不敬,你看皇上和太后还会不会相信你!” 二夫人恨得咬牙切齿。 满月依旧是不紧不慢的开口, “二夫人,我现在就敢进宫面圣,面见太后,让太后就此事评评理,二夫人你敢吗?你至少应该知道一条规矩,对朝廷命官出言不逊可是有罪的!这点还要我教你?” 满月跟二夫人说规矩,这无疑是当面给二夫人甩巴掌,却偏偏说的二夫人哑口无言。 就算是老夫人也只是诰命夫人,而不是当朝女官,这一点,二夫人就不能反驳满月。 “二夫人还是少在我面前出现的好,要是你说错话表错情,气病了我,到时候我不能进宫面圣或是面见太后,这怪罪下来,二夫人首当其冲的脱不了干系!” “你、”二夫人捂着胸口,脸色一瞬苍白如纸。 身子浑身发抖,一个趔趄险些栽倒过去。 “二夫人,小心身体。”二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婆子急忙上前搀扶着她,却是被二夫人狠狠推开。 她今天丢尽了面子!所有话都被令狐满月说了! 不但要眼睁睁的看着赵虞儿住进白露院,现在还被令狐满月教规矩!她在侯府这么多年,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一切,绝不会就此被令狐满月这个黄毛丫头和赵虞儿那个女人给毁了! “我们走!” 二夫人恨恨转身,转身的时候身子没站稳,她又不许丫鬟婆子搀扶,一时左脚滑了一下,整个人栽倒在地上。 “哎呀,夫人摔倒了!” “夫人!” “快扶夫人起来!” 丫鬟婆子七手八脚的忙活着,二夫人扭伤了脚踝,坐在地上疼的半天没爬起来,最后是被丫鬟婆子抬了出去的。 二夫人走后,就剩下满月和三夫人。 满月让惜梦和凝静到外面守着,门才刚关上,三夫人就气的跺脚的喊着, “这个妹妹就是回来讨债的,我看她迟早逼死了我!” 三夫人哭哭啼啼,内心却清楚满月肯留下来,就不会不管她。 “三夫人,现在就你跟我两个人,先说说长安的事情是怎么回事吧。”满月冷静出声,三夫人见此,嗫嚅着不知如何说起,最后叹了口气,擦擦眼泪,哑声道, “今儿一早,我刚醒来,奶娘突然跑过来,告诉我长安趁着她睡熟的时候偷偷溜出去玩了,我心一惊,急忙去院子里找,却看到长安正好从假山上滑了下来,我当时——” 后面的事情,满月都知道了。 三夫人以为令狐长安这一下摔的不轻,所以兴师动众的将令狐鸿熹和老夫人都叫来了。而二夫人自然是跟着过来打探消息的。 正在这时,奶娘战战兢兢的带着令狐长安走了出来。 令狐长安额头缠了一层棉布,大眼睛忽闪着望向满月。 三夫人见到奶娘之后,气顿时不打一处来。 “你这个没用的废物!还有胆子滚出来!”二夫人上前就是一巴掌,狠狠地打在奶娘脸上,奶娘一边面颊当即红肿了起来,唇角渗出丝丝血迹。 “娘亲!”令狐长安吓了一跳,愣愣的看着三夫人。 “三夫人,守着小孩子还是不要动手的好。你看看,吓到长安了。”满月说的是实话,长安才六岁,如果从小就被他看到这种暴力场面,对他将来的人生是不利的。 三夫人急忙抱住了令狐长安,捂着他的眼睛。 “三夫人——呜呜,奴婢冤枉啊,奴婢每天都一早就起来,谁知今儿起来却是觉得身子很沉,头也晕呼呼的,奴婢这才起的迟了——” 奶娘跪在地上呜咽出声。 “你还狡辩!”三夫人压着怒火,当着长安的面不好再动手。 满月却皱起了眉头,看到奶娘跪在那里不像是撒谎的样子,满月不觉问着三夫人, “奶娘这是第一次如此吗?” 三夫人点点头。 “我想去奶娘和长安的房间看看。” 满月如此说,三夫人脸上漫过满满的不安和担忧。 “大小姐,你又发现什么了吗?是不是有人要对我的长安不利!”三夫人整个人身体都僵硬了起来。 上一次若不是满月提醒她,只怕现在她已经失去长安了。 就算长安能勉强保住性命,后半辈子也没有任何指望了。 所以听到满月如此说,三夫人说不出的紧张。 “没事,我只想确认一件事情。”满月对三夫人摇摇头,三夫人心中还是七上八下的。 “我带你去。” 三夫人带着满月一起,长安暂时交给了奶娘。 奶娘的房间在三夫人隔壁,三夫人这几天身体不适,担心传染长安,所以晚上都是奶娘带着令狐长安。 满月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不像是普通香粉的问道,也不是女子常用的胭脂水粉。 “奶娘平时会用香粉吗?”满月问道。 “没有啊,这院子只有我用香粉,这些个丫鬟婆子哪有闲钱买这些东西。” 三夫人提到这一点的时候,是一脸的不屑。 “这屋里的香气像是迷一香的味道,还有这窗户——看起来是被长安从里面打开的,可是你仔细看看这窗户最下面,有一条很细的痕迹,像是被什么东西划了一下,或是撬了一下。 如果我没猜错,三夫人,奶娘的房间是被人下了药,而长安不是自己跑出去的,是被人带出去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引来父亲和其他人。你之前看到的,长安脸上的那些血迹并非都是他的,只是那人为了让你相信事态严重才故意洒在地上的!因为普通人在受到撞击之后,虽然会流大量的鲜血,但是不会在你接触到长安的同时就流出这么多血。那些血是有人事先洒好的,目的就是为了引来其他人。” 满月一番分析,听的三夫人目瞪口呆,后背更是有丝丝寒意袭上来,让她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有人在我的院子里下一药,想要害我吗?我——我知道是谁了!今天谁受益最大就是谁干的!” 三夫人还不算太笨,满月话说到这里,她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但三夫人终究是还没想到,配合赵虞儿演这场戏的人就是老夫人! “三夫人,我所说一切也只是猜测。但我要提醒你的是,今天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你被人利用,帮她人做了嫁衣这就罢了,可万一你真的惹怒了父亲,他重重的罚你,你岂不是失去了照顾长安的权利吗?凡事都不要着急,总会理出头绪,经过今天的事情之后,你这里暂时会太平上几天,但是这阵子不管是老夫人或是二夫人来找你说什么,你都左耳进右耳出,你要保护的是长安,要做到这一点,你首先要学会自保! 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如何保护长安!” 满月深知三夫人最看重令狐长安,若要劝她安生下来,就必须反复提到令狐长安。 三夫人还没从刚才的变故中回过神来,脑海中反复出现的都只是一句话——为了令狐长安。 “三夫人,长安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虽然不必惊烈,是我亲弟弟,但跟我也有血缘关系,况且他只是个六岁的孩子,本不该卷入这些争斗和伤害当中,你是他的母亲,在他羽翼未丰的时候,就有权利和义务保护他,而不是一时冲动,害了自己,也害了长安。” 满月字字句句都如烙铁一般,深深烙印在三夫人心头。 她看着满月的眼神复杂激动,说不出是认同还是感激。 满月能跟她说这番话,就是帮了她大忙,好过她现在无头苍蝇一般无助恐慌的好。 “大小姐,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这段时间我会待在院子里,哪里也不去,不论二夫人和老夫人说什么,我都当没听到。” 三夫人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如今满月说什么,她都会听什么。 “大小姐,我——我还有一点不明白。”三夫人突然想到了什么,轻声问着满月。 “你说。” “就是——这下一药,还有偷偷潜入我的院子,难道她一个人能办到?” 三夫人并不是表面张牙舞爪,内里草包的人。 她的刻薄尖锐还不同于令狐子璐的肤浅表面。 既然满月已经告诉她事情真相,她自然会思考一下还有没有其他问题没有解决明白。再加上这么多年也吃了不少二夫人和老夫人的亏,人自然也精明的多了。 “三夫人,你既然能想到这一点,就不用问我了,是不是她一个人做的你一时半会也找不出什么破绽。不是吗?” 满月的话让三夫人多少有些泄气。可事实也的确如此,现在她们在明,对方在暗。 可是一想到对方还有帮手,而且这帮手能力超群,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她的院子,三夫人就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 满月离开三夫人的院子,已经快中午了。 暖阳高照,她却觉得周身发冷。 老夫人的狠,不仅仅体现在她和惊烈身上。对于令狐长安亦是如此! 三夫人猜的没错,单单凭赵虞儿一个人的本事,如何能办到潜入三夫人的院子下一药,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迷迷糊糊地令狐长安带到院子,并且从假山上推下去。 好在这次令狐长安没什么大事。 三夫人并不知道冷暖玉棋子的事情,更加不知道赵虞儿在西域待过一段时间,所以也就不会将老夫人和赵虞儿联系在一起。 毕竟之前喊得最大声的是老夫人。 老夫人最后被令狐鸿熹气走了,不再过问赵虞儿的事情,也在情理之中了。 除了老夫人,还有谁在侯府有如此大的能耐,能在不知不觉中下一药呢! 只是万一令狐长安出了什么问题,老夫人也能坦然面对吗?那可是她的亲孙子!或许,在老夫人眼中,除了令狐捷与令狐平雪,其他人都是可有可无的!只配在为令狐平雪与令狐捷铺路的时候利用一下罢了。 —— 满月走后,三夫人仔细询问了令狐长安为何会偷偷跑出去爬上假山,令狐长安却说什么都记不清了,之前之所以说自己偷偷跑出去,是因为他醒来就发现自己在假山上,迷迷糊糊做梦的时候有人在他耳边说着要他出去玩什么的,令狐长安就以为是自己想要去院子里面找人玩,所以才会偷偷溜出去的。 三夫人心惊不已。 可为了不让老夫人和赵虞儿那边起疑,三夫人面上还是处罚了奶娘,还当众教训了奶娘一顿。 三夫人也懂得做戏要做足的道理。 —— 当天傍晚,老夫人院子 众人都已就寝,只有老夫人院子里还留着一盏灯。 一抹窈窕身影闪身进了老夫人房间,除下挡着面容的斗篷,一张清丽绝色的面容出现在老夫人眼前。 老夫人看着眼前面容清丽出尘如幽谷青莲的绝色女子,不知为何,心下却是阵阵寒气袭来。 老夫人在她身上体会到何为蛇蝎毒妇。 明明是一张淡雅无害的容颜,出手的时候却比她这个活了大半辈子的老太婆都狠绝通透,每一步都走到了极致,不留任何余地。 赵虞儿走上前,福身请安。 “老夫人。” “不必了。坐吧。”老夫人在极力控制着自己心底的想法,面上淡淡的,不露分毫。 赵虞儿莞尔一笑,笑容清甜无害。 老夫人的眼神却阴沉了一分。 “天空不作美啊,若不是突然下雨,这计划——早就成功了。”老夫人叹了口气,眼皮子掀起来,看了赵虞儿一眼。 赵虞儿阖首一笑,轻柔出声, “老夫人,所谓好事多磨。二小姐福星高照,一定会得偿所愿的。”赵虞儿很会说话,可谓是比二夫人还要八面玲珑,左右逢源。 她越是如此,老夫人对她的提防就越多。 “这次还是多亏了你,找到冷暖玉棋子,否则——平雪不会如此顺利的进宫。” “老夫人哪里话,也是老夫人信任虞儿,肯给虞儿机会。况且这次的事情,若不是老夫人暗中帮忙,虞儿又如何能住进白露院呢?”赵虞儿浅笑妍妍,清丽容颜透着说不出的悠然明净,可偏偏这心肠却是令老夫人都觉得阵阵胆寒。 不过,侯府有这样一个人物更好!稍后一旦挑起她跟令狐满月那个扫把星的矛盾,让赵虞儿铲除了令狐满月才是老夫人最终的想法。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老夫人眼皮掀了掀,沉声道, “让你住进白露院,最终还是我那个痴心儿子的决定,你可不要辜负了我和侯爷对你的期望。”老夫人话里有话的提醒赵虞儿。 “老夫人放心,虞儿知道怎么做了。”赵虞儿急忙表露忠心,心下却是丝丝不屑。 如果不是冷暖玉棋子,老夫人会肯帮她?只怕现在连白眼珠都不会瞪她一眼!老夫人是什么样的人,赵虞儿七年前就见识过了。 如今的老夫人没有丝毫变化,反倒是变本加厉了! 赵虞儿又如何看不明白。 “老夫人,时候不早了,虞儿先回去了。”赵虞儿起身告辞,老夫人没说什么,挥手让她走了。 等赵虞儿离开房间,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老夫人狠狠摔了手中白玉杯子,清脆的声响在暗夜之中分外刺耳。 一个令狐满月没搞定,这又来一个赵虞儿!个顶个的都是厉害的角色! 老夫人在侯府统领了这么多年,如今地位遭受如此挑战,老夫人心底自然无法容忍,但当务之急却是将令狐平雪尽快的推上妃子的宝座! 所谓夜长梦多,老夫人一时半会也等不及了。 —— 次日一早,满月带着惜梦在院中散步。 自从锦鲤池边的事情发生了之后,二夫人那边不论是谁,见了她都乖乖绕路走,院子里的丫鬟婆子更是恭恭敬敬,一点也不像之前的傲慢不屑。 满月带着惊烈来到锦鲤池边,看着惊烈欢快的喂着锦鲤。 满月忽然觉得,若是时间就停在这一刻,停在惊烈永远长不大的一刻,会是怎样? 眼神转冷,心情转暗。 不切实际的梦不要去做! 她是重生之后的令狐满月,早已没得选择。 “二少爷,其实喂锦鲤的鱼食当中加一些可以食用的红色汤汁,锦鲤吃了之后,身上的眼色会更加艳丽夺目。” 正在这时,一道轻柔的声音淡淡响起。 晨曦光芒掩映下,一抹白色身影聘婷走来。若水中莲花,清幽明净。 满月眸子眨了眨,不着痕迹的看了眼突然出现的赵虞儿。 “大小姐也在?”赵虞儿转身之际,似乎是刚刚看到满月,急忙福身问好。 且不说她现在什么身份都没有,就算是做了夫人姨娘的,只要不是正妻,就要给满月这个女官行礼。 “赵姑娘不必如此,你是三夫人的妹妹,我与三夫人素来交好,不必多礼。”满月像是无意的提到了三夫人,赵虞儿面上表情不变,可眼底却是划过一丝凄厉血色。 不过却是被她面上的清幽自然完美的遮挡了起来。 越是如此,满月对她的怀疑越重。 “虞儿刚才见二少爷喂鱼,忍不住多嘴了。”赵虞儿自责的笑笑。 满月无所谓的笑了笑,淡淡道,“没关系,回头我让丫环试一试你的法子。”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赵虞儿不翻脸,满月自然也跟她有说有笑。 “大小姐,那天真的多亏你了。”赵虞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脸真诚的看着满月。 满月挑眉,疑惑的问道, “哪天?什么事?” “就是——侯爷让我住在白露院的那天,我原本以为大小姐会不高兴,没想到——是虞儿多心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赵虞儿说的有模有样的,满月却是无语的笑了笑。 “我说过,这侯府是父亲和老夫人当家,我只是听从父亲和老夫人的话,况且若是父亲chong爱你,我自然也替父亲高兴。” 既然赵虞儿如此会说,满月也就不跟她客气了,她倒要看看这个赵虞儿到底还有多少招数没使出来。 “大小姐,不如那边坐下如何?”赵虞儿突然提议到一边凉亭下坐下。 “不用了,我要带惊烈回去了。” “不会耽误大小姐很长时间的。” “真的不必了,惊烈今儿还没读书呢。” “大小姐,其实二少爷这么大了,您不必事事都陪着他,如今像您如此做姐姐的实在是少见,二少爷有您这样的姐姐真是福气。” 赵虞儿越是坚持要拉着满月去一边坐坐,满月越是拒绝。 赵虞儿今儿出现在这里,绝不是凑巧路过,她是有心要跟惊烈说话,继而引起自己的注意。 在没搞清楚她的真实动机之前,满月不会与她有过多接触。 而且一旦冷暖玉棋子的事情证实了是跟赵虞儿有关,满月就要更加提防她了。 “大小姐,其实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刚刚来到侯府,我本身的性子也不懂得趋炎附势更加不会说好听的话讨别人开心,我——只是觉得与大小姐投缘罢了。” 赵虞儿有些尴尬的笑笑,面上却不见丝毫生气或是伪装的样子,仿佛她说的字字句句都是心里话。 “赵姑娘的心意我心领了,改天再叙吧。” “惊烈,我们走吧。” 满月说着,唤来了惊烈。 赵虞儿脸上笑容不变,见暗处闪过几道人影,赵虞儿眼底是满意的微笑。 “那就大叨扰大小姐和二少爷了。虞儿告辞。” 赵虞儿微微福身,态度恭敬自然。 满月拉着惊烈的手往回走,等着回到自己院子时,满月转身问着惜梦。 “刚才我跟赵虞儿说话的时候,有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 惜梦想了想,摇摇头。 她刚才站在锦鲤池边保护惊烈少爷,距离大小姐有些远,她和赵虞儿说的话都没听清楚几句,更何况是其他了。 “没事了,你先下去。” 惜梦领命退了下去,满月坐在椅子上凝眉思考。 惊烈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小的身子轻靠在她胳膊上。 “姐姐,我看到了。” “嗯?”满月一愣。 “我看到你跟她说话的时候,拱门下面走过二夫人院里的几个丫鬟婆子,但是她们看到你之后都是吓跑了,所以你没看到她们。” 惊烈的话顿时令满月茅塞大开。 她捏了捏惊烈小脸,笑着道, “你怎么看到的?惜梦比你高那么多都没发现呢!”满月看向惊烈的眼神满是chong爱和呵护。 令狐惊烈眨眨眼,长长的睫毛像是两把小扇子,微微忽闪着。 “惜梦一直都在看着我照顾我,她担心我掉进水里,其实我不是小孩子了。可是我看到你对着赵虞儿的时候,并不是特别开心,我就偷偷观察你们,我怕姐姐被人欺负啊,所以我就看到了。” “原来如此!你这个鬼机灵。” 满月笑了笑,可是心却是沉重的。 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惊烈的性情比以前更加成熟和稳重了。 他本就比同龄的孩子早熟,如今更是—— 其实满月并不希望他如此成熟,她还是希望惊烈有着孩童的天真和懵懂。惊烈太过成熟的话,只能说明她这个姐姐不称职。如果她足够强大,那么惊烈这辈子的性情或许都是懵懂单纯的。 这时,凝静在门外有序的敲门。 “大小姐。” 三声敲门声,两轻一重。这是满月跟惜梦和凝静约定的其中一种。 这种敲门声代表的是外面有消息送来。 “进来。”满月坐直了身子,安顿惊烈到一旁看书。 凝静进来之后立刻关上房门,走上前,将一张纸条塞到了满月手中。 “大小姐,是五殿下送来的。” 满月挑眉。 这么快就有消息了? 不愧是林东曜!办事效率果真迅速! 满月对凝静使了个眼色,凝静带着惊烈出了房间。 满月打开纸条,上面写了三个词。 夜一叉、无双、故人。 林东曜留下了如此奇怪的六个字。 如果这三个词分别是代表了三个人或是三件事呢? 故人?赵虞儿。 无双?冷暖玉棋子。 夜一叉?老夫人。 如果按照之前她的推测来看的,林东曜是想告诉她,赵虞儿的确是将冷暖玉棋子进献给老夫人,从而获得进入侯府的机会。 之前满月只是怀疑,所以当她回府之后,林东曜派人送来口信,可以帮她调查冷暖玉棋子的事情之后,满月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因为之前一切都只是怀疑,她必须有一个确定的答案,才能去想接下来应该怎么走。 以她现在的能力,打探一下侯府的事情尚且可以,可如果要牵扯更多更远的,接受林东曜的消息是最好的选择。 林东曜似乎比林简更了解她。 既然确定了赵虞儿和老夫人的关系,那么下一步要想通的就是赵虞儿接近自己的目的,还有令狐平雪在冷暖玉棋子上会做什么手脚?她反复出现的那个小动作——又是为何? 这几个疑点需要靠她自己想通。 —— 三天之后 清早,满月醒来之后,先去令狐泉那里请安泡茶。 现在令狐鸿熹几乎每天都与赵虞儿在一起,所以满月也不必早起为他泡茶。 令狐泉品着满月以清晨收集露珠冲泡的清茶,点头称赞, “满月丫头这泡茶的技术是愈发精湛了。” “姑姑喜欢就好。”满月语气清清淡淡,沉着冷静。 这便是令狐泉最欣赏她的地方,宠辱不惊,临危不乱。 “明后天我要回一趟王府取些东西出来,你带着惊烈陪我一起回去吧。”令狐泉的语气听似淡淡的,眼底却闪过一抹哀思。 她与安平王伉俪情深,安平王这一辈子只有令狐泉一个正妃,再无其他女人。令□□一众千金闺秀都对令狐泉羡慕不已。只可惜,安平王为救皇上丢了性命,失去安平王,令狐泉至今都未走出打击。 她让满月陪着她,只是不想睹物思人罢了。 有满月在身边,至少她不会失态。 “是,姑姑。”满月点头答应,见令狐泉神色黯淡,满月说了几个京都的趣事给她听,令狐泉脸上总算是恢复了一丝笑容。 —— 离开明水阁,满月在锦鲤池再次遇到了赵虞儿。 赵虞儿依旧是一身白衣胜雪,优雅的站在栏杆边上,看着水中畅游的锦鲤,面带微笑。 满月佯装没有看到她,正要转身从长廊下经过,却被赵虞儿叫住, “大小姐。” 满月回头,停下脚步,看向赵虞儿的方向。 赵虞儿轻移莲步,聘婷走来。 “大小姐这是刚从王妃的院子回来吗?” “正是。”满月点点头。 “大小姐真是忙碌,既得侯爷称赞,又得王妃欣赏。虞儿自知粗俗浅薄,还望以后能多跟大小姐学习一二。”赵虞儿语气客气,态度诚恳。 “父亲称赞?父亲说我什么了?”满月装着对赵虞儿所说的话很感兴趣的样子,不由得上前一步。 赵虞儿抿嘴一笑,悠悠道,“侯爷总是在我面前称赞大小姐,说大小姐如今是朝廷六品女官,光耀门楣不说,将来还是国之栋梁。每每听到,我都是说不出的羡慕和崇敬。” “赵姑娘哪里话,我也只是做好本分而已。”满月笑笑,见不远处有下人朝这边走来,满月眼眸垂下,旋即淡淡开口, “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大小姐请留步,好不容易见大小姐一面,喝不多聊几句呢?”赵虞儿如上次一般拦住了满月,满月不动声色,继续道, “我的确还有很多事,赵姑娘若是闷了,可以去谦雲阁找父亲、” “可侯爷早朝还没回来,我一个人初来乍到,真的不认识什么人,大小姐看着面善,又是侯爷经常称赞之人,所以——虞儿才斗胆想跟大小姐说说话。” 赵虞儿说话的功夫,那几个下人已经朝这边走来,看到满月在此,那几个人下人纷纷一怔,旋即低着头赶紧的从一旁的小路上绕道走了。 这般场景,就跟几天前惊烈看到的一样。 “赵姑娘有心了,不过我确实有事,还是改天再说吧。”那几个人走了之后,满月再拒绝的时候,赵虞儿就没有坚持了,只是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是遗憾和可惜的。 “那就依大小姐所说,改天再说吧。”赵虞儿冲满月温婉一笑,微微福身,旋即起身离开。 满月看着她柔弱背影,心底的疑惑却更加浓重。 “大小姐,她这是——讨好你还是?”惜梦走上前,一脸疑惑的看着赵虞儿背影。 “表面讨好,实则下套。”满月冷冷的吐出八个字,惜梦顿时觉得后背冷汗直冒。 “大小姐,她——” “暂时还不知道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这个女人不得不防。我们回去吧。”语毕,满月转身朝蒹葭阁走去。 赵虞儿这个女人,绝非表面看到的这般简单温柔!她能令三夫人如此害怕,必定是挟裹着满腔怒火和报复归来! —— 满月路过三夫人的院子时,三夫人正带着令狐长安在园中玩耍。 看到满月路过,三夫人领着长安上前打招呼。 “大小姐。” 满月停下脚步点点头。 三夫人四下看了看,佯装给长安整理衣襟,却是垂眸小声说道, “昨儿二夫人和老夫人都来过。” “是吗?”满月并不觉得奇怪,以二夫人和老夫人的为人,现在在她们眼里最有利用价值的就是三夫人了。 三夫人脸色沉了沉,眼底还带着丝丝恨意。 “二夫人提起七年前的事情,说那时候是她一时心慈手软了,还说这一次我只管按照她的吩咐去做,一定会万无一失。我就故意表现出对老爷失望透顶,还说不想再惹任何麻烦,二夫人劝了我好一会,始终装好人的引我上钩,到最后我也没答应她,她坐了一会就走了。” 三夫人提到二夫人的时候,一脸的不屑。 满月微微一笑,俯身轻轻触碰令狐长安的面颊,他脑袋上的绷带已经拆开了,伤口也结痂了,只是轻微的擦伤,并不严重。 “老夫人昨晚来的,她可比二夫人毒辣的多。” 三夫人咬牙切齿的说着,满月只是安静听着。 只要三夫人按照她的吩咐去做就行,二夫人和老夫人会说什么,大体都在她预料之中。 “大小姐,老夫人一来就问我长安以前那个旧的荷包去哪儿了,我说长安顽皮,不知什么时候丢了,老夫人还说丢了也好,说她觉得那荷包有问题,早丢了也是好事。我装作追问她是不是知道什么,老夫人却说,那荷包二夫人也送了一个给她,虽说长安的荷包是从老夫人那里取回去的,最早却是二夫人送去的。老夫人还说那荷包里面恐怕有些不干净的东西,再多的,老夫人就不说了。 我就当着老夫人的面骂了二夫人几句,哼!既然老夫人是来演戏的,我也不能让她白来一场,我陪她把戏份做足了!” 三夫人愤愤出声。 满月只是静静听着,不发表任何意见。 只不过,她也没想到,老夫人为了利用三夫人,背后竟是如此出卖二夫人。二人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可在利益冲突和目的面前,老夫人绝对是六亲不认! “大小姐,如果之前不是你提醒我扔掉了那个荷包,或许我就信了老夫人的话了,我还以为她良心发现想要提拔我们三房了,谁知——哼!” 三夫人现在是彻底的看透了老夫人和二夫人的心思了,现在就算老夫人说将来让她做侯府的女主人,三夫人也不会信了。 “三夫人,你看长安额头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所谓有子万事足,三夫人明白就好。” 满月一番话意味深长,三夫人垂眸听着,更紧的牵住了令狐长安的手。 长安是她的命根子,只要是为了长安好的,她都能忍下去! 正当满月准备离开三夫人的院子,凝静自远处快步跑来。 “大小姐。” 凝静在满月身边停下脚步,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 “侯爷刚刚回府就要送三小姐出府,现在二夫人在拦着呢。” “知道了。三夫人,我们一起去看看。” 满月胸有成竹的看向三夫人。 “何事?”三夫人现在如同惊弓之鸟,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是高度敏感。 “听说父亲下朝回来就急着要赶走子璐。” “哼!那个小见人。早就该赶走她了!留在家里只会碍眼。”三夫人咬牙切齿的开口,她对二房的人早已是恨之入骨,现在令狐鸿熹要赶走令狐子璐,三夫人自然要去看戏。 —— 须臾功夫,满月和三夫人都到了谦雲阁门口。 远远的就听到令狐子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父亲!父亲你相信我啊!我真的没有用艾草害你!我没有!我是被人冤枉的!” “是啊老爷,子璐这孩子虽然上来一阵单纯鲁莽,可她对老爷的敬重却是发自内心的,怎么会用艾草害老爷呢!” 令狐子璐和二夫人的声音先后响起,满月踏着二人说话的声音,缓缓走进大厅。 前几天,她让惜梦准备的艾草派上用场了吗? 随着满月和三夫人走进大厅,令狐鸿熹见到三夫人先是一愣,继而冷声道, “不是让你留在院中闭门思过吗?” “父亲息怒,刚刚我走过三夫人的院子,听到三夫人一番发自肺腑的悔恨之言,女儿心中感动,便斗胆带三夫人过来与父亲承认错误,还请父亲原谅三夫人这一次。” 有满月开口,三夫人立刻上前一步表露决心。 “老爷息怒,妾身是真的知道错了,听说妹妹在这里,妾身——来承认错误的。”三夫人懂得能屈能伸的道理,关键时刻就得暂时向赵虞儿低头,谁叫赵虞儿风头正盛呢,连老夫人不都拿她没办法。 令狐鸿熹身边,赵虞儿眨眨眼睛看向三夫人。 心里头早已恨不得将三夫人扒皮拆骨,可面上却依旧是云淡风轻的绵柔笑意, “姐姐说的哪里话,你我姐妹情深,不过是一些误会,绝不会影响我们姐妹感情的。”赵虞儿说着,还欠身做了个虚扶的手势,三夫人借此机会站起身来,看向赵虞儿的眼神满是感激和动容,只是眼底却是满满的警惕和堤防。 满月和赵虞儿现在算是最让令狐鸿熹安心的人了,她们俩都开口了,令狐鸿熹对三夫人的责备也少了很多。 屋内,二夫人和老夫人都在。 满月对老夫人请安的时候,老夫人态度淡淡的,表面看比之前给她的冷脸看好多了。 二夫人和令狐子璐跪在屋子中央,令狐子璐脸上带着纱巾,遮住整张脸,此刻虚弱的跪在地上,身子瑟瑟发抖。 二夫人在一旁扶着她,生怕她会随时晕倒。 “父亲,怎么了?”满月一脸疑惑的看向令狐鸿熹。 令狐鸿熹脸色沉冷,气的说不出话来。 跪在地上的令狐子璐抬头狠狠地瞪着满月,虽然只有一只眼睛,可对她的仇恨却丝毫没有减少。 “大小姐,老爷说今儿上朝的时候朝服不知怎的蹭上了艾草,老爷已经命人彻查整个侯府,只在——只在三小姐院子里发现了艾草。” 赵虞儿替令狐鸿熹解释给满月和三夫人听。 三夫人惊讶的捂住了嘴巴。 “艾草?!那不是诅咒——” 三夫人后面的话没敢说出口,被老夫人狠狠地一眼瞪了回去。 艾草是清明扫墓所用物品,平日不会出现在房中,更加不会有人将艾草种在院内,这是极为不吉利的,尤其朝中有人做官,更加不利。 令狐鸿熹虽然算是一位开通的父亲,可令狐子璐在院子里种艾草,这显然是触碰了他的底线。更何况现在侯府当官的可不是令狐鸿熹一个,还有一个满月。 “孽畜!若不是为父今儿发现及时,这艾草就——” 要是令狐鸿熹将艾草带进宫去,那整个侯府就遭殃了。 “父亲!我没有!我没有啊!”令狐子璐苦苦哀求令狐鸿熹相信她,可证据确凿,令狐鸿熹确实在令狐子璐后院找到了种植的艾草,还有几棵晒干的艾草就跟他衣摆上的那棵一样。 艾草干了之后很容易刮在衣摆上不被察觉。 “孽畜!你不但种植艾草,还将干了的艾草放在蒹葭阁的后院,想来你是放置艾草的时候不小心遗漏了一棵,所以才会被为父的衣摆刮到。” 令狐鸿熹一番话,众人恍然大悟。 令狐鸿熹每天都要早朝,因此起的很早,经常是天不亮就要起来。而如果令狐子璐要将艾草放置在满月后院,就必须趁着天不亮的时候行动。 不过令狐鸿熹这一次的行动也真是滴水不漏。 明知道府中有艾草,回来之前却不露分毫,而是先吩咐唐管家到各个院子去彻查了一番,确保万无一失才回府找令狐子璐算账。 想来是最近府中发生了太多事情,令狐鸿熹身为堂堂侯爷,难免会有一种被府中女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所以这一次令狐鸿熹以自己的判断为依据。 正是因为如此,他现在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也更加认定艾草出自令狐子璐的院子。 二夫人见此,知道令狐鸿熹是铁了心要子璐离开侯府,二夫人眼含热泪,哭也不是,求也不是。可毕竟是自己的女儿,难道真的看着她在外面自生自灭吗? 二夫人向老夫人投去求救的目光,老夫人别过脸去看向别处。 老夫人最近本就与令狐鸿熹关系僵冷,这一次又是被令狐鸿熹抓了个正着,老夫人若是此刻开口,便是摆明了偏袒二房,所以老夫人说什么也不会张这个口。 况且令狐子璐已经这样了,连出嫁都不可能了,留在侯府也是白吃白住,对于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棋子,老夫人也巴不得她快点从自己眼前消失。 令狐子璐已经彻底失去了她在老夫人眼中的利用价值,所以老夫人不会再为她说一句话。 见此,二夫人突然转身跪着挪到了满月跟前,声泪俱下的哭诉, “满月!我知道你与子璐不合,但子璐终究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啊!她年纪小不懂事,现在已经失去了一只眼睛,她知道错了,但是这次的事情真的是误会啊,子璐是被人陷害的啊! 满月,你最聪明了!你一看就知道这里面有阴谋诡计啊!好端端的子璐种艾草做什么?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子璐,为的就是借老爷的手赶走子璐啊!那个人才是幕后黑手!” 二夫人紧紧抓着满月裙摆,痛哭流涕的喊着。 为了自己的女儿,二夫人此刻能放下自己的面子跪在地上求满月,这一幕,确实令人唏嘘。 但是——前一世,满月也曾有过自己的孩子,那孩子还未出生就被葬身林东合脚下,曾经她连保护那孩子的能力都没有。二夫人到现在求她了吗?不过也是为了一时之需! 满月抽一出自己的衣摆,看向二夫人的眼神平静无波, “二夫人说有幕后黑手?那就是父亲查证的不对了?既然如此,还请二夫人去求父亲,这件事情,满月可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二夫人求我也没用,如果我替三妹求情,那岂不是说父亲之前说的都不对吗?既然父亲说的不对,还请二夫人找出真正的幕后黑手,方能服众!” 满月一番话,在情在理。 堵的二夫人哑口无言。 “够了!”令狐鸿熹看着跪在地上的二夫人,此刻早已没了昔日与她的相敬如宾,有的只是说不出的失望和厌恶。 昔日她对满月百般刁难和陷害,如今却是跪下来求满月!如果他没发现艾草的事情呢?她们娘俩岂不是还要继续陷害满月下去? 竟然想到用艾草诅咒这么恶毒的招数,她们根本就不值得原谅! “老爷!!”二夫人捶胸顿足的喊着,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爹爹!爹爹!!”令狐子璐也害怕了,她本就少了一只眼睛,还被赶出侯府,哪里还有她的立足之地,她剩下的就只是青灯布衣作伴了。 “赵姑娘!赵姑娘你求求爹爹救救我!爹爹现在最疼你,你救救我啊!”令狐子璐突然想到了赵虞儿。 赵虞儿不是一贯很好说话的吗? 谁知,令狐子璐话一出口,二夫人却突然转身捂住了她的嘴巴, “不要求她!” 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四个字,带着凄厉杀气。 一时间,所有人的脸色都跟着变了。 赵虞儿一脸无措无辜,仿佛是被二夫人那句话给吓到了,有些无措的看看二夫人,再看看令狐鸿熹,脸上的表情局促而无辜。 老夫人则是眯起眼睛,垂首沉思。 三夫人此刻完全是看热闹的样子,只是在二夫人突然开口的时候,三夫人身子猛地一怔,差点站了起来。 满月不动声色观察众人反应。 令狐鸿熹脸上的失望更加浓重, “李心瑾!你心思狭隘表里不一,厚此薄彼阴险刻薄,到如今明明是你管教女儿无方,却还在此撒泼!如今再不给你点教训的话,你就真的当侯府是你李家的天下了!” 令狐鸿熹第一次当众喊出二夫人的全名,却是恨得咬牙切齿的语气。 二夫人此刻紧紧地抱着令狐子璐,抬眼看到的却是赵虞儿看似无辜实则精明的眼神。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赵虞儿是回来报仇的!但是她一直以为有老夫人在,赵虞儿无论如何也不会进入侯府!可现在连老夫人都劝说不了令狐鸿熹,赵虞儿一回来就住进了白露院,这让她这个做了快二十年的二房是何心情? 可偏偏令狐鸿熹就是欣赏赵虞儿! 所以刚才令狐子璐跪地上求赵虞儿的时候,二夫人才会突然开口阻止!她太了解赵虞儿了回来的目的了!赵虞儿比令狐满月还要恨她! 还要巴不得她二房都死绝了! “来人!将子璐送出府去!从今以后,侯府都没有三小姐!本侯再也没有这个女儿!送她去庵堂精心思过,此生不得下山一步!” 令狐鸿熹话音落下,起身就朝外面走去。 下了这个决定,他心里又何尝好受。 但子璐之前的确是犯了错误且咎由自取,如果到现在她还不知悔改的话,就是令狐鸿熹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令狐子璐是他的女儿,要看着她离开自己身边,他心里也不好受。 但既然下定了决心,就不会再有悔改的余地。 赵虞儿起身随着令狐鸿熹一同离开。 与地上的二夫人擦身而过的时候,赵虞儿居高临下的看向二夫人,眼底有一闪而过的畅快和嫌恶。 虽然矛盾,却充分反映了赵虞儿心中恨意。 赵虞儿虽然没看三夫人,但三夫人心知肚明,赵虞儿对自己的恨不会比二夫人少!二夫人起码还是个外人,自己可是赵虞儿的亲姐姐,七年前却那样对她,赵虞儿迟早会找她清算清楚。 三夫人心乱如麻,拉着令狐长安的手也走了。 老夫人脸色沉沉,冷声道, “给她收拾一下,按照侯爷的吩咐,送去山上庵堂。” “不要!祖母!不要啊!我不要走!!” “祖母!祖母!求求你替我求求情!求求你替子璐求求情吧!子璐真的不想走!不要啊!” 令狐子璐绝望的喊着,一双手死死地抓着老夫人衣摆。 她眼睛的伤还没好利索,因为流泪,那只受伤的眼睛渗透出丝丝血水,很快就打湿了脸上的面纱。 老夫人一脸嫌恶的表情,狠狠地抽一出自己的裙摆,冷冷道, “不要给脸不要脸!让你走就走!再多废话也改变不了事实!” 老夫人翻脸不认,早已不是稀罕事。 可偏偏令狐子璐现在还对老夫人抱有最后意思希望。 二夫人心疼的抱着令狐子璐,眼泪鼻涕一块流下。 见此,满月起身欲走。 戏已落幕,令狐子璐的人生就到此了。 “令狐满月!你站住!站住!” 令狐子璐突然从地上跳了起来,伸手想要抓着满月胳膊,满月后退一步躲了过去,令狐子璐被唐管家派人抓了起来。 “三小姐,别让老奴为难。老奴现在就送你出府。”唐管家虽然无奈,但也要公事公办。 “我不走!我不走!啊啊!我是侯府的三小姐!我是侯府三小姐啊!我不走!” “令狐满月!是你害我的!我知道是你害我的!那艾草也是你放的!” “是你!就是你!” “母亲,你快派人将她抓起来啊!母亲!一定是她陷害我的!” “我不走!我不走!母亲!救救我啊!” 令狐子璐越喊越激动,整个人无力的瘫坐在地上,脸上的面纱不知何时也被她扯掉了,露出里面那只狰狞恐怖的眼睛。 押着她的家丁身子一震,害怕的频频后退。 “还愣着干什么?”唐管家见了也是唏嘘不已。可侯爷的命令必须执行,三小姐有今天,也真的怨不得别人。 令狐子璐被两个下人拖了出去,二夫人看着她被拖走的身影,哭倒在地上。 老夫人早已一脸寒霜的离开了房间。 屋内,就只剩下满月和二夫人。 二夫人擦干眼泪,红肿着眼睛看向满月,一双眸子像是毒蛇吐出的芯子,恨不得此刻眼神就能吐出致命的毒液,置满月于死地。 “你、满、意、了?!” 二夫人咬牙开口,一字一顿。 “不该问我,而是你料到了今天的结果没有?”满月冷声发问,语气萧寒。 二夫人一怔,旋即抬手指着满月,恶狠狠地开口, “我不会就此罢休!!” 她的女儿绝不会就此白白牺牲!她要为子璐报仇!要让令狐满月付出双倍的代价! “二夫人还是先想着如何爬上正妻的位子再说吧!” 二夫人最避讳什么,满月偏偏说什么。 她现在失去女儿很痛苦吗?她就偏偏在她伤口上撒盐!让她痛上加痛! “你、”二夫人气结,身子踉跄了一下,险些栽倒。 满月冷声一笑,幽幽道, “二夫人现在这样,莫说是父亲,就是随便一个男人都不会多看你一眼。不是吗?” 语毕,满月从容转身,抬脚走出房间。 二夫人再也支撑不住,身子无力的滑倒在地上。 失去了一个女儿,她做正妻的希望又因为赵虞儿的出现而希望渺茫。 就在几个月前,这一切都还是唾手可得的! —— 白露院 令狐鸿熹刚刚有事离开,赵虞儿坐在湘妃椅上,以上等翡翠滚轴划过面颊,确保容颜焕发年轻神采。 虽然她没生过孩子,却也是三十岁的女人。 她懂得女人过了三十岁之后,衰老的速度一天比一天快,之前在柔醉楼的时候,那些上了年纪的青娄女子,无一不是用这个法子做面部按摩,只不过那些女人用的翡翠滚轴怎么能比上令狐鸿熹送她的这个呢。 “姑娘这皮肤真是水嫩,比那些千金小姐的皮肤还要好,您要不说,都当您是十几岁的大姑娘呢。”下人曲妈一边给赵虞儿捶腿,一边说着恭维她的话。 赵虞儿柔柔一笑,停下手上动作,将滚轴放在一边, “曲妈,瞧你说的,我已经是快要三十岁的人了,怎么比得上那些千金小姐呢!” “不是的姑娘,奴婢觉得你比二小姐还漂亮。” “怎么?在你们眼中,我回来之前,这侯府最美的是令狐平雪吗?”赵虞儿看似随意的问着。 曲妈急忙点点头, “回姑娘话,在您回来之前,奴婢们都觉得是二小姐最美。可是如今您回来了,二小姐哪能跟您比。” 赵虞儿未知可否的笑了笑,眼底却飞快的闪过一丝阴郁。 “其实大小姐也不错啊。” “大小姐好是好,就是有时候看起来太冷了,让人不敢接近。而且大小姐还是——” 曲妈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旋即四下看了看,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确保四下没人了,曲妈才凑近赵虞儿极小声的开口,“扫巴星。” 噗嗤! 赵虞儿笑出声来,脸上却带着不屑的神情。 “姑娘你可别不信啊,这是真的。大小姐之前克死了——” “曲妈,大小姐现在可是六品女官啊,你说她的坏话,可要小心一点。”赵虞儿打断了曲妈的话,几句话说的曲妈面红耳赤,急忙自己打着自己的脸, “姑娘说的是,是奴婢多嘴了,奴婢不说了,奴婢出去给姑娘准备点心。” 曲妈说完,见赵虞儿点点头,退出房间准备点心去了。 赵虞儿斜靠在湘妃椅上,面容浮现一丝丝嘲讽。 —— 蒹葭阁 丫鬟宝烟拿了赏赐,喜滋滋的走了。 入籍令狐子璐离开侯府,宝烟以后不用再受令狐子璐的气了,还被分到了赵虞儿那里,如今赵虞儿正是受chong的时候,宝烟过去那边,好处自然少不了。 宝烟走后,惜梦在看着她背影,有些担忧, “大小姐,宝烟去了赵姑娘那里,会不会——” “暂时不会,宝烟只是贪财,但却知道她的命掌握在谁手里,赵虞儿那边并不知道我跟她的关系,所以宝烟过去是过去了,以赵虞儿的性子,不会重用宝烟的。” 满月知道惜梦想问什么。 她之所以给宝烟赏赐,是因为在这次的艾草事件中,宝烟出了不少的力。 早在一个月前,当满月第一次离开侯府进宫的时候,就曾看到令狐子璐手里拿着滴水的艾草站在门后阴阴的看着她,那时候她就让宝烟留意令狐子璐有没有在后院种植艾草。 但令狐子璐的艾草都是从外面找的。 不但令狐子璐的院子没有,反倒是满月院子一些不起眼的地方发现长出几寸的艾草,如果任由这些艾草继续下去,就算不是满月种的,这些都是在满月院子里被发现的,到时候也会给满月扣上一个不详的帽子。 太皇太后素来最看重这些,如果这些话再传到宫里去,让太皇太后直到满月院中竟然长出艾草,就算满月表现再出色,太皇太后也不会给她机会。 满月当时命人不动声色的拔了那些艾草,之后,她一直在找机会。 直到刘彩云挑衅伤了令狐子璐那天,满月见所有人都在锦鲤池边上,便让惜梦趁着这机会去通知宝烟,将艾草种在令狐子璐的后院。 艾草不会无缘无故的长在她的后院,所以她让人在令狐子璐的后院种植艾草,也不过是以牙还牙。 当时恰逢令狐子璐眼睛受伤,不会有人再关注令狐子璐后院的情况,院里的丫鬟婆子当时自保都难,谁还有闲工夫去管后院多了什么花花草草。 再加上宝烟从中掩护,这件事情可以说是在二夫人和令狐子璐眼皮子底下成型了。 直到前几天艾草长成,宝烟拿来几棵干的艾草,满月让宝烟将艾草放在自己后院最不起眼的地方,一切准备就绪,原本是想过几天等机会再扔进老夫人院里几棵,谁知,却是被令狐鸿熹提前发现了。 反倒是加快了令狐子璐离开侯府的时间。 令狐子璐一走,她在侯府的地位和身份就算是彻底的结束了。 三天后 满月才起身,凝静和惜梦已经将她今日出行准备的东西搬上马车。 令狐泉要回安平王府,点名要满月陪同一起。 才上马车,满月察觉出令狐泉神情有些异样。 “姑姑,你有心事?”满月与令狐泉解除这段日子,虽然不算长,但几个月时间,也足够她与令狐泉之间建立起一种信任和敬重的氛围。 令狐泉视线从马车外收回,转而看向满月,语气阑珊, “原本是想回去拿些东西,简简单单,安安静静,可——” 令狐泉顿了一下,叹口气,哑声道, “太皇太后也是一片好意,体谅我孤独一人,女儿又不在身边,要在王府设下晚宴,说是人多热闹一些。太皇太后素来知道我很少出府,也不怎么与人接触,所以——” 令狐泉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满月却已了然。 并非太皇太后多么的关心姑姑,不过是为了做戏给朝中一班老臣看罢了。 安平王是为了救皇上才出事的,令狐泉又是令狐鸿熹的亲妹妹,无论如何,太皇太后都不能让人说她怠慢了令狐泉,做足了一场戏摆足了面子给所有人看,也就不会有人说皇家薄情,怠慢功臣遗孀了。 “姑姑,既然如此,无法逆转,不如安然接受,心中存蒂也是一日,安然度过也是一日。” 满月轻声劝着令狐泉,语气淡淡的,此刻却给令狐泉平心静气的感觉。 令狐泉拍下满月手背,微微一笑,道,“府里只有你最懂姑姑。” “是姑姑给我机会才能懂你。” “你如今愈发的油嘴滑舌了!” “姑姑开心就好。”满月语气轻松随意,令狐泉知道满月是为了让自己放松,她不会采取一些劝慰安抚的法子,反倒是随心所欲来的更让令狐泉能接受。 “今晚在王府会有晚宴,想来又少不了各路牛鬼蛇神了。”令狐泉话有所指。 满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心中明了,令狐泉是在提醒她。 —— 入夜,安平王府 太皇太后为了彰显对令狐泉的重视,虽没有亲自出席,却是安排了林简、林东曜、林东合、林冉四人出场。 而作为林东合指婚王妃的丁菊茗还有林冉指婚王妃的宋筱悠也是一并出席。 令狐泉神情清淡,满月坐在她身侧隐隐感觉到她眼底流淌出来的落寞和萧索。 这里是承载姑姑与安平王近二十年夫妻恩爱情分的地方,其实令狐泉要的只是安安静静的怀念,而非如此喧嚣叨扰。 可太皇太后为了面子要做给众人看,自然不会顾及令狐泉内心真实想法。 晚宴还未正式开始,令狐泉正与一班朝中老陈的家眷闲话家常,满月打过招呼之后起身离开。 临近盛夏,王府后院可谓是花团锦簇,郁郁葱葱。 小桥流水,假山水榭,均是秀气雅致的设计和装饰。 不似皇宫禁地的宏伟壮阔,也不似侯府的奢华瑰丽,而是仿若江南人家,山水相依,却又古朴雅致。 看来,安平王生前也是低调内敛之人。 看府邸装饰摆设,大体可以看出主人的性情喜好。 “本王道是谁,如此大胆敢在王府后院任意行走——哼,原来是□□的六品女官啊!” 一道揶揄讽刺的男声在背后响起,带着不屑和嘲讽的语气。 满月没说什么,悠然转身。 说话的既然是林冉,想来不会只有他一个。 果然,身后并排站着四个人。 林冉和林东合站在当中,身旁两侧分别是宋筱悠和丁菊茗。 四人已经指婚,皇上和太皇太后已经为他们挑选了良辰吉日,不日完婚。听说婚期是在同一天,太皇太后此意说是为了热闹一下,其实不过是为了稍后林东曜与林简的指婚铺路罢了。 林东合与林冉,此刻不过是林简与林东曜的铺垫。 林东合与林冉如何会不知道,但他们面上却不能表露分毫。就算彼此都不满意,又能如何? 宋筱悠的父亲宋安,丁菊茗的父亲丁台杨,看似都是朝廷重臣,但在朝中都属于墙头草两边倒,风往那边吹,人就往那边倒。根基虽在,威胁却小。 在朝堂之上,尚敬平是宋安的死对头,曾多次揭发宋安贪赃枉法,最后虽被宋安逃脱,可二人梁子早已结下,但尚敬平却是出了名的刺儿头,但凡他认准有问题的人,必定不会放弃,宋安的日子并不好过。 至于丁台杨,表面看是太皇太后亲信,实则早已逐渐失去重用,地位渐渐被薛钊代替。 如此两个未来丈人,表面看似无限风光,内里却是自身难保都成问题。将二人的女儿指给林东合与林冉,不过是为了制衡朝中其他势力。 林东合心知肚明,眼下,却是打掉牙齿往肚里咽,一口恶气无处发泄。 林冉的话带着浓浓的讽刺和不屑,他知道满月和令狐平雪不合,每每看到满月就会想起自己得不到的令狐平雪,心中不忿自然全都表现在满月这里。 林东合看到满月,眼神却是平静的多,只是这平静之下,注定是如狂风骤雨一般的恨意。 宋筱悠心不在焉的跟在林冉身旁,眸子四下看着,心思根本不在林冉身上。 而丁菊茗则是苦着一张脸,情绪明显低落消沉,人虽然是站在林东合身旁,可心却不知道飞去哪里了。 满月看着这四个各怀鬼胎的人站在不远处拱门下,无所谓的摇摇头,表情淡然。 “见过二殿下,三殿下。”轻启薄唇,语出淡漠。 林冉不屑的哼了一声,林东合表情平静,眼神却愈发的阴郁。 满月越是轻松随意,带给他的触动就越大。他现在的平静只存于表面,在他内心早已波涛翻涌,嫉妒、仇恨、愤怒、嗜杀的火焰积聚在心底,随时都会触动而发。 只是,他此刻决不允许自己再在令狐满月面前暴露出一丝一毫的情绪,既然她如此会演戏,那他就奉陪到底!别以为做了六品女官就能随意妄为!他林东合盯上的女人,绝不会放弃! 丁菊茗此刻上前一步,看似是与满月打招呼,可看向满月的眼神却充满了嫉妒和仇恨。 她身上的擦伤才刚刚好,那天她得罪的人似乎只有令狐满月,后来就无缘无故的被人踢了下去,不是令狐满月做的还能有谁? 她不但得不到留在林简身边的机会,一身狼狈不堪还被林简和其他人看了个正着,丁菊茗心中恨意绵延,早就动了报复满月的心思。 满月看出丁菊茗眼神不善,而林东合与林冉却是站在原地看戏的表情。 “令狐大小姐,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太子殿下呢?五殿下呢?”丁菊茗一开口,便是语气不善。 满月看到她眼底闪过一丝恨意,旋即侧身朝一边凉亭走去, “丁大小姐想见太子了,还是想见五殿下?你可不能如此贪心,到底你是想见哪一个,说来听听?”满月故意如此说,这等于是说丁菊茗给林东合戴了绿帽子。 丁菊茗脸色一红,面容有些扭曲。 “我只是随便问问,令狐大小姐想象力真是丰富,难道你不知道本小姐现在是皇上亲自指婚与二殿下的王妃吗?” 丁菊茗不甘心,自然是搬出皇上压制满月。 “呵——满月自然知道,满月还记得之前丁大小姐在未央宫后院与太子单独品茶,相谈甚欢,就是不知道那次满月突然出现是不是打扰了丁大小姐,至今想来心中都有疑问。” 满月此话一出,丁菊茗脸色一变,想要开口狡辩,可满月说的都是事实,更因为满月提到了林简,丁菊茗的心被狠狠击中,一抹不甘在眼底涌动。 林东合见此,瞳仁微微眯起,轻声哼了一声。 纵然他不喜欢丁菊茗,可丁菊茗心底有别的男人也不行! 尤其是林简! 林东合面上虽然不动声色,但心底对丁菊茗的厌恶已经到了极致。 丁菊茗感受到身旁林东合身体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不觉狠狠打了个寒战。 下一刻,丁菊茗上前一步,却在距离满月一步距离的时候,袖中一个东西突然滑落了出来,啪的一声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这一声来自玉器碎裂的声音。 “呀,令狐大小姐,你怎么如此不小心?我只不过是想拿二殿下送我的玉簪子给你瞧瞧,你没有嫉妒也就罢了,为何要给我碰掉呢!” 丁菊茗咬牙看向满月,眼底恨意绵延。 她就不信,如此——令狐满月还有话说! 丁菊茗身后,林冉不屑的嗤了一声,昂着下巴看戏,宋筱悠则是心不在焉的四下看着,她一直在等林东曜出现,可晚宴都快开始了,林冉却带着她到后院瞎转,万一林东曜来了她都看不到。 宋筱悠一门心思都在林东曜身上,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并不关注。 她不甘心这辈子就只是林冉的妃子,她要嫁给自己最爱的男人,而不是林冉这个一事无成的废物皇子! 满月垂首,看了眼地上摔成两段的玉簪,冷笑一声。 “这玉簪真是二殿下送给你的?”满月歪头略带挑衅的眼神看向丁菊茗。 这般神情分明是不相信丁菊茗说的。 丁菊茗受不了满月的挑衅,当即不屑的嗤了一声,“令狐满月,你当自己是谁!二殿下送我的簪子难道还要事先告诉你!你不过是个六品女官!真当自己什么都知道!” “我只是问你,你确定——这簪子是二殿下所赠!”满月语气坚决从容。 丁菊茗咬牙道,“自然!” 丁菊茗心中明白,这里的四个人都是令狐满月的仇人,所以不会有人帮令狐满月的,她就一口咬定这簪子就是林东合送的,令狐满月没有任何办法查证。 “你能证明就好!就怕你到时候又在反悔!”满月自信的笑了笑,脸上的笑容却让丁菊茗心底直犯嘀咕。 林东合视线看似冷冷的落在满月脸上,可眼中的情绪却比任何人都复杂。 以令狐满月的本事,丁菊茗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只怕到死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令狐满月,你少在这里故弄玄虚!现在是你摔坏了我的簪子!这是二殿下送我的,你能赔得起吗?”丁菊茗分明是胡搅蛮缠,玉簪是她自己掉在地上的,摔碎了故意为难满月,就是为了要满月难看,以报侧妃那天她被推下假山的仇。 满月却是不紧不慢,俯身捡起了断成两截的玉簪,下一刻,扬手将两半的簪子扔进了旁边荷花池内。 扑通一声,玉簪入水。 “令狐满月!你想毁灭证据!你、你故意的!你别以为如此就能得逞!二殿下、三殿下可都是证人!他们会为我作证的!你扔了我的簪子!” 丁菊茗跳脚喊着,眼底却是得逞的快意。 现在玉簪被令狐满月扔进水里,令狐满月就更加解释不清楚了! 丁菊茗只看到表面,却没用脑子想一想,满月为何要如此做!明知道会给她留下把柄还故意这么做! 满月看着丁菊茗脸上的得逞和兴奋,不由得摇摇头。 这世上就是有些人,自以为是的做着自欺欺人之事,到头来自食恶果! 丁菊茗就是如此! 为了图一时痛快就贸然出手,其下场就是死路一条! “令狐满月!你摇头做什么?告诉你,别看今儿是在安平王府,你对本小姐不敬,本小姐照样不会放过你!不过本小姐今儿心情还算不错,只要你下去将那两截簪子都捞上来!本小姐今儿就放你一马!” 丁菊茗还在打着她的如意算盘,她现在脑子发热,根本就不会多思考一点,满月为何当着她的面将簪子扔进水里。 “令狐满月,你也太大胆了!当着本皇子的面就敢毁灭证据!那簪子若真的是皇兄送给丁大小姐的,你该当何罪!” 林冉也跟着凑热闹,但凡任何事情,都少不了他多嘴。 他本就不受皇上和太皇太后重视,若能因此而吸取教训谨言慎行,或许慢慢的,皇上和太皇太后会改变对他的看法,可他偏偏改不了多嘴的毛病,任何事情都要插手。 皇上和太后虽然不说,可暗里什么都看着呢。 “三殿下说的也是,既然如此,那如果那簪子是真的,满月岂不是要赔一个一模一样的给丁大小姐呢?”满月淡淡一笑,语气平静安然。 林东合瞳仁闪了闪,看向她的眼神透着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这是自然!”林冉哼了一声,继续道, “不过如果丁大小姐不用你赔的话,你只需下去捡上来就行了!还不快去!” 林冉自以为满月是被他引进了圈套,虽然也怀疑满月的动机,但林冉想着反正到最后是丁菊茗和令狐满月的冲突,大不了最后他甩手走人,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是啊令狐满月!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下去捡上来!”丁菊茗语气愈发的得意。 “丁大小姐,我看稍后需要下水的人是你!而不是我!”满月不紧不慢的开口。 “令狐满月!你疯了是不是?!”丁菊茗不以为意的说道。 “我清醒的很,所以才知道刚才那个簪子不是二殿下送你的。” “你胡说八道!你凭什么说不是!”丁菊茗有些心虚,不满的吼道。 “我自然有我说不是的原因!”满月气定神闲的看向丁菊茗,自始至终都没有一分慌乱和紧张。 倒是丁菊茗这会子心里开始犯嘀咕。 旋即随之一想,只要她一口咬定了就是林东合送的,而林东合不开口就是默认了!令狐满月就没话说。 “既然丁大小姐说玉簪是二殿下送你的,那么二殿下一定知道那玉簪是什么款式的!还请二殿下说明!” 满月清眸淡淡的看向林东合,薄唇轻启,却是一抹似有似无的嘲讽弧度 林东合眼神闪了闪,一抹阴鸷寒光在眼底划过。 刚才天已经黑了,他根本没留意那簪子是什么款式,况且他对丁菊茗的东西一点兴趣也没有,自然不会留意。而令狐满月捡起簪子又是飞快的扔进荷花池,他也没能看清楚。 “本皇子送了丁大小姐很多东西,款式什么的早就记不清了。”林东合如此说,便是承认那簪子是她送给丁菊茗的。 丁菊茗听了林东合的话,不由得意的看向满月。 满月笑了笑,若有所悟的点点头。 “哦,看来看来二殿下果真是大方之人,送的东西太多了连你自己都认不出来了,既然如此,那就只好派人下去捞上来了。” 满月转身看向夜幕下的荷花池,看似是要跳下去,可一只脚抬起来,却又放下了,让丁菊茗空欢喜一场。 “咦?我怎么忘了,上一次在未央宫我从外面回来,好像看到太子殿下也送给丁大小姐一个翠色的簪子,丁大小姐还喜滋滋的收下了!丁大小姐,你会不会收的东西太多了,一时混了,记不清了,其实那玉簪是太子殿下给你的,而非二殿下。” 满月转身目视丁菊茗,正色道。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太子殿下根本就没送我东西!” “二殿下,你不要听令狐满月瞎说!”丁菊茗转身看向林东合,急切的解释道。 林东合瞳仁阴郁,并不作声。 “丁菊茗,你说我胡说八道!可我确实亲眼看到未央宫那天,你与太子坐在院中凉亭休息,太子给了你一样东西!我绝不会看错!” “令狐满月!你血口喷人!我那天只给太子殿下倒茶了!我没有——” “哦,你给太子殿下倒茶?”满月满意的点点头,因为她已经看到林东合眼底浓浓的阴鸷寒光 丁菊茗倏忽闭了嘴,扭头心惊胆战的看了眼林东合,便立刻被他眼底阴郁冻结。 一旁,林冉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倒是乐得幸灾乐祸的看戏。 宋筱悠看着蠢钝的丁菊茗,没有丝毫要帮忙的意思。昔日二人可是情同姐妹,可如今,她不能成为林东曜的妃子也就罢了,还嫁了一个最窝囊没用的林冉,还不如林东合! 宋筱悠觉得自己并不比丁菊茗差,对于丁菊茗此刻只有嫉妒和不忿。 丁菊茗前一刻还否认自己跟林简在未央宫的事情,这一刻却是自己打了嘴巴。 “丁菊茗,你的话还能信吗?你连有没有见过太子殿下都记不清了,难道你说记得那簪子是二殿下给你的,会有多少人相信?不过你若还是认定是我摔断了你的簪子,那没关系,我们去前厅,找更多的人评评理,顺带将刚才你说的话都说一说,孰是孰非,自有定论!” 满月一番话,堵的丁菊茗哑口无语。 这会子,林东合自然不会帮她。 自一开始,林东合就隐隐感觉到丁菊茗的下场会是如何,他不阻止,选择默认,只不过是想看满月发挥! 如今,果真—— “丁菊茗,奉劝你一句,下次在开口之前还是想清楚了,如果这簪子万一真的是别人送你的,呵——这要是被捞上来不是二殿下送的,你是该恨我呢,还是说——二殿下应该感激我?” 满月的话字字珠玑,既教训了丁菊茗,也狠狠地讽刺了林东合! 想来,过了今天,林东合会更加看不上丁菊茗。 像林东合这种人,他要的既是一个对他崇拜仰慕的女子,又是能够在他登上皇位的仕途中为他铺路的角色,同时还要有显赫的身家背景作为支持! 丁菊茗现在显然是一项也不符合! 就连感情,丁菊茗都是偏向林东合的!这更加让林东合无法接受! 丁菊茗脸色煞白,根本不敢看林东合阴郁的面容。 刚才那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林东合不是傻子,自然能听出门道,看他现在的表情,丁菊茗就知道,林东合心中已经存了芥蒂和怀疑。 “二殿下——那次,其实是个误会,臣女恰巧路过后院,太子殿下邀请臣女一同,臣女哪能拂逆了太子殿下的意思,所以就——” 丁菊茗小声解释着,眼神更是小心翼翼的观察林东合脸上的反应。 林东合视线自满月脸上移开,旋即落在脸色苍白的丁菊茗脸上,眼底阴鸷缓缓淡去,却是多了一丝温柔。 “本皇子信你只是误会一场,好了,莫要在此耽误时辰了,先去前厅吧。”林东合之前也未曾用过如此温柔呵护的声音对丁菊茗说话,尤其他唇角还勾起一抹浅笑,更加令丁菊茗意外。 目睹这一切,满月只是无声冷笑。 丁菊茗这个女人虽然蠢钝,但是越蠢越容易被林东合利用,林东合是不会轻易浪费他身边任何可用的人和事。 丁菊茗没想到林东合没怪罪她,反倒是相信她,纵使她心底也有疑惑,但此刻却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二殿下相信茗儿就好,可不能为了无关紧要的人让二殿下误会茗儿,否则——茗儿真是有苦难言啊。” 丁菊茗又开始她拙劣的演技,她自己还毫无察觉。 见此,林冉一脸怏怏的表情,转身离去。宋筱悠虽不情愿,这会子也要跟在他身后。 林东合路过满月身边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冷冷逸出一丝冷笑,带着仇恨和不甘。 丁菊茗则是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跟在林东合身边,生怕林东合反应过来发问什么。 —— 众人离去,满月回过神来,旋即转身看向身后。 “戏都演完了,现在就我一个人,没什么好看的了吧。”清幽之音,淡然洒脱。 假山后一抹身影闪身出来,暗黄色锦袍在夜色之中也难掩绝世风华。 林简笑眯眯的朝满月走来,还不忘拍了三下手掌。 “精彩精彩!月儿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满月从来不知道,林简这个堂堂太子,竟然也会说顺口溜。 “我在假山后面对月儿招手,还以为你没看到。呵呵——月儿真是好演技,明明看到我了,却装作完全看不到。啧啧!漂亮!” 林简对满月竖了竖大拇指。 脸上带着温润如水的笑意,姣白月色下,微凉晚风拂过面颊,林简脸上的笑容却没有威风和夜色而有丝毫减少,反倒是更添一分悠然润雅的气质。 “谢太子殿下夸奖!只不过我能看到,别人也能看到。”满月一边说着,一边转身慢慢走着。 林简在她身边,与她并肩而行,视线缓缓落在她脸上,专注而执着。 “今晚林东曜不会过来。”林简像是自言自语的开口。 满月没说话,继续走着。 她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和情绪,林简顿了顿,继续道, “你不问原因?” “太子既然试探我,我就不想问。如果你是单纯的提到五殿下,那满月或许会好奇发问,但既然你是试探而另有目的,我不想配合你。” 满月说着,加快了脚步。 林简神情一凛,快走一步追上了满月。 “我没有别的目的,只是——” “太子不必解释,我有眼睛,自己会看!”满月淡淡打断林简的话,语气却是疏离冷漠的。 她的底线或许就在此。 有些人和有些事,根本就没试探的必要!她也不会给机会再试探一次! “你去哪里?”见她要走,林简抬手拦住了她去路。 “姑姑见不到我会着急的,请太子殿下让一让。”满月视线移开看向别处。 不知为何,林简的心在此刻有些难言的慌乱和紧张。 “月儿——” “还有一点希望太子殿下配合!请不要叫我月儿,哪怕是私下也请太子收回这个称呼!满月担待不起!” 满月并非刻意拉开与林简的关系,只不过,从一开始她就很清楚,她与林简是合作关系,不该牵扯上其他。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3章 第十三章 而林简与她接触这么多次,其实一直都在隐藏他真正的实力和性情。虽然一早料到林简并非表面看到的这般,但接触之后,满月还是发现,林简心中隐藏的秘密还有很多很多,就连他的性情,也不过是在看到了冰山一角。 所以刚才对林简的试探,满月毫不留情的揭穿他。 既然是合作的关系,就没必要绕来绕去。合则来,不合则散! 虽说林简对满月的性子多少有些了解,可她的话还是让他心情复杂起来,眼底更是隐藏了一丝失落。 “好,随你。”他语气明显带着无奈。 “谢太子殿下。” “是我该谢你!谢天谢地你还跟我说话!”林简的态度此刻竟有些像是小孩子一般,满月无奈的摇摇头,这个林简——难道堂堂太子就注定不能以真实性情示人吗? “在想什么?”林简冷不丁凑近满月身前,一双瞳仁温润轻柔,仿佛注入了月光星辉,迷离而耀目。 满月眨眨眼,摇摇头。 “你是担心自己出来,而令狐惊烈在府中不安全?”林简一语道破满月心思。 其实,有时候想要抓住她的心并不难,令狐惊烈就是她最大的软肋。 但同时她内心的复杂和强大,却往往又出乎预料。 “我不可能一天都守在他身边的。” 二房的不彻底铲除,惊烈留在侯府就有危险。 上一次令狐捷已经对惊烈和自己动了杀机,只怕下一次也不会等太久。最近一段日子,令狐捷很长时间都没露面,也没什么动静,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只怕到时候老夫人那边和令狐捷那边双管齐下,宫里侯府都不会太平!她分身乏术,惊烈的安全就给了令狐捷可乘之机。 见满月神情严肃了起来,林简若有所思的开口道, “我想将他带在身边,做我的伴读。”林简说出自己心中所想。 其实这个想法并不是一时冒出,而是他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早就做好的决定。 满月眉头轻蹙,有些迟疑,怎么说令狐惊烈也是侯府的二公子,虽说做林简的伴读并不丢人,但林简如今已经到了要納妃的年龄,令狐惊烈才七岁,跟在他身边—— 就是一众朝臣,只怕也不知道会怎么想了。 “理由这方面你不用多想,我自有办法,我与他有缘,几次三番都会碰面,而且跟在我身边,既可以习武也可以增长见识,至少你可以安心对付侯府里面的牛鬼蛇神,你若想见他,我命苏康将他送去侯府就是了。况且,一旦日后有人想对他不利,我借机出手查证也属正常,不会令你为难,也是你的帮手,不是吗?” 林简说的字字句句都在理,看似满月是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他了。 其实,臣子家中子嗣作为皇子伴读并不稀奇,反倒是成为日后留在朝中为官的捷径。 只是——若不是满月想更好的保护令狐惊烈,她也不会认可林简的做法。 林简说的的确有道理!她没有理由拒绝。 “此事交给我,你不必插手,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就好。”林简轻声嘱咐她,语气温和轻柔,就像是在呵护自己最珍爱的宝贝一样。 只是,无论他如何呵护前行,她的心都封闭的密不透风。 满月没回答林简,也算是默认了他的提议。 二人快走到前厅,林简突然停下脚步,低声道, “你先去吧。” “嗯。”满月点点头,率先离开。 她与林简一并前往大厅的确不合适,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们,流言蜚语不知道又会传成什么样。 满月绕了小半圈,才朝前厅走去。 路过一段寂静甬道,身旁的树干发出沙沙的声音,树影婆娑,隐约在前方树下静静伫立一道修长身影。 满月猛地停下脚步。 “是我。”低沉浑厚的声音,充满磁性。熟悉之余却有一分陌生的沙哑。 “五殿下?”满月凝眉,快走两步到了林东曜跟前。 走近之后才发现,他面色苍白如纸,额头鼻尖都渗出豆大的汗珠,一手捂着胳膊,另一只手猛地搭在满月肩头。 “你受伤了?” 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道,满月低呼一声。 “带我去一个安全的房间。”林东曜声音愈发沙哑低沉,大手更是顺势环上了满月肩头,将自己身体大半的重量都压在满月身上。 “年政呢?”满月很奇怪,林东曜竟然受伤了!难道这就是林简所说的,林东曜今晚不能出现的原因? 难道——又是林简干的好事?! 满月心下微微一寒! 这方面,林简可是有前科! 这一世,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林简刺杀林东合的时候!那么林东曜这一次受伤又是跟林简有关?! 若不是跟他有关,林简又如何会知道林东曜不会来了! “别问了,带我走!” 林东曜语气有一分不耐,神情愈发的冷酷寒彻。 满月见他手臂缠着厚厚的布条,说话气息沉重,来不及多想,扶着林东曜从小路绕回了后院。 之前来的时候,姑姑让她累了可以在这间屋子休息,毕竟要在这里住上几天。 满月安顿好林东曜,先去找惜梦,让她跟姑姑说一声,她有些累了,会晚点过去。 之后才回到了房间。 一进房间的门,就看到林东曜脱去上衣,将桌上的一瓶金疮药推到她面前。 “给我包扎。”他的语气淡淡的,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命令口吻。 见林东曜上臂有一处明显的伤口,伤口还渗出殷红的鲜血,像是刚刚才受的伤。 满月愣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什么。 “看完没有?”林东曜见满月盯着他血淋淋的伤口只是看,一时竟有些好气好笑。 如果是别的大家闺秀,这会只怕早就吓的尖叫了,厉害的直接晕倒了。 她竟然还能保持冷静。 这个小女人的心真应该剖出来好好看一看。 满月走到林东曜身前,见那伤口蜿蜒如蛇,正吐着狰狞的芯子一般。 而林东曜脸色愈发的苍白,满月咬咬牙,拿起桌上金疮药,快速倒在林东曜伤口上。 他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咬着牙,没吭一声。 满月的手穿过他臂弯,一圈又一圈的缠绕上干净的布条。 包扎好了之后,林东曜还在一动不动的等着满月给他穿好衣服。 满月瞪了他一眼,凉凉道, “你已经带给我很大的麻烦了。” “所以不差这一次。”林东曜语气冷淡,仍旧是不动分毫。 满月皱眉,下一刻将他衣服从后背披上,侧身坐在他对面。 林东曜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臂轻陇了一下衣襟,墨瞳闭了闭,淡淡道, “我要在这里休息一晚。” 听闻,满月猛地扭头看向他。 “你外面的别院可不止一个,还不够你睡的?”满月皱眉,他在这里休息,她呢? “没人想到我会在这里疗伤。”林东曜态度坚决,看到满月别扭的神情,他心里却有一丝异样的触动。 “好!你要在此休息,我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说说你的理由!”满月神情恢复如常,看样子是接受了林东曜的要求。 “刺杀我的是你的好搭档,此事不该找你,找谁?你的好搭档绝对想不到,我会住在你这里!” 林东曜微微闭了闭瞳仁,眼底一抹冷嘲缓缓逸出。 满月眼神一凛,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是不是早就想到了?”林东曜问着,语气还带着一丝调侃,只是眼底的嗜杀却时刻提醒满月,林东曜表面的平静之下,是何等狠绝的心境。 “五殿下能找到我,自然也就明白我与此事无关,我只要想到这个就够了。” 尽管满月此刻语出平静,可心底却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之前她怀疑林东曜受伤也是林简所为,但那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 如今林东曜一口一个好搭档,而林东曜也早就怀疑她跟林简暗中达成了某种默契,换而言之,林东曜来找她,从他出现在自己面前,直到自己带他来这里,给他包扎伤口。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林东曜在试探自己是不是跟这件事情有关! 他受伤是真的,但找她来包扎伤口的目的却非如此单纯! 先是林简,再是他!都在试探他! 只不过林简是试探她对林东曜的态度,而林东曜却是对事不对人! 这就是二人之间最大的不同! “五殿下今晚遇刺,其实你在找我之前,已经想到了这件事情跟谁有关,你来找我,是想试探我跟这件事情是否有关联,从你今晚见我的第一眼开始,你就没停止过对我的试探和观察!呵——看来我的表现是让五殿下很满意了,否则,刚才有那么多的机会,你都可以轻而易举的杀了我! 怪不得五殿下受伤了不找年政,反倒是千里迢迢的来找我!想来,如果刚才的试探中我出了哪怕一丝差错,我现在都是人头落地了!” 满月的声音不冷不热,却带着丝丝自嘲和冷笑。 她既然卷入这个漩涡当中,就该料到,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硬碰硬的面对血淋淋的事实和危机! 林东曜静静看着她,在她说话的时候他没有任何反应和回应,一双墨瞳凝着冷酷寒霜,凉凉的落在满月脸上。 她知道,如林东曜,表面越是平静,内心波动越大。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沉默了一阵之后,林东曜单单逸出,看向满月的眼神却有一丝的悸动。似乎是因为她刚才的自嘲和冷漠,让他的心无端纷乱。 在她心中,根本就没有人值得信任和正视,她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在她身前竖起一道高高的屏障,阻挡任何人,任何事,进入她心底。 “愿闻其详。”满月清冷出声,双手交叠在身前,语气淡漠随意,脸上更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就算林东曜试探她如何?她也在试探他! 这盘棋局,本就没有谁是唯一的操控者! “你听闻之后就不会还是这副表情了。” 不知为何,林东曜此刻很想满月能看清楚林简的真实目的,哪怕她跟林简就只是互相利用的合作关系,林东曜也希望经过这一次之后,她能与林简彻底的划清关系! 满月无所谓的摇摇头,寒瞳目视前方,平和而冷淡。 事已至此,到最后都要表一个态度,不是吗? “三个月前,林简刺杀林东合,后来,我的属下在侯府后山发现林简被苏康带走,如果我没猜错,林简当日被人所救,暂时安置在后山,而救他的人,就是你!” 林东曜的语气早已没有任何试探与疑惑,而是肯定。 “因为那天是你回到侯府第一天,在这之前,你与林简没有任何交际!而在这之后,你们之间似乎就有了某种联系,不管是因为令狐惊烈还是其他,所以能真正引起你们之间联系的,就只有林东合遇刺那一次。” 林东曜缓缓逸出,却是分毫不差。 至此,满月都不得不佩服他的分析能力和观察能力。 单凭林简在后山被苏康带走就能联想到她身上! 若林简一开始就是被苏康救走的话,断不会带林简到侯府后山,以苏康对侯府的了解,也不太会知道侯府后山的岩洞。 这证明,林东曜后来去过后山岩洞。 这个男人——可怕的男人!他早就做了那么多事情,却是直到今日才开口! 看来,他知道的不仅是这些。 “林简刺杀林东合的目的,我至今还不知道,但是这一次的目的,我却是清楚明白,就是为了你——令狐满月!” 林东曜声音沉冷而充满磁性,这一刻却像是带着巨大的吸附力,要将满月整个人吸入进去。 他说的每句话都在揭示一个惊天秘密! 却是被他以云淡风轻的语气逸出,越是如此,带给满月的震撼越大。 “林简亲自出手刺杀我,目的有二。其一,便是阻碍我今天与你见面,他已经知道那天你离宫之前,我曾经见过你,他想留你在身边做女官,今天就要阻止我与你见面! 二来,如果我今天即便是受伤了,还是赶来找你,那也是验证了他的一个猜测,便是你令狐满月在我心目中占据重要的位置!即便身处险境,我也要来见你一面!” 林东曜的猜测再次令满月震惊,四目交织,她眼神如林东曜预料般,的确无法保持冷静,但即便如此,她的心也时刻保持清醒,不会被林东曜三言两语乱了自己的分寸。 “五殿下明知这一切是如何安排的,却还是来了,这又是什么意思?” 满月眼神在此刻微微发寒,因为她很清楚自己问出这句话后会听到的两种答案。 一是,林东曜将计就计,先试探她是否知情,再对她晓之以情分化她与林简之间。 其二,则是满月不想看到也不想听到的答案。 “稍后我们一起出去,呵——我那个皇兄不是想知道我的心思吗?我开诚布公,全都告诉他。” 林东曜说着,朝满月招招手,即便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动作,在他做来,此刻也给人无形的压迫感与肃杀感觉。 他在威胁自己! “你要我跟你一起,如此——假装我在你心目中占据重要的位置,如此一来,林简就会更加关注我的一举一动,还会想尽办法不顾一切的让我留在他身边,而你以后想得到他的消息也就更简单了!” 满月语出淡然,仿佛早已习惯了这般尔虞我诈,即便现在面对面的接触她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惊讶或是抵触。 她的从容令林东曜心底更加疑惑。 她不怕死!不怕陷害!不怕直面危险!即便是匕首抵到了喉咙也不会退缩分毫!这个小女人——林东曜此刻对她有些无措。 “你怎么知道我要利用你得知林简的消息?在这之前,我利用过你一次吗?” 林东曜冷冷出声,眼神冷酷。 在她心目中,他至于如此卑鄙无耻了? 满月不做声,眼神看向别处,等着林东曜下面的话。 “你怎么知道我是假装你在我心目中占据重要的地位?你凭什么这么说?!” 林东曜的语气愈发不善。 他今晚似乎很喜欢问满月问题。 他不是一向惜字如金的吗? “五殿下还有别的吩咐或是疑惑要替满月解开吗?如果没有的话,我想——今天我们的谈话可以到此为止了。” 事已至此,孰是孰非早已无从分辨。 站在林简的角度,他的试探无可厚非! 站在满月的角度,她也从来没有幻想过,林简或是林东曜,会没有任何目的的接近她。 安平王府 晚宴开始了一半,满月不在身边,令狐泉心中直犯嘀咕。 按理说,今儿她是特意带了满月过来的,而满月也不是没有交代的性子,可偏偏就只派了丫鬟来说了一声,不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想来应该是突发情况,让她不方便过来,可如果有危险的话,她也没机会让丫鬟送来信息,究竟发生了什么,令狐泉一时半会也想不明白。 晚宴的气氛表面看还算融洽。 林简正与林东合谈笑风生,推杯换盏。 身为皇室子嗣,无论暗地里争斗成什么样,面上却能做到和睦融洽,相谈甚欢。 只是这表面欢笑,背地后可能就是嗜血杀戮,无所谓兄弟亲情。 这时,大殿门口响起不小的骚动,令狐泉以为是满月来了,抬眼看去,却见是盛装打扮的二夫人和令狐平雪。 令狐泉脸色一冷,并未起身。 今儿安平王设宴,这是她的地方,二夫人带着令狐平雪来作何? 不用说,这又是老夫人的主意!没有老夫人默许,二夫人和令狐平雪不会来这里找晦气的! 老夫人一定是知道了,今晚太子和一众皇子都会出现,所以找了个借口让令狐平雪出现,也是为了令狐平雪几日后再次进宫铺垫。 看来,老夫人还是不死心!想在林简或是林东曜身上做文章。 二夫人带着令狐平雪缓缓走进大殿,令狐平雪又是一番盛装打扮,一身粉衣鲜艳耀目,裙摆以七色轻纱点缀,随着她走动,多姿多彩。头发精心梳了一个石榴花挑心发髻,斜插着一根玉兰金步摇,熠熠生辉。 令狐平雪本就是绝色之姿,再经过一番刻意打扮,自然是更加夺人眼球。 二夫人也经过一番精心装扮,雍容不凡。 令狐泉看了眼这母女二人,并没有好脸色。 “你们怎么来了?” 每次二夫人和令狐平雪出现都会闹出些不愉快,令狐泉对二夫人和令狐平雪为人处世早已看透。 二夫人堆起满脸的笑意,尽管心里头恨死了令狐泉,面上却是一副小心讨好的架势, “王妃有礼了,老夫人知道今晚安平王府有晚宴,因老夫人身体不好不能前来,所以派妾身和平雪前来与王妃一同招呼客人,老夫人顾念王妃身体,不忍王妃操劳,多两个帮手总是好的。” 二夫人自然是按照老夫人原话所说,也跟令狐泉心中所想相差无几。 令狐泉皱了下眉头,神色冷淡。 若真是来帮忙的,她岂会不欢迎?但老夫人分明是为了给令狐平雪铺路,是另有目的!只不过是利用安平王府罢了! “帮忙不必了,安平王府不缺打杂的下人,你们坐吧。”令狐泉语气冷淡,话一出口,一众老臣的家眷纷纷捂着嘴偷笑。 看来王妃并不待见这母女二人啊! 原本众人对这令狐平雪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可是自从她画了所谓的图纸热闹了太后,众人就对她敬而远之了。再加上选妃宴上她一无收获,这□□官场上都是拜高踩低的,长得再好,出的不是风头而是笑话,只会遭到更多排斥和不屑。 众人的嘲笑声,令狐平雪停在耳中,眼神不由一暗。 心里头对于令狐泉也是恨得咬牙切齿。 这个姑姑以前对她就不热络,无论她在令狐泉面前表现的多么懂事好学,令狐泉对她的态度就是冷冷淡淡的,可对待令狐满月却是跟亲女儿一样,每天都要喝令狐满月泡的茶,走哪儿都要带着她。 她之前表现了那么多,也不见令狐泉主动带她去过哪里。 令狐平雪心中不忿,脸上也就故意摆出一副受了委屈却又无辜柔弱的表情,这般表情的令狐平雪看在林冉眼中自然是最受用的。 二夫人此刻却表现的异常沉稳和小心,面上不见丝毫不悦,旋即转身带着令狐平雪到一旁坐下,却正好是林简对面。 林简旁边已经有林东合与丁菊茗,二夫人落座之后,还不忘冲林东合微微阖首,丁菊茗则是一脸排斥的看着二夫人和令狐平雪。 谁不知道这个令狐平雪见了谁都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之前在未央宫的时候,瑾妃还为她说好话,在太后面前大力推荐她,而林东合也曾出面帮过她,现在侯府的二夫人拉着令狐平雪过来坐,分明是另有所图。 丁菊茗不屑的嗤了一声。 反正她也不稀罕这个所谓的二皇妃,还不如让给令狐平雪,她心心念念的只有林简。 看到林东合身旁,一身暗黄色太子锦袍加身,面如冠玉鬓如刀裁的优雅男人,丁菊茗的心隐隐痛着。 她喜欢的一直就是林简! 并非单纯因为他是太子。 林简可能早就忘了,在他七岁的时候,丁菊茗曾经随父亲一同进宫面圣,那天她因为第一次进宫太过紧张,父亲让她等在外面,她突然听到有脚步声响起,一时害怕就躲了起来,却看到林简走到隔壁的花园,在那里习武。 虽说林简那时才七岁,却已是如玉少年郎,深深吸引了她的目光。 丁菊茗一直躲在暗处看了很长时间,后来看到皇后的大女儿唯爱公主走了出来,林简那时与唯爱公主关系最好,看到自己的姐姐来了,习武更加卖力。 丁菊茗那时候很羡慕唯爱公主,可以跟林简保持这般密切的关系。但丁菊茗知道林简的身份,不敢出去,就这么一直看了很长时间,直到父亲喊自己才听到,却因此惊动了林简和唯爱公主。 当时唯爱公主有些生气,责问她躲在那里多长时间了,丁菊茗吓坏了,哭着不敢说话,可林简却是温和一笑,轻声劝着唯爱公主,什么都没说就跟唯爱公主走了。 丁菊茗没想到林简没有怪罪自己,虽然他当时是冲着唯爱公主笑的,但丁菊茗却永远都忘不了他的那个温柔如水的笑容。 回到府里,丁菊茗做梦都会梦到林简笑意盈盈的面庞。 后来,丁菊茗因为自己的姑姑也是宫里的贵人,虽不是很受chong,却因为与皇后关系不错,所以丁菊茗也有大把的机会进宫。 丁菊茗一有机会进宫就会想法设法的在林简面前表现自己,更是日夜苦练琴棋书画,就是期望能在他面前留下完美的印象。 她想尽办法打探林简的喜好,极力在他面前表现自己,每每林简都是温和而轻柔的笑意,尽管他并不是看着她微笑,可那笑容却如烙印一般刻在了丁菊茗心上。 直到唯爱公主去世那个月,丁菊茗却在暗处看到了与平时不一样的林简。 一贯是温润优雅从容不迫的林简,竟是在唯爱公主去世之后,当面顶撞皇后,还拿着匕首要刺向皇后,尽管隔的有些远,丁菊茗没能听到林简和皇后说了什么,但林简的举动却是吓坏了丁菊茗。 丁菊茗后来在荷花池边见到了正欲跳进荷花池的林简,是丁菊茗的大声呼喊引来了侍卫,才将林简带到了皇后面前。 从那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丁菊茗都没见过林简。 再次见他,已经是三年之后了。 林简似乎又恢复了一贯的温润优雅,举手投足却是三年前更加尊贵不凡,他到哪里,便是丁菊茗视线追逐的焦点,只是——后来,林简却从未提过荷花池旁的事情,丁菊茗曾为此心情黯淡了很长时间。 她一直觉得自己救了林简,但林简对她的态度却—— 丁菊茗也曾想过,以林简这般集万千chong爱于一身,又是如此尊贵不凡的身份地位,他不可能轻易表露出喜好。可直到令狐满月出现之后,完全推翻了丁菊茗之前所有的自我安慰和猜测。 未央宫,她暗中一次又一次的观察林简的一举一动,每当有令狐满月出现或是讲话的时候,林简都会有一个很细微的小动作,这个动作旁人或许发现不了,就连皇后都未必知道,但丁菊茗痴恋林简多年,她看得一清二楚。 每当出现有关于令狐满月的事情时,林简唇角都会微微抿起一道薄薄的弧度,似笑非笑。 而不管其他人说什么做什么,林简都不会有这个细微的动作。 他的这个动作只因为令狐满月才会存在! 丁菊茗的心难过的在滴血。 她不顾一切也要在选妃宴上出头,顾不上休息加紧练习琴棋书画,但——虽然她第一关顺利通过,可令狐满月却在接下来的第二轮大出风头,丁菊茗心痛的发现,林简对令狐满月的关心和在意已经不仅仅是兴趣,而是发自内心的专注神情。 虽然太后没有将令狐满月指婚给林简,但林简若是开口了,那就更加证明林简喜欢令狐满月!能令林简动心,令狐满月她何德何能! 丁菊茗暗中喜欢林简这么多年,除了唯爱公主,不曾见过对任何女子如此在意和专注。 丁菊茗痴痴暗恋了林简这么多年,眼看无望开花结果,却还要眼睁睁的看着林简目光一寸寸被令狐满月夺走,丁菊茗心中愈发痛苦无助。 此刻,她与林简之间只不过隔了一个林东合,却仿佛千山万水。 丁菊茗脸上的失落和黯然,林东合都看在眼里,面上没有丝毫表示,可心底却是冷笑迭起。 令狐满月没说错,丁菊茗果真是喜欢林简的。 这一晚上,丁菊茗虽然在极力克制她的情感,但每每林东合装作无意实则试探的往后探身的时候,丁菊茗的目光都会飞快的看向他身侧的林简,虽是眼角的余光,可那发光的眼神却没法骗人。 即便是他林东合瞧不上的女人,只要是指婚给他了,他不要没关系,但丁菊茗心中若有林简,便是林东合不能容忍的。 令狐平雪这边甫一坐下,便开始似有似无的跟林东合说话,丁菊茗的注意力都在林简身上,虽然感觉到令狐平雪有意接近林东合,可丁菊茗更愿意将全部精力都放在林简身上。 二夫人恰到时机的在此刻开口, “王妃,今儿的晚宴怎么没有歌舞助兴呢?如果王妃不介意,平雪新学了一段舞蹈——鼓点舞,可以在此展示一番。” 二夫人此刻急于让令狐平雪在林简面前表现。 今儿虽说林东曜不在,可有林简也足够了。 按照老夫人的分析,不管是太后还是皇上,都不喜欢与皇室联姻,若真是如此,侯府就占据被动的一方,必须想尽办法令林简或是林东曜一方采取主动才行。 令狐泉自然明白二夫人意思,可众目睽睽之下,今儿确实没有歌舞助兴,若是就此拒绝了令狐平雪,那么她对侯府二房的不满也就表现的太过明显了,可如果任由她表演,岂不是又一次给二房做了嫁衣? 令狐泉微蹙眉头,还未表态,底下林冉已经等不及了, “王妃,令狐二小姐有心表演助兴甚好,这鼓点舞本皇子还从未听说过,是踏着鼓点跳舞还是——想来,能入令狐二小姐眼的绝不会是普通的舞蹈。” 林冉眼中是对令狐平雪毫不掩饰的喜欢和推崇。 令狐平雪就势起身走到了大殿中央,借着林冉的话站在众人面前,如此也就给令狐泉出了难题。她人都站出来了,令狐泉若还是拒绝的话,如此明显,对侯府的声望也不好。 二夫人见此,也急忙就势说下去。 “王妃,这鼓点舞的鼓都在外面准备好了。就等王妃一声令下了。” 令狐泉脸色更加冷淡,面上划过一丝冷嘲,“二夫人真是不遗余力准备充足。” “王妃哪里话,这都是老夫人吩咐的,想让王妃这里热闹热闹。”二夫人自然也有话说,反正今晚这情形,搬出老夫人就是对的。 “姑姑,满月来迟了。” 正在这时,一道清幽声音缓缓响起,暂时解了令狐泉的围。 正当众人朝大殿门口看去之时,却看到另一抹熟悉的身影。 “五殿下?五殿下来了。” “真的是五殿下啊!原以为五殿下今儿不会来了呢。” “难道五殿下是跟令狐满月一块来的?” 众人议论纷纷,不绝于耳。 林东曜今晚换了一身清雅白衣,与他以往的玄金色和黑色大不相同,修身白衣衬托的他挺拔身躯更多了一分俊雅内敛,立体分明的五官在白色映衬下,也添了一分安然沉稳。 白色衣摆在地上划出一道道白色莲花,荼蘼盛开,惹人目光流连,停留其中。 令狐平雪一开始是因为满月突然出现打断了她的话,可是见林东曜也来了,令狐平雪整个人顿时心花怒放,面容含笑,举止更加小心谨慎。 原本今晚这个鼓点舞就是表演给林简和林东曜看的,就算林东曜现在是跟令狐满月一块来的也没关系,只要她的鼓点舞一出,这世间的男子没有不被她舞蹈迷住的。 “满月,你来了。你不是跟王妃一起过来的吗?怎么也不在王妃身边侍奉着,你这孩子,终究是年少无知,又跑去哪里偷懒了?” 二夫人看着满月突然进来打断了她和令狐平雪的计划,本就生气,再一看林东曜竟是跟满月一同走入大殿,二夫人更是气愤,所以刚才的语气表面来听,二夫人是在打趣满月,实则却是故意令满月难堪。 “二夫人说的哪里话,是我吩咐满月替我做一些事情,满月忙了一天,这才得空过来坐坐,二夫人现在才来,又如何能知道满月之前做了多少事呢!还是不要太武断的好!” 令狐泉冷声开口,看向二夫人和令狐平雪的眼神愈发不满。 这母女二人果真就是来找茬的,打着老夫人的旗号,却是不知悔改,还是时时刻刻的为难满月。 满月感激的看了令狐泉一眼。 二夫人尴尬的抽抽嘴角,小声道,“王妃说的是,是我草率了。满月丫头,稍后平雪将表演从未有人演过的鼓点舞,你也到一旁见识一下吧。” 二夫人今晚上的话都在朝鼓点舞上面引。平雪准备了那么久就是为了今晚的表演,说什么也不能被打断了。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林东曜突然回头问了满月一句, “你想看?” 淡然无波的语气,却是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愣。 大殿另一边,林简缓缓放下手中白玉酒杯,瞳仁定定的看向满月,眼底一抹笑意阑珊温柔,唇角动了动,似是有话说,又像是在微笑。 丁菊茗看着林简这一细微动作,心底再次掀起了惊涛骇浪。 林简看向满月的眼神温柔专注,瞳仁如水,微笑如风。 只是——若仔细看的话便会发现,在他眼底,此刻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气,迷蒙潮湿,不似以前那般润泽清亮。 林东曜出现开始,他只是稍微惊讶了一下。 但真正令他心寒的却是满月的出现! 接下来,他就会知道,令狐满月的选择! 林简眼底变幻莫测,但他的心始终还是向着满月的。 满月没想到林东曜会冷不丁的问她一句,眨眨眼,不知该怎么回答。 说实话吗?她真的不想看! 可是不看又怎么能知道老夫人的阴谋诡计呢? 令狐平雪这会子则是一脸委屈还有些无措的表情,五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她要表演鼓点舞,令狐泉都未必能说出个不来!这是在安平王府,林东曜若是真的不想看,他说就是了!为什么要问令狐满月!这不是摆明了让她难看吗? 可因为开口的人是林东曜,令狐平雪再多不甘和难看,这会子都要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二夫人也是气得够呛,却不敢多嘴。 “姐姐自然是喜欢看鼓点舞的,毕竟姐姐从来没看过,也会好奇吧。”令狐平雪装作温柔懂事的表情看向满月,仿佛她们姐妹之间关系多么好似的。 满月看了她一眼,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二妹想表演就表演吧,虽然我看过鼓点舞,知道这舞蹈是以一面大鼓五面小鼓组成,人站在鼓面上,来回在六面鼓之间来回翻腾跳跃,既是舞蹈,也能带出好听的鼓声,但我看过不代表所有人都看过,也许现场还有个别的人没有看过,二妹想表演就表演吧。我不介意再看一遍。” 满月此刻也是一脸懵懂无辜的表情,仿佛她说的都是实话,没有任何杜撰添加的成分。 令狐平雪会装无辜,她也会! 满月此话一出,令狐平雪和二夫人的脸色顿时要用赤橙红绿青蓝紫来形容了,绝对是比彩虹的颜色还精彩。 底下众人也是议论声炸了锅, “这个鼓点舞——我好像以前看过,只是刚刚突然提起来没那么深的印象罢了。” “是啊,我也好像看过,没什么特别的,其实学一段日子都会跳,也有点故弄玄虚的意思。” “虽然都看过了,不过人家令狐二小姐辛辛苦苦准备了这么久,还当是宝贝要献给我们看,你们还是不要拆穿的好,就当第一次看就行了,否则令狐二小姐可是要下不来台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却是与之前的态度截然不同。 这些人都是一班朝廷老臣的家眷,自然都不愿意承认自己孤陋寡闻。 人都是爱面子的,更何况是在今天这场合,谁也不愿意承认自己以前没听过鼓点舞,连满月小小年纪以前在小县城住过都见过,她们若说没见过,岂不是丢人? 所谓墙倒众人推,就是令狐平雪现在! 前面故弄玄虚越厉害,一旦某一个环节出了岔子,收到的反效果就越大。 满月的话让现场炸了锅,而林东曜是唯一知道内情的人。 某位爷回眸一笑,一贯冷酷尊贵的面容在此刻突然绽放一抹优雅浅笑,带给满月的只有惊,没有喜。 林东曜不是一个会给人惊喜与宽容的人,就算是一个微笑,他给予了,也要收到双重的回报才行! 满月不说话,抬脚朝令狐泉走去。 林东曜刚才的笑容让她身上起了鸡皮疙瘩,她需要到令狐泉身边冷静一下。 其实满月也没见过鼓点舞,但是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外面院子有一面大鼓五面小鼓,鼓面还蒙了七彩纱巾,鼓身还装饰了大小不一的铃铛,因为满月是从后院进入的前厅,所以看到二夫人藏在后院的鼓。 二夫人和令狐平雪原本是想指望这一次翻身的,谁知——却是被满月看了个正着。 既然令狐平雪是口口声声说什么鼓点舞,满月这才联想起来。 满月走到令狐泉身边坐下,二夫人和令狐平雪尴尬的站在当中。 原本是要一鸣惊人的,现在却形同鸡肋,可跳可不跳。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如果不想跳就算了。”令狐泉语气愈发的冷淡,令狐平雪咬着牙,眼泪的眼眶内打转。 她今天特意打扮了一下,将以前学过的鼓点舞拿出来,就是想在下次进宫之前有所建树,谁知——又是令狐满月! “王妃,我们——献丑了。” 现在轮到二夫人骑虎难下了。 之前是她和令狐平雪给令狐泉下套,借着老夫人的名号在此展示,而今却是—— 即便令狐平雪稍后的表演万无一失,但因为有之前满月的话,又有众人的议论,这效果已经远远不如预期了。 只怕会关注的人也就只有林冉了。 一面大鼓,五面小鼓都被抬了上来,令狐平雪在大鼓鼓面上翩翩起舞,舞姿惊艳动人,一看就知,令狐平雪为了今日费了多少心血和心思,只可惜——被满月抢先了一步。 如果没有满月之前的揭穿,令狐平雪今天这一舞,的确是具备惊艳众人的效果。 鼓声时快时慢,令狐平雪在鼓面旋转跳跃,脚尖如雨点一般落在鼓面上,随着鼓声翩翩起舞。 底下众人看过之后,眼中虽有惊艳,更多则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二夫人坐在那里,说不出的尴尬和别扭,旋即目光冷冷的瞪向满月,却见满月正与令狐泉低声说着什么,令狐泉微微点头,对满月明显高看一等。 满月对面,林简和林东曜并排坐着,二人如平常宫宴一般,推杯换盏,相谈融洽。 可这注定只是表面。 “五弟这么晚才来?被人还是被事耽误了。”林简冲林东曜举起酒杯,旋即一饮而尽。 侍卫苏康见此,虽然担心,但还是给林简添满酒。 太子殿下饮酒一向很有数,但今晚却有些过了,已经有了三分醉意。 一身白衣的林东曜今晚格外显眼,平时他都是以神色锦袍示人,偶尔换上白衣,翩翩风度不输林简。 “不管是人还是事,都已经解决了。”林东曜说话间,似有似无的朝满月的方向看去,见她正神情淡然的看着令狐平雪跳舞,唇角不由勾起一抹清浅弧度,不似微笑,倒像是更深一层的探寻。 林简看到了林东曜的这个眼神,却视而不见。 “我看只是暂时解决了,五弟不要高兴的太早。”林简话中有话,语气也变得萧瑟深沉。 林东曜目光从满月身上移开,淡淡的扫了一眼大殿中央跳舞的令狐平雪,旋即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杯放下,正好与满月看过来的视线撞在一起,林东曜迎上满月视线,薄唇轻启,淡淡道, “年政,你去告诉令狐满月,让她放心,本殿下喝的不是酒。” “是,殿下。”年政了然,闪身到了令狐满月身边。 他身上有刀伤,令狐满月是知道的,上药之后一段时间内是不能饮酒的,虽然满月刚才看过来的眼神未必是那个意思,但林东曜却是故意如此说。 他与林简之间,在这件事情没有任何遮掩的必要。 年政在满月耳边低语了几句,满月皱了下眉头,淡淡道, “五殿下天赋异禀,喝与不喝与我无关?” 林简懂唇语,满月此话一出,林简不由得勾唇笑出声来, “天赋异禀?她这可不是在称赞五弟。” “她也不曾称赞过其他人。”林东曜淡淡开口,语气却是薄凉冰冷的。这其他人自然就包括林简。 年政回到林东曜身边,将满月的话告诉他。 林东曜眸光垂下,盯着手中白玉酒杯,沉默不语。 一旁的林简再次喝光杯中酒,面颊有些发红,眼神也散发微醺光芒。 林东曜故意穿一身白衣出场,其实就是对他的挑衅,林东曜很可能已经知道是他派人暗中行刺,包括之前刺杀林东合的事情,林东曜很可能也知道了! 林东曜今晚出现,并不全是为了令狐满月,他究竟还有其他别的什么目的,林简目前不得而知。 正在这时,一声低呼在大殿中央响起。 下一刻就见一道人影飞快的冲到了大殿中间。 “平雪姑娘,你没事吧?快起来。” 说话的是林冉。 林冉怀里抱着从大鼓上摔下来的令狐平雪。 二夫人也尖叫一声冲了过去,见林冉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令狐平雪,二夫人脸色一寒,小声提醒林冉, “三殿下,我来吧。”二夫人不由分说将令狐平雪拉到自己身旁,却见令狐平雪走路竟是一瘸一拐的。 二夫人脸色大变,颤声开口,“平雪,你——你的腿怎么了?快跟我说说。” “来人,找个大夫给她瞧瞧。”令狐泉皱眉开口。 虽说不待见二夫人和令狐平雪,可是看令狐平雪现在这样子,令狐泉又不能不管。 令狐平雪眼里含着泪,忍痛开口,“我的腿刚才像是被什么打中了,突然之间很痛的一下,脚下一滑就从上面掉下来了,母亲——我的腿好痛。” 众目睽睽之下,令狐平雪又不能挽起裤腿给二夫人看,可是隐隐能看到她小腿那里渗出殷殷血迹,染红了裙摆。 “啊——这是怎么回事?”二夫人心疼的看着令狐平雪流血的小腿,继而猛地抬头看向满月。 满月此刻仍旧一脸平静淡然的表情,仿佛天塌下来她也不会表现出任何激动与异样。 二夫人是怀疑满月的,可满月始终坐在令狐泉身边,那么多人看着,她要动手的话,太扎眼了!那又是谁? “你们看到了没有!令狐平雪的腿受伤了!” “唉!这是怎么回事啊?跳的好好地怎么会掉下来?” “既然会掉下来自然是技艺不精出岔子了呗,这么多人看着呢,她可是自己脚下一滑掉下来的,没人过去拉她。” “可她怎么说是被什么打中了小腿呢?你看她的腿都流血了!” “你们真是笨!不这么说如何解释她从上面掉下来呢!难道说是她自己滑倒的,这不是打自己的嘴巴吗?不找个理由如何下了这个台阶!啧啧!这令狐平雪别看着一脸善良无辜的,反应倒是挺快的,知道为自己失误找借口。” “原来如此啊,我刚还奇怪呢,怎么会有人无缘无故的打中她小腿呢,咱们可什么都没看到啊!竟然是她自己滑下来撞到了腿。” 众人议论纷纷,越往后说的越热闹。却几乎都是一面倒的认定令狐平雪是自己滑下来的,为了掩饰自己的失误才如此说。 她小腿上的伤也是她自己滑下来的时候撞伤的。 令狐平雪委屈的落下泪来,想解释却敌不过悠悠众口,二夫人更是气的脸色煞白,快要背过气去。 林冉原本是瞪了几眼距离他最近的几人,接下来却发现根本堵不住那么多张嘴,众人的议论一旦开了头,就收不住了。 “二夫人,大夫已经等在后院了,你带平雪下去疗伤。”令狐泉冷然出声,暂时压制住了众人纷纷的议论声。 “是,王妃。”简单三个字,二夫人却是说的牙关紧咬。 别让她知道这件事是谁做的!否则一定将那人碎尸万段! 二夫人扶着虚弱的令狐平雪走出大殿,林冉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令狐平雪身边,可延伸却始终盯着令狐平雪的背影,一刻也没有离开。 林冉此举太过明显,底下众人都不是瞎子,有眼睛会看,这会子都是将同情的目光集中在宋筱悠身上。 在这之前,三殿下就没少对令狐平雪献殷勤,只可惜——令狐平雪输了选妃宴,最终是宋筱悠指婚给了林冉。但林冉刚才的态度分明是对令狐平雪旧情难忘,却是将难堪都留给了宋筱悠。 宋筱悠虽然不喜欢林冉,可二人有婚约却是事实,林冉再不济也是个皇子!她宋筱悠自认自己琴棋书画未必输给令狐平雪,令狐平雪不过是比她会装可怜博同情而已! 如今林冉的举止等于是告诉所有人,林冉自始至终就没看中过她,心心念念的都是令狐平雪一个人! 宋筱悠脸色瞬间拉了下来,就连林冉走到身边都没抬头看他。 原本表面还算融洽的气氛,因为这个突如其来插曲起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目睹一切,满月视线在林简、林东曜、林东合三人身上游弋。 如果令狐平雪真的不是自己滑倒的话,那么刚才是谁在暗中放冷箭? 令狐平雪掉下去之前,林东曜刚刚与她眼神交流,况且林东曜一只手臂还受了伤,不会是他。 满月与林简目光交织,她的清冷探寻,他的带着三分薄笑,七分受伤。 林简看向满月的眼神,莫名带着受伤的情绪,仿佛是因为满月此刻眼中探寻,因为她的怀疑而受伤。 满月视线移开,没有看林东合。林东合目光却如影随形在她身上。 那暗器是他放的。 到此,满月已经可以确信。 因为不管是林东曜还是林简,在他们眼中,令狐平雪都不具备任何威胁,唯独林东合,是想借助令狐平雪达到他的目的。 不一会,有大夫进入大殿禀报。 “回王妃,令狐二小姐腿上的伤口因老夫不方便查验,所以找了丫鬟描述了一下伤口,并且画了下来,老夫比对之后,目前腿短是这面大鼓侧面的铜铃划伤所致。” 大夫话音落下,大殿哗然。 最不能接受的自然就是林冉了。 这意味着刚才其他人猜测都属实,令狐平雪确实是为了推卸责任才撒谎的,根本没有人暗中放冷箭。 大夫将宣纸拿出,上面画了令狐平雪小腿伤口的图案,果真是与大鼓侧面的铜铃有八分相似。 “令狐二小姐刚才那么说,想来也是太过重视这一次的表现了,只可惜啊,众人的眼睛可都是雪亮的,令狐二小姐这不是将别人都看作是傻子吗?” 宋筱悠率先开口,视线先是看向林东曜,再看向林冉。 林东曜那般高高在上,她根本就没有机会接近他!整个□□有多少女子倾慕他迷恋他,她宋筱悠自认并不比别人差,可林东曜眼中没有她,这是事实。 她得不到林东曜还好说,但如果连一个林冉都看不住的话,她将来还有什么指望? 宋筱悠故意在此刻开口贬低林冉,就是想让林冉对令狐平雪死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林冉肯定不会反驳的太明显,毕竟指婚是皇上和太后的意思,面子上,林冉自然不敢忤逆皇上和太后的旨意。 林冉脸色愈发难看,眼角的余光狠狠地瞪着宋筱悠,埋怨她多嘴是一方面,后悔之前自己那么冲动的冲出去也是另一方面。 林冉知道,其实林东合对令狐平雪也是喜欢的,可刚才林东合就能忍住不出去,偏偏他忍不住。 虽然知道后悔了,但为时已晚。 林冉觉得自己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偏偏宋筱悠还不准备罢休, “没想到令狐二小姐平时那么会演戏,原来竟是这等性情——” 宋筱悠的话,字字句句都是针尖刺在林冉心尖的感觉。 “够了!闭嘴!” 林冉再次冲动出声,忍不住大声斥责宋筱悠。 可他每次都是话一出口紧接着就后悔了。 宋筱悠也是一愣,林冉当着所有人的面令她难看,为了一个与她毫无关系的令狐平雪,这让她以后怎么见人? “三殿下,你——你太过分了!”宋筱悠丢了面子,捂着脸,哭哭啼啼的跑出去了。 令狐泉见此,只能劝着林冉,“三殿下,去看看宋小姐吧,今儿的确是平雪做的不对,宋筱悠话有些过,却也是因为三殿下才会如此说,不是吗?” 令狐泉这番话既点了宋筱悠的过分,同时也没有偏袒令狐平雪的意思,更加提醒林冉认清楚谁才是他未来的妃子。 林冉脸色铁青,起身走出大殿。 在他身后,众人议论纷纷,却不外乎是议论他与令狐平雪、宋筱悠三人之间的关系。 见此,令狐泉沉声开口道, “时候不早了,诸位也请早早回去休息。” 令狐泉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众人顺势也起身告辞。 满月随令狐泉走到林简面前,林简神情温润如初,视线淡淡的落在满月身上,无波无澜。 “太子殿下今日大驾光临令安平王府蓬荜生辉,如今天色已晚,太子殿下还请路上小心。” “五殿下也请慢走。” 令狐泉不动声色的下了逐客令,因为看出林简和林东曜似乎还有话没说。 但现在还有一个林东合在,令狐泉不想再节外生枝什么事情了。 林简点点头,旋即道, “王妃不必送了,这等小事交给令狐大小姐即可。”林简微微一笑,看着满月不说话。 令狐泉一愣,眼神闪了闪,怎么还是着了林简的道儿。 没办法,令狐泉只能转身吩咐满月,“满月,送送太子殿下。” 林简满意的点点头。 “是,王妃。”满月回答冷静。 “太子,一起。”倏忽,另一道冷酷无波的声音在此刻响起,语毕,林东曜已经抬脚朝大殿门口走去,语气和动作都是干脆利索,一气呵成。 林简并不生气,见林东合正要开口,林简不冷不热道, “二弟就不需要人陪了,你有佳人作伴,我与老五不比二弟幸福,呵——” 林简说完,温润一笑,清淡笑声却堵住了林东合后面的话。 林东合脸色微微一变,语气却与之前无异,“太子殿下若想,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不过太子想要的未必就能得到,有时候还要看父皇和太后的喜好,倒也无奈无趣。” 林东合笑着开口,眼神却是落在满月脸上。 在他身侧,丁菊茗一脸苦涩酸楚。 林简指名道姓的要令狐满月送他,一句佳人相伴却仿佛是在她心上插了一把刀,令她说不出的痛苦和折磨。 她不相信林简一点都不清楚她的心思! 这么多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林简面前表现自己,就算林简不喜欢自己,却也能感觉到她的主动。 可他却从未给过她任何回应。 反倒是令狐满月对他冷淡随意,他却一次比一次更加主动。 “太子,请。” 满月不想再看林东合那张丑陋的嘴脸,对林简做了个请的手势,林简面带微笑,看向她的眼神却愈发深沉。 林东合眼角闪过一抹邪肆寒芒,虽未说话,可眼底的杀气却不径而起。 丁菊茗此刻看着林简背影,却是说不出的痛苦折磨。 大殿外,林东曜走在最前面,林简在中间,满月走在最后。 林东曜一身白衣风度翩翩,即便是在夜晚周身也难言尊贵不凡的特殊气质。 林简回头看了满月一眼,见满月视线刚刚从林东曜身上移开,林简眨眨眼,笑着开口, “之前在后院还没看够?”他话中有话,面上带着微笑,眼神却是冷的。 “满月不明白太子殿下什么意思。”满月淡淡开口。 林东曜也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二人。 三个人,从未有如此刻一般的场景,濒临摊牌的边缘,但真正要戳破那层窗户纸却明显还不到时候。 不管是林简还是满月,都明白这个道理。 “你们俩一起来的,之前也在一起,不是吗?”林简看似是开门见山,其实却是给自己留了余地。 他现在还不确认林东曜对于刺杀的事情知道多少,之前那么做更多的是为了试探林东曜的心思,但林东曜今晚虽然来了,林简却还是没有看懂他的意图和想法。 如此,林简就更加不能让林东曜看明白他的心思了。 “满月之前还跟太子殿下在后院碰过面呢,太子忘了?”满月清淡出声,语气始终淡然无波。 今晚,林简注定会试探林东曜与她。 而林东曜不会轻易开口,因为林东曜也在试探林简。 看似,所有的问题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呵——与你见过面,我怎么会忘?跟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在我脑子里面,从来都不可能忘记。” 林简抬手指指自己,看向满月的眼神愈发温柔细腻。 下一刻,他上前一步,像是变戏法似的,突然从袖子里拿出一支紫色发簪,通体晶莹的通透紫玉,在月色下散发轻柔润泽的光芒,紫玉本就罕见,还是雕刻成含苞玉兰的形状,三朵玉兰花都是含苞待放的状态,乍一看三朵花都差不多模样,可仔细一看,却是更不相同,即便都是含苞待放却也有各自不同的角度和特色,尤其是以半透明的紫玉雕刻,更添神秘和高贵的气息。 “白玉发簪已经不可能给你了,这是我选了很久的,第一眼就觉得适合你。” 林简说着将发簪举起,看样子是要给满月戴上。 满月突然抬手握住了发簪的另一端,看向林简的眼神坚定执着。 “太子殿下不必时刻将簪子的事情挂在心上,小事一桩不足挂齿,更加不必太子殿下煞费苦心寻找。这簪子满月收下,就当接受太子殿下对于惊烈的照顾和上心。” 林简的发簪已经拿出来了,满月若是直接拒绝了,也是解释不清楚了。还不如大大方方的收下,却是将原因归根到惊烈身上,反正过几天林简要留惊烈在身边的事情众人都会知道,满月利用这一点化解眼前的难为,并不为过。 林简还拿着簪子的另一端,满月轻轻从他手中拿走了发簪,却没有戴在头上。 一旦让林简给她亲手戴上的话,那情况又会不一样了。 目的一切,林东曜只是冷眼看着,面上不动分毫,眼底却是涌动一丝怪异的悸动。 安平王府,西院 因为令狐平雪受了伤,所以暂时不能离开王府。 二夫人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反复不停的查看令狐平雪腿上的伤口,生怕会留下伤疤。 令狐平雪哭的眼睛都肿了,最后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靠在床头发呆。 二夫人见了,有些担心的拍拍令狐平雪肩膀, “平雪,你放心吧,这是皮外伤,伤口也不深,不会留下伤疤的。母亲会给你用最好的药医治。”二夫人劝着令狐平雪的时候,自己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令狐平雪摇摇头,眼神空洞,神情绝望。 “母亲,你不必说了,难道现在你还没明白吗?这根本就不是伤疤好不好的事情,而是我已经彻底失去了众人的关注和期望!原本,太子和五殿下眼中就没有我,现在连林东合对我的态度都有些无所谓了,只有一个林冉,偏偏是我最不稀罕的,有什么用?” 令狐平雪难得有如此清醒的时候,二夫人虽然不想听,却不得不否认这就是事实。 可二夫人还是要劝着令狐平雪不能轻易放弃。 “平雪,你说的只是暂时的,你忘了还有祖母吗?祖母为了你可是连冷暖玉棋子都能弄到,你听我说——” 二夫人凑近令狐平雪,压低了声音继续道, “老夫人不但知道冷暖玉棋子的秘密,还知道皇上为何如此看重冷暖玉棋子,这也跟尚墨欣有关,这天大的秘密如今掌握在侯府,你说——你若成为太子妃或是五殿下的妃子还是难事吗?” “母亲——”令狐平雪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母亲。 祖母能找到冷暖玉棋子的秘密,令狐平雪已经很震惊了,如今连皇上的秘密都能知道? “母亲,到底是什么?你快告诉我。”令狐平雪急切的看着母亲,一时忘了自己腿上的伤口。 二夫人却是神秘的摇摇头,“我也是一次偶尔偷听到老夫人吩咐林妈妈去办一件事情的时候才知道的,老夫人连我都不说,自然就是不想你知道,你现在还不是时候知道这件事,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振作起来!即便今天失败了,老夫人那里还有绝招,一定能扶持你平步青云的!” 二夫人的话像是给令狐平雪吃了定心丸,令狐平雪相信母亲不会编瞎话骗她的,事已至此,她也只能相信母亲。 “母亲,可我现在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我几天跳的好好地突然小腿一痛,分明是有人放冷箭算计我,可我腿上怎么就只有铜铃映出的伤口呢?” 令狐平雪刚才看的很仔细,真的没有其他伤口,如果说是梅花针之类的暗器,她的腿应该有感觉,可是现在除了那一处伤口,再无其他。 二夫人摇摇头,皱着眉头也想不明白, “我刚才也是仔细的检查了好几遍,也不见其他暗器伤口,真是邪了门了!” —— 次日一早,天还未亮,满月就早早起来,带着惜梦和凝静到了大殿。 惜梦在门口守着,满月和凝静在大殿四下看着。 “大小姐,听说昨儿二小姐就是从这面鼓上掉下去的?”凝静指着大殿中央的大鼓,好奇的问着满月。 “你在四周查看一下,看看是否有不同的地方。”满月点点头,吩咐凝静。 凝静急忙俯下身,在大鼓四周仔细检查着。 昨儿宾客散了之后,满月就找到令狐泉诉说令狐平雪从大鼓上掉下来有些蹊跷,令狐泉便封存了现场,只许满月一人进入查看。 令狐泉也觉得事有蹊跷,不管如何,都是查清楚的好,否则日后若是伤了其他人,后悔都来不及。 令狐平雪跳舞的大鼓高一米多,直径三米左右,鼓面以上等牛皮缝制,可以承载接近二百斤的重量,一个普通身高的女子在上面走路跳舞都没有太大问题。 “大小姐,这铜铃上有血迹。”凝静指着大鼓一侧的铜铃给满月看。 “这个应该就是令狐平雪摔下来之前划破小腿的铜铃,但这不是她摔下来的关键。” 满月记得,当时她的余光是看向大鼓的,令狐平雪那时在做的也并不是什么高难度的动作,不过是普通的旋转,如果真是她自己脚下拌蒜掉下来的话,也应该是手臂或是肩膀先碰触这里,而不是小腿受伤。 只有当她小腿突然受到外力才会脚下一软滑倒之后摔下大鼓。 鼓面完好无损,里面也不像放了什么东西,如此一来,便跟她之前猜测无疑,令狐平雪是受了外力伤害才摔倒的。 “你这个丫头跑这里来做什么?!鬼鬼祟祟不安好心!” 这时,大殿外响起二夫人指责的声音。 “回二夫人,奴婢在此等候我家小姐。”惜梦故意提高了音调,好让里面的满月做好准备。 “你去看看。”满月低声吩咐凝静。 “是。”凝静点头应了,急忙走出去。 大殿的门甫一开启,二夫人立刻伸长了脖子朝里面看来。 却见走出来的是凝静,二夫人脸上疑惑更重。 “二夫人,我家小姐在帮王妃查看是否还有别的东西遗漏在此,若是找的差不多了,王妃想今晚就离开安平王府回侯府。” 凝静按照满月之前的吩咐开口。 二夫人抬眼朝里面看了眼,见满月缓缓走出来,二夫人脸上堆起虚伪的笑容,话里有话的问道, “安平王府这么多下人,王妃要找东西不会派别人吗?怎么这等小事还要你亲自动手呢?” 二夫人一边说着,趁机想要走进去,满月却是快一步站在了门口。 满月飞快一眼,上下打量了二夫人。 “二夫人,姑姑吩咐了,这里暂时任何人都不能进来,昨儿二妹才受伤了,二夫人还是尽快回去照顾的好。凝静,关门!” 满月挑眉,沉声吩咐凝静。 其实这里她已经检查过了,里面再无可以。但人终是被好奇心所累,满月越是阻拦,二夫人就越加好奇这大殿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二夫人视线越过满月看向她身后空旷大殿,可才看了一眼,大门就被凝静和惜梦关上。 二夫人心有不甘,面上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不用你提醒我,我自然也要回去照顾平雪了,只不过平雪的腿恐怕是要在这里多留一天了。”二夫人看似随意的开口。 “反正满月也不赶时间,这就去告知姑姑此时,想来姑姑也不会急于一时。”满月故意留给二夫人她不放心的感觉,如果二夫人要留下,她这边则是无所谓的离开,那二夫人不会轻易进来大殿,越是如此,二夫人越加怀疑这大殿有什么秘密是她不能知道的。 —— 二夫人离开之后,满月带惜梦和凝静去了令狐泉院子。 一进门就看到令狐泉拿着一副字画发呆,满月进来站了一会,令狐泉都没反应过来。 满月隐隐看到字画是一年轻女子的画像,女子站在荷花池遍,满池荷花清丽悠然,年轻女子秀丽端庄,旁边题字则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满月不动声色的轻咳了一声,令狐泉抬眼看着她,淡淡道, “早就知道你来了,只是难得看得如此入迷,突然不想被打扰罢了。” “姑姑,那满月——” 满月隐隐猜到这画像应该是跟逝去的安平王有关。既然姑姑怀念安平王,满月也不想打扰她。 “无妨,如此怀念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坐吧。”令狐泉挥手让满月坐下,视线却没离开手中画卷。 “画中女子是姑姑吧。这背景——似乎就是后院的荷花池。”满月淡淡开口。 令狐泉点点头,眸光闪了闪。 “王爷出征前最后所画,那之后,他为了皇上挡了一刀,就此——再也回不来了。” 令狐泉和安平王伉俪情深,只可惜不能相伴到老。 “满月,其实——你不曾想过离开这里吗?带着惊烈离开京都,去往平和单纯的地方生活。”令狐泉抬眼看向满月,眼底的深意一时令满月动容。 “想过。但不可能。”满月实话实说。且不说她这一世挟裹着惊天秘密和恨意回来复仇,即便不是,她又能轻松离开这里吗? “即便你不走,留下来又能如何?你也许也会找到一个视你如珍宝的男子,但之后呢?就能保证相伴一生吗?如我和王爷,即便已经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了,却还是敌不过皇权涌动变化莫测,那场行刺,本就不是冲着皇上去的,即便刺客再无能,死的也不会是皇上!” 令狐泉此话一出,满月瞳仁微微收缩。 “姑姑,你的意思是——刺杀的目标就是王爷!” 满月不可置信的看向令狐泉,面上却在极力保持平静。 令狐泉选择在今天告诉她这个惊天秘密,必定是还有其他原因。 “满月丫头,你很聪明,遇事也足够冷静沉稳,但我想告诉你的,京都这趟水远比现在能看到和能想到的要复杂可怕的多,很多你以为已经是事实的,却往往隐藏着巨大的欺骗。” 满月离开令狐泉的院子,按照规矩,应该是老夫人的院子请安了。 这阵子她每天都会去老夫人院里请安,每每老夫人见了她都是低垂着眉眼,一副恨不得她下一刻就彻底消失的表情。 二夫人的脾气看似是比之前温顺了很多。 但如今她在侯府已经渐渐失去了说话的地位。 令狐鸿熹现在最宠的是赵虞儿,赵虞儿与老夫人又是暗中的同盟,只有二夫人还蒙在鼓里。 满月进了老夫人的房间,二夫人三夫人都在,还有两个陌生的面孔。 见满月进来,二夫人坐直了身子,面带微笑,一脸慈祥和蔼的表情。 三夫人冲满月点点头。 两个陌生女子也缓缓起身给满月行礼。 如今满月可是六品女官,品阶在老夫人之上。 “这就是满月。侯府的嫡出长女,皇上新封的六品女官。”老夫人在介绍满月的时候,提到嫡出长女时,满月清晰的感觉到二夫人眼底闪过一丝嫉妒的阴郁。 老夫人房里的两个陌生女子,年长的那个三十多岁的年纪,打扮的却是简朴清寒,与这一屋子锦衣华服相比,着实寒碜。 而另外的一个妙龄少女,虽是穿着一身崭新的粉色长裙,却也是几年前的款式和布料,就连头上的朱钗发饰也散发出陈旧的气息,一看就是有些年头了。 那少女生的唇红齿白,五官秀丽,只可惜一双眸子滴溜溜四处转着,给人一种浮躁的感觉。 与少女有三分相似的少妇面带讨好的笑容,冲满月福身,有些局促的开口, “大小姐,妾身是侯爷的填房,之前因为家中出了事,老夫人和大夫人便命妾身回家省亲,这是小女令狐秋雨。” 说话的是吴姨娘。 令狐鸿熹早些年纳的妾,曾经也得宠过一段时间,但令狐鸿熹在男女之事的确有些奇怪,就算是得宠至极的,也不会超过一个度。换言之,真正能走进令狐鸿熹心中,除了满月的娘亲之外,也就是一个赵虞儿了。 吴姨娘原本是二夫人的婢女,因生的娇俏动人,舞姿尤为出众,所以入了令狐鸿熹的眼,后来被令狐鸿熹收了做填房,十三年前生下一个女儿令狐秋雨,可满月回来之前的几年,吴姨娘却离开了侯府。 表面看是回老家省亲,其实不过是老夫人和二夫人联手的结果罢了。这其中真正的原因,不得而知。 不过满月可以确定一点的是,吴姨娘和令狐秋雨回来也是老夫人和二夫人的意思。 难道老夫人和二夫人想用吴姨娘制约赵虞儿?用令狐秋雨制约她? 这老夫人和二夫人如今都没有新的招数了吗?怎么又用这一招? 满月不动声色,冲吴姨娘点点头。 一旁的令狐秋雨盯着满月一身环佩首饰,眼睛直放光。眼底有羡慕、嫉妒,还有不甘。 所有的渴望都透明的写在了脸上。 对于想要的东西,这个令狐秋雨表现的比令狐子璐还要明显。 看来,二夫人这是想用令狐秋雨填补令狐子璐的空缺了。 若不是吴姨娘回来了,满月还真的记不起侯府还有一个令狐秋雨。 令狐秋雨从出生之后,就跟着母亲遭受二夫人的白眼和嫌弃,让她们回去省亲不过是变着法子的赶她们走,留她们在侯府,吃的用的都要从侯府出,而将她们赶出去,则是任由她们自生自灭。 老夫人和二夫人一贯都是如此。 她们自己锦衣玉食,燕窝漱口都没关系,但在她们眼中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就不能占据侯府的一丝资源! 如今回来一个赵虞儿,三夫人又与二夫人不对付,二夫人身边没有得力的助手,所以就想到昔日的吴姨娘。 满月眼神落在吴姨娘脸上。 听说这个吴姨娘年轻的时候可是有名的花魁,后来不知怎的就做了二夫人的丫鬟,既然是花魁,那么琴棋书画歌舞弹唱必定是样样精通,就算现在人老珠黄了,相信也是有几分底子在的。 况且,吴姨娘能在老家独自带着女儿隐忍这么多年的,也绝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吴姨娘拉着自己女儿的手,一脸讨好的表情看向满月,“秋雨,这是你大姐,快叫大姐。” “见过大姐。”令狐秋雨嘴上虽然这么说,眼珠子却是盯着满月发间的金步摇两眼放光的瞧着。 同样都是年幼时候就被赶出了侯府,如今回来了,却是天差地别的待遇。看看令狐满月一身穿戴,再看看她? 令狐秋雨心里如何能平衡? “如果我没记错,妹妹应该比子璐还小几个月。那就是四妹了。”满月淡淡开口,举手投足皆是从容不迫。 一旁的三夫人品了一口茶,似笑非笑的开口道, “还以为以后都没有机会见到吴姨娘了呢,啧啧!还真是风水轮流转,不知道好运就到了谁家里!不过这要是好运倒没什么,吴姨娘,你带着女儿好不容易回来可要谨言慎行啊!大小姐是六品女官,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大小姐可是朝廷命官,可以将这里任何人送官查办的。” 三夫人也不傻,吴姨娘是老夫人和二夫人找回来的。既然是老夫人和二夫人的人,那就是她的敌人。 她先把丑话说在前面,不管能不能吓唬住吴姨娘,起码也让她心里有数,别以为是老夫人和二夫人接她回来就是阳光大道了,现在侯府风头最盛的可是侯府的大小姐。 老夫人斜睨了三夫人一眼,眼底闪过一丝不满。 “闲着没事提什么官府?这是在自家院子里说话,你很希望这里有人被送官查办吗?”三夫人的话让老夫人感觉到自己在侯府的地位受到了威胁,自然不高兴。 三夫人干笑了一声,打着哈哈道,“老夫人您一把年纪了,可千万别跟我们年轻后背计较啊,我一贯不太会说话,这不也是因为皇上封了大小姐六品女官,我替大小姐高兴呢!难道老夫人不高兴吗?咱们侯府以前最高品级的可是老夫人的一品夫人,如今大小姐比老夫人品级还高,哈哈——岂不是值得庆祝一番?” 三夫人对老夫人和二夫人的恨,早就不是一朝一夕了。 如今看着老夫人被她的话气的额头上青筋迸射却不能反驳,三夫人心里头说不出多畅快了。 曾经老夫人和二夫人不知道在暗中给她下了多少绊子,如今二夫人失宠了,三夫人还不趁机狠狠地踩着上位!难道真等到赵虞儿上位之后将她灭口? 老夫人这时冷冷的看了二夫人一眼,二夫人顿时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说不出的紧张和局促。老夫人这是让她开口说话反驳三夫人。可二夫人现在一看到令狐满月就会想到被赶出侯府的子璐还有受伤的平雪,她怕自己一开口就会情绪失控,说出不该说的话,做出不该做的事情。 令狐秋雨眼珠子还在令狐满月身上转悠,吴姨娘见状急忙拽了拽令狐秋雨的袖子,令狐秋雨这才怏怏的收回自己的视线。 二夫人调整了下情绪,轻叹口气,淡淡道, “如今你带着秋雨回来了,这个侯府就更加热闹了。来,这是我送给秋雨的见面礼,女孩子家的没几样得体的首饰怎么能行。拿着吧。” 二夫人顺势将自己手腕上的镯子褪下来交给令狐秋雨,令狐秋雨眼睛放光,连推辞都没有,就大大方方的让二夫人给她戴上了。 满月瞥了眼令狐秋雨手腕上的镯子,成色质地都不错。看来二夫人这次是下了血本了。 老夫人也将自己的一串珍珠项链给了令狐秋雨,不过那串珍珠项链不论是成色还是大小,都是普普通通的货色,一整串项链还不如老夫人颈上那条项链一颗珠子值钱。 三夫人见此,正要将自己的一对翡翠耳环摘下来给令狐秋雨,虽然比不上二夫人的玉镯子,但三夫人连这个都不想给。 “三夫人不必破费了,满月这一对珍珠耳环正好送给四妹,也与祖母的珍珠项链配成了一套。” 满月朝三夫人摆摆手,立刻将自己耳朵上戴着的珍珠耳环摘下。 刚才令狐秋雨就一直盯着她的二话看。 而满月之所以将二话给她,还有另一层深意。 满月这对耳环是太后赏赐,品质顶级,两颗珍珠都是蚕豆大小,乃罕见的黑珍珠,光芒耀目通体圆润,远远看去,就像是两颗会发光的宝石,珍珠打磨光滑,还能映出人影,一看就不是普通的珍珠耳环。 满月故意将她的耳环放在老夫人送给令狐秋雨的项链上面,高低贵贱,立下可分。 老夫人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 黑珍珠耳环放在那条线量上面,原本还能入眼的珍珠项链,顿时光芒全无,连令狐秋雨头上戴着的发簪都不如。虽然完全是因为满月给的珍珠耳环比较的,但如此一来,便是等于打了老夫人的脸。 吴姨娘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却也在埋怨老夫人的吝啬。 吴姨娘看着两样东西的比较,面上不说什么,心里头却是恨死了老夫人。 看来过了这么多年,老夫人依旧是只疼惜二房,对于侯府其他人都是看做猪狗不如。 难道老夫人还当这是十年前,可以像是打发要饭的一样打发了她跟秋雨吗?现在早已不是十年前了,她带着孩子过了十年颠沛流离的日子,现在有机会回来了,她绝不会再被老夫人和二夫人赶走一次! “这里还有一枚珍珠戒指,算是我送给妹妹的。”满月顺势将手上的戒指也摘下来送给令狐秋雨。 令狐秋雨两只眼睛都不够用的,接过戒指之后自顾自的戴上了,美滋滋的看着。 “秋雨,还不谢过老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大小姐。” 吴姨娘轻声提醒女儿。 令狐秋雨看了眼满月,现在对她的印象改变了一些,不觉假惺惺的笑着,“谢大姐。” 旋即又一一谢过老夫人二夫人三夫人。 老夫人这会吃了一肚子气,脸色铁青发黑。 满月见了,装作什么都不明白,一脸无辜的问着老夫人, “祖母额头怎么出汗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先休息一下?”满月越是这样问,老夫人越生气。本来生气就是因为她,现在满月故意气她,老夫人一口闷气憋在那里更加生气。 “我好得很!身体比你们这些年轻人都硬朗。”老夫人咬牙说着,满月听了,勾唇一笑,看似乖巧懂事, “那最好了,老夫人身体好可是我们年轻人的福气,老夫人一贯喜欢二妹三妹,这以后老夫人还要看着二妹三妹出嫁生子不是吗?” 满月一脸无辜的表情,却是说的老夫人要吐血的感觉。 二夫人更是气得嘴唇发抖。 令狐平雪受了伤,这段日子都需要安静养伤,令狐子璐那样子,就是寻常百姓家都不会要她的,满月这么说,分明是气老夫人等不到那一天了。 可偏偏老夫人和二夫人都抓不住满月的把柄。 二夫人脸上的肌肉抖了抖,咬牙道,“满月你是侯府的大小姐,要出嫁也是你先出嫁。”二夫人的意思就是,你令狐满月早就应该出嫁了,留在侯府所有人都不得安宁。 满月垂眸,安然一笑,语出乖巧伶俐, “二夫人哪里话,我虽是大姐,可如今的身份却是朝廷的六品女官,稍后还要安排公职,只怕我是无心留恋男女之事了,将来的婚事也是太后和皇上做主了,倒是平雪妹妹,一来没有在选妃宴有所建树,二来跳鼓点舞又失了手,现在可就要看平雪妹妹能不能在稍后与太子殿下的冷暖玉棋子对决上获得太后和皇上的欢心了。二夫人也是心心念念这一点吧。” 满月毫不客气的揭穿二夫人的心思,她那点算计和唯一的念头被满月不屑的说出来,二夫人此刻的感觉就像是被人扒了衣服暴晒在光天化日之下,没有一丝秘密。 三夫人这时候掩着嘴笑出声来,“哎呀,还好我的长安年纪还小,又是男孩子,这女孩子若是没有满月这么有本事,还是安守本分的好,整天想三相四,难怪天公不作美,演什么砸什么。” “你说什么?”二夫人豁然起身,红着眼睛瞪着三夫人。 三夫人最后那几句话分明是揶揄她令狐平雪前几天跳鼓点舞的时候从大鼓上摔了下来。 三夫人身子后退了一点,捂着胸口一脸受惊的表情,夸张的开口, “哎呀!姐姐,你吓死我了!你这是做什么呢?我现在是给平雪指一条明路呢!姐姐那天不也在现场吗?啧啧,那些老臣的家眷都说了什么,姐姐都忘了?虽然我没在现场,可我娘家亲戚却有人去了,这说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颜面无光,平雪丫头代表的可是侯府,没有两下子就这么直愣愣的冲上去了,受伤就罢了,怎么还让外人那么说我们侯府呢? 平雪那天千不该万不该的就是明明自己滑倒了还冤枉有人放冷箭!那天晚上去的除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就是太子和一众皇子,啧啧!姐姐,你好好教教女儿吧!胆子也太大了!竟敢污蔑到当今太子皇子身上,这罪可就大了!!” 三夫人一贯刻薄犀利,嘴不饶人。长安被下毒的事情三夫人永远都不会原谅二夫人,所以这会子自然是往死里踩她了。 三夫人以前再怎么厌恶二夫人和老夫人,也没想过对她们的至亲下手,顶多是抓着机会讽刺几句,但是二夫人的狠毒可见一斑,所以三夫人不会再有丝毫松懈和犹豫。 “三房的,你的嘴巴该收收了!”老夫人眼神凌厉的瞪了三夫人一眼,旋即看向二夫人的眼神却满是阴郁狰狞。 老夫人只知道平雪的鼓点舞跳砸了,但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对侯府的声誉产生了如此不好的影响,二夫人回来之后对这些话只字不提,老夫人又忙着对付赵虞儿,还没来得及细细调查那晚的事情,如今听三夫人如此说,老夫人对二夫人是说不出的失望和不满。 什么时候开始,侯府出了事,事无巨细不论大小,都不需要向她汇报了? 要知道,侯府她才是一家之主!现在主子不像主子,晚辈不像晚辈,整个家乱作一团,她手中可用的棋子越来越少,而与她作对的人却是越来越多。 老夫人越想越生气,一口腥甜堵在喉咙里,说不出的别扭感觉。 三夫人被老夫人说了几句,不觉无奈的看了满月一眼。 满月淡淡一笑,清冷瞳仁微微弯起,三分浅笑七分深邃。 “祖母,其实三夫人也都是为了侯府好。俗话说,嘴不饶人心地善,心不饶人嘴上甜。心善之人敢直言,宁交抬杠之人,勿交嘴甜之贼。不是吗?” 满月话音落下,老夫人没忍住剧烈的咳嗽了几声,脸色由青转白,还不如刚才好看。 二夫人的脸色更是涨红成了煮熟的虾子,佯装起身给老夫人拍背,整个身子却早已气的瑟瑟发抖。 “祖母好像身体不太舒服,那满月先行告退了。祖母好好休息。” 见此,满月笑着起身,福身之后转身离去。 “那媳妇也先告退了,老夫人好好休息。” 三夫人故意加重了好好二字,实际上却是巴不得老夫人吐血死了才好。 屋内,老夫人咳了好一阵都没停下来,最后一阵剧烈的咳嗽嗤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哎呀!老夫人!快去找大夫!快去!” 二夫人有些慌了神,指挥一众丫鬟婆子赶紧扶着老夫人回房。 这老夫人现在可不能有事啊,她现在正遭受四面楚歌,若是老夫人再病倒了,谁给她撑腰想法子? 扭头看到吴姨娘和令狐秋雨还在,二夫人脸色拉了下来,明显不如之前那般和善慈祥。 “吴姨娘,老夫人不舒服,你带着秋雨先回去吧。还有——老夫人生病的事情暂时不要对任何人说,你才刚刚回来,这侯府的事情你根本不了解,可不要听信外人之言坏了老夫人对你的信任,知道吗?” 二夫人恩威并施,低声警告着吴姨娘。 吴姨娘忙不迭的点点头,“二夫人说的是,我知道了。” “你先走吧,待在你的院子里哪里也别去,等着老夫人安排。” “是,二夫人。”吴姨娘在二夫人面前唯唯诺诺,仍旧是十年前的样子。 二夫人见此,冷冷一笑,挥手让吴姨娘下去了。 这个吴姨娘十年不见,还是以前那个洗脚婢女的唯唯诺诺样子,一点都没变! 二夫人回过头来,即刻扑到老夫人床前,眼里含着泪,一脸紧张担忧的表情, “老夫人,您没事吧!吓死媳妇了!令狐满月那个臭丫头还有三房的!简直是过分!她们这是想气死老夫人您啊!” 二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拿帕子擦着眼泪。 老夫人喝了口温水,缓过一口气,看向二夫人的眼神却是充满了嫌弃和厌恶。 “够了!别在这里哭丧了!你心里头那点心思当我不知道?你巴不得我早点死了,你好当家做主!是不是?!” 老夫人刚才被满月和三夫人一块气的,现在所有的火气都发在二夫人身上。 “老夫人,我——不是,我——” 二夫人脸色一僵,顿时觉得自己更加委屈了。 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另一个女儿还受了伤前途未卜,现在令狐鸿熹更是一个多月没去过她的院子了,在这深宅大院,没了孩子作依托,失了宠爱,还能有什么? 下场不言而喻! 二夫人现在是真的委屈和难过。 老夫人却仍是不相信她。 “你还有脸哭!现在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当家主母的存在吗?出了那么多事情你竟然什么都不告诉我!你还有将我放在眼里吗?” 老夫人厉声呵斥二夫人,假指甲指着二夫人的额头,恨不得一巴掌将她甩一边去。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看着就来气! 二夫人被老夫人指着,心中委屈。 “老夫人,您可不要听信了令狐满月和三房的话,她们根本就是在挑拨老夫人与媳妇的关系!她们一贯都与二房不对付,刚才说话还故意气老夫人,她们才是罪魁祸首。” 二夫人还在极力掩饰之前令狐平雪在安平王府出丑的事情,可老夫人已经从她脸上的不安猜测到了缘由。 “一个令狐满月就能让你如此没有分寸,错事做尽!以后还如何将侯府当家主母的位子交给你!”老夫人以前很少对二夫人如此严厉,如今几次却是一次比一次严厉。 二夫人面上无光,心里很不服气,可面上却不敢表露出分毫。只能低着头,眼底尽是不甘和怨恨。 “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有骂我呢!你也别怪我!看看你最近做的这些事!哪一件做对了?我之前劝过你,令狐满月的事情不要轻易动手,你哪一次听过?连子璐和平雪都看不住!不但你出手,还让她们也跟着搀和!现在好了,令狐满月翅膀硬了,还封了六品女官!这不都是你咎由自取!” 老夫人此刻自然是将自己的责任都撇清了,二夫人吃了哑巴亏还不敢反驳。 “行了,别在我面前哭丧着脸了,现在给你找回来一个帮忙的,你可给我利用好了!”老夫人一手抚着胸口,一手指着二夫人。 二夫人忙不迭的点头,“是,是,老夫人。” “只不过这个吴姨娘实在没什么本事,还跟十年前一样,她那个女儿更是没有见识,一点点珠宝首饰就打发了。” 二夫人提起吴姨娘,语气并不善。 这个洗脚婢女自己爬上了令狐鸿熹的床,还以为能够飞上枝头变凤凰!后来被她找借口打发了,这一走就是十年! 若不是令狐满月和赵虞儿回来,二夫人也想不起她来。 看着二夫人不以为意的样子,老夫人脸色一寒,压低了声音教训二夫人。 “她跟十年前一样?哼!你就只看到表面!如果我不调查清楚了,不将她的底细摸透了,如何会找一个绊脚石回来?你且看着,那个吴姨娘绝对不是省油的灯!利用好了就是你的福气!还有她那个女儿,不知比你那个三丫头强上多少倍!” 老夫人提到令狐子璐便是戳中了二夫人的心。 怎么说都是自己的亲骨肉,含辛茹苦养大的,如今被送走了,这辈子恐怕都没机会见面了,二夫人想起来就心痛不已。 “你先下去吧,吴姨娘那边暂时不要有其他动静,一切等我吩咐。” 老夫人冷冷的扫了二夫人一眼,挥手让她下去。 二夫人垂眸退出了房间,背对着老夫人时,眼底漫过满满的恨意和委屈。 现在在老夫人眼里,就是那个吴姨娘都比自己有用是吧?哼!不过就是个洗脚的婢女!还妄想重回侯府有机会得宠?瞧她那一脸寒酸的模样!有她在!一个洗脚的婢女这辈子就是婢女! 老夫人最近真是老糊涂了!什么火气都朝她撒!等她成为当家主母之后,第一个不放过这老太婆! —— 二夫人走后,老夫人房里的白妈妈快步走了进来。 “老夫人。吴姨娘的住宿已经安排好了,吴姨娘对老夫人是千恩万谢,不过就是给的赏赐实在是寒酸笑人。” 白妈妈说着吴姨娘给的一吊钱。 老夫人扫了一眼,冷声道,“这个洗脚婢还挺会演戏!明明都给自己女儿寻到了一门像模像样的亲事,这会子听说可以回到侯府了,又看不起乡下的土财主了,私吞了人家的聘礼还带回了侯府!哼!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老夫人早已将吴姨娘在乡下的事情调查的一清二楚,不如此,如何能让吴姨娘乖乖听话。 老夫人正是利用了吴姨娘的贪心,这山望着那山高,所以以金银钱财引吴姨娘回来。 “老夫人,那个吴姨娘倒是没说什么,就是四小姐嫌住的院子太小了——”白妈妈小声说着,提到令狐秋雨的时候眼中闪过一抹不悦,显然实在令狐秋雨那里闹了点不愉快。 老夫人摆摆手,不屑的开口, “什么四小姐!侯府能排的上名的千金小姐最差也要是世家所生,一个洗脚婢女生出来的算什么?先别管她,既然她如此多事,日后也就更方便利用。” “是,老夫人。”白妈妈点点头,明白老夫人的意思。 “这些个人,一个个的都是盼着我死!恨不得气死我!想做我的位子!痴心妄想!” 老夫人抬起头,眼睛看着前方,眼底却是流淌出丝丝阴郁狰狞的寒光,一旁白妈妈见了,不觉打了个寒战,颤着声音提醒老夫人, “老夫人,小心身体。” “放心!我身体好着呢!他们都死了我也没事!” 老夫人咬牙开口。 她年轻的时候就是飞扬跋扈的性子,纵横侯府几十年,一直都是说一不二的!如今年纪大了,更容不得有人挑衅她的权威和地位!一旦老夫人意识到自己地位出现问题和危机,那就别怪她痛下杀手了! —— 满月和三夫人走出老夫人的院子,三夫人有些兴奋,得意的哼了一声, “大小姐,你刚才没看到老夫人气的那样,听了我的话恨不得一口吞了二夫人,我敢说,老夫人现在指定吐血了。” 满月但笑不语。 三夫人有道,“多亏了你昨晚派丫鬟提醒我,让我今天说这些话,现在表面看是我与老夫人二夫人吵起来了,却是做给那个赵虞儿看了,让她暂时不会找我的麻烦。” 三夫人提到自己妹妹的时候,眼神难掩烦躁紧张。 “赵虞儿现在再暗处,你在明处,你越是躲躲藏藏顾虑重重,赵虞儿越是尽快的要将你挖出来,令你难堪,所以你索性提早出招,以后每当想到她可能对你使用的招数时,你就提前出招,日子一长,试探了两三次之后,她拿你没办法,自然就先向二夫人下手了!要不然,她是断然不会先对二夫人下手的!往后你自己还要多加小心。” 满月低声提醒三夫人,三夫人感激的点点头。 “大小姐,我只是牙尖嘴利了一些,真的想不到这么多,还真是多亏你了。” “三夫人不必这么说,我也就帮你一次两次的,不可能事无巨细都为你想到,你想保护长安,还需要自己多动脑子未雨绸缪!记住一点,凡事都不能完全指望任何人!” 满月的话让三夫人颇有些无奈,却也明白满月的话都有道理。 “是啊,除了自己,谁也靠不住!有时候想想,夫妻情分又如何?不也是那么回事吗?女人成亲之后就是夫为妻纲,而这话也是说给正房的,像我们——呵,不说了。” 自从赵虞儿回来之后,三夫人想了很多,作为一个女人,若是不能完全进入一个男人心里,到头来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就连孩子将来都未必是自己的。 既然不能保证什么,那就要从现在开始改变。 满月多少有些讶异于三夫人此刻的改变,或许赵虞儿的回来真的带给她巨大的冲击,越是如此,就越加证明,当年,二夫人和三夫人联手都对赵虞儿做了什么。 正在这时,一道温柔细腻的声音轻柔响起,花香袭人,佳人聘婷而来,一身白衣胜雪若莲。 “大小姐,姐姐。” 赵虞儿每次出现都仿若池中青莲,秀丽端庄,同时又具备出尘脱俗的气质,虽说年纪不小了,但保养得宜,尤其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人的时候总有种欲语还休楚楚动人的感觉,怪不得令狐鸿熹当年会那么喜欢她。 赵虞儿才是真正懂得男人心的女子。 年轻的男子贪恋绝色貌美大家闺秀,上了年纪的,虽然也喜欢年轻貌美的,但更加对赵虞儿这种既有阅历又不乏单纯清幽气质的女子毫无招架之力。赵虞儿有着绝色清纯的面容,更加懂得令狐鸿熹需要什么,所以当她留在令狐鸿熹身边的时候,赵虞儿说每一句话做每一件事,都能让令狐鸿熹有种重回年轻时候的感觉,同时又对现在生活有无限满足。 这样的女子,才是最懂得男人心的。 三夫人一看赵虞儿来了,脸色微微一变,旋即低下头,小声说了句, “妹妹来了,我——我还要回去照顾长安,我先走了。” 三夫人在赵虞儿面前既心存愧疚,同时又不知道如何面对。 当年她利欲熏心,真的做出了对赵虞儿伤害至深的事情,那种伤害,以任何代价都无法弥补! “呵呵——长安确实是个懂事乖巧的孩子,姐姐上心也是对的,试问,有哪个母亲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呢?”赵虞儿说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这一奇怪的举动让三夫人脸色大变。 满月看着赵虞儿放在小腹上的手,眉头不由皱起,赵虞儿这是——有喜了? 可三夫人的反应却有些过了!不是惊讶,而是惊吓! 赵虞儿眼神此刻绽放出母性的光辉,看起来柔柔的,暖暖的,只那眼底却有一闪而过的凄厉和迷茫。 三夫人身体猛地后退了一大步。 “我——我还有事,先走了!长安还在等着我呢。” 语毕,二夫人头也不回的走了,离去的脚步凌乱踉跄。 满月回过神来看向赵虞儿,却见赵虞儿一脸温和善意的笑意看着她,仿佛根本就没发现三夫人离去时的异样。 “大小姐,听说吴姨娘今儿回来了,我是在她离开侯府之后才认识侯爷的,不知吴姨娘住在哪个院子,我很想去拜访一下。” 赵虞儿说着向前一步,突然拉住了满月袖子。 满月皱眉,想要抽开自己的衣袖,谁知赵虞儿却是死死拉住了。 “赵姑娘想去,先去问问二夫人吧,满月走得急,也没来得及问。”满月语气清冷,她本就不喜欢与人密切接触,就算是惜梦和凝静跟了她这么久,大多数时候也都是恭敬地侍立一米之外。 平时若不需要出门,满月洗漱都是自己完成。 她这一世天生凉薄无情的性子铸就了她不喜人接近的特质。 满月突然抽走自己的手,赵虞儿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整个人更是顺势朝满月身上倒来。 联想到赵虞儿之前抚摸小腹的动作,满月心一寒,急忙抬手扶住了她。 赵虞儿的身子险些摔倒。 身后的丫鬟惊呼一声,全都变了脸色。 “赵姑娘!你没事吧!” “赵姑娘小心啊!” 丫鬟婆子乱作一团,七手八脚的去搀扶赵虞儿。 赵虞儿一张小脸也是煞白无光,手抚着胸口,有些委屈的看着满月,却见满月眼底一片清冷流光,莫名给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你们几个都不许胡说八道,今儿的事情是我自己不小心,与大小姐无关,都记住了没有?”赵虞儿突然出声嘱咐丫鬟婆子,众人一愣,看向满月的眼神更加奇怪。 满月后退一步拉开与赵虞儿的距离。 “下次赵姑娘拉我的时候提前说一声,你整个人就这么扑过来,幸亏满月站住了,否则若是被赵姑娘压伤了,满月过几日如何面圣面见太后?” 满月话一出口,赵虞儿唇角微微抖了抖,下一刻急忙垂下眉眼,一副做错了事的可怜表情, “大小姐说的对,是虞儿太不小心了,大小姐不要责怪和其他人了。” “赵姑娘,我只是提醒你小心,仅此而已。赵姑娘想象力不要如此丰富。”满月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赵虞儿抿唇一笑,点头称是。 “大小姐说的是,是虞儿多虑了。”嘴上虽然这么说,赵虞儿离开之前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仿佛满月刚才说的话都是针对她似的。 —— 回到蒹葭阁,惜梦忍不住问着满月, “大小姐,刚才赵姑娘的表情和语气都怪怪的,她到底在想什么啊?我总觉得她会对大小姐不利。”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4章 第十四章 “是啊,大小姐,赵姑娘看您的眼神表面在笑,可我总觉得她的眼神很怪异,说不出什么感觉。”凝静附和惜梦的话,也看出赵虞儿的不对劲来。 满月看了二人一眼,笑着开口, “你们俩现在可快成女巡按了!一个个愈发的机灵了。” 被满月打趣称赞,惜梦和凝静不好意思的笑笑。 “大小姐,哪有啊,奴婢跟凝静姐姐也只看出个皮毛,大小姐才是最厉害的。”惜梦俏皮一笑。 “有你们俩也是我的福气。”满月由衷道。 惜梦机灵活泼,凝静稳重周全,经过前几次的考验,这二人的确是值得满月信任和重用的。 惜梦和凝静相视一眼,不好意思的笑笑。 “赵虞儿接连好几次主动与我接近,这还是其次,她今天的举动太奇怪了!如果只是吓唬三夫人——那么最后说给我的那些话还有刻意的言谈举止,都很奇怪。” 满月到现在还没想通赵虞儿到目前为止做这么多事情,她的目的是什么。 既然想不通就暂时放一放。 看来老夫人是故意要让侯府的局势更加混乱下去,否则一个赵虞儿已经足够人仰马翻了,现在还加上一个对她言听计从的吴姨娘,还有那个目的明显的令狐秋雨。闹腾的越厉害,令狐鸿熹分身乏术之下就很容易被老夫人钻了空子。 老夫人已经明显感觉到身边能被她任意利用的人不够用了,不惜将赶走十年的吴姨娘也找了回来。 这侯府的天,很快又会有天翻地覆的改变了。 —— 纤玉阁 令狐秋雨从进入纤玉阁开始就横挑鼻子竖挑眼,没有一样看顺眼的。 随手将二夫人给的玉镯子搁在一边,冷哼一声,不满的嘟囔着, “就拿着这么个普通货色就想糊弄我?真当我没见识是不是!” “秋雨,你小声点!隔墙有耳。”吴姨娘皱着眉头提醒令狐秋雨,起身将门窗全都关上,几个丫鬟婆子也全都被她打发了下去,这院子就只有她们娘俩。 令狐秋雨双手环胸,不满的嗤了一声, “你怕什么?是她们求着咱们回来!现在却一点求人的样子都没有!简直就是贻笑大方!” 令狐秋雨不满的地方还有很多。 老夫人送的珍珠项链根本就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货色,也就是令狐满月送的黑珍珠是稀罕物。 吴姨娘叹口气,抬手摸索着令狐秋雨手上的黑珍珠戒指,满眼的喜欢。 令狐秋雨急忙将自己的手收回来,冷冷道, “看什么看?!如果不是你好赌成性输光了我的嫁妆,我还用一次又一次的骗聘礼给你还赌债?如果不是你,我现在吃香的喝辣的!还会传成这么寒酸!” 令狐秋雨对吴姨娘一千一万个不满意。 吴姨娘盯着吴秋雨手上的戒指,眼睛放光,“你这孩子怎么如此说话呢?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了,你倒好,现在跟我如此计较。” “现在这里可没有外人!你在我面前装什么装!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吗?你带我回来不就是为了银子吗?至于说的自己如此伟大?” 令狐秋雨对吴姨娘态度不善,语气更不像是一个女儿应该对母亲的态度,随着她说话,耳朵上的黑珍珠耳坠来回晃动,散发出迷人高雅的光芒,看的吴姨娘稀罕不已。 “这黑珍珠本就不适合你戴,你——” “我戴着起码能留住!不像你!又拿去赌了是不是?难道你不知道老夫人早就查清了你的底线!没有你的把柄她会让你回来!你还是洗干净了双手等着给她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吧!” 令狐秋雨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 吴姨娘在屋内狠狠地跺了跺脚,最后拿起令狐秋雨扔下的玉镯子踹在了怀里。 秋雨终究只是个孩子,喜怒全都表现在脸上,如果不让老夫人误以为抓住了她的把柄,她又怎么能顺利回来呢! 为了回来,她准备了整整十年! 老夫人真是越老越糊涂了,让她回来?哼!她就等着侯府改朝换代吧! —— 吴姨娘回来之后,侯府并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 令狐鸿熹依旧是宠爱赵虞儿,虽然还没提出正式给赵虞儿一个身份,但也为时不远了。二夫人表面不动声色,内心早已是热锅上的蚂蚁。 老夫人那边曾经当着二夫人的面与令狐鸿熹因为赵虞儿的事情吵过,二夫人也没胆子再去找老夫人,只能自己着急的团团转。 吴姨娘虽然住在偏僻破旧的纤玉阁,但总比在外面四处飘零的好。而令狐秋雨则是经常离开侯府四处闲逛,吴姨娘说了她很多次,令狐秋雨都是置若罔闻,依旧我行我素。 三天后晌午,侯府新来了几个丫鬟,令狐鸿熹让令狐泉张罗着将丫鬟分给各个院子。这事情原本是二夫人负责的,可令狐鸿熹最近几天有意无意的将二夫人负责的事情交给令狐泉办理,这是一点一点的将二夫人架空。 至于架空之后谁会上位,不言而喻! 令狐泉知道自己现在是夹在当中,成为令狐鸿熹将二夫人手中权力逐渐过渡给赵虞儿的枢纽。二夫人自然不敢冲着她说什么难听的话,令狐鸿熹这一招无声无息,并不与二夫人有任何正面冲突,却又做的决绝明了。 明水阁,二夫人早早来到,令狐平雪也跟在二夫人身侧,母女二人气色都不太好。这里是侯府,不是外面,令狐平雪没有心情再装作温柔贤淑的给别人看了。 令狐泉端坐当中,满月泡好茶给令狐泉端上来,旋即自然的坐在令狐泉身侧。 令狐平雪视线看过来,充满了嫉妒和不甘。 二夫人则是微微伸长了脖子朝门口看去! 这赵虞儿和吴姨娘架子都够大的!竟然比她这个二夫人来的还晚!一个一个如此没有规矩!令狐鸿熹才刚刚给她脸色看,她们就一个个的以为她彻底失宠了,不把她当回事! 随着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赵虞儿竟是跟吴姨娘一块进来的。 “吴姨娘,你先请。”赵虞儿声音是一贯的悦耳清润。 “赵姑娘太客气了,你也请。”吴姨娘的声音听起来唯唯诺诺的,完全不是她与令狐秋雨单独在一起时的那般语气和神态。 令狐秋雨看着在外人面前轻声细语的吴姨娘,再联想到面对她时那个粗俗不堪的女人,令狐秋雨不屑的嗤了一声,越过二人率先走进屋子。 “秋雨,你这孩子怎如此没礼貌,应该让赵姑娘先。”吴姨娘低声责怪令狐秋雨。 令狐秋雨的声音无所谓的响起,“我可是侯府的四小姐,她不过是来做客的,一不是父亲的女儿,二不是父亲的夫人姨娘,不管按照谁的规矩来,都是我先进屋,母亲连这个道理都不懂?难道赵姑娘也不懂?” 令狐秋雨声音高亢明亮,人还未进屋,声音已经传遍了整个院子。 满月现在不用看也知道二夫人必定是一副解气的模样,而令狐平雪则是不屑地看向门口,在她眼中,论容貌才艺,谁都不是她的对手。 但随着赵虞儿缓缓走进来,令狐平雪原本不屑一顾的神色忽然凝重了一分,隐隐的,还有一丝怀疑。 赵虞儿之前被令狐秋雨抢白了几句,并不生气,面带微笑,轻移莲步缓缓走来,远远望去,若一株悠然绽放的清池莲花,周身上下都透出清幽高洁的气质。 令狐平雪见了这般容貌气质的赵虞儿,面容有些扭曲,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 满月冷眼瞧着,心中冷笑迭起。 中原大地,卧虎藏龙,令狐平雪注定只是井底之蛙,以为这小小京都就能涵盖整个中原大地,在其他地方与她同时代的不乏倾城绝色又才艺超群的美人儿。 令狐平雪容不得别人比她获得多的关注,越是如此,心胸越是狭隘,失去的越多。 赵虞儿聘婷走来,自始至终都跟在令狐秋雨身后,吴姨娘抱歉的朝赵虞儿欠身,赵虞儿也微微福身,轻声道, “吴姨娘不必如此,四小姐说的没错,虞儿无名无分的,是侯爷偏爱才会住进侯府,如今有二夫人和吴姨娘,虞儿实在不应该逾越。” 赵虞儿对待吴姨娘的态度与面对满月的时候完全不同,似乎并不喜欢吴姨娘的接近,因为吴姨娘原本是想上前一步的,可赵虞儿却是不着痕迹的后退了一步,尽管她掩饰的很好,却还是被满月看到了她眼底对于吴姨娘靠近时的一抹不快。 这说明白赵虞儿根本就不喜欢与人过多接近,可她却是一次次的借机跟自己走近,还都选在二夫人或是老夫人院里的丫鬟婆子看到的时候!如此明显却又诡异的动机,究竟目的是何? 令狐泉看了进来的三人一眼,转而看向满月,虽然没说话,却是跟满月差不多的想法,这个赵虞儿有古怪。 三人落座后,令狐秋雨目光毫不掩饰的落在令狐平雪身上,见令狐平雪一身也是珠光宝气,虽不如令狐满月身上佩戴的都是太后赏赐之物名贵奢华,却也是真金白银。 令狐秋雨穿的还是前几日进府的时候穿的那件过时的粉色长裙,这条裙子因为压在箱底时间太长,裙摆被压得皱皱的,令狐秋雨想了很多办法都没辙,只能如此穿着。 这算是她最体面地一套衣服了,比起这侯府的丫鬟婆子的衣服都没见得好到哪里去。而吴姨娘身上穿的就更简朴寒酸了,布衣小褂,蓝布裙子,脚上的绣花鞋因为穿的时间太长都变了颜色,鞋帮磨出了毛边,透着清苦寒酸。 令狐泉见此,眉头皱起。 吴姨娘好歹也生了令狐秋雨,可回到侯府就如此待遇吗?连个丫鬟都不如! 令狐泉眉头一皱,看向二夫人, “二夫人,吴姨娘和秋雨回来三天了,怎么也没给她们做几件合身的衣服呢?”并非令狐泉多么爱管闲事,但面上的事情都做不好,这侯府迟早从内里腐朽衰败。 二夫人回过神来,怏怏道,“这——这已经派人量了做了,只是——” “二夫人,没有人给我和母亲量过啊?也没人说是给我们做新衣服啊!”二夫人还没说完,令狐秋雨就冷声打断她的话。 二夫人一脸尴尬,不由得瞪了吴姨娘一眼。 令狐平雪也是一脸不满的看着令狐秋雨。这个令狐秋雨比子璐还过分,说话不经大脑,一点眼力价都没有,祖母怎么会找这么一对没用的母女回来! 不过若是令狐秋雨太精明了,也不是好事。 吴姨娘被二夫人瞪了一眼,不觉缩了缩身子,尽管是很细微的动作,令狐泉却还是留意到了。 “王妃,是——是有裁缝来过,秋雨还小不懂事,大概是忘记了。”吴姨娘此时再说这话,肯定难以令人信服。 偏偏令狐秋雨连自己母亲的台也拆。 “母亲,你说什么呢?我才十三岁!我记性没有那么差!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了!”令狐秋雨说话典型的口无遮拦,越是如此,越加令二夫人难看。 “四妹妹,你能跟吴姨娘回来,母亲可是为你们说了不少好话,父亲最近事务繁多,一时半会也顾不上你们,还是母亲和祖母想法设法的找到你们,你们才能回来的。母亲真的很关心你们,又怎么会不给你们做新衣呢!” 令狐平雪这会子站出来替自己母亲说话。 如果任由令狐秋雨胡闹下去,岂不是让令狐满月看笑话了。 令狐平雪一副姐姐的架势,虽然是在给令狐秋雨解释,可语气却是凌驾在令狐秋雨之上的气势和高傲。 满月见此,看似无心的说了句, “其实就算二夫人没有找裁缝也没关系,马有失蹄,人偶尔也会犯错,二夫人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就是。” 满月此话一出,等于是彻底的点燃了□□。 原本还是二夫人这边一口咬定的事情,可到了满月嘴里却是另一番光景。 令狐平雪脸一红,不甘的回了句,“大姐这话什么意思?母亲还能为了这点小事撒谎不成?” 满月面不改色,淡淡道, “我没说二夫人撒谎,只说她犯了错误。况且姑姑也没说犯了错就要怎样,如果是初犯的话,承认了错误,立刻补救就是了。” 满月如今是六品女官,说话的分量自然是跟以前不一样了,再加上二夫人现在等同于墙倒众人推,赵虞儿对她阳奉阴违,吴姨娘和令狐秋雨葫芦里指不定卖的什么药,反正二夫人现在是没在她们身上讨到便宜,至于老夫人——现在有了赵虞儿这个得力帮手,又有吴姨娘的加入,对于二夫人现在是横竖都看不顺眼了。 三夫人就更不用说了!如果可以的话,三夫人现在恨不得就杀了二夫人! 二夫人已经渐渐陷入孤立无援的地步! “二夫人,你说你为吴姨娘和秋雨请了裁缝,是哪家的裁缝?叫他过来!还有,带着给吴姨娘和秋雨量身的尺寸一并过来,本王妃现在就派人将其带来当面对质!本王妃今儿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撒谎!” 令狐泉之前对二夫人所作所为可以睁一眼闭一眼,那是因为侯府相对还算太平,又因为与老夫人关系不睦,所以令狐泉更加不想管侯府的事情,就算是满月刚刚回来的时候,令狐泉对很多事情也是面上能过去就行。 可是渐渐地,二夫人出出针对满月,更是不惜对令狐惊烈下手,搅得整个侯府不得安宁!令狐泉被老夫人利用和嫌弃了几十年,如今孑然一身,不想再为了旁人而活,更加不想任由老夫人和二夫人错下去,所以一步步的站出来,站在满月这一边。 令狐泉的话让二夫人脸色青白不定,令狐平雪也是哑口无言的站在那里,低着头不敢说话。 原本这般尴尬的场面定是不会出现在八面玲珑的二夫人身上,但因为最近带给她打击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二夫人终日闷闷不乐,既要想办法对付满月,又要防着赵虞儿,同时还要讨好令狐鸿熹和老夫人,还要时时刻刻试探令狐泉的想法,二夫人早已是精疲力尽,再加上令狐鸿熹正逐渐一点一点的收回她手中权力,这更加令二夫人心中惶恐不安。 二夫人哪还有心思做些表面的工作,根本就顾不上吴姨娘和令狐秋雨。 “姑姑,母亲确实是找了裁缝,这一点我可以作证的啊。可能那裁缝上了年纪耳背没听清,又或者是倏忽忘记了,母亲亲自接吴姨娘回来,又岂会怠慢了她和四妹?” 见母亲不说话,令狐平雪自然不甘心就此被满月讽刺打败,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令狐平雪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更是触犯了众怒。 “照二妹如此说,日后若是犯了法的人也可以说,我要害他的时候已经提前跟他说了,可是他没听到,听到了岂不是就躲过了?这不能怪我!你是这个意思吗?” 满月的声音淡淡的,语气随意自然,就像是在跟令狐平雪讨论今天的天气如何,却是字字句句都将令狐平雪讽刺到了骨子里。 令狐平雪面色发青,面容有丝丝扭曲变形。 见此,令狐秋雨不屑的嗤了一声,无所谓的说道,“不过是几件新衣服,这么多年我都穿旧衣服也过来了,但二夫人忘了就是忘了,何必要强词夺理呢!大不了我穿二姐的旧衣服就行了,反正我与二姐都是庶女,也没有一官半职,我与二姐可以说是平起平坐,衣服也穿一样的有何关系!” 令狐秋雨表面看虽然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可内心却敏感激动的很。自小就跟母亲颠沛流离看遍了一众亲戚的脸色,自然是看出令狐平雪对她的不屑和冷嘲,令狐秋雨绝对不会吃这个亏。 既然令狐平雪自认高人一等,她就非要拉她下水不可。 “我的衣服你怎么能穿?谁说我们是一样的!我——” “平雪,别说了!” 眼看令狐平雪就要说错话,二夫人回神猛地拍了一下她的手背,啪的一声清脆响亮,这才阻止了令狐平雪继续说下去。 “母亲!”令狐平雪手背被拍红了,当即委屈的看着二夫人。 “你是姐姐,秋雨是妹妹,妹妹有什么不懂事的你这个做姐姐的要教她,你如此激动做什么?你越是激动,你妹妹越加听不进去你说的话!这点道理你都不懂吗?”二夫人一边说着一边冲令狐平雪使着眼色,令狐平雪心有不甘,可是转而一看令狐泉阴沉不满的脸色,令狐平雪不由委屈的垂下头,云叠水袖里面的双手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刺入掌心。 令狐平雪不说话了,不代表令狐秋雨能忍。 “二夫人这话是在教训我呢?虽然我跟着母亲在外十年,但听话的能力没问题,请问二夫人,我刚才究竟哪里做错了,需要二姐提点我,连大姐都说二夫人不对,就二夫人自己觉得自己对了!” 令狐秋雨说完,吴姨娘白着脸冷喝了一声, “秋雨!你太不懂事了!闭嘴!别说了!” “母亲,我没说错!”令狐秋雨一副要跟二夫人死磕到头的架势。 见令狐泉皱了下眉头,吴姨娘有些无措的说道,“王妃赎罪,秋雨常年跟我在外居住,对于侯府的规矩并不了解,我经常生病还要她照顾,对她的教育难免会有疏忽,是我不好,秋雨今天顶撞了二夫人,一切错误都在我。” 吴姨娘说着说着竟红了眼圈,原本令狐泉心底也有火气,可是见吴姨娘如此说,她还能责怪令狐秋雨什么呢?跟着母亲在外住了十年,没有父亲在身边,日子清苦寒酸,看她们的穿着打扮就知道了,还能好到哪里去。 说到底,也是侯府亏待她们的。 “秋雨还小,不懂事慢慢教。但是二夫人,你现在还一口咬定找了裁缝吗?”令狐泉今儿就要将二夫人这件事情给她理正清楚,省的她黑白颠倒是非不分。 二夫人身子有些摇摇欲坠,曾几何时,她在侯府变成了如此的地位?一个不被她放在眼里的令狐满月在侯府的地位如日中天,她却落得个小女儿被赶出家门,大女儿失chong的地步! 面对令狐泉的责备,二夫人不得不低下她一贯高昂的头,“王妃,是我疏忽了。” 二夫人虽然没正面承认没找裁缝,却也等于是认错了。 “吴姨娘,我是真心待你和秋雨的,今儿的事就当是我错了,稍后就找裁缝给你和秋雨做新衣,我屋里还有几套新衣,都是崭新的,咱俩身量差不多,稍后送到你那里,你试试。”二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吴姨娘的手。 吴姨娘脸色一僵,有些受chong若惊的看着二夫人,忙不迭的点头, “夫人有心了。” “二夫人跟母亲的身量可不一样,母亲身材高挑,二夫人比母亲矮了半个头,衣服如何能合适?”令狐秋雨似乎是生怕别人忘了她的存在,事情都要解决了,她又多了几句嘴。 二夫人的确是身材娇小,比起吴姨娘的纤细窈窕有很大差别。 满月看着二夫人青红不定的面容,心底冷冷一笑,二夫人和老夫人又自作聪明了一次,因为找回一个好帮手,却没想到吴姨娘和令狐秋雨,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将二夫人耍的团团转。 看来,吴姨娘离开侯府十年,并不只是普通的颠沛流离那么简单。 令狐平雪听令狐秋雨如此说,不由得上前一步,脸色涨红,“母亲的身材当然跟吴姨娘不一样,母亲是大家闺秀,实在比不了吴姨娘出身qing楼,花魁加身,听说吴姨娘年轻的时候最会跳舞了,京都数不清的名门公子都拜倒在吴姨娘的石榴裙下,吴姨娘唱的曲子也是qing楼传唱经典呢,是不是,吴姨娘?” 令狐平雪为自己母亲出头,不惜翻出吴姨娘不堪回首的过往,口口声声提到了qing楼二字,吴姨娘原本就煞白无光的脸色,这一刻更加难看。 令狐平雪得意的看向吴姨娘。 令狐秋雨见此,不屑的嗤了一声,上前一步挡在自己母亲身前, “二姐口口声声说有诸多世家公子拜倒在母亲石榴裙下,这么说,也包括父亲了?二妹这么说什么意思?是想说父亲是喜欢流连qing楼的登徒子,还是想说别的?母亲是出身qing楼,但是她一不偷二不抢,后来进入侯府成为二夫人的婢女,更是安守本分不曾逾越一步!母亲错在哪里?” 令狐秋雨在市井十年,什么难听的话没听过,什么难堪的场面没经过,令狐平雪含着金汤匙出身,想在嘴皮子上占上风,无疑是自讨苦吃。 二房和吴姨娘争了个面红耳赤,赵虞儿在一旁始终是静静看着,眼底流露出一丝诡异的平静。 “行了,你们还当我这个王妃在吗?二夫人的确是错了,平雪说话也太没分寸了,这像是侯府千金应该说的话吗?你四妹常年不在侯府,在外面也吃了不少苦,你这个做姐姐应该让着她,而不是说出令吴姨娘难堪的话,怎么说,吴姨娘也是你的长辈。” 令狐泉说完二夫人和令狐平雪,又看向吴姨娘和令狐秋雨, “吴姨娘,你离开侯府十年,是侯府愧对你和秋雨,如今既然回来了就安安稳稳踏实的过日子,至于秋雨你也要慢慢教,侯府不比外面,说话更要注意,若刚才的冲突被侯爷看到了,我也没办法替你们圆场,每个人都要受罚。” “王妃说的是,我代秋雨说声对不起。”吴姨娘忙起身认错,怎么看都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令狐秋雨虽然没顶撞令狐泉,面上却是不甘的扭过头去。 令狐泉如此做等于是各打五十大板,这结果吴姨娘能接受,二夫人却无法接受。 她是什么身份?平雪是什么身份?这以往绝对是吴姨娘全错!而她跟平雪就全身而退,绝对不会是今天这样! 可现在吴姨娘都表态了,她还不做声的话,令狐泉又该说她的不是了。 二夫人站起身,咬咬牙,声音细弱蚊蝇, “今儿的事我跟平雪也有错,吴姨娘不必自责了。” “二夫人?你是在跟吴姨娘说话,还是跟姑姑还有我们其他人说话?”二夫人声音很小,道个歉都遮遮掩掩的,她越是如此,满月越不让她得逞。 满月也不正面提醒她声音大一点,而是旁敲侧击。 二夫人此刻恨不得用眼神杀死满月,可满月就在令狐泉身边坐着,满月看到了什么,令狐泉也会看到。 二夫人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提高了音量,却是带着颤音, “今日之事,我和平雪都有错!吴姨娘不必自责了!既然都是一家人,就没有解不开的疙瘩。” 二夫人说完,满月若有所思的看向令狐平雪, “二妹呢?作为四妹的姐姐是不是也应该跟四妹道个歉?” “我——我跟她道歉?”令狐平雪眼睛睁的大大的,美丽的眸子这会子都要落下眼泪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她给令狐秋雨这个野丫头道歉?在令狐满月回来之前,外面的人可都当她才是侯府嫡女!现在不但屈居二小姐,还要给一个离开侯府十年的野丫头道歉! 凭什么?! 二夫人想说满月欺人太甚,却又不敢直接开口,若是惹怒了令狐泉,将今天的事情告诉令狐鸿熹,令狐鸿熹对她的信任就更低了,老夫人现在正病着,得知以后也会埋怨她无能还要找事,到时候她就是里外不是人! 但平雪可是她捧在手心的宝贝,怎么能跟令狐秋雨道歉!就是老夫人在也不会答应的! “满月,平雪和秋雨都是你的妹妹,你不能因为秋雨跟你一样都曾经在府外住过一段日子就对她偏爱,平雪也是你的妹妹啊,你们姐妹之间还是应该和睦相处的好。”二夫人不甘心让令狐平雪给令狐秋雨道歉,所以提到了满月身上。 满月薄唇勾起一抹浅笑,看向二夫人的眼神却是带着蚀骨冰冷的嘲讽。 二夫人还有脸提她也在外面住了一段时间吗? 那猪狗不如的七年,若不是她命大,早就死了! “二夫人说的有理,可错了就要承认错误,既然二夫人觉得平雪不适合道歉,那就由二夫人这个母亲来道歉吧。我若执意让平雪妹妹道歉,难保二夫人会说我偏袒秋雨,既然如此,那就二夫人自己来吧。女儿犯错母亲出面,这无可厚非!是不是?三夫人。” 满月脸上笑意盈盈,却是看的二夫人阵阵心寒,说不出的一股寒意袭遍全身。 “大姐,你什么意思?非要我开口道歉你才满意?”令狐平雪红着眼睛看向满月,如今,满月在上,她在下,无论如何都是满月占据主导,而她的地位随着母亲失chong也一日不如一日。 令狐秋雨见此,在一旁幸灾乐祸的开口道,“若二姐需要我也可以就刚才顶撞二夫人道歉,不过——二姐是姐姐,要道歉也是你先来,我这个做妹妹的跟着你。” 令狐秋雨对二房的不满全都表现在明处,满月猜得没错,她与吴姨娘就是一个唱白脸,一个□□脸,既让老夫人和二房觉得她们有利用价值,同时又不让她们好过。 令狐平雪在满月这里占不到任何便宜,还被令狐秋雨冷嘲热讽,唯一一个对她恭恭敬敬的令狐子璐却不在侯府,令狐平雪这会子倒想起令狐子璐的好来了,如果今天令狐子璐也在,就有人帮她说话了! 她稍微一挑拨,令狐子璐就跟令狐秋雨打起来了,到时候她就能全身而退了。 可是现在—— “平雪,你是姐姐,今儿的确是二夫人有错在先,你为了母亲出头说了几句不该说的话,你当应向吴姨娘和秋雨道歉。” 令狐泉挥手示意令狐平雪道歉。 是时候给二房的人一点教训了!让她们收敛一下飞扬跋扈的气焰。 令狐平雪万万没想到,令狐泉现在是一边倒的站在满月这一边,偏偏祖母今儿生病了,顾不上她,否则她也不用受这个侮辱。 可令狐泉开口了,令狐平雪怎么也不敢跟令狐泉对着干。 当即上前一步,盯着令狐秋雨,咬牙开口,“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怎么能让母亲替我道歉呢!四妹,对不起!” 令狐平雪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咬牙切齿的,令狐秋雨听出来了,装作没听懂,皮笑肉不笑的开口道, “有劳二姐了。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跟二姐和二夫人道歉了。” 令狐秋雨故意拖长了尾音,用来讽刺令狐平雪的咬牙切齿。 目睹此景,满月神情平静,此刻她的注意力都在赵虞儿身上。 今儿三夫人抱恙在身没有过来,赵虞儿从来了坐下来之后,除了刚开始令狐秋雨呛了她几句之后,赵虞儿都是不声不响的坐在那里,脸上的表情都很少,即便二房和令狐秋雨吵的不可开交,赵虞儿也是面色平静如初。 她没有站出来当好人,而是选择沉默看戏,这个赵虞儿的真实意图,满月越来越看不懂。 “行了,既然是误会,也都道歉了,别耽误今儿的正事。”令狐泉话音落下,乔青带着四个丫鬟走了进来。 四个小丫鬟并排走来,除了最左边那个年龄稍大一点,其他三个都是十一二岁,稚气未脱。 那个年龄稍大的丫鬟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眉目英挺秀气,站在那里身子笔直,与其他几个小丫鬟胆怯紧张的表情不同。 满月不觉对她多留意了几眼。 “这是新入府的四个丫鬟,原本是二房三房,赵姑娘,吴姨娘那里都留下一个,今儿三夫人不在,就将她的人留给满月,按照规矩应该是二房先挑选,但赵姑娘才进府,吴姨娘又是离开侯府十年才回来,二夫人这边就大度一些,让她们先挑选吧。” 令狐泉话音落下,二夫人面上点头称是,心底却不是滋味。 令狐泉想来不愿意管这些琐碎事项,若不是令狐鸿熹开口,令狐泉也不会接管,而今让赵虞儿先挑选,只怕也是令狐鸿熹的话把,想到这里,二夫人说不出的嫉妒和心寒。 她辛辛苦苦伺候了令狐鸿熹十多年,到头来还不如一个一儿半女都没有的赵虞儿!赵虞儿现在威胁到的可是她渴望多年的正房之位。 令狐泉的话,吴姨娘自然没有意见,也不敢有意见。 “赵姑娘,你先。”吴姨娘一副唯唯诺诺的架势。 赵虞儿佯装一愣,不好意思的说道,“我都习惯了一个人,侯爷已经拨了十几个人伺候我,真的不缺什么人了。不如——就让大小姐给我挑选吧!” 赵虞儿莫名其妙的又将人引到了满月身上,满月定睛看向赵虞儿,她一脸平和温柔,一点也不像是有阴谋规矩的模样!若赵虞儿真的如表面看到的如此简单,何必辛辛苦苦的回到侯府!在外面不是一样吗?还更加自由自在! 如今赵虞儿让满月给她挑选,若是满月挑选的丫鬟日后出了什么岔子,这岂不是着了赵虞儿的道儿! 满月此刻觉得赵虞儿是在一步一步的设下陷阱引整个侯府的人入局!从令狐鸿熹到老夫人,再到王妃,一个都逃不了! 赵虞儿现在究竟怎么想的,只有她自己明白。 “赵姑娘,你尽管放心大胆的挑选,这些丫鬟都是父亲同意入府的,便不会有问题,赵姑娘不是怀疑父亲的眼光吧。” 满月淡淡一笑,语出轻松随意。 赵虞儿听了,眼神不自然的闪烁一下,旋即哑然失笑, “瞧我想的太多了,因为平时做事都习惯了事事都过问侯爷,人也没什么主见了,大小姐说的对,那我就不客气了。” 赵虞儿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也不拖泥带水,抬手指着中间一个长相清秀的小丫鬟。 “就是她吧。”那小丫鬟跪在地上,脸上却露出一丝兴奋。 都说现在侯府最受chong的是为人和善的赵姑娘,跟了她可就有好日子了。 “你叫什么名字?”令狐泉沉声发问。 “奴婢梅香。”小丫鬟小声回道。 “行,你跟着赵姑娘吧。” “谢王妃,谢赵姑娘。”梅香忙不迭的感谢,抬头小心翼翼迎上赵虞儿视线,却见赵虞儿温和一笑,梅香心中更是欢呼雀跃。 接下来轮到吴姨娘,吴姨娘也不好过分推脱,小声说了句,“你们都抬起头来我看看。” 剩下的三个丫鬟,除了最边上那一个年长一些的大大咧咧的抬起头来,其他两个都是一脸紧张的只抬起一点下巴。 “铁英?怎么——怎么是你?” 吴姨娘指着最高的那个丫鬟,捂着嘴没忍住叫出声来。 唤作铁英的丫鬟微微颌首,轻声道,“吴姨娘。” “你们认识?”令狐泉狐疑开头。 令狐秋雨则是凝眉若有所思的盯着铁英,似乎是对铁英有所顾忌。 见此,满月清然出声,“吴姨娘既然认识铁英,还是选别人吧,要不然沾亲带故的始终不方便。” 满月出声提醒,吴姨娘脸色一变,似乎并不赞同满月说的。 令狐秋雨皱着眉头正要开口,却见二夫人起身走到铁英身旁,上下打量着她, “这丫鬟年龄虽然不小了,却是个眉清目秀的孩子,不如就在我的院子里做活吧。” “回王妃,奴婢想要跟着大小姐。” 原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谁知铁青冷不丁来了一句,顿时让二夫人很没有面子。 令狐平雪起身不满的教训铁英, “你自己是什么身份,自己不清楚吗?别以为认识吴姨娘就可以胡言乱语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又是什么身份!自己不知道吗?” 令狐平雪一语双关,分明是还不忿刚才给吴姨娘和令狐秋雨道歉丢的脸,要在这里找回来。 满月这会子饶有兴趣的看着铁英。 这丫头生就一副英挺飒然的气质,乍一看并不像普通人家的女儿,如今却是丫鬟身份,可说话气质都透着从容不迫和沉稳,她要跟着自己?呵——这话当着二夫人的面也真敢说。 “你要反了是不是!一个小小的丫鬟竟然口出狂言!来人!掌嘴!”二夫人凝眉;冷声开口。 “二夫人,要掌嘴也先等一等,听听这丫头怎么说。” 令狐泉抬手阻止二夫人,她也对这个铁英很感兴趣,小小的丫鬟敢跟二夫人叫板,不要命是其次,关键是她哪来的这心思? “姑姑,这丫头就是该打!决不能姑息!”令狐平雪不依不饶。 “回王妃,铁英虽然是奴婢,之前说话也的确有不尊重二夫人的地方,但铁英只想表达自己的选择,表达之后就算是被处置和惩罚,铁英也心甘情愿。” 铁英抬起头清脆出声,语气铿锵有力。 满月不觉失笑,旋即摇摇头, “姑姑,这丫头有点意思。” 令狐泉则是皱了下眉头,有意思是有意思,但如此说话的确不合规矩。 “大小姐,铁青可以会做很多事情,若是大小姐选择铁英,一定不会后悔的!” 铁英拍着胸脯保证道。 满月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有趣的小丫鬟,满身的江湖气息,说话看似是大大咧咧,其实很有自己的原则。 “侯府有侯府的规矩,不是你想什么都能如愿。”满月的话虽然没直接拒绝铁英,却也没有收入自己院中的意思。 铁英不由有些泄气,旋即正色道,“之前是铁英语出鲁莽,铁英愿受罚。” “这是你自己说的!一定要按规矩好好地治治你。”令狐泉不满的嘟囔了一句,似乎是对铁英很不屑。 按理说,铁英能说出她的名字,就是跟她认识,可令狐秋雨对待铁英的态度却甚是不屑一顾。 “姑姑,这个铁英暂时不要派去各个院子了,还是让吴姨娘和二夫人先选,满月那边暂时不需要。” 铁英犯了错,暂时就无法分配,满月主动提出来自己那边暂时不用派丫鬟过去,也是为令狐泉解了围。 在满月看来,若是身边的人如凝静和惜梦这般,两三个也就足够,人不在多,在精。 而二夫人和令狐平雪要的则是一个排场,院子里使唤丫鬟婆子越多,在外人看来越气派得宠。 “行了,就按照满月丫头说的。剩下两个也不用特意挑选,这个年长一点的就给吴姨娘,年纪轻的留给二夫人慢慢教导。” 令狐泉是想早点打发了二夫人离开。 最近这段日子,但凡有二夫人和令狐平雪出现的地方,简直是没有一刻安宁。令狐泉看到二房的人就觉得头疼。 二夫人和令狐平雪自然也看出令狐泉不待见自己。 “王妃,这个不懂事的丫鬟就罚她在院子里跪足三日不吃不喝好了!”二夫人走之前也得解解气。 铁英虽然身子骨修长清奇,但终究是女儿家,跪在院子里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死也去半条命。 谁叫她得罪了二夫人呢。 铁英倒是坦然面对,并没有求饶,只是面上和心底难掩失望。她是真的想留在满月身边的,谁知—— 令狐泉听了二夫人的话,眉头轻皱,显然是不赞成。 “侯府虽然有规矩,但也不能滥用私行。跪上一天一夜就足够这丫头吃苦的了,现在就去院子里跪着。” 令狐泉掌握处罚有度,过了一个度就不是处罚而是折磨。就算是对待下人,也该给起码的机会,如果她如二夫人这般不给机会,恐怕二夫人现在早就被令狐鸿熹休了。 人与人的选择和底线不同,结果也不同。 二夫人嘴唇动了动,虽然不满,也不好在走之前顶撞令狐泉,只得带着令狐平雪怏怏的离开。 二夫人和令狐平雪离开之后,铁英乖乖的跪在明水阁外面的花园里。 赵虞儿走的时候非要拉着满月一起,满月并没有答应她,借口留下还有事与令狐泉商量,拒绝了赵虞儿。 赵虞儿也不生气,只是面上难掩一分失望和无奈。 —— 纤玉阁 一进房门,吴姨娘支走了丫鬟婆子,关上房门就教训起令狐秋雨来了。 “你这孩子不会看我眼神说话吗?给你使了多少眼色,你看见了也装没看见!”吴姨娘抬起手想要戳令狐秋雨的脑门,令狐秋雨灵巧的躲过了,不屑的嗤了一声,双手环胸站在吴姨娘身侧。 “这里可是在侯府!你说的,隔墙有耳,可别原形毕露被我那个侯爷父亲撞见了!到时候你再想装可怜博同情就没人信你了。”令狐秋雨一脸不屑冷笑,身子懒懒的靠在身后的柜子上,对于吴姨娘的怒火丝毫不在意。 吴姨娘气的跺脚,知道现在是在侯府,言行举止都要格外注意,再加上令狐秋雨也大了,不可能像以前那样不听话的话,拖过来就能打一顿,现在打也打不动了,骂也骂不听。 “你这个臭丫头倒是会重复我的话!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我可告诉你,在外面你跟我对着干不要紧,这会可是回了侯府,关系着我们后半辈子的好日子,你可给我瞪起眼来!” 吴姨娘丢下几句话,转身走出了房间。 甫一看到院子里一众丫鬟婆子,吴姨娘立刻换上了外人眼中那懦弱胆小的模样,看起来一点攻击力和伤害力都没有。 屋内,令狐秋雨看着自己母亲的背影,不屑的冷哼了一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令狐秋雨没想到的是,铁青怎么进的侯府!如果不是她现在在侯府根基不稳,说什么也不能让铁英继续留在侯府。 铁英知道她太多事情,也知道母亲太多事情,留下她始终都是一个祸害!但现在她和母亲的能力,都是没办法做到赶走铁英。 令狐秋雨这边还在思考如何对付铁英,吴姨娘这边已经到了明水阁外探望铁英。 铁英跪在院子里,身形笔直。 “铁英,我来看看你。”吴姨娘看向铁英的神□□言又止。 铁英抬头看了她一眼,神情淡漠。 “吴姨娘是来告诉我不要胡说你和令狐秋雨在平水县的事情吧!吴姨娘你放心,我进入侯府是不得已,想要选择令狐大小姐只不过想跟着一个明白的主子。我只会服从自己的主子,对于其他人其他事,与我无关的,我不会多管闲事!铁英现在身份低微不比吴姨娘,吴姨娘也不必担心。” 铁英说话直来直往开门见山,不等吴姨娘开口,自己就将吴姨娘会说的话都说出来了。 吴姨娘脸上绽出一抹不自然的微笑,后面想说的话都被铁英堵在了喉咙里。 “铁英,你不要误会了,我和令狐秋雨是老夫人和二夫人请回来的,自然老夫人和二夫人也很清楚我们的过去,只是清楚归清楚,老夫人却不喜欢旁人提起,尤其是丫鬟下人,这不算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若你提起了,我又不能反驳,但老夫人却会认为是丢了侯府的面子,到时候怪罪的还是你。” 吴姨娘看似是苦口婆心为铁英着想,其实却是恩威并施,晓以利害。 对于吴姨娘的心思,铁英并不意外。 毕竟她曾经亲眼看见过吴姨娘带着令狐秋雨如何坑蒙拐骗。 尽管铁英如此说,吴姨娘还是不相信。 “铁英,你为何要进入侯府呢?”吴姨娘试探铁英。 “吴姨娘怎么又回来了?是有什么话要嘱咐铁英吗?”吴姨娘刚才的话才问出口,一道清冷之音蓦然响起,明明是初夏季节,吴姨娘却觉得这声音莫名冰冷刺骨,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吴姨娘抬起头,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平静自然。 只是,当她甫一接触满月清冷瞳仁时,还是被满月眼底流淌的冷冽流光冻住的感觉。 外面的人都传言这个侯府的大小姐回来不过几个月就平步青云前程无限。 可老夫人和二夫人却说令狐满月邪的很,令狐平雪更是干脆说令狐满月就是个妖女,吴姨娘自认在外生活了十年,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但是与满月接触这几次,却根本看不透她心中所想。 这个令狐满月的确如老夫人和二夫人所说,邪的很。 还不满十四岁的年纪,那双眼睛却好像会说话一样,带着洞悉人心的冷静观察力,当她说话的时候,眼神散发出来的慑人气息,更是让吴姨娘心中震撼不已。 怪不得老夫人那么精明强势的人也会有搬救兵回府的时候,这个令狐满月的确不是一般角色,稍有不慎就会成为侯府争斗的牺牲品! 吴姨娘此次回来,表面看是老夫人和二夫人的恩宠,其实吴姨娘自己心知肚明,若是她有利用价值还好,一旦没了利用价值,老夫人和二夫人就会迅速踢开她和秋雨,她想自保,想留在侯府,就要有自己的法子。 所以她与秋雨商量了之后,一个唱白脸,一个□□脸,如此一来,表面上并不与令狐满月起冲突,可私底下还要跟老夫人与二夫人保持密切的关系。 见满月站在身前,吴姨娘心下一惊,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大小姐,你还在这里啊?铁英曾与秋雨认识,可你也看见了秋雨那孩子的脾气,我来劝劝铁英,实在不行就到我的院子吧,也好有个照应。” 满月点点头,看似是信了吴姨娘的话,旋即低头看了眼表情认真的铁英, “你现在还想跟着我吗?” 满月话音落下,铁英认真点头。 吴姨娘脸色不由自主的僵硬了一下,旋即却是一脸无奈的叹口气, “可能是秋雨那孩子太难相处了,铁英不想跟她冲突吧,秋雨那孩子有时候连我的话都不听,所以——” 吴姨娘说到这里竟是红了眼圈,满月静静看着,不得不佩服吴姨娘在外十年锻炼出来如此完美无瑕的演技。 如果不是之前看破了她和令狐秋雨之间一唱一和的演戏,只怕现在看着这般柔弱无助的吴姨娘,满月也会多多少少相信她的话。 “吴姨娘不必难过了,你才回侯府没几天,还是好好休息吧。铁英的事情姑姑会处理的。”满月不冷不热的下了逐客令。 满月的逐客令下的不温不火,吴姨娘却是瞬间心惊不已。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吴姨娘就是觉得铁英留下来着实是个祸害。 但铁英是老夫人和令狐鸿熹买入侯府的,吴姨娘脚跟还没站稳,自然不敢多说话。 吴姨娘走后,满月正要离开,二夫人和令狐平雪迎面走来,看到满月后,二夫人和令狐平雪相视一眼,旋即走了过来。 “满月这才走啊!如今你可真是王妃的得力助手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二夫人一边说着,眼神飞快的看了眼铁英。 刚刚在明水阁被一个丫鬟当面拒绝,丢尽了面子,虽然令狐泉罚了铁英,但对于二夫人来说,留着铁英在侯府就是对她的侮辱。她在侯府已经逐渐没了地位,如果连一个小小的婢女都能在她眼皮子底下蹦跶,她是绝对不会忍受的。 满月见二夫人和令狐平雪折回头,多少明白她的意思。 “满月只是尽心尽力而已,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别人自然没话说。” 满月笑着看向二夫人和令狐平雪,脸上的笑容灿烂明媚,反观二夫人和令狐平雪,却都是一脸晦暗,尽管也是经过一番精心装扮,可黯淡无光的脸色却暴露了她们这些日子并不好过的事实。 “其实铁英这丫鬟还是不错的,只是偶尔说的话不中听,还需要好好教导一番。我已经跟姑姑说了,让她跟着我,二夫人——没有意见吧?” 满月如此说,就是堵住了二夫人的嘴。 满月很清楚二夫人为人,她此番折回头是为了找铁英麻烦,而满月救下铁英,自然也有自己的原因。 “既然满月肯接受这丫头,那我就放心了,否则这丫头胡言乱语的,到了别的院子还真不是什么好事。”二夫人转身看向令狐平雪, “平雪,我们走吧。” 令狐平雪心有不甘,可见自己母亲不说话,皱了下眉头,冷着脸跟在二夫人身后离去。 满月见了,虽然没说什么,可二夫人这一次如此轻易离开,未必是好事。 “大小姐,谢谢你。”铁英的声音清脆响起。 “谢我做什么?”满月语气清淡。 “谢大小姐替奴婢解围,否则二夫人和二小姐不会放过奴婢的。”铁英如是说。 “既然知道,刚才在明水阁为何还要主动挑衅她?”满月定睛看向铁英,目光如水清亮透骨。 铁英抬起头定定的看着满月,认真开口, “因为奴婢想引起大小姐的主意,奴婢在府外就听说了很多大小姐的事情,大小姐您不常出门不知道外面都是怎么说的,现在□□京都关于世家千金的排名有三个第一,第一美人,就是侯府的二小姐令狐平雪,第一神秘则是珈蓝教教主的女儿珈蓝圣女,而第一才女则是令狐大小姐您。 铁英因为父亲的缘故进入侯府为婢,实不相瞒,铁英想过的其实是自由自在快意江湖的生活,但事事难如愿,有些事情想想也就算了,如今摆在铁英面前的是吃饭穿衣这种最简单的问题。铁英年纪不小了,深知梦境不可靠,光阴匆匆虚度可耻,既然为婢,也要跟对了主子。 铁英知道富贵险中求,不求大富大贵,但求跟对主子!所以才会故意挑衅二夫人,只为引起大小姐的注意。” 铁英娓娓道来事情经过。 满月听着,脸色阴晴不定。 “你会功夫吗?”满月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既然铁英刚才说想过快意江湖的生活,那应该会点功夫。 “奴婢的父亲在江湖上也是有点名堂,铁家班的创始人就是家父,但家父为人刻板耿直,如今朝廷招安,不少江湖中人为利益钱财驱使逐渐归顺朝野,家父对江湖心灰意冷,退隐之后却大病一场,家中空空,无以为继,所以——”后面的话,满月已经猜到了大概。 “你先在这里跪着吧,一天而已,不会出事的。” 满月丢下一句话,抬脚就走。 铁英还想问什么,见满月背影清冷淡漠,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既然要跟着大小姐,大小姐现在让她跪着她跪着就是了!犯了错就要受罚,这无可厚非。 —— 满月回到蒹葭阁,吩咐凝静去调查铁英的底细。不一会,凝静回来禀报,说的与铁英并无不同。 “大小姐,您想留铁英在身边为您传递消息?”凝静试探的问着满月。 满月笑着点点头,“凝静的进步真是突飞猛进,每句话都能说到我的心坎上。” “哪有,大小姐过奖了。”凝静抿唇一笑。 惜梦在一旁嘿嘿一笑,道,“凝静姐姐不要谦虚嘛,惜梦也有跟凝静姐姐学习才是,凝静姐姐,你是不是会读心术啊!能读懂大小姐心里想的。” “啊——”凝静愕然。 满月则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过身边有几个得力助手,的确是事半功倍。 只不过要获取更多的信息,却是缺一个像铁英这样懂武功的丫鬟。因为是女子,便不会引人注意,也不会引起太大的威胁性,有些消息的打探反倒比隐卫容易。 只是寻找这样一个人并不容易,铁英出现的恰是时候,但是否可靠,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 —— 第二天,入夜 跪了一天的铁英来到蒹葭阁。 “见过大小姐。”铁英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并没有太大问题。 满月看了她一眼,吩咐惜梦将准备好的银子给她。 “你爹爹的病单靠你入侯府的月阴如何能够?这些你都拿着,明儿一早给你爹爹送去。” 满月的话让铁英暖心。 “谢大小姐。” “你也不必谢我,你将这天下看的现实而透彻,自然会明白,我不会无缘无故的给你银子。”满月语气清淡,神情更是平静无波。 “大小姐尽管吩咐。”铁英也是干脆利索的人,这些人跟着父亲见识了江湖的快意和血腥,也见识了市井的喜怒和哀乐,她的心的确是比其他人更加平静和现实。 “今晚你去一趟安平王府,二夫人会偷偷过去,你替我想办法拖住她,但是不能让她知道是你,总之拖到天亮你就回来。” 满月说完,铁英并没有一丝犹豫和探寻。 “是,大小姐。” 铁英痛快的答应下来,语毕起身朝外走去。 看着铁英来去如风的身影,惜梦不由得吐吐舌头, “大小姐,这个铁英怎么怪怪的?她能可靠吗?”惜梦实在是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丫鬟,看着有几分男子的英挺和干脆。 满月看着铁英背影悠然开口, “她只是看的多,经历得多,不过今晚却是对她额一个考验。” 满月算算时间,自从二夫人离开安平王府也有一段日子了,二夫人也是时候去安平王府看一看了,之前满月故意阻止二夫人进入大厅,实际上故弄玄虚。 她现在对于令狐平雪还有两个未解之谜。 一是令狐平雪身上的香气,如此特殊,却有似曾相识,她需要找到一点带回来研究。 还有就是冷暖玉棋子的秘密,令狐平雪为何每次下棋之前都要将妻子在手心揉搓一下,这也是个关键的问题。 有二夫人在,想调查这些就不容易,而调开二夫人之后,侯府只剩下令狐平雪一个人的时候,就相对容易的多。 二夫人也不会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就溜进安平王府,如果二夫人有帮手,满月这边就需要一个懂功夫的人阻拦二夫人和她的手下。 所以满月选择了铁英。 成败在今晚,如果能顺利进入令狐平雪的房间,对解开不解之谜就会起到重要作用,可一旦失败了,二夫人必定加强戒备,想再进去就难了,况且过几天二夫人就要带令狐平雪入宫了,那时想现场找破绽并不容易。 所以今晚是最好的机会。 —— 入夜,秀雅苑 令狐平雪看着母亲和身后的两个黑衣侍卫,不觉担忧的皱起了眉头, “母亲,你真的要夜探安平王府?这会不会太危险了!”令狐平雪是不赞成二夫人如此做的,只是怀疑而已,如此过去会不会太冒险。 “你放心,等他们找到线索我再进入,毕竟令狐满月诡计多端,我也不会轻易出面。”二夫人轻声安抚令狐平雪。 令狐平雪还是放心不下,“母亲,你那天真的看出令狐满月有古怪吗?不会是她故意引你上当吧?” “就算引我上当也不会去安平王府,而是在侯府更加容易掌控。你就按照我吩咐的去做,一旦我回来晚了,或是被发现了,你就去找老夫人,到时候老夫人会说是让我去找东西的,令狐泉再不满意也不会跟老夫人叫板,难道老夫人还不能去王府了?” 二夫人自认将一切掌控在手心,一旦顺利回来,说不定就能抓到令狐满月的把柄!令狐满月那天那么小心翼翼的不让外人进入大厅碰平雪跳舞的大鼓,很有可能就是她在上面动了手脚! 这口恶气,二夫人无论如何都要替平雪讨回来,这一次一旦掌握了证据,看那个令狐满月还如何嚣张! 入夜,满月一个人潜入秀雅苑。 令狐平雪已经睡下,满月进入书房循着记忆开始搜索有用的线索。 如此法子虽然冒险,但现在时间紧迫,她不能继续等待下去,等着下棋当天再找线索,必须主动出击。 “你这样找要找到天亮。” 蓦然,一道充满磁性的低沉之音缓缓响起,满月一个激灵,旋即头也不抬继续找着。 “五殿下这是梦游还是深夜私会二妹?若是私会二妹,二妹的房间在隔壁。”满月头也不抬的说道。 林东曜一身黑衣站在书桌后面,修长身躯挺拔傲然,此刻却是双手环胸,歪着头饶有兴趣的看着满月东翻西找。 今晚探子送来消息,她大半夜不睡觉跑来侯府二夫人的院子,依她的性子,若不是情况紧迫,想来也不会使了调虎离山之计调走了二夫人,继而跑来这边。 “找到了吗?”对于满月的揶揄,林东曜并不恼火,反倒是很有耐心的看她找寻。 “五殿下不出现,我的工作效率会更快。”满月已经将找寻的地点由书桌转移到书架。虽然不敢保证百分百有收获,但既然令狐平雪现在搬过来与二夫人一间屋子同住,说是为了方便二夫人照顾受伤的她,可是说白了,令狐平雪的秘密二夫人应该都知道,那二夫人这里自然会有线索。 满月在书桌上翻着,轻轻敲打书架。 林东曜眼底难得的闪过一丝好奇。 下一刻,放满月转动书架上的一个青花瓷花瓶后,书架倏忽从两侧打开,形成了一扇门。 “有暗格。”满月低呼一声,正要往里走,胳膊突然被林东曜拽住。 “我在前面。”他沉声开口。 有时候真是佩服她的勇气和胆量,里面漆黑一片,她毫不犹豫抬脚就走。 若是普通的世家千金,断不敢上前一步。 林东曜又如何知道,黑暗对满月来说算什么?她在回到侯府的时候,住的是贺家最阴暗潮湿的一间屋子,即便是白天也要点着灯才能看清屋内摆设,可贺姨娘如何舍得让她点灯,到了晚上就是借着昏暗的月光才能摸索着上chuang休息,至于蛇虫鼠蚁,一年四季都是她那间屋子的常客。 黑暗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当她以为自己找到了光明,以为会是一生一世的依靠,到头来却是万丈深渊!连投胎一次的可能都没有,反倒要带着记忆重生一次。 见满月站在那里发呆,林东曜眉梢挑高,看着她,心底却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情愫。从在贺家见她第一眼的时候,贺家母女二人一开始欺凌的明明是软弱无能的她,可是当她们离开之后,转身之后,他看到的却是一张如结冰湖面一般,无垠清冽的面孔。带着难以言说的复杂深沉,眼底流淌的深邃视线犹如无底深渊,深不可测却又冷冽无情。 林东曜实在想不通,一个不到十四岁的少女,何以会有这般神情呢! 在这之后,她每一次出现在他面前,都带给他不一样的感觉和冲击。 而今,他对她最感兴趣的并不是因为她与林简之间的合作关系,而是因为她这个人。否则今晚他也就不会出现在侯府! 更加不会现身帮她。 “五殿下,这是我的事情,我真的不用你帮忙。五殿下还请回吧。”满月见林东曜是要参与其中的意思,不由婉转劝着他。 这是侯府的事情,林东曜实在没必要搀和进来。 可某位爷却不这么想。 “你新招的那个丫鬟已经想法子将二夫人锁在了安平王府的大殿里面,估计到天亮都没法子出去,你倒是挺有眼光,找的人都很有本事。可是再有本事,有些事也不适合孤军作战,万一被发现不也需要有人掩护?” 林东曜不紧不慢的说着,旋即转身隐入密道当中。 密道中燃起星星光亮,是林东曜腰带上的夜明珠散发出来的光芒。 见他已经走进去了,满月总不能生拉硬拽的把他赶走,林东曜这个人是敌是友,暂时还难分辨,但不可否认的是,满月若想打击林东合,林东曜的势力不可或缺。 满月也抬脚走了进去,密道并不长,大约七八米的距离,最里面摆放着桌椅书架,应有尽有,更像是一间单独的房间。 满月看到桌上摆了一个锦盒,林东曜正要拿起来给她,满月急忙阻止了, “先别动。” “你担心有毒?”林东曜疑惑的看着满月。 “这桌子上洒了薄薄的一层白色粉末,如果你的袖子扫过桌面的话,就会带走一些白色粉末,第二天二夫人过来看就会发现有人进来这里。” 满月指着桌上很薄的一层粉末说道。 林东曜微怔,眼底不觉流露出一丝震惊。 她还不到十四岁,何以来的如此细致入微的观察力? 对于林东曜的惊讶满月不以为意。 上一世她可是帮助林东合一手建立起了一个横跨整个□□的信息网,大小密道见识了不下上百,不管是隐藏多么深的秘籍或者宝贝,亦或是朝廷重犯,都是她那个一手建立起来的信息网挖掘出来的。 只可惜,她被林东合抓起来之后,那个信息网也就顺理成章归了林东合名下。 满月将袖子玩起来,露出半截莹白的手臂,昏暗光线下,林东曜眼神闪烁一下,身体莫名发热,体温升高。 满月手上还垫了一方白色的帕子,轻轻揭开锦盒的盖子,里面散发出淡淡的幽香。 “这味道——”林东曜若有所思。 “是令狐平雪之前使用的香粉,但她只用了两三次,味道清奇特别,我猜这香粉极为名贵,或是仅此一盒,否则令狐平雪平时也会使用。” 满月说着,用随身携带的小瓷瓶装了一点放在身上。 “你喜欢?我找了给你。”林东曜毫不犹豫的开口,今晚的他跟平时不太一样,少了几分冷酷淡漠,多了几分随心所欲。 “我在查证呢,没空与五殿下探讨其他。”满月其实想说,她与林东曜的关系也就止于此了,不会再有更进一步的发展,最多就是停留在合作伙伴上面,林东曜不必送她什么,他们之间是依靠彼此的合作才能继续下去的关系,与其他无关。 满月面容淡淡的,林东曜的心却是莫名拨动了一下。 在昏暗光线之中看着她,清雅容颜,淡然高洁,有着世间女子罕见的冷静坦然,即便是面对最危险的情况,也能运筹帷幄化险为夷。她打动他的并非是她的聪明冷静,更多时候则是她眼底深不可测的流光,难以捕捉,却令他时刻挂念。 满月不理会一旁的林东曜,继续在密室转着。 可因为密室没有灯,满月手上带着的夜明珠太小,光线自然不如林东曜腰带上的。 “五殿下,腰带借用一下。” 满月很平静的语气开口。 堂堂五殿下却是在黑暗之中红了脸。 “你确定?”他低声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暗哑。 满月头也不回,淡淡道,“有劳。” “……”林东曜无声以对。 下一刻,还带着他体温的腰带已经到了满月手上。而林东曜则是别扭的将身上的长袍整理了一下,可是再怎么整理,腰带没有了,外衣也只能敞开,露出里面的衣服。 对此,满月并不介意,反正她又不看。 借着林东曜腰带上夜明珠的光芒,满月看到书架上摆放的几本书有些异样。只可惜时间短暂,她不能一一翻过,只是暂时记下了书名。 《石锦索引》、《玉赏》、《百玉千石》,这三本书都是关于玉石的,想来会与冷暖玉棋子有关。 满月又找了一会,这屋内再无其他有用的线索,离开之前,满月指了指地面。 “二夫人果真小心谨慎,这地上还撒了粉末,我们的脚印——”满月指着地面。 “让我的人来处理。”林东曜低声开口,满月看了眼天色,不由点点头。 如果她来处理这些白色粉末,让地面恢复如初,弄好的话也快天亮了,她现在要抓紧时间回去找到那三本书。 “那三本书天亮之后派人送来。”林东曜知道满月想什么,也不啰嗦,索性开门见山。 “有劳。”她依旧只有两个字,似乎多说一个字都舍不得。 “五殿下,你的腰带。”走出密室,满月将腰带递给林东曜,不知怎的,林东曜的脸再次微微泛红。 满月却是坦然很多。 前一世她是二十五六岁的年纪,比起十六岁的林东曜还大了十岁,经过一世轮回,她现在面对任何人,内心都不会再起任何波澜。 在心底,她早已将自己化作是跟他们完全不同的两类人。永远不可能有相互吸引的一天。 “你要回去了?”林东曜见满月在窗户看了一会,凝眉淡淡开口。 “虽然不知道今晚找到的东西有没有用,但这都是最好的机会,过几天令狐平雪的腿一好,太后和皇上就会安排她进宫,如进宫之后令狐平雪真的解了冷暖玉棋子的秘密,我想——结果是什么,五殿下不会不知道。” “他不知道不重要,月儿,我不知道可不行。”这时,一道温润轻柔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满月心下一寒。 下一刻,林简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屋内。 这里明明是侯府,可是他们一个个却跟逛皇宫花园一样自由自在,也就是说自己的一举一动他们尽在掌握。 本该是二夫人的院子,却是来了三个“不速之客”,偏偏二夫人这个主人现在却困在安平王府出不来。 “二位有话请慢慢在此说,满月先告辞了。” 这里毕竟不是蒹葭阁,满月多留一刻都不安全。 林简见此,勾唇一笑,声音愈发的温润轻柔,“那就去你的院子,我跟你坐下来慢慢聊。” 林简时时刻刻都是一副与满月亲昵熟悉的样子。 只是,下一刻,当林简看到林东曜手中的腰带还有敞开的衣襟,林简的笑容明显僵在了脸上。 林东曜将腰带颠在手上,看了眼满月,清然出声, “还用不用了?不用就收起来了。”他的语气随意自然,一点也没有之前半分别扭的影子。 满月这才意识到林东曜此刻是一副衣衫不整的样子。 这副场景,被谁看到了都会多想。 林简并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满月,似乎在等她给一个答案。 “有劳五殿下,不用了。”满月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了这句话,一字一顿的回应着林东曜。 林东曜点点头,将腰带收起来,陇了陇衣襟,看向满月的神情却多了几分深意, “早点回去休息,我先走了。”他的语气就像是之前是他和满月事先约好了就在这里见面一样。 满月并没有特别强调和解释什么,她跟林东曜之间,的确是存在了互相合作的过程,这无可厚非,迟一步早一步,林简都会觉察。 林东曜离开之前,看也不看林简,走的坦然从容。 而林简脸上的表情自始至终就没舒缓过。 见此,满月轻声道,“太子,我先回去了。” “我有话问你。”林简紧跟着开口,声音带着丝丝暗哑紧绷。 “去蒹葭阁吧,这里不适合。”满月说着转身转动书房的暗格,虽说林东曜的人稍后会过来善后,但现在还是恢复表面原状再说。 —— 一高一矮两抹身影,无声无息来到蒹葭阁后院。 面对面站在姣白月光下,满月沉默以对,不知该跟林简说什么。 林简望着她,眼底的情愫愈发的复杂深沉。 他突然上前一步,眸光从满月身上移开,环顾四周。 “还记得我第一次来这里吗?我拿走了你的簪子,还亲了你额头。这一次——” 林简说着抬起手来,满月本能的后退了一大步,眼底的戒备显而易见。 其实她并非特别针对林简,而是对任何人都是如此。 越是想要接近她心的人,越是容易被她排斥在外。 曾经林简想的并没有错,在满月身前的确是高高的筑起了一道屏障,阻隔所有想要走进她心底的人或事。 “太子,我今晚的行动只为自保,太子也知晓冷暖玉棋子对皇上的重要性,我就更加不能任由二夫人和令狐平雪如此糊弄下去,五殿下会来,我之前并不知情,就像是太子会来,我也一无所知。” 满月从容开口,看向林简的眼神安然无波。 她外面越是平静,林简心底越是波涛翻涌。 难道他的突然到来都不能引起她的丝毫惊讶或是激动吗?就这么静若止水的一双眸子望着他,从容不迫的解释着,丝毫不顾及他此刻翻涌的内心和不安的心境。 这就是她令狐满月给他的全部回应了! “月儿,你知道我今晚来的目的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个,我要听你对林东曜的看法和态度,你却不肯告诉我吗?”林简皱眉,沉沉出声。 他还能叫她月儿,便是顾虑她的想法和感受,纵使心里已经真的生气了,却还是不想当着她的面发怒。但凡还能忍受,他都不想当着她的面表露不满。 但他也只是凡人,也有难以承受的底线。 比如今天刚刚看到的一幕。 纵然他相信她不是随便的女人,既然她跟林东曜是从密室出来的,林东曜的腰带自然是用来照明的,可她不解释,他的心里就不会舒服。 满月看着林简复杂多变的神情,瞳仁眨了眨,淡淡道, “其实太子殿下心知肚明,在你心中早已经有了答案,又何必问我吗?太子殿下深谙宫中生存之道,五殿下今晚会来,目的任何,想来是与太子殿下相差无几,都是对满月这个人感兴趣!更想知道满月今晚目的何在,毕竟,若是今晚满月可以找到冷暖玉棋子的秘密,那令狐平雪就失去一个进宫的好机会,现如今,还未婚配的皇子就只有太子和五殿下,皇上信任家父,太子或是五殿下又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若皇上有心,自然也是在太子和五殿下之间挑选。 二位殿下比满月更加在意冷暖玉棋子的秘密,这无可厚非。太子殿下真的没必要多想。” 满月说的都是实话,可她神情语气实在是太过于平静淡漠了,林简要的不是她的冷静,而是她对林东曜的看法,对他的看法。 “月儿,你知道我来这里是为了要你一个选择!我或是五弟,你只能选择一个!” 林简并不想逼满月,但他的心此刻被高高的揪了起来,就那么生生的悬在半空中,他不想再追逐猜测下去了,对于她的心思,他自始至终就没有动摇过,可是林东曜和林东合似乎也对她动了心思。 看着她与林东曜一步步走近,林简的心再也无法平静下去。 或许令狐满月无法理解他心中对她的感觉和认真,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对任何女子动心,对任何人都没有感觉,偏偏对她就难以释怀。 但感觉不会骗人。 他看不见她会想她,听不到她的消息会着急,看到她眼中没有自己会生气吃醋,知道她有危险会心慌害怕。 自从唯爱公主去世之后,他对任何人都没有过这种感觉。 唯独她会给他如此强烈的感觉。 他不是一个轻易可以撼动心扉的心,更加不会在动心之后轻易放弃和动摇。 满月看着林简,知道他口中的选择并不是单纯的站在谁的战线这么简单,可她能给林简的就只是一个战线如此简单明了的答案。 “太子殿下,你的信任和厚爱我很感激,但满月必须丑话说在前面,听完满月的话太子殿下再说其他的也不迟。” 满月心里有些话一直没有说给林简听。这一世,她对任何人都不可能做到彻头彻尾的无私,惊烈是唯一的例外。 就算是姑姑和令狐鸿熹,在满月心中也会有起码的隐瞒。 因为令狐泉和令狐鸿熹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他们不是令狐惊烈,完全就是白纸一张。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好好听着。你说。”林简语气温润认真,一颗心却始终提在那里。 “太子殿下,最初你刺杀林东合的时候,我就开始观察你,你外表随心所欲,却是会在暗处做出暗杀的事情,再后来又是林东曜,起初我也认为你是深藏不漏,可是渐渐地,我发现你对皇位并非那般热衷,又或者说,你有自己难以启齿的痛苦和隐瞒。 每个人都有秘密,太子殿下亦然,可太子殿下继续如此随心所欲下去的话,刺杀难免会有失手的时候,届时,殿下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一切就会烟消云散!这还只是其一,还有皇后和太后也会受到牵连! 太子殿下高高在上,有多少人在暗处盯着你看着你,就是为了抓住你的把柄和软肋,皇后和太后一直在想法设法的给太子殿下补救,可太子殿下却毫不在意。满月不明白太子殿下何以对皇后如此态度,这是太子殿下的事情,但满月出于同盟不得不提醒太子一声。 若殿下执意以现在的状态和行事作风继续下去,满月真的无法再站在太子这一边。满月并非怕死,而是不想死的不明不白,或者死在不值得的卑鄙小人手里!如果太子殿下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任何问题,尽可当满月的话是放屁!满月绝无意见。” 满月一句放屁,听的林简嘴角狠狠地抽了抽。 这个小女人竟然——竟然也会说脏话。 不过听起来却一点也不粗俗,反倒是很有意思。 满月的话字字句句都入了林简的心,他没想到满月还会暗中观察他,还会有如此多的话告诉他。 这完全在他预料之外。 其实林简本性相对单纯,不如林东曜冷酷凉薄,也不如林东合卑鄙无耻。他做很多事情就是随心所欲,甚至是想起一出是一出。 一开始,满月也觉得他深不可测,行事诡异犀利,敢杀林东曜与林东合,可是多次接触之后,满月觉得林简并不像自己最初认为的那么复杂。 此刻的她,很想换个角度重新审视林简。 满月的话让林简意外之余心中却有说不出的感觉。 林简从未想过,满月会有这般推心置腹的时候。 他静下心来,听满月后面的话。 “这么多年来,太子殿下的皇位可以说是平稳妥当,而太子在做很多事的时候,都是随心所欲,但太子是否想过,在你随心所欲的时候,二殿下,三殿下,五殿下都在做什么?” 陌舞的声音不高不低,却是林简从未听过的严谨深沉。 “二弟这些年表面看一直都跟在八弟身后,其实一点也没耽误发展自己的势力,至于五弟,最强大的势力来自安妃母族的势力,这也是五弟可以与我抗衡这么多年的缘故,而三弟表面看没有任何竞争力,可他暗中也开始训练自己的隐卫,只是起步已经晚了,再过十年八年也未必能追上。” 林简的分析看似简单,却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得出来的,但这些显然不是满月想真正听到的。 “殿下,我想知道你对几位皇子最真实的看法。”满月定定看向林简,如果她猜测没错的话,林简说出口的话将是这一次谈话最重要的转折。 林简对满月如今并没有什么隐瞒,既然满月想知道,他知无不言。 “我的二弟林东合为人阴险能忍,深藏不漏,借助老八隐藏自己,但如今已然暴露,二弟也不得不收敛隐忍起来。其实二弟本质并不复杂,他觊觎皇位同时又不敢明目张胆,母族势力薄弱,这么多年依旧是毫无建树。 至于三弟,他倒是想有所依靠,但我素来独来独往,五弟与八弟交好,二弟最初也是以八弟作掩护,却又瞧不上三弟的碌碌无为。三弟夹在其中尴尬不已,左右不靠,所以就想着培养自己的势力用来自保,就算不能带来什么,壮壮声势也好。 至于五弟,母族强大,母妃强势,又深得父皇chong爱,就连太皇太后对五弟也是夸赞不已,看似五弟是太子位最有力的争夺者,但这么多年五弟都是安守本分不曾逾越一分,性情虽然冷静淡漠,但还不曾做出对我不利的事情。五弟的威胁不在此刻,而是在将来心思的改变。” 林简将自己心中所想全都说了出来。 这些话如果不是满月,或许他一辈子都不会说出口。 可满月的回应却出乎林简预料。 “太子殿下,如果你继续以这种想法走下去,必败无疑!” 满月的话听起来有些危言耸听,但林简知道她向来不会说没有根据的话,只是——必败无疑四个字还是让林简心下一惊。 见识多了她的各种招数,无论是面对太后、皇上还是侯府其他人,都是精准利索,直切要害。所以当他听到满月如此说,心下的震惊不言而喻。 看着林简惊讶神情,满月轻舒一口气,低声开口, “太子殿下,你若是输了,就输在你的随心所欲上。或许,在一开始,旁人会忌惮你的背景和手段,因为你的不可控制性,就连皇后和太后也不会猜到你下一步如何走!更何况是其他人!但其实真正想要掌控你的心并不复杂,正因为你的随心所欲,反倒会给对方更多破绽和理由。 有句话说的很正确,说多错多,不说就不会出错,虽然有些狭隘,但这句话用在太子殿下身上再适合不过。每次太子殿下出击其实都是给了对方观察和适应的机会,做的多自然也会留下破绽。 太子殿下一直以为自己面对的是十几年的兄弟,无论皇位争夺如何血腥残忍,但终究还是会有兄弟亲情在,所以不管是暗中刺杀林东合还是林东曜,太子殿下的真实目的都不是要他们性命,而是因为你的随意,想到哪里就要做到哪里。” 满月视线从林简身上移开,转而看向苍茫夜色。 “太子殿下是否想过,今晚之黑夜,也不会停留太长时间,终究会迎来曙光黎明!就如你的太子位,在你来说稳如泰山,可也架不住旁人觊觎多年潜心付出!” “你的意思是——五弟?”满月如此说,林简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林东曜。 在一众皇子当中,就明暗势力来说,林东曜都是他最大的威胁。 “太子殿下看到的是如此,并不怪你。因为太子殿下从一出生开始就是站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眼中看到的是与你能够并驾齐驱相抗衡的对手,所以太子殿下想象不到一步步爬上来,无声无息间出现在你身边的人是何等可怕!可能但你转身的功夫,你以为他距离你十万八千里,可等你回头再看,他手中匕首已经抵到了你的咽喉!” 满月声音愈发清冷肃杀。 既然已经下决心与林简说开,有些话满月也不会婉转暗喻。 既然很多事情都已经摆在了明面上,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让林简看清形势,帮助林简,也是在帮助自己。 林简不发一言,此刻的沉默包含了多重深意。 他难以相信,小小年纪的满月会有如此特殊犀利的见地,或许是他从来不肯碰触的真正核心。 “殿下,你口中所谓左右不靠的三殿下林冉,其实是个很有心机和想法的人,他表面给人一种无为好的感觉,每天都追在令狐平雪身后无所事事,但其实二夫人这棵大树背后真正的利益,他比谁都清楚!你说他左右不靠,那林冉母妃瑾妃母族最近频频与林东合接洽,你又是否知道? 太子不信,可以去调查一番,看看林冉母族依赖最重的七间茶叶铺子是不是都过给了一个叫做萧楼的年轻商人,萧楼早些年与在外游学的林东合曾是同窗,萧楼本人小心谨慎,表面看是普通的地方富庶后人,这几年却是逐渐将家族产业搬到了京都,可是他来京都三年却从未与林东合有过任何接触!而今却又这么巧,三殿下母族的七间铺子就卖给了他! 这七间铺子对于本就捉襟见肘的瑾妃娘家来说无疑是接近一半的产业,还是最赚钱的七间铺子,这七间铺子赚的盆满钵满,瑾妃为何突然卖掉?” 满月的话让林简有些难以置信。 在他看来,瑾妃为了保护林冉却也不可能投靠林东合!以林东合的势力若要壮大,不说他和林东曜拦在前面,单是父皇和太后也足够林东合望而却步的。 “也许瑾妃也不知道买铺子的人是林东合的人!或许对方给的价位超过预期。”林简说出心中疑惑。 满月不以为意的笑笑,“殿下,你可知这七间铺子的位置吗?在京都最繁华的街道上,七间铺子连起来正好是北斗七星的图案,这七间铺子隐于闹事却盘踞要塞,其中一间有所动静,其他六间要做出反应轻而易举,不信太子殿下可站在其中一间铺子最高的位置看出去,是不是站在任何一间都可以看到其他六间铺子的动向。” “真的如此?”林简惊讶出声。 他从来不知道在京都还有如此奇妙的结构,还是在闹市,这么多年却不为人知。 满月点点头,眼神清冷无波。 她如何会不知道呢! 上一世,她与林东合商议建立信息网的时候,这七间铺子还是林东合指给她的,当时她很钦佩林东合的眼光和长远打算 “你怎么知道这七间铺子?也就是说,二哥和三哥已经私下结盟了?”这对林简来说无疑是个震撼力极大的消息。 林东合与林冉,看似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却是结盟走在一起,这后面的局势将会更加复杂难辨。 “太子殿下可以自己去判断。但同时这也是你的一个机会!那七间铺子是瑾妃娘家送给林东合的大礼,究竟为何,还要太子殿下去调查清楚,瑾妃娘家是否有把柄握在二殿下手中。至于其他,也并非太子殿下表面看到的如此简单。”满月后面还有更多震撼林简的情报,她留在今天一并说给林简听,就是想让林简走出昔日误区。 如果她选择与林简站在统一战线,那林简就不能继续随心所欲下去,有些更深更阴暗的角落,他必须看到。 “太子殿下不必得知我如何知道,只要去确认即可。还有太子殿下眼中如孩童一般的八殿下,太子殿下又是否知道,表面看是二殿下以八殿下做掩护,可八殿下就真的如看到的那般懵懂无知吗? 京都有个曲岚苑,苑中不乏年轻貌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绝色少女,以身侍人,经久不衰,但这曲岚苑背后的主人是谁,太子殿下知道吗?” “不是太子少保杜长青吗?”林简脱口而出,杜长青是父皇为他选中的太子少保,也是内阁七学士之一。 如果连杜长青也有问题的话,林简不知道身边的人还能相信谁! “太子殿下,这曲岚苑早在三年前就换了主子!表面看还是太子少保,可那只是做给太子看的!曲岚苑背后的主子早就换成了林东合!” “太子少保——怎么可能?”林简再次震惊当场。 他与太子少保杜长青几乎每天都会碰面,其中不乏商讨与林东曜、林东合之间的关系,若杜长青也有问题,那么他与杜长青说过的话,林东合岂不是都知道了? “太子少保不可能!”林简无法接受满月的话,杜长青与他亦师亦友,怎么会轻易地就被林东合收买了呢? “我知道太子殿下难以接受,没关系,太子殿下可以从太子少保的女儿身上查起,相信很快就会有太子殿下想要的结果。” 后面的话满月没完全点破,一来,很多都是上一世她得到的消息,在这一世未必按照原先的轨迹和时间发生,可能会早几年,也可能会晚一段时间,满月来到这里之后也是经过了一番观察,大体总结出这几件事情应该已经发生,所以才会告诉林简。 让林简稍后自己验证和解决,更加令他信服。 而满月之所以选择太子少保这件事做文章,就是为了让林简彻底的看清楚林东合的为人,一个林东合都已经将触角伸到了他的身边,更何况是其他人了! 林简如果不能狠下心来,将来就是林东合的手下败将。 “可是太子少保的事情又跟八弟有什么关系?”林简的心此刻正承受巨大的打击,如果满月说的都是真的,铲除太子少保无疑是铲除他的左膀右臂,他不会比旁人好受到哪里去。 “林东合做的事都是以林南徳作为掩护,但林南徳早已暗中站在了林东曜的一边,林东曜既是自成一派,同时在朝野之中根基深厚,林东合的任何消息都逃不过林南徳的眼睛,现在林南徳也盯上了曲岚苑这个好地方,太子少保现在夹在中间,日子并不好过。林东曜有意将曲岚苑让给林南徳,这是他跟林南徳之间的事情,可林南徳在曲岚苑的事情必定会与林东合争一个你死我活!至于如何才能获得最后的胜利,这就要看太子殿下如何安排了!” 满月的话,再次在林简心头砸下如巨石撞击心扉的感觉。 怪不得——怪不得太子少保这几天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林简还以为他是烦心选妃宴的事情,却原来—— 呵——太子少保杜长青也会背叛他吗? 他在朝中最依仗的重臣! “殿下,我说的只是冰山一角,在你看来没有多大威胁的林冉和林南徳,却都会为自己打算,你是生在皇家,不是寻常百姓人家,皇位高高在上,象征至高无上的权利和地位,你以为是一步之遥唾手可得,别人也会一步步爬上来威胁和动摇你的地位! 太子殿下要我做一个选择,我不知如何回答你!如果是当做合作的关系,那我今天告诉太子这些话,将来就是要与太子殿下继续合作下去,但仅限于朋友之间的合作,无关乎其他。” 满月说完,林简很长很长时间都没说话。 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侧身冲着满月。 一个杜长青带给他的打击巨大而沉重。 他真的是如满月所说,太过于随心所欲了。 “月儿,我亲自出手刺杀林东合,只因为林东合新得了一块紫檀木的凤还巢屏风,那屏风曾经是唯爱公主最喜欢的屏风,唯爱公主死了之后,那屏风不知去向,后来当我得知屏风在林东合手中,而林东合有意将屏风送给侯府老夫人,所以我故意选在那时候刺杀林东合,让他的血溅在了屏风上,那块屏风被林东合当做不祥之物放置一边,我就派人以商人身份购买,然后烧了给姐姐。 你说的没错,我做很多很多的事情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场和角度。” 林简的话,此刻同样令满月震惊。 “你刺杀林东合就只为了一块屏风?”满月诧异出声。 她是知道林简和唯爱公主姐弟情深,感情深厚,可是没想到的是,林简为了唯爱公主还会有如此冒险的举动。 “是,姐姐生前喜欢的东西不多,屏风是她喜爱的几样东西之一,只要是她喜欢的,哪怕她不在了,我也会为她找回来,烧给她。” 林简语气在此刻变得苍凉低落,其实他也不过是十八岁的年纪,却是一次次亲眼目睹宫廷波谲云诡的争斗和陷害。 “唯爱公主泉下有知,会明白你的一番苦心,但同时她也不想你为她如此冒险。”满月轻声劝着林简。 只怕林东合到现在还不明白,刺杀他的时候,林简竟然是报了这个目的!不过现在除了林东曜,林东合并不知道那场刺杀真正的凶手是林简。 “月儿,你不知道——你并不知道,姐姐本不该死,如果不是为了该死的皇位,姐姐不该死。”林简声音愈发的低沉暗哑,唯爱公主的死曾经是他不会再提起的一段痛苦过往,可今晚,却不知不觉打开那段回忆。 “殿下,你先别激动。有些事情既然发生了,就要面对现实。” “可我要面对的现实是我最亲的人杀了另一个最亲的人,这就是我要面对的现实。” 林简突然有些激动的握住了满月的手,掌心用力,仿佛要将她的手融入身体。 满月看到林简眼底不知何时凝结了丝丝血色痕迹。 “你不知道——也无法想象,母后为了铲除异己所做的竟是断送了姐姐的性命!七年前,我尚且年少,宫中尔虞我诈你争我夺,对于那时的我来说,似乎很遥远。我有姐姐的疼爱,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亲人。可那时,父皇倾心安答应,任谁都不会想到,一个小小的答应竟能令父皇动了废后的念头。 那天晚上,我亲手雕了姐姐属相的木雕要给她一个惊喜,却听到屋内母后对姐姐的一番话。母后说明天安答应会到坤宁宫请安,要姐姐事先服下有毒的药丸,到时候冤枉是安答应想要毒害姐姐,如果姐姐不答应,母后就将姐姐远嫁西域。 我太了解自己的姐姐了,她宁肯自己死,也不肯帮助母后害人,可母后最后竟是用我的安全威胁姐姐,若是姐姐不同意,母后就将有毒的药丸给我吃,我当时冲出去冲母后大喊大叫,最后被母后软禁了起来。 等我放出来之后,一切都晚了,原本姐姐还有机会救活的,可母后为了等太后回来一直拖着没给姐姐解药,姐姐就这么死了。而母后也保住了她的皇后宝座,安答应被赐死,父皇很难过,碍于所谓的证据确凿,却不得不接受事实。 其实太后知道安答应是被陷害的,但安答应与安妃是表亲姐妹,太后本就与安妃不和,若是能借此机会铲除安答应,也等于是断了安妃的左膀右臂,太后并不傻,所以睁一眼闭一眼的这么过了,安答应死了,姐姐也死了。” 林简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到几乎听不到。 这是他一段不想再被提及的过往,锥心刺骨,带给他的伤害是无法用言语描述的。 满月轻轻抽出自己的手,看向林简的眼神说不出的复杂叹息。 “所以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都在埋怨皇后和太后,不肯原谅她们,我能够理解你,那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又是你最亲和最重要的人。” 对于唯爱公主的死,上一世,满月回到侯府的时候,唯爱公主就已经死了好几年了,当时只说公主是病死的,而安答应的事情满月后来也听说了一些,只说是得罪了皇后和太后被软禁了,再也没有消息。 原来却早已是香消玉殒了。 怪不得安妃也如此不待见太后了。 安妃的性子,只怕没这么容易放过太后和皇后,正是因为如此,皇上这些年才会如此厚爱林东曜,原来也是为了给死去的安答应补偿。 可这是一条鲜活的人命,皇上给林东曜再多疼爱也是不能弥补安妃失去姐妹的痛苦。 这也难怪,安妃与太后作对这么多年都能相安无事,安妃自身的能力是一方面,安答应当年的死也是另一方面。皇上君临天下,心思缜密细腻,事后不可能一点怀疑都没有,但唯爱公主死了,皇后也失去了女儿,就连林简也不再信任和尊敬她,这对皇后来说才是最大的打击和报应。 “殿下,当年皇后应该是将一切都计算的天衣无缝才会对付安答应,毕竟安答应正受宠,多少双眼睛盯着呢,为何太后还会去晚了?” 满月眉头一皱,突然想到了一点,这一点也许是林简想不到的。 林简凝眉,思索了片刻,沉声道,“太后出门的时候正赶上常妃动了胎气,当时常妃就在太后的延禧宫请安,当时延禧宫也乱作一团,常妃是太后的亲侄女,太后自然多加留心,时候证实只是虚惊一场,常妃事后也平安生下了尔若公主,只是去年生病去世了。” 林简说完之后,若有所思的看了满月一眼,旋即眼神一凛, “你是怀疑常妃是故意的?” “常妃是不是故意的,就要看当年的常妃与谁有仇,又跟谁关系密切!但过去这么多年了,当年的人在的恐怕也没几个,殿下可用的线索并不多。”满月实话实说。 常妃偏巧赶在太后要去皇后那里的时候动了胎气,而皇后为了让戏更加逼真,愣是狠心不给唯爱公主吃解药,让她一直扛到最后香消玉殒,常妃是太后的侄女,又这么巧在那时候给太后请安,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 以太后对常妃的信任,断不会怀疑常妃故意拖延时间,只怕皇后也不会怀疑。 有时候,越是不可能的人,越有可疑。 “殿下,我的话也只是猜测,陈年旧案要翻出来并不容易,必定是困难重重,而且常妃还死了,殿下现在当务之急算是太子少保,虽然殿下不想面对太子少保,但事实如此,殿下三思。” 事到如今,或许连满月也没想到,今晚会得知关于唯爱公主的事情,这也终于让她明白了,林简对皇后的态度究竟因何而来。 林简眸光深处隐藏难以言说的复杂痛楚。 “月儿,你的选择就只是与我一条战线,那如果我想留你在身边做我的女官呢?”林简更想说的是,让她做自己的妃子。 满月轻轻摇头,林简梦碎心碎。 “对不起,殿下。男女之情对我来说,实在是奢侈至极,我连仰望的力气都没有,更何况是碰触了。我选择站在太子殿下这一边,纯粹是合作伙伴的关系,与其他无关,请太子见谅。” 满月语气清淡疏冷,林简还听出一丝淡淡的疏离。 她的心终究还是将他排斥在外,只以互相合作存在,不以感情依存。 这并不是林简想要看到和听到的。 然—— “好,我尊重你的选择和决定。我不会去父皇面前要求你做我的女官,你今天说的是我也会尽快调查,至于你是如何得知这些消息的,我也不会追根究底,我会给你时间做出其他选择。” 林简声音哑哑的,一贯是温润轻柔的目光此刻泛着点点星辉,眼底依稀还有血色翻涌。 这一刻,满月不知该与林简说什么。只是一个简单的点头都难以表达。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5章 第十五章 看着林简转身离开,修长身影逐渐消失在苍茫夜色之中,满月心下,莫名起了苍凉冷意。 她已经愈发深入的卷入这场争名夺利的血腥屠戮当中。 一开始还是她在暗,其他人在明,随着具是发展,她的身份已经转在明处,身处风口浪尖,但这条路只有走下去这一条道路。 —— 天还未亮,铁英就匆匆回来。 看着铁英手背还有擦伤,满月吩咐惜梦找来金疮药给她医治。 铁英却是大大咧咧的推开惜梦的金疮药,一副无所谓的架势, “这点小伤岂会难为了江湖儿女,不过二夫人就真的不好了。 “怎么个不好?”满月昨儿也听林东曜说了一些,但具体如何还得铁英自己说。 “大小姐放心,我是等二夫人一瘸一拐的离开安平王府,我才回来的。” “一瘸一拐?”惜梦和凝静相视一眼,满眼惊讶。 “是,二夫人的两个手下先去的,被我打晕了堵住嘴巴绑了扔在一边,后来二夫人来了,因为大小姐吩咐我拖住二夫人,所以我就在施展轻功在里面装神弄鬼的吓唬二夫人,二夫人不敢大叫,一个劲儿的求我放过她,更是为了躲避还崴了脚,后来我找机会打晕了她,掐算好时间,等天快亮了大夫人醒了,她那两个手下也醒了,大夫人脸都吓白了。” 铁英话音落下,惜梦和凝静更加好奇。 “你还会轻功?” “怎么个装神弄鬼?” “惜梦,凝静,你们先出去守着。”满月打断二人,明显是有话单独跟铁英说 凝静和惜梦立刻噤声退出了房间。 屋内就剩下满月和铁英二人。 “你手背的伤怎么弄的?”满月看似随意的问着铁英。 “扮鬼吓唬大夫人不小心弄伤的,大小姐,我们江湖儿女这点小伤不算什么。”铁英依旧是大大咧咧的语气和态度。 满月笑了笑,语气淡然,“别总是将江湖儿女挂在嘴边,这里毕竟是侯府,你胆子都是挺大,还敢吓唬大夫人。” 铁英嘿嘿一笑,莫名有些紧张,实在是猜不透眼前的大小姐这是夸她呢还是贬她。 “铁英,身之发肤受之父母,自己的身体自己不爱惜,更别指望别人会代替你爱惜。” 铁英一愣,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大小姐说的是,铁英没读过多少书,大小姐能说出来的话,铁英有时候也想说,可说不出来干着急。不过铁英记住了,以后会爱惜自己。” 满月笑着点头,其实铁英并非真的如表面看到的这般如男儿作风,她只是在用刚强伪装内心真实的脆弱,没有人天生刀枪不入,被时事造就也好,遭遇背叛折磨之后转变也好,铁英本身不过是爱恨分明的性子。 “铁英,我想问你,你与令狐秋雨和吴姨娘是如何认识的?” 满月昨儿一直没时间询问铁英,看吴姨娘和令狐秋雨的反应,铁英与她们的关系并不简单。 提到吴姨娘和令狐秋雨,铁英脸色沉了沉,低垂着头,哑声开口, “铁英自知自己人微言轻,有些话也只能跟大小姐说说了,说出去别人听了只会说铁英是个疯子,如此诋毁吴姨娘和四小姐。” 铁英的话隐隐验证了满月的猜测,铁英应该知道很多吴姨娘和令狐秋雨的秘密。 “铁英的父亲是县城雷员外的护院,父亲早年行走江湖,可后来朝廷插手江湖事,父亲心灰意冷就去了雷员外家做护院,后来,吴姨娘就带着令狐秋雨登门,起初吴姨娘是认识雷员外的原配,后来没多久,雷员外的原配去了,雷员外竟然看上了令狐秋雨。 吴姨娘有意将令狐秋雨许配给雷员外,还收了雷员外许多银子,但成亲前一天,雷家不知怎的惹上了官非,可吴姨娘和令狐秋雨却是收到了消息提前走了,雷员外被抄家处斩,家中钱财多数不翼而飞,所有人都将怀疑的目光放在父亲身上,家父郁结攻心就此病倒。 想那吴姨娘和令狐秋雨初来雷家的时候,对下人都是客气的不得了,令狐秋雨更是经常与我聊天,但她很愿意打听雷家的事情,从雷员外的到雷夫人,我知道的都会告诉她,因为觉得她性情耿直,直来直往,这般性情与江湖儿女颇为相似,可是谁知——” 说到这里,铁英无奈的摇摇头。 “你怀疑雷夫人的死跟吴姨娘和令狐秋雨有关?还有,雷员外被人举报也跟她们有关?”满月从铁英的神情当中猜出了一二。 “大小姐,雷员外为人虽然脾气暴躁,但本性不坏,为人也算是豪爽仗义,尤其是雷夫人,温婉善良,对待我们下人也很好,她死了,雷家的人都很难过,可雷夫人死了之后,吴姨娘和令狐秋雨的态度却是瞬间改变,完全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吴姨娘以前说话声音又细又小,生怕吓到别人似的,可自从雷夫人死了,吴姨娘在雷家指手画脚,什么事情都要做主,令狐秋雨更是翻脸不认,若不是雷员外拦着,雷家一众老人就全都被她赶走了,就是这样,雷家几个长相俊秀的丫鬟都被令狐秋雨以各种理由赶走了。” 铁英说的一切倒是附和目前满月认识的令狐秋雨,至于是否还有其他隐情就不得而知了。 “原来如此。” 满月点点头,看来那个吴姨娘真的是在假装懦弱无能,实则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母老虎。 “铁英,你怕不怕?”满月突然开口问铁英。 铁英知道吴姨娘和令狐秋雨这么多事情,那娘俩不会就此罢休,很可能会用在雷家的手段对付和陷害铁英。 “大小姐放心,铁英一人做事一人当,绝对不会连累大小姐。”铁英拍着胸脯保证道。 满月抿着唇笑了笑,清朗出声, “你既然是我蒹葭阁的人,我就不会不管你,你只要记住了,以后见了吴姨娘和令狐秋雨,不必躲着藏着,大大方方的迎上去,该请安请安,该说话说话,你越是如此,她们越是不敢轻举妄动!现在你是蒹葭阁的人,吴姨娘和令狐秋雨都不傻,不会轻易动你的,就算真的要动你,也会借助其他人的手。” 铁英听了满月的话,仍是一知半解。 “大小姐,铁英听你的。”铁英郑重点头。 “行了,你昨晚忙了一晚上先回去休息。”满月说着起身朝外面走去,铁英疑惑的看着满月, “大小姐,这么早去哪儿?” “去看昨晚被你吓个半死的二夫人啊,顺便请个安。”满月语气淡淡的,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二夫人被吓了个半死,还受伤了,她怎么能“坐视不理”呢!不得去火上浇油一把。 秀雅苑 “大小姐,二夫人还没起床呢——你不能——” “林妈妈,这院门大开,房门也开了,你还说母亲没起身?林妈妈还真是睁眼说瞎话!” 满月清冷出声,旋即抬脚走进房间。 里屋传来二夫人低声惊呼的声音, “平雪,真的有鬼!真的有鬼!穿着白衣的女鬼在跳舞——是她回来报仇了——” “母亲!你别说了!” 令狐平雪看到满月走进屋,突然出声打断了二夫人。 二夫人坐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整个身子剧烈的抖着,听到令狐平雪的话却没有多少反映。 “不是的——真的是她,真的是她,她生前最喜欢穿白色的裙子,也曾经在那个大殿跳过舞,就是她!” “啊啊啊啊!!” 二夫人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尖叫不已。 令狐平雪已经看到满月进来了,脸色一变,旋即拼命地朝二夫人使眼色。 “母亲,大姐来了。你先别说了。” “谁?!”二夫人突然抬起头朝满月看来,一瞬间,目光如炬。 满月这时候缓缓走进来,一脸盈盈笑意,那笑意在眼底却是极寒的冰霜,锥心刺骨。 二夫人回过神来,顾不上擦拭额头的冷汗,甫一看到满月,脸色比之前还要难看。 “林妈妈!你要作死是不是?母亲不舒服还放人进来!”令狐平雪不敢朝着满月来,就将全部的火气都撒给了林妈妈。 林妈妈紧紧跟在满月身后,看向满月背影的眼神是满满的恨意, “是大小姐非要——” “林妈妈,母亲病了你也不说一声?你这个秀雅苑的管事看来是个闲差,要不要我去找父亲,多给你点事情做?” 满月猛地回头看向林妈妈,面上却是端着沉稳大气,只那眼底的寒气一瞬凝结四周空气一般,让林妈妈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后面的话也都咽了回去。 令狐平雪见此,心中暗骂林妈妈没用,面上对满月却也不敢说出难听的话,只能是拉长了脸,不满的嘟囔着, “大姐还是先回吧,母亲昨晚受了寒不舒服,大姐要请安改日再说。” 令狐平雪说话的时候故意用身体挡住二夫人,即便如此,二夫人刚才说的话满月已是一字不落的听到了。 “二夫人这哪里是着凉了,怎么看倒像是受了惊吓,莫非这秀雅苑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满月面带微笑问着二夫人,此刻她的笑容看在二夫人眼中却如同锋利无比的刀子,一瞬飞快的朝她心口刺来。 二夫人捂着扑通乱跳的心,长舒口气,声音却暗哑的不成样子。 “我——我哪有受惊吓,只是昨晚没睡好罢了。满月丫头,你没事的话还是先回吧。”二夫人现在多一刻也不想见到满月,尤其满月还一脸笑意盈盈,这分明是来看她笑话的,二夫人现在也不敢确定,昨晚那出是不是满月故意的。 “二夫人既然生病了,满月更不能走了,满月就留下看着二妹照顾二夫人,说不定还能帮上什么忙,就算帮不上忙,在这里看着也是好的,起码可以跟二夫人说说话,分散一下二夫人的注意力,省的二夫人害怕。” 满月一副为二夫人着想的架势。 她人都来了,哪还有离开的说法。 就算要走,也得把二夫人气个半死才行。 二夫人本就一口郁结之气堵在心口窝这儿,满月站在她眼前就足够生气的,更何况是牙尖嘴利的开口了。 看着二夫人脸色煞白,坐在那里都浑身抖如筛糠,看来铁英那丫头没撒谎,二夫人昨儿真的吓得够呛。 既然如此,满月今儿就更加不能放过二夫人了。 “二夫人,你找大夫看过了吗?看看你这一头汗,二妹也不给你擦擦。”满月一边说着,身体上前一步,脸上的笑容却带着深深地讽刺,二夫人脸色由白转青,更加难看。 “大姐,你别过来!”令狐平雪吓了一跳,突然开口。 话一出口,她也知道自己有些过激,急忙红着脸解释道,“母亲可能是感染了伤寒,我怕传染给大姐,所以——大姐还是离母亲远点的好。” 令狐平雪只知道母亲今儿一早回来之后就是这个样子,分明是昨儿在安平王府受了惊吓,令狐平雪觉得这事儿玄乎,所以急于打发走了满月问个清楚。 满月歪着头,一脸疑惑的表情望着令狐平雪,“二妹一会说二夫人是休息不好,一会又说是感染了伤寒,啧啧!既然如此厉害,怎么还不请大夫?二妹真是不孝啊!” 满月说着,自顾自的坐了下来,一副要长久呆在这里的打算。 惜梦和凝静就在门口,有个什么事也不怕没人照应。 令狐平雪见此,咬咬牙,狠狠地瞪了林妈妈一眼。 林妈妈身子一颤,旋即装作给满月倒茶,“大小姐,请用茶。” 下一刻,那茶壶的壶嘴却是对准了满月的袖子,眼看茶水就要撒到满月身上了。 这一招,曾经丁菊茗也用过! 只不过那一次为了脱身她故意没躲开!这一次却是另外的结局! 满月身子一侧,佯装突然起身,林妈妈茶壶的茶水浇在了满月坐着的凳子上,满月啊的低呼一声,身子一侧,碰倒了身侧的桌子,整张酸枝木桌子朝林妈妈倒去,林妈妈扔了茶壶就要躲开。 “林妈妈小心呢!”满月说着却是一把抓住了林妈妈的袖子,将她朝自己的方向拽过来,林妈妈大叫一声,来不及躲避,脚下一滑,狠狠地摔在地上。 还不等她起身,桌面砰地一声砸在她的身上。 桌上的茶壶茶杯全都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你么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扶起林妈妈!” 在令狐平雪和二夫人震惊的时候,满月急忙吩咐其他丫鬟婆子上前,惜梦和凝静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来,却见满月对二人使了个眼色,惜梦凝静立刻慢吞吞的跟在众人身后,却始终没有凑过来的意思。 就在二夫人窗前围了一堆丫鬟婆子的时候,满月趁机走到令狐平雪身侧,好心提醒她, “二妹,你可护好了二夫人,这一地的瓷器碎片,可要小心了。” 话音落下,满月脚下一滑,整个人竟然朝着令狐平雪扑了过去,一双手挥舞着看似就要抓在令狐平雪脸上了。 “啊!你干什么?!” 令狐平雪本能的朝一边躲去,满月顺势撞在了床上的二夫人身上。 砰的一声闷响,二夫人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满月整个人朝她撞过来,而满月额胳膊肘不偏不倚正好撞在二夫人鼻梁骨上。 二夫人尖叫一声,捂着鼻子倒在了床上,殷红的鲜血从手指缝里面流出来。 “二夫人!你没事吧!”满月一边说着一边蹭了点血在手背上。 “惜梦!凝静!快去请大夫!我跟二夫人都受伤了!” 满月这时候才开口喊着惜梦和凝静,二人会意,抬脚就走。 “啊!母亲!你怎么流血了?!” 令狐平雪刚才被满月挡着看不见,当满月离开的时候令狐平雪才看到一脸是血的二夫人,当场吓白了脸。 “你们还有空扶林妈妈!二夫人都受伤了!还不赶紧过来扶着二夫人!二夫人有个闪失,你们整个院子的人都吃不了兜着走!”满月再次指挥众人围拢过来。 这一院子的丫鬟婆子都明白,二夫人病了或是受伤了,她们都没好果子吃,一听满月的话都害怕了,什么情况也没看清楚,一窝蜂的都朝床边涌过来。 “你们、”见此,令狐平雪有些慌神,却突然发现自己被挤在了后面。 “你们都给我闪开!”令狐平雪不满的喊了一声,就在其他人都要闪开的时候,被桌面砸中的林妈妈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林妈妈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见此,满月再次很好心的过去扶着林妈妈, “林妈妈,小心啊。啊!林妈妈你推我做什么?!” 满月一声惊呼,拽着林妈妈的胳膊就朝床边的令狐平雪身上撞过去。 令狐平雪此刻正背对着满月和林妈妈,听到动静后猛地转身,却与林妈妈打了个正面,下一刻,林妈妈有些壮硕的身体砰的一声撞在了瘦弱的令狐平雪身上,紧跟着还压倒了三四个小丫鬟,原本站在床边的丫鬟婆子也站立不稳,一时间,屋内人仰马翻。 满月这会子还没松开林妈妈的手,眼见时机差不多了,满月手一松,林妈妈身子前晃后晃,扑通一声撞在了床侧的墙壁上,只听到刺啦一声纸张撕碎的声音响起,墙上挂着的一副仕女图被林妈妈从中间撕成了两半。 “我的画!!!” 听到动静的二夫人不顾满脸的血,踉踉跄跄的下了床,看到墙上就挂着一半仕女图,当即傻眼了,呆立当场。 “这幅画、这幅画可是前朝孤品、这、”令狐平雪也呆愣当场,指着墙上剩下的半幅画,话都说不完整了。 林妈妈拽着剩下的半幅画躺在地上,还没缓过气来。 林妈妈此刻丝毫不知,自己已然大难临头。 满月还有空将手背上的鲜血抹匀了,站在一旁安静看戏。 “林妈妈!你撕了母亲的画!”令狐平雪尖声喊着,再也不是那个温柔善良得体大方的千金闺秀了。 林妈妈撕毁的这幅画是有来历的。 上一个拥有这幅画的是太后的母亲,这幅画到了太后母亲手里也已经是第三代了,传说拥有这幅画便是凤者为尊,当时太后的母亲将这幅画拿出来作为赈灾义卖,二夫人娘家筹得这幅画,原本是指望二夫人能够飞上枝头变凤凰,但二夫人娘家后来遭逢巨变,这才委屈身份做了令狐鸿熹的二房,尽管如此,二夫人却视这幅画为令狐平雪将来的嫁妆。 上一世,这副仕女图后来跟随令狐平雪进了宫,还挂在她的寝室。 令狐平雪曾将其视为珍宝。 既然她如此喜欢,满月怎么能让她失望呢?! 仕女图被林妈妈从中间一分为二,头半张,身子半张。 “我的画!我的——” 二夫人赤脚站在地上,看着撕成两半的仕女图,一口气没上来,白眼一翻,身子直直的朝后倒去。 “母亲!” 令狐平雪顾不上心疼那幅画,转身去扶倒在地上的二夫人。 一时间,屋内人仰马翻,比刚才还要混乱不堪。 二夫人的确是将仕女图当做将来令狐平雪的嫁妆,这仕女图流传百年,其寓意不言而喻,这幅画到了二夫人手上,早先就有人出手万两黄金购买,二夫人怎可能撒手?令狐平雪又一直央求二夫人将来将这副仕女图给她作为陪嫁。 如今—— 二夫人现在必定是后悔死了,为什么不以万两黄金卖了!至少不是现在这样一分为二! 林妈妈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她吓得跪在地上,下一刻突然抬起头看向满月,眼底带着浓浓的恨意, “大小姐,是你推倒我的!是你!是你故意推倒我撞在墙上!我才会撕坏了那幅画!”林妈妈红着眼睛指着满月,浑身都在发抖。 仕女图撕毁了,如果二夫人醒了她也必死无疑。可二夫人最恨大小姐,如果她能就此扳倒大小姐,说不定二夫人还能饶她不死! 满月并不急着辩解,只是居高临下俯视林妈妈,满眼清冷嘲笑。 今儿若不是林妈妈要将茶水洒在她的身上,或许,她还不会现在就铲除林妈妈,既然她自己送上门来了,林妈妈这个二夫人的左膀右臂,满月岂会放过? 上一世,令狐平雪入宫为妃,林妈妈就一直陪在她身边,作为二夫人和令狐平雪的传声筒,令狐平雪抢走她一切的时候,林妈妈就站在令狐平雪身后一脸得意的看着。 今天,是时候收一份厚一点的利息了。 “都围在这里做什么?!”这时,一时低喝沉声响起,人影绰绰,走进屋来。 满月看了眼进屋的各人,虽未说话,眼底却是一抹冰凉笑意。 令狐鸿熹、老夫人还有赵虞儿竟然是一块来的。 想来是请大夫惊动了老夫人,而令狐鸿熹正好带着赵虞儿在老夫人那里,所以就一块来了。 “出什么事了?”令狐泉的声音紧跟着响起。 凝静站在令狐泉身后,朝满月点点头。 现在凝静和惜梦很多事情都能独当一面,什么时候该找谁,都是心里头门儿清。 令狐鸿熹率先走进屋子,见满月也在,不觉一愣,脸上的表情怪怪的,似乎是觉得满月不应该出现在秀雅苑。 毕竟以满月和二夫人的关系,二夫人房里出了事,满月都不应该出现。 待看到一地的狼藉和墙上撕成两半的仕女图,令狐鸿熹一贯儒雅温和的气质也有些挂不住了。 “这幅画?怎么回事?” 令狐鸿熹知道仕女图的价值,见此情景,自然有些激动。 “侯爷!老夫人!请给老奴做主啊!今儿大小姐突然来看望二夫人,老奴已经说了二夫人昨儿休息的不好不方便见客,可大小姐还是强行闯入,一来就冷嘲热讽二夫人和二小姐,老奴好心给她倒茶,大小姐故意打翻了桌面,将老奴撞倒,老奴还被大小姐撞在了墙上受了伤,仕女图也是大小姐撞老奴的时候撕毁的。 老奴冤枉啊!一切都是大小姐做的!老奴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碰一下仕女图啊!老奴冤枉啊!” 林妈妈连哭带嚎的,恶人先告状。 现在二夫人昏迷不醒,令狐平雪还没从刚才的情况中回过神来,白着脸坐在二夫人身边,身子微微发抖。 她现在还在心疼那副仕女图。 她的嫁妆啊! 怎么就撕成两半了?!难道她要当不成皇后了?! 都是令狐满月害的!都是她! 想到这里,令狐平雪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吓了所有人一跳。 令狐平雪红着眼睛指着满月,情绪起伏剧烈,“父亲,祖母!林妈妈说的都没错!令狐满月故意撞在林妈妈身上才撕毁了这幅画!是她!就是她!” 如果可以,令狐平雪现在就想跳到满月身前将她撕碎了。 竟然撕坏了她的仕女图!这口恶习她说什么也不能咽下去!加上之前输给满月那么多次,选妃宴上的失败,险些毁容!锦鲤池边的较量一点便宜都没讨到,还失去了令狐子璐这个垫背的!好不容易学会了一个鼓点舞,还没表演就被令狐满月戳穿了! 令狐平雪心中不满早已聚集到了顶端,随时都会迸发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听闻令狐平雪也如此说,老夫人脸色一沉,看向满月的眼神比令狐平雪还要满溢愤怒仇视。 “又是你?!自从你回来之后,这个家就没一天太平的!每次出事都与你有关!你妹妹天性善良纯洁,你竟然几次三番的欺负她!这一次还闹到了秀雅苑门上!令狐满月,你真以为你是六品女官我就拿你没办法了是不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今儿就要好好治治你这个无法无天的野丫头!” 老夫人指着满月,脸色铁青。 她自然是早就后悔将满月接回来了,也一直在找机会除掉满月,可一次又一次的试探和设计之后,不但没能除掉满月,反而让满月当上了六品女官!自己这个一品夫人不过是个闲职,自然比不上拥有真正权利的女官! 这等于是打了老夫人的脸。 老夫人本就恨不得满月死,今日更是不准备放过满月。 见满月不说话,老夫人更加来劲儿。 “你没什么好说的了是不是?好!我今儿就给你个痛快!来人!拖下去!” 老夫人一声令下,随着她来的却没几个敢动手的。 满月现在的身份是六品女官,动她就等于动朝廷命官。 “母亲,先不要动怒,还是听听满月如何说。”令狐鸿熹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但他眼前看到的的确是满月出现在秀雅苑。 “还让她说什么!事实在此!还有什么好说的!”老夫人眼睛一瞪,显然是不赞成令狐鸿熹的话。 “孰是孰非不能只听一方之言。”令狐泉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却是明显呛声老夫人。 老夫人冷哼一声,咬牙道,“这一屋子丫鬟婆子难道都会撒谎不成?你们看看二夫人的样子,难道会是平雪和林妈妈在撒谎?” “不光是二夫人受了伤,满月不也受了伤?”令狐泉紧跟着说了一句,看向满月的眼神充满了担忧。 令狐鸿熹注意到满月手背上的鲜血,眉头一皱,终究还是心疼自己的女儿,不由得沉声开口, “我想听满月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令狐鸿熹此话一出,老夫人立刻不悦的别过脸去,令狐平雪也一脸委屈的低声抽泣。 满月看似有些无措的用袖子盖了盖手背上的血渍,却是无论如何也盖不住。 “父亲,女儿没什么好说了,一张嘴对几十张嘴,满月的两个丫鬟当时又都在外面,根本什么都看不到,其实如果满月有意对付二夫人和林妈妈的话,又岂会不带自己的人在身边呢?!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满月说着,无辜的望了一眼令狐鸿熹,见令狐鸿熹沉思不语,满月继续道, “出事之后,惜梦和凝静曾经想进来看看我的,但是请老夫人问问她们俩,她们挤进来没有?是不是被二夫人屋里的人挡在了外面?连这个门都进不来,这屋里屋外都是二夫人的人,二夫人怎么说都行。 而且后来还是惜梦和凝静去找的大夫,喊着找大夫的也是满月而不是林妈妈和平雪,满月想知道,如果真的是我故意对付二夫人和林妈妈,为何喊大夫来的是我而不是二妹或是这院子的其他人!如果我故意对付二夫人,我还会傻到让自己的丫鬟去找大夫和请来姑姑吗?难道我不知道老夫人父亲还有姑姑来了之后林妈妈和平雪会说我的不是吗?” 满月一脸无辜平静出声,却是字字句句切中要害。 一时间,偌大的房间寂静无声,此刻,就是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 满月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是软巴掌落在老夫人脸上的感觉,堵得她哑口无言。 偏偏她语速适中情绪平和,不似林妈妈的迫不及待令狐平雪的语无伦次,满月一副云淡风轻的架势,看在老夫人眼里,感觉就是你能奈我何五个大字。 老夫人捂着胸口,一口腥甜堵在喉咙里,之前还认为自己是占据了绝对上风,却万万没想到满月在这儿等着她。 见众人不说话,满月继续不紧不慢的开口, “今儿满月不想给自己说什么话,因为事实都摆在这里,就算这一屋子都是二夫人的丫鬟婆子,与林妈妈认识多年,但满月还是相信,这里还是有人有良知的,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让她们自己说,满月听着就是了,满月也不说自己是怎么受伤的,也听其他人说好了。” 满月如此说,给人的感觉完全是已经放弃了自我辩解,她越是如此,一会收到的效果越是符合她的要求。 见此,令狐泉皱了下眉头,旋即沉声下令, “乔青,你带着这一屋子所有的丫鬟婆子,分开单独去不同的房间,派人一对一的问话,记下来她们都说了什么话,现在不许任何人开口说话!一会再送来这里汇总,倘若有任何一个人说的话与其他人不同,全都拖到院子里打上三十板子!这是堂堂侯府,不是乌烟瘴气之地!看到什么就说什么!谁要是说了模棱两可的话,也全都拖出去!绝不姑息! 既然老夫人说了,自从满月回来这个侯府就不得安宁,那好!今儿就让二夫人院里的人都说说刚才发生了什么!也好让老夫人知道究竟是谁让侯府不得安宁!” 令狐泉此话一出,老夫人脸色最为难看。 她唯一的女儿一辈子都在跟她作对! 对一个野丫头比对她还好! 稍后就看她怎么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一屋子的丫鬟婆子可都是秀雅苑的人,岂会不帮令狐平雪和林妈妈而帮忙令狐满月! 林妈妈这时候也莫名松了口气,如果是让秀雅苑的人开口,她可是这个院子的管事,谁敢说她半个不字! 一众丫鬟婆子都被带了下去,乔青和唐管家带着众人在不同的屋子逐一审问,之前不许她们开口说话,就连手势都不行,就是为了防止串供。 屋内,气氛再度回到寂静无声。 给二夫人诊治的大夫走到令狐鸿熹和老夫人跟前,双手作揖,沉声道, “回侯爷,老夫人,二夫人脉象紊乱,似是受了惊吓,气息虚弱,应是最近夜里都没休息好所致,至于脸上则是鼻梁受伤导致,鼻梁的伤只是皮外伤,倒是脉象紊乱才比较麻烦,需要好生调养一段时间方能康复。” 大夫说完,令狐平雪嘤嘤哭出声来,“母亲,母亲快醒醒啊,女儿好担心你——呜呜——母亲。” “二小姐稍安勿躁,二夫人身体欠佳,恐一个时辰才能苏醒,还是让二夫人多休息一下。”大夫急忙开口。 听了大夫的话,令狐平雪后面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满月听了,无声冷笑。 一个时辰足够了!就让二夫人睡上一个时辰的好觉!等她醒来之后会发现整个秀雅苑天翻地覆!再也不是她认识的秀雅苑。 等了一会,唐管家和乔青脚步匆匆的走进来。 “回侯爷,老夫人,秀雅苑的丫鬟婆子都审问过了,这些是供词,人都已经带来了。” 唐管家将一叠供词呈上,令狐鸿熹一张张翻着,脸色铁青如霜。 令狐平雪见了,心里不觉解恨。 这下可有令狐满月受得了! “母亲,你好好看看吧!”下一刻,令狐鸿熹铁青着一张脸将供词推到老夫人面前,老夫人看了几张,脸色越变越难看,比令狐鸿熹还要难看。 见此,令狐平雪有种不祥的感觉。 老夫人不应该是立刻开口将令狐满月拖出去先打上几十板子再说吗?为什么不说话? 林妈妈这会子也一脸惊疑不定的表情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拿着那叠证词的手开始发抖,嘴唇也忍不住抽搐了几下,脸色更是如死灰一般,说不出的难看骇人。 “唐管家,全都带上来!”随着令狐鸿熹一声令下,刚才在屋里的十几个丫鬟婆子全都被带了上来。 “一个一个的开始!”令狐鸿熹一字一顿,语气寒冽冰冷。这与他一贯的温和儒雅气质截然不同。 “父亲,到底——怎么回事?”令狐平雪小声问着令狐鸿熹,却见他眼底清寒一片,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失望和责备,令狐平雪还想在说什么,令狐鸿熹冷冷的挥挥手,示意她闭嘴。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令狐鸿熹一个字都懒得跟令狐平雪说,这个变化让令狐平雪心都凉了。 在令狐满月回来之前,父亲明明是最疼她的,她更是从未见过父亲以这种眼神看待自己!更加不会当着一屋子下人的面如此对待自己。 令狐平雪委屈不已,转而看向老夫人,却见老夫人低垂着眉眼,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的抖动着,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大哥,究竟发生了什么?”令狐泉凝眉看向令狐鸿熹,自己这个大哥的脾气,她多多少少还是了解的,很少见他有如此动怒沉默的时候。 她刚才不过是吩咐乔青在二夫人院子里的丫鬟婆子说供词之前将隐瞒的厉害跟她们说清楚了,若有一个字的谎话乱棍打死,看来,乔青的话起了作用,那么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很快就会知道。 满月此刻垂眸安静的站在一边。 第一个丫鬟战战兢兢的开口,自始至终都不敢看令狐平雪和林妈妈。 “侯爷,老夫人,奴婢一直在屋内侍奉二夫人,是林妈妈差点见茶水洒在了大小姐身上,大小姐躲避的时候不小心撞翻了桌子,桌子朝林妈妈身上倒去,大小姐为了救林妈妈还主动拉了林妈妈一把。” 紧跟着是第二个丫鬟,第三个丫鬟—— “奴婢是站在林妈妈身后的,亲眼看到林妈妈故意将茶壶的壶嘴歪了一点,茶水差点洒在大小姐身上,大小姐躲避的时候撞倒了桌子,桌子倒向林妈妈的时候,大小姐还主动出手相助林妈妈。” “奴婢当时站在门口,大小姐的两个丫鬟惜梦和凝静的确是没踏进这个房间,而且后来二夫人晕倒了,也是大小姐先喊出来去找大夫,惜梦和凝静就走了,当时这屋子很乱,奴婢真的没看到是不是大小姐撞了林妈妈或是二夫人。” “奴婢一直站在二小姐身后,奴婢——奴婢看到大小姐扶起了林妈妈,可林妈妈身子没受控制的朝二小姐身上撞过来,奴婢拼命想要拉开二小姐,奈何林妈妈身子太重,连奴婢也被林妈妈撞倒在地上。” “老奴一直在二夫人床边侍奉着,当时大小姐被林妈妈撞了一下,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撞向二小姐,二小姐躲开了,大小姐就撞在了二夫人身上,二夫人当时就被撞伤了鼻子,大小姐的手也流了很多血。” “奴婢当时站在床侧,奴婢抬头的时候就看到林妈妈自己一个人朝墙边倒过来,因为之前林妈妈摔倒的时候就受了伤,可能是林妈妈自己受伤了没站稳,身子撞在墙上扯碎了这副仕女图。” “当时的情况实在是太混乱了,奴婢站在门口,刚刚看到惜梦和凝静跑去请大夫,一回头就看到林妈妈撞在墙上撕毁了仕女图,奴婢并没有看到是大小姐推了林妈妈。”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都是与之前供词上写的一模一样。 难怪老夫人的脸色会那么难看。 原本以为是彻底解决满月的一出好戏,到头来,峰回路转,一点便宜没讨到。 老夫人阴沉着脸不说话,令狐鸿熹的脸色更加好看不到那里去。 令狐泉摇摇头,看向令狐平雪的眼神满是不屑和嘲讽。 这就是二夫人培养出来的好女儿,颠倒黑白是非不分!哪里还有半分大家闺秀的做派,简直就是无耻至极!就令狐平雪这等性子,就算嫁入皇宫将来也是侯府的祸害,只会给侯府带来无尽的麻烦。 令狐平雪听完丫鬟婆子的话,彻底惊呆了。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情形为何会演变成这样?明明都是秀雅苑的人,可说出来的话字字句句都是在帮助满月。 令狐平雪始终是没经过大风大浪,根本不懂得何为真正的拿捏和掌控人心。 既然刚才令狐泉已经将丑话都撂出来了,那么这些丫鬟婆子若是说了假话,但事先又没有串供的话,必定是漏洞百出,每个人的话都不可能对起来,到时候出了岔子,问题就更加严重了。 做假证冤枉侯府大小姐可不是打板子这么轻了! 危险当前,人人自保。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便是林妈妈的为人。林妈妈当秀雅苑管事这些年可谓是帮二夫人坏事做尽人心尽失,生死关头,谁会为了林妈妈而罔顾自己的性命呢。 林妈妈曾是二夫人的左膀右臂,在秀雅苑坏事做尽,一众丫鬟婆子长期受压,敢怒不敢言,如今趁此机会,既然是令狐鸿熹和令狐泉出头,再加上令狐泉嘱咐乔青说的那些话,众人压在心头这么久的不满瞬间爆发。 与其对不起供词被处罚,还不如实话实说。 危机面前,人人自保。更何况众人都恨透了林妈妈,而今二夫人还没醒,令狐平雪也没能力掌控大局,一片混沌之中,令狐鸿熹和令狐泉却能清晰掌握大局。 “老夫人!老奴是被冤枉的!老奴冤枉啊!她们——她们都被大小姐收买了冤枉老奴啊!”林妈妈还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求着老夫人,想当年,可是老夫人将她安排在秀雅苑里面,监视二夫人的一举一动,这些年林妈妈既是二夫人的得力助手,也是老夫人的人。 如今出事了,林妈妈自然要求着老夫人。 老夫人脸色铁青难看,别过脸去不看林妈妈。 “大胆刁奴!这么多人都指证你撒谎,你还不知悔改!来人!拖出去杖责五十!”令狐泉沉沉发声,此话一出,跪在地上的丫鬟婆子顿时人人噤若寒蝉,庆幸自己说了实话。 否则现在被打板子的就是她们了。 满月静静看着,不发表任何言论。 林妈妈抬眼恨恨的看向满月,脸色却是如死灰一样。眼见家丁上来要拖走她,林妈妈突然爬着上前要抱住满月的腿,却被家丁拦了下来。 “大小姐!大小姐你发发慈悲救救老奴吧!老奴该死!老奴不该冤枉大小姐!老奴罪该万死啊!求大小姐给老奴一条活路!”林妈妈跪在地上不听的磕头,额头都磕出血了。 生死面前,只要满月肯开口饶她一命,林妈妈就等于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所以现在就是流再多的血也是值得的。 老夫人看了满月一眼,眼神复杂阴冷。 林妈妈是老夫人和二夫人的好帮手,若是就这么被赶出后附,老夫人心中也有不甘。 可满月却是不紧不慢的开口道, “林妈妈既然是秀雅苑的人,如今犯了错冤枉满月,要处罚你的话这秀雅苑的人开不得口,满月也开不得口,曾经林妈妈是从老夫人院子里出来的,为了公平起见,想来,老夫人也不会开口为你求情,侯府是父亲当家做主,满月相信父亲会秉公处理,一切都交给父亲。” 满月此话一出,老夫人鼻子都要气歪了。 她还开口说话了,这就给她堵上嘴了,现在她还说什么?都是她令狐满月一张嘴。 令狐泉听了,不由得抽抽嘴角,说不上此刻是什么感觉,之前她也担心老夫人会出面为林妈妈说情,但满月丫头这么一说,老夫人如此爱面子,断不会做出打自己嘴巴的事情。 老夫人脸色愈发的难看。 林妈妈跪在那里,已然明白大势已去。 老夫人不会帮助自己的,她现在想有一条活路就得做最后一搏了。 “侯爷!侯爷请再给老奴一次机会吧!老奴知道二夫人的秘密!老奴还知道三夫人当年怀胎难产的秘密!老奴今儿都说出来!请侯爷饶老奴不死!给老奴一个机会吧!” 林妈妈为了保命豁出去了,爬着上前紧紧地攥住了令狐鸿熹袍角,任由旁人如何掰她的手指,林妈妈都死死地攥着不松开,如今关系到她的性命,冤枉侯府千金事小,关键是这个侯府的大小姐还是六品女官,这可是与朝廷作对,林妈妈现在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来人!将这个胡言乱语的老刁奴拖出去!给我重重地打!”老夫人一拍桌面,语出急切。 眼见老夫人变了脸,林妈妈更加慌了。 “老夫人!想当初三夫人头胎怀的可是您的孙子啊!是二夫人派人在三夫人喝的汤里下了茴香和藏红花,三夫人才滑胎小产的!老夫人!老奴都知道啊!老奴真的知道!还有二夫人院里的丫鬟紫云,并不是莫名其妙的失踪,而是因为侯爷曾经送了紫云一块玉佩,二夫人担心紫云会是第二个吴姨娘,所以就派人将紫云堵住嘴巴扔在了后院封存的井里! 老夫人!侯爷!老奴说的句句属实啊!不信可以开封后院那口枯井啊!” 林妈妈再次放出重要的消息,听得一屋子的人目瞪口呆。 令狐平雪反应过来,跳起来到了林妈妈身后,顾不上自己的身份,扬起胳膊啪啪啪狠狠地甩了林妈妈三巴掌。 “你胡说八道什么!母亲现在虽然昏迷了,但是不代表你可以任意冤枉陷害!你这个老刁奴!祖母,父亲,快将她推出去乱棍打死!” 令狐平雪现在完全是乱了分寸,母亲昏迷了,大哥又没有回来,往常遇到这种情况的话,子璐就会站出来又吵又闹了,根本不用她出声,可现在整个秀雅苑的人字字句句都在向着令狐满月说话,令狐平雪不得不自己孤军应战。 听到这里,满月总算是等到了自己最想要听到的一段话。 下一刻,她缓缓起身,一步步来到林妈妈跟前,清冷瞳仁在这一刻杀伐凝聚,令人不寒而栗。 原本还在张牙舞爪的令狐平雪顿时被满月此刻气势吓了一跳,不由狠狠打了个寒战。 原本一直是死死攥着令狐鸿熹袍角的林妈妈,倏忽松开了手,抬起头惊惧的看着满月,浑身抖如筛糠。 “林妈妈,我今儿下午进来的时候听到二夫人喊着有白衣女鬼在跳舞,二夫人还说知道她回来了——是她回来报仇了。这白衣女鬼是谁?” 满月咬着牙,一字一顿,泣血冰冷。 她今儿之所以让这出戏演的如此大,就是因为听到了二夫人说的那些话! 在她心底,复仇的种子已然发了芽儿,她要让这种子茁壮成长! 满月此话一出,林妈妈眼神明显闪烁了几下,旋即拼命摇着头,哑声道, “老奴——老奴不甚了解,也许——也许二夫人说的白衣女鬼就是紫云丫鬟吧。” 林妈妈的表情明显是有所隐瞒。 令狐平雪却是再次给了林妈妈一巴掌,整个人气的要跳起来了,头上朱钗乱晃,看起来有几分狰狞。 “你还说!是不是要我把你的牙齿一颗一颗的扒光你才闭嘴!”令狐平雪指着林妈妈的鼻子,此刻已经顾不上什么身份仪态了。 老夫人始终还是偏向令狐平雪的,见此,再次催促家丁将林妈妈拖出去。 林妈妈捂着红肿的脸,咬着牙,始终不肯松口。 见此,满月转身稳稳地坐在椅子上,微昂着下巴,瞳仁如霜。 “既然如此,林妈妈,就别怪我不肯帮你了。” 语毕,满月别过脸去,脸上的表情透着诡异的平静。 林妈妈已经被两个家丁一左一右的架了起来往外面拖拽,林妈妈眼底是浓浓的求生浴望,直到人快被拖出去了,才拼尽全力大喊一句, “大夫人当年生惊烈少爷难产也是二夫人在大夫人用熏香里面加了茴香!才导致胎位不正,大夫人难产而死!” “侯爷!王妃!老奴罪孽深重!为大夫人做了那么多坏事,老奴真的忍不住了,还请侯爷明察啊!老奴只想捡回这一条老命!老奴不会胡说八道冤枉二夫人啊!侯爷明见啊!!” “什么?大夫人的死——”令狐泉倏忽起身,整个脸色都变了。 在令狐鸿熹这么多夫人姨娘当中,令狐泉最投缘的就是满月娘亲。 老夫人则是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明明想要开口说话,一口腥甜却堵在喉咙里,心脏跳动的快速猛烈,放在桌子上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而一直默不作声的赵虞儿此时此刻,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诡异的冷笑。 满月将众人表情尽收眼底,瞳仁深处却是丝丝骇人冰冷的杀气。 从她今日踏入秀雅苑听到二夫人说的那些话开始,她就在心底起了怀疑。 母亲生前最喜欢穿素雅的白衣,也曾是□□京都剑舞的创始人,母亲手执木剑挥洒水袖翩翩起舞的场景,在幼年满月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而昨晚铁英为了吓唬二夫人,脱去了夜行衣,故意穿着白色的衣服在横梁上下飞来飞去,这让二夫人误以为是母亲的魂魄回来了,所以才会说出那些话。 令狐鸿熹整个人呆愣当场,半晌,一言不发。 赵虞儿也喜欢穿素雅的白衣,满月母亲更是将白衣的素雅清幽穿出了极致,其实这些都不是因为母亲或是赵虞儿喜欢,而是因为令狐鸿熹的欣赏。 他偏爱女子一身白衣胜雪,肤如凝脂,赤足站在地上翩翩起舞,所以而母亲和赵虞儿的性格又都附和令狐鸿熹喜欢的类型,也因为如此,倒成了二夫人嫉妒的源头。 “这个老刁奴分明就是在胡说八道!大房难产那是因为满——”老夫人刚要说是因为满月生在初一才会克死母亲,可话还没说完,令狐泉和令狐鸿熹同时朝老夫人看去,眼底都是对她深深地埋怨和不满。 老夫人没想到,何时自己在这个家里说话的时候,竟然会遭到令狐鸿熹和令狐泉如此眼神对待。这是不让她说话了吗? 老夫人后面的话梗在嗓子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林妈妈趁此机会爬进屋来,跪在地上砰砰的磕头, “侯爷!王妃!老奴一把年纪了,眼看着二夫人坏事做尽,老奴真的怕了,这些事情都与老奴无关啊!侯爷!王妃!请饶老奴一死吧!” 林妈妈真的怕死,要不然也不会为了最后的希望将二夫人供出来,这是她唯一的希望了,虽然希望渺茫,但林妈妈也不准备放弃。 人在巨大死亡威胁面前,为了活命,不顾一切。 林妈妈就如此。 “祖母!父亲!姑姑!你们可不能相信林妈妈的话而冤枉了母亲啊!林妈妈之前还冤枉大姐呢!她根本就没有一句实话,为了保命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令狐平雪上前一步,恨不得现在手里有把刀立刻杀了林妈妈。 见此,满月一脸平静望着令狐平雪, “二妹既然说林妈妈冤枉了我,那刚才二妹不也指责我伤害了母亲吗?还说是我毁了仕女图!现在证明林妈妈之前冤枉我的话都是假的,这岂不是也证明了二妹之前也是冤枉我!二妹说林妈妈说的话不可靠,那二妹现在也没有说话的权利。” 满月此刻可是比谁都有说话的权利,尤其是对于令狐平雪,满月更是有绝对的话语权。 令狐平雪现在就剩下老夫人能抓住了,她不敢跟满月起正面冲突,不觉小跑来到老夫人身边,装作委屈的求着老夫人,却丝毫没发现老夫人难看的脸色。 “祖母,您怎么不说话啊?平雪什么性子祖母最清楚了,祖母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平雪被冤枉的,祖母!” “平雪!”老夫人这明显是被气的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令狐平雪还睁不开死活眼,一旁的令狐鸿熹看出老夫人的不对劲来,一声厉喝,令狐平雪身子一抖,转而小心翼翼的看向令狐鸿熹。 下一刻,令狐鸿熹响亮的一巴掌出乎预料的落在了令狐平雪脸上。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令狐平雪左边面颊上登时出现了一个清晰的手指印。 “啊!”令狐平雪惨叫一声,一个趔趄险些栽倒。 之前她就被林妈妈狠狠地撞了一下,现在又被令狐鸿熹打了,令狐平雪呆在原地,身上的痛脸上的痛,令她委屈不语,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扑簌扑簌的落下来。 见此,满月却没有丝毫轻松,反倒是一脸寒霜的看向令狐鸿熹。 这一巴掌既是打给老夫人和二夫人看的,却也是打给她看的。 不信的话,往下看就知道了! “父亲!我——”令狐平雪捂着红肿的面颊,在这么多人面前被令狐鸿熹打了一巴掌,她的脸算是丢尽了。 老夫人看了心疼,却也无力阻止。 打了她比继续调查下去要好! 果真—— “来人!将这胡言乱语的老刁奴赶出侯府送官查办!” 令狐鸿熹一声令下,唐管家瞧了他的眼色,旋即上前抬手打晕了林妈妈,另有四个家丁一拥而上将林妈妈抬了出去。 前一刻还乱哄哄人仰马翻的秀雅苑,这一瞬,静如死灰一般。 令狐泉无声皱了下眉头,视线垂下,虽然不做声,却是对令狐鸿熹这一作风无声的抗议。 而赵虞儿脸上再次流露出一丝诡异的神情。 “白妈妈,你带二小姐下去看看。”老夫人缓了口气,沉声吩咐白妈妈。 白妈妈不敢耽误,拉着还在哭泣的令狐平雪退了下去。 “满月,随我来。” 令狐鸿熹单独叫走了满月,连赵虞儿都没有带。 满月面如止水,安静的跟在令狐鸿熹身后,此刻她的安静是给予令狐鸿熹最大的压力。 赵虞儿留在原地,见老夫人起身上前一步扶着,“老夫人,虞儿送您回去吧。” 如今二夫人还昏迷不醒,赵虞儿与老夫人走得近一点,二夫人也看不见。 老夫人点点头没说话。 今儿这出戏被赵虞儿看了个完整明白,这是个一点即透的女人,老夫人对她并不喜欢,却有很多需要她的地方。 老夫人视线扫了一眼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二夫人,眼底是恨铁不成钢的怨恨神情。 赵虞儿眼底敛了一丝冷嘲,小心翼翼扶着老夫人往回走。 到了枫兰苑,老夫人站定脚步,并没有让赵虞儿进去的意思。 “老夫人,那个林妈妈还真是胡言乱语,竟然说出那种话来,真是令人匪夷所思。”赵虞儿一开口,明显的话中有话。 老夫人今儿被气了个半死,现在站着都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但为了在赵虞儿端着自己的身份,老夫人强忍不适应付她, “那个老刁奴八成是失心疯了,你是聪明人,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还用我教你吗?” “老夫人哪里话,虞儿哪有老夫人说的那么聪明,虞儿才回来没多久,什么事情都是一知半解的,如果老夫人不说的话,虞儿可真是两眼摸黑什么时候成了第二个林妈妈都不知道。” 赵虞儿一脸无辜,看向老夫人的眼神却是透着点点笑意,这笑容看在老夫人眼里自然是说不出的别扭和刺眼。 “今儿我太累了,不想说话了,你也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过些日子再说。”老夫人挥挥手,想就此打发了赵虞儿。 赵虞儿却有些为难的看着老夫人,轻叹口气,道, “刚刚侯爷叫走了大小姐,这一谈不知道要多久,虞儿也不好去自讨没趣,如今虞儿回去也是戴在白露院,空守着一个院子,不过是个空院子而已。” 赵虞儿故意在空院子三个字上面加重了语气。 就算老夫人今儿被气糊涂了,此刻也能听出赵虞儿话里意思。 赵虞儿这是在催着老夫人尽快给她一个名分。 令狐鸿熹原本也是一门心思也立赵虞儿为正房,可随着李景田回京都日子临近,侯府先是跟李景田的干儿子起了冲突,如今再怠慢了二夫人的话,一旦李景田回来,势必会对令狐鸿熹施加压力。 赵虞儿自然明白这其中利害关系。 面上,赵虞儿一直都在劝着令狐鸿熹立二夫人为正房,什么二夫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些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心里摆明了却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 如今赵虞儿自然是要将压力施加给老夫人了。 今儿林妈妈说的话,表面看令狐鸿熹不相信,但令狐泉信了七分,令狐鸿熹最少也会相信三分,不戳破就是为了暂时留下二夫人的性命。 要知道,李景田一旦返回京都知道自己的妹妹在侯府竟是如此待遇,以李景田的脾气未必会第一时间给令狐鸿熹施压,而是直接奏请圣上,以自己驻守边关的功劳换取二夫人的正房之位。 届时,皇上下令的话,赵虞儿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如今先下手为强的话,赶在李景田回来坐上正房的位子,李景田若是强行以功劳换取的话就是强人所难。 赵虞儿对局势的把握超乎老夫人的预料。 老夫人轻咳了一声,眸子垂下,沉声道, “我早已将你看做是我的儿媳妇,你放心吧,白露院你不仅可以住在里面,还会是那里的主子。” 老夫人说这话时候心里是多么的不甘愿只有她自己知道。 让令狐满月回来已经足够她后悔的了,现在这个赵虞儿更是豺狼虎豹。 赵虞儿看出老夫人的不情愿,却不点破。她现在只是面上说说,如果老夫人还不采取行动的话,她有的是法子逼着老夫人出手。 “有老夫人这句话虞儿就放心了。虞儿知道,老夫人最疼二小姐,老夫人也想看着二小姐母仪天下,所以如果二小姐不幸福的话,老夫人势必是寝食难安啊。老夫人先休息吧,虞儿告退。” 赵虞儿最后几句话,无疑如极细的银针倏忽刺入老夫人心底,穿透身体而过。 等赵虞儿走远了,老夫人转身之际,嗤的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好一个赵虞儿! 这就差拿一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威胁她了! “老夫人!老夫人!” 眼见老夫人吐血了,一众丫鬟婆子尖叫着围了上来,老夫人只觉得眼前一黑,下一刻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谦雲阁 满月随着令狐鸿熹进了书房,静默不语。 令狐鸿熹却不坐下来,负手而立站在书房窗前背对着满月。 似乎是有千言万语要说给满月听,此时此刻却不知从何说起。 “满月,你与你母亲——完全不同。”许久,令狐鸿熹才吐出一句话。 却是带着复杂无奈的语气,却也让满月明白了他此刻选择。 那就是保全二房! 不管他有什么苦衷和难处,此刻他的选择都是对满月母亲的不公和背叛。这一点,无可厚非。 “如果我像母亲,只怕下场也像母亲吧。”满月毫不客气的回击令狐鸿熹,即便是自己的亲身父亲,但是从她七岁开始,令狐鸿熹就再也没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纵使令狐鸿熹日理万机,作为皇上心腹时时刻刻都处在风口浪尖之巅,这也不能成为他背叛妻女的理由。更何况在此刻的满月心中,在她重生那一刻已然发誓,不爱不怜,颠倒黑白! 令狐鸿熹今儿给她的答案只能代表令狐鸿熹,母亲的死她势必追查到底! 从今天开始,二夫人将不会再有一个安宁日子度过。 令狐鸿熹转过身看向满月,只觉得这个女儿从回到侯府之后,侯府的确是一天安宁日子都没有,但他也愈发看透了二房,他知道一切都不能怪满月,如果林妈妈今儿所说都属实的话,那满月母亲的死就不是意外,而是——二夫人蓄意而为。 即便林妈妈今天所说一切只有三成是真的,也足够令狐鸿熹震惊。 在他眼皮子底下,满月母亲的死,三夫人头胎骨肉,还是那个没什么印象的丫鬟紫云的失踪,竟然都跟二夫人有关! 这些年来,那个女人为了正房的位子竟是如此处心积虑痛下杀手! 从正房到他的孩子再到一个无辜的丫鬟,都不放过! 满月知道,过了今,令狐鸿熹对二夫人的信任彻底崩塌瓦解。 不过,这还不是满月最终想要看到的。 “满月,今天的事情暂且告一段落,有些话为父不能说破,但还不是时候,你放心,假以时日,为父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令狐鸿熹作为父亲和侯爷,能如此纡尊降贵的跟自己女儿保证,在整个□□也属凤毛麟角。 满月面上不语,也不回答,也不点头。 或许上一世的时候,令狐鸿熹如此说,满月会感激落泪,但经历了一世泣血轮回,此刻她不需要令狐鸿熹保证什么,她想要什么样的结果,她会自己争取!而不是倚仗任何人! 信任越多,依仗越多,遭受背叛的时候,承受的伤害越大。 稍有不慎就是永无翻身之地的打击。 哪怕是父亲,满月此刻也不会轻易相信。 但面上—— “父亲放心,满月明白,父亲才是一家之主,作为侯爷,父亲有父亲的无奈和选择,有时候也是身不由己,父亲只需要知道满月是相信父亲的,也希望日后能得到公正的回应,这就够了。” 满月语气平静,呈献给令狐鸿熹的却是心底异样悲凉的感觉。 以这个女儿的脾气,亲生母亲的死可能另有原因,她的表现越是平静,令狐鸿熹心底对于她的愧疚越重。 “正在这时,唐管家的声音急急地在外面响起, “侯爷,老夫人吐血了。” “什么?” 令狐鸿熹眼神一凛,抬脚走出了书房。 满月不紧不慢的跟在身后。 “侯爷,赵姑娘送老夫人回了院子,在院子外面与老夫人说了几句话,老夫人随后就吐血了。”唐管家实话实说。 “不可能跟虞儿有关,先去看看吧。”令狐鸿熹一口否认的态度倒也在满月预料之中。 令狐鸿熹曾经对满月母亲的愧疚似乎也都转嫁到了赵虞儿身上。 “满月,你先回去吧。”令狐鸿熹知道老夫人对满月的态度,若是这时候满月再过去的话,并不合适。 “父亲辛苦了,满月先回了,老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好听的话谁都会说,满月也不例外。 令狐鸿熹点点头,抬脚飞快的朝老夫人的枫兰苑走去。 令狐鸿熹是出了名的孝子,如今有时候当面指出老夫人的不对,这已经是破天荒了,其实事后,令狐鸿熹心底也会矛盾。 —— 当天夜里,秀雅苑 令狐平雪被老夫人安顿在枫兰苑住下,如今这种情况,老夫人不得不好好地看着令狐平雪,生怕再出个乱子,宫里头来信了,三天后令狐平雪就要进宫了,这节骨眼上可不能出其他乱子。 老夫人自然要将令狐平雪看起来了。 二夫人才醒来,就见令狐鸿熹走进房间,一见令狐鸿熹的脸色,二夫人心底暗叫不好,此刻的二夫人才刚刚醒来,对于之前发生的事情还没完全恢复记忆,只觉得鼻子很痛,甫一照镜子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二夫人差点尖叫出声。 “老爷,都是——” 二夫人才开口,一贯是温文尔雅的令狐鸿熹猛地上前一步,俯下身子,一把就住了她的衣领,将她从床上拎了起来。 令狐鸿熹虽是文官,但那只是表面,令狐鸿熹本身武功底子也不错,此刻拎起二夫人就像是拎起一只小鸡那么容易。 二夫人一口气没喘上来,呛得咳嗽不止。 “老爷,老爷——您这是——怎么了——咳咳咳——” 二夫人脸色本就难看,这会子更加煞白如纸。 令狐鸿熹逼近她面容,尽管此刻不想多看这张脸一眼,可有些话却必须跟她说明白。 “你刚才想说什么?又想说是满月害你这样的吗?是不是?”令狐鸿熹话一出口,二夫人脸色不由一边,嘴巴张了张,还不等开口,已经被令狐鸿熹冷冷打断, “或者你想告诉我,三夫人头胎是被谁的藏红花和茴香滑胎丢了孩子?还是你更有兴趣说说后院的那口枯井除了紫云丫鬟之外,还有没有别的丫鬟婆子葬身其中——要不然,你就说说你梦寐以求的位子,曾经满月的娘亲怀了惊烈的时候又是怎么会早产的?你对茴香和藏红花真是厚爱有加啊——” 令狐鸿熹逼近二夫人面容,一字一顿冷冷出声,此刻他口中吐出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毒蛇吐出的芯子一下下凉凉的扫过二夫人面颊的感觉,蜿蜒阴暗,正一寸寸的剥夺她呼吸吐纳的权利。 二夫人呆在当场,嘴巴张了好几次,想喊人,想辩解,可令狐鸿熹近在咫尺的面容却是她从未见过冰冷刺骨,带着嗜血的杀气和滔天怒火。在他眼底翻涌的泥浆如血浪一般迅速将她包裹,戏瞬间席卷全身。 倏忽,令狐鸿熹猛地松开自己的手,二夫人绵软无力的身子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无力的倒了下去。 “老爷——老爷你说什么?我怎么什么都听不懂?发生了什么事?是谁在你面前嚼舌根了吗?趁着我昏迷不醒的时候有人说什么了吗?” 二夫人回过神来匆忙辩解,尽管气息微弱,却不能让令狐鸿熹误会下去。 但她此刻心里也是没底的,她并不知道自己昏迷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老爷,是谁在你面前嚼舌根,你将那人找来,我与她当面对质!老夫人呢?让老夫人给我做主啊老爷!” 二夫人忍痛开口,抬手想要抓着令狐鸿熹的手臂。 下一刻,令狐鸿熹迅速后退一步,距离二夫人一大步的距离,二夫人扑了个空,整个人险些栽倒在地上。 “啊!老爷!” 二夫人今天伤的不轻,不管是外伤还是内伤,都需要调养一段时间,此刻令狐鸿熹的态度更是加重了她的病情。 “林妈妈已经被送进官府了,你做的事情,该说的不该说的,林妈妈都说了出来,在这之前她和平雪还想冤枉满月,平雪最后落得个难以收场的局面,若不是老夫人将她带走,这个女儿我也是不准备认了。” 令狐鸿熹的话再次带给二夫人巨大的打击。 二夫人眼底满是震惊,捂着胸口剧烈咳嗽着。 “咳咳!老爷,咳咳咳!这——这不可能!一定又是令狐满月那个——”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二夫人自己咽了回去,如今是当着令狐鸿熹的面,二夫人如何敢辱骂满月。 令狐鸿熹却是失望的摇摇头,眼底漫过满满的嫌恶和放弃。 “事到如今你还想冤枉满月?我将林妈妈赶出侯府送官严办就是为了给你一条活路,可你不知悔改,这时候还要冤枉满月!你知不知道,你整个秀雅苑的丫鬟婆子都是亲眼目睹了林妈妈是如何冤枉的满月,光是证词就写了二十多张!每一张都有签名画押!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令狐鸿熹看向二夫人的眼神是二夫人未曾见过的冰冷骇然。 经过了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令狐鸿熹已经彻底看清楚二夫人为人了,此时此刻,他再也不会相信二夫人的眼泪和辩解了。 尤其在经历了林妈妈的事情之后,哪怕令狐鸿熹置信三成,却也足够他彻底的放弃二夫人。 不管二夫人之前对付满月母亲或是三夫人,或是紫云,这牵扯的都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有令狐鸿熹最相濡以沫的发妻,有三夫人腹中骨肉,还有一个无辜的丫鬟! 令狐鸿熹在官场沉浮多年,对于生生死死虽然早已麻木看透,但真正落在自己家人身上,他的心无时无刻都在自责和惭愧。 “不——不会的,老爷,不会的——秀雅苑的丫鬟婆子怎么会帮助令狐满月冤枉我呢?老爷,你一定是搞错了,说不定是林妈妈被令狐满月收买了呢!那丫头回来之后府中就没有安宁的日子,老爷,那丫头是不祥之人啊,不能继续留在侯府了。” 二夫人此刻能想到的,令狐鸿熹都已经想到了。 她越是辩解,令狐鸿熹对她的厌恶越加深重。 二夫人此刻丝毫不知道,在她昏迷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 而在她眼中一贯是温文尔雅的令狐鸿熹,此刻却像是冷面的判官,将她彻底放弃。 “你现在竟然还说满月的不是!看来你是毫无悔意了!罢了,你继续留在你的秀雅苑反省吧,在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和取得满月的谅解之前,这个秀雅苑我是不会再踏入一步。” 语毕,令狐鸿熹冷冷转身。 “老爷!老爷你不要走!” 眼见令狐鸿熹转身要走,二夫人爬起来就要拉住令狐鸿熹的手,可令狐鸿熹却是大步流星的走出了房间。 “老爷!!老爷不要走!老爷!!” 二夫人凄厉的喊声久久回荡在秀雅苑。 纵使她有李景田作为靠山,也不过是继续维持着这个二房的尴尬身份,她的最终目的就是成为令狐鸿熹的正房!可现在这个希望眼看着就要落空了,这对二夫人的打击是致命的。 在侯府,失去了令狐鸿熹的宠爱,二夫人日子有多难熬可想而知。 接下来的几天,二夫人都卧病不起。 老夫人更是留在枫兰苑,连房门都没出过一步,令狐平雪日夜守在老夫人身边,扮演孝顺孙女的角色,其实她比谁都害怕老夫人若是有个万一,她的日子就更加难过了。 父亲和姑姑现在只相信令狐满月,母亲又失了宠,三天后她还要进宫,没有母亲在身边,她真怕自己应付不来。 —— 枫兰苑 老夫人喝了令狐平雪端来的汤药,脸色却未见缓和多少,不过两天工夫,面颊明显消瘦了一圈。 “平雪。”老夫人顺了口气,示意令狐平雪坐在自己身侧。 令狐平雪坐下后,还未开口说话,已经不争气的开始掉泪。 “祖母,母亲她——还有父亲——”后面的话令狐平雪不说老夫人也知道她要说什么。 老夫人拍拍她的手背安慰她道, “你受的委屈祖母都知道,不用说了。”老夫人眼底是一闪而过的冰冷杀气。 这一切都是令狐满月造成的! 不知不觉,这个令狐满月的势力和能力已经到了老夫人都无法轻易撼动的地步,倘若再继续下去,这侯府的天就彻底翻了。 “祖母,母亲受了伤不能陪平雪进宫,那样会冲撞了太后和皇上,平雪一个人——真的没有底——” “你放心,明晚的宫宴祖母就是爬也要爬进宫陪着你!绝对不让你一个人入宫!”老夫人说到这里重重的拍了拍令狐平雪手背,令狐平雪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感激的看向老夫人, “谢谢祖母。有祖母在,平雪什么都不怕了。”令狐平雪不由得长舒口气,之前看到祖母病成这样,她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开口,现在祖母主动开口了,令狐平雪就放下心来了,就等着明晚进宫一鸣惊人了。 “祖母,虽然明晚您陪着平雪,可是——可是令狐满月花招太多了,不知道她又会想出什么新花招对付我们,平雪心中还是不安,这唯一能阻止她明晚捣乱的法子就是让她不能进宫,她现在是六品女官,进宫比我们都容易,这唯一阻止她明晚捣乱的法子,就是想办法拖住她一天一夜。” 令狐平雪试探的问着老夫人,其实她心底已经有了主意,但还是要看老夫人的决定。 一听到满月的名字,老夫人的脸色就不由自主的铁青了几分。 “你放心,明晚的宫宴上你绝对看不到她。” 老夫人如此说,便是下定了决心要在宫宴之前对满月动手,这才是令狐平雪想看到的。 令狐平雪一脸柔若无骨的样子偎依在老夫人身边,频频点头。 “如今母亲生病,多亏了祖母了。”令狐平雪很懂得在老夫人面前扮演孝顺懂事的孙女,反正老夫人是不可能喜欢令狐满月了,她只要在老夫人面前多说令狐满月的不对,这就没有任何问题。 —— 蒹葭阁,入夜 满月刚睡下,惜梦就进来叫醒了她。 “小姐,十——十万火急。”惜梦紧张开口。 若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情,惜梦也不会现在打扰满月。 “怎么了?”满月起身坐起来,惜梦已经点了一盏灯。 “大小姐,今晚是铁英守夜,铁英抓了西院管事王妈妈,说是发现发现王妈妈在大半夜的在小姐院子外面鬼鬼祟祟的不知道放了些什么东西。” “王妈妈?”满月轻蹙眉头。 这个王妈妈说是整个侯府西院的管事,其实根本就是老夫人的人。 因为明晚令狐平雪就要进宫下棋了,满月就猜想老夫人为了阻止她进宫,今晚会采取一些非常手段,所以满月让铁英今晚当值。 整个蒹葭阁就铁英会武功,如果老夫人采取的是非常手段,这种情况下只有铁英能应付。 “你让铁英将人带到这里,整个院子不必点灯,不得弄出任何动静。” 满月沉声吩咐惜梦。 惜梦得令,立刻退出了房间。 须臾功夫,一身黑衣的铁英押着绑起来堵了嘴巴的王妈妈进了满月房间。房间里面只点了一盏宫灯,光线昏暗之中,王妈妈看到满月闲适的坐在湘妃椅上,眸子含笑望向她。 王妈妈先是一惊,继而摇着头示意满月将她嘴里的布条拿走,看向满月的眼神竟然还有一闪而过的威胁。 王妈妈在侯府待了三十年,也算是见过大场面,自然不是宝烟那样的小丫头,三言两语就什么都招了。 “铁英,发现了什么?”满月并不理会王妈妈,而是看向铁英。 一身夜行人的铁英将身后背着的袋子放在地上,打开了指着里面的东西给满月看, “大小姐,王妈妈带着这些东西鬼鬼祟祟的在院子外面转了一圈,我都将东西装起来了。大小姐过目。” 满月看了眼地上的东西,硝石、硫黄、木炭。这三样东西混在一起就是俗称的□□,点火之后能迅速燃烧或爆炸。而且在一个盒子里面还放了一些铅块,这些铅块如果放在□□上面,一旦点火爆炸,后果更是不肯设想。 惜梦和凝静都是静静的瞅着地上的东西,虽然不太明白这三种东西的构造和用途,但大半夜的王妈妈带着这些东西在蒹葭阁外面绕圈,必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铁英,除了王妈妈呢?” 满月轻蹙眉头,沉声开问道。 “回小大姐,跟着王妈妈一起的还有两个隐在暗处的侍卫,我是提前解决了那两个侍卫然后才将王妈妈绑了带进来的。” 铁英的话也验证了满月的猜测。 如果老夫人真的要用□□对付她的话,断不会指派一个王妈妈出面。王妈妈只是带路和万一出事了用来打掩护的,真正实施的另有其人。 之前铁英进来的时候,满月就留意到她手背的伤口重新挣开流出鲜血,如果只是一个王妈妈,铁英对付起来自然是不费吹灰之力。 “大小姐,那两个侍卫已经被我打晕了扔进二夫人院子后面的枯井,等候大小姐发落。” 铁英说的枯井就是二夫人扔紫云的那口枯井。 满月点点头,对铁英的表现很满意。 既然已经知道了老夫人的意图,现在就该对付王妈妈了。 “王妈妈,你深更半夜带着制造□□的材料到我的院子,还带了两个隐卫,你是没这个胆子对付我,想来是老夫人的意思了,看来老夫人真是恨不得我死啊,居然连□□都用上了。” 满月语气不紧不慢,王妈妈嘴巴还被堵着,不觉有些急了。 “王妈妈,我可以让你开口说话,不过你最好放聪明一点,别大呼小叫的,铁英的本事你是见过了,保准你来不及开口说话她就有本事让你一命呜呼。” 满月依旧是一脸闲适微笑,王妈妈不觉点点头。 满月眼神示意铁英拿走王妈妈嘴里的布条。 “大小姐,你可是聪明人,既然知道我是老夫人的人就应该乖乖放了我,我来这里老夫人是知道的,如果我失踪了,老夫人第一个怀疑你,我如果有个三长两短,老夫人也会为我报仇的!大小姐,孰轻孰重你还是考虑清楚了!只要你放了我,我回去之后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但如果我出了事,你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王妈妈仗着自己是老夫人的亲信,又是整个西院的管事,一直以来都没将满月这个没娘的孩子放在眼里,更何况王妈妈时常跟在老夫人身边,耳濡目染的,老夫人是如何讽刺满月瞧不起满月的,王妈妈也是跟老夫人一样的心态。 “王妈妈,你不过是个奴婢,竟敢如此对大小姐说话?”凝静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就给了王妈妈一巴掌。 对自家小姐不敬,凝静岂能饶了她? “你、你一个进府不足三年的小丫鬟也敢打我?”王妈妈梗着脖子,满脸怒容的看着凝静。 如果不是双手还被反绑着,王妈妈真就跳起来与凝静厮打了。 满月含笑看着,又对凝静使了个眼色。 啪啪啪! 凝静又是干脆利索的赏了王妈妈三巴掌。 之前没有满月眼神示意,凝静再气愤也不会擅自行动。她跟惜梦跟在满月身边有段日子了,自家小姐做事很有分寸,有时候也另有安排,如果她们擅自行动的话,反倒是坏了大小姐的事情。 凝静得到满月示意,自然是卯足了劲儿给了王妈妈三巴掌。 王妈妈被打得眼冒金星,面颊登时红肿了起来。 “铁英,堵上她的嘴。” 满月一声令下,王妈妈还没回过神来就被铁英再次堵住了嘴巴。 “这些年,你在老夫人身边也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留下你的性命也无法给那些惨死在你手下的人以交代,就算放你回去,老夫人就会放过我吗?你当我天真?还是你自以为自己太聪明了!” 满月一开口,王妈妈眼睛睁的大大的,不可置信的看着满月。 原本以为自己这么大年纪唬住一个不到十四岁的黄毛丫头还不容易,可王妈妈此刻才意识到自己是何等的轻敌。 “铁英,拖出去扔院子里,如果我没记错,王妈妈最早是在老夫人身边没错,可三年前王妈妈曾经在二夫人院子里呆过一段日子,后来才提拔了做西院的管事,王妈妈在二夫人院里做管事的时候,紫云应该还在,王妈妈你应该记得紫云是如何被二夫人扔进枯井里面的吧!呵——也好,你进入之后与紫云慢慢解释吧。” 语毕,满月冷眼对铁英使了个眼色。 铁英一记手刀落在王妈妈劲后,王妈妈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晕倒在地上。 “将木屑和铅块扔到后山,硝石和硫黄一同扔进枯井里面。”满月沉声吩咐铁英,铁英心领神会,将王妈妈和她带来的硝石硫黄都装在一个大袋子里面,背着出了房间。 “大小姐,为何要将白妈妈带来的东西分开扔,难不成这些硝石硫黄还有其他用处?”惜梦不解的看着满月。 “很快你们就会知道。”满月但笑不语,眼底却是冰冷嗜血的寒意。 老夫人为了保住令狐平雪不惜连□□都用上了!若不是时间仓促,以老夫人那精明的性子,怎么说也会采取一些迂回的策略,不会如此来不及的用□□。 不过她想来也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老夫人出招了,她就好好会一会。很快就有老夫人后悔的时候! “凝静,你乔装打扮一下,出去买点东西回来。” 满月在凝静耳边说了个词,凝静眼睛顿时瞪的大大的,旋即了然的点点头。 “大小姐放心,凝静一定多加小心。” 满月点头,看似平静的眼底却是一瞬深寒无情的冷酷。 老夫人想要烧死她,这次又让她失望了! —— 次日一早,老夫人院子里表面看似平静,实际上人人都是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老夫人昨晚派王妈妈和两个侍卫去满月院子里放□□,一夜过去了,王妈妈和侍卫都失踪了,老夫人不能明目张胆的去找,只说有事找林妈妈,整个侯府的丫鬟婆子连同家丁侍卫找了一上午,王妈妈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凭空消失不见了。 晚上令狐平雪就要入宫下棋,如果不能赶在这之前将王妈妈找出来,老夫人心底如何都不安。 正午刚过,王妈妈还是没有一点消息,令狐泉已经提前进宫陪在太后身边,令狐平雪沐浴之后一番盛装打扮,准备稍后进宫。 就在这时,却从二夫人院子里传出阵阵杀猪般的嚎叫声。 侯府上上下下全都往二夫人的院子赶去。 包括令狐鸿熹和老夫人。 等满月最后一个走进秀雅苑的时候,二夫人正被三四个丫鬟婆子摁在地上,而二夫人却完全是癫狂发疯的状态,不停地嚎叫撕扯自己的头发。 令狐平雪见满月来了,当即红着眼睛没好气的喊了句, “你来做什么?不用你在此假好心!” 满月不言语,抬眼看向令狐鸿熹。 “平雪,满月是你大姐,她来看望你母亲无可厚非!你到一边闭嘴站着去!”令狐鸿熹出声呵斥令狐平雪,脸色说不出的难看。 二夫人无端中邪发疯,令狐鸿熹现在正在着急上火的时候,令狐平雪不分场合埋怨满月,令狐鸿熹自然更加生气。 满月却是不紧不慢的开口, “父亲,听闻二夫人中邪发疯,在院子里又大又闹的,想来二妹是心疼母亲才会迁怒于满月吧。满月不会怪她的,父亲暂时也不要处罚二妹了。” 满月本来不开口,令狐鸿熹还可以不处罚令狐平雪,可满月都这么说了,事后的话,令狐鸿熹怎么都要给满月一个交代。 令狐平雪脸色涨红,狠狠地瞪着令狐平雪。 今儿的令狐平雪一身盛装打扮,脸上的伤疤也好的差不多了,以胭脂水粉就能掩盖,乌黑的头发梳理的一丝不乱,斜插着六根价值不菲的紫玉发簪,配上她一身艳丽夺目的紫色轻纱罗群,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吸引万千目光。 满月见此,心中却是冷笑迭起。 令狐平雪今儿的一番盛装打扮,注定是白费心思了! 老夫人这时候也不满的瞪了满月一眼。 这昨儿失踪的林妈妈还没找到呢,今天下午好好地二夫人竟然中了邪,这让老夫人如何能给满月好脸色。 满月行过礼之后,轻移莲步来到令狐鸿熹身侧,关心的问着他, “父亲,二夫人这是怎么怎么了?” 令狐鸿熹轻叹口气,凝眉道,“刚刚,我正在书房处理公务,唐管家找到我,说是她在院子里突然发疯,又打又骂不说,还说这院子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我来之前已经打伤了好几个丫鬟了。” “二夫人真的中邪了吗?”满月佯装一脸惊讶的表情。 令狐平雪不满的呛声满月,“什么中邪?母亲好好地,不过是前几天被下三滥的的人气到而已!” 令狐平雪仗着有老夫人在,说话也愈发口无遮拦。 这一句下三滥却是将令狐鸿熹也骂在了其中。 “闭嘴!再多说一句就关你祠堂!”令狐鸿熹一拍桌子,看向令狐平雪的眼神说不出的失望和愤怒。 他两天前才单独见过二夫人,还警告了她一番。如果二夫人是因此而性情大变的话,那么令狐平雪口中下三滥的人不就是他吗? 女儿如此咒骂父亲,简直是大逆不道! 令狐鸿熹火气憋在心里隐忍着,一旦发作,后果不堪设想。 满月此刻却是在一步步的引出令狐鸿熹的火,系数发在令狐平雪身上。 令狐平雪委屈的看着令狐鸿熹,继而含着泪站在老夫人身边,虽然一句话都没说,可老夫人却心疼的不行。 “现在这个侯府,看来是越来越没有咱们祖孙说话的地位了!如今二房的变成这样子,平雪丫头心疼母亲,不想看到不相干的人难道有错吗?有些人不请自来就罢了,来了就安生本分的呆在一边,别以为有个六品女官的身份就了不起了!我一把年纪了,什么场面没见过?!想唬我?没门!” 老夫人脾气强势霸道惯了,一直对满月六品女官的身份耿耿于怀。 一旁令狐平雪见老夫人如此为自己出头,不觉得意的看了满月一眼。明明自己母亲现在疯疯癫癫还不知怎么回事,令狐平雪一点不关心这个,反倒是更加在意老夫人给自己出头。 满月见此,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不露分毫, “祖母有所不知,满月此次前来是代表王妃探望二夫人。姑姑进宫之前叮嘱满月,若府中有事一定及时通知她,若她不能及时赶回来,就由满月代替她出面,所以满月并非不请自来,实在是受了姑姑的嘱托不得不来啊。祖母和二妹若是对姑姑的安排有所不满,那等姑姑回来了,满月跟姑姑说一声,让姑姑另请高明就是了。” 满月适时搬出了令狐泉,令狐泉是王妃的身份,与老夫人的一品夫人不分上下,只是因为是母女关系,所以这些年来,令狐泉一直都在极力忍让老夫人的飞扬跋扈,可对于二夫人和令狐平雪,令狐泉没有任何道理忍让。 一听满月搬出了令狐泉,令狐平雪顿时有些泄气。 谁不知道令狐泉一直就很喜欢令狐满月,对于她们二房却是横竖都看不顺眼,若是满月在令狐泉面前多说几句话,令狐平雪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老夫人被满月的话气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她的身体本就没好利索,哪经得住生气,如今坐在这里不过是强撑着身体罢了。 满月也看出老夫人虽是一番精心装扮,可眼下却是一片青色,皮肤和暗沉无光,说话的声音也不如以前洪亮有力。 明明身体就没好利索却还是强撑着不适为令狐平雪出头,如此好祖母,表面看倒还真是令狐平雪的福气。 可有时候过分溺爱宠护,就是一种无形的杀害。 老夫人此刻就如此。 眼见老夫人脸色越来越难看,令狐平雪咬咬牙,转而将注意力放在二夫人身上。 “母亲!母亲你快告诉女儿啊!是不是有人对你加害于你,你才会变成这样的?母亲,你说啊!有祖母和父亲给你做主!母亲你说,究竟是谁害得你如此?” 令狐平雪跑到二夫人面前蹲下来,谁知话刚说完,二夫人突然死死地抓住了她的胳膊,用力拉拽她的身体。 “这屋里有鬼!有不干净的东西!是紫云丫鬟!还有——还有很多其他的人——她们要对我不利!她们要害我!你是紫云吗?你是紫云回来报仇的吗?是你!一定是你!紫云生前就最喜欢穿紫色的衣服了!啊!你休想害我!” 二夫人对着令狐平雪的脸,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不但撕碎了令狐平雪身上的衣服,还将令狐平雪发髻打散。 “啊!母亲!我是平雪啊!”令狐平雪尖叫着滚在了地上,新换的衣服被二夫人撕下了袖子,头上朱钗散了一地,罕见的紫玉发簪掉在地上,摔断的摔断,裂纹的裂纹,令狐平雪又惊慌又心疼,拼命捂着自己的脸,生怕二夫人在空中胡乱挥舞的手抓伤自己的脸。 “平雪,过来。到祖母这儿来。”老夫人也生怕令狐平雪受伤了,毕竟今晚还要令狐平雪还要入宫。 令狐平雪跌跌撞撞的爬到老夫人面前,浑身颤抖着,脸上的妆也在刚才的挣扎中弄花了。 “二夫人,祖母和父亲都在这里,你就不要疑神疑鬼的了!前几天的事情父亲虽然责怪了你,但一日夫妻百日恩,父亲还是会原谅你的,可你如今突然闹出这么一出,你这是故意给父亲施加压力吗?原本父亲可以原谅你,你越是如此,越是惹父亲生气啊!” 满月瞅准机会冷冷开口,看向二夫人的眼神却是出乎寻常的平静。 二夫人为何突然发疯,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唐管家!大夫怎么说的?”令狐鸿熹现在的确很生气,憋了长时间的火气就压在心底,随时一点刺激都会令他爆发。 唐管家也瞧出令狐鸿熹的不对劲来,不觉更加小心翼翼, “回侯爷,刚刚大夫要给二夫人诊治,却被二夫人扔的玉枕砸中了头部,现在大夫也受伤了,二夫人不许任何人靠近,所以——” “二夫人!大夫是给你看病的!你怎么连大夫也打伤了!你究竟是真疯还是假疯啊?是不是害怕被大夫知道你是装的呢?二夫人,你可不要当这里的人都是傻子!一个大夫不行还有第二个第三个!” 满月故意将话题引到二夫人装疯卖傻上面,令狐鸿熹联想到自己前两天警告二夫人的时候,二夫人还好端端的,这才两天工夫就成了这副模样,的确是不太可能。 “唐管家,再去找大夫!”令狐鸿熹再次下令,唐管家不敢耽误,一溜小跑离开了房间。 令狐平雪想开口替母亲说话,可是见令狐鸿熹的脸色,令狐平雪在心里头掂量了一下分量,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老夫人这会子也搞不清二夫人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只能等大夫来了再做定论。 大夫还没来的功夫,二夫人却再次发疯,跳起来又是厮打身边的丫鬟婆子,又是破口大骂。 “你们一个个的都想害我是不是?!都恨不得我死是不是?!告诉你们!我哥哥是李景田大将军!立下赫赫战功,名震边关!有我哥哥在!看你们谁敢动我一下!紫云!你这个见人,死了都不安生,还想回来找我!我——我杀了你!杀了你!” 二夫人一边喊着一边朝着一身紫衣的令狐平雪扑过去,令狐平雪尖叫一声躲在了老夫人身后,二夫人的巴掌不由分说落在了老夫人脸上。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下一刻却是满屋子诡异的寂静。 “二妹!你想害死祖母吗?”满月佯装关心老夫人,上前一步推开了令狐平雪,可她推开令狐平雪的角度却是正好将令狐平雪推到二夫人跟前。 二夫人丝毫不知道自己刚才打了谁,一见穿着紫衣的令狐平雪,二夫人一把揪过她的头发,照着她脸上噼里啪啦的就是一顿。 老夫人刚才被二夫人那一巴掌扇在脑门上,现在还在蒙着呢,令狐鸿熹急忙起身搀扶身子摇摇欲坠的老夫人,却惊觉老夫人脑门上多了一个清晰的手指印。 谁都没想到,二夫人竟然敢打老夫人。 现在最惨的还属令狐平雪。 尽管令狐平雪极力捂着自己的脸,可是落在二夫人手里的令狐平雪脸上还是被二夫人抓了好几道血口子,脖子上和手腕上也是触目惊心的血口子。 一屋子丫鬟婆子全都吓呆了,二夫人连老夫人都打了,她们过去也是挨揍的下场,而其他侍卫家丁则是碍于身份不方便上前。 见此,满月冲着吓傻的一众丫鬟婆子怒吼一声,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救出二小姐!二小姐今晚还要进宫呢!!若是出了岔子皇上太后怪罪下来,整个侯府都要受连累!” 满月此话一出,触动最大的就是令狐鸿熹。 他本就不赞成平雪入宫,总觉得进宫下棋并非幸事,若解不了冷暖玉棋子的秘密那就是欺君之罪,现在看来,平雪这样子进宫,岂不是污了皇上和太后的眼?结果也好不到哪里去。 想到这里,令狐鸿熹上前一步分开手忙脚乱的众人,抬手强行将令狐平雪从二夫人手底下拽了出来。 “啊!我的头发!爹爹!小心那!”令狐平雪一缕头发还攥在二夫人手里,因为二人被令狐鸿熹强行分开,令狐平雪一缕头发就这么被生生的拽了下来,伴随着她杀猪一般的喊叫声,响彻整个秀雅苑。 见此,满月飞快的冲铁英使了个眼色,铁英佯装好心的上前扶着令狐平雪,下一刻却是趁人不备推了令狐平雪一把,等令狐平雪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上不知何时被塞了一支她之前掉在地上断成两截的紫玉发簪。 随着令狐平雪身子失控的朝二夫人身上撞过去,二夫人看到令狐平雪手中的紫玉发簪,本能的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啊!紫云回来报仇了!她要杀我啊!老爷救我!!” 二夫人说着一把扯住了令狐鸿熹的袖子。 下一刻,令狐平雪握着发簪的手失控的朝令狐鸿熹刺过去。 关键时刻,满月“挺身而出”一把推开了令狐鸿熹,令狐平雪手中簪子不偏不倚刺进了二夫人的肩膀。 嗤的一声,鲜血飞溅。 二夫人被刺倒在地,疼的打滚。 满月则是紧紧抓着令狐鸿熹的袖子,仰头看着他,眼泪都在眼眶内打转, “父亲!父亲您没事吧!刚才吓死女儿了!女儿眼睁睁的看着二妹手里的簪子朝父亲胸膛刺来,女儿吓坏了啊!” 满月快要哭出来了,大大的眼睛噙着泪水,攥着令狐鸿熹袖子的手不停地抖着。 目睹此景,铁英嘴角狠狠地抽了抽,垂下眸子不说话。 大小姐的演技还真不是盖的啊。 明明一切都算计好了,天衣无缝的上演着,大小姐现在的样子却完全是被吓坏了一样,就像是一个真的担心父亲安危的孝顺女儿。 令狐鸿熹抬手拍拍满月的手,想安慰她,可一看到满月吓坏了的表情和快要哭了的样子,令狐鸿熹就说不出的心疼。 他现在也是惊魂未定。 虽说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但是被亲生女儿拿着簪子刺过来还是头一次!刚才若不是满月推开他—— 后果还真的不堪设想。 “鸿禧!你怎么样?有没有事?这——这怎么会?” “平雪!你——你疯了不成?” 老夫人推开众人,跌跌撞撞的来到令狐鸿熹身边,仔细查看他身上伤势。 毕竟令狐鸿熹才是整个侯府最强大的支柱!令狐鸿熹一倒,这侯府就彻底垮了!老夫人比谁都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在不动摇令狐鸿熹身份地位的前提下,她可以尽所能的宠着护着令狐平雪,可一旦牵扯上对令狐鸿熹不利的因素了,老夫人也是可以翻脸不认人的。 “二妹!你太过分了!就因为父亲之前说了你,你就如此对待父亲?!这可是我们的父亲,一家之主啊!你还不放下凶器!” 满月一手捂着胸口,一边痛心疾首的斥责令狐平雪。 令狐平雪已经懵了,听到满月的话后,这才反应到自己手上还拿着带血的自愈簪子。 “不——不!不是的!这簪子不是我拿的!是刚刚有人塞到我手里的!是——” 令狐平雪说到这里四下看着,可一众丫鬟婆子都是尖叫着往后退去,谁也不敢上前一步。 至于铁英,早就提前一步退到了最后。 刚才清醒那么混乱,铁英在将紫玉发簪塞到令狐平雪手里之前已经使计踢倒了好几个丫鬟,现场根本就是人仰马翻,很多人的注意力又都在挨了一巴掌的老富热身上,根本没人注意铁英做了什么。 令狐平雪看了一圈,根本就没有印象刚才是谁扶着她,又是谁将发簪塞到她的手里。 令狐平雪手上染满了二夫人的血,她眼神看向谁,谁都是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 这时候,一个丫鬟尖叫的声音突然响起, “二夫人晕倒了!二夫人晕倒了啊!” 喊叫的丫鬟不是别人,正是宝烟。 而今天这出戏演到这里还能如此顺利,宝烟的卖力演出非常重要。 自从令狐子璐被赶走之后,宝烟就到了二夫人的院子,虽然只是个不起眼的三等丫鬟,但能留在二夫人的院子里,对满月来说就很有用处。 二夫人院子里的丫鬟前几天临阵倒戈帮助满月解决了林妈妈,如今二夫人的院子自然是人心惶惶,加上二夫人时而昏迷时而清醒,一院子的丫鬟婆子都是没心做活,私下间议论纷纷,人心涣散。 满月找到宝烟让她想办法引开谨慎伺候二夫人的几个丫鬟,再由铁英潜入二夫人房间,在二夫人喝的汤药中做了手脚,加了可以让人甚至昏迷的药物。 因为在这之前令狐平雪已经盛装打扮了一番,满月看到令狐平雪的打扮之后,就让铁英在昏迷的二夫人耳边说话,告诉她紫云今天中午会来找她报仇,紫云穿着一身紫衣头上带着紫色的发簪,还会假扮是她的女儿迷惑她,引她上当,实际上却是为了害她。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6章 第十六章 二夫人之前就被令狐鸿熹吓得不轻,加上身体上也受了伤,如此双重打击之下,自然是迷迷糊糊神志不清,而满月给她下的药本身并没有任何毒性,但是与二夫人喝的其他药材混在一起就会使人产生幻觉。 再加上铁英之前在二夫人面前不停的说着令狐平雪的穿着打扮,所以当神志不清的二夫人看到令狐平雪的时候,才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令狐平雪就是被二夫人打死了也不会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铁英事后收走了原本乘着汤药的碗,又换了新的,所以就算大夫调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 而铁英推了令狐平雪那一下力道也掌握的刚刚好,恰在关键时刻满月拉着令狐鸿熹躲开了簪子,那断裂的簪子还险险的擦过满月肩头,甚至挑破了满月肩头的衣料,如今任谁也不会想到是满月从中作梗,要知道不是满月的话,现在受伤的就是令狐鸿熹了。 而满月也差一点被令狐平雪伤到。 “我——我没有!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 令狐平雪捂着头,尖叫出声。 身上的衣服早就被二夫人撕碎了,发髻也散开了,手上的血抹到了脸上,再加上脸上原本就被二夫人抓出来的伤痕重叠在一起,让人看一眼都觉得狰狞可怕。 “二妹!你太过分了!你这是要逼死你的母亲害死父亲气死老夫人是不是?!”满月话一出口,将屋里所有人都捎带进来了。 令狐平雪还没从刚才的变故中回过神来,发了疯似的要找老夫人。 “保护老夫人!”令狐鸿熹即刻下令,不许令狐平雪靠近老夫人一步。 老夫人才被二夫人打了一巴掌,现在看到令狐平雪一脸是血的朝自己跑过来,老夫人本能也是抗拒和排斥的。 “祖母!祖母你听我说啊!我真的没有害母亲啊!刚才的的确确是有人将紫玉簪子塞给我,还推了我一下,是有人陷害我啊!是——是令狐满月陷害我!是她!每次我出事她都在现场!不是她还有谁?!” 令狐平雪顾不上擦脸上血,抬手指着满月,如果不是令狐鸿熹站在满月身边,令狐平雪此刻就冲过来将满月撕了。 满月摇摇头,脸上尽是无奈和委屈的表情, “二妹,在场这么多人都看着是你自己刺伤了二夫人,你还冤枉我?那么二夫人打祖母那一巴掌,如果不是你闪开了,二夫人要打的人可是你啊!你却故意往祖母那里跑去,我现在还怀疑你故意引着二夫人重创祖母! 二妹啊二妹,祖母平时最疼你了,就算你对祖母有意见,也不该借二夫人的手伤害祖母啊!这你又如何解释?” 满月抓住了重点,痛击令狐平雪。 刚刚的确是令狐平雪害怕自己受伤才会躲开的,当时那么多人看着,二夫人喊着叫着,都是要打令狐平雪,老夫人何等身份?平白无故的挨了一巴掌,老夫人现在杀了二夫人的心都有了。 “令狐满月!你含血喷人!我怎么会不知道老夫人最疼我?呜呜——刚才明明就是有人推了我一下,我才会朝老夫人跑去的!我是被冤枉你!一定是你!就是你!!” 令狐平雪一口咬定是满月推了她,但她又没有任何证据,况且满月当时距离她十万八千里。 眼见自己的话得不到老夫人和令狐鸿熹的信任令狐平雪不由得着急四下转身看着,她指着秀雅苑的丫鬟婆子,咬牙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一个个的都是被令狐满月收买了!前几天就联合起来害死了林妈妈,现在还想害我?!你们休想!” 说着,令狐平雪抬脚狠狠地踢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丫鬟,那个丫鬟被踢在肩膀上,当即痛叫着滚到了一边。 满月此刻只是冷眼看着,面容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 因为真正的好戏还未到来,现在只是预热而已,稍后才是她为二夫人祭出的致命一击! “平雪!你还要不知悔改到什么时候?!同样是为人子女,你看看满月是如何做的?危急关头不顾安危救我性命!而你呢!一心只想着锦衣玉食,有事的时候就往老夫人身后躲藏,若不是你——你祖母又岂会——” 令狐鸿熹说到这里,看了眼老夫人铁青阴沉的脸色。 被自己最亲爱的孙女摆了一道,老夫人现在不生气才怪。 只是今天的事情究竟是不是跟满月有关,老夫人现在也在怀疑。面颊上火辣辣的疼着,老夫人一想到自己是被儿媳妇打了一巴掌,这传出去——她这个一品夫人的脸面。 正在这时,大厅外面再次响起热闹的动静。 “哎呀!老夫人,听说您被二夫人打了!呜呜——怎么会这样啊?老夫人您没事吧!” “老夫人,您没事吧。” “见过老夫人。” 老夫人正想着别让其他人看到自己这会的狼狈相,外面却响起了三夫人、吴姨娘和赵虞儿的声音。 不知是谁通知了她们,三个人竟是一块来的。 这一进门出口的话也表明了三人是知道老夫人被二夫人打了。 一起进来的还有一脸幸灾乐祸的令狐秋雨。 令狐秋雨比令狐子璐还不会演戏,喜怒哀乐全都明明白白的表现在脸上,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吴姨娘悄无声息的扯了下令狐秋雨的衣袖,示意她老夫人现在正在气头上,还是收敛一点的好。 令狐秋雨却是不屑的嗤了一声,佯装没看到。 赵虞儿上前一步在三夫人和吴姨娘嫉妒的眼神中从容不迫的走到令狐鸿熹身边,关切的看着他, “侯爷,您没事吧。听外面的丫鬟婆子都议论翻天了,说是二小姐要刺伤您——这——您没事吧。”赵虞儿声音细细的,如涓涓泉水渗透进令狐鸿熹心底,不知怎的,人到中年的他,只有在赵虞儿这里才能寻到外面没有的平静和放松。 他自然的挽住了赵虞儿的手,眼里尽是无尽的chong护, “不碍事。” “这就好。之前虞儿与吴姨娘在花园散步的时候遇上了,接着就看到三夫人急匆匆的往这边跑,一听说出事了,虞儿和吴姨娘就赶来了。” 赵虞儿说这话的时候,看似无意的瞥了满月一眼,眼底却是一丝不经意的怀疑。 这三夫人怎么会这么巧的就让她和吴姨娘看到了呢?而碰面的时候三夫人也没说老夫人被打了啊,只说是侯爷险些受伤了,赵虞儿这才慌张的赶过来。 如果知道受伤的是老夫人,赵虞儿才不会过来触霉头。 老夫人如此爱面子的一个人,被自己的媳妇打了,还让其他人都知道了,这不等于一巴掌又一巴掌的甩在老夫人脸上吗? 比当面打她巴掌还要严重。 所以赵虞儿怀疑,三夫人是故意引她们过来的,也是故意不说老夫人被打的事情。 其实赵虞儿猜得没错。 三夫人是满月派人叫来的,赵虞儿和吴姨娘也是满月让三夫人故意引来的。 既然要唱一出大戏,自然人多才热闹! 老夫人最要面子不是吗?那今天的事情知道的越多,老夫人对二夫人的怨恨就越重! 三夫人不动声色的看了满月一眼,眼底是对满月的感觉。 面上却是一副悲戚难过的模样看向老夫人, “哎呀老夫人,你这脸——可都肿了!这——这如何是好啊!真的是姐姐下的手吗?老夫人——您受苦了啊!姐姐怎么能如此对您呢?!呜呜——”其实三夫人已经从惜梦那里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会偏要旧事重提气一气老夫人。 俗话说,三十年的媳妇熬成婆,三夫人是早就巴不得老夫人死了。 三夫人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咋咋呼呼的声音,恨不得整个侯府都听到老夫人是被自己的媳妇给打了。 三夫人摆明了是来看热闹的,反正她有令狐长安这个儿子在手,只要不被老夫人抓住把柄,老夫人再生气总不能杀了她。 至于,吴姨娘,此刻却是进退两难。 按理说,她也是恨不得老夫人死的,可她也深知,老夫人的笑话不能随便看,看不好就是惹祸上身。但是一想到老夫人默许二夫人将她赶出去这十年时间,吴姨娘如何能不怨恨仇视老夫人? 令狐秋雨就比吴姨娘坦然的多,看到老夫人面颊都肿了,令狐秋雨大步走到令狐平雪面前,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 “真有你的啊二姐!既然是个庶女的身份就该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地,你真当自己是嫡出长女不成吗?我可听说了,在大姐回来之前,二姐可是处处都是以嫡出身份示人,哈哈——原来是个笑话啊。” 令狐秋雨最看不惯令狐平雪,同样都是庶出的身份,二夫人不过仗着有个当将军的哥哥就可以为所欲为,而令狐秋雨却从三岁开始就流落民间,令狐平雪不就长得比她好看点吗? 庶女就是庶女!凭什么每一样都比她好? “二姐,看看你的脸——啧啧,这张脸今晚上还如何参加宫宴啊?你要是不行就换人吧,我也是初八生辰,这个家没人知道吗?”令狐秋雨不冷不热的一番嘲讽,却是深深刺激到令狐平雪的心。 她就指着今晚翻身了!可是自己如今这样子——如何见人? “你闭嘴!你算什么东西!一个洗脚婢女生的野丫头也敢跟我比?就算我去不了也轮不到你!皇家要的是名门淑女,你一个山野丫头,你凭什么进宫丢脸!你给我滚开!” 令狐平雪有些失了理智,母亲疯了,打了老夫人,她自己也被母亲抓伤了,这脸上身上的伤,没有一个月是养不好的。 令狐秋雨可不是满月,会在嘴皮子和计谋上胜过令狐平雪,令狐平雪敢骂她,她就上手打。 大不了最后就说是一个巴掌拍不响,谁都有错就行了! 反正她扮演的就是破罐子破摔,令狐平雪跟她撕破脸,一点光都占不到。 “别以为你是姐姐就可以欺负我了?在这个家里,你是庶女我也是庶女,你不比我高贵到哪里去!你母亲不也是个偏房!你也是偏房生的!” 令狐秋雨越说越来劲,这些话都是说出了吴姨娘心中埋藏许久的不满和愤怒。 看着令狐秋雨和令狐平雪快要打起来了,满月丝毫没有劝架的意思,让三夫人设计带吴姨娘过来就是为了要这个效果。 满月知道,如果是以老夫人受伤的事情做引子,以赵虞儿的聪明和吴姨娘的小心,都是未必敢出现在这里得罪老夫人,而如果是让三夫人模棱两可的提到是令狐鸿熹受伤了,不管是赵虞儿还是吴姨娘都会毫不犹豫的赶过来。 针对目标的策略不同,结果就不同。 吴姨娘和赵虞儿此刻都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可是老夫人在这里,令狐鸿熹也在,赵虞儿还可以在令狐鸿熹身边嘘寒问暖,吴姨娘见自己的女儿像个疯婆子一样跟令狐平雪对着骂,自己却只能无措的杵在一边,心里头,此刻就真的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的心酸滋味。 三夫人这会子也急忙挤到了令狐鸿熹身边,岂能让赵虞儿一个人得了专宠。 “老爷,看到您没事就放心了,这二夫人怎么会突然发狂呢?实在是太可怕了,这要是万一伤到侯爷的话,唉——想想都觉得可怕——” 三夫人这么说,自然是有她的潜台词在,她也是被二夫人打压了这么多年,如今二夫人突然发疯,这自然是三夫人压制二夫人最好的机会了!虽然不能就此铲除根基身后的二夫人,但能让二夫人元气大伤,三夫人就有喘息的机会想后面的对策了。 赵虞儿不动声色的看了三夫人一眼,眼底又是一闪而过的诡异情绪,尽管这情绪一闪而过,满月却是准确无误的捕捉到。 赵虞儿似乎对侯府的很多人都有一种很怪异的情绪,既像是恨意,又像是蛰伏的报复,随时都会亮出她的底牌将对方击倒。 这个赵虞儿回到侯府的目的绝不单纯! 令狐鸿熹对着三夫人的时候并没有说什么,三夫人讨了个没趣,站在一边看着令狐鸿熹和赵虞儿并肩站在一起。 这时候,唐管家带来的大夫已经进了大厅。 不一会,大夫走出来,说的大体就是二夫人是失心疯之类,受了较大的刺激,没有好好休息,身子虚弱导致。 这也与众人看到的情况差不多。 “大夫,二夫人刚才可是又打又骂的,这种情况会不会越来越严重?”满月装作关心的问着大夫。 大夫点点头,沉声道,“二夫人这情况来得快也厉害,目前来说,最少持续一两天了,一会我看看二夫人吃药的药渣再做进一步的判断。” “有劳大夫了。”令狐鸿熹点点头,面容依旧是铁青阴沉。 令狐平雪这会子突然想起了什么,快步来到老夫人面前,急切开口, “祖母,我怀疑母亲是被人下药毒害的,稍后让大夫查一查母亲服下的汤药还有药材!母亲身体一贯好好地,突然出现这种情况,必定是有人谋害!”令狐平雪今儿无论如何都要抓着满月的不对,唯有如此,她这一脸一身的伤才觉得解气。 而二夫人都躺在床上那么长时间没醒来,令狐平雪却一点都不关心,她现在关心的就是自己的利益。 老夫人看着令狐平雪花了的小脸,这会子心里说不出的矛盾和纠结。 她最宠令狐平雪了,看现在这个孙女却屡次让她失望,论计谋胆识,她真的没法跟令狐满月比!如果她能拥有令狐满月的聪明冷静就好了! 令狐平雪还等着老夫人开口说话,却忘了老夫人现在脸还在肿着,打她的罪魁祸首就是令狐平雪的母亲。 “大夫,你先去检查一下药渣和药材。”令狐鸿熹冷声下令,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此时此刻,他已经是彻彻底底的放弃了二夫人,只不过二夫人如今病成了这副模样,面上也要找个大夫给她好好地瞧瞧。 不一会大夫捧着药渣和剩下的药材回来了 令狐平雪这时候也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盯着一脸的抓痕,顾不上掩藏,三两步走到大夫跟前,急切的问着, “大夫,怎么样?这药渣里面是不是有毒药?是令母亲神志不清的毒药吗?” 令狐平雪将最后的希望都寄存在这上面了。 大夫被她一脸的抓痕吓了一跳,不觉后退了小半步。 这外人都说侯府二小姐才貌双全,世间罕见,大夫虽然平时都在谦雲阁呆着,可也就见过令狐平雪几次,往昔对她的印象的确是惊为天人的,可今儿一见怎么还不如普通人家的女儿,急切浮躁,毫无半分得体仪态。 看来传言不尽可信。 大夫叹口气,实话实说道,“回侯爷,回老夫人,这药渣和药材都没有任何问题,都是上一个大夫开出的方子上面有的药材,没有任何问题。就是——” 大夫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令狐平雪原本黯淡下来的眸光重新恢复雪亮,她盯着大夫着急的声音都变调了, “就是什么?就是什么啊大夫!你快说啊!”令狐平雪一激动,竟是不顾自己身份,抬手抓住了大夫的袖子。 “啊!这——”大夫一把年纪了,冷不丁被令狐平雪抓住了衣袖,顿时尴尬的面红耳赤。 “哈哈!我的好二姐原来喜欢的是这般年纪的男子啊!原来二姐喜欢给人家做填房呢!啧啧!还真是志向高远!喜好特殊啊!” 令狐秋雨见此,自然是有多刻薄就多刻薄的讽刺令狐平雪了。 “孽畜!退下!” 令狐鸿熹咬牙低吼一声,脸面是彻底让令狐平雪丢尽了。 再一看老夫人也是咬着牙闭了闭眼睛,脸上完全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令狐平雪这才意识到自己太心急了,竟然忘了分寸,当即哭着后退到令狐鸿熹身旁,一边哭一边辩解, “父亲,女儿这是心急母亲呢!担心母亲安危!父亲不要怪女儿了,毕竟躺在那里的是女儿的亲生母亲啊,女儿有失态也是正常的啊!” “二妹口口声声说关心二夫人身体,可自始至终你都离二夫人远远地,二夫人动手的时候你更是躲在了老夫人身后,你这哪里像是关心二夫人,分明就是躲得远远地!你要是真的关心二夫人,现在就应该跪在前面孝顺着,而不是躲得远远地假惺惺的哭泣给我们看。” 令狐平雪的话遭到了满月冰冷的嘲讽,今儿这出戏演到现在马上就要到最好看的地方了,她是绝对不会给令狐平雪一丝一毫喘息的机会。 “你、你这个野丫头!我母亲变成现在这样明明就是你害的!你回来之前母亲好好地,这个家业好好地,就是自从你回来了,这个家就没有一天安宁的时候!父亲和祖母不会看不出你在捣鬼的!” 没有二夫人在身边,令狐捷也没回来,如今的令狐平雪完全慌了神。 老夫人虽然心疼她,但是二夫人失手打了老夫人那一下,过后还不知道老夫人如何发落二夫人,令狐平雪如今也不敢全指望老夫人了。 听了令狐平雪的话,满月脸上不见丝毫怒意,反倒是轻笑出声,清朗笑声停在令狐平雪耳中却是分外刺耳。 “二妹说我是野丫头是吗?我一是侯府的嫡出长女,是爹爹的亲生女儿,二是□□的六品女官,是皇上和太后亲封。二妹如今这话——是在骂皇上还是父亲?” 满月每个字都切中要害。 不趁着今天的机会打击令狐平雪,还待何时? 令狐平雪脸上抹着难看的药膏,脖子上手背上都是触目惊心的抓痕,如今又被满月如此反驳,令狐平雪整张脸早就没了昔日的优雅高贵,而是变得狰狞扭曲。 就连令狐鸿熹都无法接受眼前的令狐平雪。 令狐鸿熹今儿定是会跟令狐平雪算账,只不过还不到时候。而令狐平雪却丝毫没意识到令狐鸿熹对她的chong爱和忍让即将到达尽头,还在颐指气使的呵斥大夫。 “大夫!你快说,母亲汤药里面究竟怎么回事?” 令狐平雪说话间,眸子狠狠地剜过满月的脸。 大夫无奈的摇摇头,却是看向令狐鸿熹的方向。 “回侯爷,二夫人喝过的汤药和药渣里面都没有任何问题,剩下的药材也都正常,唯一不对的则是这些还没泡过的花胶。” 大夫说着将花胶呈上。 花胶泡开之后炖汤是大补的材料,但二夫人一直都不喜欢花胶的味道。 “这些花胶怎么会有问题?花胶是母亲买回来给祖母和父亲熬汤用的。”令狐平雪见大夫不理自己,如今又说花胶有问题,不觉咬牙瞪着大夫。 令狐鸿熹见此,凝眉冷冷道, “大夫,你尽管放心大胆的说。” “是,侯爷。”既然有令狐鸿熹下令,大夫也就没什么顾忌的了。 “回侯爷,这些花胶买回来之后已经泡开了一次,但是泡的时候里面放上了剧毒□□,之后重新晒干。而这些□□并不是提炼精纯的□□,而是以硝石硫黄等一些特殊材料土法提炼的□□,毒性虽然不如正规用药的□□强,但假体是日长期服用,也是足以令人致命的。 老夫在厨房检查药渣的时候闻到了异味,这才觉得奇怪,所以验证了一番。期初老夫也以为这些花胶是二夫人食用的,可二夫人现在的身体状况真的不适合服用花胶,况且刚刚听膳房的丫鬟说,二夫人似乎从不吃花胶,至于其他的事情,老夫就不敢断言了。” 大夫话音落下,令狐平雪整个人呆如木鸡。 而老夫人则是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眼神一瞬如刀似箭,死死地剜过躺在chuang上的二夫人面颊,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的感觉。 令狐鸿熹更是站在原地,许久不动一下。 见此,满月佯装不懂,详细的问了问情况, “大夫,按照你这么说,那吞服这些的人中毒初期会有什么症状?” “回大小姐,中毒初期的话,一旦心绪起伏较大很可能气血攻心而吐血、晕倒,都有可能发生。” “既然如此,大夫,你快给老夫人和父亲把脉诊断一下吧!父亲和老夫人最近可是喝过二夫人差人炖好的花胶啊。” 满月话音落下,老夫人面色瞬间如死灰一般。 而令狐鸿熹身子也明显震了一下。 “哎呀,老夫人前儿才吐了一口血,这——这可如何是好?”三夫人急忙接上满月的话,咋咋呼呼的声音整个秀雅苑都能听到。 赵虞儿则是一脸关心的看向令狐鸿熹,眼底却是一抹诡谲的冷笑。 真的是二夫人要对老夫人和令狐鸿熹下毒吗? 吴姨娘这会子也觉得后背冷汗直冒。 “父亲,秀雅苑膳房炖的花胶我跟娘亲也喝过,我们会不会中毒啊?!二夫人这是要将我们一网打尽吗?我和娘亲会不会死啊!”令狐秋雨拉着呆愣的吴姨娘蹭蹭两步到了令狐鸿熹身前,还顺势将赵虞儿挤到了一边。 赵虞儿身子踉跄了一下,原本是想引起令狐鸿熹的注意,可令狐鸿熹此刻却是陷入可怕的沉默当中,根本无暇顾及到她。 赵虞儿眼底不由划过一丝埋怨。 “秋雨,你别胡说八道。二夫人怎么会害我们呢?”吴姨娘小声劝着自己女儿,可她这话说得也是言不由衷的,其实心底对于二夫人也是有所怀疑的。 “不!不可能!母亲怎么可能在花胶里面下毒?这一定是有人陷害母亲!一定是!” 令狐平雪一边喊着,一边狠狠地瞪着满月。 满月无所谓的笑了笑,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清冷傲然。 “二妹一直口口声声说我陷害,从二夫人发病到现在花胶有毒,我真的很佩服二妹的妄想能力!二夫人发病是事实,可大夫也说了,二夫人用的药材和药渣都没有任何问题。如今二妹又冤枉我在花胶里面下毒!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你秀雅苑的大门难道是我可以随意进来的吗?况且是你膳房!这些花胶应该都是二夫人从外面买回来的,这一院子丫鬟婆子都看着,我如何个下毒?既然二妹执意陷害,那好!就让父亲下令,彻底搜查整个侯府!看看究竟是谁在暗中捣鬼操控一切!” 满月就不怕令狐平雪开口,如今令狐平雪是说多错多,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成为满月痛击她的把柄! “父亲!你快下令彻底搜查整个侯府啊!重点搜查她令狐满月的院子!她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父亲!” 令狐平雪认定这都是满月做的。 可惜令狐平雪平时一副冰雪聪明的架势,关键时刻却是个草包。 既然是满月陷害,岂会让她轻易找出破绽? 这搜查的法子是满月提出来的,令狐平雪如今傻傻的附和满月,只是将二夫人又快一步的推到悬崖边上。 令狐鸿熹此刻仍在沉默之中,今儿发生的一切彻底乱了他的思绪。 侯府最近的确是不安宁。 可如果不是二房咄咄逼人,容不得满月,也不会出这么多的事情。 但如果花胶有毒的事情属实的话,那么二夫人这是要害死他和老夫人啊!这后果,即便是令狐鸿熹也无法想象和接受。 更何况是老夫人了? “来人!彻底的搜查蒹葭阁与秀雅苑!不得有误!” 令狐鸿熹还没开口,老夫人的声音低沉响起。 令狐鸿熹扭头一看老夫人的脸色,也是惊出一射冷汗。 “母亲,您的身体!”多少年了,自从父亲去世之后,令狐鸿熹就没见过老夫人有如此铁青愤怒的模样。 母亲一直是偏袒二房的,可如果今儿证实了二夫人对老夫人下毒的话,以老夫人自信强势的个性,定是无法接受的,只怕不将二夫人千刀万剐是不能解恨的。 “祖母!您可要相信母亲啊!母亲怎么会害您呢!如今这好端端的母亲病了,还昏迷不醒,却在这节骨眼上查出花胶有毒,这岂不是太巧合了?这根本就是有人存心陷害!而整个侯府看不惯母亲和我的,除了令狐满月,没有别人!” 令狐平雪见老夫人下令了,心里头却是莫名七上八下的感觉。 令狐满月诡计多端,她都不知道吃了多少次亏了,如今母亲昏迷不醒,唯一能帮她的就是老夫人!还好令狐泉现在不在,否则的话,令狐满月又多了一个帮手。 “二妹此话差矣!如果说谁跟你二房不和睦就是有诬陷你的嫌疑,那二妹可没少跟四妹斗嘴!那么四妹也有嫌疑?还有啊,自从赵姑娘进了侯府住进了白露院,这二夫人的身体就每况愈下,这整个侯府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二夫人一直是最有希望成为父亲正妻的,可如今住进白露院的却是赵姑娘,难道二夫人跟赵姑娘就和睦了? 众所皆知,老夫人是很信任二夫人的,可二夫人前几天好像看到了我跟赵姑娘在一起亲热聊天,这还不算,赵姑娘最近与老夫人走动的也甚是频繁,难保二夫人不会怀疑老夫人是不是有意让赵姑娘做父亲的正妻,一旦坐实,那二夫人害老夫人也就说的过去了。 真要是按照二妹所说,岂不是人人都让二夫人看不顺眼了,都有嫌疑了?呵——原来二妹这一招是想一石多鸟啊!还真是够狠毒的!” 满月一番话,堵得令狐平雪哑口无言。 就算她明白很多话都是满月猜测的,但偏偏这猜测就是比面上的证据还要明显,仁令狐平雪就是有十张嘴,这会子也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二夫人想做正妻这是事实! 令狐平雪跟令狐秋雨斗嘴也是事实! 赵虞儿住进白露院,二夫人心中不忿更加是事实! 要说二夫人做了快二十年的二房不想转正,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就是三岁小孩也不会相信! “你、你这个野丫头!你、”令狐平雪握紧了拳头,气的跺脚。 可是当她接触到令狐鸿熹警告的眼神时,令狐平雪嘴巴张了张,心底说不出的委屈和伤心。 父亲这是怎么了? 她不过骂了令狐满月几句,父亲为何要如此看她? 那眼神带着深深的失望和警告!仿佛是多看她一眼都不愿意! 令狐满月回来之前,父亲何曾有过这种眼神看她? 令狐平雪越想越委屈,转而看向老夫人,却见老夫人缓缓坐下,眼神正落在内室昏迷不醒的母亲身上,眼底阴沉凝聚,更是有隐隐杀气在眼底流动。 令狐平雪突然打了个寒战,一股说不出的惊惧感觉在袭遍全身。 老夫人和令狐鸿熹的人各自在蒹葭阁秀雅苑搜查,满月此刻眸光平和如水,一旁的铁英见了,心底升腾而起的是浓浓的佩服和敬畏。 她入侯府之前虽然听说了不少大小姐的事情,但那也只是民间传言,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她无法判断,直到今儿亲眼见识到眼前一幕,对于满月的步步为营精妙算计,铁英已经无法用任何词汇来形容了。 她真想知道大小姐脑子里都是怎么想的,任何一个细节都能设想周全,巧妙利用,今儿这出戏每一步都离不了大小姐的心思! 先是让自己将王妈妈和两个隐卫打晕了连带硝石和硫黄一并扔在秀雅苑后院的枯井里,现在那三个人已经憋死了,硝石和硫黄却是可以提炼□□的材料,而二夫人膳房泡了□□的花胶也是她按照大小姐的吩咐加在里面的。 满月曾经在贺家听到过一墙之隔的年家给年夫人熬制花胶的厨子提过,有一次现泡花胶为了缩短时间加了一些特殊材料不但缩短了花胶的浸泡时间,而如果不想使用了,也可以重新恢复干爽,只不过这法子使用了之后已经破坏了花胶本身的营养,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是不会使用的。 既然满月要的只是让令狐鸿熹对花胶有□□一事信以为真,那么有没有营养她才不会考虑。 铁英按照满月的法子将花胶做好手脚,还故意将花胶的位置放的距离二夫人的药材很近,并且洒了很少的硝石硫黄在旁边,一般人不会注意到这些,只有大夫才会更加敏感。 铁英佩服满月聊准了令狐平雪会开口让大夫检查汤药和药渣,如此一来,以大夫丰富的经验,看到花胶旁边的硝石硫黄粉末,稍加验证就能猜出一二。 一旦老夫人下令搜查秀雅苑,以老夫人多疑的性子,一定会彻彻底底的搜查,到时候枯井里面的三个人就会曝光——不光是那三个人,还有三年前被二夫人扔进去的紫云。 满月的计策到如今,铁英已经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老夫人和令狐鸿熹的人还在掘地三尺的搜查蒹葭阁和秀雅苑的每一寸空间,令狐鸿熹这才注意到赵虞儿脸色有些不对, 他正要将赵虞儿带到身边,却被令狐秋雨打断了, “父亲,我跟娘亲也吃了二夫人送来的花胶,我们会不会有事啊。”令狐秋雨就是故意拦着令狐鸿熹,不让他接近赵虞儿的。 这个赵虞儿算个屁? 论年龄就比她娘亲小了几岁,她娘亲好歹还是个姨娘,赵虞儿算什么?以老姑娘的身份回到侯府就住进了白露院,她跟娘亲住的却是破败不堪的老院子! 赵虞儿现在的身份可连个姨娘都不如! 令狐秋雨就是如此性子,凡事都喜欢做个比较!尤其是跟自己处境差不多情况的人,若是待遇不如自己还好,一旦她自认为明明是相同的身份,如令狐平雪的庶女身份,或是身份地位还不如她娘亲的赵虞儿,在待遇上比她和吴姨娘好的话,令狐秋雨就无法接受。 明知道有些事情根本无法作比较,事实摆在那里,无需多言。可令狐秋雨的脾气就是无法接受,非要争出个输赢对错来! 其实令狐秋雨经历丰富见惯了人情冷暖,按理说应该比令狐子璐聪明,可有时候人的心态一旦发生了变化,便会被环境轻易影响,只会愈发的钻牛角尖,表面看是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实际上却是不知不觉将自己逼进了死胡同。 令狐秋雨这么一搀和,令狐鸿熹不觉皱眉看了她一眼,同样是在外面受了那么多苦的女儿,令狐秋雨好歹还有吴姨娘在身边,而满月却是孤零零一个人,怎么差距就如此大? 一个知书达理聪明伶俐,一个却是粗俗不堪,唯恐天下不乱! 令狐鸿熹原本对令狐秋雨因为愧疚而生出的几分疼爱,正一点点的消耗殆尽。 赵虞儿此刻却是一脸温顺的神情看向令狐鸿熹,没有丝毫怪罪令狐秋雨的意思,越是如此,令狐鸿熹对她的疼爱越加明显。 见此,三夫人和吴姨娘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三夫人曾经做了对不起自己妹妹的事情,如今是日日夜夜都饱受对昔日错误的愧疚和悔恨,只可惜,错了就是错了,三夫人也知道,昔日做错的事情并不能取得赵虞儿的原谅、 赵虞儿此番回来就是冲她和二夫人报仇的! 若在之前,三夫人定是会跟赵虞儿明明白白的斗一场!可如今她有了长安,长安才六岁,为了长安她也要撑下去! 吴姨娘此刻则是说不出的心酸滋味。 酸甜苦辣咸,唯独缺了甜。 三夫人好歹还有个儿子作为依靠,她就一个女儿。尽管老夫人答应她,回给令狐秋雨找一户好人家许配,但老夫人为人吴姨娘还是了解的,有利用价值的时候怎么答应都是好的,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老夫人翻脸比谁都快。 吴姨娘知道,自己并不能将希望放在老夫人身上。 如今眼看着二夫人也要失宠,吴姨娘也一直在权衡,到底该倒向哪一边! 她自己已经无所谓了,可秋雨还小!还有大好前程,只要能让秋雨有一个好人家嫁了,吴姨娘付出任何代价都可以! 又等了一会,老夫人派出去的人,以及唐管家带的人都回到了大厅。 令狐鸿熹一看到唐管家紧张的脸色,就知道搜到了什么。 令狐平雪见此却是兴奋不已,上前一步迫不及待的问道, “唐管家,发现了什么没有?” “发现了西院管事王妈妈和两个侍卫的尸体,还有很多硝石硫黄。是在——”唐管家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令狐平雪明显松了口气,继而抬手指向满月的方向,冷喝出声,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亏你刚才还信誓旦旦的不怕搜查!原来就是唬人的!令狐满月,这下你心服口服了吧!!” 令狐平雪的话惹来满月无语凝望。 满月不说话,只是看向唐管家。 唐管家跟了令狐鸿熹多年,这侯府的事情大大小小见识了无数,谁是人谁是鬼,唐管家看人自然也有一手,曾经就觉得这个二小姐并非表面看到的完美,如今看来,一旦失去了老夫人和二夫人的庇佑,这个二小姐就真的一无是处了。 若是老夫人依仗她为侯府增光添彩,那绝对是侯府的灾难。 反观大小姐就完全不一样。 有时候唐管家也说不出来,究竟这个回来几个月的大小姐有什么特别和不同的地方,但每每在遇到事的时候,一个人的潜力能真正的本事才能无限放大,同时将这些本事和能力进退得当的完美演绎出来才是高手中的高手。 这些,唐管家只在令狐满月身上看到了。 “二小姐,尸体和东西——都是在秀雅苑后院的枯井找到的。蒹葭阁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 唐管家语气有些无奈,因为他已经料到了自己说出这些话后令狐平雪会有什么反应。 果真—— “什么?!这怎么可能?不可能!唐管家,你是不是老糊涂了?!耳朵背了眼也花了!现在连说话也不会说了?!脑子也不好使了吗?!” 这一刻,令狐平雪都要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她瞪着血红的眼睛朝唐管家咆哮,早已没了一丝大家闺秀的得体大方,就像一只被踩了脖子的母鸡,嗷嗷叫着,不肯罢休。 唐管家垂眸,沉声道, “二小姐,老奴眼也没花,耳也不背,更加不会记错!况且尸体和东西是老夫人院子里的人一块搜出来的!这么多证人,二小姐可以一一问过。” 唐管家回答的不卑不亢,终究是令狐鸿熹身边待了二十多年的老人,这点风浪还是能扛下的。 唐管家能扛下,令狐平雪却明显扛不出了。 她摇着头,眼睛瞪的大大的,一副谁也不肯相信的模样。 继而她像是发疯一般突然转身朝二夫人那里跑去,到了二夫人跟前,令狐平雪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哭喊起来, “母亲!母亲您快醒醒吧!您再不醒来的话女儿就要被那个野丫头给欺负死了!您再不醒来,那野丫头就要害死女儿了!呜呜呜——母亲,她收买整个秀雅苑的人,在院子里的枯井后面藏了尸体和硫黄陷害我们啊!母亲!你醒醒啊!” 令狐平雪真的吓到了,她现在才意识到母亲对她来说如此重要。 可无论她怎么呼喊,二夫人都是躺在那里昏迷不醒。 “白妈妈——怎么——回事?”老夫人此刻说话也一顿一顿的,白妈妈可是她的人,她自然相信白妈妈的话。 白妈妈脸色苍白,跪在老夫人面前的身子瑟瑟发抖。 “回——回老夫人,死的确实是王妈妈和西院的两个侍卫,尸体是在枯井里面发现的,还有一些硝石和硫黄,王妈妈和侍卫都是被人封住了嘴巴绑起来扔在里面憋死的,而且井底还有一副骸骨,已经只有骨头架子了,想心事——好几年之前的了——” 白妈妈说话的时候身子一直不停的抖着。 她与王妈妈认识多年,又都是老夫人的左膀右臂,如今看到王妈妈的尸体,白妈妈一把年纪了,如何能承受得住,说完之后,白妈妈就忍不住干呕起来。 老夫人单是听听就已经觉得头晕目眩了。 “侯爷,正是因为尸体比较难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让侯爷和老夫人——过目,如今尸体就停在后院,侯爷您看——” 唐管家考虑周全,此刻只等令狐鸿熹下最后的命令。 “回侯爷,之前在花胶旁边发现了一些硝石和硫黄的粉末,老奴看看能否证明是同一批硝石和硫黄。”这时,大夫上前一步请缨。 见此,满月不动声色的眨了眨眼睛,原本这话该是她示意三夫人开口的,如今由想要表现的大夫说出来,效果自然更好。 “父亲,女儿今日被二妹几次三番的冤枉陷害,如今女儿别无所有,只求换得自己的清白!既然要查,就彻查到底!如果证明了枯井里面的硝石和硫黄与花胶边上的一模一样,那便可以证明,王妈妈和侍卫很可能是目睹了二夫人在花胶当中偷偷下毒而被二夫人杀人灭口了。 既然三年前二夫人就用过相同的招数对付过手无缚鸡之力的紫云,那么三年后的今天,二夫人为了她的阴谋诡计不被人看到,自然也会重蹈覆辙杀人灭口!二夫人自然知道王妈妈曾经是老夫人院子里的人,一旦被王妈妈知道了什么,势必会告诉老夫人的!父亲,今日就查个清楚明白吧!” 满月一番义正言辞的表情,语气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之前之所以对待令狐平雪的时候没用上十成力气,她等的就是现在! 如今她以一副受害者的姿态站出来说话,怎么看都是被令狐平雪逼到了迫不得已的地步才奋起反击! 就是老夫人,这会子也没办法反驳满月一句话。 老夫人此刻心里头不会比任何人轻松。 王妈妈和那两个侍卫是她派出去的,之前明明是要她们在蒹葭阁外面放置□□的,可如今□□没造成任何威力,王妈妈和两个侍卫竟然都死了! 会不会是令狐满月暗中杀了她们? 可如果真的是她,那么枯井中的硝石硫黄与花胶旁边的硝石硫黄就不会是同一批材料,因为泡制花胶最少需要六个时辰,大夫也说了,那些掺了□□的花胶是泡了之后又晒干的,如此一来一回最少需要三到五天的时间,这还不包括从硝石硫黄当中提炼□□的时辰,若是加上,天数就更长了。 而王妈妈是昨天晚上才带着硝石硫黄失踪的。 一旦证明了是同一批材料,那时间上根本对不上!也就是说,枯井中的硝石硫黄只是为了掩盖气味才放在里面的。 大夫接了令狐鸿熹的吩咐,开始查验两个地方检出的硝石硫黄是否为同一批。 不一会,大夫就有了结论。 “回侯爷,这两个地方找到的硝石硫黄粉末当中都有一些特殊材料的香粉,这种香粉极为罕见,很可能是西域之地才有,虽然老奴不知道香粉名字,但香味却是一样的,如此可以逐步判断,这两种硝石硫黄都是来自同一批材料。” 大夫话音落下,老夫人身子重重靠在椅背上,脸色就跟死了很长时间的尸体一样,说不出的狰狞难看。 令狐鸿熹则是沉默的挥挥手,示意大夫不必再说下去了。 验证的结果不言而喻! 枯井中的硫黄硝石是早就在秀雅苑的,并不是昨晚才失踪的王妈妈带去的。如此一来,王妈妈是被二夫人抓到灭口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只是,满月对老夫人和令狐平雪的打击现在才正式到来。 “父亲,这香粉的味道——满月觉得甚是熟悉,像是前些日子二妹入宫的时候身上洒的香粉味道,因为这味道很特别,当日姑姑还就这味道与满月交流过,都是不知道这香粉是二妹从哪里得来的,如今大夫一说——满月想让二妹拿出她前些日子进宫时洒的香粉让大夫对照一下。” 满月不紧不慢,看似是在验证事实的真相,实际却是将今晚这步棋走向最极致的一步。 那香粉是她在铁英拿走硝石硫黄的时候洒上去的,之前她曾经在秀雅苑书房的密室拿走了一点香粉想要研究一下,却是在昨晚灵机一动想到了这个点子。 因为一旦二夫人今日病发,单靠一个大夫不足以医治,令狐鸿熹必定会派出谦雲阁的大夫为二夫人诊治,谦雲阁的大夫是出了名的对各种药材和香料味道敏感,闻一闻就知道是什么材料添加了什么,一旦他出现,满月的胜算也在无形之中加大。 而其中很多步骤也只有满月一个人知道! 她只是吩咐铁英去做最基本的步骤,剩下关键的还是掌握在她自己手中,她并非多么不信任铁英,而是因为铁英才到她身边没几天,就算是曾经的惜梦和凝静,满月也是经过了多番试探最终才留在身边作为亲信的。 铁英自然也不例外。 经满月一提醒,令狐鸿熹似乎也觉得这味道似曾相识。 “来人,搜查二小姐房间。”令狐鸿熹一声令下,唐管家再次带人离开。 令狐平雪则是一脸茫然的站在原地。 上次她进宫用的香粉是母亲派人特意从西域送回,怎么可能到了枯井里面,而且那香粉母亲每次只给她很少一点,剩下的她也不知道放在哪里了。 令狐平雪现在完全是发蒙的状态,今天发生的一切都令她难以招架,她现在浑身发冷,根本预料不到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脸上脖子上却是火辣辣的疼着。 不一会,唐管家带人回来,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锦盒。 令狐平雪一看那个锦盒立刻摇头否认,“这锦盒不是我的!我从未见过!” “二小姐,这锦盒确实是从你房间找到的,并非老奴一个人过去的,还有老夫人院里的婆子也都看到了。” 唐管家话音落下,老夫人狐疑的看向自己派过去的白妈妈。 白妈妈轻轻点头。 “大夫,你查验一下这锦盒里面的香粉。”令狐鸿熹沉声开口,语气说不出的低沉阴冷。 令狐平雪不可置信的摇摇头,直到大夫很肯定的点头,令狐平雪彻底爆发, “父亲!这锦盒我从来没见过!是有人栽赃陷害!这么明显父亲都看不出来吗?什么硝石硫黄,什么□□!这一切根本就是令狐满月暗中设计的!父亲,你不会糊涂到连这个也相信吧!” 令狐平雪激动的失了分寸,口不择言的指责令狐鸿熹。 “平雪!!你退下!”老夫人这会也不乐意了。纵然她极chong令狐平雪,可令狐鸿熹是她儿子,令狐平雪如此就是以下犯上,又是当着一众丫鬟婆子的面,老夫人岂能饶了她。 “祖母!父亲早就被令狐满月这个野丫头给欺骗的没有辩解是非的能力了,祖母!您可要为平雪做主啊!不能让令狐满月继续在侯府为所欲为下去啊!孙女今儿真是被冤枉死了!” 令狐平雪哭着跪倒在老夫人面前,哭的梨花带雨,原本如此是想令老夫人心软,谁知老夫人却是狠狠地摔了桌上的白玉茶杯。 砰的一声瓷器破碎的声音响起,杯子的碎片溅的到处都是,还有一下蹦在了令狐平雪手背上。 令狐平雪尖叫出声,原本就被二夫人抓伤的手背这会子更加血肉模糊。 “好痛啊,祖母。”令狐平雪哭的更加大声,她以为此刻还是曾经,只要她稍微撒娇说几句软化,老夫人不会怪罪她分毫。 可令狐平雪今儿却是彻底失算。 原本有些话是老夫人才有资格说的,令狐平雪却以为仗着老夫人在就能代替老夫人指责令狐鸿熹。 令狐鸿熹是一家之主,他再孝顺,以前再纵容二房,那也是在一个度里面,况且有些话除了老夫人,谁也说不得。 “来人!将二小姐拖下去关进祠堂罚跪!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准放她出来!!”老夫人指着令狐平雪,手指颤抖的开口。 “祖母——你——你要关我?”令狐平雪一时忘了手背上的疼痛,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看向老夫人。 可老夫人此刻的眼神却让令狐平雪害怕,那是对她深深地失望和放弃,甚至眼底还有阴郁的怀疑。 “祖母!你不会怀疑我吧?祖母,你怎么可能怀疑我呢?这一切都是令狐满月做的!是她!祖母!难道你会相信这个野丫头而不相信我!!” 令狐平雪死死地抱着老夫人的腿,她不去祠堂罚跪!祠堂又黑又冷,根本不是她能待的地方。 “二妹!你犯了错误就要去祠堂!祖母的安排无可厚非!你与二夫人联手想要毒害祖母和父亲!祖母只是将你关入祠堂,已经是对你的厚爱了!祖母宅心仁厚不跟你一般见识,你却还在这里不依不饶,难道真要祖母和父亲将你赶出侯府你才满意!” 满月清冷之音在令狐平雪头顶响起,像是一块块巨石狠狠砸在她头上。满月如此说,老夫人和令狐鸿熹就不好在将来轻易放过令狐平雪了,满月堵住了他们的退路,也封住了令狐平雪的活路! 令狐平雪带着满脸泪痕回头怒视满月,现在祖母也不相信她了,都是因为令狐满月! “你这个野丫头!你以为你能赢了我吗?!等我舅舅回来了,有你吃不了兜着走的时候!我舅舅可是镇远将军!令狐满月,你等着!” “平雪!”满月还没说话,令狐鸿熹的愤怒已经到了临界点。 老夫人的脸色更是没法看。 这是在侯府,老夫人和令狐鸿熹这个侯爷都在,令狐平雪一口一个舅舅的,分明是不将侯府的地位放在眼里,原本令狐鸿熹能容忍二夫人到现在也是因为李景田暗中的压力,而老夫人对于二夫人也是利用多过真心实意的喜欢。 令狐平雪还想开头辩解,冷不丁抬头看到令狐鸿熹暴怒压抑的神情,他额头上青筋迸射,面颊微微跳动,嘴唇张了好几次都没说出话来,眼神却仿若刀子带着浓浓的杀气。 令狐平雪和二夫人现在想要谋害的是他和老夫人,令狐鸿熹此刻如何还能保持冷静。如果令狐平雪不是他亲生的,他现在已经扭断她的脖子了。 上一次因为满月的事,令狐鸿熹为了保住令狐平雪才打了她一巴掌,算是他给满月的交代,为此,他心中对于满月是说不出的愧疚,早知今日,他何必当初要原谅平雪,那时候就应该将她关起来! 令狐平雪从令狐鸿熹脸上看到了放弃和愤怒,她不由得委屈的摇摇头,身子摇摇欲坠站立不稳。 “父亲——祖母,你们——怎么能如此对待平雪?!祖母!现在连你也不相信平雪了吗?”令狐平雪回头呆愣的看向老夫人,老夫人却是移开视线不看她。 目睹此景,满月心底却是说不出的平淡无波。 昔日老夫人对令狐平雪的chong爱有多深,这会子心痛的感觉就越重。原本老夫人之前就吐血了,如今再加上这么一出,相信老夫人回去之后,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下不了chuang了,现在还能坐在这里不过是硬撑着罢了。 “带下去!”老夫人现在是多一眼也不想看到令狐平雪了。 这个疼爱了十四年的孙女,竟然有嫌疑谋害她? 如今证据确凿,就算老夫人心底还是偏向令狐平雪的,可一旦怀疑的种子在心底发了芽儿,加上老夫人如今对令狐平雪的失望,令狐平雪想重新获得老夫人的原谅,难如登天。 随着老夫人话音落下,唐管家带着几个婆子上前要将令狐平雪带下去。 令狐平雪见老夫人和令狐鸿熹动真格的了,整个人尖叫着往后退了一大步,旋即反应过来之后,朝着满月的方向扑来, “令狐满月!都是你害我和母亲的!”令狐平雪扬起手臂,那手掌就要落在满月脸上。 下一刻,满月身子一侧,铁英已经到了她跟前,稳稳地抓住了令狐平雪的手臂。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满月狠狠地赏了令狐平雪一巴掌。 这一巴掌用足了力气,要不是铁英还抓着令狐平雪手臂,令狐平雪身子就飞出去了。 “你——你打我?你——祖母,父亲,你们看到了!令狐满月她打我!!”令狐平雪捂着火辣辣的面颊,早已顾不上什么形象了,气的狠狠跺脚。 满月示意铁英松开令狐平雪,微昂起下巴,却是冷笑着看向令狐平雪。 “你住嘴吧!你姐姐打你也是你自找的!自己犯了错误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推卸到他人身上,一口一个野丫头的叫着!她是你亲姐姐,她是野丫头,那你又是什么?我这个做父亲的是什么?你祖母是什么?这是侯府!不是李家!!” 最后一句话,才是令狐平雪触怒令狐鸿熹最关键的一句话。 令狐平雪这等于说,李家处处都能压在侯府之上,就算她翻了天大的错,也有李景田撑腰! 令狐鸿熹如何还能忍受下去! 令狐平雪没想到自己挨了打,还是犯错的一方。 她还想上前一步打回来,可是一看到站在满月身边的铁英,令狐平雪就不由打怵。刚才这个铁英出手太快了,令狐平雪的手在半空中被她抓住,铁英的手就像是铁钳子一样,令狐平雪手腕到现在还疼着。 唐管家带着两个婆子再次要将令狐平雪拉下去,令狐平雪挣扎不过,扭头苦苦求着老夫人,可老夫人的脸色现在就跟死人差不多,多说一个字都会吐血当场。 老夫人是极爱面子的人,这侯府上下谁不知道老夫人最宠令狐平雪,也是二夫人的支柱,如今被自己支柱下毒,还是当着三夫人吴姨娘和赵虞儿的面,老夫人现在不一刀杀了二夫人都算好的。 “我不走!我不走啊!我不去祠堂罚跪啊!那里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令狐平雪嗷嗷叫着,满月听了却是无所谓的笑了笑。 祠堂的确不是人待的地方,而是鬼魂积聚之地。 令狐世家的祠堂供奉着七代祖先,祖宗牌位高高在上,要令狐平雪跪在祖宗牌位面前悔过,里面阴森潮湿,令狐平雪自然害怕。 害怕就对了。 这世上舒服是留给死人的! 或是现在昏迷不醒的二夫人。 只是,满月才想到二夫人,二夫人就悠悠醒来。 睁开眼睛就看到令狐平雪被两个婆子拖拽着往外走,令狐平雪身上的衣服一条一条的,袖子都撕下了一块,头发散落,朱钗落了一地,更让二夫人震惊的是令狐平雪那张脸,如果不是声音是她的,二夫人如何也忍不住门口那个像疯婆子一样的女人是自己最疼爱的女儿。 二夫人几乎是从床上跳起来的,从里屋跌跌撞撞的冲出来。 “平雪?平雪——我的女儿,你这是怎么了?”二夫人带着颤音开口,宁愿相信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也不愿意相信眼前的是令狐平雪。 令狐平雪猛地转头看向二夫人,凄厉出声, “母亲救我啊!令狐满月冤枉我们毒害祖母和父亲!冤枉啊!母亲救我啊!快让舅舅来救我们!” 令狐平雪真是死到临头了还不忘了她那个所谓大将军舅舅。 “唐管家!将她拖下去关进祠堂后院的柴房!不得有误!”令狐鸿熹的声音带着一触即发的愤怒火焰。 令狐平雪不知死活的再次提到了李景田,原本跪在祠堂还干干净净,现在却是换成了柴房。 祠堂后院的柴房四面透风不说,因为靠近后山,蛇虫鼠蚁自然也少不了。 令狐平雪听到令狐鸿熹的话,吓得几乎要晕过去。 去祠堂她已经受不了了,现在还要把她关进柴房? “老爷!老爷这是怎么回事啊?平雪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对她?老夫人!老夫人您倒是说句话呀!” 二夫人醒来之后整个人比之前清醒了很多,能叫出每个人的名字,却对之前自己做了什么完全忘记了。 “平雪,你的脸——你的手这是怎么了?” “老夫人——你的脸怎么了?” 二夫人觉得自己好像昏迷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一觉醒来,女儿不像女儿,夫君不像夫君,而老夫人脸上明显是有一个巴掌印,一旁的白妈妈正给老夫人以面巾蘸着冷水消肿。 “二夫人,你终于醒了,我们还以为你要睡到祖母的脸消肿了为止呢!二夫人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满月这会子一脸无辜懵懂的表情看向二夫人,好像她也不知道是谁打了老夫人一般。 二夫人见满月衣衫整齐的站在那里,脸上身上也都是好端端的,唯独令狐平雪都不成人样了,二夫人断定自己睡着的时候令狐满月做了什么。 “是谁伤了我的女儿还有老夫人!这个家是要翻天了是不是?竟然连老夫人也敢打!令狐满月,是不是你?” 尽管二夫人什么都不知道,但这会子也要端起架子来呵斥满月,今天老夫人可是在此,二夫人以为有人给自己撑腰,自然说话的声音也大了很多。 可是她话音落下之后,竟是没有一个人回应她。 就连令狐平雪也是一脸惊惧的表情望着她。 令狐平雪这会子已经想起二夫人昏迷之前对她又打又抓的样子,她脸上脖子上还有手背上的抓痕可都是母亲造成的啊。 “母亲,别——别问了。”令狐平雪小声提醒二夫人。 二夫人看看令狐鸿熹嘲讽冷笑的脸色,再看看老夫人铁青如霜的面容,视线定格在令狐平雪欲言又止的表情上,二夫人嘴巴张了张,很想现在有个人能告诉她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她左看右看,却没有一个人肯开口。 二夫人最后还是将目光落在了老夫人身上。 “老夫人,您最疼平雪了,您看看平雪这张脸,这究竟是谁干的?老夫人您告诉媳妇啊!还有您的脸又是怎么回事?” 二夫人生性好奇,凡事喜欢要一个答案和结果。 既然别人不肯说,那她就问老夫人。 好歹老夫人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然——令二夫人想不到的是,她这一问之下,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尽相同。 有幸灾乐祸等着看戏的,如三夫人,有不知所措沉默不语的,如吴姨娘,还有不闻不问面色平静的,如赵虞儿。 而一众丫鬟婆子脸上的表情就更加精彩纷呈了。 令狐平雪这时候原本干涸的眼泪再次扑簌扑簌的落下,她已经提醒母亲不要说了,她怎么还说? 令狐鸿熹的脸色则是出奇的平静。 平静到骇人的地步。 至于老夫人——现场表情最多姿多彩的就属老夫人了。 满月此刻倒是饶有兴致的欣赏起老夫人变幻多姿的脸色了。 从愤怒、压抑再到狠绝、尴尬、狰狞、扭曲、痛恨、嗜杀,几乎所有能见的难看恐怖的表情,老夫人脸上全都演绎了一遍。 现场唯独只有二夫人看不懂老夫人脸上的表情是为了什么。 满月这会子几乎都要偷笑了。 曾经二夫人算计来算计去,到头来最深的坑却是她自己跳进去的。 “你、还、有、脸、问!!”老夫人咬着牙,几乎是一字一顿。 满月看着老夫人额头暴起的那根青筋,跟令狐鸿熹此刻的一模一样,不愧是母子俩。只不过老夫人年纪这么大,再气下去很有可能爆了血管一命呜呼。 所以既然老夫人的怒气如此重,满月也不介意再给她加点小插曲。 “二夫人还是不要问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其实父亲将二妹关入柴房都是对她最大的宽恕,就二妹今天所做一切,父亲就是与她断绝父女关系都不为过!父亲对二妹是网开一面,二夫人现在不该发问,而是跪在地上磕头感谢父亲和祖母对令狐平雪的不杀之恩!” 满月一番话说的二夫人眼睛一瞪,心底的不忿也集聚到了顶点。 所谓打蛇打七寸,有时候就要一击即中,比如现在,而不是像之前对付令狐平雪那样小刀子一点一点的割着,到了现在就是收获的时候了! “你个野丫头!你说什么?!我与老夫人说话何时轮到你插嘴!什么不杀之恩?!平雪是老夫人最疼爱的孙女,是整个侯府的骄傲,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了吧!” “哈!二夫人,怎么你一点都不记得刚才发生什么了吗?你还说大小姐失心疯,不过我倒是听说失心疯的人犯病之后自己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不会记得,就是不知道二夫人现在究竟是装的还是怎的?” 三夫人自然也不甘寂寞的火上浇油了一把。 满月一开口,她就猜出满月的意图,是想故意激怒二夫人,三夫人生怕满月一个人不够,再加上她的话,二夫人原本仅存的那点理智也荡然无存。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侯爷和老夫人都没说话,你们一个个没规矩的想翻天不成?我就是问问是谁打了老夫人?莫不是你们做了什么心虚了?” 二夫人此刻骂的越大声,稍后她的下场越惨。 其实如果不是二夫人才刚醒来,药效还多少残留了一些在身体里,以二夫人平时还算精明的一个人,这会子就是看见了老夫人脸上的巴掌印,也不会轻易开口询问。但因为二夫人才刚刚醒来,人还迷迷糊糊地,又看到令狐平雪受了伤,二夫人最心疼令狐平雪,整个人可谓是血都冲到了头顶,无暇顾及避讳过多,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出来。 二夫人这会子看似恢复正常了,其实多少还有些后遗症存在,只不过从表面看,如今苏醒的二夫人比刚才那个又打又叫的二夫人正常多了。 满月现在已经寻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老夫人的脸色了。 “白妈妈!给我掌!嘴!” 老夫人咬着牙跟,声音却低不可闻。 二夫人耳尖的听到,不由昂起了下巴。 看来老夫人要出手了! 她就说嘛,有老夫人在,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平雪吃亏!刚才一定是发生了别的突发状况。 二夫人还站在原地等着白妈妈掌满月和三夫人的嘴,却见白妈妈已经到了她跟前,抡圆了胳膊,啪啪啪接连十几巴掌甩过来,彻底打懵了二夫人。 白妈妈做惯了粗活,手掌自然不是二夫人那般细腻柔软,白妈妈的手掌粗糙厚重,每一巴掌甩过去都等于是三巴掌的威力,而且白妈妈掌心还有厚厚的茧子,不过十几巴掌下来,细皮嫩肉的二夫人就被白妈妈掌心的茧子划破了脸上的皮肤,一道道血痕触目惊心。 “母亲!母亲——祖母——不要——祖母——” 令狐平雪吓傻了,但又不敢跑到老夫人面前求情。 毕竟母亲之前打了老夫人这是事实。 一屋子的人都是安静的看着,令狐鸿熹期初还有一些恻隐之心,可是当他看到老夫人脸上的手印,顿时也觉得是时候给二夫人一个血淋淋的教训了。 白妈妈手都打酸了,老夫人仍没有叫停的意思。 老夫人不喊停,白妈妈就不敢停手,并且一巴掌比一巴掌用力。 二夫人身边一左一右架着她的都是老夫人的人,二夫人被打得唇角流血,白妈妈掌心都是二夫人脸上渗出的血水留下的痕迹。 令狐平雪瞪大了眼睛,满眼的惊惧。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求着老夫人, “祖母!不要再打了!求求你了祖母!再打下去母亲就被打死了!祖母!母亲是被冤枉的啊!该打的人不是母亲,而是真正的凶手啊!祖母!母亲怎么会害您呢!祖母!!” 令狐平雪这会子倒是学乖了,哭归哭,不敢再说满月是野丫头了。 她害怕自己再多言,令狐鸿熹就把她直接扔后山去了。 白妈妈打累了,老夫人还不罢休,眼见白妈妈手掌落在二夫人脸上的力道明显减弱了,老夫人又吩咐其他人接手。 二夫人快要被打晕了。 看着母亲比自己还要血肉模糊的一张脸,令狐平雪吓得快要晕过去。她并非多么担心二夫人的病情,否则刚才也不会对躺在那里的二夫人不闻不问,而是担心若二夫人就此出了事,这失去母亲的庇护还有老夫人的宠爱,她在侯府的日子将是举步维艰。看看曾经的令狐满月因为老夫人和母亲几句话就被赶出了侯府,今时今日,她也有种在侯府无依无靠的感觉。 “母亲,消消气,事已至此,今儿——就到此为止吧。”令狐鸿熹太了解老夫人的脾气了,母亲是睚疵必报的人,一点亏都不会吃。 虽然二夫人也是该打,可李景田回来了,若是看到自己唯一的妹妹只是一句冰冷的尸体,那李景田势必会大闹一番。 “母亲!!” 令狐平雪趁着白妈妈停手的功夫,本想看看母亲究竟怎么样了,可转身的时候却觉得眼前一黑,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令狐平雪躺在冰冷的地上,却没有一个下人过去搀扶。 今时不同往日,即便知道令狐平雪是老夫人的心头肉,那也是曾经了,现在没有老夫人的命令,谁也不敢上前一步。 看到令狐平雪躺在那里,老夫人眼神狠狠地闪了闪。 这毕竟是她一手挑选将来为侯府增光添彩的接班人。 满月看到老夫人的眼神,就知道她心中终究还是不忍。 果然—— “将二小姐关入柴房。”老夫人沉声下令,之后又在白妈妈耳边低语了一句,虽然声音很低,但满月懂唇语,老夫人说的是让白妈妈给令狐平雪找个大夫,将林东合上次送的抹脸的药膏也给令狐平雪带过去。 老夫人终究还是舍不得就此废了令狐平雪,一来是她培养了这么多年的心腹,二来也就剩下令狐平雪还能听话了。令狐秋雨虽然长得也算清秀,可一没满月的聪慧沉着,二没令狐平雪的容貌,老夫人是白眼珠都看不上。 随着老夫人一声令下,三四个婆子上前将地上的令狐平雪抬了下去。 二夫人晕完现在又轮到令狐平雪了。 “平雪——女儿——嘶,我的脸。”二夫人本想追上令狐平雪,可才一开口,面颊就火辣辣的疼着,之前就像是被一把锋利的小刀子一刀一刀的划在脸上的感觉。 二夫人还没照镜子,不知道自己的脸成了什么样子,如果她看到现在的自己,只怕会以为见鬼了再次吓晕过去。 老夫人此刻是多一眼也不想看到二夫人,旋即起身带着一股子冲天的恨意朝外走去。 虽然今天没有对令狐平雪痛下杀手,但是不代表老夫人对二夫人的怀疑到此为止。堂堂一品夫人被自己的疯媳妇给打了,如果传出去的话,老夫人以后在一众官家夫人当中如何抬起头来。 老夫人起身离开,众人都是福身垂眸,眼底的神情却天差地别。 三夫人就朝笑出声音来了,垂下的面颊满是笑意。 赵虞儿眼底冷冷的,面上却是一副关心紧张的神情。 吴姨娘从一开始就是手足无措的样子。 令狐秋雨则是一脸无所谓的看着老夫人背影。 满月眼神如水平静,脸上的表情也是淡淡的,不动分毫。 “你们都退下,我有话单独与李心瑾说。” 令狐鸿熹口中的李心瑾就是二夫人。 曾经,令狐鸿熹觉得二夫人以二房身份协助老夫人打理整个侯府的确不易,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令狐鸿熹对二夫人的看法早已是天翻地覆。 三夫人这会子虽然还想继续留下来看戏,可令狐鸿熹的脸色是她未曾见过的阴沉可怕,三夫人假惺惺的说了几句关心的话,令狐鸿熹也不理她,三夫人就走了。 吴姨娘也拉着令狐秋雨忙不迭的离开了。 满月起身只是从容的看了令狐鸿熹一眼,便也走了。 赵虞儿不想走。 她之所以回来就是要向二夫人和三夫人报仇的!如今二夫人自作孽被抓了,如此精彩的好戏她岂能错过!不过她暂时还不想二夫人就这么死了,她赵虞儿要亲自解决二夫人。 “虞儿,你也回去。”谁知,令狐鸿熹却沉声开口,连赵虞儿也不允许留下。 赵虞儿面上没有表露出任何不悦,心下却狠狠一沉。 不过她很快调整过来,轻轻点头,无声转身退出了大厅。 她很了解男人,尤其像令狐鸿熹这样成熟的男子,在某些特殊的时候和场合,他只想一个人安静的处理事情,不想有任何人瞧见他此刻狼狈和无奈。 赵虞儿离开大厅之后,偌大的秀雅苑大厅连个丫鬟婆子都没有。 二夫人瘫坐在地上,眼前不断地闪回一幕幕支离破碎的场景,却始终无法拼凑成一段完整的景象。 “我不会放过令狐满月那个野丫头的——不会的,绝对不会放过她——”二夫人絮絮叨叨的嘟囔着,这一刻是真的有些神志不清了。 白妈妈那几十巴掌打下来,她整个人现在都是晕晕乎乎的状态,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令狐鸿熹站在她面前,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瞳仁冰冷极寒,再也没有曾经的信赖和认可,而是变成了冷冰冰的嫌恶、失望、放弃,甚至是一丝杀气。 —— 回到蒹葭阁,满月坐下闭目休息。 惜梦和凝静这时候才长舒口气缓过来的感觉。 之前在秀雅苑她们俩都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幕,时刻提心吊胆的为自家大小姐担心。 到后来看到那样的二夫人和二小姐,惜梦和凝静更加震惊。 昔日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二夫人,还有高贵优雅的二小姐,一瞬间连路边的疯妇都不如。 满月闭目养神坐了一会,铁英从外面匆匆进来。 惜梦立刻关上门,现在屋内三人都是满月可以信赖的人。 “大小姐,老夫人回了枫兰苑就躺下了,大夫也去了枫兰苑,我离开的时候大夫还没走。二小姐关在祠堂后院的柴房,我看到白妈妈悄悄将一瓶药膏放在二小姐身旁。侯爷只跟二夫人说了几句话就走了,不过侯爷前脚刚走,二夫人就发疯的在屋子里摔东西,到现在还在那里又哭又喊的。侯爷刚刚离开侯府,还带上了四小姐,已经朝着皇宫的方向去了。” 铁英汇报之后,满月缓缓睁开瞳仁,一瞬间星辉闪烁,冷光莹然。 铁英的话大体都在她预料之中,只是令狐鸿熹究竟跟二夫人说了什么,只有令狐鸿熹和二夫人知道了。 “铁英,这次你帮了大忙。”满月淡淡开口。 今儿这出戏,从处理王妈妈和两个侍卫,再到在二夫人的汤药中动手脚,再到去二夫人书房拿出那盒香粉,铁英都是功不可没。 不过很多细节始终掌握在满月手中,比如满月在不知不觉中将香粉混在了硝石当中。 “凝静,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宝烟的事情交给你了。”满月轻声吩咐凝静。 凝静点点头,胸有成竹。 宝烟并不是一个可靠地帮手,不过是墙头草,风往哪边吹她就往哪边倒,满月已经用了宝烟三次,是时候让宝烟离开了。 她会让凝静将王妈妈和两个侍卫的下场着重说给宝烟听,宝烟只是贪财,并没有野心,到时候找个借口将她送出侯府,宝烟回到老家该嫁人嫁人,为了自保她也不敢说出半个字来,因为一旦败露了,以李景田的势力想灭了宝烟全家就像踩死一窝蚂蚁那么简单。 在宝烟恩威并施这件事满月就交给凝静了。 一切看似告一段落。 二夫人被老夫人打的就剩下半条命,令狐平雪也失宠了。可老夫人心中始终还是向着令狐平雪的,难保稍后不会将令狐平雪再放出来。 至于令狐鸿熹因为令狐平雪受了伤自然不方便进宫,而令狐秋雨不说她是初八的生辰,只怕整个侯府除了吴姨娘娘俩,根本不会有人记得这个。 相信今晚令狐秋雨也不会有任何收获。 所谓冷暖玉棋子的秘密,不过是赵虞儿故弄玄虚帮老夫人想出来的罢了。 经过二夫人下毒事件之后,侯府上上下下安生了很长一段日子。 这以后没几天,林简就想办法将令狐惊烈留在了身边,成为他的伴读。 令狐平雪扔被关在柴房,每天一日三餐送去的都是粗茶淡饭,晚上就在干草铺成的地上休息,老鼠虫子到处爬,随时都会爬到她身上。 二夫人的秀雅苑暂时被令狐鸿熹封了起来,整个侯府都对那天的事情三缄其口,老夫人做足了吩咐和功夫,下人没有敢多嘴议论那天事情的。 如此过了月余,令狐鸿熹一直没有表态如何安置赵虞儿,虽说李景田没有按照规定的日子赶回京都,可如今二夫人整日在秀雅苑都是痴痴傻傻的状态,如果令狐鸿熹这会子立了赵虞儿为正房,一旦李景田回来看到自己妹妹还是二房,赵虞儿却立了正妻,李景田必定会将二夫人如今的状态与赵虞儿联系起来。 所以令狐鸿熹始终没提这件事情,赵虞儿表面虽是安之若素,可内心怎么想的,只有她自己知道。 宫里头除了时不时的传来令狐惊烈的消息,关于满月这个女官的位置太后和皇上都没急于表态。毕竟是□□为数不多的女官,如何安置满月并非易事。 况且林简、林东曜、林东合都表态想让满月在他们府中任职,这更加让太后和皇后不会轻易下令。 如此就拖了一个月。 转眼,炎夏来临。 一日,令狐鸿熹下朝之后将满月叫去了谦雲阁,赵虞儿也在。 “大小姐来了,快坐。”见满月来了,赵虞儿堆着满脸笑意迎接满月,举手投足间,仿佛她已然成了这个谦雲阁的女主人。 要知道谦雲阁可是令狐鸿熹处理公务和休息会客的地方,平时二夫人也鲜少踏足,可自从赵虞儿回来之后,时不时的就会留宿谦雲阁,老夫人之前还是颇有微词,但是除了二夫人的事情之后,再加上天气炎热,老夫人最近一个月几乎都是卧病在庆。 也就没有说赵虞儿了。 满月表情淡淡的,坐下后视线看向令狐鸿熹。 自从二夫人出事之后,令狐鸿熹整个人更加沉默,毕竟是同庆共枕这么多年的枕边人,令狐鸿熹心底的震撼和愤怒可想而知。 这一个月来,令狐鸿熹都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夜里常常到天亮都没有任何睡意。 如果二夫人那天不是犯了失心疯,他与老夫人现在岂不是—— “父亲,找我过来有何事?”满月对赵虞儿的反应淡然平静,赵虞儿脸上始终挂着微笑,转身到了令狐鸿熹身边坐下。 “是关于这个月月底前往避暑山庄避暑的事情。”令狐鸿熹一开口,满月不觉愣了一下。 避暑跟她何干? “届时你姑姑也会陪同太后前往,太后点名要你也去,此次前往避暑山庄但凡是皇亲世家都要参与,为父因为要留在朝中为皇上分担日常事务,你祖母又抱恙在身,所以此次侯府前往避暑山庄的除了你和你姑姑,再就是秋雨。” 令狐鸿熹提到令狐秋雨的时候,语气有一丝不经意的无奈流露出来。 令狐秋雨虽然回来一个月了,却是没有一刻安生的时候,不是不小心踩烂了老夫人喜爱的兰花,就是去膳房指手画脚害的膳房的厨子做错了饭菜,要不就是拿错了鱼食,差点撑死了锦鲤池的锦鲤。 总之令狐秋雨是隔三差五的出个状况,虽然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却足以令令狐鸿熹头疼。 “父亲是想让满月看住了四妹是不是?”满月轻启薄唇,语气淡然。 “满月,父亲对你很放心,可秋雨她——原本是不想让她去的,但如今侯府只有你们两个女儿,所以——” 令狐鸿熹后面的话虽然没说出来,满月也多少明白他的意思。 侯府贵为□□双候之一,如此盛大重要的场合,却只有令狐满月一个人撑场面,的确是说不过去。令狐泉虽然也姓令狐,可她嫁给了安平王,如今就是皇家的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令狐泉出席代表的是安平王府。 侯府家大业大,只有一个满月,未免会惹人口舌。可令狐平雪和令狐子璐都没法前往,就只剩下一个不省心的令狐秋雨了。 也难怪令狐鸿熹如此头疼,那个令狐秋雨的确不让人省心。 “父亲,满月会尽全力照看四妹,可四妹的脾气父亲也知道,满月只怕太后有所吩咐的时候没法照顾周全。” 令狐鸿熹将令狐秋雨这个烫手山药交给满月,满月并非没有法子对付她,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拍着胸脯对令狐鸿熹保证。 “为父知道,这也为难你了。不过届时太子和五殿下他们也会前往,秋雨这不知深浅的性子若是不小心得罪了其中一位殿下,只怕是没有回头路可走。” 令狐鸿熹说的都是实话,宫里几位殿下每一个都不是善男信女。 “老爷,您就放心吧,大小姐如此聪明伶俐,四小姐也只不过是年少顽劣而已,有大小姐这个好姐姐看着,四小姐一定会成长懂事的。”赵虞儿看似是在捧着满月,其实是不声不响的给满月下套。 这要是令狐秋雨这次真的出了岔子,岂不全都是满月的责任了? 令狐鸿熹听了赵虞儿的话只是沉默的看了看满月。 而满月也同样不动声色目视前方,并不接赵虞儿的话把。 如此一来,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赵虞儿顿时尴尬的看了眼令狐鸿熹,旋即自顾自的找了个台阶。 “只是大小姐到时候也怕是忙得不可开交,还是得四小姐自己懂事。” “赵姑娘说的极是,还是赵姑娘看问题通透明白。”满月淡淡的接了一句话,赵虞儿脸上的表情飞快的变了变。 刚才不接茬不代表现在也不接。 赵虞儿想给她下套?还是留着这些想法去对付二夫人和三夫人吧。 “既然父亲担心的事,满月自然会尽心尽力帮助四妹妹,只是四妹妹年纪也不小了,此次去避暑少则十天半个月,女儿也不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看着她,其实四妹妹只是性子简单直接了一些,女儿会多加留意的。” 满月不会将话说死,这就留下了无限可能性。 —— 七月底,满月随太后和皇上的车队一同前往京郊的避暑山庄。 令狐泉陪在太后身边,满月和令狐秋雨一辆马车。 车队行进缓慢,车外景色秀丽怡人。 令狐秋雨刚刚离开侯府,还算安生。 马车外有哒哒哒的马蹄声传来。 “姐姐。”一匹枣红色小马到了马车边上,随着马车慢悠悠的逛着,马上坐着一身戎装的令狐惊烈。 令狐惊烈身后,是骑着白色高头大马的林简。 “太子殿下。”满月淡淡开口,视线只在林简身上停留了很短。 “惊烈,你何时学会骑马的?”满月笑着看向令狐惊烈。 令狐惊烈羞涩一笑,小声道,“是太子殿下教我的。” 满月抬头朝林简点点头,“太子殿下有心了。” 其实林简不必亲自教令狐惊烈骑马,太子府那么多骑术高超的侍卫都可以教令狐惊烈,但林简偏偏亲自教他。 满月这会子还不知道,林简这走的是小舅子策略。 满月最在意的就是令狐惊烈,林简自然要在令狐惊烈身上下功夫了。 “跟我还这么客气?不过惊烈的确是可造之材,一个月而已,骑术突飞猛进,不过也不能骄傲,你要学的东西还很多。”林简并非一个劲儿的夸奖令狐惊烈,所谓恩威并施才是对令狐惊烈最好的。 令狐惊烈还是容易害羞,羞涩一笑,垂下了头。 满月看出来他对林简很信任,这大概是缘于林简曾经救了令狐惊烈一命。 “惊烈,你前去苏康那里看看有什么需要做的。”林简沉声吩咐令狐惊烈,令狐惊烈与满月点头示意之后,打马离开。 “月儿,这次出门我是想要锻炼惊烈的,你不会心疼吧?”林简笑着望向满月,满月摇摇头,从容开口, “让他留在太子身边就是想他成长坚强的,不管是谁,关键时刻都不能依靠任何人,都要靠自己!” “令狐大小姐会不会习惯了靠自己而忽略了旁人的帮助呢?”正在这时,一道清冷之音幽然响起,带着好听的低沉磁性。 一身玄金色锦袍的林东曜不知何时出现在林简身后,鲜衣怒马,紫玉发冠,清俊容颜在斑驳光影之下,分外清幽明动。 林简脸上表情不变,头也不回淡淡开口, “五弟何时这么喜欢帮助别人了?父皇交代你的事情看来是很闲了。”林简笑着出声,却不看身后的林东曜。 林东曜策马上前,瞳仁眯起,落在满月脸上的眼神深邃如夜。 “听说二夫人得了失心疯?是跟那晚有关吗?”林东曜的话说的模棱两可却又aimei不清。 满月留意到他的腰带还是那天那一条,浅色夜明珠的金丝腰带。 觉察到满月目光在自己腰带上停留了片刻,林东曜薄唇勾起,不冷不热道, “现在是白天。” 言下之意就是等到晚上才能借给满月用。 马车内,满月瞪了他一眼,不说什么,噌的一下关上了茜纱窗。 车外,林东曜忍着眼底笑意,打马离开。 林简脸色由最初的笑意莹然,逐渐的,一点一点的冰封起来。 不远处,还有一双寒瞳目睹整个过程,脸色却比林简还要阴沉数倍。 至少林简还可以在马车边上,可是他呢?就只能远远看着!因为一旦他过去,令狐满月的脸色不用想也知道。 “三殿下在看什么,看的如此专注。”林东合身后,一道爽朗之音清亮响起。 林东合迅速敛了眼底阴霾,微笑道,“靖亲王,父皇令找寻太子和五弟,不知他们去了哪里。” 林东合与靖亲王私交不错,但仅限于私下,面上二人却是淡如水的交情。 靖亲王顺着他视线看向行驶的马车,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脸惋惜道, “听说这次侯府只来了一个大小姐,再就是个姨娘生的庶女,那个只有在画中才能得见的二小姐却生病抱恙不能同行,真是遗憾。” 靖亲王虽然才从西域回来,可对于□□京都流传的美人志却也知一二。这□□第一美人自然是侯府的二小姐令狐平雪,只是令狐平雪最近一阵子做的事情不是因为安奉神石的事情得罪了太后,就是因为冷暖玉棋子而怠慢了皇上。 皇上和太后对她甚为不满,听说三殿下曾进宫提亲,被皇上骂了出来。 林东合眸中神采不变,淡淡启唇, “倒也无妨,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只有林东合自己明白,他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和令狐满月听的。 “三殿下,最近朝廷的事情不太顺利,是不是?”靖亲王话锋一转,另有所指。 林东合脸色瞬间沉了沉,眉头皱起,低声道, “靖亲王也察觉了。” “察觉归察觉,却不能有任何行动,敌在暗,我们在明。况且不知道究竟是谁发现了问题。”靖亲王的话得到了林东合的认同。 二人暗中早已结盟,只不过没有人知道罢了。 靖亲王口中所说的敌人,不外乎林简、林东曜、林冉。 正因为前段日子皇上接连断了林东合与靖亲王身边几员密将,这使得林东合与靖亲王左右受挫。 表面看这几员密将都是因为犯了错误而被皇上降职处罚,可林东合并不相信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只是,若是父皇瞧出了端倪,只怕他跟靖亲王现在就不能站在一起说话了。 “那边经过的马车是侯府的令狐满月吗?” 靖亲王要说的话点到为止,旋即转移了话题。 谁知,林东合的眸子却是比刚才还要阴郁数倍。 “是她。”林东合开口,莫名的却是咬牙切齿的感觉。 靖亲王佯装不查,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笑了笑。 —— 马车内,满月闭目养神。 一旁才安生了一上午的令狐秋雨终是憋不住了,开始鼓噪起来。 “大姐,你跟太子熟还是跟五殿下熟?我听说太子殿下为人温文尔雅气质出众,最好相处了,是不是真的?” 满月听了,心底惟剩冷笑。 林简最好相处? 呵——那只是表面吧!不过堂堂太子殿下,的确是很会演戏,素日来都是伪装到位,几乎没什么破绽。 见满月不理自己,令狐秋雨继续念叨着, “我还听说啊,其实现在最得宠的是五殿下,因为他的母妃是安妃,安妃可是连太后都不放在眼里的人啊,皇上可是早就对太后干政有所不满了,这后宫就只有一个安妃敢当面顶撞太后,所以皇上爱屋及乌的也宠爱五殿下。是不是?” 令狐秋雨不知从哪儿打听来的消息,听得满月哭笑不得。 皇上和太后不睦? 这又是谁放出的烟雾? 人家娘俩不知道多么齐心合力绑成了一股劲儿对付众人呢! “喂!你倒是说句话啊!别看你是我大姐,也没道理不搭理我呀!”令狐秋雨问什么满月都不回答,她不由站起身来,一个劲儿的在满月面前晃动手臂。 “你听到我说话没有?这马车里面就咱俩,你不说话想闷死我吗?”令狐秋雨着急的跺脚,最后索性扯了扯满月衣袖。 “喂!你再不说话别怪我不客气了!!”令狐秋雨嗷嗷叫着,冷不丁低下头的时候看到满月已经睁开了眼睛。 清冷瞳仁,乍暖还凉,一股子说不出的幽然寒气在眼底涌动,丝丝冰冷气息层叠上涌,一瞬竟是让令狐秋雨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她一直是看不懂这个大姐的,总觉得她即便笑脸迎人的时候也让人觉得她周身是带着一股子莫名寒意的,此时此刻,令狐秋雨莫名觉得有一分惧怕。 倏忽,满月从令狐秋雨袖子里抽出自己的手,瞳仁冷冷的划过她面颊,下一刻,当令狐秋雨语塞之际,满月突然从身后抽出一把匕首,冷兵器耀眼的寒芒飞快割过令狐秋雨面颊。 “啊!”令狐秋雨尖叫的功夫,匕首已经抵到了她面颊上。 冰凉的触感迅速袭遍全身,令狐秋雨吓得站立不稳,几乎要给满月跪下了。 “我——我的脸,你——你不要啊,不要划花我的脸——”令狐秋雨拖着颤音开口。 “我想问你,脸重要还是命重要?”满月手中匕首再一次逼近令狐秋雨面颊,匕首的一侧已经在她面颊上压出一个浅浅的痕迹。 令狐秋雨更害怕了,拖着哭腔道,“都——都重要。你——你快点把匕首拿开,这个——可——可不是开玩笑的——” 令狐秋雨前一刻还在喂喂叫着,那时候的她丝毫没意识到接下来这一刻的遭遇。 满月视线凉凉的落在她脸上,语出平静:“只能选一个。”不是疑问句,不带商量的语气。 令狐秋雨双腿发抖,早已没了刚才半分气焰,就像是霜打的茄子,蔫了,也怕了。 “我——我不知道啊——呜呜,你——你是大姐啊,怎么——怎么可以欺负妹妹呢?你——太过分了。父亲还让你照顾我的——你——你竟然要害我——” 令狐秋雨话都说不利索了,现在倒是想起满月是她姐姐,会不会太晚了? “你还要嘴硬是不是?”满月手中的匕首又近了一分,眯起的寒瞳闪过丝丝冷嘲。 “我——我没有。”令狐秋雨小声咕哝着,也不敢摇头,生怕自己的动作稍微大一点,这张脸就毁了。 她可不要变成第二个令狐平雪。 马车外,赶车的车夫听到动静,忍不住回头张望,坐在车外的嬷嬷也好奇的掀起了车帘,甫一看到车内情况,顿时吓得合不上嘴巴。 “啊——这——” 几乎是嬷嬷刚刚喊出声来,一白一黑两匹马儿迅速到了马车边上,马车缓缓停下,车夫却不敢回头看车内情况,而嬷嬷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马车前面已经多了两道挺拔傲然的身影。 “见过太子殿下,五殿下。”嬷嬷回过神来,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看向林简和林东曜。 前一刻这马车前面还是空荡荡的,怎么眨眼功夫就多出了这两位爷。 车夫更是跪在地上不知所措。 车帘掀起,车内,满月稳稳地坐在车座上,手中亮出雪亮的匕首,匕首一面抵在了令狐秋雨一边面颊上。 目睹此景,林简与林东曜竟是同时松了口气。 眼底流露出来的情绪分明是——她没事就好。 令狐秋雨眼角的余光瞥见林简和林东曜站在外面,原本还以为是来了救星,还不等开口求救,下一刻,林简好听的声音懒懒响起, “放下帘子,继续前行。” 几乎是某位爷话音将落,马车帘子倏忽放下,令狐秋雨立时愣在当场。 这都要出人命了!太子殿下和五殿下都没看到吗? 什么叫继续前行? 这是默许令狐满月杀了她是不是? “我——大姐,我——我不敢了。” 令狐秋雨终是害怕的求饶了,她还年轻,不想这么早就毁容或是丢了性命。如今在她眼里,令狐满月简直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曾经她在市井民间看到的那些场景跟现在比起来只能算是小打小闹。 令狐秋雨不知不觉被满月镇住,看向她的眼神都明显不一样了。 “很好,你的答案我很满意,你不是选择一样,而是乖乖承认自己的错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没事了,坐回去吧。” 满月笑着开口,清亮眼底,盈盈笑意此刻看在令狐秋雨眼中无疑是世上最可怕的眼神,如刀似箭一般,瞬间直入心底最深处。 “你——”令狐秋雨听到满月的话,嘴角狠狠地抽了抽,一开口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急忙开口, “厄——不是,大姐,我——我刚才如果选了其中一样的话,你真的会在我脸上划一刀或是杀了我吗?”令狐秋雨这会子早已没了刚才的气焰,声音哑哑的,颤颤的。 满月眨眨眼,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脸上的笑容却更加灿烂。 “呵——我忘了告诉你,我刚才对着你的刀背而已。” 满月说的云淡风轻,还不忘冲令狐秋雨晃一晃自己手中明晃晃的匕首。 只是,虽然是刀背,却也闪着狰狞可怕的寒芒,刺着令狐秋雨的眼睛。 她眼睛瞪大了,看着眼前的大姐,在说到刀背的时候,语气那么的轻松随意,还带着一丝恍然大悟的浅笑,她觉得自己看到的不是比她只大一岁的大姐,而是一个来自鬼魅地狱的修罗,甚至是比修罗还要可怕冷血。 令狐秋雨缓过神来,坐在距离满月最远的距离,时刻提防她再次亮出匕首,嘴里却不甘心的低声嘟囔着, “我刚才只是说话声音大了一点,没有叫你大姐而已,你也不至于要杀了我吧。”令狐秋雨就是如此,好了伤疤忘了疼,那点心思全都写在脸上了。 她在民间长大,习惯了大声讲话,不循规蹈矩,想到哪里说到哪里,不至于就让令狐满月动了杀心吧? 满月瞳仁淡淡移开,看向前方未知的方向。 “以前你在侯府外面是怎么过的,我管不着,可既然这一次父亲将你交给了我,我就有必要让你知道什么是规矩,你在侯府不守规矩,老夫人不会管你,那是因为你不是她需要的棋子,没必要在你身上耗费任何心思,她想你死,不过是动动嘴而已。父亲不管你,一来是因为他政务繁忙,二来是对你这些年漂泊在外的愧疚,可愧疚只会随着你回到侯府之后一点一点的消散,唯有不满才会一点点累加积聚,等到了一个临界点,下场如何,你自然会看到。 我现在告诉你这些话,不需要你的感激和认可,你还有一年及笄,这些话我现在不说,你等不到及笄那一年,便再也没有机会听到。” 满月的神情到了最后,冰冷如霜。 像是寒冬结冰的湖面,一望无垠,寒彻心扉。 令狐秋雨愣愣的听着,脸上的表情都仿若凝结了一般,马车都停了,她还是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是在回味满月的话。 马车行进了大半天的功夫,车队停下休整。 皇上和太后的马车在最前面,已经进了驿站休息,后面是一众妃嫔的马车,也都陆陆续续的进了驿站。 满月不想急着进入驿站,看到四周景色还不错,正打算自己走走,才走出马车,一匹黑色骏马到了跟前,林东曜坐在马上,沉声开口, “不想去驿站?” “嗯。”满月点点头。 “前方不远处是个集市,今儿父皇并没有封路停集,要去看看吗?”他的声音听起来酷酷的,却是带着一丝期待和邀请。 满月回到侯府几个月了,还没逛过集市,当下点点头。 “我想走着去。”她如此说,林东曜微怔,以为她不会骑马,所以也就没有让她为难,旋即翻身下马。 下马的动作潇洒飘逸,一气呵成。 随手将缰绳甩给身后的年政,林东曜抬脚到了满月跟前。 正当二人并肩欲走,一道沉冷之音在二人身侧不冷不热的响起, “五弟不跟太子一起陪在父皇身边吗?这是要去哪里?” 林东合每每在这时候,发出令满月讨厌的声音。 满月不看他,冲着林东曜轻声开口,“五殿下,是那个方向吗?”她指着林东曜身后的方向。 “嗯。”林东曜点点头。 “走吧。”满月继续无视林东合。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7章 第十七章 林东合没想到满月会如此漠视他,眼底划过一丝清晰血色,旋即咬牙道, “令狐大小姐这是做了六品女官之后就目中无人了吗?”林东合心底的嫉妒和不满,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边的马车才刚刚停稳,他已经是飞快的朝这边赶来了,可还是慢了林东曜一步。 前一刻他也没看到林东曜存在,还以为他已经进了驿站,谁知他离马车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林东曜已经骑马到了跟前。 令狐满月与林东曜说话的时候,语气神采与面对他的时候,完全是判若两人。 这个令狐满月就认定了他林东合将来不会成为一统天下的霸主吗? 她竟敢小看他? 想到这里,林东合脸色愈发的难看。 满月却是一脸清冷淡漠的表情,冷声逸出, “二殿下何时出现的?臣女未看到。” 满月如此说,在林东合眼里等同于睁眼说瞎话。 明明就是看到他了,却死不承认。 “不知者无罪,令狐大小姐的确是没听到。二哥还是先去忙吧。”林东曜素来是不将林东合放在眼里的,更何况是在满月面前,更加没有没有林东合的任何便宜了。 “五殿下,请。”满月看都不看林东合一眼,有林东曜解释,她没必要再搭理林东合。反正之前很多话已经跟他讲的很明白了,对于林东合,有些话根本没有重复的必要。 林东曜与满月并肩而行,留下了脸色阴沉的林东合。 身后突然有人拍了拍他肩膀,林东合转过身去,眼底仍是一片阴郁。 “似乎——太子和五殿下都很在意令狐满月,难道二殿下也有想法?如果是太子想要的人,做个侧妃是没问题的,可如果是老五这个煞星看好的人,呵——只怕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正妃了。” 靖亲王与林东曜和林简都打过交道,对于这二位,靖亲王都吃过亏,尤其是在林东曜身上,险些栽了个无法翻身的大跟头。 所以对于林东曜,靖亲王一直是存着恨意却也存着三分畏惧。 靖亲王说的过瘾,林东合却未表态,靖亲王不由试探的问着他, “二殿下不会真的喜欢令狐满月吧?她可是初一生的,又毒又克,绝非贤妻人选。” 靖亲王口中说的贤妻自然不是贤惠的贤,而是包含了太多其他的意思。 不必点破,林东合就懂。 林东合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面上却是无所谓的冷笑, “怎么会?靖亲王这一次可是看走眼了。” 如林东合这般多疑阴郁的个性,怎可能被其他人看穿自己的心事。 靖亲王看不出他心思,便也不再继续追问。 采贵楼 集市上有一家采贵楼,算是整个集市上数一数二的酒楼。 林东曜与满月上了二楼雅间,坐定之后,掌柜的亲自送上十六小碟精致点心,外加一壶陈年花雕。 掌柜的也不是普通人家,乍一看满月和林东曜一身装扮,也知是非富即贵,自然不敢怠慢。 掌柜的退出去之后,林东曜亲自为满月添酒。 满月也不推辞,知道他有话要说。 “上次你说的那些事我都查过了,若不是你提醒,可能这辈子我都不会知道二哥隐藏在暗处的势力早已是如日中天了。”林东曜沉声逸出,旋即举起酒杯。 “这一杯,我敬你。” 语毕,他一饮而尽。 满月也不跟他客气,举起酒杯喝了起来。 “你酒量如何?”见此,林东曜笑着问她。 “一杯倒。”满月实话实说。 所以杯中酒她只喝了一小口。 辛辣爽利滑入喉咙,满月不觉长舒口气。 “其实五殿下不必感谢我,不过是你来我往你情我愿的交换罢了。我将自己知道的告诉五殿下,若我有事,五殿下也会帮我的,好比——刚才。” 满月指的是之前林东合拦路的事情。 林东曜眸光清俊无波,视线静静落在她脸上,正午骄阳透过窗棂投射进来,在她脸上镀了一圈金色的光圈,她整个人都如同隐在了如火骄阳之中。 可林东曜却感觉不到丝毫温暖气息在她体内流淌。 “我看出你很讨厌二哥,自然会帮你。” 他的潜台词是,满月讨厌的他都会帮她阻拦在外。 满月却假装没听出来,语气清淡的转移了话题, “有劳五殿下了。” “听说令狐平雪出事了,是吗?”林东曜看似随意的问着她。 满月有品了一口杯中酒,歪着头突然笑了笑,“怎么五殿下也对二妹感兴趣?” “哈哈!” 林东曜突然笑出声来。 不光是满月,就是跟随他身边多年的年政也是不曾听到过林东曜如此刻一般爽朗开怀的大笑。 他仿佛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笑着摇摇头,看向满月的眼神却是说不出的无奈。 此刻的林东曜,褪去了往昔冷酷尊贵的外表,呈现在满月面前的是他轻松随意的另一面。 一身玄金色锦袍衬托出来的不再是优雅淡漠,而是罕见的惬意慵懒。眉目之间,流转如光,看向满月的眼神时而温和时而轻柔,这般感觉的林东曜一点也不像满月认识的他。 “如果我对令狐平雪感兴趣,现在还会跟你坐在这里吗?”他敛了笑容,一本正经的反问满月。 这小女人很喜欢将他跟别的女人联系在一起吗? “这不一定啊,五殿下英明神武,之前又抓到过我在秀雅苑书房出现过,五殿下说不定是来找我摊牌的呢!”满月一脸无辜的表情望着林东曜。 不管是眼底还是神情,都寻不到一丝破绽。 “我的确是来摊牌的,不过不是跟你。”林东曜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酒,执着酒杯缓缓起身,走到满月身侧。 满月不说话,屏息静气听他说。 “冷暖玉棋子的秘密你想通了没有?”林东曜若有所思的看着满月。 满月放下酒杯,想了想,淡淡道, “我现在只知道令狐平雪每次放下棋子之前都会将棋子拿在手里触摸几下,如果这是令冷暖玉棋子同时变暖还有变冷的法子的话,那么这其中还有一个关键问题,就是月光。” 月光的精华不同日光,夜晚寒气湿气极重,一些白日里不能在日光下净化的物体,到了夜晚便是吸收月光最好的时机。 “你说的没错,其实所谓冷暖玉棋子的秘密还是源自于棋子本身,所谓万变不离其宗,冷暖玉棋子原本就是两种不同类型的棋子,只是纹理和质地相似,才会令人误以为是一种玉石产生了两种不同的冷暖反应。”林东曜说到这里,满月恍然大悟。 既然冷暖玉棋子的黑子和白子根本就是两种玉石的话,那令狐平雪所做的自然就是改变她手上棋子的温度,她并非简单地触摸,而是在掌心上做了什么手脚,经过她手的棋子一时半会看不出问题,可经过吸收月光精华之后,慢慢的就会呈现出同样的反应。 “可令狐平雪手上拿着的究竟是什么?” 满月好奇的问着林东曜。 要想解开整道题的答案,就差知道这一点了。 林东曜唇角噙着一抹浅浅的弧度,瞳仁深深,清俊面庞是难得的轻松安然。 “晶粉。”薄唇从容吐出两个字。 “透明水晶的粉末?一来可以吸收月光精华,二来可以暂时改变其他石料的气场,可以造成短暂触觉上的改变。原来如此!” 困扰了满月半个多月的难题终于解开了。 竟然是随处可见的晶粉。 晶粉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不过是制作器皿的粉末而已,这净化一说也是从西域传来。 满月之前就怀疑冷暖玉棋子是赵虞儿带回来的,如今晶粉也与西域扯上了关系,再加上令狐平雪正好是初八的生辰,其实初八只是个幌子,众所周知,月儿最圆的时候其实是满月,如此一来,也就证明满月之前的猜测都对。 这赵虞儿背后若没有一股势力支撑,如何能做到这些? 林东曜没有过多解释,满月已经自己想的差不多了。 “五殿下这算是还我一个人情吗?”满月一边说着,一边起身走到了窗边。 从二楼雅间上俯瞰下面街道,熙熙攘攘的人潮车水马龙,好不热闹。正因为是在楼上,所以观察楼下的一举一动也极为方便。 林东曜走到她身侧站定,瞳仁落在她清丽面庞上,温和逸出, “其实就算你不告诉我关于林东合的事情,当我得知冷暖玉棋子的秘密之后,我也会第一时刻告诉你。” 他并没有夸张,冷暖玉棋子的秘密是他刚刚才参透的,所以她的马车停下之后,他几乎是等不及的找到她,要带她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将这个秘密告知她。 他一贯是习惯了独来独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可自从遇到她之后,但凡是牵扯她的事情,他甚至是比对待自己的事情还要上心着急。而之前看到她跟林简的互动,在他心底更是莫名的燃起了一团团的火焰,所以当林简出现在他们身边的时候,他每每都会刻意说一些aimei不清的话,说他是故意也好,霸道也罢,总之,他在面对她的时候,越来越无法轻易掌控自己的心。 连一贯喜欢一个人呆着这一喜好,都因为认识她耳边。 现在他无时无刻不想多跟她接触一下,更加会主动制造机会与她单独相处。 这般感觉,越来越强烈。 “五殿下厚爱了。其实到目前为止,满月与五殿下之间都是配合默契,也希望我们以后可以合作顺利。” 满月笑着看向林东曜,却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 林东曜能感觉到她眼中笑意明显未达眼底。 他望着她,眸光深邃。 “就只是合作关系?你没想过要跟我有其他关系吗?”林东曜试探的问着她。 他多多少少清楚她的脾气性情,聪明但不自作聪明,强大但不强势霸道。而她最吸引他的便是她的冷静。 那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魄,带着睥睨天下的漠然气场,就是男儿又有几人能做到。 满月很坚决的摇摇头。 林东曜的眼神黯了黯。 “满月不敢高攀,也无心无力凌驾更高的位子。现在这样便心满意足。”她从容开口,不卑不亢。 “你明显说的不是心里话。”林东曜有些恼她的隐瞒。 明明心底有秘密,有打算,却从不肯泄露半句。 他可以猜透很多事情,唯独她的心,猜来猜去,却是越陷越深。 “五殿下如何想随意吧,满月不过是凡夫俗子,若不是五殿下今日帮忙解围,或许连二殿下都摆脱不了,所以满月实在是没有五殿下想的那么复杂。” 满月如此语气,完全一副我说的都是实话,至于信不信就是你的问题了。 林东曜眉梢挑了挑,不经然叹了口气,语气淡淡的,却有一丝说不出的怜惜情绪。 “以后我不会过多追问还是阻拦你与太子见面,我跟你时间慢慢适应接受,但我的想法已经摆在这里,我想你可以留在我的身边,我需要你。” 最后四个字,我需要你——他说的真诚动人,若是在上一世,当满月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或许会感动的无以为继,因为那时候,林东合也说过,他还不止一次的说过,我需要你,我离不开你,我舍不得你,我不忍你离开,我心疼你付出如此多—— 可到头来,又如何? 不还是各种酷刑折磨加身,满眼的嫌恶和杀气! 察觉到满月眼底蓦然流淌出一丝清冷煞气,林东曜上前一步,想要看清楚她眼底此刻真实的情绪。 下一刻,满月从容敛了眼底寒意,瞳仁如水,清亮透彻的落在林东曜脸上。 “五殿下,我不属于任何人,也不属于侯府,更加不属于皇宫。”满月以为自己这么说,林东曜不会再追问了,可他的执着却超出她想象。 “如果你只想一个人的话,我会尽量不打扰你。”他的潜台词便是,只要你肯在我身边,哪怕你不见我,也没有关系。 满月摇着头笑了笑,视线落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五殿下根本就不了解我,更加不明白我宁愿一个人自由自在的,也不要卷入纷纷扰扰的争斗当中。五殿下看看下面——” 满月指着下面街道。 “看到那个一身普通装扮的中年男子了吗?” “他怎么了?”林东曜顺着满月视线看下去,不明白满月为何突然转移了话题。 “你认不出来也不奇怪,可稍后过来的人你一定认识。”满月语气淡淡的,还带着一丝嘲讽。 那一身平常打扮的中年男子竟是走进了采贵楼,听动静似乎是上了二楼雅间,就在他们的隔壁,只不过雅间隔音效果不错,所以隔壁房间的声音并不容易听到。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林东曜眯了眯寒瞳,过不一会,他的视线当中再次进入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林东合。”林东曜眉头皱起,这时候独自一人走来的林东合正好抬头看上来,不期然间,三个人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二楼雅间敞开的窗户,满月和林东曜并肩站在一起,二人视线同时从林东合身上移开,四目交织,轻声低语,仿佛前一刻看到的林东合就是空气一般。 林东合脚下步子猛地顿住,暗暗咬牙。 从他这个角度要看满月和林东曜就必须仰视他们,这对林东合如此敏感阴郁性格的人来说,无疑是对他的蔑视和侮辱。 可满月和林东曜却根本不理会他,径自自然随意的聊着。 二楼雅间窗前,满月与林东曜四目交织,语出淡然, “二殿下约了隔壁那人,你想不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看他的样貌和穿衣打扮,我没见过这个人。” “五殿下都认不出来,看来靖亲王的易容术又精进了一层。”满月此话一出,林东曜眼底的震惊可想而知。 他此刻没有任何话说,墨瞳缓缓阖上,下一刻,瞳仁睁开,眼底已然恢复平静。或许惊讶和震撼已经由眼神转移到了心底。 如果那个乔装的中年男子真的是靖亲王的话,那么林东合与靖亲王竟然是盟友吗? 靖亲王可是太后的亲侄子,更加是王爷老来得子最喜爱的小儿子。如果连靖亲王都被林东合收买了,那—— “五殿下不要问我如何知道靖亲王的事情,正所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五殿下若不信,尽可调查。不过靖亲王和二殿下每一次见面,都是目的明确受益匪浅,若五殿下今晚之前没有行动的话,那二殿下的势力会在今晚之后更上一个台阶。” 满月此话不是危言耸听,而是更进一步的点透林东曜。 上一世,她也是在林东合登基之后才知道靖亲王与林东合的关系,后来靖亲王自持功高,处处与林东合作对,但那时林东合才刚刚登基,政局不稳,里忧外患,也就没有多余的精力应对靖亲王,是满月花了整整两年时间才一点点的掏空靖亲王在西域和京都的势力,最后将靖亲王逼出了关外,弹尽粮绝,饮恨自尽。 而这一切,原本应该是林东合做的。 那时的她就是如此单纯到蠢钝的地步。 如今林东曜在此,而林东合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满月自然要抓住这个机会借着林东曜的手破坏林东合与靖亲王之间的阴谋与合作。 通过上次的事情,她已经逐渐取得了林东曜的信任,而她也是一步步循序渐进的将林东合的老底儿暴露在林东曜面前,而不是一下子全都摊开。 她要看着林东合一天一天的折磨难熬,一点一点的眼睁睁的看着他精心建立起来的一切逐渐崩塌瓦解! 如果满月早早的将靖亲王的事情告诉林东曜,他未必相信,所以一步步精妙计算之下令林东曜自己主动走到她的面前,这才是她的最终目的。 不要说她利用了林东曜,她曾发誓,若有来生,无情无心,不怜不爱,对谁亦如此。 —— 林东合的确上了二楼雅间,但他自认与靖亲王暗中结盟这三年来,从没有人瞧出破绽。况且靖亲王的易容术已经是炉火纯青,更加不会有问题。 两间雅间,这一边是轻声细语交谈的满月和林东曜。 另一边是面色冷凝心不在焉的林东合。 林东合来了没多久,年政在外面敲门,小声开口, “殿下,驿站来信。” 能让年政壮起胆子打断林东合和满月相处的事情,必定不是普通事情。 “进来。”林东曜凝眉逸出。 房门打开的时候,满月不动神色的看了眼隔壁。 林东合那边房门紧闭,没有一点动静。 “殿下,娘娘有事找您。”年政口中的娘娘便是林东曜的母妃——安妃。 林东合才刚出现,安妃就派人叫走林东曜,这其中并非没有关联。 林东曜也觉察出一丝异样,当着满月的面却没有提及。 其实他此刻很想带满月回去见见自己的母妃,但是她之前说的话却让林东曜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知道了,退下。”林东曜冲年政挥挥手,明知是十万火急,在满月面前也不表现出来。 “殿下请回吧,别让娘娘等急了。这里满月自己能应付。”这应付自然指的是林东合。 “我将年政留下护送你回驿站。”不由分说,林东曜已经对年政下了命令。 虽然如此有些不妥,但看林东曜坚持的态度,满月没说什么,点点头答应了。 林东曜离去的背影莫名多了一丝沉重。 “令狐大小姐,您还要去哪里?属下护送您。”林东曜走后,年政恭敬出声。 满月摇摇头,与年政随意的聊了几句。 年政是年家少爷,与满月寄宿的贺家不过是一墙之隔。年政没有跟在林东曜身旁的时候,贺姨娘那个花痴的女儿每每喜欢趴在墙头看向隔壁院子的年政。 满月还记得有一次,贺家的梯子坏了,贺姨娘的女儿竟然是踩着满月的肩膀,她沉重的身躯几乎要压垮满月,满月肩头都脱了一层皮。 就只为她要多看年政几眼。 “最近家中是否安好?”满月随意问道。 “一切如常,大小姐挂念了。” “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晾晒的衣服不小心刮到了你家院子里,当时我很害怕,生怕被你家婆子责骂,谁知正好碰见你母亲,她命人将衣服叠好了还给我,不曾说过一句难听的话,反倒是和颜悦色的问着我话,这份恩情,令我心中温暖了很久。” 虽然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但是在曾经那样的场合下,贺姨娘母女对她又打又骂并不是什么秘密,更何况是一墙之隔的年家,但是年夫人并没有责备她或是瞧不起她,就当年夫人那时是可怜满月,也是保留了最起码的人性。 “令狐大小姐客气了,母亲待人一贯如此。”别看年政年纪轻轻,说话办事却很有分寸,拿捏得当。 “不论如何,还是很感谢她。” 满月说到这里,隔壁雅间的门缓缓打开。 因为林东曜走之后,满月这边的房门就没关上,屋内就只有满月和年政两个人在,确实不适合关门。 房门打开,乔装成普通商人打扮的靖亲王率先走了出来,目不斜视的走下楼,仿佛压根就没看到隔壁房间的满月。 靖亲王多年来长居西域,而西域最出名的除了舞姬,还有一样就是易容术。外人只当靖亲王迷恋西域貌美舞姬,却是不知,靖亲王借着在西域建造舞馆表面养了一群貌美如花的舞姬,实际上却是暗中培养了一批易容高手。 而那些所谓的貌美舞姬当中,就隐藏了至少一半是男子乔装打扮的。 相信这一点,林东曜很快就会查到。 靖亲王下楼后,满月坐在屋内不动。 手中酒杯已经空了,她的酒量并非不行,而是上一世曾经有一次为了帮林东合挡一杯毒酒,为此,在以后每当闻到酒味她都会浑身颤栗,严重的情况下还会晕厥不行。 当时一杯毒酒朝林东合泼来,满月不顾自己安全挡在他的身前,毒酒进了她的眼睛和嘴巴,满月整整在水里泡了一天一夜才将眼睛里面的毒一点点冲淡,可那杯毒酒却是对她的身体造成了致命的伤害。 从那以后,林东合曾假惺惺的关心她,不许她再碰一口酒。 呵——现在想来,上一世,她为林东合连性命都不顾,可他却是将她看做沼中烂泥,地上蝼蚁,一文不值。 林东合走到走到门口站定,空气中飘散着淡淡酒香,林东合眼神暗了暗,一抹阴郁在眼底缓缓漾开。 “怎么令狐大小姐认为,陪着五弟喝酒很有乐趣是吗?” 林东合语出嘲讽,还带着丝丝恨意。 当他看到年政竟然都能跟满月单独相处,且随意自然的聊着,而他每一次接近她的时候,见到的都是她的冷脸。 难道他连一个侍卫都不如? 林东合想进来,可是甫一接触到满月冰冷淡漠的眼神,林东合心底的恨意就会累计叠加。 “我们走吧。”满月冲年政低语一句,旋即起身准备离开。 自始至终都没看林东合一眼。 与他擦身而过的时候,林东合上前一步欲拦住满月,却见年政挡在自己身前。 林东合咬牙道, “你能拦住我?” “二殿下,五殿下要属下送令狐大小姐回驿站。”年政如是说。 “你算什么东西?”林东合自然不会将年政放在眼里。 “二殿下既然知道年政身份比不了你,又何必为难一个小小的侍卫呢?传出去是威风了年政还是贬低了二殿下?”满月不屑开口,年政垂眸眼底偷笑,林东合脸色瞬间铁青如霜。 “你站住!令狐满月!”林东合眉头深锁,看向满月的眼神充满了不甘和不忿。 下一刻,在林东合身后窜出了七八个黑衣隐卫,将年政和满月团团围住。 “大小姐小心。”年政也不甘示弱,上前一步将满月护在身后,随即在林东合带来的黑衣隐卫外面也围上了一圈一身墨绿长袍的隐卫。 林东曜走之前面上是只留了年政一个,实际上他除了带走自己身边第一隐卫杨晓黎之外,剩余的隐卫全都留给了满月。 而杨晓黎几乎不曾出现在众人面前,可以说是林东曜身边的最后一道保障。 林东合眼底明显闪过一丝震惊,原本以为故意使计调走了林东曜,只剩下一个年政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谁知林东曜竟然留了这么多人!这显然是林东合始料未及的。 “令狐满月!你以为林东曜还能保护你多久?”林东合冷声开口,原本只是一个年政自然好对付,可现在这么多人,一旦打起来,势必会损失惨重。 林东合只想单独跟满月谈谈,为何就这么难? “二殿下的意思我明白,五殿下也就保护我到安妃当面与我摊牌为止。呵——今儿安妃突然叫走了五殿下,二殿下安排的如此可疑,可怪不得满月看穿。” 如果不是林东合拦着自己,她也不会当面揭穿他。 果真,林东合的脸色比刚才还要精彩纷呈。 他的确是在背后做了手脚,找人在安妃面前说了几句闲话,安妃召林东曜回去也是为了提醒林东曜与令狐满月保持距离,最好是断绝往来。 可当面被满月如此揭穿,还是林东合始料未及的。 “令狐满月,你以为自己很聪明是不是?”林东合嘴角颤了颤,只有满月知道此刻他的心在发颤。 如林东合这般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且多疑阴郁的人,是最容不得别人猜透他心思了,可满月偏偏一击即中。 林东合内心的震撼和恼怒可想而知。 “满月自认不过是普通人,但有些做法实在太肤浅明显,难怪满月会看出来。”满月始终都没正眼瞧林东合一眼,眼底的清冷蔑视深深地刺激着林东合的心。 他怎会听不出来,满月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在讽刺他。 “你知道安妃不喜你接近五弟就好!不要再做没必要的接触,不是什么人都会给你机会!不是天底下所有男人都会围着你令狐满月转!” 林东合这话就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从注意到她的第一眼开始,他现在的很多决定都是围着她打转。尽管如此,令狐满月眼中似乎只有林简和林东曜。 明明是曾经不入他眼的女人,原本给她一个妾的身份都不为过,纵然是侯府嫡女又如何?没有强大的支撑,侯府嫡女的下场未必好看到哪里去。 但不过短短几个月,令狐满月这个名字却是迅速崛起,速度之快令他震惊。他已经是第一时间找到她,晓以利害想收为己用,可每一次回应他的就只是她冷漠不屑的拒绝。 他今天故意在安妃面前放风支走了林东曜,就是想给她难堪的,谁知——再次被她看穿! 满月听了林东合的话,眼底冷嘲迭起。 “二殿下何时准备让满月走?现在?还是你也控制不住的围着我转?” “令狐满月!我以为我说的已经够明白了!你还是在这里跟我装痴卖傻!我不是五弟独来独往惯了,耐心比谁都足!反正他的指婚也不会是自己说了算,现在给你再多承诺,到头来都可以翻脸不认!我也不是太子闲着也是闲着,没事逗逗你,你还当真可以做着太子妃的梦!令狐满月!我没有那么好的耐心!有些话只给你说一遍!” 林东合眼底一瞬间泥浆翻涌。 “林东合!是应该我来说!有些话我对你只说一遍!在你面前,我更加没有耐心!你也别在我面前装大尾巴狼!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人对我如何,不比你过问,你也过问不起!如果你有本事过问太子和五殿下的事情,也就没必要暗中派人在安非面前摆弄是非了!五殿下的指婚是不是他自己做主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的指婚也不是你自己心甘情愿挑选的!你都无力抗衡,还在这里五十步笑百步!你又能自己做主了什么? 至少我令狐满月现在可以自己做主离开或是留下!既然你想强行留我,那我也不吝啬用一下五殿下的人!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别在那里只会给自己的嘴巴过年瘾!” 满月一番话夹枪带棒,字字锥心,对于林东合没有一丝一毫的客气。 这都是林东合自找的,怪不得她! “年政!交给你了!” 满月冷冷的丢下一句话,转身欲走。 “站住!” 哪知,林东合还是不依不饶。 “看来二殿下耳背!我说话这么大声都听不到是吧!耳朵不好就赶紧医治!小心拖到最后病入膏肓!” “令狐满月,你真当我不会杀了你?!” “要杀先过了眼前这一关!你愿意让你辛苦培养出来的隐卫送死我绝不拦着!” “令狐满月!你嚣张的资本在哪里?”林东合已经气的变了音调,整个身子僵硬如石。 “我没有资本!也懒得嚣张!反正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一无所有的不怕你样样都怕失去的!二殿下要继续,奉陪到底!!” 满月与他针锋相对,毫不相让。 “——你!来人!”林东合咬牙冷喝出声,他就不信了!令狐满月真的不怕死! 他到现在还存着一丝侥幸心理,满月是唬他。 她才不过十四岁的年纪,何来这般气魄和胆识? 他还没见过有真正不怕死的!比起未来可能享受到的荣华富贵,她就真舍得不顾一切? “年政!如果我今天看到你少出了一分力气,回去一定告诉林东曜让他将你吊起来打!” 满月冷睨了年政一眼。 年政嘴角狠狠地抽了抽,后背却是冒出阵阵寒气。他跟在五殿下身边这些年,还没听过有人这样下令的! 这哪里是命令,简直就是威胁! 吊起来打? 这话稍后要是传到五殿下耳朵里,年政真担心就算自己没做错,殿下为了让大小姐见识一下什么是吊起来打,会毫不犹豫的拿他试验一番。 年政只觉得,令狐大小姐此刻的眼神说不出的骇人冰封,纵使他见惯了大场面,此时此刻也不得不承认,令狐大小姐的眼神是他未曾见过的犀利决绝。 年政开始渐渐明白,为何五殿下对令狐大小姐如此上心! 纵观整个□□,的确没有任何一个少女能衬得起这般睥睨天下的气势和魄力。也只有五殿下站在她身边,才能一点点融化她周身冰封戾气。 不过五殿下也不过才融化了一点而已。 “大小姐放心,年政定不辱使命!” 年政眼底沉着冷静坚决。 他觉得令狐满月四个字这一刻比五殿下的名号都要来的可怕且响亮。 满月与年政这一唱一和的,看在林东合眼中就是往他脸上甩巴掌,一边甩还一边讽刺他,五殿下就是我令狐满月的靠山,你又能如何? 林东合的心极为敏感多疑,如此情景自然是对他最大的刺激。 可这刺激还未停止,接下来才是真正刺激他的时候。 “月儿,本太子在楼下可就听到你的声音了,这是谁如此不开眼的惹了你,告诉本太子,我替你阉了他。” 一声慵懒温润的声音柔柔响起,一道颀长优雅的身影缓缓走上二楼,暗黄色锦袍在正午骄阳下闪烁夺目高贵光芒,紫玉金冠闪闪发光,将他温润面庞映衬多了一分霸气一分傲然。 林简迈着大步,从容走到满月身旁站定,手中折扇优雅摇着,瞳仁含笑,眼底却是难以形容的冰冷寒气。 随着林简出现,林东合脸色变了好几变,最后呈现出的一种诡异的安静。 满月此刻不得不佩服林东合的隐忍,连林简放话要阉了他都能忍! 林东合的隐忍能力的确非常人所能比。 若不是因为如此,上一世的他最终也不会铲除了太子、林东曜、林南徳等人最终登基为王。 不过听林简如此说,满月还是觉得心中解恨。 林东合此刻脸色越是平静,他心底的震撼和恨意就越重。 “太子殿下。”林东合微微欠身,语气听似平和,可不经意泄出的沙哑还是暴露了他极力压抑的怒火。 “二弟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吗?是哪个不开眼的惹了本太子的心肝宝贝,赶紧告诉本太子,定将他阉了做太监。” 林简很少在满月面前自称本太子,一旦他换了一种口气的话,那么他此刻心底的怒火不亚于林东合。 只是面上不会让满月看到他怒放冲冠的样子。 他脸上笑容越灿烂,投影在林东合眼底的冰冷杀气越重。 “太子殿下,刚才不过是与令狐大小姐闲话家常,令狐大小姐可能是习惯了如此语气说话,我不会怪罪她的。” 林东合脸皮厚的可以当城墙用了。 满月此刻也不生气,冲林简莞尔一笑,如此明媚笑容注定又刺激了林东合的心。 “太子殿下真要将得罪我的人阉了做太监吗?”满月完全是一副无辜好奇的表情,虽然林简很清楚她又在演戏,她越是笑的灿烂纯粹,这一步棋就走的越加狠绝无情。 不过明知是一回事,心甘情愿被她利用又是另一回事。 这世上除了死去的唯爱公主,也就只剩下一个令狐满月能让他如此甘愿了。 “这是自然。惹了你的,本太子绝不放过。” 最后四个字他故意加重了语气,此刻给林东合的感觉就好像是在他脖子上架了一把刀,锋利无比的刀刃随时都会划破他的咽喉,静静看他流干鲜血。 太子虽然有时候是任性妄为了一些,但也不是轻易就能被看穿和设计的角色。 —— 满月与林简一同离开,林东合望着二人背影。眼底的阴郁缓缓溢出一丝杀气。 他以为自己隐藏的很深了,却没想到令狐满月竟然比他还能做到不声不响的赢得了一切。 越是如此,他越是不会放过。 令狐满月他要定了! —— 马车上,满月与林简面对面坐着。 马车内布置的舒适雅致,没有过多装饰和奢华,清幽淡然,倒是很附和满月喜欢的感觉。 “喜欢吗?”林简端起杯子,品了一口香茗。 “太子殿下不是陪着皇上和太后吗?”满月没有回答林简的问题。 这马车她喜欢又能如何,不喜欢也改变不了什么。 林简眼神暗了暗,沉声逸出, “一开始的确是陪着父皇的,可等了一会五弟和二弟都没来,我如何能放心?”林简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林东曜和林东合都不出现,他已经猜出了一二。 “刚才多谢太子殿下及时出手,要不然今儿损失惨重的可就是五殿下了。”满月清淡出声,林简静静听着,眼底流淌未名的情愫。 “这么说,五弟是欠了我一个人情吗?”林简身子侧了侧,朝满月身边靠近了一些。 “太子殿下与五殿下终究是兄弟,不比我这个外人,不是吗?”满月想提醒林简的是,至少目前来说,林东曜并未表现出对于太子之位的虎视眈眈,或许如林东曜的性情,未必就真的想一统天下,反倒是安妃的想法占据了主导。 “五弟为人性情冷酷淡漠,不过这些年来却不曾做过出格的举动。不过二弟为人更加小心翼翼,若说有威胁性,二弟似乎——” “太子,咬人的狗不乱叫,肚子里有牙才是真的害人不浅。五殿下起码都搁在表面上,二殿下呢?呵——被你比作阉ren都不恼火,这等隐忍——世上有几人能做到?” 满月的话林简都明白,只是听满月这般语气,林简会认为她是在为林东曜说好话。 尽管她说的都是事实,林简心中此刻也很不是滋味。 “二弟从小失去的多过得到的,久而久之,为人处世都是分外小心翼翼,这也不足为奇。可五弟却有父皇的宠爱,就是太后虽然不喜安妃,但是对五弟也不曾有过怠慢。这些——二弟都未曾得到过。 不仅如此,二弟还要担负起照顾老八的责任,若是换做其他人,只怕没有这么好的心境能够坦然接受。” “殿下,你怎么知道二殿下是坦然接受?你又如何知道他失去的比得到的多?你且看吧——稍后你会见识到真正的林东合。” 满月这会子也不急着揭穿林东合背后隐藏的诸多势力,林简不同于林东曜,有时处事过于随心所欲了一些,所以有些可以提醒林东曜的,却不适合放在林简身上。 “你似乎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林东合?”林简不动声色的望着她,话有所指。 “也许是我从小就被老夫人扔在小县城的远房亲戚家,看惯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见的最多的就是贺姨娘的当面一套背地一套,所以对于有些人的隐藏,是我敏感也好,怀疑也罢,太子殿下不必多想我是不是针对什么人或是袒护什么人,我也只是说出自己的直观感受罢了,与感情无关。” 满月知道林简误会什么,虽然她不是一个喜欢解释的人,但现在这节骨眼上,还是让林简清楚明白的好。 接下来林东曜将集中对付靖亲王,若是这期间林简从中做了什么的话,势必会影响最终的效果。 在对付林东合的时候,满月绝不会手软,更加不允许有任何差错她眼皮子底下发生。 所以打消林简的误会是必要的。 而满月故意提到自己曾经在贺家遭遇过的不公,也是在不知不觉之中转移了林简的注意力。 果然—— 林简在听到她诉说以前的事情时,眉头不自然的皱了起来,神色也不知不觉变得凝重。 “老五的那个侍卫不就是贺家邻居吗?那年家以前有没有?”林简沉声问着满月,尽管之前已经调查了很多关于贺家年家的事情,但林简还是希望从满月口中听到事实。 “年家并没有人为难我。”满月淡淡逸出。 林简眼眸闪了闪,虽然没说话,但心里却思量了很多。 “你在贺家近六年的时间,发生过很多事情是吗?”林简话有所指。 “在贺家没什么好的事情发生,若殿下执意问下去,都是些不好的回忆,殿下又是否愿意听?” 满月此刻的语气淡淡的,不起波澜。 如果不是一遭重生,或许她已经在几个月前死在贺姨娘和她女儿手里了。 “好,不提。”今儿的林简与平时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尽管满月心里有所疑惑,却没有问起。 林间的性子说到底是有些飘忽不定且随心所欲的,也许今天是这样,明天就会换成别的样子,满月并不觉得自己对林简来说有多么特殊。 有很多事不能只听,还要看到了最关键那一刻,是谁还站在她身旁。 马车距离驿站还有一段距离,满月就让林简停车,先行下车。 “我跟你一起。”林简也一起走出马车,年政就站在马车不远处,面沉如水,尽忠职守。 “殿下出来有一阵子了,皇上和太后会着急的。”满月轻声劝着林简。 “他们才刚见了我,着急又能到哪里去。我才跟你说了没几句话,说到底还是你不想跟我单独相处。”林简脸色微微一沉,尽管心底并没有丝毫责备满月的意思,可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却在这一刻隐隐爆发。 “殿下,驿站周围耳目众多,这往后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满月只想安静度过这十几天,殿下见谅。”满月说的都是实话,如果她跟林简一块回去的话,不等到了晚上,太后就会把她叫过去。 “之前你跟老五一起走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看见了。所以——” “所以安妃才会派人来叫走了五殿下,但那是安妃的事情,况且五殿下当初是帮我解围的,后来安妃一声令下,五殿下不也回去了吗?刚刚太子殿下也帮我解围,现在我只是不想令以后的日子招惹太多流言蜚语罢了。” 满月的语气越是清淡随意,林简心底的矛盾越重。 如此一来,他回感觉自己跟满月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原本就停滞不前的关系,在此刻无端再次蒙上了一层疏离淡漠的气息。 “其实有时候,我在想,我一味的想将你留在身边,而我又是否具备可以保护你的能力和真正的权利,有时候,我的确随心所欲了一些,但在面对你的问题上,我没有一次是轻浮简单的下决定,但你的顾虑又让我无从辩解! 如果我一次次强行找到太后或是父皇要将你留在身边,我的需求越强烈,你的危险便越大,我能说服自己所有对你的情感,目前来说,却无法说服父皇和太后按照我的意愿,终究是我还不够强大,所拥有的不足以保护你,照顾你。” 林简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说出这种话来。 他也从未想过,会如此清晰的剖析自己的现状还有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如果不是满月的出现,或许他这辈子都不会有看透自己心的一天,也更加不会学不会如平常人一般面对现实和眼前一切。 满月听了林简的话,却不由得皱了下眉头, “殿下身份特殊,在宫中十八年,什么话该说,什么话要永远烂在肚子里,绝对要比满月清楚,殿下的心里话对满月说说就罢了,至于其他场合,殿下只需一招不变应万变,不论是二殿下还是三殿下,暂时都寻不到太子的软肋下手。” 满月的话令林简脸上表情阴晴不定。 “你似乎一直都在偏护老五?”满月越是不提到林东曜,林简心底越加敏感。 “并非偏护,而是将□□京都未来一年内的局势说给太子殿下听。林东合暗中忙于建立自己的事业,为的是他日对其他皇子进行致命一击,而三殿下也并非省油的灯,关键时刻可以毫不犹豫的投靠林东合身边,将来进可是林东合的傀儡,退却又可以与林东合并肩作战,至于五殿下,他的性情始终还是洒脱冷漠了一些,他并不是主动争取的人,所以在□□局势未发展巨大变化之前,五殿下不会采取任何过激或是危害到太子殿下的举动。这一点,殿下也多少明白。” “我现在最明白的就是,老五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完全不同于其他人,而我就被你化作是与二弟三弟一类的角色,是不是?” “殿下这么想,满月也没办法解释了。” 满月只是就事论事,她米办法阻止林简的想法。 “殿下,今日就到此为止吧,既然殿下不认可满月的话,不如等过些日子再谈论,到时候说不定满月就改变自己的看法了,也或者太子殿下想通了呢?” 满月多少清楚林简的脾气,倔强起来很难说得通。 况且他现在认准了自己偏护林东曜,若是继续说下去,他会更加钻牛角尖。 “也许过些日子老五在你心目中又多了很多数不清的优点!”林简语气凉凉的,看向满月的眼神却充满了无奈和萧瑟。 自从上一次晚上在侯府目睹她和林东曜在一起的情景,林简心中始终是一个疙瘩,尽管他也知道,有些话是林东曜故意说出来的,可他那个一贯冷酷无情的五弟什么时候对女人上过心? 不说是半夜三更的出现,就是近身说话的时候都很少。 正是林东曜对待满月的这份特别,才是林简真正无法接受的。 “殿下——” “什么人?!” 正当满月要结束今儿的谈话时,一道低喝来自苏康。 “啊!!”女子的尖叫声突然响起,这声音满月再熟悉不过了,来自令狐秋雨。 “我——我是令狐满月的妹妹!我——我有话跟她说。”令狐秋雨此刻面红耳赤的瞪着苏康,结结巴巴的解释着,脸上的表情却是气急败坏的。 她一个人在驿站待了一会,一个世家千金都不认识,也没有人搭理她,看她的眼神也大都是不屑一顾的,令狐秋雨又不敢大声喧哗,只能偷偷跑出来找满月。 明明是远远地看到了满月和太子在说话,原本想凑上来与林简套近乎,谁知苏康突然从暗处窜出来,吓得令狐秋雨差点坐地上去。 “苏康,不得无礼。”林简沉声下令。 苏康急忙退下。 林简看出来,满月对令狐秋雨面上虽然冷冷淡淡的,但是这份冷淡却不同于她对侯府其他人的感觉,似乎是对令狐秋雨还是有一丝感情的。或许源于她与令狐秋雨都是早早的被赶出了侯府。 而令狐秋雨则是两三岁的时候就在外面吃尽了苦头,满月对她,多少还算是客气的,至少有些话,满月会对她说,而绝对不会对令狐子璐和令狐平雪说。 令狐秋雨朝苏康哼了一声,原本还想大摇大摆的走过来,可是一看到满月冰冷骇人的脸色,不由得就想起了她拿着匕首在自己脸上比划来比划去的可怕场景,令狐秋雨担心自己稍后做错了什么,就会真的被令狐满月一刀子划在脸上了。 这之前太子和五殿下可都是见死不救的。她一点胜算都没有。 令狐秋雨算是安分的一步步挪到了满月身前。 “你把我一个人留在驿站,我——我谁也不认识,连话都不敢说,生怕说错了得罪人,可算是找到你了,我饿了,想吃东西,可侯府的马车都找不到,丫鬟也不知道去哪里偷懒了,刚才远远地看到你,所以就——”令狐秋雨说话的功夫,一直偷偷地望向林简。 眼底却是说不出的赞叹和唏嘘。 这就是未来一统□□的君王啊!气质优雅尊贵,举手投足之间皆是令人着迷的从容不迫,精致俊雅的五官在融融暖阳下,投影出一圈迷离光晕,单是看上一眼,都会让她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令狐秋雨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能带给她如此感觉。 她只觉得自己在林简面前渺小的连地上的尘土都不如!反而是令狐满月与林简并肩而立的时候,无论是神情举止都给人一种般配合适的感觉。 或许,这就是令狐满月的气场和历练。 正是她深深缺乏的。 令狐秋雨很清楚,自己跟令狐满月之间差了不是一点。 而她也很明白,像是林简这般身份地位,也不可能多看她一眼,如今允许她近身,不过是看在令狐满月的面子上。 令狐秋雨不做这种不切实际的梦,她知道,就算是抓在手里的,也有可能不是自己的,所以没有什么是亘古不变的。 这一点,她不像丁菊茗和宋筱悠,距离越远,越不舍得放弃。 她从小过惯了苦日子,有时候眼前的一个馒头胜过一里外的一顿饱餐,也许她已经没有力气走到一里外去吃那顿饱餐了,距离她很远的美酒佳肴又如何?就算她拼尽了最后一口力气走过去,也都变成了残羹冷炙了,说不定她连吃的力气都没有就倒下了。 令狐秋雨心中感叹是一方面,切实才是最重要的。 满月听了她的话,脸上表情淡淡的,旋即转而看向林简, “太子殿下请回吧,满月带妹妹先走了。”满月与林简轻声告别,她在面对他时的云淡风轻才是最令他失落的。 这说明他只不过是她身边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合作伙伴罢了。 “你先回吧,今晚会在驿站留宿一晚,明天一早出发。”语毕,林简淡然转身,纵使他有意隐藏自己此刻的情绪,却也忍不住会在满月面前流露出他的黯然和失落。 满月与令狐秋雨并肩走回驿站。 天渐渐阴沉下来。 前一刻还是骄阳似火,这会子却是雾气朦胧,好像随时要下雨一般。 二人回到安排的屋中,令狐秋雨憋了一路的话,忍不住一股脑的全都倒了出来。 “大姐,你又是跟太子熟稔,又是跟五殿下有说有笑的,还有那个二殿下,明显也是有意接近你的,其实你说的都对,我的性子的确是应该改一改,可你什么也不教我,我既不会穿衣打扮也不懂迎来送往,以后我犯了错不还是要连累你吗?现在怎么看我比你都差远了,不是吗?” 满月只是安静听着,抬头看着外面苍茫暮色,虽然只是留宿一晚,却未必太平。 刚才进院子的时候她就留意到隔壁院子有人探头探脑的四下看着,见她进了院子,明显是立刻躲了起来。 这暗中观察她的人并非林东曜和林简的人,今儿来的人不少,很多都是她的旧识,看来今晚或是明儿一早最少会有一场好戏。 见满月不说话,令狐秋雨不觉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喂,我跟你说话呢。” 满月抬眼扫了她一眼,只一眼,令狐秋雨身子一凛,不由自主的想到被满月用匕首逼着的场景,当即降低了音量。 “我——我也只是好奇罢了,想知道你怎么有这么大的魅力,可以让太子和五殿下都对你亲睐有加。我怎么就不行?” “你想知道?”满月清冷出声。 “当然了!”令狐秋雨上前一步,定定的看向满月。 “很简单,少说多做!如果你从现在开始能忍住不说话,一直到明天正午出发,我就告诉你。” “你这是跟我谈条件!”令狐秋雨不满的嘟囔着,不让她说话,还不如杀了她! “如果要我教你,刚才就是你到明天出发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否则一切免谈。”语毕,满月起身朝里面走去,将令狐秋雨一个人扔在外面。 “——”令狐秋雨嘴巴张了好几下,虽然觉得自己未必能办到,但她真的不想如此下去,就算不能得到林简和林东曜的青睐,至少不要再受老夫人和二夫人的摆布。 —— 如此一夜,令狐秋雨倒是难得的安生无语。 到了夜里,下起了雨,雨声哗哗。 听着雨声,满月的思绪时而混沌,时而清晰。 混沌时仿佛回到了上一世,恩怨情仇痛苦折磨一一呈现出来,清晰的时候很清楚自己现在正在做什么,却又有一种看不到前方道路的模糊感觉。 就如同此刻的雨夜,前方一片迷茫混沌,等着她如履薄冰的走过每一步。到了下半夜,满月忽然觉得一股窒息的感觉传遍全身,她蹭的一下坐了起来。 隔壁房间,令狐秋雨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她隐隐感觉刚才似乎是有人经过自己房门口,可因为下雨了,脚步声混杂着雨声,并不那么清楚,也可能是她听错了。 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满月起身走到窗前,丝丝凉意从窗棱缝隙中吹拂起来,她更加没了睡意,总觉得自己刚才并非幻觉,而是真的有人经过。 窗户推开,冷风夹杂着冷雨扑面而来,对面屋檐上有人影一闪而过,满月眼神一凛,下一刻却是不动声色的关上了窗户。 人影是朝着后山而去的。 这驿站后山是著名的虎斓山,山上圈养了两只斑斓猛虎,每年的秋冬季节皇上都会到虎斓山一游,如今还不到秋季,猛虎还在笼中。 满月回到房中,早已没了睡意。 被刚才冷风吹拂面颊,整个人瞬间恢复了清醒。 不管之前究竟是混沌还是迷茫,这一刻她都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 次日一早,皇上和太后以及一众妃嫔的马车先行离开。 满月洗漱之后,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再回头就找不到令狐秋雨,联想到昨夜蹊跷一幕,满月心下微微一沉。 “铁英。” “大小姐。”铁英听到满月的声音,即刻从暗处走出。 “四小姐呢?” “回大小姐,刚见她走出院子,像是散步去了。”铁英如是说。 “昨晚有什么发现?”满月这会子已经隐隐觉出不对。如果有人要对付她,在这节骨眼上,或许不会明着对她不利,但是从令狐秋雨身上下手却是个相对安全的法子。 “昨晚驿站各路高手都有,一开始看似都是各自为政,但到了下半夜就有些混乱,隔壁院子甚至传出了高手打斗的声音,因为要护在大小姐身边,铁英就没过去。” “隔壁住的不就是令丁菊茗和宋筱悠?”满月若有所思的开口。 “是,大小姐。” “铁英,你想办法接近尚墨欣身边,传话给她,就说我有话对她说。”满月沉声命令铁英,铁英点头,即刻离开。 原本满月昨晚看到的有人影去了虎斓山的方向,而铁英却听到有高手在隔壁院子打斗,满月此刻还不知道自己猜测的是对是错,不过令狐秋雨八成是出事了。 一盏茶的功夫,铁英匆匆回来。 “大小姐,你真是神了,你怎么知道欣妃的人昨晚上失踪了?欣妃说她昨晚想派人到你的院子提醒你今天小心,但派出去的人一晚上没回来,欣妃因为要陪在皇上身边,不方便带太多人在身边,更加不能让皇上知道太多,皇上先行出发了,而欣妃特意留下来说是收拾东西,其实是等大小姐。” 铁英对满月已经是说不出的佩服。 怎么大小姐就能算到昨晚隔壁院子的打斗声跟欣妃有关! “皇上每次来虎斓山都会去后山观虎,去年带的是安妃,前年带的是皇后,大前年带的是静妃。皇上每年带了谁,其实都是这一年受宠的风向标。安妃是唯一一个敢与太后作对的后宫嫔妃,去年更是公然与太后闹了不下两三次,安妃在风口浪尖上,皇上自然要带着她,哪怕是演戏也要给其他人看,前年带着皇后是因为朝中议论纷纷,说是五殿下的风头似乎是要盖过太子,皇上带着皇后,也是堵住了悠悠众口,五殿下再受宠,太子不会废。至于大前年的静妃,则是因为静妃曾舍弃自己儿子的性命为了皇上,大前年又是静妃大病初愈之际,皇上带着静妃也算是给她一个安慰。 而今年虽然还不是观赏猛虎的时候,但皇上既然来了就没有不去看一眼的理由,皇上今年十之八九会带着欣妃,这一次不是因为平衡朝堂权利或是其他原因,而是纯粹对于尚墨欣的喜爱,皇上如此宠爱尚墨欣,势必会给她带来数不尽的麻烦,如果这时候有人想要对付我或是尚墨欣,那昨晚那一出就是一箭双雕。” 满月如此说,铁英只觉得后背一凛,冷风阵阵。 怎么才在驿站住了一晚上,就会发生这么大的事。 “大小姐,欣妃娘娘让属下告诉大小姐,昨儿大小姐还未回来之前,她的人在大小姐院子周围看到丁菊茗和宋筱悠鬼鬼祟祟的走了好几圈,虽然没进来,但欣妃觉得她们形迹可疑,昨儿想派人过来通知大小姐,谁知——” “果真是丁菊茗和宋筱悠。” 满月了然,点点头。 “大小姐,丁菊茗和宋筱悠都是跟大小姐和欣妃娘娘一同参加选妃宴的,如今欣妃成为皇上的妃子,而大小姐又是六品女官,她们二人为侧妃,心中不忿所以借机报复吗?可——她们有如此大的胆子吗?一箭双雕?” 铁英的顾虑不无道理。 就目前来看,丁菊茗和宋筱悠虽然各自有些小聪明,也都对指婚不满,但让她们同时对付满月和尚墨欣,她们未必有这个本事和胆量。 今儿随皇上一同出行的人当中,对满月不满的大有人在,安妃、林东合、林冉,而对尚墨欣不满的也大有人在,皇后、太后、瑾妃、惠妃,都是如此。 “大小姐,您想到什么了?”见满月眼睛一亮,铁英好奇的看着她。 “铁英,如果稍后欣妃出了意外,被猛虎抓伤或是因为旁人的原因遭遇猛虎偷袭,那么最倒霉的是谁?”满月如有所思的看着铁英。 “大小姐——您的意思是她们想借刀杀人!” 铁英恍然大悟,脸色狠狠变了变。 “真是歹毒!” 铁英脸色都变了。 “那你知道借刀杀人这一招如何破解?”满月眯了眯寒瞳,眼底一抹清冷流光如刀似箭,萧寒而起。 满月走出院子的时候,雨还在下。 天空灰蒙蒙的,压得人有些透不过气的感觉。 惜梦为满月撑着伞,满月正准备走上马车,不远处,铁英伞都没打,急匆匆的朝这边跑来。 “大小姐!我到处找遍了都不见四小姐,打听了一圈有人看到她去了后山,昨儿下了一夜雨,会不会是去后山玩耍不小心掉下山涧了?” 铁英说的危言耸听的,惜梦听了害怕的看向满月, “大小姐,怎么办啊?四小姐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不用管她,这么大的人了,腿长在她自己身上,我们管不了。我们走。”满月抬脚就要走上马车,身后却传来一道嘲讽的声音, “你们都听到了没有?侯府的大小姐连自己妹妹生死都不顾,这下了一夜雨,要真是不小心失足掉下山涧的话,现在赶过去说不定还有救,再晚了可就是故意的谋财害命了!” “以前就听说侯府的大小姐令三小姐出府,二小姐被关了柴房,啧啧!现在看来,还真是清楚明白了。”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丁菊茗和宋筱悠。 二人一唱一和,身后还跟了一众丫鬟婆子,算起来时辰刚刚好。 丁菊茗和宋筱悠都站在拱门下,都没有走进院子。毕竟之前都在满月这里吃过亏,对于满月还是存着一丝惧怕的。 二人都是一番盛装打扮,有丫鬟为她们撑着伞,透过雨帘小心翼翼的观察满月脸上的表情。 “大小姐,四小姐出去之前也没说一声,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要是出了事的话,回去如何——” “大小姐,要不奴婢去后山找找吧。” 惜梦和铁英都是犹犹豫豫的神情看向满月。 正在这时,两道身影同时出现在院中,穿过雨帘朝满月走来。 甫一看到出现的两道挺拔身影,丁菊茗和宋筱悠顿时闭了嘴,一个眼神哀怨黯淡,一个满怀期待希望。 林简换了一身烟青色便装,白玉腰带,青色靴子,靴子上镶嵌着同色的上等白玉,在如此朦胧阴郁的天色下,白玉散发瓷白柔润的光泽,像极了林简给人一贯的气质,温柔润泽。 而林简则是难得的换了一身优雅神秘的紫色长衫,紫玉腰带,紫玉靴子,衬托的修长身材更加挺拔颀长,如墨青丝整齐的被一根翠色发簪束起,清眸皓然,莹然流动。 二人同时出现,令原本萧瑟清冷的小院,顿时添了莫名光辉熠熠。 “令狐秋雨不见了?”林简上前一步,眸子望向满月。 拱门下,丁菊茗眼巴巴的瞅着看向这边,可林简明知道她站在那里,却不曾多看一眼,就连眼角的余光也不曾看过她的方向。 这一刻,丁菊茗觉得自己的身子莫名发寒,虽然没有雨水落在身上,可林简的漠视却比任何凄风冷雨带给她的感觉还要强烈。 丁菊茗身旁的宋筱悠也好不到哪里去。 “有人看到她去了后山。” “我派人去找。”林简毫不犹豫出声。 一旁林东曜只是安静看着。 他跟林简多少都猜出些异样,令狐秋雨突然失踪,以满月的性子不会等到要出发的时候再到处找令狐秋雨,这其中有什么问题,此刻只有满月明白。 “有劳太子殿下。”满月也不多加推辞,旋即转身上了马车。 如今有林简派人找,就堵住了丁菊茗和宋筱悠的嘴巴。 如果连林简都找不到令狐秋雨,那满月也找不到。 见满月一脸安然的上了马车,丁菊茗和宋筱悠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明显很不自然。 透过敞开一半的茜纱窗,满月将二人神情尽收眼底,唇角勾起一抹薄凉冷笑。 计划的第一步都没按照她们预计中进行,接下来,丁菊茗和宋筱悠将更加被动。 马车缓缓前行,车内,满月闭目养神,惜梦长舒口气。 “大小姐,太子殿下和五殿下真的来了。” “嗯,这多亏了铁英。”满月看了眼前面的两辆马车,一辆是林简的,另一辆是林东曜的。 因为下雨,二人都没有骑马。 “是大小姐神机妙算,我只不过是传话给欣妃罢了。”铁英如是说。 满月令她传话给欣妃,这出戏还需要欣妃配合。既然有人既要害她,又不放过尚墨欣,那么她们二人将计就计联合起来,就足以将这出戏演的精彩绝伦。 “大小姐,我们现在要去哪儿?”惜梦好奇的看着窗外。 “后山。”满月毫不犹豫的开口。 “大小姐,雨越下越大,只怕后山——” “嗯,就是因为下雨才有效果。”满月呵呵一笑,她难得会露出这般纯粹清幽的笑容,竟一时看的惜梦更加好奇,接下来,自家大小姐准备如何对付丁菊茗和宋筱悠。 其实满月的最终目标并非那二人。 前方第一辆马车内,苏康冒雨赶回来,在车外沉声禀报, “回殿下,雨太大,一点线索都没有,足迹都被雨水冲刷。” 不仅是足迹难寻,就是依照味道辨别也没有办法,雨这么大,所有有用的线索都冲没了,如果令狐秋雨真的去了后山,现在找人无疑是大海捞针。 “继续派人找。”林简淡淡逸出,明知这是一出戏,却愿意陪着她演下去。 经过昨晚的深思熟虑,林简再次肯定,在自己心目中,令狐满月四个字所代表的地位和重要性,不管她当下是存了太多顾虑和缘由,还是始终无法敞开心扉,如他都会继续付出,唯独在与令狐满月相处的这条道路上,他是如此的坚定不移,不曾怀疑过自己的感情和执着。 所以这一次,即便她是要翻天的节奏,他有预感,却不会阻止。一切任由她发展下去,他有耐心,等到她的真性情暴露出来。 —— 第二辆马车,林东曜挥手让年政送了一样东西到第二辆马车。 不一会,年政回来。 雨帽摘下,与年政一模一样的外衣下,却是满月清丽悠然的面庞。 “你用了一招金蝉脱壳转移林简注意力,倒是不担心你自己有麻烦,反倒是将麻烦丢给了我。”林东曜眸光清冷,语气是他一贯的淡漠凉薄。 “殿下懂的不少,我不过是做了个手势,殿下就知道我手势的意思。”满月换下衣服,自然的落在林东曜对面。 不引开林简,难以进行下面的计划。 所以她之前上马车对林东曜打了个手势。 上一世,林东曜曾自创了一套隐卫密语手势,当时是林东合将林东曜逼至绝路的时候偶然得到的,这一世,满月并不完全确定林东曜此刻已经创出这套密语。 如今看来,与她设想的一样。 “这套手势是我去年才创出,你如何得知?”林东曜瞳仁微寒,语气清冷无波,可满月此刻却能感觉到莫名的寒气在四周涌动。 马车外雨声哗哗,二人说话的声音根本穿不出马车,如果林东曜此刻动了杀机,她根本不是林东曜的对手。 “殿下身边除了年政,还有四个经验丰富的隐卫,排名第二的隐金五年前与林东合有过一面之缘。五殿下此次出行也带了隐金吧。” 满月话音落下,林东曜手中酒杯轻然滑落。 在他眼底不由得闪过一丝龟裂。 “隐金跟了我六年!” 如果连隐金都不可靠,那二哥的势力究竟是渗透多深? “隐金无父无母,表面看身家清白,否则五殿下当日也不会选择将他留在身边重用,五殿下不妨写一封信给隐金,一试就知。”满月此刻表面淡然平稳,其实也是在赌一次。 真真应了那句富贵险中求! 虽然之前她已经逐一取得了林东曜的信任,但从未在林东曜身边挖掘过任何人出来,只有让林东曜真正的认识到林东合渗透了多深在他身边,才能彻底的取得他的信任,也为以后的合作更加方便顺畅。 “如何试?”林东曜此刻是满月熟悉的冷漠薄凉的性子,惜字如金,深沉难懂。 “找人模仿林东合的笔迹,就写四个字:今虎午亭。” 满月知道林东曜手下高手众多,要找出一个模仿林东合字迹的人并不难。 “什么意思?”林东曜语气愈发的低沉。 看向满月的眼神涌动而起的都是复杂深邃的情绪。 “林东合传递情报喜欢用暗语,就是俗称的暗号,而他通常喜欢将时间地点以简短的方式传递。今天虎斓山午时凉亭见面。现在距离午时还有不到半个时辰,五殿下只管安心等着看戏就好。” 满月挑眉看向林东曜。 林东曜对她的信任和怀疑就在这一念之间。 但是通过上一世对林东曜的了解,他的心终究是不如林东合多疑阴毒。 满月弯腰捡起地上白玉杯子,重新放到远处。 林东曜沉默不语。 马车内充斥着哗哗雨声,唯独没有说话的声音。 满月的手即将离开白玉杯子的时候,林东曜突然抬手握住了杯子,他的手掌明显比她的大很多,一半掌心握着白玉杯子,另一半掌心包着满月的手背。 “五殿下,你的决定是说出来的,不是做出来的!”语毕,满月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林东曜却先她一步松开了手。 “说谎的人手是冷的。”林东曜摸完了她的手,若有所思的望着她。 满月眼神闪了闪,下一刻抬手将自己面前白玉杯里的茶水全都泼在了林东曜身前。 “轻薄的人下场是凄惨的!”满月收回手放下杯子,眼皮都不抬一下,就这么泼了林东曜一身。 “shishen的人是要更衣的。” 下一刻,林东曜连身子都不转,当着满月的面换下了外面的紫色长衫。 他是今儿一早看到她穿了一身浅紫色的烟霞长裙,这才临时换上了紫色长衫,谁知刚才下雨没淋湿,上了马车倒被她泼了一身。 满月明显愣了一下,她觉得自己的反应已经够快了,没想到林东曜反应更快。 “你不喜欢我穿这种颜色可直说,下次我换。”林东曜熟练地换上自己一贯穿着的玄金色锦袍,足见他平时也都习惯了自己更衣,不喜旁人的靠近。 可他竟是当着满月的面更衣,没有丝毫避讳和别扭。 一场有趣的暗战,暂时打平。 “映秀。”林东曜换好衣服叫来了四大隐卫中年龄最小的映秀。 原本应该吩咐年政去做的,年政如今正坐在满月的马车里面冒充她。自然不方便出现。 雨声继续。 半个时辰后—— “殿下,隐金去了。” 映秀的声音在马车外模糊的响起,纵使雨声很大,林东曜也听的一清二楚,除非是他自己选择不想听清。 马车内久久沉默。 书信是他模仿了林东合的笔迹写的,映秀今日与隐金一起当值,便趁着隐金不留神的时候将书信留给了隐金,隐金既然去了凉亭,那么—— “他虽然在四大隐卫之中排名第二,但一直是我认为是悟性最高的一个,我还曾想过将来安排年政去其他地方办事的时候,隐金可以代替年政留在我的身边!他是我跟年政一块收下的,因为年龄较大,我想着他留在隐卫之中可以教导其他年轻的隐卫,而年政悟性高,留在我身边也很合适,谁知——” 林东曜的声音沉沉响起。 混杂着嘈杂纷乱的雨声,将他声音之中的暗哑晦涩悉数吞没。 马车外,映秀已经红了眼圈。 隐金如同她的大哥,却是做出了背叛殿下的事情。 虽然映秀现在还不明白事情的完全经过,但那封书信显然是密语书信,隐金既然去了,殿下还说出这番话,结果——不言而喻。 她与隐金在一起训练五年时间,竟然都没怀疑过他。 “三年前,我遭遇刺杀,当时隐金被刺客打落水中,再次找到他已经是三天之后,当时他是顺着河流飘到了下游,还被一户农户收养,我想——如果当时我死了,隐金就可以回到林东合身边,正因为我每次,隐金的任务没有完成,所以才再次出现! 一年前,我乘坐马车前往北辽,马车路上失控,车子朝悬崖边冲去,隐金冲马车上摔了下去昏迷不醒,那时他并不知道我在另一辆马车上声东击西,但那时我并没有怀疑他,只当是有人暗中刺杀我!” 林东曜娓娓道来,语气和神情都无法保持平静,满月第一次听到他的语气之中带着痛心和jidong。 “拿下。”林东曜沉声下令。 简单两个字,却犹如在他心尖刺了一刀的感觉。 他会派人调查当初救了隐金一命的农户,也会全面调查隐金的背景。 但无论如何,此时此刻下了决定的他,都不会好受。 映秀得令转身离开。 马车内再次归于诡异的静谧。 “我是不是不能问你如何得知这一切?”林东曜看向满月的眸子,此刻萌了一层薄雾般看不真切。 “殿下只需知道,满月也想背靠大树好乘凉,但满月也有自己的原则,满月求自保,却不会随意害人。对于殿下,满月更加不会陷害背叛,仅此而已。” 满月知道林东曜一时半会很难接受这个现实,跟在自己身边五年的隐卫,竟然是林东合的人!林东曜此刻还能忍住不发怒,已属不易。 “隐金知道我一年前设立的密语,林东合自然也知道。看来我要重新部署一下了。” 林东曜最后说的一句话说的很轻,可满月知道,这一句重新部署说的容易,要做起来是何等困难。 林东曜用了五年时间才训练出了一众出色的隐卫,那一套手势密语也是他近几年来的辛苦成果,就这么归于虚无,对他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打击。 “我又欠你一个人情。”林东曜看了满月一眼,唇角勾起却是疲惫苍冷的弧度。 “殿下不用急着还,日后满月用到殿下的时候还多着。”满月如此说,林东曜唇角不由得勾了勾。 “比如今天呢?”她打手势给自己要上自己的马车,想来不仅仅是告诉他隐金的事情这么简单。 “今日之事劳烦不上五殿下,一会到了地方我就下车了,五殿下自便即可。”满月一脸无辜淡定的表情,仿佛她上林东曜马车就是为了高密的。 林东曜眼神闪了闪,沉声道,“利用我的马车作掩护,骗了林简和其他人一路,如今要过河拆桥了?而且还不给我机会还你这个天大的人情!好!你这笔账算到骨子里了!令狐满月!” 林东曜的聪明才智不输林东合,只是他永远比不过林东合的卑鄙阴毒。所以上一世才会输到一无所有。 “五殿下大人大量,不会跟满月计较的。”满月品了一口香茗,至此才松了口气。 林东曜能跟她如此语气说话,就是相信了她的话。 这一次,她也取得了他更近一步的信赖,当林东曜对她说出曾经遭遇刺杀过往的时候,满月已然明白,她与林东曜已经确定站在了一条战线上面! 林东曜看着她,明明心情沉重黯淡,可是看到她此刻一脸无辜平静的表情,心情也逐渐被她感染。 —— 马车前行到后山的时候,前面有皇上派人传话,在后山虎斓山庄休息半日再走。 如今雨下的正大,继续前行很容易遇上山体滑坡,而另外的原因则是皇上要带着尚墨欣观看猛虎表演。 林东曜的马车缓缓停下,满月重新换上了年政的衣服,消失在茫茫雨雾之中。 与此同时,另一辆马车内,年政早已不生不息的离开。 因为雨下得太大,其他人也都没看清楚满月马车内何时少了一个人,只看到林东曜这边年政离开了马车,也并未在意。 皇上带着尚墨欣观看猛虎表演,时辰定在傍晚。 一众妃嫔都在各自的院中精心打扮,今日每个人都狼狈不堪,都想在晚上的时候可以艳压众人,再加上又是猛虎表演,美人儿和yeshou的噱头,单是想一想,就令人心潮澎湃。 表演还有一两个时辰开始,对于满月来说,时间并不充裕。 半个时辰后,满月出现在后山猛虎笼不远处的地方,四周都没有遮挡,满月藏在一人多高的杂草从中,紧盯着草丛内的一举一动。 不一会,一抹黑影到了身侧。 “大小姐,没有发现。” 铁英如实禀报。 她将猛虎笼子四周查看了三遍,都没发现令狐秋雨的身影,如果令狐秋雨是被丁菊茗和宋筱悠派人劫走的话,究竟会将她藏在哪里? 驿站里面人来人往,四处都是探子,想藏一个人并不容易。 而令狐秋雨对她们来说还有利用价值,杀人毁尸也不太可能。 “这山上有岩洞或是山洞吗?”满月突然想到了什么。 “大小姐,昨儿你要我检查这座山的时候,在猛虎笼不远处有两个岩洞,我当时还进去看了看,并没有人,但那时候四小姐还未失踪。” “你去看看,但要小心,看到之后先不要轻举妄动。”满月沉声叮嘱铁英。 如果有人看守令狐秋雨的话,绝对不会只有一个人。 “是,大小姐。”铁英得令转身离开。 与此同时,山庄房间内,惜梦已经穿上了满月的衣服背对着窗户坐在屋内,凝静进进出出似乎在跟她禀报什么,不时地摇摇头。 不远处,丁菊茗和宋筱悠见状,不由相视一眼。 “真如皇后娘娘预料,令狐满月果真是沉得住气。”丁菊茗咬牙切齿的开口,看向不远处“满月”背影的眼神如刀似箭。 “你放心吧,稍后皇后娘娘亲自下令的话,她就必须要出去找人了。”宋筱悠的眼神同样充满恨意。 二人看了每一会,有皇后身边的宫女进了院子送信。 屋内并没有点灯,宫女只在院子里看了眼背影是满月,就将皇后的话传给了凝静。 “今晚的猛虎表演,所有人都要参加,你去通知一下令狐大小姐和四小姐准时出席,不要耽误了时辰。”那宫女说话倒算是客气,就是眼珠溜溜转着看向屋内的动静。 “是,姑姑。”凝静恭敬回礼,面色未变。 待那宫女离开没一会,凝静进屋说了几句话,不远处,丁菊茗和宋筱悠就见“满月”起身离开了屋子,穿过雨帘离开了院子。 二人相视一眼,眼底是无尽得意。 还是皇后娘娘神机妙算,料定了令狐满月不会轻易上当,一旦下令她可能就坐不住了。 —— 与此同时,后山草丛内,铁英再次回到满月身边。 “大小姐,四小姐果真关在距离虎笼较远的一个山洞里面,山洞外面有四个人看守。我观察了一会就回来了,没有靠的太近。” “铁英,那四个人——你有把握吗?”满月沉思片刻,低声逸出。 “那四人虽是一级隐卫,但论暗器,他们根本不是我的对手。”铁英晃了晃手里的银针。 “好,那这里交给你了。”满月在铁英耳边小声说了几句,铁英频频点头。 旋即,满月起身朝另外的方向走去。 雨没有停下的迹象,山路泥泞,一步三滑,满月走回到与惜梦凝静约好的地方,晚宴已经快要开始了。 “大小姐,欣妃娘娘的人已经在我们后面了。”惜梦和凝静此刻也淋成了落汤鸡。 “跟我走。”满月不多说其他,带着二人绕了半个圈,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后院绕回了房间。 丁菊茗和宋筱悠的人跟了一半的时候,其实就已经被惜梦和凝静甩掉了。 尚墨欣的人隐藏在暗处,趁着跟踪惜梦凝静的人不留神,暗中发射了暗器,趁着他们摔倒的功夫,惜梦凝静朝另一边跑去,而尚墨欣的人则是乔装成了惜梦和凝静继续往前走。 丁菊茗和宋筱悠的人一直当在后山泥泞中奔波的人是满月,自然也就不会过多留意满月院子这边。 当二人收到消息,满月和凝静因为寻找令狐秋雨滑下山坡的时候,还在美滋滋的等着皇后奖赏,殊不知,满月此刻已经回到了房间换下了衣服。 “大小姐,派人来送话的是皇后。”惜梦一边为满月擦着头发,一边小声说着。 “皇后?”满月瞳仁闪了闪,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是啊,没想到——皇后如此歹毒的心。”凝静摇头叹口气。 之前她们还都觉得是一直隐在暗处没有露面的安妃,或是平时对大小姐不满最多的瑾妃和惠妃,没想到竟是一脸和暖从不发怒的皇后。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现在知道也不晚!”满月沉声逸出,面上的表现在此刻安静的让凝静和惜梦觉得害怕。 自家小姐的脾气她们多少了解了一些,大小姐越是不动声色,她要对付的人下场越惨!可如今危害大小姐的人是皇后啊,大小姐岂不是很危险? “今晚会有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你们怕吗?”满月突然开口问着二人。 几乎是没有任何考虑,二人同时摇头,脸上的表情坚定执着。 “两个傻丫头,不知道命没了可能就一次机会吗?”满月语气淡淡的,清眸自然的看向窗外。 她越是如此,惜梦和凝静越加肯定。 “奴婢二人誓死追随大小姐!” 惜梦和凝静几乎同时开口,如同双生子一般。 满月笑了笑,笑中有泪。 却是倔强的将泪水隐在眼底。 上一世她也有誓死追随她身边的人,到头来,却是一个接着一个被林东合与令狐平雪害死,她亲眼看着他们一个个惨死面前,却无能为力。 所以这一世,她不会轻易掉一滴眼泪! 为了自己,也为了可以为她付出性命的人。 经历一世轮回,她也并非无坚不摧,只是现实面前,她没有力气落泪! 眼泪对她就好比感情一般,同样奢侈的让她连碰触一下都不会。 “好。以后这样的话我不会再问你们,但我也不会让你们陷入危险之中,今天这场仗要笑着赢下来!” 满月眼底含着盈盈笑意,却是令惜梦和凝静莫名心酸的感觉。 —— 虎斓山以皇上圈养的两只猛虎命名。 皇上每年秋冬季节都会在此观赏猛虎表演,今年在避暑山庄避暑,又带上了欣妃,原本并没有这个打算,可路过这里的时候却被暴雨困住。 暴雨持续,众人多多少少都是一身狼狈。 丁菊茗和宋筱悠早早的出现在大殿,皇上和太后还没出现,其他妃嫔如欣妃、皇后、瑾妃、惠妃也都没来,至于安妃更是很少在这种场合露面。 宋筱悠和丁菊茗坐定之后,有属下在耳边低声汇报了几句,宋筱悠满意的点点头。 旋即转身对丁菊茗说道,“令狐满月从山坡上滚了下去,根本不用我们出手,现在是生是死都不知道,至于那个令狐秋雨,就更加没有任何抵抗力了,我们只管坐着看戏就行了。” 丁菊茗的目光此刻都在门口的方向,今晚她又可以看见林简了,虽然年底她就要与林东合成亲,但丁菊茗心中,林简永远都是无法替代的。 眼见晚宴快开始了,满月迟迟不出现,宋筱悠越发得意。 正在这时,大殿门口两道身影同时步入。 林东合与林冉并肩前行,丁菊茗和宋筱悠虽然不情愿,却也是乖乖站起来福身迎接。四个人明明是皇上刚刚指婚的对象,却是明显的各怀鬼胎。 丁菊茗惦记着林简,在她眼中,林东合做什么都不如林简。 而宋筱悠更是早早的对林东曜芳心暗许,指婚与林冉,在她心中,还不如林东合。 林冉看向宋筱悠的眼神淡淡的,在她眼中,宋筱悠只能算是清秀端庄,如何能跟倾国倾城的令狐平雪相比? 林东合的目光快速扫了一圈,不见满月,脸色愈发阴沉。 四个人坐定之后,林东曜与林南徳缓步走入大殿。 二人一紫一蓝,分外夺目。 一身紫衣的林东曜周身透着高贵神秘的气质,立体五官,清俊英挺,墨瞳深邃如夜,举手投足之间尽是冷毅萧寒的气息。 宋筱悠眸光哀怨的从林东曜身上移开,旋即低垂下眸子,情绪瞬间低落了下来。经历了一场选妃宴,她已经多多少少过了花痴的时候,如今每每看到光华熠熠的林东曜,宋筱悠心中对于满月都是说不出的深深恨意。 如果不是令狐满月的话,说不定林东曜会看到她的存在,而不像现在,林东曜眼中就只有一个令狐满月。 林南徳如今俨然是林东曜的跟屁虫。 在林南徳眼中,林东合一直都是一个跳梁小丑,明上在父皇和太后面前扮演着好二哥的角色,其实背地里却是对他恨之入骨。不过林东合的隐忍却是出乎林南徳预料的。 反正如此忍耐力,他是做不到。 林南徳走过林东合身边时,眼底带着无辜单纯的笑意,林东合则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如今看似他不用给林南徳做嫁衣了,可是少了林南徳这个掩护,林东合做很多事情反倒是不顺手了。 林南徳与林东合之间的较量,看似已经在之前草草结束,就是林东合也从未想过,未来某一天,林南徳会成为他巨大的威胁。 正因为世事难料,如林东合这般,越是在暗中精心部署好了一切,越是在突然地变故之前输不起。 林东曜坐下后,眸子平视前方,刚才进来之前他就已经知道满月未出现,这大殿上其他人,自然没有能吸引他目光的。 宋筱悠眼角的余光瞥见林东曜完美清俊的侧面,瞳仁狠狠地闪了闪,说不出的心酸不甘在心底满溢涌动。 晚宴快开始的时候,林简与皇上和太后以及皇后等人一同进入大殿。 原本皇上身边的位子,一左一右应该是太后和皇后,可尚墨欣的风头此刻却无人能及。 皇后只能一声不响的坐在太后身侧。 随着皇上一声令下,猛虎表演即将开始。 宋筱悠和丁菊茗环顾四周,仍是不见满月出现,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原本还以为除掉那个令狐满月会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情,却是依仗了一场大雨就将她解决了。 接下来就是对付尚墨欣的好戏了! 宋筱悠和丁菊茗既恨满月,也恨尚墨欣。 这一次与皇后合作可以将二人一网打尽,而且皇后还答应了他们,日后将机会还会令太后出面取消指婚重新指婚,这对宋筱悠和丁菊茗来说,自然是天大的好消息了。 二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况且他们一切都是按照皇后的吩咐,很多事情皇后不方面出头,她们就代替皇后出头,事成之后,皇后以后依仗她们的时候还多着呢。 想到这里,二人心中就惊动不已。 一个可以追寻自己喜欢了多年的林简,一个摆脱窝囊废林冉,自然都是求之不得。 至于皇后,利用的就是她们的这一心理。 这时,盖着红色绒布的虎笼由八个壮汉抬了上来,绒布里面发出阵阵野兽低吼的可怕声音,猛虎明显处于躁动的时刻。 虎笼放下,底部还有一个黑色的木质箱子,用来将虎笼垫高,方便众人更清楚的观赏猛虎表演。 红色绒布还未揭开,虎笼内的躁动已经吓到了不少世家千金。 一部分胆小的世家千金捂着眼睛根本不敢看,还有一部分花容失色浑身发抖。 这时,与瑾妃惠妃并排而坐的令狐泉,眸子在大殿扫了一圈,并没有看到满月和秋雨,令狐泉脸色变了变,虽是细微举动,却被皇后看了个正着。 随着虎笼稳稳搁置在地上,虎笼突然遭受巨大撞击,笼子在原地颤了颤,发出□□撞击金属才会有的震颤声音。 红色绒布在此刻掀起了一角,露出斑斓猛虎的一只锋利爪子。 “啊!好可怕!太吓人了!” “是啊!光是关在笼子里就如此吓人,不知道一会是什么表演?” “听说会将猛虎放出来有驯兽表演,距离这么近会不会——” “你们小点声!不要命了!猛虎表演可是皇上最喜欢看的,你们还敢说三道四的。” 众人议论声越来越小,对于猛虎虽然害怕,但好奇心却明显胜过了惧怕。 随着红色绒布缓缓揭开,一公一母两只斑斓猛虎出现在笼中。 “这猛虎不愧是百兽之王,即便是关在笼子里面也是威严不减,令人心颤。”太后如是说,眼眸转而看向尚墨欣,似乎是有话要对她说。 “不过,再威猛的野兽又能如何,还是无法撼动皇上的威严,皇上喜欢,就将它圈养起来,不外乎看它表演欣赏它的与众不同,但猛虎与皇上的距离始终不可能太近,纵使驯化成了家猫,也不是正统家猫。” 太后说这话的时候,是冲着尚墨欣的方向。 如今皇上对尚墨欣的宠爱渐渐地也超出了太后的容忍,太后为皇后出头,也不为过。 尚墨欣面容清冷,看了眼太后身侧的皇后,旋即冷冷道, “既然如此,那稍后就抓一只家猫进来与这猛虎对决一出如何?相信会很有趣。是不是,皇后?” 尚墨欣直接越过了太后看向皇后。 皇后此刻仍是一副贤良淑德的架势,做足了母仪天下的样本。 就是这样的皇后,却是在背后做足了手段!如果令狐大小姐及时发现端倪,只怕今晚这出戏,也没人配合她演下去! 皇后的心其实比任何人都歹毒! 尚墨欣此刻还不知道,唯爱公主的死也跟皇后有关,若她知道的话,只怕不会只用歹毒二字来形容皇后。 皇后脸上闪过一抹无措,旋即稳下身心,淡淡道, “本宫只希望六宫安稳,皇上省心,太后安康,其他的——没有想太多。”皇后此番表情和语气配合的天衣无缝,反倒是显得尚墨欣咄咄逼人了。 这倒没什么关系,反正尚墨欣也是故意如此说的!接下来的好戏才是重点! 此刻脸色最难看的却是太后。 尚墨欣才受宠几天就如此没上没下了?就算那个身家显赫的安妃,也是安生了几年之后才敢上蹿下跳的!这个尚墨欣终究是年轻了,太没分寸了! “欣儿,好好看戏。” 皇上眉头轻蹙了一下,虽然有些责备尚墨欣的语气,可眼神流淌出来的却是对尚墨欣的浓浓宠护。 皇后在一旁见了,心中酸楚难言。 “是,皇上。反正我也不是真的想看家猫斗猛虎。”尚墨欣自顾自的嘟囔了一句,声音虽然不高,太后和皇后却是都听到了。 太后脸色瞬间拉了下来。 皇后则是装作没听见,俯身亲自为太后添茶。 如此都不生气,皇后的隐忍不输林东合。 而皇上则是听见了当没听见。 “展滔,可以开始了。”皇上沉声下令,正在这时,皇后突然想起了什么,若有所思的开口道, “怎么今儿不见皇上才封的六品女官令狐满月呢?听说侯府来了两位千金,怎么一个都不见?” 皇后话音落下,太后若有所思的看了皇后一眼,旋即凝眉道, “太不像话了!皇上邀请众人观赏猛虎表演,竟然没有出席?今儿有谁见过她们?” 原本这话不用太后发问。 应该是皇上和太后进来之前,皇后就禀报给二人的,可今儿这场暴雨到现在雨还未停,皇后又一种在太后身边忙着,太后如此问,自然是想替皇后掩饰她的失职。 太后话音落下,丁菊茗站起身,微微福身,小心翼翼的回道, “回太后,今儿上午还看到令狐大小姐院子里面进了陌生人呢,之后好像是去了后山的方向。” “是啊,臣女也看到令狐大小姐朝后山走去,之前有人来找过她,令狐大小姐就随着那人走了,至于令狐四小姐还是昨晚的时候见她出了院子,再后面就没见过了。” 丁菊茗和宋筱悠按照皇后吩咐的话一唱一和,看似是滴水不漏。 “这么说令狐满月从上午就不见了踪迹?”皇后佯装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惊讶的看着丁菊茗和宋筱悠。 “这成何体统啊?所有人都在驿站规规矩矩的待着,只有她们侯府的两个女儿到处乱窜,皇上设宴竟然都不出现。真是当了六品女官之后就如此肆意妄为了吗?”瑾妃此刻是顺着太后的脸色开口说话的。 原本太后似乎是对令狐满月比较欣赏的,可今天这场合,令狐满月如此不守规矩,太后最看重的就是规矩,自然是不高兴了。 “王妃,令狐满月和令狐秋雨可都是你的侄女,如今人都没来,唉——王妃,你是她们的姑姑,难道她们连你这个姑姑也不打一声招呼吗?” 惠妃此刻自然也是不甘示弱的开口,令狐满月可是几次三番的让她儿子下不了台,惠妃这性子比瑾妃还沉不住气,这机会岂能放过。 令狐泉眉头皱了皱。 今天这等场合,就算少了一个半个的其实并非那么重要,只不过因为满月此刻六品女官的身份,皇后若是特意提到满月的名字,倒也不显得刻意。毕竟满月如今的身份不同往日。 只是没想到,今日对满月动手的人竟然是皇后。 令狐泉轻叹口气,旋即抬起头看向太后和皇后,目光平和稳重,并没有皇后意料中的担忧和疑惑。 皇后心里头突然咯噔了一下。 之前一切都进行的太顺利了,她也曾经有过怀疑,可外面雨这么大,她的计划因为暴雨事半功倍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现在——令狐泉就算是见惯了大场面,也不该是现在这般表情。 隐隐带着一丝冷峻和无畏。 令狐泉在皇后心中七上八下的时候,唇瓣轻启,淡然逸出, “谢太后和皇后抬爱,也请瑾妃惠妃放心,满月和秋雨其实早就到了,只不过我今儿一早就嘱咐了她们,这等重要场合当稳重端庄,她们一个是六品女官,一个才回侯府不不久,我也担心她们会出岔子,所以提前安排了闫家大小姐闫青青带着她们一起。就在这大殿之上。” 随着令狐泉话音落下,丁菊茗和宋筱悠同时张大了嘴巴,脸色突变。 “不可能!令狐满月不可能现在出现在大殿上!令狐秋雨就更加不可能了!” “这——皇后——” 二人一个尖细着嗓子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喊着,另一个则是愣愣的看向脸色泛白的皇后。 皇后脸色已经极为不自然了,偏偏丁菊茗和宋筱悠还同时看向她。 “原来如此啊,那她在哪儿呢?”皇后终究是见过大风浪的人,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一脸温柔笑意的看着令狐泉。 就在这时,角落里一道身影缓缓站了起来,众人急忙看过去,见是闫青青。 正当皇后准备起身的时候,闫青青身后,两道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满月一身湖水蓝曳地长裙,点点粉色蔷薇花点缀在裙摆上,优雅蓝色搭配清莹粉色,说出的清幽高贵。 今儿满月的打扮不同往日素净淡雅,而是带着神秘高贵的气息,令人过目难忘。 至于令狐秋雨则是一身石榴花的叠翠长裙,衬托的她清秀面庞多了几分灵动优雅。 满月和令狐秋雨一前一后缓缓走了出来,清眸垂下,眼角含笑,却是乍暖还凉。 随着满月和令狐秋雨走到大殿中央,丁菊茗和宋筱悠早已是目瞪口呆。就连皇后也难以抑制身体的轻颤,隐在宽大衣袖下的手掌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假指甲扎的掌心生疼。 “令狐满月!你一定是刚刚才来的!你担心皇上责备你,所以谎称一早就来了!”丁菊茗自然不肯让满月就此过关,只是,她拖延的时间越长,真正倒霉的才是她。 “是啊,我们一直都没看到你,你怎么就突然出现了呢?当着皇上和太后的面,你可要说实话啊!否则就是欺君之罪!” 宋筱悠也不甘的嘟囔着。 二人现在心里头都是七上八下的,这令狐满月好端端的出现也就罢了,关键是令狐秋雨怎么回来了? 令狐秋雨现在不应该是在虎笼下面的木箱子里面吗?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8章 第十八章 难道她自己跑出来了? 就算她自己跑出来了,也应该是一身狼狈,怎么可能有时间装扮一新站在这里! 除非这个令狐秋雨是假的! 满月视线平视前方,凉凉出声, “二位这是质疑王妃说的话吗?那就问问大殿上其他人吧。”满月不紧不慢的语气,此刻就像是一把钝刀子,一刀一刀的不冷不热的在割着皇后、丁菊茗和宋筱悠身上的肉。 她不紧不慢气定神闲,皇后紧握的掌心却已经刺出了血印儿。 “闫青青,怎么回事?”太后沉声开口,叫出了闫青青。 随同闫青青一同出来的还有她的贴身丫鬟。 “回太后,青青昨儿着了凉,有些不舒服,所以就坐在最后的位子,令狐大小姐和四小姐是接了青青一块来的,王妃之前托青青和两位一起,所以我们三个就坐在最角落的地方,但确实是晚宴开始之前就来了,送茶上膳的宫女可以作证。” 闫青青的确没有撒谎。 满月确实是跟她一起出现的,只不过满月是故意选了最偏僻的地方,还是从后门进的,而且还是坐在闫青青身后,并且选了一身她平时不会穿的衣服。 大殿上本就人多,闫青青素来都是独来独往的,再加上满月今日打扮,丁菊茗和宋筱悠没看到她,并不奇怪。 随后太后还问了给闫青青这一桌穿膳的宫女,证明了满月的确是跟闫青青一块,一早就来了的。 皇后这会子彻底没话说了。 太后原本是想给皇后撑腰的,也是为皇后在众人面前树立威信,眼下这一出,却是让太后也险些丢了面子。 皇后怏怏坐下,一颗心却提了起来。 “令狐满月,你且坐下吧。”太后此刻还要替皇后打圆场,脸色自然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满月在前排找了个位子准备坐下,在她对面,林东曜抬眼看了她一眼,眼神充满深意,似乎在对满月传递何种消息。 而林简脸上的笑意虽然如平常一般,可那眼神也带着几许特殊的含义。 满月觉察出二人眼中异样,佯装什么都没看懂,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令狐秋雨正准备坐下,突然,丁菊茗上前一步拽住了她手腕。 “皇上!太后!这个令狐秋雨一定是假的!她现在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她——她一定是用了易容术!” 丁菊茗说着抬手就要扯令狐秋雨的头发,却被令狐秋雨反手甩了一巴掌在脸上。 “我令狐秋雨货真价实!姑姑可以证明!岂容你在此放肆!” 令狐秋雨向来就不是省油的灯,这种亏肯定不可能吃。 丁菊茗不过是厉害在表面,令狐秋雨一巴掌就把她打懵了,捂着脸茫然的站在原地。 “放肆!胡闹!”太后不由得冷喝一声。 皇上此刻虽然没说话,脸色却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碍于这种场合,原本就是为了拉近太后和尚墨欣之间的关系才有的,如今是皇后要针对令狐满月,谁知演砸了才会需要太后出面,皇上自然是不会开口。 “回太后。臣女确实是如假包换的令狐秋雨!什么易容术!丁菊茗是中了邪吧!”令狐秋雨一脸无辜的表情看着众人。 “太后!您——您相信臣女,她真的是假的!”丁菊茗前一刻还收到属下的消息,令狐秋雨好生生的在虎笼下面的盒子里,现在怎么可能就出来了? 她不是假的才怪! 丁菊茗吃过满月的亏,此刻认定了这一切都是满月做的! 满月跟令狐秋雨关系一点也不好,之前令狐秋雨丢了她都不着急,就算她有本事也不会救出令狐秋雨的。更何况外面这么大的雨,普通人根本没机会接近那个山洞! 而且她的人明明看见了令狐满月滑下山坡了,没有人救她的,就算没摔死她,想爬上来也最少两个时辰,怎么可能赶过来? 丁菊茗深知,这一次是她摆脱与林东合指婚最好的机会,皇后知道她对太子的心思,既然找到她,就是她表现的大好机会,只要这一次过了皇后这一关,那她与太子之间就是柳暗花明了,所以丁菊茗无论如何都要搏一搏。 她喜欢林简喜欢了近十年,她输不起! “丁菊茗!今儿是猛虎表演,不是你撒泼的时候!退下!”太后今儿已经被尚墨欣气了一阵子,丁菊茗这会子强出头自然是撞在太后的气头上。 “太后,您先别动怒,还是为了皇上安危考虑,检查一下吧。”皇后此刻在太后耳边轻声低语。 皇后知道,太后最看重的就是皇上的安全。 太后听了皇后的话,微微一愣。 这丁菊茗大呼小怪的的确有些不对劲,可如果令狐秋雨有问题的话,难道还是令狐鸿熹有问题不成吗?令狐鸿熹可是皇上最信任的臣子! 太后心情莫名变得沉重。 这时,满月起身冲太后微微福身,淡淡逸出, “太后,今儿看表演是皇上体恤众人,虽说丁小姐如此胡搅蛮缠非常不妥,但为了打消众人疑虑,不如就有丁小姐和二殿下一同查验吧,也好还四妹一个公道,也使得众人放心。毕竟若以后丁小姐出去胡言乱语的话,满月实在担不起。” 满月语气尽是无奈和妥协,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实在是看不出任何起伏波动。 “为何要本殿下一同查验?”林东合抬眼看向满月,她会主动找他出面,绝不是什么好事儿。 她不是每次见了她都是一张冷脸的吗? 她主动找他,指不定是挖了什么坑给他跳。 “二殿下不必多虑,其实是因为丁菊茗是二殿下的侧妃,既然是二殿下未来的家人,孰是孰非,二殿下亲自验证不是更好?若是丁小姐误会了,二殿下也知道如何处理。” “二哥,你确实应该亲自查验一番,好看看这个令狐满月又在耍什么花招!”满月话音落下,林冉的声音就不甘寂寞的响起。 因为令狐满月,他才没有机会见到令狐平雪的。若不是令狐满月在侯府与二房斗个天翻地覆,此刻出席的就应该是令狐平雪了。 只是林冉话说的轻松,却不得林东合的认可。 他怎么不亲自查验? 不还是忌惮令狐满月的手段吗? 林冉只顾自己个人恩怨,却是将林东合推了出去,置身两难的境地。 丁菊茗看着林东合阴晴不定的脸色,心底的委屈如何能说出来? 她根本就不喜欢林东合!一心一意的喜欢了林简这么多年,可是林简呢? 如果不是因为令狐满月的出现,也许林简已经注意到她了。 她今日也没必要像个疯狗一样咬着令狐满月和令狐秋雨不放。 “查验什么?大活人摆在这里!难道还有假人不成?”林东合沉声冷冷开口,继而抬眼瞪了丁菊茗一眼。 丁菊茗知道林东合一向不喜欢她,令狐满月却是故意将她们联系起来,这摆明了是让林东合更加厌恶自己。 “今儿是来看表演的,丁小姐何必咄咄逼人呢!既然二殿下都不同意,丁小姐还是安生看表演吧,何必要故意为难他人呢。” 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尚墨欣清冷出声,皇上听了,神情一凛,传递而出的是不怒自威的架势。 太后脸上却是闪过一丝不悦。 之前她也动怒了,却不见皇上有丝毫表现,这个尚墨欣才开口,皇上就感同身受了? “丁小姐,这二殿下和欣妃都不赞成你继续查验下去,如果你要查验就自己查验,如果查验了之后证明令狐秋雨没有任何问题,一切责任你来负!”尚墨欣此话说得在情在理,却是将丁菊茗推到了悬崖边上。 如果丁菊茗答应下来,这就属于她个人和令狐秋雨的事情了!首先得征得令狐秋雨的同意,其次若是查验失败,自然还要按照令狐秋雨定的规矩来办。 丁菊茗咬咬牙,殊不知,自己此刻多拖延一会功夫,稍后带给她的都是灭顶的打击! 原本是占据主动的丁菊茗,此刻莫名有种四面楚歌的感觉。 林东合对她冷淡警惕,皇后不过是拿她当棋子利用,至于宋筱悠,她对林东曜的喜欢远远比不上她迷恋林简的程度。所以此刻宋筱悠一声不吭。 只有她对林简才是无私忘我的情感,可惜——林简多一眼也不曾看过她。 丁菊茗咬咬牙,哑声开口, “我敢用自己的人头做担保,令狐秋雨是假的!” 丁菊茗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她在众人震惊目光当中,缓缓看向林简的方向。 结果却是在她预料之中,林简如一尊玉佛,安然的坐在那里,手中执着白玉酒杯,修长手指冰润通透,眸光噙着一抹淡淡笑意。 这一抹笑容曾是丁菊茗终生难忘且痴迷不悔的,可是此刻,她想看到的不是他的事不关己的微笑,而是担心! 她却注定失望。 “丁菊茗!够了,这是什么场合,岂容你要死要活的打赌!再多言一句!哀家就将你赶出去!” 如果不是看在丁台杨这个户部尚书的面子上,丁菊茗这会子早就被太后下令赶出去了。 当着皇上的面如此胡闹,太后这会子已经没了观赏猛虎表演的心情了。 丁菊茗瘫坐在地上的位子上,眸子垂下,久久不动。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为了林简竟是能到不怕死的地步! 一旁,宋筱悠小声提醒她,“你刚才发什么疯?我们只是跟皇后合作而已,皇后可什么确实的承诺都没给我们!你要死你自己的事情!可别连累我!” 宋筱悠恨恨的瞪着丁菊茗,她们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丁菊茗要是抖出她的话,她也跑不了。 可是任由宋筱悠提醒和警告,丁菊茗都像是听不进去,愣愣的看向林简的方向,不知在想什么。 令狐秋雨此刻却是一脸不忿的神情,她明明就是真的,怎么不让那个丁菊茗过来检查一下? 不过今儿这场合,令狐秋雨也知道不能轻易乱说话。 “大姐,之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我醒来之后会是在自己房间,我记得我是在后院被人打晕的,怎么会——” “你忘了答应过我什么?”满月凝眉,淡淡的瞥了令狐秋雨一眼。 令狐秋雨一愣,继而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她答应过满月不说话的!可实在是忍不住! 明明她就是遭人暗算才会被打晕的,那么她晕倒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为何醒来人就在房间了? 如今丁菊茗却口口声声的说她是假的!这究竟怎么回事? 满月不解释,令狐秋雨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内心煎熬着急着,可碍于场合如此,令狐秋雨一个多余的字都不敢问。 之前的小插曲过去没多久,驯养猛兽的师傅先是让猛虎在笼子里面做了一些简单的动作,继而命人将虎笼下面的木头盒子缓缓抽出来。 盒子和虎笼之间有一个机关,仅仅是扎眼功夫,原本站在另一边雌老虎就掉到了下面的盒子里面,而雄老虎则依然在笼子里面。 虎笼着地,猛虎的爪子与地面甫一接触,便兴奋的上蹿下跳。 如果刚才猛虎踩着的还是木质盒子,那么这会子却是实落落的踩在地上。 只是,透过木质盒子的缝隙隐隐可以看到被关在虎笼里面的雌老虎却是比雄老虎还要兴奋。 “回皇上,太后,稍后将进行的就是双虎对决的表演。” 驯养猛兽的师傅甫一开口,底下惊呼声一片。 “这不是一对老虎吗?如何个对决?”太后饶有兴致的问道。 之前也来看过几次,但都是两只老虎一块表演,还从未见过一雄一雌两只老虎对决。 “回太后,这虽然是一对老虎,但是在地盘和食物面前,却也不会相认,只会——” 师傅话还没说完,现场突然爆发出一阵尖叫声, “啊!!那里面有人!!有人啊!!” 随着众人视线看过去,只见在那黑色木质盒子里面,竟是伸出一只血淋淋的手来,那手腕纤细,一看就是女子的手。 丁菊茗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那里面的才应该是令狐秋雨! “你坐下!”宋筱悠急忙拉着她坐下来。 就算里面真是令狐秋雨,丁菊茗此刻的表现也太明显了,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她派人将令狐秋雨塞进去的。 “这——怎么回事?”驯养猛兽的师傅吓得呆立原地,一动不敢动。 林简和林东曜几乎同时站了起来,护在了皇上身前。 林东合与林冉也站起身来,警惕的看向木质盒子。 皇后此刻神色极为诡异,视线并不是落在黑色盒子上,而是越过所有人看向满月。 见满月视线无所谓的看向自己,皇后目光不由得定格在满月脸上,却是试探阴冷的眼神。 只是无论皇后如何观察,都是无法看透满月此刻心底的想法。 随着众人惊呼声阵阵响起,驯虎师傅这才反应慢半拍的趴在地上,朝里面看去。 “啊啊!!人——是人!” 驯虎师傅瘫坐在地上,说不出句子。 这一米多高的黑色盒子里面,不仅有雌老虎,还躺了一个人。 林简和林东曜相互看了一眼。 “苏康!” “年政!” 二人几乎同时出声,皇上身边的侍卫都护在皇上和太后、尚墨欣等人的身边,林简和林东曜下令身边苏康年政上前查看。 二人得令上前查看。 从黑色盒子里面隐隐可以看出是一个女子仰面躺在里面,一只手从空隙探了出来。 年政取出火折子点燃了靠近盒子,雌老虎身子不由得往后退了退。 年政看了眼里面的人,低呼一声, “是丁岚茗!” 年政话音落下,现场众人再次哗然出声。 皇上也是一脸震惊的看向虎笼。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不可能是妹妹!应该是——” 丁菊茗像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摇着头喃喃低语着,后面的话还未说出口,突然被宋筱悠捂住了嘴巴。 “回皇上太后,丁菊茗受了很大的刺激,现在有些语无伦次了,还是让臣女带他下去休息一下吧。” 关键时刻,宋筱悠反应倒是挺快的。 她也是担心被丁菊茗连累。 谁知,下一刻,林简上前一步,已然来到了丁菊茗面前。 “你刚才想说什么?!里面原本应该是谁?!”林简冷声质问丁菊茗。 这一刻,他一贯的温润轻柔荡然无存,有的只是冲天而起的阴冷煞气。 如果这里面不应该是丁岚茗,那就是满月和令狐秋雨了吗? 原来这就是丁菊茗从刚才就揪着满月不放的原因! 林简就在丁菊茗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丁菊茗瞪大了眼睛,这一刻,眼泪不受控制一般,扑簌扑簌的掉下来。 “不是的——殿下,不是的。不应该是我妹妹啊,她还那么小,她是无辜的。”丁菊茗摇着头,浑身抖如筛糠。她突然回头抬手指着令狐满月, “是她——是她这个妖女做的好事!是她害了我妹妹!” 丁菊茗此刻完全不明白,为何好端端的盒子里面的人会换成岚茗? 令狐满月明明滑下山坡了,为何还能出现在自己面前?! 满月视线从容落在丁菊茗身上,语出清冷, “丁小姐,令妹现在生死未卜,难道你不应该看看她是死是活吗?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冤枉我?你到底是关心你的妹妹,还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冤枉陷害我侯府的机会!” 满月故意点出侯府,而不是指出这是丁菊茗与她的私人恩怨! 丁菊茗经满月“好心”提醒,这才愣愣的转过身去,面色苍白的迎上林简冰冷质问的眼神, “太子殿下,我妹妹她——”丁菊茗很少有机会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林简,但她有过无数设想,却绝对没料到会是今天这样——在自己妹妹生死未卜的情况下,早知道她就不让岚茗—— “自作孽不可活。你妹妹是谁害的你心知肚明!别跟疯狗一样到处咬人乱叫。”林简语气萧寒冷漠,今日这是牵扯上令狐满月的事情,对于林简来说,如今但凡是牵扯上满月的事情,他的愤怒不会刻意掩饰。 皇后原本一直当着笑面虎的角色,当面笑脸迎人,背地痛下黑手,可太子此刻却与她相反,丝毫不给她这个母后面子。 “丁岚茗如何跑到那里去的?”皇上此刻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丁岚茗小小年纪,虎笼四周戒备森严,她是如何跑到里面而不被发现的? “皇上饶命!奴才不知啊!这虎笼一直放在后山不曾移动过分毫,奴才也是派人二十四小时的看守,这——奴才不知啊!” 负责驯养猛虎的师傅此刻跪在地上不听的磕头。 他驯养猛虎五年来,从未发现任何问题,如今怎么会有人钻进去呢? “来人,带人彻底搜查后山!”随着皇上一声令下,皇后脸色瞬间一变。 彻查后山的话,那—— 就在皇后转身要对身旁的人使眼色毁灭证据的时候,却发现前一刻还在自己身边的宫女竟然不见了! 那是跟在她身边十年的宫女,换了别人皇后也不放心。可如果不派人提前一步在山洞那里毁灭证据的话,万一丁菊茗和宋筱悠的人留下了破绽怎么办? 今儿发生的一切都没按照皇后设定的去走,皇后此刻心乱如麻。 最后只得找一个自己还算熟悉的宫女,使了眼色叫到跟前,那宫女领命之后迅速离开,皇后却始终放心不下。 担忧之际,眸光不其然撞上林简看过来的凛冽眼神,一瞬间,皇后身子僵硬如冰。仿佛回到了多年前,唯爱公主死的时候,林简看向她的眼神,也是这般锐利冰封,如锋利无比的刀片飞快割过她的面颊。 那时候,林简是用恨不得杀了她的眼神在看着她。 而此时此刻,林简看向她的眼神却是充满了浓浓的嘲讽和嗤笑。 这是她唯一的儿子,是□□未来的国君,却不会与她一条心!只因为唯爱公主的死!可他怎么不想想,唯爱公主也是她的女儿!如果不是为了令他的太子位更加稳固,她怎么会牺牲唯爱公主的性命呢? 况且当日的确是有事耽误了才会出岔子,她自始至终都想保住唯爱公主的。 皇后此刻还在埋怨林简对她不够理解,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利用亲生女儿的性命做筹码,这才是真正让林简无法原谅的。而她当时也并非全都为了林简,也是为了她的皇后宝座能更加安稳。 皇上下令派人封锁了后山。 丁岚茗此刻也被拖了出来。 虽然还剩下一口气,脖颈那里却是被猛虎的利爪抓烂了,惨不忍睹。 丁菊茗看到自己亲妹妹如此惨状,一口气没上来晕厥了过去。 宋筱悠也害怕的站立不稳,原本在里面的该是令狐秋雨的,原本皇后设计的一出好戏应该是有人看到令狐满月将令狐秋雨引到虎笼周围,借机推自己的亲妹妹下去。 如今换成了丁岚茗,丁菊茗自然难以接受。 皇后看着丁岚茗的惨样,蓦然想起多年前,唯爱公主中毒之后毒发身亡的样子,这一幕早已深深映入皇后心中,难以抹去。 同样一幕,揭开陈年伤疤的还有林简。 唯爱公主死的时候也跟现在的丁岚茗差不多年纪,林简仿佛又看到了当年一幕,眼底闪着细碎如水晶一般的光亮,却是刺目凄厉。 很快,皇上安排出去搜查后山的人都回来了,不仅带回了山洞内丁菊茗和宋筱悠的人,还带回来刚刚离开的皇后身边的宫女。 不知何时,铁英也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满月身后。 “大小姐,我想办法拖住那个宫女,等到皇上的人快来了才走,一切都按照大小姐的吩咐进行。”铁英在满月身后小声回禀,因为满月用身子挡住了她,其他人想看到铁英的唇语也不可能。 而铁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丫鬟,她的来去踪影,不会有太多人在意。 满月点点头,接下来就是准备看好戏的时候! 她料到一旦事情败露,皇后如此小心的人,势必会派人前往山洞提前通风报信,而皇后派出去的人也必定是功夫了得,铁英还要对付山洞里的人,满月就提前嘱咐了尚墨欣,让她派人想办法拦住皇后。 尚墨欣与皇后距离很近,观察起来也比她容易。 况且一旦事情败露,皇后关注自己肯定比关注尚墨欣要多,由尚墨欣派人在暗中出手,自然比满月方便迅速。 在这之前,满月也派出凝静提前与令狐泉通风,只告诉令狐泉她会选择坐在闫青青身后最为隐蔽的地方,令狐泉当她为了看住令狐秋雨,也没有过多怀疑。 这场戏她每一步都精心算计好! 从令狐泉到闫青青,从尚墨欣到令狐秋雨,每一个步骤都不容有失! 她说过,这场仗要笑着赢下来! 皇上和太后看到跪在地上的竟然是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不觉一惊。 那宫女原本是按照皇后的命令去往后山山洞通风报信的,可是等着去了之后才发现,山洞里面的人都被打伤了躺在地上,她想跑,山洞却被石头堵住,等她和山洞内被打伤的人一块推开石头下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皇后,你如何解释?”皇上指着跪在地上的宫女,冷冷出声。 “你的人不是应该守在你的身边吗?怎么会在后山山洞内出现?还有这些——也都是你的人?!” 皇上指着跪在地上的三四个黑衣人,神色冰冷骇人。 皇后这会子强迫自己稳下身心,一脸无辜的看向皇上, “皇上,臣妾是被冤枉的。” 事已至此,皇后自然是打死也不会承认。 “你这个奴才好大的胆子,本宫让你回去取一件披风过来,你为何去了后山?还与这般贼人在一起?”皇后指着跪在地上的宫女大声斥责。 这宫女虽是她的人,但家人都在皇后掌控之中,如今被发现了,皇后说什么她也不敢反驳。 皇上狐疑的看了皇后一眼。 尚墨欣则是冷冷笑着,并不作声。 太后此刻有些糊涂,按理说皇后对皇上是忠心耿耿的,断不会做出伤害皇上的事情,可皇后的人为何会出现在后山? 就在众人疑惑不解的时候,那跪在地上的小宫女突然咬舌自尽,这一刻,几乎没有人留意到,皇后松了口气的表情。 “皇上,断气了。”侍卫上前禀报。 “别以为断气了就没有证据!来人!彻底的搜查!”皇上沉声下令,这小宫女突然咬舌自尽必定是受到了威胁,类似的事情皇上经历的多了,不会只看表面。 皇后缓缓坐下来,整个人却是绷直了,身体僵硬如铁。 而其他四个黑衣杀手正准备咬舌自尽,却被展滔先一步点住了穴道。 见此,宋筱悠脸色煞白无光。 这其中两个隐卫是宋家的,外人不认识,可他们一旦死了,父亲早晚会知道的。 宋筱悠吓得浑身发抖,而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的丁菊茗甫一看到被点住穴道的几个隐卫,也吓得不知所措。 丁菊茗瞬间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就在这时,丁菊茗隐隐觉得林简视线落在她脸上,不同于之前的冷酷质问,而是带着一丝探寻,丁菊茗此刻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巴巴的瞅着林简,心底却是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皇上,此事甚为蹊跷,还要从长计议,先将涉案众人押下,稍后再议。”太后见场面似乎有些失控,不由皱着眉头提醒皇上。 今日之事如果真的跟皇后有关,涉及皇家声誉,自然不能被外人知道太多。 皇上点点头,脸色却比刚才还要难看。 皇后眼睁睁的看着猛虎笼子被抬了下去,就此失去了最好的铲除欣妃的机会,皇后后悔不已。 这一次的事情如此蹊跷,明明虎笼暗格里面的应该是令狐秋雨,怎么就变成了丁岚茗?明明猛虎稍后会发疯扑向尚墨欣,现在却是温顺的趴在笼子里面一动不动! 一切都不在她的计划当中! 难道又是这个令狐满月? 皇后眼神一瞬如刀子一般狠狠地剜过满月的脸,却见满月正与身旁闫青青随意聊着,眸光平和,无波无澜。 皇后眼底却是泥浆翻涌。 —— 猛虎表演演变成一场血腥杀戮,皇上自然也没心情再看下去。 满月随着众人回了各自房间休息,山庄内外却是戒备森严,任何人都不得踏出房间一步。 皇上和太后关起门来审问自家人,除了林简、林东曜等一众皇子,就只有丁菊茗一个外人。 夜色凄迷,雨声如瀑。 屋内,满月静静坐在湘妃椅上看着窗外雨景,神色却愈发凝重冰冷。 “大姐,你生我气了?”令狐秋雨在满月身后小声咕哝着,经过这一次之后,她似乎成熟了不少,不再是咋咋呼呼的,也懂得查人脸色了。 满月背对着她,声音淡淡的, “你并没错,只是知道了这□□险恶,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不用我说了。” “大姐,我——跟着你走。”令狐秋雨很清楚自己这一次是捡回一条命,如果不是大姐命铁英救她出来,现在躺在虎龙里面奄奄一息的人就是她了!而大姐也很可能被冠上杀人的罪名。 “我习惯了独来独往,带着那么多人在身边,反倒碍手碍脚,你以后少说话少惹乱子,就是帮我了。” 满月语气依旧不冷不热的。 令狐秋雨也多多少少习惯了满月如此。 “大姐以后看我的表现吧,我会谨记大姐的教诲。”令狐秋雨也不继续追问下去,今儿这出戏看到现在,她就是真傻也看出来了,之前丁菊茗和宋筱悠见到她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只是,让令狐秋雨一时无法接受的是,为了争权夺利,为了争chong,竟是连无辜的人的性命也能搭上! 她在市井民间长大,经历的龌龊之事并不少,却顶多是小打小闹,算计那点柴米油盐的事情,如此凶险的场面还是第一次见识。 怪不得母亲当年被老夫人和二夫人设计从侯府赶出来之后,一句话都不敢说,她当时还瞧不起母亲胆小怕事,要是她早就一路骂着回到侯府了,现在看来,当时的她是何等幼稚无知。 老夫人和二夫人那种为人,是比丁菊茗和宋筱悠还要恶毒可怕的,如果母亲当初多说半个字,只怕她跟母亲连性命都没有了!母亲当时能保住她们娘俩的性命已经很不容易了。都会 设想,堂堂侯府,说是让她母女二人回老家省亲,如果当时老夫人和二夫人的心思稍微歪一点,她们娘俩半路上就被杀了。 “大姐,我先回房了。”令狐秋雨此刻也需要时间静一静,想想接下来的路应该怎么走,既然选择跟母亲回到侯府,为什么她就不能学着大姐让自己变得强大,逐步摆脱老夫人和二夫人的钳制。 令狐秋雨走后,满月一个人在窗前坐了很久。 铁英、惜梦都在她身后站着,看着她单薄清瘦的背影,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这一次,看似小姐平安度过了,却是惊险过关!这其中走错任何一步,都会身陷险境。 又等了一会,凝静从外面进来。 “大小姐,太后刚刚从皇上那里出来,皇后——也平安出来了。”凝静带回来的似乎并不是好消息。 满月却不觉得意外。 皇后岂是这么容易能被扳倒的? 况且她还有个最终会放她一马的儿子! “太——太子殿下?”正在这时,一抹高大身影出现在屋内,众人完全无所察觉。 铁英下意识的挡在满月身前。 “你们都下去吧,我跟太子单独谈谈。”满月对于林简的出现并不意外,挥手让铁英等人都下去。 她也是时候跟林简摊牌了。 窗外是疾风骤雨,屋内是诡异静谧。 “为什么要用丁岚茗当替罪羊?”林简率先打破宁静,他并非想刻意质问满月什么,只是以她的性格来说,不会拉一个无辜的人下水。 她不是母后! “为什么放过皇后?”满月并不回答,反倒是反唇质问。 “满月,我相信你不会无缘无故的对丁岚茗下手!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林简的心,此刻纷乱复杂。 丁岚茗的死让他想起了很多年前唯爱公主死时候的场景,他的心现在很乱很乱。 “那殿下又为何用宋筱悠当替罪羊帮皇后脱罪?”满月语气带着丝丝嘲讽和不屑。 林简眸子微微闪了一下,继而抬脚缓缓走到满月身前, “你都猜到了?” 尽管心中还有一丝压抑和震惊,但她的聪明沉着他领略过无数次,这一次也不例外。 “我不是猜!太子殿下,我有眼睛自己会看!” 满月也不起身,就那么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眸光平视前方,静静看着窗外阑珊雨夜。 从林简进来,她都没抬头看他一眼。 “太子殿下一开始也不确定是皇后吧?所以你会毫不犹豫的站出来当众质问丁菊茗!可是当你看到皇后的贴身宫女被抓,你就想到这件事情单靠丁菊茗和宋筱悠无法完成,起初你怀疑的会是瑾妃和惠妃,可是当你看到皇后的脸色时,你就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与皇后脱不了干系! 所以你对丁菊茗的态度才会转变!你知道丁菊茗对你的感情,只要丁菊茗肯对你说出所有实话,并且配合你演一出戏,并且将所有的罪名都推给宋筱悠,皇后就会没事!相信刚才皇上审问的时候,你已经暗中与丁菊茗沟通好了,而并不在场的宋筱悠则是成了皇后的替罪羔羊!你就利用宋筱悠不在场的这段时间布置好了一切假象和所谓的证据! 太子殿下!恭喜你!你真是皇后的孝顺好儿子!” 倏忽,满月拍了拍手掌,脸上带着清冷凉薄的笑意。 这般感觉,一瞬刺痛了林简的心。 “她终究是我母后!” “可她要我死!” “有我在!没人可以动你分毫!” “可我现在就想看到皇后出事!”满月清浅无波的语气,此刻却像是几吨重的巨石砸在林简心头的感觉,说不出的沉重和窒息的感觉袭遍全身。 “满月,母后今天做错的我会代她向你道歉,我也保证不会再有下次!曾经我信你很多,也请你信我一次。” 林简看着满月冷淡无波的神情,心底无疑是在滴血的感觉。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自己如此害怕失去满月的信任。 “太子殿下,其实你不必如此信誓旦旦,你我之间,不过是一场交易,就算皇后要害我,交易还在,不是吗?”满月的语气愈发冷漠嘲讽。 “月儿,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林简发现,此刻的满月,忽然之间关闭了所有心门,连一条细微的缝隙都没有,将所有人挡在外面。 “我只看到事实,是太子殿下帮了皇后,不过殿下回去之后可要命人加强皇后身边的侍卫警备,呵——万一哪天皇后又心痒痒了想出其他招数要对付我,太子殿下一个看不住,皇后落我手里,下场如何,殿下心知肚明!” 满月态度坚决,脸上的表情更是林简未曾见过的冷漠无情。 林简突然上前一步,抬手搭在满月肩膀上,轻声逸出,“月儿,我相信你的能力,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请你务必高抬贵手,她终究是我母后,生我养我,纵然她做了天理不容的事情,我可以看着她继续苟延残喘下去,却一时无法接受她的离开!月儿,你要信我。” “殿下!你凭什么要我在皇后害我的时候高抬贵手?!我抬一次手,就是纵容害我的人继续下去!我抬手一次,就是等于默许皇后拿着刀子在我面前张牙舞爪随时都会一刀子charu我的胸膛!我对害我的人高抬贵手?然后我就活该一次次被算计被伤害吗?凭什么?!” 满月抬手抓起面前的茶杯,狠狠地摔碎在地上。 “太子殿下你告诉我!如果我是这个茶杯,被摔碎在地上,我还有复原的可能吗?在皇后等人的眼里,我就是眼中钉肉中刺,在我自己眼中,我也向来不是金枝玉叶,不过就是瓦片砖块!但我也求一个完整而不是被摔个粉碎踩在脚下!” 满月指着满地瓷器碎片,冷冷的看向林简。 这是他进屋以来,她第一次正眼看她。 她要告诉林简,这世上没有谁是应该谦让应该被原谅的!犯了错就要接受惩罚!不管你身份地位! 林简与满月四目交织,她的眸子清凉通透,尽管如此,这一刻他却没有能力看穿她眼底层叠迷雾。 他知道自己触碰到了她坚硬的心。 “月儿,对不起。” “殿下还是留着对不起,将来让满月说给你听吧!皇后的机会只此一次,我虽然无依无靠,但我的性命也不是一文不值的!我也想活到惊烈长大,看着他成家立业幸福生活!所以殿下以后别轻易开口让满月高抬贵手,我抬不起!也没那个心情!” “月儿!你知道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你是聪明人,你有的是办法保护你自己,保护你所在乎的人!我今天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母后!在你眼里,或许她是该死之人,但我是我母后,就是我要出面保护的人!” 林简情绪在此刻有些激动,他上前一步,不管不顾的踩在满月摔碎的瓷器碎片上,有尖锐的碎片刺破靴底扎入皮肉之中,此刻他却没有疼痛的感觉。 满月听了林简的话,脸上终是漾开一层幽然笑意,却是刺骨冰封的嘲讽冷笑。 “殿下这么说,我可以理解成,你的意思是活该我聪明!活该我有能力!活该我可以一次次死里逃生,是不是?” 满月此刻看向林简的眼神,如淬了冰的利剑,瞬间刺入,决绝无情。 “殿下,一切都是我活该,是吗?”她笑着看向他,瞳仁微微眯起,一抹优雅浅笑荡涤在眼底,却是乍暖还凉的感觉。 林简此刻在她眼底甚至看不到自己的倒影,只觉得所有一切都被她眼底冰封凝结抹去。 “月儿——” “殿下,不送!” 她跟林简,今天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林简还踩在一地碎片狼藉之上,搭在她肩膀上的手缓缓收紧,继而松开,离开。 “不论你如何看我,我还是护你到底。” 语毕,他转身离开。 地上瓷器碎片沾染了些许鲜血,刺目狰狞。 林简冒雨离开,挺拔身影缓缓湮入苍茫暮色之中。 —— 当天夜里,满月去了令狐泉房间。 虽然令狐泉没有多加询问,但满月还是简短的说了当天发生的前因后果,不过却没提到关于皇后的事情。 令狐泉虽然也有怀疑,丁菊茗和宋筱悠背后还有幕后高手,可皇上那边已经下了定论,一切罪责都在宋筱悠身上,那些黑衣杀手都是宋筱悠的人,皇后身边的宫女也是宋筱悠收买的,而丁岚茗也是因为宋筱悠之前与丁菊茗不合所以才报复将其投入虎笼暗格。 毕竟,宋筱悠和丁菊茗之前的不合是有迹可循的。 而宋家也连夜被抄家,暂代宋安户部侍郎职位的是闫青青的父亲闫举。 一切看似证据确凿,却有些许不合情理的地方。 但在皇后和宋家之间做一个权衡,皇上必定会选择皇后。 宋筱悠只是皇后对满月下手失败的牺牲品! 而宋安在朝堂之上与令狐鸿熹和尚敬平多有政见不合,铲除一个宋安,丁台杨和薛钊这一党,就会安生很长一段时间。而宋安也曾是太子少保杜长青门徒,宋安犯错,杜长青也少不了被皇上责骂一顿。 皇上也在不知不觉当中,削弱了太子少保的左膀右臂。 而这一举动带来的收益,最有利的受益人就是林简。 既然太子少保杜长青是林东合的人,削弱杜长青的势力就是削弱林东合安插的眼线。 林简无声无息的一招占尽了先机。 这也是林简选择宋筱悠当替罪羊,而不是选择丁菊茗的原因。 —— 次日一早,雨声渐弱。 满月早早起来,洗漱过后,铁英送来一张字条。 “大小姐,是五殿下身边侍卫年政送来的。” “知道了。”满月点点头,打开字条看了一眼,时间地点都有。 昨天一幕,林东曜自始至终都保持沉默,今天也是时候找她问清楚很多事情了。其实也未必都要她说,林东曜昨儿也看了个十之八九。 按照时辰来到与林东曜约定的后山凉亭。 山路泥泞,满月一路走来早已是狼狈不堪,踏入凉亭前一步,林东曜起身朝她伸过手来, “小心。” “不用。” 满月话音才落下,脚下一滑,整个人险些栽进林东曜怀里,上演了一出touhuaisongbao的戏码。 满月站稳了身子,脸色微微发红,旋即转过头去看向别处。 “雨好像快停了。”为了缓解满月尴尬,林东曜像是自言自语的开口。 “五殿下应该知道,满月没有这个闲情逸致欣赏景色。”满月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却见他正望着她勾唇浅笑。 一贯是冷脸示人的他,很少有如此刻一般放松随意的时候。 山风轻抚面颊,雨滴缓缓渗入亭中,一丝丝说不出的异样情愫在空气中幽然流淌。 “这雨快要停了,等雨停了我们再走。”林东曜看了眼天色,胸有成竹的开口。 “五殿下找我来就是来看天色的?”满月语气始终是清冷淡漠的,反观林东曜,似乎心情不错,还有空打趣闲聊。 “听说皇后昨晚上病了,连夜高烧不退,今早还抽筋了一次。”林东曜一边说着,一边亲自为满月添茶。 满月哦了一声,垂眸淡淡道,“是昨儿死里逃生被吓到了吗?” “应该是丁岚茗的鬼魂去找她才吓到的吧。”林东曜似笑非笑的看着满月。 满月拿起白玉杯子,品了口香茗,冷冷道, “五殿下也觉得我滥杀无辜?” “不,她该死。”林东曜很肯定的摇摇头。 “怎么该死的人不是我吗?”满月自嘲的笑笑,此刻很愿意听林东曜继续说下去。 “丁菊茗和丁岚茗姐妹关系向来不错,姐姐出手,岂会少了妹妹帮忙,况且年纪轻轻平时又不怎么在众人面前露面的丁岚茗,若是暗中出手,自然不会引人注意。这一次出行,丁岚茗明明是随同丁菊茗一同,却偏偏一次脸都不露,而有些事情丁菊茗一个人也完成不了,她也不会信任宋筱悠,有个自家的姐妹在,事半功倍。” 林东曜说着,朝满月挑了下眉梢,似乎在问满月,本殿下是不是很厉害,连这个都能想到。 满月无语的抽了抽嘴角,淡淡道, “殿下还知道什么。” “我还知道丁岚茗自小习武,三年前就开始掌管丁家隐卫,而丁家一直有意将丁菊茗推在明处,其实最想培养的是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女儿。丁菊茗背后不只有皇后,还有她的妹妹!打晕令狐秋雨的人就是丁岚茗!丁岚茗一死,丁菊茗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长时间,如今宋筱悠又成了替罪羔羊,呵——丁家的日子不好过。” 林东曜在经过林东合的事情之后,在人心揣测的进步上,无疑是一日千里。 满月此刻倒是一脸无辜懵懂的表情望着他,饶有兴致的开口道, “啧啧!原来如此啊,听了五殿下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还有呢?”不知为何,此刻在山中静坐,微风吹拂而过,整个人的心情竟是透亮了很多。 昨晚的压抑沉默,缓缓消散。 林东曜还未见过满月有如此调皮的时候,不觉笑着摇摇头,继续道, “昨儿一出,丁岚茗打晕了令狐秋雨,继而以多名证人指证你与令狐秋雨早有不合,对令狐秋雨失踪一事视若无睹,到时候你人在后山出现过,却迟迟没有回来,而令狐秋雨正好出事了,你岂不是百口莫辩?不过我有一点不懂的就是,你如何说服尚墨欣暗中帮你?我查到尚墨欣手下的人曾经跟皇后身边的第一高手交手,最后是两败俱伤。” 林东曜也是偶尔得知这件事情。 当时,他已经确定隐金是林东合的人,所以派隐秀暗中解决隐金,隐秀回来的时候恰好撞见这一幕。 林东曜将整件事情结合起来,尚墨欣的人出手阻拦皇后身边的人,目的就是逼皇后另外派人去后山通风报信,而那人正好被皇上派出去的人逮住,这等于是将皇后逼上了绝路,若非林简最后反应迅速,皇后此刻就是身陷囹圄,连太后都未必保得住她。 “五殿下,既然你已经知道皇后是丁菊茗和宋筱悠身后的人,那皇后现在最恨的是谁?” 满月眸子淡淡的看了林东曜一眼。 其实林东曜能想到这么多,已经不容易了。 “欣妃。”林东曜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是啊,若能一箭双雕,岂不更好。”满月若有所思的看着林东曜。 “皇后想利用猛虎表演对付欣妃?”林东曜其实已经找到了答案。 在三十年前,也有过猛兽表演伤人的场景。那时候太上皇还在。 当时表演的黑熊突然发狂咬伤了太上皇当时最宠ai的合妃,事后只能是杀了那只黑熊了事,毕竟猛兽不比人。 “三十年前,五殿下与我都不在场,但有一个人却是在场的。” “皇后?” “五殿下,黑熊突然发狂咬人并非动物失常,而是有人刻意为之,不管是黑熊还是猛虎,都会被特定的味道刺激之后产生发狂的举动,而这味道散发最猛烈的来源就是猛兽攻击的根源!几天前,皇后曾送了几个西域香囊到欣妃那里,昨儿我只不过让欣妃派人暗中将其中一个香囊放在虎笼周围,猛虎的反应就非常激烈,你想想,若是表演的时候,猛虎会如何反应?” 满月的话道出林东曜心底最大的疑惑。 “可一旦欣妃出事,若是皇上彻查下去,皇后就不怕那些香囊有问题?” “五殿下,那几个香囊是太后赏给皇后的,一旦追查下去,皇上岂会怀疑太后?皇后做事如此小心,就算是找丁菊茗和宋筱悠暗中害我,却也不曾当面与她们接触过一次,而是派人暗中接触。这么多年来,皇后虽然不得皇上的心,却也是坐稳了皇后的宝座,此刻若说皇后是善男信女,五殿下也不信,不是吗?” “所以,你是在提醒我小心皇后——会对我下手?” “五殿下背后的人迟迟不露面,要是我也会出招。”满月这句话,似有所指。 早些时候,她与林东曜在集市的酒楼闲坐,安妃一声令下,林东曜就赶了回去,但昨儿那么重要的场合,皇上对欣妃的chongai连太后都想管一管了,安妃还是沉住气的不露面。 看来经过皇上册封欣妃那次之后,安妃已经是打定主意要在暗中部署一切了。 林东曜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眼底已是清明一片。 “原来——皇后这是一箭三雕!” 借着令狐秋雨的死陷害满月,借着猛虎发狂解决尚墨欣,就算尚墨欣大难不死,也难逃毁容一劫,皇上势必会为此动怒,而一直不露面的母妃很有可能就成了最大的怀疑对象,到时候皇上一声令下,母妃就要乖乖露面,而皇后若是在这其中做点手脚的话,再加上太后的配合—— 皇后一招就可以解决三个对手! 足够狠毒阴险! 她跟林东合才应该是母子! 同样的卑鄙无耻! “所以这一次,我应该代母妃感谢你。”林东曜由衷开口。 满月却是连连摆手,“我也只是自保而已,实在攀不上安妃的高枝儿。”满月对安妃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抵触,安妃想为林东曜找什么样的妃子,满月心知肚明,绝对不会是她这个所谓的saobaxing!克死这个克死那个! “现在五殿下想知道的都知道了,我可以走了吧?” 说着,满月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雨马上停。”林东曜起身拦住了满月。 “就算马上停也没什么区别了,反正我身上的衣服脚上的鞋子都湿了,就算雨停了走回去,也是狼狈不堪,没什么太大的分别。” 满月一脸无所谓的萧瑟神情。 林东曜无声的叹口气,薄唇勾起,轻声逸出, “雨停之后,景色会不一样。” “会有什么不一样?难道雨停了之后五殿下还会长出三头六臂不成?”满月语气凉凉的,不带一丝温度和情感。 林东曜嘴角眼角同时抽了抽,继而双手环胸,若有所思的望着她, “三头六臂是长不出来,不过既然是我叫你出来的,我就应该送你回去,省的你又像刚才那样,再滑倒可没人扶了。” 林东曜说着,先一步离开亭子,整个人都笼在薄薄雨雾之中。 “走我走过的地方,不会滑倒。”他一步一个脚印走在前面,也不回头看,只是自顾自的走着,脚下的步子却沉稳有力。 满月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却没有迈开一步。 下一刻,雨停。 她伸手探出亭外,却触碰不到冰凉的雨滴。 天边,远远地有日光悠然穿破而出。 雨果真是停了。 “怎么不走?要我背着你?”林东曜回头看向满月,见她盯着天空发呆,不由折回来走到她身前,关切的问着她。 “五殿下先走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 突然清朗的天空让她瞬间难以适应,不知不觉,她已经习惯了这几天的暴雨泥泞,不管做什么事都在雨中进行,设计、杀人、掩盖、争吵! 所有一切自然而然的都湮没在暴雨之中。 可现在突然雨停了,天晴了,过往掩盖的一切,仿佛张着血盆大口正一点点蚕食回头,近在眼前,时刻提醒她面对毫无选择的人生。 满月站在雨过天晴的山林之间,之前与林东曜的轻松惬意此刻荡然无存。 这仿佛预示着,她早已习惯了阴暗冷酷,可是在阳光和清明面前,却学不会如何面对。 “五殿下,让我一个人走吧。”满月突然开口,看向林东曜的眼神此刻却是冰冷放空的转台。 在满目清朗明净之下,她突然不会如何前进。反倒是习惯了狂风骤雨带来的危险和打击。 “是不是因为每一次我都可以逢凶化吉,我就应该一次次的被推在风口浪尖上,然后看着我为了保命无所不用其极!最后再告诉我,应该手下留情放人生路,这不是因为我命大,而是我知道活着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我不是神仙,我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会不会踏入万丈深渊,会不会摔个粉身碎骨!就因为之前的危险我都度过了,我就应该一辈子如此吗?” 满月在林东曜复杂深沉的注视下,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所有人说的这番话。 林东曜静静听着,这一刻,却觉得她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深深刺入心坎儿的感觉。她的脆弱和敏感,即便到了这时候,也不会如水泻一般流淌而出,而是悬在半空中,漂浮在阴霾天际,无根无基,他伸出手想去触碰,握住的却只是冰冷的空气。 她的痛苦和折磨悬挂在无法触及的地方,越是如此,林东曜的心,在此刻越是为她所牵绊。 “如果你想一个人,那我可以不说话。” 林东曜第一次,这样安静平和的语气开口。 在母妃安妃身边他早已养成了沉稳内敛的性子,在外人眼中他更是惜字如金的冷酷皇子,他从来不知道,在他内心,也会有温柔细腻的一刻。 “不说话你也存在。”满月此刻像是一个有点任性的孩子,现在的林东曜,说什么都是错的。 “那你总不能不让我喘息了吧?”林东曜无奈的摇摇头。 如果被她揶揄几句,倒是能看到她的另一面,也无妨。 “你水下闭气能坚持多长时间?”满月突然想到了什么,眸子眯起,一抹异样的神采在眼底涌动。 “没试过。”林东曜如是说。 “那比试一下?”满月指着不远处一个清澈的小湖。 连着下了几天的暴雨,湖水上涨,山水成一线,景色秀美,令人心旷神怡。 林东曜还未答复的时候,满月已经抬脚朝湖边走去。 “输赢如何说?”林东曜在满月身后沉声逸出。 “五殿下认为呢?”满月不回头,清朗出声。 “陪我走三年!”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刚才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个要求。 他不会困住她一生,如果给他三年的时间,三年过后,她还是选择离开,那便是他的问题。 “呵——这赌注有点大。只怕不用三个月,安妃娘娘就容不下我了。”满月似笑非笑的开口,眼底却是冷漠淡然的情绪。 “如果我输了,任你处置。”林东曜抛出的条件很you人。 堂堂五皇子若是任她处置,的确具有很大的吸引力。 陪他走三年? 他就不怕死在她手上? 说不定连三个月都熬不过! “还在犹豫?”林东曜追上她,难得看到她也有犹豫不决的时候,不觉勾唇笑了笑,原来她也不是无坚不摧的,这是害怕留在他身边吗? 不过是三年,竟然都敌不过一旦赢了可以在他面前开出任何条件这般youhuoli大? 难道陪他走三年,就如此可怕且危险? “好。” 满月突然点了点头。 “人性本就是自私的,五殿下能豁出去,我又为何不能?你让我陪你走三年,是为了知道更多关于林东合的事情,也是为了牵制太子,而你那个条件的确youren。” 满月轻松随意的语气,却使得林东曜皱起了眉头。 “你这么认为?” 难道他说的三年就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就只是因为想得到更多,不是因为他也会付出? “殿下,开始吧。” 满月不接他的话,径直朝湖边走去。 湖水清澈甚凉。 满月回头看了林东曜一眼,却见他面色不再是之前那般清俊温和,而是带着一股隐隐的戾色,好像是满月说错了什么得罪了他。 “五殿下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满月语气淡然,如此平静淡漠的态度虽然是她一贯的性子,可她现在这态度看在林东曜眼中,便是没心没肺的感觉。 “开始吧!” 语毕,林东曜率先跳入湖水。 满月眉头皱起,紧跟着纤细单薄的身影也跃入湖水之中。 重生几个月来,她头一次如此清醒。 虽说现在已经是盛夏,但山中湖水多是泉水渗透出来,清凉怡人。她整个人都浸在清澈泉水之中,从容不迫的闭上眼睛,四周只有清澈泉水流动的声音,往昔恩怨纠葛打打杀杀,在此刻仿佛存在于别人的世界当中,在她此刻的感知里,只有平静。 满月闭上眼睛感受这难得的属于心灵的静谧。 却不知道,不知不觉,林东曜已经游到了她身边,睁开眼睛静静看着她。 隐约之中,满月感觉到四周水流有些变化,她猛地睁开眼睛,林东曜一张俊颜放大在面前无数倍,距离她面颊不过几公分的距离。 咕嘟—— 满月吐出一口水,身子猛地浮出了水面。 稍后林东曜也从水底上来。 “林东曜!这里这么大的地方!为何偏偏在我身边?” 如果不是林东曜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也不会输。 林东曜此刻倒是一脸淡然,从容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清俊容颜在晨光初曦照耀之下,更添meihuo悠然。立体英挺的五官挂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仿若水晶,因为他绝世面容赋予了更多耀目光华。 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即便太后不喜欢安妃,对他,却素来是说不出半个不字! 而她令狐满月不过是众人眼中的saobaxing!克星! 陪他走三年? 呵——林东曜真的敢吗? “愿赌服输。”他薄唇淡淡吐出四个字,随风而去。 满月咬咬牙,迎上他深邃星眸,傲然道, “五殿下真会报复人!说什么愿赌服输,怎么不说你耍诈呢?”满月虽然输了,但输的并不服气。 “你说什么都好,将来你会知道我是报复你还是——宠你。” 最后两个字他说的很轻,轻到就像是一根细腻绵软的羽毛轻轻擦过满月心扉。 “将来?将来的事情谁知道?明天和意外,永远说不准哪一个先到来。” 满月声音沉冷无波,旋即从水里走出来,结果隐秀递来的新衣服披在身上。 林东曜眸子落在她纤细清瘦的背影上,一瞬定格,无法移开。 入水之后,本就是轻柔薄纱的衣料紧紧贴在身上,玲珑曲线若隐若现,惹人遐想不已。 尽管满月已经很快的披上衣服,可林东曜只一眼就无法忘记自己刚才看到的景象。 “殿下,您的衣服。” 年政在岸上捧着林东曜的衣服站了很长时间,可自家殿下都不知道在盯着令狐大小姐的背影看什么,年政也不敢看满月,只能小声提醒林东曜。 “知道了。”林东曜沉声开口,脸色却冰冷的下人。 “我让隐秀送你回去。” 满月这样子,肯定不可能自己回去了。 正当满月点头的功夫,四周隐隐有冷冽阴风拂过面颊,满月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殿下,有些不对劲。”年政上前一步护在林东曜和满月身前,眸子警惕的四下看着。 “在你左边!”林东曜前一刻也察觉出不对劲,几乎是年政话音落下,他已经指出危险所在。 可真正等危险临近,满月和林东曜还是同时抽了一口凉气。 这里怎么会有狼群? 若说偶尔有一只两只的野兽出没倒也正常,可突然出现狼群,简直是匪夷所思。 狼群素来都是夜间活动频繁,冬季食物短缺的时候才会成群活动,这一群十几只野狼突然出现,怎么会是巧合? “狼群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只在地盘受到威胁才会做出攻击的举动。”满月轻声嘱咐年政和隐秀,现在暂时保持不动是最好的法子。 “年政,隐秀,先不要发信号,随机应变。”见年政和隐秀都将手放在了信号锁上,林东曜沉声命令二人。 “是,殿下。”二人同时小声回答。 群狼就站在距离几个人几十米开外的地方,狼群首领站在较高的一块石头上,昂首望着这边,也不嚎叫,也没有任何进攻的动作。 “我们现在慢慢走到马车边上,上车,离开。”满月此刻也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但就目前来看,他们暂时是安全的。 “好。”林东曜此刻选择相信满月的话,下一刻,他很自然的握住了满月的手,带着她,一步步的朝马车走去。 他的手掌宽厚有力,温暖着她指尖的丝丝冰凉。 等他们上了马车,隐秀和年政也已经走到马车边上。 马车飞奔在泥泞崎岖的山路上,好几次差点翻下山坡,年政和隐秀二人小心驾驶,终是令马车顺利的摆脱了狼群进攻的范围。 车内,林东曜始终握着满月的手,车速都慢了下来,他还是没有松开手的意思。 满月想抽回自己的手,林东曜却是紧紧握着,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你回去之后,哪儿也不要去,就留在房内,如今虽然雨过天晴,但距离正式出发还有半天的时辰,这群狼出现的蹊跷,并非好事。” “这半天时辰足够妖魔鬼怪群魔乱舞一会了。”满月再次强行抽出自己的手,眼底闪过一丝幽冷寒光。 “你要先下手为强?”林东曜猜出满月没说出来的那半句潜台词。 “五殿下,刚才碰到群狼也许只是巧合,但却给了我们一个信息,今天到出发之前,绝不会太平,且不说群狼出现蹊跷,若是狼群突然发动进攻,一片混乱之下势必会造成损伤,到时候死伤三五个人,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不是吗?” 满月的话提醒了林东曜。 只是若对方利用的是狼群,她参与其中未免太危险了,所以林东曜心底已经有了另外的安排。 “这件事情你暂时不要管了,我会处理。” 林东曜神情冷峻沉着。 满月不做声,垂眸看向地面。 “你不信我?”他突然开口问着她。 熟悉的语气和感觉,蓦然让满月想到了林简。 怎么林家的人都喜欢问这句话? 上一世林东合也曾问过她,得到的答案是她不顾一切的舍生忘我,最后换来了一无所有痛苦送命! 林简也如此问过她! 却是为了皇后的性命! 堂堂□□林氏皇孙,呵——竟然就如此不自信吗? “五殿下看着办吧,但要让满月无动于衷那不可能。反正就算我赢了,旁人也会觉得我就应该如此强大,一旦我输了,也认为我斗了这么久,终究会有失意的时候。” 满月语气淡淡的,带着一丝自嘲和疏离。 林东曜凝眉思索了一会,突然想到了什么, “这些话是谁说给你的?是不是太子?” 他觉得自己此刻猜测的并没错! 她今天已经不止一次提到这个话题了,而昨天她回去之后就只见过令狐泉,再就是林简私下去过她的院子! “你很在意林简对你的看法?”林东曜的语气莫名沉了一分,看向满月的眼神也忽然变得沉甸甸的。 满月愣了一下,继而一怔。 林东曜的反应超过她的预料。 她只字未提林简和皇后,他竟然能想到林简身上。 而满月此刻的沉默看在林东曜眼中,似乎是她在默许他刚才说的话。 满月回过神来正准备回答他,林东曜却突然移开了视线看向车外,“我知道了。不必说了。” 清冷淡漠的语气,透着疏离冷然,仿佛前一刻那个说着会宠自己的林东曜,这一刻荡然无存。 满月都不知道他究竟为何生气! 只是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他不说话,满月也懒得回答他。 正是因为满月此刻的沉默,林东曜心底误会更深。 满月并没有留意到,林东曜放在膝盖上的手掌握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迸射,泛出森寒苍白。而他看向窗外的眼神,此刻凝着的嫉妒何等深沉刺目。 满月的沉默,他的压抑,铸就了更深的误会。 —— 满月回到院子,凝静和西蒙看到她换了一身衣服,震惊不已。 “惜梦,关门。”凝静急忙命令惜梦关门,她则找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帮满月换上。 “不用了,里面全都湿了,我自己来。”满月朝凝静挥挥手。 “大小姐,我和惜梦在外面守着。” 凝静说完,跟惜梦一个屋外一个屋内。 满月进了内室,衣服刚换好,头发还没擦干,外面就响起令狐秋雨急切的喊声, “大姐,大姐。” 满月自内室走出来,见令狐秋雨站在门口,着急的朝她含着。 “大姐,皇后娘娘刚刚被野狼咬伤了,现在已经往回走了。” 令狐秋雨像发现了新大陆,兴奋的冲满月喊着。 之前的事情她多多少少猜出一些是跟皇后娘娘有关,如今皇后被咬伤,令狐秋雨不说要敲锣打鼓也差不多了。 “皇上说什么了?”满月语气却平淡的很。 不过有一点他没想到,林东曜会如此迅速的采取行动,她不过才换了身衣服而已,他就已经查到野狼群跟皇后有关了? “皇上——我怎么知道?”令狐秋雨一头雾水的望着满月,旋即慢半拍的反应过来。 “哦——大姐,你是在教我如何运筹帷幄是不是?因为皇后不会无缘无故的被咬伤,这里也从未听说有野狼出没,而且皇后是在屋里待着,野狼为何不咬别人偏咬皇后啊!如今皇后受伤了,皇上的态度至关重要!还有太后,也是如此!是不是啊!大姐!” 令狐秋雨的确不笨,悟性也高。 只不过以前在市井民间,不曾真正的经历过大风大浪而已。 “你想象力真丰富!我不过随口问问。”满月不以为意,虽然没有赞成令狐秋雨的话,但令狐秋雨分析的也有八成是对的。 “哦——”令狐秋雨有些泄气。 不过现在的她已经不比曾经,少了咋咋呼呼,多了思想。 “太子殿下,大小姐在更衣——太子殿下——” 正当令狐秋雨还想再问什么的时候,外面响起凝静无奈和着急的声音。 令狐秋雨吐了吐舌头,耸耸肩膀,小声道, “大姐,这个太子一天不见你两三面,浑身不舒服是不是?” “少贫嘴!”满月瞪了她一眼,这一眼看似随意疏离,可眼底的冰冷寒意却让令狐秋雨忍不住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寒战。不知怎的就想起那天在马车上被满月用匕首抵着面颊时的可怕感觉。 令狐秋雨深呼吸一口,不敢多说话。 “凝静,既然是贵客到,不必阻拦。” 满月眉头虽然皱了一下,但声音却没有丝毫异样。 令狐秋雨不觉佩服的望着满月。 大姐其实才是演戏的高手!但她不像老夫人和二夫人那样目的明确,大姐很多时候是我行我素的,但关键时刻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界限把握的就像是用尺子量出来的一样。 令狐秋雨知道林简那位太子爷眼里只有她的大姐,此刻自己还留下来,不过是自讨没趣,太子爷那眼神在看向大姐的时候是说不尽的柔情似水,可是在看碍事的人的时候,就是如刀似箭。 “大姐,我回房收拾东西了。”令狐秋雨虽然羡慕满月可以跟太子和五殿下来往密切,但她更喜欢英姿飒爽的武将,而不是诸多规矩的皇子皇孙。 令狐秋雨离开房间的时候与林简打了个照面,她急忙福身问好,林简却是视若无睹,擦身而过。 令狐秋雨开窍的将房门关好,还不忘嘱咐惜梦和凝静看好了别让外人随便进来打扰,惜梦凝静相视一眼,无语的摇摇头。 太子殿下每次来都不会是一个人!这院子外面隐卫有的是!哪里还用得着她们看着? —— 屋内,满月正准备坐下,冷不丁,林简已经到了跟前,抬手扯住了她胳膊,将她拉到跟前儿。 “你今天见过老五?”他的声音带着莫名的轻颤。 满月抬眼望着他,蓦然发觉,不过一ye的功夫,他整个人憔悴了许多,发丝也有些凌乱,像是一晚上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太子殿下有话请直说。” 满月语气淡淡的,但二人之间的别扭还存在。 昨儿林简说的那些话,曾让满月耿耿于怀,此刻见到林简,她的态度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你们说过什么?”林简的声音愈发低沉沙哑。 “这跟殿下有什么关系?况且我跟五殿下光明正大,他不过是恭喜我又大难不死丛飞刚鬼门关前逃过了一次,这有什么问题?” 满月语气愈发清冷凉薄,林简瞳仁微微收缩,眼底布满血丝,那看向满月的眼神却始终是专注而执着的。 “殿下,我听说皇后娘娘被野狼咬伤了,殿下不在旁边伺候着,来这里做什么?殿下不同做孝顺皇子吗?” 满月勾唇一笑,此刻的笑容饱含了丝丝嘲讽和不屑。 她越是轻松随意的语气和态度,这般感觉的满月,带给林简的越是如千斤重石砸在心上的沉重感觉。 突然,他缓缓松开满月手腕。 原本满月还准备自己强行抽chu手来。 “你能这么说,我便知道,母后被野狼咬伤的事情与你无关。”林简突然转变的语气让满月心中微微一寒,下一刻,她脸上的表情愈发冰冷骇然, “殿下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这么说你进来之前还是怀疑是我放出什么狗屁野狼咬伤了皇后娘娘不成?敢情你是跑来质问我的了?现在观察了我一下之后,你觉得我没有可疑了,你可以释怀了是吗? 那我心中堵着的这一口窝囊气又找谁发泄?是不是子债母还?我要去找一找皇后的晦气?还是殿下认定了我不会当着皇后的面说什么?!殿下真是越来越好计策!” 满月连珠炮似的,完全没有放过林简的意思。 也许林简在她面前的放松和坦然,反倒是暴露了他之前的真实想法和意图,满月又是眼里不揉沙子的性子,察觉到了就自然要说出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母后受伤,我赶来只是为了确认!我相信你,但我需要确认!我更加不想你卷入其中!你懂吗?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不想你牵连其中!” 林简不想让满月误会,虽然解释不是他的风格,但如今面对的是满月,说再多话他也要解释个一清二楚才能行。 “殿下不必解释了,小心越描越黑!殿下之前设计的那一出堪称完美绝妙,又是铲除了宋安,又是拉拢了丁台杨,同时还削弱了杜长青的势力,也就在暗中打击了林东合的势力,殿下获益匪浅,最终还成功帮皇后娘娘洗脱了罪名,同时又多了一个丁菊茗做太子殿下的眼线!臣女现在应该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满月字字珠玑,咄咄逼人。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准确无误的砸在林简心尖上,毫无偏差。 她深谙烙印与心的方法,只是,她不曾想过,有朝一日,这番感觉会用在林简身上。 同样的,林简也没想到,满月会对他说这样一番令他难堪的话。 或许,从满月重生开始,她就习惯了对伤害自己算计自己的人以她惯有的方式和法子对待,当她得知林简前来找她是对她有所怀疑的时候,此刻的她全身如同淬了最毒的毒药,沾一片都是巨毒难解,她用这种方式保护自己,维护自己的生存。 只不过,以前这些法子都是用在老夫人二夫人等人身上,如今冷不丁的用在林简身上,不光是满月,林简同样也不舒服。 空气有一瞬的静谧。 “月儿。”不知为何,只有这一声低沉亲昵的呼唤,此时此刻,才让林简觉得,他和满月之间不是隔了千山万水。 可林简已经清晰感觉到,在他和满月之间,林东曜的位置越来越刺目,越清晰! 这一点,无可否认! “殿下,自重!” 满月不止一次反对林简如此称呼她,只不过这一次她的语气更加严厉冰冷而已。 林简心尖上都是凉的,看向满月的眼神却自始至终都是无奈且疼惜的。 “只要这件事情与你无关就好!我并非要追究什么,我只想知道,五弟这是为了你出气还是另有别的原因。” 林简上前一步,距离满月不过半步的距离,此刻他的语气就像是在轻声哄着满月,即便他此刻放下高高在上的太子尊严和地位,也未必能哄回满月的心。 “殿下若要怀疑,就请回到你的母后身边,你母子二人慢慢商议着怀疑,想怎么商议就怎么商议,想怀疑谁就怀疑谁!天王老子也管不着你们!但是不必到我跟前告诉我!有些话,殿下和皇后自家人,关上门来自家人可以慢慢说!” 满月语气如此明显的讽刺和不屑,就是令狐秋雨也能听出来,更何况是林简了。 满月如此说,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林简,就算皇后被野狼咬伤与她无关,也用不着在她面前诉说其他原因。 她只认自己听到的事实! 林简看着眼前的满月,此刻的她不同于往日的冷静淡漠,虽然字字句句都针对他,但却让他看到了不一样的令狐满月。 是他一直想接近却始终不知如何靠近的她。 虽然此刻的她浑身上下如同淬了毒的罂粟花,却是给他一丝清晰明白的希望,这样的令狐满月,至少是有血有rou的,当她的心在他面前开启了一道缝隙,这便是林简的机会。 或许,令狐满月在这一点并不了解他。 若他想要争取的,在他面前哪怕只有一丝的机会,也会使他一往直前,并最终达到目的。 他的执着和认真,令狐满月还未真正领教。 满月这边还在冷言冷语,林简脸上的表情却突然放松了很多,看向满月竟然露出了他一贯的温润浅笑。 “你不让我叫你月儿,那好,我以后规规矩矩的叫你一声令狐大小姐,但是今天,我真的不是来找你兴师问罪的!母后被野狼咬伤,太后震怒,势要调查真正凶手,虽然种种表象看,这一次都是意外,可太后一旦认定了有蹊跷就不会罢休,我只是不想你牵扯其中而已。也许让你信我,现在已经不是以前那般,但今天发生一切,我说的每一句话的的确确都是事实。” 林简今儿算是将她半辈子的解释都用上了,只要满月信他,即可。 堂堂太子爷在她面前身份地位此刻都不管了,只要她一句原谅或是相信的话。若是搁在别人身上,早已是感动的痛哭流涕,可满月注定——到了这时候,她能给林简的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殿下说的轻松,野狼出现因何原因,相信皇后和太后都心中有数,我与此事无关,但我之前却在后山见过野狼出没。” 满月说到这里,林简瞳仁微微收缩。 “满月——” “殿下可以怀疑我是不是跟这件事情有关!但我当时看到野狼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狼群出没与皇后脱不了干系,谁知刚刚听秋雨说皇后被狼群咬伤,呵——贼喊捉贼的戏码我见得多了,苦肉计和贼喊捉贼搁在一块也亏了皇后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想出来。” 满月看似是在讽刺皇后,其实却是在不知不觉之中跟林简下了套,至于林简相信与否,就靠她后面的话了。 “满月,我实话告诉你,我真的不知道狼群是否跟母后有关,但真的如你所说,狼群出现与母后有关的话,那她大可通过很多其他办法出招,不会用苦肉计伤害她自己的!而且现在太后对这件事情不肯罢休,一旦追查下去,母后岂不是更加危险?” 林简的话听似都有道理,但他会说的,满月也都想到了。 “太后一旦调查出来,就会知道我今儿去过后山,到时候我岂不是说不清道不明!皇后如此希望我死,接二连三的想法子害我也不是不可能!谁知道皇后是不是早就想好了应对的策略,到时候太后一旦深入调查,到最后说不定所有的罪证都指向了我身上!呵——殿下,到时候你可别再在我面前替皇后娘娘证清白!” 满月字字掷地有声,将林简之前的解释全都抹杀的一干二净。 她既然是要搏一搏引林简入局,有些话,到了关键时刻就必须要毫不犹豫的说出来,如此才能打消林简顾虑和怀疑。 “你今儿是跟谁一起去的?”林简,若有所思的问着满月。 “殿下想我跟谁去?是跟你怀疑的五殿下吗?难道我自己一个人去静一静不行吗?昨儿才被太子殿下教训了一顿,怪我不能高抬贵手放别人一马,我心中郁结,想不开,去后山散步不行吗?” 满月笑着看向林简,瞳仁冰冷,眼神如霜,清丽悠然的面庞此刻像是陇了一层薄雾一般,林简从未有过如此刻一般,完全看不透她的心思和真实想法。 他觉得自己此刻如同坠入了满月编织而成的一张大网,她的话语和情绪究竟几分真几分假,就如同暗夜之中不知从哪个方向飞来的绳索一般,紧紧缠绕他的身体和思想。 紧紧束缚,如坠雾海。 四目交织,林简突然发现,这一刻,他竟是完全看不懂她的心了。 而满月却是从容不迫的迎上林简墨瞳。 在他心底,此刻有句话却不会说出口,或许是永远烂在他心中。 如果这一刻,她是为了林东曜说的这所有话,那么这一次,也仅此一次,他会原谅她! “好,我知道了。” 林简很轻松随意的冲满月点点头。 既然最终的结果就是原谅,那他也不会再继续纠结现在的过程。 他最终想要看到的还是他跟满月的结果。 满月眸子闪了闪,并不说话。 “我会回去说服皇奶奶不要继续调查这一次野狼伤人的事情,我也会做些事情让皇奶奶相信,一切只是意外。” 如此一来,太后就不会继续调查下去,也就不会知道满月去过后山。 更不会知道林东曜也去过后山! 至于满月在后山是否见过林东曜,此时此刻,只是天知地知,她知,林东曜知。 —— 林简离开之后,满月突然觉得很累很累。 刚才那一番唇枪舌战,到了最后,不过还是一场轮回的赌注! 赌的究竟是人心还是情感!满月心中有数,却不想明白。 —— 三天后,重新出发的队伍到达避暑山庄。 因为才下过大雨,路途泥泞,所以车队行驶缓慢。 皇后因为被突如其来的狼群咬伤,所以只能回宫修养,而林简也是陪同皇后一同回宫。太后起初是要对这件事情彻查到底的,最后却是相信这是一场意外而放弃调查。 在虎斓山发生的小小意外,最终归结于猛虎出笼误伤无辜。牵扯朝廷的丑闻,宋筱悠又是林冉指婚的侧妃,无论如何这个弥天大谎都要撒下去。 林冉虽然不喜欢宋筱悠,可好端端的侧妃成了忤逆之人,连带林冉自然是觉得晦气倒霉了,连着三天都不露面,听说是在马车内灰头土脸的,恨不得现在有条地缝钻进去的样子。 满月才在自己的房间休息,外面凝静缓缓走近来,人还未走近满月身边,她就笑着看向“凝静”。 “我还以为只有我会乔装打扮呢,没想到欣妃也是个中高手。” 满月此话一出,乔装成凝静的尚墨欣缓缓抬头,从容迎上满月皓朗星眸,淡淡一笑, “我是来恭喜你的。” 尚墨欣的性子是出了名的冷漠薄凉。 若不是跟满月上一次默契无暇的配合,尚墨欣此刻也未必笑得出来。 “请坐。” 满月为尚墨欣添茶,二人相视一眼,眼底流光滢转,却是各自明了。 “令狐大小姐下了一盘好棋!双响连环,举手无悔。”尚墨欣似笑非笑的开口道。 满月低头品了一口香茗,悠然道, “欣妃懂得借力打力,收到消息就暗中行动,皇后娘娘的狼群现如今成了一张张狼皮晾在那里,只怕皇后的心都要碎了。” 满月也是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 二人之间,此刻不紧不慢的在倒叙之前发生的事情。 尚墨欣称赞满月先是与她合作顺利,继而通过太子说服太后,让皇后结结实实的吃了个哑巴亏。 而满月也想明白了,真正利用野狼伤人的并非林东曜,而是尚墨欣! 林东曜暗中透露消息给尚墨欣,以尚墨欣可以自由陪在皇上身边,想利用皇上不在的时候下手,并不困难。 这一招棋,高明的并非她和尚墨欣,而是林东曜! 他竟是想到将此事透露风声给尚墨欣,如此一来,皇上那边有尚墨欣保障着,而满月这边,一旦林简找上门来,满月肯定会尽全力说服林简令太后放弃继续调查! 所以满月才说,最高明的是林东曜! 这步棋其实最大的受益者非林东曜,但林东曜走的每一步都是利索漂亮! 经过了林东合的事情之后,林东曜的进步简直让满月都觉得可怕! 他悟性极高,一日千里! 此刻这般通透的林东曜不日将是林东合最大的敌人! 有时候也未必要看结果,而是要看精彩绝伦的过程。 “其实我也是今天才刚刚想通,暗中通风报信的人可能是五殿下,但我始终不确定。”尚墨欣淡淡道。 “不确定不要紧,反正你是欠了通风报信的人一个很大的人情,将来是要还的。”满月实话实说,林东曜那惜字如金的性子,可不是个大方的人。 他也许会大方,但要看针对什么事。 尚墨欣如有所思的看着满月,清然逸出,“这个人情可不好还,不过若是你开口,只怕不用还了都可以。” 尚墨欣话有所指。 “你不会对我开这个口的。”她了解尚墨欣才会跟她合作。 满月如此说,尚墨欣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对我这一招算是反客为主吗?”尚墨欣品着香茗,笑了笑。 “至少算是笑脸迎人吧。”满月也不跟她客气。 二人再次相视一眼,彼此更深一步了解和信任对方。 “我知道跟你合作的话,你不会问我如何吸引皇上,也不会问我下一步如何走,你在与我合作的同时,其实你已经计划好了另一步路,就算我这边出了岔子,你还有别的法子,所以我只管做好我要做的,其他不必多问,你也不会多问我一句。” 尚墨欣还从未遇到过能与她如此畅快合作的人。 “欣妃能知道我还有别的法子,不会怪我就好。”满月一脸无辜的表情。 “只可惜,皇后听不到我们现在的谈话,否则——” “否则太子殿下再杀上门来,我可没有第二招应对他了。”满月眸子飞快的闪了闪,因为提到林简,语气虽然平和,眼底还是闪过一丝异样。 “可你已经无招胜有招的彻底得到了五殿下的信任。佩服佩服。” 尚墨欣由衷的赞叹出声。 满月却是似笑非笑的开口道,“你如此说,不怕我杀人灭口?” “你不会如此做。”尚墨欣学着她的语气。 “你是怎么看出我想取得林东曜的信任?”这一点,满月很想知道。 其实有时候就连她自己都能被自己的想法所蒙蔽,尚墨欣如何想通的? 尚墨欣轻叹口气,悠悠道, “其实这要归功于五殿下对与皇上的一番话。”尚墨欣看向窗外,视线落在院中一棵桃树上。 “令狐大小姐,其实你还有选择的机会,不像我。五殿下找到皇上谈话,我偷偷听到,五殿下竟是恳请皇上亲自出面说服安妃同意纳你为妃,皇上并没有直接答应五殿下,但皇上问了五殿下一句,若纳你为妃,将来如何?你猜五殿下怎么说?” 尚墨欣视线重新回到满月身上,带着一丝趣味。 满月耸耸肩,淡淡道,“如何?” “五殿下说,将来的事情皇上若是感兴趣,就让皇上亲自来问你。” “咳——”满月品了一口香茗,险些喷出来。 林东曜那厮竟然让皇上问她? 这不是给她找了一个天大的麻烦吗? “五殿下还说,就算皇上不同意将你指婚给他,那也不能给其他人!” 尚墨欣说这话的时候,不觉无奈的摇头笑了笑。 满月的脸色却愈发难看。 说好的三年呢?这么快就变卦了? 果真都是林家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单凭这几句话就能想到我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什么,有欣妃这样一个合作伙伴的确是幸事一桩。” 满月不动声色的岔开了话题,最近几天,她与林东曜和林简之间的接触有些多,很多不该发生的事情也发生了,并且是呈现出越来越复杂的状况。 这并不是满月想要看到的。 “只要不是敌人就行。”尚墨欣也冲满月点点头。 彼此之间第一次合作,就是连面都没有碰上,只是单凭丫鬟之间传了一次话,其实这也是满月和尚墨欣对于对方的一种考量。 是合作伙伴还是对手,已见分晓。 “令狐大小姐,不管是你还是我,这条路都不好走。”尚墨欣有所感悟,沉声逸出。 她在皇上身边的时候,整个人随时随地都是绷紧了情绪和神经,或许将来,唯有满月这里是她唯一可以放松的地方。 “就算我们不好走,那他们呢?只怕比我们还要难走数倍!”满月语气淡淡的,脸上带着轻柔浅笑,看在尚墨欣眼中却别有一番感悟。 “我们不过想掌握自己的命运不□□控,或因为各种原因想掩盖仇恨,注定了——走这条路,但我的选择已经到此为止,你跟我不同,希望以后你会真正走自己想走的路。” 语毕,尚墨欣缓缓起身,留给满月一个清瘦单薄的身影。 其实尚墨欣也不过是一个弱女子,若不是心中藏了天大的秘密,她也不会走上皇妃这条路。 满月能感觉到,尚墨欣并非心甘情愿做这个皇妃。 只是有些秘密,时候到了,尚墨欣自然会说。她也不是喜欢刨根问底的人。 尚墨欣走后,到了晚上,一众相熟的世家千金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有说有笑。 满月被闫青青拉着在院子里转了转,经过前些天的暴雨,天气愈发闷热,即便是在避暑山庄内,也能感觉到滚滚热浪扑面而来。 经过皇后被狼群咬伤一事之后,一众世家千金讨论的话题都是这次出行的种种不顺,小声议论的时候,少不了捎带着提到满月。 “这一次原本还想多看几眼太子的,谁知皇后娘娘能被野狼咬伤了,太子殿下也回了宫,唉——” “就算太子殿下在,魂还不都被令狐满月勾走了,她哪里是saobaxing啊,简直就是gouhun的yaonv!” “明知道她是yaonv你们还敢在背后议论她,不怕她听到之后找你们麻烦吗?” “是啊是啊,咱们还是小心点吧,最近但凡是沾上令狐满月四个字都没好事,不是死人就是倒霉,我看啊——这以后连令狐满月四个字都不能提到。” 一众千金闺秀躲在亭子里面窃窃私语,小声说大声笑。 隔壁院子,满月和闫青青停下脚步。 “令狐大小姐,不要理她们。”闫青青轻声劝着满月,见满月神情坦然随意,方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多余。 “我反倒觉得她们说的话提醒了我。”满月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闫青青,继而冲铁英使了个眼色,铁英心领神会。 下一刻,就听到隔壁院子里尖叫声此起彼伏。 “啊啊!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老鼠!好可怕!啊!” “我身上也有!救命啊!老鼠啊!” 隔壁院子里面人仰马翻,你撞倒了我,我又踩到了你的裙摆,狭□□仄的凉亭内,本就坐了七八个人,如今一番折腾之下,不但一个人没跑出来,还都多多少少的受了伤。 “我们走吧。”满月拉着闫青青朝另一边走去。 闫青青此刻还在目瞪口呆当中。 完成任务的铁英拍拍手,一脸萧然表情跟在满月身后。 大小姐让她在暗中教训一下那几个长舌妇,如果只是暗中扔几棵黑石子效果岂不是太差了,反正她以前住在山上的时候,什么老鼠蛇的没见过,这次随便抓了几只老鼠而已,如果有蛇她也不会客气。 凉亭内一众长舌妇的嚎叫声渐渐远处,闫青青才隐隐明白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不过她虽然震惊,却不觉得满月做错了什么!满月做的恰恰是她想做而不敢做的!闫青青给人的印象是文静单纯的,其实她心底也有叛逆执拗的时候。 “太子——殿下?” 正当闫青青要跟满月告别之际,一道暗黄色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眼前,闫青青第一眼看出是林简后,第一反应就是看向身旁的满月。 “殿下万福金安,臣女先告辞。” 闫青青一看林简这架势就知道是为了满月来了,只不过,太子殿下不是回宫了,怎么还会回来? 闫青青的脑子向来不去想这么多复杂难解的关系,冲满月点点头后,转身离开。 铁英此刻一脸警惕的望着林简。 林简此刻突然出现,满月也觉得惊讶。 “你的丫鬟很尽心尽力,尤其是刚才——”林简一边说着一边在脸上漾开层层轻柔笑意,此刻的他倒不像是在揭穿什么,反倒是有兴趣跟满月好好讨论一下刚才那几只老鼠都带来了怎样的效果。 “铁英,你先退下。”满月低声吩咐铁英,待铁英退下,满月并不接他的话,神情举止反倒是比林简还要轻松, “殿下怎么回来了?皇上知道吗?” “父皇自然知道,而且五弟也会知道。”林简说着上前一步,自然的走在满月身边。 满月隐隐觉得他有很多话想说,垂下眸子慢慢往前走着,从背影上看,二人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并肩走过,自然随意。 隐隐之中,还带着丝丝温馨融洽的气息。 如此感觉,看在刚刚赶来的林东合眼中,无疑是刺眼切齿的。 “太子殿下回来了?何时的事啊?”林东合自然是见不得这般温馨自然继续上演下去,低沉出声打断了满月和林简。 林简一句话还没说林东合就如此迅速的出现了,看来太子少保杜长青并没有因为宋安的事情吸取教训,或许也是因为这么多年都隐藏完美,就算宋安出了事,杜长青也不会往林简的怀疑上去想。 这也助长了杜长青的胆量。 若不是满月之前告诉他,就算此刻林东合出现在他面前,他也绝不会怀疑杜长青。 但今时今日,怀疑的种子已然发芽,杜长青就再无翻身之日,倒台只是迟早的事情!如林简的真实性情,杜长青的下场只会比宋安凄惨数倍。 林简缓缓转身,微笑迎上走来的林东合,身子却是不着痕迹的挡住了满月。 林简如此动作,无疑是在故意激怒林东合。 可如林东合这般如此能隐忍的性子,只在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阴鸷,继而便是从容沉稳的面容迎接林简。 “太子,皇后伤势如何?”林东合现在明明恨不得将满月从林简身后拖出来,可声音却沉稳的听不出一丝异样。 就连满月都不得不佩服林东合的隐忍能力。 林东合能如此,绝非一朝一夕可以做到。 在皇上一众皇子之中,论能力学识,林东合与林简、林东曜倒是不相上下,可林东合母妃身家不如太子,受宠程度又输给林东曜,就是连太后的关注度都输给了林南徳,再剩下的一个就是林冉。 然,若是将林冉和林东合摆在一起比较,在林东合眼中心底,这是对他莫大的侮辱。 林简很清楚此刻,林东合根本看不到满月,就算知道满月存在又如何? “没想到二弟如此关心母后,二弟放心,母后无碍。”林简站在原地,病没有让开的意思。 满月也索性站在她身后,反正有林简挡着她,她就当自己没看到林东合。 “关心皇后娘娘这是自然。”林东合视线越过林简,想要看到他身后。 “二弟没什么事的话,就回院子陪瑾妃吧。”林简说话的语气一贯是随心所yu的,更加不会将林东合放在眼里。 “看来我是打扰太子殿下好事了?”林东合咬牙开口,却是故意说的wochuo不清,一句打扰好事,说的还想满月和林简做了什么似的。 满月还未开口,林简的声音已经沉沉响起, “二弟再说一遍试试?” 一贯是温润清朗如林简,这还是第一次如此用威胁的语气对待林东合。 二人一个太子,一个皇子,身份高低立下可分。 虽说林简如此语气对林东合也有不妥,但太子就是太子!这才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更何况林东合还是一个不受重视的皇子! 既然他先不守规矩,自取其辱的跑到跟前儿,林简不会给他面子! 林东合原本只是一句试探的话,却是换来林简如此明白的警告,林东合脸上表情变化了好几种,却是不甘心在满月面前被林简如此警告。 就算他能隐忍演戏,在此刻满月以沉默来挑衅他时,林东合心中不甘也难以继续忍受下去。 “太子,为了令狐满月——” 锵! 一声冷兵器刺目寒芒狰狞而起。 林东合话音未落,林简手中长剑一瞬抽chu。 这一刻,连满月都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太子对皇子拔剑,此事一旦闹大了,牵连最重的不还是满月这个外人吗? 不论林东合受宠与否,他与太子都是林家人,满月自然而然,很容易就成了牺牲品。 林简若不是疯了,就是有其他安排。 长剑狰狞而出,径直抵在了林东合胸前。 几乎是林简手中长剑抽chu一瞬间,林东合的手已经放在腰间,准备随时抽出自己的长剑。 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危机更是一触即发。 满月这会子还搞不清林简如此冲动的原因,就林简来说,他一时冲动或是随心所yu的时候要做出什么事来,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但他之前至少还是在暗处,今天竟然明着拔剑对准了林东合胸膛! 此时此刻的林简,究竟在想什么? “太子!不得放肆!” 就在这时,另一道熟悉清朗的声音凛然响起,一抹玄金色映入眼底,下一刻,满月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拉着到了林东曜身旁。 林简握着长剑的手微微一紧,眼角的余光瞥见满月站在了林东曜身旁,虽然不是她主动的,但此景看在林简眼中,却令他眼底寒冽迭起, “过来。”他低沉出声,短短两个字,却是冷冽寒彻的气息传遍满月全身。 并非满月此刻不想动,而是林东曜抓着她手腕,她根本是一动也不能动。 “姐姐。” 越是混乱,越有人出现添乱。 令狐惊烈跟苏康一同出现,站在距离满月几步的距离。 二人身后还站着一脸戒备的铁英,在满月没出声之前,铁英不会擅自行动。 “姐姐。”惊烈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期望,他年纪虽然小,眼前一幕却隐约看懂,令狐惊烈眼中此刻期待自然是希望满月能站在林简身边。 林简曾两次救过令狐惊烈的性命,在令狐惊烈此刻心目中,最亲的人是满月,最敬重的人是林简。 “你先退下!” 目睹这一幕,林简冷淡出声。 声音虽然清淡,却语气毋庸置疑。 令狐惊烈的心思他明白,但他不需要任何外来的力量迫使满月做出选择。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9章 第十九章 “是。”令狐惊烈抿了抿薄唇,晶亮的大眼睛忽闪着,却没有多发一言,而是安静的后退几步。 满月一直都知道,令狐惊烈比同年龄的孩子要成熟很多,在眼前这种情况下,他还能保持起码的冷静,这是令满月欣慰却也无奈的。 如果不是因为生在侯府,惊烈或许是跟其他同龄的孩子一样,无忧无虑,充满童真。 就在满月心中唏嘘的时候,令狐惊烈却是朝她投来安慰的目光。他才七岁,此刻看向她的眼神却满是清冽通透,此时此刻,竟是他来安慰满月,不知怎的,这一刻,满月心底说不出的酸楚堵塞的感觉。 这一世重生,带给她最大的触动的并非前一世给她伤害的人,而是惊烈的懂事。 最能触动她的是心底最后一道保护的屏障和底线。 这一刻,满月只想带着惊烈走。 离开这些纷扰争斗! 远远地—— 她的脚步突然后退了一大步,尽管手腕仍在林东曜掌心,却是不管不顾的强行挣脱,她不怕受伤。 林东曜蓦然一怔,看着她此刻突然变化的神情,竟是忘了松开自己的手。 掌心一紧,他已经知道自己伤到她了,这一刻再收回手却晚了半拍。 “林东曜!你放开她!!” 林简手中长剑倏忽收回,突然冲林东曜怒吼一声。 尽管如此,满月手腕还是迅速起了一大片红色印痕。 满月抽出自己的手,眉头都不皱一下,仿佛没有痛感一般。 而林东曜脸色却是从未有过的震惊。 林简扬手将手中长剑扔给身后的苏康,上前一步到了满月跟前儿。 满月知道他要做什么,急忙后退一步,将自己的手别在身后。 “惊烈!放下!” 下一刻,当满月看到令狐惊烈抢过苏康手中长剑对准了林东曜时,满月脸色一变,上前将令狐惊烈手中长剑夺了回来。 “姐姐,你是被他弄伤的。” “我知道。我没事。”满月一边说着一边将长剑递给苏康。 苏康愣了一下,急忙接过来,手却不由自主的发抖。刚才太子将长剑扔给他的时候,他根本就没留意令狐惊烈,确切的说,他完全没料到才只有七岁的令狐惊烈会抢先一步将长剑抢下来,还对准了林东曜。 就那么一晃神的功夫,令狐惊烈已经将长剑握在手中。 “太子殿下,属下该死。”苏康急忙跪在地上,低着头沉声开口。 而林简眼神却是复杂的看向满月。 “——我。”林东曜此刻张了张嘴,却比谁都清楚,他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但同样令林东曜震惊的是令狐惊烈,他才七岁而已,在保护令狐满月的时候却比任何成人都要勇敢果决。 只是——这份果决若是拿捏不当,稍有不慎就会造成相反的效果。毕竟,他还太年轻了。 “惊烈,你随太子殿下先回去,我没事。” 满月见令狐惊烈眼神恢复了平静,不再是刚才那般怒火冲天,虽说暂时松了口气,但对于惊烈,她还是说不出的担心。 “苏康,带他先回去。” 林简也沉声下令。 苏康从地上起身,朝令狐惊烈使了个眼色。 “是,殿下。”令狐惊烈年纪虽小,可在这种场合下,对自身情绪的控制和把握却是完全超出了他这个年纪。 看着令狐惊烈跟苏康离去,满月眉头却没有松开。 刚才惊烈的举动绝对是大逆不道,这件事还被林东合看见了!一旦林东合在皇上和太后面前说了什么,惊烈性命难保。 而林东合此刻也是一脸得逞的冷笑,微昂起下巴,等着满月过来求他。 既然令狐惊烈肯舍出性命为了他这个姐姐而不顾以下犯上剑指林东曜,那么令狐满月对这个弟弟自然也是尽心竭力的保护了。 如此好的机会,林东合岂会放过? 就在林东合得意等待满月求他的时候,满月却是不冷不热的丢出一句话, “二殿下今晚还是早点回去看一眼你的鼎力图,难道二殿下现在还认为锦州商洛是你囊中之物吗?” 满月此话一出,林东合脸色由刚才的胸有成竹,瞬间逆转。 整个人如同从腊月的冰窟窿里走出来的一般,周身上下淬满了冰霜。 眼底一抹血色清晰刺目,不再是曾经那般隐忍压抑,而是控制不住的迸发出来。 锦州商洛的确是他看好的地方,也已做好了万全准备,原本马上就要开始行动,可如今被令狐满月当着林东曜和林简的面提出,林东合还如何动手? 这算是令狐满月送给他们二人的一份大礼吗? 用此来交换令狐惊烈的安危! 若林东合此刻知道,先前所有关于他的人出现的问题都是跟满月有关,林东合的表情比此刻还要精彩数倍。 这一次,如果不是令狐惊烈突然出现状况,满月不会轻易说出这样的话令林东合紧张,迫使他闭嘴。 因为一旦被林东合知道满月知道他很多事情,只会让林东合对她的掌控yu更重。可正因为如此,再加上林东合的疑心,他未必会相信之前也跟满月有关,因为他部署的如此周密,根本不可能有人知道。 在林东合眼中,满月这一次说不定是碰巧知道,亦或者是他身边的人泄露了风声。 以林东合的敏感和疑心,他会更加怀疑身边人。 而满月敢用这一招,就已经找好了让林东合怀疑的人。 林东合紧盯着满月不说话,眼底血色弥漫泥浆翻涌。 他潜心部署策划了三年的计划,临门一脚了,就因为令狐满月的一句话,接下来很有可能成为林东曜和林简的囊中之物。他这三年付出了如此多的努力,为了锦州的计划连日来都未曾睡过一个好觉,令狐满月一句话就将一切都终结了?! “令狐满月,你以为胡言乱语几句就能给令狐惊烈脱罪吗?剑指皇子,理应当斩!” 林东合咬牙开口,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冷笑,却是比任何表情都难看数倍。 满月不屑的嗤笑了一声,看来林东合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二殿下不肯放过惊烈没关系,那我也不会放过二殿下接下来的三个计划!” 满月笑着开口,清淡无波的一句话,却仿若一柄利剑,瞬间刺在林东合心尖的感觉。 林东合勉强挤出的一抹笑意也在此刻凝结成冰。 空气中隐隐涌动血腥味道,是林东合一口腥甜堵在了喉咙。 她——简直就是妖女!连他接下来的三个计划都知道!!他谁都没有告诉过! 他的野心和宏伟大略向来都不会告诉任何人,他也不相信任何人!可为何他谁都没有告诉,令狐满月竟然会知道!就算锦州是她蒙对的,那么现在呢?难道她连着两次都能蒙对?! 一定是他身边出了内鬼,趁他不在书房的时候知道了密室,看到了密室里面的秘密。 林东合脑海之中已经将所有的可能都想了一遍,自然,满月究竟是如何得知,他永远也不会知道。 林东合口中腥甜味道愈浓。 如果任由令狐满月说下去,他那三个计划就彻底的暴露了。 那是他一生要完成的宏伟大略,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令狐大小姐真会开玩笑,不过,玩笑归玩笑,还是要记住了,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至于刚才令狐惊烈所作所为,本来就与我无关,只要五殿下不计较,我又何必做那个恶人,可倘若五弟不肯放过他,我这个做皇兄的也不会坐视不理。” 语毕,林东合深沉目光在满月、林东曜、林简脸上各自飞快的扫过,继而转身离开。 离去的背影明显多了沉重和杀气。 林东合如何也想不到,不过短短片刻时辰,他就失去了锦州最重要的掌控权!接下来,无论他在锦州做什么,林简和林东曜都会在第一时间掌握。 一旦他要保住锦州,势必会损失惨重!林简和林东曜两个人左右夹击他,他随时成为最大的输家! 这么多年来,林东合都是小心翼翼的走过每一步,确保万无一失,他绝对不会让自己身处林简和林东曜的双重夹击之下。 林东合走后,满月视线看向林简与林东曜中间,并不看他们任何一个。 今天这一出,本不该发生,可不管是林简还是林东曜,都有失控失常的反应,仿佛——每个人都走错了那么一小步,促成了刚才的矛盾和闹剧。 不过,对于满月能一口准确无误的说出林东合的秘密,林简和林东曜并不觉得奇怪,因为如此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二位殿下,你们很想知道我究竟曾经经历过什么?才会变成如今性情,是不是?又或者,我的心究竟在想什么?我还会做什么?我是否永远不知满足,只想走到最高最远的敌方!这些都是你们想知道的吧!” 满月看着未知的方向,清冷逸出。 林简和林东曜都在静静等待她的答案。 满月突然笑了笑,是他们未曾见过的开怀笑容,唇角勾起大大的弧度,露出两排细弱扁贝的整齐牙齿,一贯清冷淡漠的眸子也因为此刻脸上开怀的笑容而消弭了所有戾色冷意,变得清冽纯净。 可那眼底苍凉萧寒,又有谁能真正看透? “你们都想知道,是吗?只要你们告诉我,你们愿意用我曾经历过的相同代价来换取这个秘密,好!我可以告诉你们!只要你们能经受我曾经遭遇的一切!我可以慢慢告诉你们!从开始到结束,你们想知道什么都先经历什么!做不到,又何苦一定要知道太多呢!像林东合现在这样,明明知道一个可以置我于死地的秘密,却因为自己的秘密随时可能被揭穿而不敢多说一个字!又何必呢!” 最后四个字,她说的轻巧随意,就像是在跟林简和林东曜讨论今天天气如何一般。 血泪沉在心底,沉淀而不会轻易爆发。 “告辞。” 满月没有跟他们二人任何机会回答她的问题。 林简和林东曜都是聪明人,他们知道,满月刚才那些问题根本就没有答案,永远也不会有答案。 满月抬脚离开,隐在水云袖下的双手不由自主握紧了拳头,指关节泛出森然苍白。 她现在急需见一见令狐惊烈。 有些话可以不跟任何人说,但是惊烈不同。 这是她重生之后最大的牵挂。 惊烈还小,他的人生可以完全不同。正因为如此,满月才会让他留在林简身边。 满月离开之后,林简率先冲林东曜开火。 “从我认识她开始,我就舍不得碰她一下,哪怕明知道她算计我,我也从不会跟她翻脸,照样是笑脸迎着她,甚至是一次次拿着自己的热脸贴着她冷脸,我也从未有过一句怨言!上一次,就因为林东合说了几句为难她的话,我就芳华要阉了他,其实那时候我想的根本就是真的阉了他!而不只是气话!所以,今天你伤了她,有些话,我更加不会只是说说!” 林简此时此刻的语气完全不同以往,更像一个太子一个兄长对林东曜的警告。 而林东曜此刻还沉浸在之前对满月的误伤当中,如果是别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出现反应上慢了半拍的情况,可是当事情是发生在她身上的时候,他的表现就会失常。 即便刚才令狐惊烈手中长剑指在了他胸前,他心底的震撼也不如满月说那些话带给他的感觉。 其实他现在根本听不进去林简说的话,今天的误会不知要用什么法子才能化解。 见林东曜不说话,林简也同时沉默了下来,气氛是诡异的宁静。 “我弄伤她,自然会想办法解决,但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情!不必太子开口,我心中也不好受,只不过——关键还是她心中想法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你说的再多,在她心中能接受的才是最重要的!无论你说多少做多少,不入她的眼,又能如何?与其在这里多费唇舌,不如想想如何将她留在身边!” 林东曜清朗淡然的话语,听似是在劝说林简,可字字句句都是在令林简难堪。 林东曜向来是惜字如金的人,一旦他开口说话,便不会轻易放过对手,哪怕那个人是当朝太子,是他兄长,也不例外。 在面临选择和人心决策上,林东曜比林简要果断决绝。 兄弟二人,头一次气氛如此的剑拔弩张。而二人也从未想过,今天这样的情况,竟是因为一个女人。 曾经,令狐满月四个字出现之前,无论是林简还是林东曜,绝对不会料到,有朝一日他们会为了一个女人而起了如此明显的矛盾。 —— 避暑山庄林简别院 苏康见满月过来,迟疑了一下,继而想到林简的话,在令狐惊烈刚到林简身边的时候,林简就对苏康说过,若是日后令狐满月来找令狐惊烈,即便他不在,也不要阻拦。 苏康退出去后,满月上前一步,令狐惊烈也抬起手紧紧牵住了她的手。 这一刻,满月看到令狐惊烈眼中也有悔意,但更多则是出于保护满月的无怨无悔,满月第一次看懂令狐惊烈的倔强和执拗,竟是如此令她动容。 上一世,她与惊烈关系起初并不好,但到了生死关头,一次次磨合和促进,才有了深深的姐弟情深,可到头来,就是这份亲情反倒被林东合利用! 若不是林东合假意传旨说她病重,惊烈就不会回来,也就不会落入林东合事先布置好的陷阱。 所以这一世,无论如何她都要保护好惊烈。 惊烈不会一辈子留在林简身边,但目前来说,林简的确教会他很多,也让他提高很多,现如今,是惊烈最好的选择。 “姐姐,今天是我冲动了。”令狐惊烈低垂着眸子,哑声开口。 小小年纪所流露出来的成熟历练,与他的年纪明显不相吻合。 满月没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他。 “姐姐,就因为我的冲动,这一次不但连累了你,还有苏康!你会被林东合威胁,苏康因为没有看好我,也会被太子殿下责罚。姐姐,应该受罚的人是我。” 令狐惊烈没有推卸责任,而是清楚明白的将所有问题揽上身。 满月轻轻摇头,这一刻不是劝他,而是阐述清楚刚才那件事情背后的真正厉害关系。 “你也是为了保护我才会那么做,我是你的姐姐,是跟你有血缘关系的人,如果换做是我站在你的角度,那一刻,我可能做的比你更过,但因为我年纪比你大,所以我会换另外一种方式,但不论如何,我与林东合之间的问题,迟早都会爆发,现在也已经仅仅是差那一层窗户纸没有捅po罢了。有些矛盾迟早都会爆发,所以你更要做好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危险和困难。而你现在最能帮助我的就是学会隐藏你自己,你藏得越深,越不引人注目,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我这么说,并不是因为你是我的包袱或是累赘,我才会如此,送你到这边,是为了你有更好的发展,好男儿志在四方,这里只是你一个暂时的安身之地,你可以学到很多,也可以看到听到很多,但究竟多少最终属于你自己,就看你各人悟性。你隐藏越深,便是对姐姐最好的保护,当你一鸣惊人之时,姐姐自然会看到,即便你不在我身边,我也可以第一时间感觉到。 惊烈,你是我最亲的亲人,永远都是。” 满月的话如潺潺山泉水,轻盈跃入令狐惊烈心底。 她不像是其他世家的姐姐或是兄长对待弟弟的感觉,她不会大喊大叫,也不会玩弄心计,她对令狐惊烈的直白和简单,既能打动他,也能令他迅速成长。 —— 林简坐在院中一棵高大的树干上,一手执着酒壶,另一只手随意的搭在一边的树干上,目光深深凝视逐渐远去的那抹身影。 满月与令狐惊烈说了一会话就走了。 林简明明回来了,可以与满月碰上,可他竟是出乎意料的躲在了树上。 此刻正喝着苏康送来的酒,静静目送满月离开。苏康已经自动跑去后院跪下受罚了,虽然林简还没正式下令,令狐惊烈也跑去跟苏康一块跪着,苏康劝他也不听,也就任由他跪着。 而林简一口下去就是一壶烈酒见了底,个中滋味,只他自己能体会。 这一刻,他并非不想见满月,而是不知如何面对。 当想见不知以什么情绪面对的时候,其中酸楚和无奈,又如何倾诉? 林简将酒壶直接扔了下去,砰地一声清脆响亮。 “苏康!拿酒!” 他不满的喊着,酒量好也不代表不会醉,尤其是现在这情况,一杯酒也照样醉的东倒西歪。 苏康又从树下递上来一壶酒,然后继续滚回后院罚跪。 林简干脆在树上tuo了外衣,敞开衣襟的领子,随意的躺在树干上,白色长衫在树梢之间若隐若现,如墨青丝缓缓垂下,几滴琼浆玉液从他唇角缓缓流淌而下,滴在树下,仿若晶莹的水晶从树梢之间俏皮滑落。 姣白月光下,林简斜躺在树干上,举起手中酒壶缓缓注入口中。 此时此刻,他在跟自己较真。 他竟是无法面对自己最喜欢的女人!连跟她面对面说几句话竟然都不知道如何开口了!他竟是这么没用了吗? 林东曜有句话他不想承认,却不得不认可。 那就是——他们说再多也没有用,她的选择才可以证明一切! 可他等不起她做出决定,因为他没有信心她的决定里面一定会有自己!虽然林东曜今天的话里,也不是完全肯定的语气,但正是如此,不管是他还是林东曜,似乎都不是她所需要的! 她真正所需,他们始终看不透。 林简在今天才真真正正的想要体会一次借酒浇愁。 唯爱公主去世那会他年纪尚小,还不懂何为借酒浇愁,直到今天,情意萌动,这种感觉竟是铺天盖地而来,轻而易举的就能牵动你的每一根神经,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话不敢乱说,动作不敢随意,就是看到她眼中有任何不属于你的关注,也会胡思乱想不得安宁。 林简将壶中酒喝光,又一次冲后院的苏康喊着, “苏康,拿酒!” “是,殿下。” 苏康现在倒是很羡慕令狐惊烈,起码跪的安生一点。明明不想给林简拿酒,不想看到自家殿下借酒浇愁,可—— “惊烈兄,你姐姐——真是好样的。” 苏康也不过二十岁的年纪,面对七岁的令狐惊烈素来没有什么架子,这次也不例外。 令狐惊烈嘴角抽了抽,抬起头,无奈的看了苏康一眼。晶亮如宝石一般的墨瞳定定的看向苏康,一脸无辜无奈的表情,美玉雕琢一般完美的五官在交白月光下更添柔和俊逸,苏康被他这么看着,倒是很不好意思了。 这个小娃娃看着乖巧懂事的,其实心智成熟不输大人,跟他那个人精姐姐不相上下。 被令狐惊烈如此无辜的看着,苏康除了感叹一个男孩子生的比女孩还好看,这简直不正常之外,反倒是觉得自己太多话了,连忙对令狐惊烈挥挥手, “行了行了,是我多嘴。不过你姐姐——唉,看看殿下现在难受的——” 苏康跟在林简身边十年,现在是真心实意的替林简难受。 但男女之情,苏康也未曾经历过,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劝说林简。 —— 苏康拿了一壶酒来到树下,刚准备递上去,就听到院门口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隐隐约约,鬼鬼祟祟。 “殿下,有人在外面。” 苏康话音落下,院子外面响起丁菊茗颤抖不已的声音。 “太——太子殿下,是——是我,求太子殿下见我一面吧。” 丁菊茗不敢闯进来,因为院子外面也有数不清的隐卫,她硬闯的话,下场不言而喻。 “不见。”林简虽然喝醉了,但丁菊茗是谁还是分得清的。 “太子殿下,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丁菊茗在外面似乎是跪下了。 但林简的心除了满月之外,在任何人面前都不会心软。如果可以心软的话,这么多年他早就原谅皇后了。 正因为皇后做出了伤害唯爱公主的事情之后,林简的心,自那以后再也不会柔软了,但唯独满月可以让他陪着一起笑,一起chong。 “太子殿下,若您不见菊茗,菊茗就一直跪在这里。”丁菊茗其实并不是在威胁林简,但她此刻真的是没有任何办法了。 她以为经过上次的事情,她与林简合作了一次,林简会改变对她的态度,但这几天林简却是对她不闻不问,她妹妹没了,回去根本不知道如何跟父母交代,林东合又多多少少知道她对林简的心思,更加不会帮她。 宋筱悠死了,宋家倒台了,她也没能帮上皇后,皇后娘娘对她自然也是不冷不热的,宋筱悠如今也见不到皇后娘娘,到了晚上,心中越发的没有底,想念林简,想要他一句安心的话,甚至是想要他给一个身份,哪怕是妾的身份她都有接受,只要不是留在林东合身边! 她宁可不当妃子,也要留在自己真正喜欢的人身边。 可丁菊茗此刻却不敢大喊大叫,只能是偷偷摸摸的跪在林简的院子外面。 可林简又如何会因为她跪在外面就对她动了任何恻隐之心呢? 林简不松口,丁菊茗就真的一直跪着。 一直都在流泪,跪了多久,眼泪就流了多少,直到快要晕倒的时候,丁菊茗隐隐感觉到一抹人影到了自己跟前,丁菊茗激动的抬起头看过去,见是苏康,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所谓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丁菊茗就如此。 当她醒来看到自己躺在chuang上,而这房间明显不是她的院子,不远处窗前隐隐站立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丁菊茗一个激灵翻身坐了起来,第一反应是林简—— 可当她看清楚回头的人并非林简时,丁菊茗虽然明白自己刚才是在痴人做梦,可心底的失望还是迅速蔓延而起,有种将她整个人缓缓吞没的感觉。 “你是——”站在丁菊茗面前的人她并不认识。 “我是于单,一年前皇后娘娘安排我留在太子身边,现在是苏康的手下,但太子并不知道我与皇后娘娘的关系。” 于单二十岁出头的年纪,相貌清秀,目光却是尖锐犀利的。 丁菊茗瞬间愣住了,嘴巴张了张,不知该说什么。 皇后娘娘这是派人监视太子吗? 难道他们二人不是母子吗? 自从多年前亲眼目睹太子对皇后的仇恨,关于太子和皇后之间的疑问就始终缠绕在丁菊茗心头!可她哪里有胆量问太子呢? 况且,深宫秘闻这种事儿,问多了是要掉脑袋的,怎么被灭口的都不知道!这一点,丁菊茗还是明白的。 “你的疑问现在都老老实实地放在肚子里,你只需要记住你现在是皇后娘娘安排在二殿下林东合身边的人这就够了。你将来是要嫁给林东合的,不要再对太子殿下有任何妄想和痴恋!若你任务完成出色,或许——皇后娘娘会说服太子娶了你,给你一个侧妃的身份,但现在来说,你没有任何功劳,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皇后娘娘如何能给你好处?你自己又受得起吗?” 于单字字珠玑,却又句句刺耳。 在他眼中,丁菊茗就只是一颗被利用完就会丢弃的棋子,一没大脑,二没胆识,只有一颗对太子花痴的心,这样的女人,就只配被利用而已。 丁菊茗此刻丝毫不知道一个小小的侍卫都敢如此轻视她。 大概于单在皇后和林简身边见多了想攀龙附凤的少nv了,最后的下场不外是灭口而已。 丁菊茗也不会例外。 可丁菊茗此刻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只要皇后娘娘肯帮她,她就有机会。 “你说——我要如何帮你?只要将来能留在太子身边,只要能让太子殿下知道我为他做了这么多事,只要——” “你现在的任务就是接近林东合取得他的信任,说再多都是废话。” 于单不耐的打断丁菊茗的话。 丁菊茗怏怏的闭了嘴,继而小声咕哝着, “可我就是为了不想跟林东合在一起才会——现在——现在还让我接近林东合,林东合那么多疑且深藏不漏的一个人,就算是枕边人的话,也未必全信,更何况他对我本就有怀疑。” 丁菊茗的话听起来也都有道理。 于单冷冷一笑,眼底闪过一抹诡异的神采, “你能想到的,皇后娘娘都替你想到了。皇后娘娘也为你设想好了一切取得林东合信任的法子,你只要每一步都按照娘娘吩咐的去做,不出三年,你就会成为林东合的得力助手,假以时日想回到太子身边,并非不可能。” 于单一句三年时间,顿时在丁菊茗心上泼了一盆冷水。 三年后她就快十八岁了,说不定早就是林东合的妃子,也儿女环绕了!就算之后林东合倒台了,她能有什么好下场? 皇后娘娘就算是耍一个三岁孩童,也该有个底线吧! 见丁菊茗脸上闪过一丝不屑和暗嘲,于单并不生气,也不着急,清了清嗓子,冷笑出声, “你只有令你自己建功立业足够强大,将来你才配回到太子身边,并且与太子殿下并肩作战!你以为太子殿下身边会缺貌美如花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吗?这些,殿下一辈子都不会缺少!一国之君缺的是什么,你什么时候想通了,也就明白了皇后娘娘的一片苦心。” 十天后,满月回到京都侯府。 皇上带着尚墨欣还留在避暑山庄。 一个月后,林东合将要迎娶丁菊茗,不过因为丁菊茗侧妃的身份,并不需要三媒六聘八抬大轿,也不能从正门进入。 但丁菊茗这几日的表现却是异常平静且配合。 满月回到侯府才知道,她离开的这段日子,老夫人的身体越来越差,现在竟是连下chuang都有些困难。 如今老夫人病了,满月既然回来了,也就不好四处乱走,每天都要去老夫人房里请安问候。老夫人对她也是一贯的不冷不热。 倒是二夫人,气色好了很多,终日里跑前跑后的伺候着老夫人,暂时看似是挽回了前阵子令狐鸿熹对她的不满。 二夫人深知,令狐鸿熹再不满老夫人平时对满月做的那些事,但令狐鸿的孝心却不会改变。老夫人如今病了,令狐鸿熹还是最着急的一个,所以二夫人身体稍稍恢复了一点,就跑前跑后的伺候着,不过令狐鸿熹和老夫人还对她有诸多忌惮,生怕二夫人哪天一个不留神再次病发打人发疯。 二夫人小心翼翼的伺候了大半月,令狐鸿熹和老夫人却始终不见松口表态什么。 回到秀雅苑,二夫人累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咬着牙,脸上带着冲天的恨意, “这个老夫人,我衣不解带的伺候了她半个月,整个人都瘦脱像了,她到现在还是一副白眼珠看我,就是那个吴姨娘过去走一遭,都比我受待见!” 二夫人心中不忿,现在也只有冲着曲妈妈发泄一下了。 曲妈妈是二夫人安排在赵虞儿身边的内应,二夫人才刚从老夫人院子里回来,曲妈妈就悄悄赶来了。 见此,曲妈妈急忙上前为二夫人捶腿按摩, “夫人莫气,这老夫人是老糊涂了才会如此分不清好坏,现如今——想办法将二小姐救出来才是最重要的啊。”曲妈妈一开口,二夫人眼眶不由得红了。 令狐平雪是她的心头肉,到如今还关在柴房里面呢,每天晚上就睡在稻草铺成的地上,蛇虫鼠蚁什么都有,从当天晚上就感染了伤寒,这都快一个月也不见好转,二夫人又气又疼,可那天发生的事情,后来躲在暗处的曲妈妈都告诉她了,二夫人自己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老夫人那种脾气的人,当天晚上没杀了她,完全是看在李景田的面子上。现在回头想想,那天晚上的确是惊险万分。 “曲妈妈,我让你仔细好好的回忆那天晚上具体发生的事情,你就真的再想不起来新的了?” 二夫人一直找不出那天晚上自己究竟为何会发疯。 肯定是与令狐满月有关的,但那个死丫头做事一贯滴水不漏,二夫人到现在还没抓到任何把柄和有用的线索。 “夫人,老奴算是看的一清二楚了,大小姐摆明了是对付二夫人,可她一点破绽都没留下,老奴看了半天也没有任何收获,若夫人继续纠结这一点,还不如想办法如何哄顺了老夫人和老爷才是真的。” 曲妈妈一番话,令二夫人心中酸楚恨意更加深重。 “我不知道应该哄那个老太婆吗?可自从令狐秋雨跟着令狐满月那个死丫头回来了之后,整个人改变了很多,每天都去侯爷和王妃那里请安,在老夫人面前也安生了很多,再加上吴姨娘煲的一手好汤,老夫人对她都赞不绝口了,现在念着的都是她的好,再加上那个赵虞儿常常陪在侯爷身边,我那还有机会?” 二夫人想到这一切就恨得牙痒痒。 曾经这些都是属于她的! 原本都是她囊中之物唾手可得,现如今,却是—— “我也想早点救平雪出来,可现在——”二夫人只要一想到此刻自己的处境,就说不出的痛苦。 “夫人,这将军不是已经回来了吗?”曲妈妈试探的问着二夫人。 “回来是回来了,可皇上一早已经把他叫去避暑山庄了,这有什么事儿也轮不到我说话现在。” “夫人,那就制造点事情让将军听到风声早点过来,如何?”曲妈妈朝二夫人眨眨眼,二夫人眉头皱了皱,虽然她心里也这么想过,可眼下这情况,她若再走错任何一步,都是再无翻身之地了。 “曲妈妈,你先回去吧,好生看着赵虞儿那个小hulijing,我怎么隐隐觉得,老夫人对赵虞儿的态度似乎是有所转变,也或者一开始,老夫人就是在敷衍我而偏向赵虞儿的,你回去以后小心应对,不要在赵虞儿面前露出任何破绽来。” 二夫人叮嘱了曲妈妈几句,便挥手让曲妈妈退下。 曲妈妈转身离开,背对着二夫人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诡异的冷笑。 —— 曲妈妈回到白露院,一边小心翼翼的关上了房门,一边凑到赵虞儿面前,将自己刚才在二夫人院子里说的话全都复述了一遍。 赵虞儿听完,将一对成色不错的翡翠镯子递给了曲妈妈。 “曲妈妈辛苦了,虞儿多亏曲妈妈给长眼了。”赵虞儿温柔一笑,那笑意却是明显的未达眼底。 曲妈妈急忙接下来,一脸谄媚讨好的笑容看向赵虞儿, “姑娘,老奴看来,二夫人很快就会采取行动了,到时候姑娘就——” “但愿呈曲妈妈吉言,我也只是想为自己曾经遭受到的伤害讨一个公平罢了,并无其他的想法,现在想想,二夫人也够可怜的,女儿一个残了一个失宠,儿子现在整天是提心吊胆的跟在林东合身边,二夫人若是现在肯跟我坦诚当年的错误,说不定我也就原谅她了。” 赵虞儿语气淡然,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也是无奈善良的,曲妈妈急忙附和道, “姑娘真是心地善良啊,不过老奴跟了二夫人这么多年,二夫人为人究竟如何,老奴也知道一二,想让二夫人低头认错,只怕是证据确凿,而侯爷和老夫人也都出面了,二夫人也不会松口的。” 听了曲妈妈的话,赵虞儿面上没表露出任何变化,一如既往的善良温柔,可心底却是冷笑迭起。 曲妈妈看着赵虞儿善良单纯的面容,佯装是一脸心疼的摇摇头,其实目光早就落在那对翡翠镯子上面移不开视线。 曲妈妈原本是二夫人的人,可有一次偷偷给二夫人送信的时候被赵虞儿抓到了,没想到赵虞儿非但没有责怪曲妈妈,还好心放她离开侯府,给她一条生路,曲妈妈当时想的是,二房如今的地位已经明显不如从前了,而现在风头最盛的,除了大小姐令狐满月,就是赵虞儿了。 如今老夫人也重病不起,这赵虞儿以后很有可能就是侯府的夫人了,曲妈妈若是就此离开侯府,前途未卜,不如留下来帮助赵虞儿。 如今看来,赵虞儿对她一点不薄。可比二夫人大方多了。 打发了曲妈妈,赵虞儿脸上的善良温柔也悉数收敛了起来,呈现出来的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冰冷骇然。 赵虞儿一直放在身侧扶手上的手指缓缓收紧,指甲狠狠地刺入木质扶手,在上面留下清晰的指甲划过的痕迹。 二夫人曾经对她做过的一切,不论付出任何代价都不为过。 她原本是想先解决了她那个好姐姐再来对付二夫人,现在看来,就让她的姐姐多看一会戏,让她亲眼看着二夫人是如何凄惨的下场,再一点一点的收拾她。 其实赵虞儿选择最后对三夫人下手还有一个原因,三夫人身边似乎有高手提点,并且提点过她不止一次,以赵虞儿对三夫人的了解,她不该是如此聪明沉稳的,如果不是有人在背后说了什么,第一个被赵虞儿就出来的该是三夫人。 纵观整个侯府,能镇住三夫人,并且让她心服口服的人,除了一个令狐满月,还有谁? 赵虞儿是聪明人,现在自然不会跟令狐满月作对,况且二夫人也是令狐满月的敌人。 只是,这侯府的人,不管是谁,都不能阻挡她前进的脚步。 二夫人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却还在妄想等着李景田回来东山再起!简直是痴人做梦!她现在只需要稍微推波助澜一把,二夫人就会彻底倒台! 赵虞儿身子柔若无骨的坐在湘妃椅上,眼底渗透出层叠的冰冷煞气。 先是二夫人—— 再是三夫人—— 然后还有—— —— 谦雲阁 满月早上来跟令狐鸿熹请安,见令狐鸿熹神情萧瑟疲惫,不用问,满月也知道是因为老夫人身体的事情。 令狐鸿熹似乎还有一些为难。 “满月,老夫人昨晚上清醒一点的时候提到想让你和秋雨到跟前儿伺候着,老夫人这样子,看起来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满月——” “父亲大人已经答应了,不是吗?” 令狐鸿熹话没有说完,满月已经了然。 老夫人是不是真的熬不过这个冬天她不知道,但这一次绝对是老夫人的一个机会!老夫人那么精明的人,就是因为生病了,才更加不会放过她。 “满月,为父已经替你拒绝了一次,这一次——老夫人的病的确很严重,所以——” “满月明白父亲一片苦心,也属无奈,老夫人虽然对满月有诸多误会,可老夫人一把年纪了,终究是长辈,满月理应孝顺跟前儿。父亲放心吧,不管老夫人有何要求,满月都会尽量完成。父亲是□□侯爷,总不能为了侯府的事情牵连太多心事。” 满月反倒是轻柔出声劝着令狐鸿熹。 因为这件事情摆明了是老夫人故意为之,如果老夫人不是想找机会为难她,以老夫人对她的仇恨程度,自然是多一眼也不想看到她。 若满月执意不肯在枫兰苑伺候着,老夫人也有的是话说。 令狐鸿熹见满月如此懂事,脸上的表情放松了一分。 下一刻,抬手轻轻拍了拍满月肩膀,温润逸出, “明天你就到老夫人院子里,还有秋雨。自从她跟着去了一趟避暑山庄回来之后,懂事了很多,为父也很好奇,你是如何令她改变的。” “父亲多虑了,其实秋雨很聪明,性子也直爽单纯,她只是适度的学习和观察。”满月自然不会说她拿匕首教训令狐秋雨的事情。如此说,等于是告诉令狐鸿熹,令狐秋雨自己有悟性,好坏都是她自己挣来的。 正在这时,一道轻巧温柔的声音柔柔响起,“侯爷,虞儿也想尽一份绵薄之力,虞儿可以跟大小姐一同照顾老夫人吗?” 赵虞儿此话一出,令狐鸿熹脸上闪过一丝难言的心疼和动容。 满月则是垂眸不语。 赵虞儿见满月不说话,不觉有些为难的看了眼令狐鸿熹,“大小姐是不是担心我笨手笨脚的?” “满月怎么会如此想你?你多虑了?”令狐鸿熹不赞成的皱了下眉头,赵虞儿急忙释然一笑,上前一步想要拉起满月的手,满月却是后退了一步, “既然赵姑娘如此有心,满月多一个帮手分担,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觉得你笨手笨脚呢?赵姑娘如此说,难怪父亲不赞成了。” 满月微微一笑,这笑容落在赵虞儿眼中,却是分外刺眼的感觉。 赵虞儿自从回来之后,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因着令狐鸿熹对她的宠爱,侯府的下人见了她都是毕恭毕敬,如今二夫人距离倒台不远了,在众人眼中,她更是未来的大夫人。 可偏偏在令狐满月这里,赵虞儿总是碰钉子。 今儿不过是说了句试探的话,令狐鸿熹的态度摆明了还是向着令狐满月的,终究是侯府最有出息的女儿。赵虞儿也得到了一个信息,以后在令狐鸿熹面前最好少提令狐满月的事情。 若是在几个月前,令狐鸿熹还不会是这个态度!短短几个月,令狐满月在令狐鸿熹心目中竟是如此重要的存在,这令赵虞儿心中此刻是说不出的别扭感觉。 她不想输给任何人! 哪怕这个人是令狐鸿熹的女儿也不行! 在她眼中,她已经输了一次了,因为那一次,险些丢掉性命,所以当她有命回来,她不会再给任何人机会赢过她。 —— 满月回到蒹葭阁。 惜梦和凝静听说她第二天要搬去老夫人那里,都是提着一颗心,紧张不已。 铁英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态度, “大小姐,有我在,不会让任何人碰你一下的。” “铁英,你不知道,有时候伤人的不是拳头,而是背后的阴谋诡计。”凝静小声提醒着铁英,铁英吐了吐舌头,这阵子跟在大小姐身边,这京都权贵之间的尔虞我诈也见识了一些,的确是杀人不见血的毒辣。 “去就去吧,反正老夫人现在的心态是,她若病了,也不会闲着我的。”满月清淡逸出。 其实这一次真正应该警惕的并非老夫人,而是赵虞儿。 尽然赵虞儿能回来是因为老夫人,那么赵虞儿这一次跟她一起留在老夫人身边,免不了会让满月怀疑,赵虞儿与老夫人里应外合的嫌疑。 所以,这一次赵虞儿的动向更为重要。 —— 次日一早,满月一大早起来收拾。 才刚刚洗漱完毕,就听到院子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姐姐。” 少年声音清脆悦耳。 ‘惊烈。“满月急忙起身,却见令狐惊烈已经快步跑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满月拉着惊烈的手在屋内坐下。 “姐姐,今儿太子殿下与父亲有事情商议,所以我就跟着来了。殿下知道我想你,所以让我先来看看你,等走的时候再去与他会合。” 令狐惊烈说话的时候,瞳仁明亮闪耀,仿佛会说话一样。满月看出他在林简身边很开心,也比以前成熟开朗了很多,这一点,满月是感激林简的。 “你来的可不是时候,我一会要去老夫人那里。老夫人病了,需要人照顾。” “我知道,父亲刚才说了,姐姐留心照顾,我送你过去。”令狐惊烈懂事的看着满月。 原本满月以为他会反对的,可他显然很清楚眼前的局势。 枫兰苑门口,满月和令狐惊烈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二夫人,我明明看到你在汤药里面动了手脚,你怎么还不承认呢?”这是令狐秋雨的声音。 “秋雨,你这孩子太大逆不道了!明明是你在老夫人的汤药里面放东西被我看到了,现在你还冤枉我!我身边的丫鬟婆子可都看到了!”二夫人也是不甘示弱。 “二夫人,你身边的人当然都听你的话了!汤药里面的东西明明就是你放的!”令狐秋雨嗓门不由得提高了好几个音量。 “惊烈,我们进去看看。”满月拉着令狐惊烈走进了院子。 屋内,令狐秋雨和二夫人争了个面红耳赤。出乎预料的是,赵虞儿也在,此刻正一脸为难的看着二人。 见满月进来,赵虞儿急忙上前,“大小姐,你快劝劝二夫人和四小姐吧。” “怎么回事?”满月淡淡的扫了一眼二夫人,二夫人脸色一僵,旋即冷着脸转过身去,现在她只要一看到满月就会想到自己那个可怜的被关起来的女儿,自然是没好脸色。 而令狐秋雨则是一脸愤愤然。 “大姐,我出来给祖母端汤药,却看到二夫人鬼鬼祟祟的在汤药里面放东西,我大喊了一句,二夫人手上的东西就落在了地上,你看这不就是吗?” 令狐秋雨将手上的东西扬了扬,是一种并不常见的草药。 “你血口喷人!明明就是你拿了这个东西要放在老夫人的汤药里面!是你鬼鬼祟祟!”二夫人此刻也难以保持平静,这不知名的中药牵扯的可大了,万一是毒药的话,她就彻底不能翻身了。 “姐姐,这药材我认识,我在太子府见过,是一味普通的重要,只不过是给气虚的人补身体用的,不会致命的。”令狐惊烈见众人争吵不休,不觉眨眨眼睛,一脸诧异的表情看向众人。 满月歪着头看他, “你确定吗?” “嗯。”令狐惊烈很肯定的点点头。 “那你拿过来尝一尝,如果没问题的话,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如果这药材有问题,谁也休想逃脱干系!你如今可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若这药材有问题,到时候就不是侯府的事情,而是太子殿下亲自插手调查此事了。” 满月说着冲令狐惊烈使了个眼色。 二夫人和令狐秋雨同时一愣。 “大姐,没必要如此严重吧。既然不是毒药,那我不追究二夫人责任就是了。”令狐秋雨撇撇嘴,显然心里头还是不服气的。 二夫人却是狠狠地哼了一声,“大小姐如今是侯府的大红人,你这弟弟又是太子身边的红人,谁敢拿二少爷来做试验呢?我这个做母亲的,吃亏上当又不是一次了!算了!” 二夫人嘴上如此说,心中却认为满月是在袒护令狐秋雨。 “既然二位都没有意见,那我也就不多说其他了。其实今儿大家能出现在这里,也都是为了老夫人好,误会而已,过去就行了。” 满月一番话,自然是话里有话。 不管之前有什么问题争斗,到这节骨眼上就是老实规矩的呆着,但如果有人敢在她面前耍花招,她也绝不会客气。 可今天刚才那一出——的确是有些诡异。 “惊烈,你先回去吧。” 满月不想惊烈卷入这些争斗当中,惊烈懂事的点点头。 虽然心底对满月有诸多不舍,可他现在留下只会给姐姐增加负担。 令狐惊烈离开之后,屋内就剩下四个人。 二夫人虽说恢复的差不多了,可气色还是很差。只要令狐平雪一天不出来,二夫人的气色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令狐秋雨想跟满月说什么,见满月眼神示意她闭嘴,令狐秋雨忍了忍,没再多言。 “既然误会解开了,那——二夫人,大小姐四小姐,一起去看看老夫人,可好?”赵虞儿看似是做和事老的,可二夫人明显不领她的情, “我才是老夫人的媳妇,如果要看老夫人,我自己有腿能走,自己不能去看吗?怎么还要跟其他人一起?难道老夫人不会单独见我吗?” 二夫人的心此刻是极为敏感的。 因为在这个家里,谁都能看出来,她的地位大不如前。 二夫人如此开口,赵虞儿也不好说难听的话刺激她。 如今二夫人的处境众人都看在眼里,等的无疑就是一个二夫人倒台早晚的时辰。 见赵虞儿不说话,二夫人冷哼了一声,起身朝老夫人房间走去。 赵虞儿一脸尴尬,遂起身冲满月歉意的笑笑, “大小姐,我先去看看老夫人了。” “有劳。”满月语气不冷不热,赵虞儿脸上却还是挤出一丝笑来,旋即转身离开房间。 赵虞儿走后,满月低头品茶,看也不看令狐秋雨一眼。 如此僵持了一刻钟,令狐秋雨心里就如同千百只蚂蚁爬过的感觉,最后终是敌不过满月的不闻不问,凑近满月身边,低声咕哝着, “大姐,你为什么让我故意放那个东西在老夫人的汤药里面,还要二夫人看到,万一老夫人真的出事了,我岂不是哭的地方都没有?” 令狐秋雨终是忍不住心中的疑问。 她不明白,大姐这么做岂不是很危险? 干嘛好端端的让她放稀奇古怪的东西在老夫人汤药里面!而且还—— 昨儿满月派人告诉她的时候,令狐秋雨可吓得不轻。 “那你现在用得着哭吗?不还是照样说话喘气?” 满月的话让令狐秋雨撇撇嘴,却不敢多说其他。 “我为什么这么做,你自己回去慢慢想清楚,也别多问,也别胡思乱想。我不会害你就是了。” 有些话,满月不会跟令狐秋雨说的那么明白。 不过这一次令狐秋雨做的倒是不错。 “那——我先到院子里透透气。”令狐秋雨大多数适应了满月的脾气,知道满月如果要说一定会告诉她,如果不说的话,问了也没用。 令狐秋雨离开之后,凝静进屋,在满月身边沉声开口, “大小姐,老夫人将二夫人赶了出来,要见您。” “知道了。”满月点点头,旋即安然起身。 这枫兰苑是老夫人的地方,经过刚才那一出,老夫人还有一口气就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满月故意用令狐秋雨和二夫人挑起老夫人的怀疑,虽然最后证明了是误会一场,但这误会显然没有解释的一清二楚,满月也故意不让它清楚明白。就让老夫人自己慢慢想去吧。 二夫人做梦也想不到,满月会故意安排令狐秋雨演这么一出,因为二夫人如今的脾气,一旦看到能在老夫人面前立功的机会,必定不会放过,要是二夫人以前的脾气,或许还能忍一忍观察一下,现如今的二夫人不跳起来将众人全都踩在脚底下就算好的了。 满月正是抓住了她的这一点急躁,让令狐秋雨放东西的时候故意让二夫人看到,二夫人如今必定是急匆匆的跑到老夫人那里告状去了。 可老夫人现在的脾气,只怕是令狐鸿熹的话也未必全信。 更何况是曾经打了她的二夫人! 满月如此做,还有一个原因! 老夫人主动要她进来伺候,必定没打什么好主意,而老夫人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令狐平雪了,二夫人也必定会抓住老夫人这一点,所以满月提前下手,在二夫人进一步行动之前,迫使老夫人对二夫人产生了怀疑。 之所以选中令狐秋雨就是这个原因。 老夫人虽然不满令狐秋雨,但令狐秋雨终究年轻,在老夫人眼中,也没有那个胆子,可二夫人不同。 二夫人在侯府这么多年,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没做过,老夫人自然也知道不少,所以说二夫人动手脚,老夫人绝对比说令狐秋雨要相信。 谁叫二人都做了如此多的坏事,互相怀疑也不是不可能。 满月还让凝静和惜梦在秀雅苑散播老夫人和赵虞儿关系不错的谣言,秀雅苑如今人心惶惶,稍微一点信息都会闹出不小的动静,追根究底之下还查不出是谁的问题。 二夫人这边对老夫人有了怀疑,而老夫人本就背着二夫人和赵虞儿来往密切而心虚,如今这两个人想联手是不可能了! 老夫人还会处处防着二夫人,二夫人的日子更加不好过。 一旦将二夫人逼到了悬崖边上,她自己就会出状况! 到时候不用满月出手,二夫人自己就奔着绝路上去了。 “走吧,别让老夫人等急了。现在可就等着我了。”满月对身边凝静清然逸出,面上的表情淡淡的。 既来之则安之,如果老夫人真的要出手,正好连她和二夫人一块收拾了! 只不过,这其中唯一难对付的是赵虞儿。 赵虞儿夹在其中,既是老夫人的帮手,也是二夫人的死对手,在她面前,赵虞儿又是诸多试探,这个赵虞儿随时都会在暗中咬她一口。 —— 满月进了老夫人房间。 一进屋子就一股浓重的药味,经过刚才的插曲,老夫人屋里的人更加警惕小心,满月这会子都不用走近老夫人身边了。 如此倒也好了,省了老夫人近距离对付她。 满月坐在距离老夫人三米开外的椅子上,脸上带着关切沉重的表情。 “祖母,您受罪了,一日不见,可又消瘦了不少。” 傻子也能听出满月这会的语气根本不是在问候老夫人。 躺在chuang上的老夫人,眼皮掀了掀,面色发黑发暗,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鬓角也填了几许白发,再也不是昔日那个精神奕奕飞扬跋扈的老夫人了。 即便如此,老夫人还是不肯认输,看向满月的眼神带着深深的厌恶和恨意。 “我还硬朗的很,倒是你,皇上怎么也不给你这个六品女官一个职位,让你整天在家里晃来晃去的,你年纪也不小了,再晃下去成何体统?” 老夫人话里带刺儿,明显的不待见满月。 满月也不生气,无奈的笑笑, “祖母,这上次避暑山庄一事,有奸险小人想要陷害侯府不成,最后还是满月协助皇上和太后破了案子,想来——等皇上回宫了之后,必定会论功行赏的,祖母不必记挂了,难道皇上和太后还会忘了不成?” 满月一副无意淡然的语气,却是气的老夫人险些吐血。 满月在老夫人面前提到皇上和太后,这偏偏都是老夫人不敢说三道四的人物,老夫人原本想开口讽刺满月的,结果却被满月噎了回去,个中滋味,也只有她自己明白了。 瞧着老夫人的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一倍,满月心中冷冷一笑。 若不是老夫人存了害人和为难别人的心思,又岂会受气? 这不都是自找的吗? 都病成这样了,还不好好过日子,好好忏悔一下曾经犯下的错误,有能怪得了谁? “大小姐,这是熬好的汤药,这以后院子里外的收拾就交给赵姑娘看顾,这汤药的熬制和火候就交给大小姐了,至于其他杂事就由二夫人带着四小姐看顾。大小姐,汤药来了。” 这时,老夫人身边的梁妈妈端着一碗汤药进屋,径直到了满月跟前儿。 暗中,老夫人对梁妈妈飞快的使了个眼色。 下一刻,梁妈妈脚下佯装一绊,一碗汤药不偏不移的朝满月身上洒来。 那汤药滚烫滚烫的,如果洒在满月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见此,满月身子一侧,看似险险的躲过了梁妈妈泼来的汤药,下一刻,那汤药全都泼在了墙上。 “快来人帮老夫人擦擦这里。” 满月还没站稳,就急忙招呼着屋里的丫鬟婆子过来帮忙。 因为刚才梁妈妈那一下吓了众人一跳,老夫人还没来得及开口,满月已经朝众人挥手。 眼看所有人都到了墙边,不知怎的,走在最前面的一个丫鬟脚下一绊,整个人都朝着梁妈妈身边撞来,梁妈妈身后就是一柜子的名贵药材,是昨儿才从宫外送来的,老夫人不放心放在别处,一直就在自己屋子放着,所以屋内才如此大的中药味。 梁妈妈身材又壮硕,身子狠狠地撞在柜子上,一柜子的名贵药材稀里哗啦的全都落在了地上。 见此,满月一脸好心的去扶着梁妈妈。 “梁妈妈,你怎么如此不小心呢?刚才就差点用汤药烫了我,现在还撞坏了老夫人的柜子——快起来,快起来。你们都过来扶着梁妈妈啊!” 说话的功夫,满月已经踩在了一地的人参雪莲上面。 梁妈妈原本都站稳了,满月扶她的时候趁人不注意又绊了她一下,梁妈妈整个人都摔在地上,将没碎的雪莲也压成了粉末。 其他人还没看明白是怎么回事,也都一窝蜂的涌过来。 什么雪莲鹿茸人参灵芝的,全都被踩了个稀烂。 老夫人本就病的不轻,见此场面,好几次想开口呼喊什么,话都梗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赵虞儿见状,过去也不是,扶着老夫人也不是。 这状况也太诡异了,可她刚才的确没看到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丫鬟为何摔倒了,这也不能说是令狐满月的问题啊。 现在一地的名贵药材都被踩碎了,也不是令狐满月一个人踩的,老夫人想追究都无力一个个的追问。 “梁妈妈,你太不小心了!老夫人的汤药你都端不稳,还留你在这个枫兰苑做什么?你看看——这都是你干的好事儿!” 满月指着一地的残渣碎片,毫不客气的数落梁妈妈。 梁妈妈原本是得了老夫人授意,将那滚烫的汤药泼在满月身上,如此一来,满月最少要休息十天半个月,谁知—— 梁妈妈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知道她泼出汤药的时候手背猛地被什么刺了一下,所以偏差了几分,才给了满月机会躲过。 如今看着一地碎片,梁妈妈脸都白了。 “梁妈妈,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这一屋子的丫鬟婆子,还有我带来的丫鬟也都看的一清二楚,是你先不小心将汤药泼在我身上的,若非我幸运躲过了,只怕以后也没机会在祖母身前伺候了,你真是居心叵测啊!我看你根本就是故意的!” 满月一番话说得梁妈妈哑口无言,想要开口辩解几句,可是看到老夫人都气的1一句话说不出来了,梁妈妈再看看一地残渣碎片,整个人无力的瘫坐在地上。 原本得了老夫人的授意,佯装脚下打滑泼了大小姐一身汤药,顶多是被老夫人责罚一顿,再说了,这杂事正好是二夫人和四小姐负责,一旦地上不干净,老夫人也能找到人负责,梁妈妈跟在老夫人身边这么多年,老夫人正好缺人的时候,当着众人的面处罚她一顿,过后还是会留她在身边的。 可是现在就—— 老夫人的脸色此刻可以用面如死灰来形容。 那些药材啊——可都是花了大银子从外面采购回来的,如今侯府银两本就紧缺,这些可是花了老夫人的血本了。 在生死面前,老夫人自然是怕死的,只要能续命的东西,老夫人比什么都舍得,可现在是眼睁睁的看着她买回来的名贵药材就这么成了一地渣子,老夫人看看地上的碎渣,再看看一脸无辜懵懂的满月,老夫人躺在chuang上就吐了血。 “老夫人!老夫人!!” “老夫人吐血了!快去请大夫啊!” “快去请侯爷!快啊!” 一众丫鬟婆子七手八脚的忙起来,满月安静的退到一边,见梁妈妈趁乱要溜,满月冷喝一声, “梁妈妈,想跑去哪里?见老夫人吐血了就想开溜?你以为你将老夫人这些名贵药材都踩成了废渣子,老夫人还会放过你吗?你就等着老夫人重重罚你吧!” 满月故意将名贵药材踩成了废渣子这句话加重了语气,才缓过来半口气的老夫人又是一口鲜血吐出来,手指着满月,不停地剧烈咳嗽着。 满月冲老夫人微微一笑,柔声道, “祖母,您放心,这个梁妈妈我给您看着,绝对不会让她跑了的,就是您这一地的名贵药材啊,看着真是让人心疼,这老奴死一百次一千次也不足以弥补老夫人的这些心血啊!满月见了真是心疼不已。” 满月这番话,彻底气恼了老夫人。 可老夫人现在身体虚着呢,别说反驳什么了,就是开口说句话都费事,眼睁睁的看着前一刻还摆在那里好端端的名贵药材,这一刻就都踩成了药渣,老夫人脸都成了酱紫色。 “铁英,将梁妈妈拿下,如今老夫人身体抱恙,我这个做孙女的自然要给她瞪起眼来。” 满月话音落下,铁英上前一步扭住了梁妈妈的胳膊,顺便在梁妈妈劲后狠狠地打了一下,梁妈妈痛的闷哼一声,想要大声呼喊,可嘴巴只能一开一合的,却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控制了梁妈妈之后,令狐鸿熹和大夫几乎同时赶过来。 闻讯而来的还有二夫人、三夫人、吴姨娘和令狐秋雨。 “老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媳妇才离开一小会,您这就——究竟是谁干的?是谁?” 二夫人率先开口,眸子则是狠狠地剜过满月。 满月一脸无辜的望向脸色难看的令狐鸿熹, “父亲大人,都是这个梁妈妈做的好事,不知道她是不是老糊涂了,差点烫了女儿不说,还将老夫人的药材全都撞在了地上,惹得老夫人吐了两口血,这一屋子丫鬟婆子可都看到了。” 满月自然不会给梁妈妈开口说话的机会,令狐鸿熹看了眼跪在地上说不出话来的梁妈妈,脸色变得愈发难看。 “虞儿,怎么回事?”令狐鸿熹张口问赵虞儿。 赵虞儿轻移莲步来到令狐鸿熹身边,看向令狐鸿熹的眼神满是对老夫人的担心和紧张。 “回侯爷,刚才的情形实在是太混乱了,虞儿只看到梁妈妈脚下一滑,一整碗汤药差点洒在大小姐身上,后来——后来虞儿也没看清,还是问问其他人吧——” 赵虞儿避重就轻,不说那一晚滚烫的汤药若是洒在满月身上会是多么严重的后果,到了关键时刻就将话题引给老夫人院里其他人。 她还一副无辜未知的模样。 老夫人屋内一众丫鬟婆子见此纷纷下跪。 她们都是老夫人院子里的人,而梁妈妈是老夫人身边的老人,众人自然不会向着满月开口,而是会替梁妈妈狡辩。 赵虞儿这一招看似无意,却是白白送了老夫人一个人情。 老夫人缓了口气,话虽然还没上来,但是眼珠子却是狠狠地瞪着满月。 满月也不着急,勾唇一笑,淡淡逸出, “你们可都是看到了刚才发生了什么,尽管大声说出来吧。”满月话音落下,跪在地上的七八个丫鬟婆子,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开腔。 “奴婢看到梁妈妈本来走的好好地,不知为何被大小姐绊了一下,梁妈妈手里的汤药全都撒了出来。” “奴婢也看到了,大小姐故意将梁妈妈推倒了撞在老夫人的药材上,还将那些药材都踩碎了。” “大小姐不但撞了梁妈妈,还故意让梁妈妈摔倒,若不是大小姐,老夫人的这些药材不会全都变成了药渣。” “大小姐手下的人刚刚还打了梁妈妈,让梁妈妈不能开口说话!大小姐这是想要杀人灭口啊!” 一屋子丫鬟婆子,七八个人,都是老夫人的心腹,老夫人有多恨满月,他们自然都有数,这会自然是有多狠就说多狠。 老夫人嘴角此刻浮现一丝胸有成竹的冷笑。 这令狐满月在她面前威风了这么久,这一次还不栽? 赵虞儿站在一旁不说话,眼神在令狐鸿熹和满月身上来回游弋,总觉得今天这一出哪里不太对劲。 老夫人可能是病糊涂了,一时半会想不到,可她清醒的很! 令狐满月是如此轻易被动挨打的人吗? 令狐鸿熹皱了眉头,声音沉了下来, “你们刚才所说,句句属实?” “回侯爷,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句假话。” 一众丫鬟婆子全都肯定的点点头。 见此,二夫人终是忍不住,一边抹着泪,一边哭倒在老夫人床前。 “老夫人!老夫人您受委屈了啊!侯爷,您看看,这令狐满月才来了半天不到竟然就如此大胆欺凌到了老夫人头上,这以后还如何了得?侯爷,您可要为为老夫人为之前令狐满月做错的事给侯府上上下下一个公道啊!” 二夫人如此哭诉,不明就里的还以为老夫人去了呢。 令狐鸿熹的脸色却比之前还要难看。 二夫人自以为令狐鸿熹此刻是生令狐满月的气,不觉想要再火上浇油一把。 “侯爷,这这一屋子丫鬟婆子可不能都冤枉她吧,倘若继续纵容下去,这以后哪里还有其他人的活路呢!” 二夫人在这里说的热闹,老夫人现在虽然不待见她,可对满月不利的事情,老夫人也不会插嘴。 倒是赵虞儿,越看令狐鸿熹脸色越觉得不对劲,所以至今都是一言不发。 吴姨娘一脸胆怯的站在最后,不管二夫人说什么,她都不敢插嘴。在这个侯府,哪里还有她和秋雨多嘴的地方呢。 三夫人想开口替满月说几句话,但见满月朝她飞快的使了个眼色,三夫人心下了然,冷着脸站在一边。 令狐秋雨这会子却有些沉不住气了,皱着眉头反驳二夫人, “这些人都是老夫人的人,为什么不听听大姐身边的人怎么说的?” “吴姨娘,看好了你这个不省心的女儿!之前还妄想在老夫人汤药里面放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若不是我及时发现,只怕老夫人现在——” “二夫人,少在这里血口喷人!没有证据的话不要乱说!这侯府谁不知道你二夫人跟大姐不合,你现在说话岂不是字字句句都针对大姐?”令狐秋雨反唇相讥。 “够了!唐管家!” 令狐鸿熹听够了这一屋子女人之间的争斗议论,一声冷喝叫来了唐管家。 唐管家走出来之后,看向二夫人的脸色颇有些无奈。 “唐管家,说说你都看到了什么。”令狐鸿熹此话一出,二夫人脸色倏忽一变,下一刻缓缓起身,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看向令狐鸿熹。 叫唐管家出来不是要处罚令狐满月的吗? 难道—— “回老夫人,二夫人,老奴之前一直都在院外守着,当时场景并非老夫人院中丫鬟婆子所说,梁妈妈端着的汤药是故意朝大小姐身上泼过去的,大小姐避让之后,汤药才洒在墙上,大小姐还指挥她们打扫墙壁,可谁知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丫鬟不知怎么摔倒了,后面的人也跟着都摔倒了,大小姐去扶梁妈妈,梁妈妈自己没站稳摔在了地上。老奴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谎话。” 唐管家此话一出,一屋子的人,鸦雀无声。 有人淡然处之,如满月。 有人心中翻腾,如赵虞儿。 有人目瞪口呆,冷汗淋淋,如二夫人。 半晌,老夫人率先开口打破了宁静, “你——你竟然派人监视我?是不是?”老夫人颤抖着手指着令狐鸿熹。 “一定又是这丫头的主意!是她故意设计了这一出,还让唐管家在外面做所谓的证人——是不是?你——你竟然也着了这丫头的道儿,你还不知道!” 老夫人气的坐了起来,情绪激动,脸上的肌肉忍不住抖动着,此时此刻,老夫人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原本是信心满满,现在却好比被令狐鸿熹和令狐满月联合起来各自给了她一巴掌。 令狐鸿熹看着老夫人如此状态,心中也不忍。 “母亲,并不是你想的如此,而是之前秋雨和二房在你院子起了争执,我既然知道了,自然要派人来看看,唐管家跟在我身边近三十年,我相信他没有撒谎,他在门口看到了一切,母亲,也许你是看走了眼,但满月的确是无辜的。” 令狐鸿熹越是这么说,老夫人心中越加不忿。 “这根本就是她这个死丫头暗中策划的一切!怎么会有人跑归去告状呢?你们——你们——以为我生病了就可以在这个家里为所欲为吗?你们——” “祖母,您还是不要生气了,满月被冤枉了,都一句怨言没有,既然事实摆在了眼前,祖母还是好生休养吧,往后的日子,满月还会继续留在枫兰苑照顾祖母的,祖母放心吧。” 满月一副平静安然的表情,说出来的话却让老夫人怎么听都觉得刺耳。 满月也是故意的。 现在这情况,她若继续留在老夫人身边,只怕老夫人死得更快!现如今这情况,老夫人只要看到她,不当场吐血都算好的,她随便说几句话都能气的老夫人喘不上气来。 老夫人指着满月气的说不出话来,二夫人则是一脸绝望的看向令狐鸿熹。 刚才她也曾隐隐觉得令狐鸿熹的表情有些怪异,可她却唯独没往那上面去想,还以为是令狐鸿熹对令狐满月失望才会流露出如此情绪。 三夫人这会子松了口气,抬头的功夫却撞上赵虞儿投来的冰冷目光,只一瞬间,三夫人身子狠狠地打了个寒战。 一旁的吴姨娘诧异的看了三夫人一眼,却也发现了赵虞儿眼中冰冷嗜杀的恨意,吴姨娘也是一怔,急忙收回视线看向地面。 人前一贯是温柔善良的赵虞儿,这是怎么了?在面对自己的亲姐姐时,那眼神恨不得将三夫人抽筋扒皮一般。 这姐妹二人当年究竟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我就说嘛,大姐不会做出这种事来,就是这误会来的实在有点大,要是唐管家什么都没看到,那大姐岂不是冤死了?”令狐秋雨这会子故意添油加醋的气着老夫人和二夫人。 在她心中,自然也是不喜欢老夫人和二夫人的。 “满月,你跟其他人先离开,我有事单独与老夫人谈。” 令狐鸿熹知道老夫人是极要面子的人,他也不想在老夫人生病的节骨眼上刺激老夫人,可老夫人竟然想用滚烫的汤药烫伤满月,如此——令狐鸿熹心中的忍耐力也已经到了顶点。 心中不得不说的话,一触即发。 “父亲,女儿告退。”满月转身朝门口走去。也不管二夫人等人是否跟了出来,反正令狐鸿熹会跟老夫人说什么,她大体都明白。 才走出院子,令狐秋雨正要跟满月打招呼,就被吴姨娘拉着急匆匆的走了。 吴姨娘看到身后追出来的二夫人,今儿秋雨已经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若是再让二夫人看到她们跟令狐满月主动说话,那二夫人势必会对付她们的。 虽说现在二夫人失宠了,但对付她们娘俩还是绰绰有余的。 三夫人原本想跟满月说几句话的,见赵虞儿朝这里边走过来,三夫人置匆匆的跟满月点了点头,抬脚飞快的离开了。 赵虞儿与满月也不过是点点头,旋即抬脚擦身而过。 满月眸子从容迎上朝自己走来,一脸杀气腾腾的二夫人。清眸璀璨,含笑不语。 二夫人却几乎是杀到满月跟前儿。 “令狐满月,你——你还不准备放过你妹妹吗?她已经在柴房关了快一个月了!整个人都瘦的脱了相,现如今只要你一句话,平雪就能从柴房出来!不管之前你们有什么误会!你该知道,平雪始终是你父亲的女儿,是老夫人最疼爱的孙女!她迟早都要出来的! 令狐满月,你现在开口,还算在你父亲和老夫人面前做一会好人!可如果你继续沉默下去,等平雪出来了,哼!不会有人领你的情!你不是很聪明吗?连这一点都想不到?” 二夫人连削带打,目的就是想让满月为令狐平雪说话。 的确,令狐平雪是迟早都会从柴房出来,但什么时候出来,在什么情况下出来,用不着二夫人教她!总之不是现在! “二夫人多虑了,我现在还真的不想要这个人情!所以二夫人注定是白费唇舌了!二夫人现在还是想清楚一会如何跟父亲交代吧!连老夫人这次都着了道,二夫人,接下来你会有好日子过吗?” 满月呵呵一笑,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如沐春风一般,与二夫人此刻的狰狞扭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令狐满月,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真当你自己现在可以呼风唤雨了是不是?”二夫人咬牙切齿的瞪着满月,旋即扬起手臂就要落下。 满月却是微昂着头,清眸含笑的望向二夫人, “你尽管可以打下来试试!看看你这一巴掌之后,令狐平雪这辈子还能不能走出那间柴房!” 林简并不知道满月和林东曜的三年约定。 看似是一句简单的陪我走三年,对于整个□□,对于所有人的变化都是显而易见的。 因为令狐惊烈突然出现,令满月不得不站在一个十字路口做一个选择。 私下,她已经与林东曜结下同盟,三年约定看似简单,却是对未来局势趋于复杂化的一个选择,但正是因为看清了未来局势的复杂化,满月才会一步步的接近林东曜,获取他的信任,在不知不觉间,令他主动说出三年约定。 如此一来,满月在这份私下约定中便占据了主动。 而面上,将惊烈托给林简,似乎也预示了她在外人面前的选择。 并非满月无法做出决定,而是在□□这盘棋局上,满月已经渐渐看出,到最后都不会有一个真正的赢家! 当两方局势达到互相制衡的平衡点时,才是她制约林东合的最有效方法。 而这两方制衡,满月选择的就是林简和林东曜。 这一点,只怕林东曜与林简,此刻也没有看懂。更何况是七岁懵懂的令狐惊烈了。 惊烈只是觉得太子对他好,对满月也很好,自然而然的排斥林东曜。 否则之前也不会冒大不韪的对林东曜亮剑。 “惊烈,今天你是如何来的?”满月垂眸看向令狐惊烈,出口的话语却明显有所指。 令狐惊烈眨眨眼睛,大眼睛忽闪着,俊秀明朗的五官在此刻带着不同于他这个年龄的成熟和稳重。 “我跟太子殿下一路来的。” “那就原路返回吧。” 满月话一出口,令狐惊烈明显愣住了。 “姐姐在这里看着你,不会束缚你,是因为这里未必是你我永远的家,你会在外面闯出一番天地,而这里也不过是我的暂时之地,既然不是我们的家,又何必要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了。这些话你未必都懂,只要你现在听我的话即可。” 满月轻轻拍下令狐惊烈肩膀,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始终是淡然无波的。 可这番话落在林简和林东曜心头上,却是各自深深地感触和心底说不出的疼惜感觉。 她说的很清楚,堂堂侯府都不是她的家! 有谁会将一个七岁时候就赶她离开,由着她自生自灭的地方当做家?又有谁会在一个终日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地方获取到任何一丝温暖! 或许令狐泉信任她,令狐鸿熹也会宠她,但终究是错过了那么多年,他们也都有各自的无奈和考量! 若非此刻回来的是现在的令狐满月,若在之前—— 只怕—— 满月此刻越是平淡的语气,落在林东曜心底的越是难以言说的复杂疼惜。 那三年之约,若可以,他希望是一辈子。 无论他走到哪里,都有她相伴。 在认识她之后,他妃子的身份,就再也没有考虑过任何人! 可他终究是怕吓到了她,所以才提出了三年之约!如果可以,一生一世,是他最想说的。 令狐惊烈此刻半知半解的望着满月,虽然有些话还不能够听明白,可姐姐如此说,令狐惊烈还是懂事的点点头。 之前他已经因为对林东曜过激的举动迫使姐姐主动向林东合出招,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让姐姐再担心了。 令狐惊烈安静的退到一边,林简墨色眸子眯了眯,下一刻,若有所思的开口,像是在问满月,又像是在问自己, “还没到达避暑山庄的时候,我曾问过你,是不是在后山见过他,你现在还要说没见过吗?” 林简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满月微怔,下一刻很肯定的摇头, “没有。” 林东曜则是沉着一张脸,眼底却是胸有成竹的清冽气息。 林简眉头皱了皱,沉声道, “如果有也没关系!不过是一次单独的碰面而已,我还不至于因为少了那一次就输给谁!” 林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但他想到的事情一旦落实,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可在去避暑山庄那一次,他的确为了皇后而阻碍了满月的动作。 那一次,也是他心尖上一道难以抹去的痕迹。 “月儿,不管你愿不愿意听,我都要这么叫你。母后的事情我有责任,在你我矛盾的时候,暂时有个人出现以下替代了我的位置出现一下,我虽然不能接受,但知道错不在你,而且——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我在你心中位置,或许你现在感觉不到,但是不久的将来你就会知道,我所说的位置究竟有多重要!” 林简已然将话挑明了。 却是不管满月现在冰冷的脸色。 他就是如此,随心所欲惯了,在满月面前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压抑了很多次。这一次当着林东曜的面,将心底想说的话一股脑的倒出来,时候掌握的刚刚好! 既然有怀疑,就说出来!既然想让她知道自己心目中她的位置有多重要就告诉她!不是随时随地想说都会有机会的! 就好比曾经,他跟唯爱公主,有很多话他就没来得及告诉姐姐,姐姐就永远离开了他。 林简此刻,眼底莫名划过一丝凄厉血色,哀伤和痛苦隐藏其中,渐渐满溢出来,透着一丝难言的哀愁思绪。 满月原本想反驳他的话,却在接触到他眼底此刻神采时,要说的话全都梗在了喉咙里。 林简该是想到唯爱公主了把! 就如同上一世,惊烈离开她的时候,那撕心裂肺的感觉,后来无数个被林东合折磨的日日夜夜,她在想到惨死的惊烈,那般感觉,与林简此刻有着几分相似。 每一分痛苦都深刻在骨髓深处,稍微碰触,便是撕扯心扉的剧痛。 只是,这份沉默看在林东曜眼中,却好比有两柄利剑同时贯穿他身体的感觉。 来自林简的他尚可承受,可令狐满月的——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竟然没了招架之力。 三个人,三颗心,却只有一跳通往心上的距离。 林东曜一贯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性子,在此刻,却比任何时候都想要去争取甚至是抢夺! 蒹葭阁 林简和林东曜离开已经是一个时辰前了。 满月的心却始终没落定。 隐隐觉得,最近一段时候正如林简所说,乃多事之秋,不宜四处走动。 就连林东曜走之前也嘱咐她,凡事多加小心。 看来,李景田回朝所带来的冲击并不只是对她,对于林简和林东曜的影响也不小。 而属于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博弈,看似才刚刚开始,却已经是到了白日化的地步。 林简在明,林东曜在暗,而满月人在明心在暗,这一场博弈注定以她的选择拉开帷幕。 她设想的或许很好,但林简和林东曜的心,却都是朝着她设想中相反的方向而去。 即便是在暗处的林东曜,也随时都在提醒她那三年约定的存在性,而林简在众人面前表露出来的一切已经足够明显了。 越是如此,李景田稍后带来的风暴愈加激烈。 不过已经如此,她也没什么好怕的。 令狐子璐还剩下半条命,令狐平雪就算出来,一时半会也没法抬起头来,至于二夫人,如今有老夫人的疑心摆在这里,至少稍微添加点什么,就足够二夫人吃不了兜着走的。 —— 次日一早,满月再次来到枫兰苑。 经过昨儿的事情,之前在老夫人跟前伺候的人都被令狐鸿熹罚跪的罚跪,赶出侯府的赶出侯府,只有一个梁妈妈还在老夫人跟前伺候着。 毕竟是跟着老夫人从娘家陪嫁过来的丫鬟,即便犯了错误,也有老夫人力保。 只不过,梁妈妈两遍面颊却明显肿了起来,一看也是挨了罚。 看到满月进来,梁妈妈急忙低下头,想要掩饰眼底的一抹恨意。 满月面无表情的走过梁妈妈,在她身后跟着表情警惕的铁英。 老夫人今儿看起来气色不错,想来是得到了李景田即将返回京都的消息,老夫人此刻看向满月的眼神带着秋后算账的冷嘲和丝丝不屑。 明明是自己的亲孙女,却好似八辈子的仇人似的!心心念念的竟然是等一个外人来收拾她的亲孙女! 满月不知道该说,这究竟是谁的悲哀? 老夫人坐在椅子上,微微抬头看了眼满月,便不再搭理她,转而看向一旁的二夫人和赵虞儿。 三夫人和吴姨娘也是早早的赶过来,令狐秋雨昨儿因为说话顶撞了老夫人,所以今儿被罚在屋内闭门思过。 这时,二夫人挥手叫来自己的丫鬟,将视线准备好的锦盒呈了上来。 “老夫人,这是侯爷昨儿给您送来的银两,因为您昨儿睡得早,所以等今天一早才给您送到跟前儿。” 二夫人说着,将锦盒递到了满月跟前。 “满月丫头,快给老夫人端过去。” 二夫人突如其来的举动,满月倒是没说话,三夫人眼底难掩一丝怀疑和戒备。 满月抬眼看了老夫人一眼,老夫人眉眼垂下,除了一贯对她的冷漠不屑,隐隐还有一丝得逞在眼底一闪而过。 二夫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将锦盒交给她。 可锦盒已经到了跟前儿,这一出若是二夫人和老夫人联合设计的,那么众目睽睽之下,是否也太明显了? 满月没说话,抬手接过锦盒。 盒底有什么刺了一下她的指肚,满月眉头微微蹙起,却没说话,旋即转身端着锦盒到了老夫人跟前。 自始至终,满月一句话都没说过。 锦盒放下之后,老夫人看也不看,沉声开口道, “今儿就到此为止吧,人老了,身子骨也不中用了,不比你们一个个生龙活虎的。”老夫人这话明显带着讽刺的成分。 满月这才刚刚过来,老夫人就开口让她们走。 “大小姐,走吧,别耽误了老夫人休息。”三夫人起身走到满月身前,看向她的眼神若有所思。 满月和三夫人率先走出房间,身后迟迟不见其他人。 “大小姐,有点不对劲。”三夫人凝眉看向满月,想提醒她什么,正在这时,二夫人带着梁妈妈和其他几个丫鬟婆子气势汹汹的跑了出来, “梁妈妈!把她绑起来!”二夫人声音提高了好几度,指挥梁妈妈等人瞬间将满月围了起来。 铁英正欲上前,却见满月对她摇摇头。 “二夫人,这是做什么?”满月冷冷盯着二夫人。 二夫人冷哼一声,眼底却是得逞的笑意。 “你还有脸问!老夫人摆在桌上的金元宝少了两锭,刚才我将银两给你的时候可是正好一盒子,经你的手再给老夫人可就少了两锭金元宝!令狐满月,你好大的胆子!老夫人的东西都敢偷!” 二夫人咬牙看着满月,语出得意。 “不可能!大小姐怎么会偷老夫人的金元宝呢?”三夫人上前一步,忍不住替满月辩解。 吴姨娘和赵虞儿这时候也都走了出来,吴姨娘胆小的躲在赵虞儿身后,根本一个字都不敢说,赵虞儿则是挑眉看向满月,眼底一闪而过的是冰冷的寒意,完全不是在令狐鸿熹面前那个温柔善良的赵虞儿。 赵虞儿此刻脸上的冷意未必就比二夫人少。 “令狐满月,跟我回去跟老夫人认罪!”二夫人一声令下,梁妈妈带人就要上前。 “不必,我自己进去跟老夫人说清楚。” “大小姐还是快点的好!老夫人可等不及!”梁妈妈一边说着一边上前,还故意拉车了一下满月的袖子。 下一刻,满月只觉得袖中一沉,隐隐有什么东西掉在了里面。 可如果她这会子拿出来的话,那就真的是说不清道不明了! “好,进去就进去!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还要当面跟老夫人说清楚呢!”满月抬脚就朝里面走去。 二夫人和梁妈妈在她身后相互使了个眼色。 二夫人心上的石头倏忽落了地,这一次是在老夫人的院子,又是打了个令狐满月一个措手不及,她岂能逃脱? “大小姐,您不能进去啊,您根本就没有偷东西!”这时,铁英一脸担忧的走上前,顺势拉住了满月衣袖。 下一刻,满月狠狠地推开她,扬手在她手臂上重重的拍了一下, “走开!你才入侯府几天,你懂什么?现在是有人冤枉到我头上了,我当然要当面跟老夫人说清楚了!闪开!惜梦!凝静,给我看着这个没规矩的!” 满月突然翻脸,一脸冷冰冰的嫌弃表情看向铁英。 铁英闹了个大红脸,尴尬的低下头。 她原本就才进入侯府没几天,认识她的也不多。 二夫人打量着铁英,却是记起这是那个公然拒绝自己的臭丫头,当走过铁英身边的时候,二夫人不由得昂起了高傲的脑袋,不屑逸出, “还以为你这丫头多么的聪明伶俐呢!原来也是个缺心眼的,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都不知道!不过跟了什么样的主人就会培养出什么样的奴婢,一点没错!” 二夫人眉梢眼角尽是得逞的冷笑,只要今儿这出戏演好了,她的平雪就能从柴房出来了!就在也不用受苦挨饿了。 二夫人此刻胸有成竹,也就没有留意到铁英垂下眸子时,眼底闪过的一抹深意。 不过眨眼的功夫,满月再次回到大厅。 才刚刚进门,砰的一声,一个白玉杯子摔碎在脚下,伴随而来的是老夫人高亢冷硬的责骂声, “我侯府名门世家,这么多年教育出来的子孙都是规规矩矩,清清白白!自从你回来之后,这整个侯府就没有消停的时候!你在别的院子做那些苟且的事情也就罢了!现在竟然敢在我的院子偷鸡摸狗!我呸!真是没看出你小小年纪竟是如此龌龊!” 老夫人说着,再次摔了一个白玉杯盖到满月脚下。 满月瞥了眼老夫人身旁桌子上放着的冰糯翡翠茶壶,心想这老夫人要是真愤怒的话,怎么不摔个值钱的。 “祖母,满月没动你的金元宝。满月问心无愧!老夫人在指责满月之前还是彻底调查清楚了,要是稍后知道满月是冤枉的,老夫人想好如何收场了没有?” 满月微昂着下巴,语出铿锵有力,看向老夫人的眼神更是平静冷然,瞧不出一丝一毫的紧张和害怕。 老夫人暗暗咬牙,心想着满月也就能得意一会了! “你给我闭嘴!你这个臭丫头,眼中还有我这个祖母吗?听听你都说了些什么话?!简直是目无尊长!那金元宝明明就是你偷的!除了你没有人动过!二房的给你的时候可是整整齐齐一盒子的,怎么到了你手上再给我就少了?若不是你偷的,敢搜身吗?” 老夫人狠狠一拍酸枝木的桌面,凤眸眯起,却是阴沉仇视的神采。 满月无所谓的冷笑一声,沉声道, “我没做过!谁也没权利搜我的身!这里这么多人不搜身,偏偏搜我的?!我既是侯府嫡出长女,也是皇上亲封的六品女官!难道我的地位还不如一众丫鬟婆子吗?” 满月知道什么话可以令老夫人闭嘴,什么身份是老夫人忌惮的! 就算真的要搜,也要先把老夫人气个半死再说! “你的确是皇上亲封的六品女官没错!可你既然在侯府犯了偷窃的罪,我就可以将你拿下!”老夫人瞪着眼看向满月,虽然咬着牙一脸不屑的表情,可此刻心底多少有些心虚。 往常也不是没算计过满月,哪一次成功了? 可这次真真是当着自己的面进行的!应该不会再出错了! “祖母要将我拿下没问题,必须是证据确凿!否则就是诬陷朝廷命官!祖母你现在是有人证还是物证?” 满月语气冷冷的,不带一丝温度。 老夫人不由的咬牙冷笑,“你少在这里拖延时间!就算你父亲来了也不会帮你!你要人证是吧?你母亲就是!这院子的其他人也都是!赵虞儿!三房的!吴姨娘!她们可都亲眼看到二房的将锦盒打开了交给你,那时候银子还是满满当当的,等你转身之后我再低头查看,就少了两个金元宝!这期间可没有到我身边,难不成还是我自己偷偷藏起来冤枉你不成?!” 老夫人此刻双眼放光,完全不是昨天那又吐血又喘不上气的模样了,如今却是生龙活虎的,就等着将她陷害了之后就有机会将令狐平雪救出来了。 这出戏,老夫人故意设计的众人都在场。 她走之前,那上面的金元宝的的确确是正好的,可刚才梁妈妈在她身边那一下,分明是将金元宝嫁祸在了她身上。 既然老夫人如此无情无义,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祖母,我不敢说你冤枉我,但很有可能你自己什么时候用了或是打赏给了你身边的人,而你却忘了呢?毕竟你这么大年纪了,不是吗?” “令狐满月!你当真是无法无天了吗?!敢如此说我!我告诉你,这些东西自始至终就我就没给任何人,一直都放在这里!只有你碰过!除了你再无其他人!” 老夫人指着满月厉声斥责。 满月却是冷笑一声,淡淡道,“老夫人如此说,最好。” 满月突然换了语气,老夫人心里头不由得咯噔一下,还不等多想,就听到门口传来低沉冰冷的声音, “这又是怎么了?”令狐鸿熹沉着脸走进来,脸色自然是好看不到哪里去。 这昨儿才闹了一出,今天又来了! 令狐鸿熹是三夫人派人叫来的! 如今满月是三夫人唯一的盟友,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三夫人都不希望满月出事! 令狐鸿熹一看到满月站在当中,其他人围了一圈,老夫人一脸恨意,二夫人则是面带义正言辞的表情,顿时觉得整个头都要炸了的感觉。 这个家还有没有宁日了? “侯爷,您快看看老夫人这被气的——大小姐偷了老夫人的金元宝还不让搜身,还说老夫人老糊涂了!侯爷!您可要替老夫人出气啊!”梁妈妈一边哭喊着一边跪在地上,今儿的戏演的分外卖力。 分明是在弥补昨天犯下的错误。 老夫人铁青着脸指着满月,质问令狐鸿熹, “她偷了我的金元宝!这么多人瞧着呢,她走了之后一转身的功夫就少了两个,这不是普通的银锭子,可是金子!这丫头财迷心窍了哇!竟然当起了家贼!若不是我突然看了一眼,可就被她蒙混过关了!” 老夫人又指着上面一层明显缺了两个的金元宝。 令狐鸿熹看了眼锦盒,再看看一脸冰冷寒霜的满月,凝眉问道, “满月,你——” “父亲不信我,就派你信任的人检查我身上有没有祖母说的金元宝!如果没有,就让祖母给我一个彻底的交代!这被冤枉的人若是没罪,那之前冤枉人的是不是也应该受到惩罚!” 满月说这话的时候,眸子在老夫人和二夫人身上来回游弋,最后冷冷的定格在赵虞儿脸上,是注视,也是警告。 赵虞儿脸色微微一变,旋即摆出一贯的温柔善良,上前一步低声劝着令狐鸿熹, “侯爷,刚才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之前二夫人将锦盒交给大小姐的时候,的确是八个金元宝在上面,而下面则全是银子,可等着大小姐将锦盒放好了再转身,老夫人就发现少了。虞儿并非怀疑大小姐,只是——只是说出自己看到的事实。” 赵虞儿轻声开口,如今是好人都让她当了! 既不得罪老夫人,也在满月面前做的周全。 见状,吴姨娘也有样学样,“回侯爷,妾身看到的也是如此。” 令狐鸿熹心下一沉,如果锦盒真的只有满月动过的话,难不成还真是她一是动了心思? 令狐鸿熹猛地看向三夫人,三夫人虽然不情愿,也不得不开口, “刚才我站在最远处也没看清楚。” “三妹站得远?你可是在赵姑娘和吴姨娘前面啊!锦盒我端给她的时候究竟是不是满的,你没看清楚吗?我看你是故意袒护什么人吧!” 三夫人如此说,二夫人自然不愿意了。 “谁说站在最前面就要看的清楚!那二夫人站的更靠前,当时有人拿走金元宝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到现在比大声吗?” 三夫人也是出了名的牙尖嘴利,此刻自然跟二夫人不相上下。 二夫人正欲开口,却被令狐鸿熹冷声打断, “行了!都闭嘴吧!”令狐鸿熹如此说的时候,明显是看向二夫人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以前是怎么了,竟然觉得二夫人温婉贤惠持家得体,现在看来,她与一般的市井泼妇有何不同?连女儿儿子都管教不好!若不是因为李景田的缘故,令狐鸿熹早就将她赶出侯府了! 如今令狐鸿熹身边又有了赵虞儿,自然是多一眼也不愿意再看到二夫人了。 二夫人被令狐鸿熹如此呵斥,忍不住红了眼眶,垂下眸子虽然不再说话了,可眼底却充斥满满的恨意。 三夫人这会子歉意的看看满月,以前满月都能帮她,可是这一次—— 满月却是无所谓的移开视线。 今儿这一出,谁也帮不了她!三夫人能及时叫来令狐鸿熹已经在帮她了!虽然这帮忙也有自保的成分!但也足够了! “满月,你——” “父亲!就这么正大光明的搜吧!”满月猛地抽出发间的玉簪子,一头如瀑青丝瞬间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披散在身后。 “祖母若觉得头发里能藏住,满月头发也可散开!现在我整个人就在你的面前!搜吧!” “乔青。”令狐鸿熹皱紧了眉头,喊来丫鬟。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20章 第二十章 “是,侯爷。”乔青虽然为难,但这是令狐鸿熹的命令,当着一屋子表情各异的众人,乔青俯身在满月身上摸索。 “大小姐,得罪了。” 乔青小声道。 满月并不出声,只是昂起头似笑非笑的看向老夫人的方向。老夫人昨儿才吐了血,不知道今天受到什么刺激会再次吐血呢? 如此密集的吐血,还能缓过来吗? 老夫人此刻也感受到了满月投射而来的咄咄寒意,心底怪异的感觉再次升腾,可老夫人此刻已经没有时间多想。 “回侯爷,回老夫人,大小姐身上什么都没有。” 乔青说着退到了满月身后。 老夫人身子重重的靠在椅背上,一脸的震惊。 二夫人则是上前一步,抬手就要去翻满月袖子, “不可能!不可能!我——” “二夫人什么意思?难道是你亲眼看到我放在袖子里面的吗?不是的话为何要翻我的袖子?”满月将袖子故意抖了抖,自然是什么都没有了。 “你——令狐满月!你快说!你将老夫人的金元宝藏到哪儿了?” “啪!” 就在二夫人话音刚落,忍无可忍的令狐鸿熹终是一巴掌落在二夫人脸上。 “侯爷!你——你为了这丫头打我?”二夫人拖着哭腔开口。 “鸿禧,你这是打给我看的吗?”老夫人也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令狐鸿熹在她面前打了二房,分明就是打给她看的。 老夫人此刻还没醒悟,令狐鸿熹这一举动并非是故意打给老夫人看的,他要是想做什么给老夫人看,不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控制不住的出手! 今天如此做,实在是真的控制不住了才会动手打了二夫人! 在这之前,令狐鸿熹自认自己给了二夫人和老夫人太多机会了,可是她们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起事端。不过是一个没娘的孩子,为何都不能对她有容忍之心呢?连皇上和太后都赏识她,封了她六品女官的封号,怎就自家人容不下呢? “母亲,这不很明显摆着吗?满月是无辜的!你还要说什么?”令狐鸿熹痛心的看着老夫人,满月要是她的孙女啊!怎就差别如此大! “不会的!那金元宝一定还在她的身上!”二夫人捂着脸压低了声音咆哮着。 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这一次明明是板上钉钉的!怎么又生了变故? 见二夫人如疯狗一般,明明没有证据还胡乱咬人,三夫人咬牙冷笑,心想二夫人也有今天!被侯爷当中甩了巴掌! 吴姨娘依旧躲在众人最后面,低头抬眼小心打量令狐鸿熹脸上的表情,见他看向老夫人,吴姨娘才敢稍稍抬头看着二夫人。 其实吴姨娘也觉得很解恨,只是表面不敢表露出一丝一毫罢了,不但不敢被二夫人察觉,也不敢让老夫人看到。 赵虞儿此刻一步不离的站在令狐鸿熹身边,因此刚刚她是最近距离的目睹二夫人挨了那一巴掌,脸上一如既往的闪过惊讶和紧张的表情,心底却是笑的冰冷无情。 面上,赵虞儿还要小心翼翼的劝着令狐鸿熹, “侯爷息怒啊,二夫人也是为了这个家好,况且今天的事情调查清楚了已经还了大小姐公道了,侯爷先息怒。” “赵姑娘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调查清楚了?就因为这么多人都不冤枉偏偏冤枉我!现在金元宝不是在我身上找到的就没事了吗?那是不是在别人身上找到的就没事了?!” 满月岂会给赵虞儿替二夫人老夫人说话的机会,当即反唇相讥。 赵虞儿脸色一白,急忙辩称道, “大小姐,虞儿不是那个意思。” “赵姑娘不是最好了!请父亲下令,彻底搜查这里每一个人的身上!满月要一个彻底的公道!而不是不了了之!谁知道这次之后,下一次的栽赃陷害会不会要了满月的命!满月没那么好运气每次都能遇到父亲在场!” 满月顺着赵虞儿的话说下来,赵虞儿一贯会掩饰的脸色都有些隐隐的挂不住,更不用说恨不得一口吞了满月的二夫人和老夫人。 “你说得对!这次的事情必须彻底调查清楚!”令狐鸿熹也受够了每次都不了了之。他以为,经过上次之后,不管是老夫人还是二房的,都会有所收敛,但时至今日,却是变本加厉,令狐鸿熹也想借着这次的事情给满月一个交代,给老夫人和二夫人一个清楚明白的警告! “乔青!带着谦雲阁的丫鬟,先从带来的丫鬟婆子身上搜查。” 令狐鸿熹一声令下,乔青立刻带着谦雲阁的丫鬟开始搜查。 二夫人捂着脸委屈的站在一边,现在既不敢看老夫人脸色也不敢看令狐鸿熹的脸色,而老夫人则是缓缓坐下来,心中的不安愈浓。 今儿这一出,原本令狐满月是绝对跑不了的!老夫人之前也见识过她的厉害,所以下手必定会多加小心。 可昨晚令狐平雪在柴房哭了一夜,老夫人的心都要碎了,这才想到了这个简单直接的法子。毕竟令狐满月是在外面住了七年,缺吃少喝的,若是一时见钱眼开也说得过去。 老夫人宁可豁上让侯府出了家贼败坏了名声,也要保令狐平雪出来! 一旦令狐满月出了事,侯府能拿出手的女儿可就剩下一个令狐平雪了!老夫人的如意算盘打的天响! 到了这一步,满月自然也看出老夫人的心思,老夫人对她下手多狠,满月的反击就多重!甚至还要加倍! 可世道如此,显然已经不是老夫人能掌控了的。 令狐鸿熹这一声令下,就算是老夫人再开口说什么也没用了。 既然满月身上没搜出金元宝,老夫人刚才又一口咬定金元宝没出这个院子,那么在场的人都搜一搜,也就一目了然了。 “侯爷,梁妈妈身上有一个。”乔青第一个搜查的就是梁妈妈,当乔青从梁妈妈身上找出一个金元宝的时候,梁妈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嘴角剧烈的抽搐着,不知该如何自辩。 老夫人和二夫人互相看了一眼,脸色更加难看。 “好啊,原来是你!给我拖出去,乱棍子打死!”老夫人捂着阵痛的胸口,咬牙出声。 “慢着!这不才找出一个吗?祖母着什么急?” 满月冷笑一声打断老夫人的话,她的热闹还没看够呢!老夫人就这么急着要收场了!怎么可能! “乔青!继续搜!所有人身上都搜一遍!” 令狐鸿熹此话一出,其他人脸色具是一变。 赵虞儿没想到令狐鸿熹到了关键时刻连自己都不相信,他这一次是真的要为女儿出头了! 吴姨娘小心翼翼的观察众人表情,搜就搜吧,反正不关她的事就行。 三夫人是反映最轻松的一个。 二夫人则是被令狐鸿熹的话刺激的眼冒火光,咬牙狠狠道, “侯爷!难道连老夫人也要搜吗?” “老夫人自然不用,但是你要搜!”令狐鸿熹绝非轻易发怒的人,这么多年作为皇上的得力助手,令狐鸿熹的隐忍和观察都非常人能比,但他在朝堂的那一套,的确是不适合用在家里头。 一直以为自己家里的是一个贤内助,谁知今天才看懂,竟然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蛇蝎毒妇。 所以,令狐鸿熹的火气一旦彻底的爆发了,就是天王老子也拉不回来。 “你让她搜!还能在你身上搜出什么来不成?”老夫人一把掀翻了酸枝木桌子上所有的东西,杯子茶壶全都碎了一地。 连那个上等的翡翠茶壶也跟着摔在了地上。 满月在一旁看着,眼底是说不出的痛快。 “老夫人,我有没有拿过您的金元宝,您还不相信我吗?侯爷要搜我的身,这是对我莫大的委屈啊!” 二夫人一边说着,一边狠狠地捶胸顿足。 就在这时,一抹金色从她袖中甩了出来,不偏不倚落在了令狐鸿熹脚下。 “是老夫人的金元宝!” “原来另一个金元宝是二夫人拿的!” “这么说是二夫人和梁妈妈里应外合贼喊捉贼!” 底下一众丫鬟婆子眼尖的看到,继而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令狐鸿熹沉着脸轻咳一声,所有人都闭了嘴,大厅内陷入死一般的静谧。 “二夫人,这难道不是老夫人的金元宝?”三夫人指着地上的金元宝,故意提高了音量惊讶出声,就是要让所有人都听到。 “我——这不是我!不是!是有人冤枉陷害我!!我没有!我堂堂李景田的妹妹!连皇上都要对我哥哥礼让三分,我会xiajian到偷一个金元宝吗?你们都用用脑子想一想!” 二夫人先是震惊的看着地上的金元宝,继而咬牙切齿的对众人喊着。 这金元宝的确是从她身上掉出来的!但何时到了她身上的? 她可是亲眼看着梁妈妈将两个金元宝都放在了令狐满月的身上,这——这什么时候转移的? 二夫人后背已经是冷汗淋淋。 “你不是说,凡事讲究证据吗?这还不够证据吗?金元宝是从谁身上掉出来的,难道还不够说明一切吗?之前你咬着满月不放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你自己忘了,你可以问问老夫人,她忘了没有!” 令狐鸿熹抬手指向老夫人,既然这是二房的跟老夫人合力演出的一场好戏,那么就由她们自己收场吧! 令狐鸿熹此刻将难题丢给老夫人,老夫人虽然生气,却没有任何反驳的话。 之前她们咬着满月不放的时候都说了什么,自然是记忆犹新,现在想指望脱身,除非满月松口放了她们。 老夫人不由暗暗咬牙,面上却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这——一定是有误会了,二房那里什么不缺,岂会偷一个金元宝?” “祖母此话差矣,之前说是满月偷了金元宝的时候,祖母怎么不说满月那里可是有皇上赏赐的奇珍异宝呢!怎么就不说满月什么都不缺不会偷一个金元宝呢?这偷金元宝就一定是缺了吗?想栽赃陷害他人没出手也是极有可能的啊!” 满月冷笑着出声,字字句句都将老夫人的后路封死。 “满月丫头,你母亲不在了,二房的就是你母亲!你母亲出身大户人家,在侯府管家这么多年,从未出过纰漏,这一次,定是误会!”老夫人一口咬定是误会,摆明了就是要给二夫人脱罪的。 “老夫人,那二夫人刚才指认我偷了您的金元宝的时候,她有没有将我看作是女儿?试问所有人,二夫人对令狐平雪会是如此吗?今儿为何非要将我拿下,冤我偷盗?二夫人是什么心思太明白不过了吧!是不是一旦我有个三长两短,就不会有人想起平雪的不对来,到时候就可以找理由,找借口把她从柴房接出来!重新登堂入室了!是不是如此?” 满月唇角含笑,却是字字珠玑。 二夫人和老夫人不好放在面上的理由她来说,由她说破了,令狐平雪想出来就更难了! “绝非如此!你少在这里胡搅蛮缠!”老夫人指着满月,目赤欲裂。 满月忽然从容一笑,淡淡道, “不是——那最好。” “你——”意识到自己中了满月圈套,老夫人颓然的放下手,眼睛瞪的大大的,脸上的表情是恨不得一口将满月吞了。 二夫人这才反应过来,经过刚才那一出,她想救出平雪是多么难了。 “令狐满月,是你设计陷害我的!就是你!是你将金元宝放在我身上的!” “二夫人,说话注意一点!你我之间有接触吗?你自己也说了,你给我锦盒的时候,金元宝都好端端的放在里面,现在少了的一个在你身上,一个在梁妈妈身上,我何时碰过你?你倒是说出来啊!” 满月一番连声质问,令二夫人哑口无言。 “老夫人!老夫人这——我是冤枉的啊!我真的是冤枉的啊!”二夫人开始向老夫人又哭又喊的,她跟老夫人可是统一战线,这会子老夫人不保她,谁能保她? 可老夫人早就被满月说的那些话封住嘴了,老夫人这把年纪了,反应自然比不过年轻人,光有年轻时候的跋扈霸道,到了这时候威风也都耍的差不多了,再加上连日来身体就不好,莫不说是帮二夫人说话了,老夫人自个儿现在都被气糊涂了。 眼见求助老夫人无望,二夫人咬牙看向满月, “你这个xiaojianren!都是你!你想害死我是不是?!我杀了你!” 二夫人此刻已经气急败坏了,摘下自己头上的金簪子就朝满月刺过去,满月身子一侧躲过了,下一刻,铁英从她身后跳出来,抬脚踢飞了二夫人手中金簪。 也将二夫人的手腕生生踢的脱臼了。 “啊!!痛死我了!令狐满月杀人啦!” 二夫人捂着受伤的手腕,痛呼一声坐在地上。 “母亲!” 正在这时,闻讯赶回来的令狐捷不顾唐管家等人阻拦,三两步冲了进来。 一看到坐在地上披头散发的母亲,再看看没事人一般站在原地的满月,令狐捷也不顾令狐鸿熹也在场,抬手指着满月破口大骂, “你这个没教养的小jian人!我今天非要好好地教训你不可!”令狐捷许久没回来侯府了,虽然侯府最近发生的事情多多少少都知道,但未曾身临其境,令狐捷还是体会不到如今侯府局势真实环境如何。 他还当这是从前!他们二房的人说一不二! 因此,令狐捷根本就没将满月放在眼里! 刚一进门听到自己母亲鬼狐狼嚎的,令狐捷急脾气一上来,自然是什么话都不怕说出来了。 而令狐捷此番出现,在满月看来,回来的正是时候! “大哥还有空骂我吗?还是好好想清楚如何替你母亲向父亲求情吧!偷盗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连老夫人都没话说了,大哥还真是有闲情逸致在这里挑我的刺儿!” 满月不冷不热的语气故意刺激着令狐捷。 令狐捷虽然见过大世面,但从小到大都被老夫人捧在手心里,二夫人又对他诸多宠护,令狐捷骨子里是自负自傲的。 因此也就一直没将满月放在眼里。 满月如此说,令狐捷自然听不进去。 “哼!你个小jian人!还敢教训我!父亲岂会听你信口胡邹!我今天不教训你,我就不是令狐捷!” 令狐捷说着,一把抽出了腰间的马鞭,扬手就要甩下。 “放肆!你做什么?!说谁没有教养?她是你妹妹!你是在辱骂我这个父亲吗?!” 令狐捷马鞭扬在半空中,冷不丁被令狐鸿熹一声历喝吓住了。 “父亲!你为何还要拦我?你看看好好地一个家,现在都被她祸害成什么样了?让我代替父亲教训他!” 令狐捷说着又要挥下鞭子。 他现在只看到令狐鸿熹暴怒的表情,却不知道这表情跟满月没有丝毫关系。 “大哥,你连父亲的话都不听了吗?你这是要代替父亲掌管侯府吗?现在可还是父亲说了算!” 满月故意说话刺激令狐捷,令狐捷现在一贯心高气傲,加上平时又在林东合那里低声下气日子久了,如今回到侯府自然是不肯对任何人低头了,反正他一直当自己是侯府的大少爷,令狐惊烈和令狐长安还年幼,如今父亲还指着他呢,父亲定多责备他几句,不会真的惩罚他。 令狐捷的可笑自信,即将为他付出惨重的代价。 “令狐满月!我今天教训的就是你!谁也拦不住我!” 令狐捷不顾令狐鸿熹铁青的脸色,手中鞭子眼看就要落下,却被唐管家一把夺下。 “大少爷!侯爷在此!”唐管家也是练过家子的人,趁着令狐捷不注意,拿下他的鞭子也不奇怪。 可这对令狐捷来说却是侮辱。 一个五十岁的老头子了,在这么多人面前如此令他丢脸,令狐捷咬牙切齿的瞪着唐管家,不顾令狐鸿熹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再次劈手将鞭子抢了回来! “你个老奴才也要造反吗?” “捷儿!” 这下老夫人也不得不站出来呵斥令狐捷了。 虽说唐管家是侯府下人,但跟在令狐鸿熹身边三十多年了不说,唐管家府上可是京都有名的大户人家,早些时候更是十里织锦最大的股东,后来因为多种原因,唐管家到了侯府。 这么多年,就是二夫人对唐管家说话也是好声好气的。 “祖母!您今儿怎么不说一句话呢?!这小jian人根本就该死!”令狐捷越说越过分,这一次,劈手抢下他鞭子的人是换成了令狐鸿熹! “你给我住嘴!” 啪的一声,令狐鸿熹手中鞭子狠狠地甩在令狐捷手臂上。 一声脆响,令狐捷手臂上的衣料应声撕开,手臂也隐隐出现一道红印。 其实令狐鸿熹明显是手下留情了,如果他真要对付令狐捷的话,现在令狐捷的手臂就是皮开肉绽了。 令狐鸿熹还在压抑着最有一丝理智,不伤害这个曾经他最疼爱的儿子。 可令狐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令狐鸿熹打了,这比打在他的脸上还令他难以接受。 “父亲!你——你打我?”令狐捷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看向令狐鸿熹。 二夫人也跳起来护在令狐捷身前, “侯爷,这是我们的儿子啊!你怎么能?呜呜——捷儿,你没事吧?” 二夫人心疼的看着令狐捷,这会子流出来的眼泪可是货真价实。 见此,满月心中冷笑,面上却一脸讶异震惊, “大哥,你这是做什么?如此态度对父亲说话!难不成你连父亲都想打?” 满月知道自己一旦说话,便是对令狐捷最大的刺激。 满月话音落下,三夫人也紧跟着开口,“大少爷,你可不要好赖不分啊!今儿这么多人都看到了,确实是二夫人不对!大小姐刚才说的没错,大少爷还是想着怎么替二夫人求情吧!” 连三夫人都如此说,这对令狐捷来说更加难以容忍。 曾经的二房在侯府是何等风光无限,他走在侯府的任何一处都是昂首挺胸,绝不会是现在这样!连一个三房都敢教训他! “你又算是什么东西?!敢教训本少爷!” 令狐捷咬牙开口,抬脚踢起脚下的一块瓷器碎片,那碎片直直的朝三夫人飞过去。 满月飞快的对铁英使了个脸色,而她则是站在了令狐鸿熹的面前,佯装保护令狐鸿熹,实则是为了挡住唐管家的视线。 “父亲小心!” 满月急忙喊了一句,这一句将唐管家和其他人的视线都朝她这边拉了过来。 就在这时,铁英袖中银针一瞬飞出,不偏不倚打在三夫人膝盖上,三夫人痛呼一声倒在了地上,那瓷器碎片不偏不移的砸在了赵虞儿手背上。 “啊!好痛!”赵虞儿惊呼一声,捂着血流不止的手背蹲在了地上。 她原本就是见着令狐捷挥舞鞭子的样子怪吓人的,生怕自己站在前面被殃及无辜,谁知不声不响的躲在了三夫人身后,却还是被误伤了。 “你——逆子!” 眼见赵虞儿受伤,令狐鸿熹心头怒火更盛。 原本他就对赵虞儿宠爱有加,再加上过去那些年对她的愧疚,令狐鸿熹自然是见不得赵虞儿有一丝一号的闪失了。 “大哥!就算赵姑娘现在没有名分,却也是父亲带回来的人!你怎么如此欺凌她呢!你对我不满的话,冲我来好了,欺负一个外人算什么?” 满月上前一步,昂起头,冷声质问令狐捷。 满月的话可谓是一语双关。 一声外人深深地刺激了赵虞儿的心!也是在提醒赵虞儿,若想正式成为侯府的大夫人,现在倒是一个机会!如果她现在用点手段打击一下令狐捷的话,令狐鸿熹心中一乱,立刻也就答应了她也说不定! 可那样一来,得罪的可就是老夫人和二房了! 老夫人如此看重这个孙子,若是赵虞儿现在落井下石的话—— 可如果不趁着这个机会开口,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指望老夫人吗?那个老太婆一直都在跟她打太极!一直都在拖着她! 满月三言两语便将赵虞儿逼到了十字路口上! 她现在必须做一个选择!是更想当侯府的大夫人为此而不惜得罪老夫人呢,还是继续哄着老夫人,却不知道下一个如此合适的机会何时到来? 赵虞儿捂着手,泪眼婆娑的抬头,人已经被令狐鸿熹揽入了怀里。 唐管家急忙吩咐下人出去找大夫。 赵虞儿抬眼看了满月一眼,见她目光清亮平静,眼底却是一泓深不见底的寒潭,带着巨大的吸附力,仿佛一瞬间就可以将现场一切全都吸入眼底的感觉。 令狐满月说那番话,给她的不是机会,而是一个不得不跳的陷阱! 到如今这一步,赵虞儿才算是真正见识到满月的厉害! 看着她一贯不冷不热的,说话也清清淡淡无波无澜,可关键时刻抓住机会竟是如此狠绝果断!这般手腕,怪不得会在短短几个月将二房的打压的如此厉害! 尽管赵虞儿看穿了满月的心思,却不得不走出这一步! “侯爷,虞儿——虞儿与大少爷无冤无仇,从大少爷出现开始什么话都没说,大少爷这是作何?难道真的是觉得虞儿碍了旁人什么事吗?” 赵虞儿此话一出,已经很明确的告诉满月她的选择! 当身份地位和隐忍等待放在一起,赵虞儿再也不会选择隐忍等待!她要抓住机会,飞上枝头! 她已经等了那么多年,等来等去,差点命丧黄泉! 老夫人更加靠不住! 如果不是看重她当时献出的计策,老夫人绝对是第一个对她下手的人! 赵虞儿此时开口,最难受的人自然是令狐鸿熹了。 而老夫人这一刻有种大势所趋的感觉。可她毕竟在侯府呼风唤雨这么多年了,岂会轻易认输!就算赵虞儿不站在她这一边了,她也不会就此倒下! “逆子!她将来是你的母亲!是侯府的大夫人!你这样对你母亲!该当何罪!” 令狐鸿熹一见赵虞儿这模样,心里藏了很久的话自然也就不怕都说出来了。 之前因为顾虑二夫人的脸面,一直迟迟无法给赵虞儿名分,可如今令狐捷伤了赵虞儿,令狐鸿熹也知道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侯爷!你当真要让她在我之上?” 眼见令狐鸿熹都撕破脸了,二夫人指着自己胸口,发狠的问着令狐鸿熹。 三夫人此刻表情复杂的看向赵虞儿,自己的亲妹妹,却与自己有着莫大的仇恨!她现在不知道自己是嫉妒还是什么感觉了。 吴姨娘依旧是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着令狐鸿熹怀里的赵虞儿,眼底充满了羡慕,她这等身份这等风情,哪里能比得上这个赵虞儿呢!能在侯府混上一口饱饭就不错了!能为自己女儿求到一门好亲事就是好命了! 赵虞儿的待遇她连想都不敢想。 “唐管家,先扶夫人下去包扎。” 令狐鸿熹不理会二夫人,一句夫人说的赵虞儿热泪盈眶,却也也让二夫人彻底绝望。 “侯爷,我——我没事了,刚才是我太激动了。侯爷不要怪我。”眼见目的达到,赵虞儿含着眼泪劝着令狐鸿熹,面上一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不会相信她是装的。 二夫人现在恨不得上前一把撕下来赵虞儿脸上的面皮! 令狐捷此刻也愣住了,自己的母亲辛辛苦苦打理这个家快二十年了,都没能获得父亲完全的信赖和支持,赵虞儿才回来几天就想当主母? “父亲!你昏了头了是不是?!她什么身份能当侯府主母?她为父亲生过一儿半女没有?” “父亲,不论身份地位,这个女人怎么跟母亲比?要不是你可怜她将她带回来,她现在还是在见不得光的地方做着别人的使唤丫鬟!她也先当侯府主母?!父亲,你眼中还有母亲吗?” 令狐捷气急败坏的喊着,他当自己说的句句在理,加上又有老夫人在场,令狐鸿熹不过是一时糊涂才会说出刚才的话,说到底,这个赵虞儿确实不配当侯府主母。 “大少爷什么意思?赵姑娘清清白白的,怎么会是在不干净的地方呢?”三夫人似乎是听出了令狐捷话里另外的意思,不觉试探的开口。 赵虞儿脸色微微泛白,先前还是眼泪在眼眶内打转,这会子却是 “都给我闭嘴!” 令狐鸿熹觉察都赵虞儿神情的变卦,赵虞儿曾经受过的苦他是知道的,所以很清楚赵虞儿不想被任何人提及那段过往。 “侯爷!这个家容不下我!你让我走吧!”赵虞儿捂着脸,也不包扎伤口了,起身就要往外跑。 令狐鸿熹一把拉住了她,转而对着令狐捷咆哮, “你这个逆子!还不向侯府主母道歉!” 越是如此,令狐捷越是认定了赵虞儿侯府主母的身份。 闻听此言,二夫人的反应比令狐捷还要大。 “侯爷,我们的儿子怎能向外人道歉?就算她将来是侯府主母,这也要三媒六聘,现在什么都没有,就想让捷儿道歉!侯爷这要捷儿以后如何在侯府立足?”二夫人咬牙开口,眼睛红红的,看向赵虞儿梨花带雨的面庞更加来气,恨不得上前一步将她脸上的面皮撕开。 “难道我说的话还不能代表一切吗?我现在还是不是一家之主了!”令狐鸿熹现在是多一刻也不想看到二夫人母子,他的怒火已经点燃,可因为这么多年都没在二夫人和令狐捷面前发作过,所以他们根本预料不到后果有多严重和可怕。 满月此刻事不关己的站在一边,安然看戏。 “侯爷你当然是一家之主,但是要这个女人进门,是不是要过问老夫人的意思?”二夫人将话题引到老夫人身上,她就不信老夫人到现在还能坐视不理。 哪知,老夫人只是垂着眸子不说话,反倒是令狐鸿熹声音沉了下来,冷冷道, “老夫人半个月前已经答应了让虞儿进门,你还不知道吗?” 这是令狐鸿熹与老夫人私下商议的结果。 令狐鸿熹当老夫人终是顺着他的意思一次,而且老夫人也答应会说服二夫人。 可令狐鸿熹不知道的是,老夫人私下早就与赵虞儿在某些方面达成了共识。 只是令狐鸿熹此刻这句话,无疑是将二夫人更快的推倒了悬崖边上。 “老夫人——侯爷所说——难道,都是真的?”二夫人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看向老夫人,眼底充满了震惊、疑惑、愤怒、不甘!还有深深地埋怨和失望。 可老夫人依旧是低垂着眸子,眼神阴鸷的盯着地面。 即便现在得不到老夫人的回复,二夫人也心中有数了。 “祖母!这——怎么回事?!父亲说的是不是真的?”令狐捷转而看向老夫人,声音充满了迷惑和不解。 如果连祖母都答应的事情,在这个家就很难再有回旋的余地了! “祖母!父亲!你们——你们这是联合起来要逼死母亲吗?”令狐捷见自己母亲都快要站不住了,整个人可怜巴巴的站在当中,眼泪早就干了,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 令狐捷想到自己的两个妹妹,一个瞎了一只眼,另一个被关了起来,现在都失去了最大的利用价值,如果连母亲再失势的话,林东合也很难再重用他了。 想到这里,令狐捷心底发狠的恨着所有人,也就愈发的口不择言了起来。 “父亲!侯府的主母必须是劳苦功高之人,更加不能是从qing楼里面走出来的女人!就算是婢女也不行!在那等不干不净的地方出来的能干净到哪里去?父亲已经勉强留下她了,还要如何!难道还让这等不干不净的女人将来做侯府主母吗?还让我喊她一声母亲!她配吗?” 令狐捷几乎是要跳起来喊着。 话音落下,所有人震惊当场。 赵虞儿流落qing楼的事情满月也没听说。 前些日子她也曾派人出去打探了一下,但关于赵虞儿的事情,可能是故意被人压了下来,可是这会见老夫人也有些讶异的表情,看来老夫人也没查到。 令狐鸿熹和赵虞儿极力隐瞒的事情,怎么会被令狐捷知道? 满月稍加思忖,便想到了一个人! 能比老夫人和二夫人还要消息灵通的人,不就是林东合吗? 而令狐捷今儿突然急匆匆赶回来,也就是想将这个消息告诉二夫人,谁知却演上了这一出! 原本,林东合查到这个消息之后告诉令狐捷,是想让二夫人知他这个人情,到时候林东合想知道侯府的消息,就可以直接从二夫人这边打听了。 林东合的如意算盘打的很好,却是被侯府如今发生的一幕给断送了。 令狐捷提到的一切,满月通过令狐鸿熹和赵虞儿脸色便能分辨一二。原本这是令狐鸿熹为赵虞儿保守的秘密,现在却被令狐捷当着众人的面说穿了,一旦传出去的话,莫说是侯府的主母了,就是个姨娘的身份赵虞儿也当不成了。 吴姨娘这会子总算是抬起来一点头。她一直觉得冰清玉洁不可方物的赵虞儿却原来出身qing楼,至少她还是侯府的丫鬟,这么说,赵虞儿连她都比不了? 吴姨娘心底是说不出的怪异感觉,有畅快,有轻松,有哀叹,还有矛盾复杂的柑橘而。 唯独三夫人和二夫人的脸色此刻带着几分诡异的宁静。 她们心中有数。 当初以为赵虞儿必死无疑,现在却是回来报仇!至于她为何去了qing楼,想必是跟她们当时将赵虞儿丢弃的地方有关吧! 想到这里,三夫人后背冷汗直冒。 她不确定赵虞儿对当年的事情究竟知道多少,但赵虞儿此番回来绝非善类! 二夫人这会却顾不上当年的事情,只要能阻止令狐鸿熹立赵虞儿为侯府主母,她才顾不上那么多!只是,二夫人心中也有数,令狐捷这会子说出赵虞儿的秘密,绝非最好的时机。 令狐鸿熹现在已经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令狐捷刚才的语气分明是在威胁他这个做父亲的,这么多年来,若不是老夫人惯着,二房的护着,二房这三个孩子岂能变成这副德行?女儿就阴狠毒辣不知好歹,儿子就出言不逊目中无人! 如此作为,以后如何能代表侯府? 令狐鸿熹心中说不出的希望!可他现在必须要想办法维护住赵虞儿,不能让其他人都误会了她。 “唐管家,大少爷出言不逊污蔑主母,拖到院子里,重打二十大板!” 令狐鸿熹沉默了一会,才咬着压根,一字一顿的开口。 不如此,不足以压下这件事。 “父亲!你要打我?你真是糊涂了是不是?你要打的是令狐满月!是赵虞儿!不是我!” 令狐捷气冲冲的冲到令狐鸿熹跟前,手里头没了鞭子,气焰也少了一半,但令狐捷显然不会就此罢休。 “唐管家!听到没有!” 令狐鸿熹再次历喝一声,唐管家要上前,却被令狐捷狠狠地推开了。二夫人也站了过去,同样红着眼睛瞪向令狐鸿熹。 “鸿禧,捷儿说的是否属实?”老夫人摁着胸口,沉声出口,语气却是带着一丝吃力。 她这个年纪今儿受了这么大的刺激,能扛到什么时候还不一定呢! “满口胡言!”令狐鸿熹扫了令狐捷一眼,继而毫不犹豫的开口。 赵虞儿此刻已经哭成了泪人,整个人绵软无力的哭倒在令狐鸿熹怀里,泪眼婆娑,惹人怜爱,只怕谁也不会怀疑她的委屈此刻是假的。 “到了现在你还要装吗?你以为你能装多久?就你也想当主母!侯府的主母岂能是一个qing楼出来的changfu!” 二夫人指着赵虞儿破口大骂,此刻的样子,与市井泼妇并无两样。 就算之前算计满月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二夫人却也没有过如此破口大骂不顾形象的时候,但是此刻,俨然是在她心尖上动了刀子!那一品夫人主母的位子,二夫人可是等了七年! 从满月母亲去世开始,一直等到现在! 那位置若是悬空还好,但偏偏现在被赵虞儿占去了! 令狐鸿熹有些吃惊的看着如同泼妇一般的二夫人,见她发髻散乱,衣衫褶皱,脸上的妆容早就花了,此刻红着眼睛颤抖着手指着赵虞儿,俨然厉鬼一般,说不出的丑陋狰狞。 “侯爷!你让我走吧!让我走吧!求求你了!虞儿清清白白被他们说成如此不堪,虞儿再也不想留在这里了!”赵虞儿哭喊着从令狐鸿熹怀里挣脱出来,转身就朝一旁的柱子上狠狠地撞过去。 “啊!” 有胆小的丫鬟尖叫出声,令狐鸿熹抬手去抓她,赵虞儿却是突然朝另一个方向准狠狠地撞了过去。 砰地一声闷响,血雾飞溅。赵虞儿身子轻飘飘的如纸片一般落在了地上。 “虞儿!”令狐鸿熹惊呼一声,顾不得二夫人就站在身前,上前一步狠狠地推开二夫人,飞快的跑到了赵虞儿身边。 二夫人被令狐鸿熹推倒在地上,pigu重重的坐在刚才老夫人摔碎一地的瓷器碎片上,顿时疼的二夫人嗷的一声跳了起来,反应比猴子还要快。 见此,满月脸上的表情始终是云淡风轻一般。 今天属于二夫人的折磨这才刚刚开始,稍后还有她受的时候!不过她不介意在这层折磨上再加上一层。 满月此时弯腰佯装要扶着二夫人, “二夫人,你都受伤了,我来扶你。” 满月伸手去扶二夫人,不管是二夫人还是令狐捷,自然都不希望满月靠近。 二夫人反应更大,当即狠狠地拍了一下满月手背, “不用你这个臭丫头假好心!你是巴不得我死的早点!你会好心扶我!你是想看着我跟她一样的下场你才满意!”二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指着额头血流不止的赵虞儿。 二夫人这不提赵虞儿,令狐鸿熹都是一肚子火气,偏偏她现在还跟赵虞儿比较,令狐鸿熹忍无可忍,可赵虞儿此刻在怀里奄奄一息的,二夫人和令狐捷又在那边上蹿下跳,令狐鸿熹不得已命令唐管家, “唐管家!传锦甲卫!” 令狐鸿熹掷地有声的一句话,顿时惊呆了在场的众人。 满月眸子闪了闪,瞳仁暗处闪过凄冷寒光。 父亲终是被逼使出了锦甲卫吗? 锦甲卫是侯府隐藏至深的一支队伍。 上一世,满月到死也没见过锦甲卫。 锦甲卫当年是由满月外公一手创建,后来家世衰落,就将锦甲卫交给了令狐鸿熹,而令狐鸿熹一直都将锦甲卫隐在暗处,若不是今天真的被气糊涂了,也不会提到锦甲卫三个字!除非—— 满月这时候看了眼老夫人的脸色,瞬间明白了令狐鸿熹的意思。 他并不是真的要亮出锦甲卫,而是为了给老夫人施加压力!既然是老夫人一手造成的一切,那现在就让老夫人来收场! 即便到了这种时候,令狐鸿熹的头脑也不是完全混沌的,到了此时此刻,他不想再浪费时间在二房身上,所以将这一步棋毫不犹豫的推给了老夫人。 满月看了眼老夫人如死灰一般的脸色,老夫人作恶多端,这一次终于轮到她被逼到死胡同了是吗? “鸿禧!锦甲卫岂能轻易现身!”老夫人阴沉着脸色开口,转而看向二夫人和令狐捷。 “你二人是否连我的话也不听了?”老夫人盯着二夫人,目露凶光。 二夫人原本还有一丝迟疑,可是一想到老夫人竟是在暗中答应了令狐鸿熹关于赵虞儿的事情,二夫人再也不会是以前那么听话了。 “老夫人,媳妇不是不听你的话!而是媳妇不能不明不白的让那样的女人爬在自己头上!”二夫人现在也顾不上满月了,一门心思想要扳倒赵虞儿。 满月反倒是落得清闲看戏。 今儿这出戏,注定了后面还有的是热闹看! “祖母,您也不替母亲说话了吗?难道您还怀疑孙儿的话不成?父亲被那个女人迷了心窍,您也如此吗?你们都是非不分了吗?”令狐捷指着赵虞儿跳脚的喊着。 “唐管家!带她先下去。” 令狐鸿熹此刻声音突然很平静,平静的异乎寻常。 他将赵虞儿交给唐管家和乔青,缓缓起身。 老夫人见此,猛地站了起来,“捷儿,快跟你父亲赔礼道歉!” 眼见情况不妙,老夫人急忙冲令狐捷使眼色。 可令狐捷此刻早就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弯腰捡起刚才令狐鸿熹扔在地上的鞭子,扬起手中鞭子就朝赵虞儿挥去。 赵虞儿如今是气息微弱的倒在乔青怀里,眼见令狐捷对赵虞儿挥起了鞭子,唐管家和乔青同时出手护着。 “大少爷!不要!” 唐管家和乔青同时出声,可令狐捷的鞭子还是落了下来,啪的一声清脆响亮,甩在了唐管家的手臂上。 一道血口子出现在唐管家胳膊上。 “逆子!到现在你还不知悔改是不是?!”令狐鸿熹一把抢过令狐捷手中鞭子,啪啪啪!就是三鞭子狠狠地落下! 原本,令狐捷被拖出去打二十大板不过是做做样子,给他点教训,搓搓他的锐气,可令狐捷掉不下这个面子,就换了如今被令狐鸿熹亲自甩了三鞭子! 第一鞭子甩在他的胳膊上,皮开肉绽! 第二鞭子甩在他的肩膀上,肩膀同样是皮开肉绽。 第三鞭子因为二夫人突然跳过来挡了一下,所以甩在了二夫人头上。 二夫人原本就散乱的发髻因为这一鞭子彻底乱如杂草,头皮撕开了一道血口子,鲜血冒出来顺着额头淌下来,配上她此刻脸上狰狞凄惨的面容,更像不知从哪儿游荡出来的女鬼。 令狐鸿熹原本只想教训令狐捷,谁知连二夫人也打了,场面彻底的失控。 老夫人索性一pigu坐在椅子上,只顾抚着胸口,什么都不想管了!也不是不想管,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现在只要令狐鸿熹不出动锦甲卫,其他她都不管了! “父亲!你打母亲!打我!” 令狐捷叫着,抬手就要去抢令狐鸿熹手中的鞭子。 他从小到大都没被令狐鸿熹打过,更加没看见过母亲受委屈,加上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现在的令狐捷,根本什么后果都顾不了,在他心中,令狐鸿熹再生气也不会不认他这个儿子! 但令狐捷毕竟年轻,无法掌握令狐鸿熹的心思。 令狐鸿熹要的是一个合格的接班人! 侯府不是只有令狐捷一个儿子!令狐惊烈虽然年纪小,但现在却是跟在太子身边,林东合毕竟是个不受宠的皇子,令狐鸿熹对林东合的为人又一贯有所保留。 令狐捷当自己的地位还跟以前一样,可谓是大错特错。 “你还要从为父手里抢过去不成?”令狐鸿熹扬起手中的鞭子,冷眼看向令狐捷。 他这辈子头一次扬起鞭子抽打除了牲畜之外的,竟然打的是自己儿子!这是何等的可笑和讽刺! 可他令狐鸿熹的确是有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儿子! 令狐捷现在犹如被点燃的□□,看着令狐鸿熹手中扬起的鞭子,不甘的质问道, “父亲真的还要再打吗?” “打你又如何?!”令狐鸿熹鞭子停在半空中,几欲落下。 二夫人顾不上身上的疼痛,拼命地想要护在令狐捷身前,却被令狐捷扒拉到了一边。 “母亲不必管我,就看看父亲今天还能打我不成?!”令狐捷被令狐鸿熹刚才那几鞭子抽懵了,现在梗着脖子往上冲,令狐鸿熹不打他都对不起他这个态度! 见二夫人已经哭不成了,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气的,还是因为看到令狐捷的惨样心中痛苦所致。 护犊之心,人皆有之。 可二夫人之前对别人的孩子那般狠毒无情,就该料到早晚有这么一天! “捷儿!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二夫人一边说着一边向老夫人投去求救的目光,可老夫人脸色冷若寒霜,看都不看她一眼。 此刻的老夫人完全是气懵了的状态,她现在只觉得心尖上疼的厉害,连说句话的力气都没有,还能顾上二夫人? “母亲!为什么不让我说!我偏要说!父亲也不知道被那两个女人灌了什么mihun药!一个才回来几个月,一个回来的日子更短,父亲现在竟然对她们二人言听计从!一个saoba星也就罢了!还有一个qing楼出来的changfu也当成了宝贝!父亲迷了心窍也就罢了,怎么祖母还会跟父亲一起!祖母不应该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吗?这两个女人每一个好东西!都是jian人!” “孽畜!” 令狐捷说的有多痛快,等待他的灾难就有多重。 令狐鸿熹再次扬起了手中鞭子,这一次,令狐捷却有了防备,抬手接住,原本想将鞭子从令狐鸿熹手中抽走的,可令狐捷手一抖,力气用错了地方,令狐鸿熹手还没松开,令狐捷用力将鞭子扯向了一边,令狐鸿熹脚下不稳,整个人嗖的朝一边桌子上撞去。 “侯爷!” 唐管家见势不好,也顾不上赵虞儿了,转身就去扶令狐鸿熹。 可唐管家距离令狐鸿熹毕竟还有好几步的距离,令狐鸿熹又是撞向与他相反的方向。 “父亲!小心!” 就在这时,一抹单薄纤细的身影及时出现在令狐鸿熹身后,伸手扶住了他。 而满月却因为惯性被令狐鸿熹撞倒在地上。 “满月!”令狐鸿熹见满月为了扶自己摔在地上,说不出的愧疚感觉。 满月坐在地上并不急着起身,而是冷冷的看向令狐捷,语出寒冽, “大哥连父亲都要打了!那么下一个要动手的就是祖母了吗?那么下一步呢?倘若以后大哥有机会进宫的话,岂不是看不顺眼的都要打!大哥这是要将整个侯府推入万劫不复之地吗?!” “如今在大哥眼里,整个侯府的人都欠你的,都该打是不是?!” 满月步步紧逼,丝毫不给令狐捷喘息的机会。 令狐捷如今如同困兽一般,言行举止都不受控制。 “捷儿!快向你父亲道歉!”老夫人气的捶胸,眼睁睁的看着令狐鸿熹被令狐捷推倒了,一边是儿子,一边是孙子,她是左右为难。 “我不道歉!我没错!”令狐捷还在梗着脖子死撑着,这一次不必令狐鸿熹开口,老夫人已经下令, “来人!都愣着干什么!把大少爷拖下去!”老夫人一声令下,四周家丁再也不敢犹豫,一拥而上,七八个人将令狐捷摁在了那里。 “你们要造反?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侯府的大少爷!你们这些gou奴才!” 令狐捷在最里头嗷嗷叫着,拼命想要反抗,奈何他武功再好,也不是七八个人的对手。况且这些人都是侯府的侍卫,跟在老夫人身边这么多年,一个个也不是吃素的。 再加上二房这些年在侯府作恶多端,一众下人敢怒不敢言,趁此机会,还会再跟令狐捷客气? 二夫人彻底懵了,看着令狐捷要被拖下去,二夫人如同疯妇,跳起来挥舞着手臂挡在令狐捷身前,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令狐子璐了,子璐瞎了一只眼,等同废人,也被侯府彻底放弃,留她性命不过是尽人事罢了,而平雪想出来又遥遥无期,难道连唯一的儿子也保不住了吗? “不要带走我的儿子!不要!” 人最原始的护犊之心,此刻在二夫人身上完全体现。 二夫人像个疯妇,对着那七八个侍卫又是厮打又是拉扯的,好几个侍卫脸上都被二夫人抓破了。 “把这个疯妇一块拉下去!全都拉下去!” 老夫人再次下令,剩下的三四个侍卫紧跟着上前将二夫人摁住。 “老夫人!你竟然如此对我!我为你做牛做马这么多年,什么都听你的,都顺着你!你不但答应让赵虞儿进门,还同意她当主母!现在还这样对我的儿子!老夫人,这么多年你我都做了什么,你都忘了吗?你以为现在你能——” “把她的嘴堵上!拖出去!” 不等二夫人说完,老夫人再次下令。 在她身旁的几个婆子立刻上前,掏出手帕利索的堵住了二夫人的嘴巴。 不一会,暴躁的令狐捷和疯癫的二夫人就被一众侍卫七手八脚的拖了下去。 大厅再一次陷入诡异的宁静。 令狐鸿熹气的胸膛剧烈起伏,脸色铁青。 赵虞儿已经被唐管家和乔青带了下去,梁妈妈瘫坐在地上,早就被刚才一幕吓得魂飞魄散。她知道自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老夫人对二夫人都是如此下场,对自己更加不会伸出援手。 “侯爷!侯爷饶命!侯爷,老奴真的是被冤枉的啊!侯爷饶命啊!” 梁妈妈不敢求老夫人,只好跪在地上拼命的磕头求着令狐鸿熹。 “来人!将这个老奴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 令狐鸿熹此刻已经不想再秉承仁慈二字!侯府的不良风气已经不能继续再纵容下去了! 梁妈妈一听五十大板,当即吓得脸色煞白。 不用说五十大板,就是十板子也足够要了她的性命。 可令狐鸿熹命令已下,梁妈妈还不等呼喊几声,就被堵住了嘴巴拖了下去。 院子里响起板子敲在身上的闷响声,梁妈妈被堵住了嘴巴,只能发出阵阵闷哼声,却很快就淹没在板子的敲打声中。 不一会就只听到板子敲打的声音,听不到其他声响。 “侯爷,人已经断气了,还有二十大板。”院子里响起管事的声音。 大厅里面,顿时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老夫人的脸色可以用死灰来形容。 接连损失了林妈妈和梁妈妈,这二人都是跟在她身边超过三十年的人了,如今等于是断了她的左膀右臂,再加上昨晚上好端端的几千两银子买回来的名贵药材都变成了渣渣,老夫人此刻也就吊着一口气坐在这里罢了。 “拖出去,扔到后山!” 令狐鸿熹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严厉冷酷。 整个侯府上下都习惯了他的儒雅内敛,很少有人真正见识过他动怒的时刻。 老夫人捂着阵痛的胸口,缓缓起身, “人老了,就不该多管闲事了!管多了,连我的命都没了!”老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朝外面走去,脚步蹒跚,背影佝偻了起来。 有丫鬟婆子要过去扶着她,被她一把狠狠地推开了。 老夫人今天是颜面尽失。 偌大的侯府,早已没有一个听之任之的角色。 过了今天,二夫人和令狐捷都会对她心存芥蒂,赵虞儿一旦得到了主母的位子,也不会将她放在眼里,不过是阳奉阴违罢了。 其他人,诸如三夫人和吴姨娘,面上不说,心底哪个不恨老夫人? 至于满月—— 老夫人很清楚,自己再多留这里一会,迟早就被她这个最不待见的孙女气死了! 曾经,老夫人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的,这一次却是独自回了院子。 老夫人离开之后,令狐鸿熹看着满月,见她眼底清明一片,神情淡然如水,不知怎的,他身上原本积聚的暴风雨也渐渐平息下来。 这个女儿在此刻给他一种莫名的力量,仿佛是全天下大乱,她这里也是无波无澜,冷静如初。 今天这一出,算是让他彻底看清了侯府每个人。 老夫人的飞扬跋扈霸道□□, 二房的恃强凌弱目空一切, 三房的隐忍挑唆墙头草两边倒, 以及吴姨娘的胆小懦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种种种种,全都清晰明白的呈现在面前。 这么久了,他才有时间审视一下这个家。 “满月,之前——委屈你了。”令狐鸿熹艰难的从嗓子里说出这句话。 满月眼神闪烁一下,继而摇摇头,无所谓的笑了笑, “父亲,女儿受点委屈没什么,女儿只是担心父亲。”满月垂眸清浅出声。 三夫人和吴姨娘在底下看着,全都大气不敢出一声。 她们也是第一次见令狐鸿熹发这么大的火,生怕殃及池鱼,都是躲得远远地。 “为父不碍事。都散了吧。” 令狐鸿熹挥手,让其他人都离开。 满月福身之后,淡淡的看了令狐鸿熹一眼,见他额头青筋跳动,整个人透着说不出苍凉愤怒。 他信任了快二十年的人,如今被他亲自揭穿真面目,这对他的打击自然不小。 可令狐鸿熹起码还能在追悔莫及之前发现,不像她,上一世,到死她才看透了一切,却没有任何回旋和抵抗的余地。 满月回到蒹葭阁之前,三夫人追上她,叹了口气,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满月凝眉看了三夫人一眼,低声道, “三夫人小心有人趁热打铁即可。” 满月知道三夫人有话问她,却又不好意思直接开口。 三夫人脸色微微一变,嘴唇有些颤抖的开口道, “你的意思是赵虞儿她——”三夫人压低了声音在满月耳边低声说着, “难道她要立刻对付我?” “二夫人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扳倒的,如果借着别人的手对付了二夫人,对赵虞儿来说,何乐而不为呢?所以——三夫人自己小心。” 后面的话,满月不必说了。 三夫人在二夫人和老夫人手下吃了不少亏,应该怎么小心不用她教了。 赵虞儿这个侯府主母不是那么容易当上的!就算令狐鸿熹今儿答应了她,明天她也得出岔子!不是满月未卜先知,而是老夫人和二夫人都不会允许!就算撕破脸,也不会让赵虞儿得逞。 赵虞儿权衡之下,既然李景田回来了,二夫人更加不容易斗了,再加上当不上主母的位子,赵虞儿气急败坏之下,所有恨意都发泄在三夫人身上也不奇怪。 而次日一早,想通的三夫人也就照着满月的提醒,装起了病。这一病就是一个月,因为生病,三夫人就可以不必出现在众人面前,也就少了与赵虞儿面对面碰面的时候。 不过,这都是后话。 —— 回到蒹葭阁,满月坐在屋内长时间一动不动。 见此,铁英很担心,想要上前问一问,却被惜梦拉出了房间。 “大小姐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我们不要打扰了。”惜梦小声提醒着铁英。 铁英将信将疑,“可是大小姐刚才在枫兰苑还是好好地,怎么回来就像换了一个人呢?” “这不是我们该问的,大小姐明天就好了,我们在外面守着就行了。”惜梦跟随满月时间最长,自然比铁英了解满月。 “其实大小姐心里也不好受。”惜梦轻叹口气,自家小姐的不容易她自始至终都看在眼里,能平安到现在,是她们家小姐的本事。 —— 满月此刻只喜欢一个人静静的呆着。 刚才一幕幕,走错一步,现在被拉在院子里打板子的人都是她!回到侯府短短四个月,给她的感觉却好像几年一样 每一天都要小心提防随机应变,走错一步都没有机会补救。 当今天的一切看似尘埃落定,她只想一个人静静的呆着。不去回忆,不去思量。 满月知道,今天这一仗并未结束,不只是老夫人和二夫人不想看到赵虞儿做侯府主母,她也不想。 所以今晚她还得有些应有的行动,至于行动的结果,就看明天一早了! —— 次日一早,满月早早起来,惜梦和凝静在屋内侍奉着,铁英在院子外面。 “大小姐,您昨儿休息的晚,其实今天不必这么早起来的。老夫人今儿一早要去相国寺静修,也说了不用旁人侍奉了。”惜梦其实想说,二夫人和大少爷都被关起来了,老夫人又去了相国寺,蒹葭阁这边,看似是松了口气。 满月垂眸笑了笑,淡淡逸出, “未必啊。不了一桩心事,老夫人如何能甘心去相国寺静修!” 再说了,老夫人去相国寺静修是假的,去见靠山才是真的。 “大小姐,为什么这么说?”惜梦奇怪的看着满月。 按理说这昨晚上才闹的老夫人元气大伤,难道老夫人今儿一早就要来找大小姐晦气? 惜梦和凝静不由面面相觑。 “大小姐!白露院出事了!” 正在这时,铁英从外面急匆匆的跑进来,脸上的表情着急火燎的。 “大小姐,出大事了!” 惜梦和凝静都是一脸好奇地看着铁英,白露院不是赵姑娘的院子吗?这大清早的,那边会出什么事? “铁英,究竟多大的事啊?”惜梦歪着头,越发好奇。 “什么事都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走吧,你们三个一块跟着。”满月整理着衣袖,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仿佛白露院现在发生的事情与她没有任何关联。 可如果不是她昨晚回来之后又出去了一趟,白露院今早的热闹又从何而来? 老夫人要去相国寺不假,但是不解决了赵虞儿的事情,老夫人还不会贸然去搬救兵。 昨晚上整个侯府乱作一锅粥,侍卫也都调度的乱七八糟,赵虞儿受了伤,白露院里里外外也是乱作一团,满月趁着这个机会动了点手脚,就有得今天赵虞儿受得了。 满月脚步轻松,带着惜梦、凝静还有铁英三个人朝白露院走去。 此刻的脚步较之昨晚上归来的时候轻松了很多。 白露院曾是她母亲居住过的地方,从回来后,满月就没踏足过一步。她带着两世关于母亲的记忆,却都是在七岁之前。 七岁之后,母亲生了惊烈之后难产死了,她就被老夫人暗中算计着送出了侯府,从那以后,关于母亲慈爱温暖的点点滴滴,就只能存在于梦里。 一步步接近白露院,看着曾经熟悉的一草一木,在自己面前早已是面目全非,满月心中不由得冷笑一声。 赵虞儿才搬进来几天啊? 这里就变化如此大! 表面上说的很好,只是暂住,不想破坏这里原有的格局,可是却以自己对桃花过敏为由,移走了院子里所有的桃花,还有那两边的甬道,又说与新栽种的海棠不相称,也改了其他甬道,这一番折腾之下,白露院已经变了个样子。 除了名字没变! 看来,要是赵虞儿再住进来一段时间,这白露院的名字也得改了。 赵虞儿办事不像二夫人,什么都摆在明处,生怕别人不知道二房的有多势力的似的,她总是不声不响的就达成了目的。 但今天,赵虞儿只会是吃不了兜着走。 还没走到白露院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阵阵咆哮声,隐隐看到院子里面跪了一地的丫鬟婆子,当中一个穿白衣的正是赵虞儿。 此刻赵虞儿也跪在地上,披散着头发,身子瑟瑟发抖。 “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竟然穿着白衣来堵我的晦气!你根本就是故意的!想咒我死吗?” 老夫人如此咆哮声,还带着连番的摔打声。 满月看到老夫人卷起了一件白色长裙,不停地朝赵虞儿脸上甩过去,赵虞儿被打得花容失色,却不敢反驳一句。 今儿是初一,京都的规矩是,今儿拜见家中长辈的话,必须要穿的喜庆,哪怕不是艳丽的衣服,也不能穿着白色,白色是绝对不能在初一穿着。 当然,也有例外。 比如家中有长辈去世。 老夫人可是将规矩看的很重!赵虞儿此番撞在了枪口上,想不死都难。 “老夫人!息怒。虞儿昨晚看了眼黄历,今儿是三十啊,所以虞儿才——” “你闭嘴!”老夫人再次甩起那件衣服砸在赵虞儿脸上,衣服的珍珠腰链狠狠地砸在赵虞儿面颊,疼的她一个劲的吸气。 赵虞儿若不是初一的话,平时都会穿着一身白色长裙,好似除尘仙子,惹人怜爱。 可偏偏就是这身白衣害了她。 满月昨晚趁着整个侯府都乱作一锅粥的情况下在赵虞儿的黄历上动了手脚,今天一早,曲妈妈给赵虞儿准备衣服的时候,一看不是初一,自然就准备了白衣。 因为昨儿实在是太乱了,就算曲妈妈有所怀疑,也还是照着黄历来的。 如此一来,正正好好撞上了老夫人的晦气。 老夫人原本也会在去相国寺之前收拾赵虞儿一顿,这些正好!理由充分,有证有据。 “老夫人息怒啊,真的是黄历出了问题,不知是不是被人动了手脚所以才会——” “才会什么?!来人,把这个多嘴的奴才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老夫人现在再气头上,她本就病着,生病的人心情都会容易烦躁,再看到赵虞儿大初一的穿了一身白衣服,老夫人差点当场气的背过气去。 眼见曲妈妈不过多嘴了几句,就被拉下去打了个半死,一院子其他丫鬟婆子更是对大气不敢出一声了。 赵虞儿跪在地上,哭的愈发楚楚可怜。 赵虞儿昨儿头部受了伤,那一下撞的并不轻,她今天还一大早的就爬起来给老夫人请安,原本就是想表现给老夫人看的,谁知却触了老夫人的霉头。 老夫人今儿一早路过白露院,原本就是想找点事,却正好撞上了赵虞儿这一身打扮,老夫人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算计的如此清楚的赵虞儿竟然也会犯下如此大的错误! 也说不定并非犯下错误,而是以为真的能当上侯府主母,连她这个老夫人都不放在眼里了! 这是老夫人所不能容忍的! “先教训了你这个不懂事的奴才,再来跟你算账!你不是想我死马?好好好!今天就来看看谁先死!” 老夫人说着,对手下使了个眼色,眼看赵虞儿就要被拖下去打上一顿板子了,就在这时,令狐鸿熹出现在满月身侧。 见他脚步急匆匆的朝这边赶过来,满月不由得调整了下神情,抬脚迎了上去。 心底却在轻叹,父亲来的太早了,戏就没有那么好看了! “父亲,祖母不知为何在生赵姑娘的气,您快去看看。”满月先一步开口,令狐鸿熹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我知道了。” 他肯定是知道了,否则昨晚一夜都在谦雲阁休息的令狐鸿熹,怎么可能一大早的赶过来呢!可满月如此说,就是让令狐鸿熹以为她是要去通知令狐鸿熹的,而不是来看热闹的。 满月如此表情和话语,让站在她身后的惜梦和凝静不觉低下头,狠狠地抽了抽眼角,而铁英则是目瞪口呆的看着满月,过了一会回过神来,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却对上惜梦和凝静面无表情的面孔,铁英也跟着狠狠地抽了抽嘴角。 她们家大小姐啊,这随机应变的能力还真是炉火纯青。 令狐鸿熹脚步匆匆的进了院子,看到老夫人气的脸上的肌肉都在抖动,再一看赵虞儿一身装扮,令狐鸿熹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知道赵虞儿并非故意的,可今天这一出,令狐鸿熹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鸿熹!好好地瞪大了眼睛看看你选的所谓主母!这还没正式当上侯府的主母呢,这就要克死我吗?家里已经出了一个saoba星了!还要出一个克星不成!” 老夫人指着赵虞儿的脸,扬起手臂,啪啪啪就是三巴掌! 她才不管赵虞儿昨晚上受了多重的伤呢!死了才好!反正那冷暖玉棋子最终也没帮上平雪! 现在这个赵虞儿还想当侯府主母!做梦! 赵虞儿的面颊当即就红肿了起来,额头上包扎的布条不知何时也掉了,露出里面蜿蜒狰狞的疤痕,丑陋刺目,上面还渗出殷红的血迹。 赵虞儿昨晚用命搏回来的主母位子,这到了今天,眼看就要化作泡影了。 赵虞儿又如何能甘心? 可她不甘心有什么办法?今天真的是撞在了老夫人刀口上了! “母亲,息怒。这一定是个误会。虞儿有伤在身,这样会支撑不住的。” 令狐鸿熹一边哄着老夫人,一边还要想办法解救赵虞儿,此刻的他,夹在当中,比任何人都为难,都痛苦。 昨晚闹的那一出还没结束,他到现在还在心痛令狐捷说的那些话和所作所为,更是一夜都没休息,今天一早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到现在连早朝都不用去了。 看着赵虞儿被老夫人接连甩了好几巴掌,令狐鸿熹也心疼,但老夫人现在在气头上,又是明显的抓住了赵虞儿的把柄,老夫人必定是朝死里下手了。 赵虞儿跪在那里哭的梨花带雨的,这昨天才上演了一次撞墙,今天竟然挨了打,赵虞儿也想不通,曲妈妈算是小心翼翼的人,怎么会出这么大的纰漏。 难道有人从中作怪? 赵虞儿抬起头正想四处看一下,冷不丁,又被老夫人当面泼过来一杯茶水,烫的她终是没忍住跳了起来。 “给我跪下!我话还没说完你竟敢起来?谁教你如此没有规矩?!” 老夫人这是故意为难赵虞儿。 之前那杯热茶是老夫人故意使脸色让丫环端来的,大清早的她现在还在气头上,也不可能喝茶,就是为了泼赵虞儿一脸的。 眼看赵虞儿脸上的皮肤都烫红了,令狐鸿熹的心揪着,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矛盾还是紧张。 满月在一旁看着,能清晰感觉到令狐鸿熹此刻难以发作的火气,他心疼赵虞儿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觉得赵虞儿不对,就算她喜欢穿白色的衣服,每个月初一都不能记牢了,忍一忍? 这分明是让老夫人的病更严重。 “母亲,息息怒,先坐下来休息一下,虞儿犯错了慢慢教,她才回来侯府没多久。”令狐鸿熹一边劝着老夫人,一边对唐管家使了个眼色。 唐管家却不是立刻去搀扶老夫人,而是趁着所有人不注意悄悄离开了。 满月将铁英叫到跟前儿,小声叮嘱她, “跟着唐管家看看,不要惊动他。” “是,大小姐。”铁英低声应了,转身悄无声息的离开。 白露院内,令狐鸿熹命人搬了太师椅给老夫人坐下休息,而赵虞儿和一院子丫鬟婆子仍旧是跪在地上,赵虞儿最惨,昨儿的伤口还没愈合,今天脸上又添了新的巴掌印。 不一会,吴姨娘带着令狐秋雨也赶来了。昨天的热闹令狐秋雨没看成,早就憋着一肚子火了,看到满月之后,却异常安静。 “大姐。”令狐秋雨小声跟满月打着招呼。 满月只是点点头,并没说话。 吴姨娘急忙拉着令狐秋雨站在了另一边,生怕令狐秋雨跟满月站的太近,惹来老夫人不高兴。 如今就算二夫人和大少爷都被侯爷关了起来,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吴姨娘很清楚,这二夫人将来一旦翻身,她跟令狐秋雨根本没有任何招架之力。 还是小心一点好。 “娘,你拉着我作何?我这么大了,该站在哪里我自己知道。”令狐秋雨不悦的甩开二夫人的手,虽然声音很小,但还是很容易引起令狐鸿熹的注意。 吴姨娘生怕令狐鸿熹和老夫人看过来,急忙低下头,也不敢出生了,一副怕事的样子。 院子里,赵虞儿跪了好一会,老夫人就只是坐着品茶,冷笑着看向她,这摆明了是让她罚跪。 老夫人如此做,令狐鸿熹也说不出个不字来。 可老夫人继续这么罚跪下去,赵虞儿现在的身体只怕支撑不了多长时间,这一点令狐鸿熹和老夫人都明白。 所以老夫人是在等令狐鸿熹主动开口。 至于开口说的什么,自然是要老夫人满意了才行!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主家三十年,还从未敢在初一穿过白衣,就算婆婆早早过世,这个规矩我也是记得的。你呢?现在还不是侯府的人,竟然连这个规矩都不想遵守了!好!很好!你就继续跪着吧!跪到我气消了为止!” 既然令狐鸿熹不开口,老夫人就旁敲侧击的点着他。 满月听了老夫人的话,眼底划过一丝冰冷嘲讽。 老夫人这么快就打上如意算盘了! 不过这也在她的计划之内。 既然老夫人是横竖都看不上赵虞儿当侯府的主母,如今抓到赵虞儿这么大的纰漏,老夫人自然是要逼着令狐鸿熹从此以后都不立赵虞儿为主母,方才肯罢休。 否则今日老夫人就会让赵虞儿一直跪下去! 赵虞儿的身体,支撑不了多久! 现在就要看令狐鸿熹怎么做了! 不一会,唐管家来到令狐鸿熹身侧,并且对他使了个眼色,令狐鸿熹脸色微微缓和了一下。 而铁英也悄无声息的站在了满月身后。 “大小姐,唐管家去了秀雅苑,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两个人,是秀雅苑新调任的管事。” 铁英话音落下,满月思忖片刻,恍然大悟。 她不知该说令狐鸿熹行事迅捷如闪电呢,还是说——令狐鸿熹对赵虞儿的付出超出她的想象。 “母亲,虞儿昨晚受了伤,今天难免精神欠佳有所不适,这洗漱穿衣都是有贴身丫鬟婆子负责,今儿负责虞儿的是曲妈妈,儿子怀疑这曲妈妈是受人指使故意如此作为!” 令狐鸿熹不紧不慢的开口,老夫人却显然不买账,眼睛一瞪,语带嘲讽, “曲妈妈被人收买?哼!你什么意思?今儿大清早来的最早的就是我,难道是我不成?” “母亲,儿子不是那个意思。这个曲妈妈的确可疑,应该仔细审问一下。来人,带曲妈妈上来!” 不等老夫人点头,令狐鸿熹已然下令。 老夫人脸色一僵,看向令狐鸿熹的眼神充满了愤怒的火焰。 而赵虞儿此刻虽然晕晕乎乎的,却也知道令狐鸿熹是在帮她想办法,赵虞儿深呼吸一口,抬眼看向令狐鸿熹,满眼的泪光闪闪和楚楚可怜。 然,此时此刻迎接她的却不是令狐鸿熹一贯的宠爱呵护,而是带着难以言说的无奈和责备。 赵虞儿神色一僵,眼泪扑簌扑簌的落下,说不尽的委屈尽在眼底。 可令狐鸿熹这会子想的是如何在老夫人面前保住她,没有心思和精力安慰她照顾她的情绪了。 曲妈妈刚才就被打了一顿,如今被带上来也就剩下半条命了,嘴巴张了好几下,都只是从嘴巴里流出殷红的血来,说不出话来。 “哼!这个老奴现在这样子还能说什么?鸿熹,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衣服是她自己要穿的,又没有人拿刀子逼着她!” 老夫人就知道曲妈妈说不了话,都被打了好几十板子了,又是这么大年纪,不过是早晚的事儿。 令狐鸿熹却不赞成,沉下脸,冷声逸出, “这曲妈妈是从枫兰苑过去的,最早也在老夫人的院子呆过,不过停留最长时间的却是秀雅苑,来人,带秀雅苑与曲妈妈共事过的到院子里!今儿我要亲自审问清楚!” 令狐鸿熹此话一出,老夫人眼底怒火更加明显。 虽然现在她还不完全清楚令狐鸿熹的意图,但老夫人也能感觉出来,令狐鸿熹这是变着法子的要为赵虞儿开脱。 老夫人心中冷笑迭起。 她今天就坐在这里不动了,他倒要看看,令狐鸿熹在她眼皮子底下怎么给赵虞儿开脱!难道他也想学令狐满月不成? 想到满月,老夫人尖锐阴鸷的眼神不由得在四周扫过,目光在角落里狠狠地定格在满月身上。 见她低垂着眸子,神情淡然,一副安之若素的样子。 不知怎的,老夫人喉咙里面就觉得阵阵腥甜涌动,说不出的愤怒恨意在心底涌动。 明明是一个还不满十四岁的黄毛丫头,却是能一次又一次的在她手下逃脱了,现在还当上了六品女官,这一旦哪天皇上和太后为她寻到了合适的职务,这个令狐满月就更加了得! 到时候老夫人想再动她,比登天还难。 老夫人恨恨的收回视线,现在还是先解决了赵虞儿再说!怎么说这个侯府的当家主母都得是她满意的人! 以前觉得二房尚且不错,谁知现在看来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而赵虞儿想做侯府主母,简直是痴心妄想! 老夫人要的侯府主母,必须有显赫的身家背景,能将侯府更推进一层。 这么多年老夫人对二夫人都没松口,就是始终觉得李景田一直远在边关,多少是个威胁,若边关异动,李景田带给侯府的就不是帮助,而是灾难。 老夫人在这方面是如此精打细算的一个人,岂会错失半分机会? 所以,一直是哄着劝着二夫人这么多年都没立下当家主母的位子。 赵虞儿才回来几天就想当上主母! 简直是做梦! 老夫人咬牙切齿的想着,满月此刻缓缓抬头,看着老夫人那誓不罢休的一张脸,心底冷笑更加浓郁。 老夫人现在还不知道令狐鸿熹打了什么算盘吧!只怕一会知道了,老夫人就不是现在这胸有成竹的表情了! 很快,秀雅苑与曲妈妈共事多年的两个婆子被带了上来,二人跪在地上之后,不等老夫人开口询问,便主动开口,颇有种不打自招的感觉。 “老夫人饶命,这曲妈妈其实早就被二夫人收买了,一直都在帮二夫人办事,今天这出也是故意演给老夫人看的,二夫人昨儿被老夫人关入柴房心中不忿,所以就连夜吩咐曲妈妈在赵姑娘穿的衣服上动手脚。所以赵姑娘是无辜的。” “是啊,老夫人。这曲妈妈早些年就为二夫人卖命,在老夫人的枫兰苑的时候,还将很多老夫人的事情告诉二夫人,这事奴婢们一直是敢怒不敢言,今儿见曲妈妈竟是如此陷害无辜的赵姑娘,所以奴婢们才不得不开口,总不能让无辜的赵姑娘白白受冤吧。” 从秀雅苑带来的两个婆子,口口声声指证一切都是二夫人和曲妈妈所为。 说的有板有眼的,很难让人怀疑。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做到这些,整个侯府,也就只有令狐鸿熹能办到。 满月此刻唇角浅浅的漾开一抹轻笑。 早就该知道,堂堂侯爷——令狐鸿熹,即便是在侯府,也未必是她现在看到的这样。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到办法解救赵虞儿,况且,除了这个法子,就是满月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 怪不得令狐鸿熹能留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能够暗中为皇上处理那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令狐鸿熹的随机应变和反应能力,的确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他只是习惯了隐藏真正的实力。 这整个侯府,最张牙舞爪的是老夫人,最八面玲珑的是二夫人,最公正淡漠的是令狐泉,最厉害的角色却是曾经一直不声不响的令狐鸿熹。 满月觉得今天这出戏没白看,要想彻底赶走赵虞儿也不可能!毕竟赵虞儿背后很可能还有一个满月未知的西域势力,而如今这出戏,起码是让老夫人和赵虞儿撕破脸了,再以后想合作也难了。 老夫人此刻脸色铁青,其实从生病开始,老夫人的脸色就没好看过,只不过接连几天,天天都被气个半死,老夫人的脸色愈发接近死灰一样的气色。 令狐鸿熹看了也觉得担忧,但有些事情已经不是他想压下来就能压下的。 “你们——好好好!真好!竟然知道了这么多藏到现在才说!你们啊你们!都是好样的!” 现如今真是打死老夫人她都想不到,令狐鸿熹会给她来这么一出! 打了她个哑口无言,措手不及。 赵虞儿既然是被陷害的,那罪名就减轻了一大半。 老夫人现在罚也罚了,打也打了,怎么样也该差不多收手了。 那两个婆子此刻安静的跪在地上,面对老夫人倒显得分外坦然和平静。 令狐鸿熹的确是有个好帮手,唐管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教会她们如此说,而且是不露出一丝破绽,这两个婆子自然也少不了要挨上一顿知情不报的板子,但赵虞儿的罪名却瞬间卸去了一大半。 “母亲,既然是一场误会,就让虞儿起来吧。” 令狐鸿熹轻声劝着老夫人。 其实现在有谁体会到他的疲惫和无奈。 整个侯府,这段日子就跟一锅沸腾的热粥一样,而他也在这沸腾的大锅当中,时不时的面临翻腾煮沸的感觉。 老夫人咬咬牙,看向跪在地上三魂丢了两魂半的赵虞儿,唇角突然扯出一抹笑容来,她眼底明明是带着层层龟裂,可面上却能绽出笑容来。 满月不由得摇摇头。 这姜还是老的辣,老夫人平时只是习惯了飞扬跋扈,冷静下来之后,反应也是极快的。 赵虞儿抬头的时候瞥见老夫人冲自己笑着,顿时说不出的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可老夫人却能维持住脸上的笑容不减,还能朝她伸出手来,主动要拉她起来。 赵虞儿脸色变了好几变,当着令狐鸿熹和众人的面,赵虞儿自然不敢拒绝,只能是战战兢兢的起身,哪还敢让老夫人扶着自己! 赵虞儿昔日那些冰清玉洁温柔善良,在此刻早已是荡然无存。 曾经有的冷静出尘,在此刻都被狼狈颤抖所代替。 “丫头,起来吧。虽说你自己记不清日子也有错,但这个老奴却是罪该万死。这次的事情,你且不用放在心上了,回去之后好好休息吧,这侯府的大门依旧还是向你敞开的,只是——如今不是我不同意你做主母,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教我如何心安?是不是?鸿熹?” 老夫人最后一句话抬眼看向令狐鸿熹,眼底却是即将沸腾的怒火。 令狐鸿熹心中苦涩,面上却要附和老夫人, “母亲说的是,虞儿也有不对的地方,犯错就要受罚,看来她还需要些时日学习下侯府的规矩。” “你知道就好。不过这侯府的规矩也不是那么难学,日后让她跟着我学规矩即可,若是学成了,我自然会承认,到那时候你再想立主母,岂不是名正言顺!若是连侯府的规矩都不懂得话,这如何也难说出去。” 老夫人顺着令狐鸿熹的话接了下来,却是将话题直接绕到了自己身上。 既然上一出是儿子算计当娘的,那么这一出也就轮到老夫人反将一军了! 老夫人故意提到让赵虞儿跟着她学规矩,这规矩如何还不都是她定的,赵虞儿学不学的成也是她定的! 如果老夫人一直不松口,令狐鸿熹短时间内也好再催促老夫人!而时间一长,老夫人说不定也很快找到替代二夫人的角色与赵虞儿抗衡! 路还很长不给老夫人面子,老夫人这会也就不会让他和赵虞儿好过。 令狐鸿熹面露一丝苦涩,赵虞儿却是傻了眼。 “好了,我今儿还要去相国寺静修,你们也都散了吧。你这丫头好好休息吧,身子骨这么弱可不成。” 老夫人一边说着,一边走下台阶。 赵虞儿现在还要装出一副懂事乖巧的样子陪在老夫人身边聆听她的话语。 “虞儿谢老夫人关心。老夫人慢走。” 赵虞儿说每一个字都带着颤音,今天这一出,将是她永远的噩梦! 看来她还是将侯府的人想得太简单了!以为得到了令狐鸿熹的宠爱,又收买了老夫人就能在侯府立足,就是令狐鸿熹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 赵虞儿惨白着一张脸送走了老夫人。 老夫人在路过满月身边的时候,勾唇冷冷一笑,看向满月的眼神分明写上了秋后算账! 等她从相国寺回来,就是这丫头的死期了! “我不在侯府的日子,你可是轻松很多了。不过——”老夫人在满月身边很小声的开口,眼神阴阴的看向满月,脸上的肌肉都跟着不由自主的抖动着。 老夫人这话,只有她和满月能听到。 满月听了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从容逸出, “是啊,祖母不在,好戏都没得看了,虽然轻松,但也无趣。满月盼望着老夫人早日归来呢。” 满月不冷不热的语气,短短几句话却是将老夫人这几日来的遭遇连削带打全都给捎上了。 本来老夫人不说话走过去也就算了,偏偏她不甘心就此离开,走之前还想警告一下满月,谁知却被满月狠狠地堵了回去。 老夫人嘴角抽了抽,隐在祥云锦绣袖子下的手掌不由得握紧了拳头,明明恨不得对满月动手,可这么多人面前,无论如何老夫人都要忍着,再也不能被满月抓着她的不是了。 “小心我回来看的是你的戏!”老夫人咬牙低语。 满月呵呵一笑,看似是在轻声细语的叮嘱老夫人,实际上说出口的话却是将老夫人气的不轻。 “虽然满月看了这么多场老夫人的戏,多多少少都有些看腻了,但也轮不到看满月的。老夫人快走吧,要不然天黑了路就不好走了。或者老夫人想在走之前再让满月看一出你的戏不成?” 满月始终是面带微笑,眸子弯起像是两道好看的月牙儿,唇角勾起,带着恬淡悠然的弧度,怎么看都是一个懂事的孙女在跟祖母亲切热络的聊着。 不远处,令狐鸿熹视线朝这边看过来。 虽然听不清满月和老夫人说了什么,但绝对不是他表面看到的如此。 老夫人从满月身边走过的时候,脸就像是烧过冷却的煤炭,透着灰白不说,还渗出丝丝森寒的凉气。 —— 老夫人的马车离开了侯府,令狐鸿熹也急匆匆的朝皇宫而去。 赵虞儿被扔在白露院,昨儿的伤口恶化了,大夫正给她小心包扎的,面颊上还有明显的烫伤和红肿,赵虞儿此刻有种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感觉。 这看似局势明朗的侯府,却原来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直到今天,赵虞儿才算是真正领教了。 随着老夫人去了相国寺,赵虞儿在白露院养伤,二夫人和令狐捷都被关在了后院柴房,侯府看似是消停了几日。 不过二夫人和令狐捷的动向却是完全封锁了消息,不管是谁,都不准对外透露半句。 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而且李景田下个月就要随皇上一同回京都了,令狐鸿熹更加不想侯府的消息泄露出来引来李景田施压和不满。 只是,看似太平的日子才过了没几天,皇上突然提前回宫,不仅如此,皇上回宫之后没几天,就圣旨一张,宣满月进宫面圣。 是福是祸,暂无判断。 皇上此番下旨宣满月进宫,表面看是关于女官册封一事,但满月仔细思忖之后,又觉得细节的地方值得推敲。 若真是关于册封一事,也不会是她一人进宫,令狐鸿熹也应该一同,而且这是好事,人多反倒是热闹,更何况令狐鸿熹还是她亲生父亲。 如今皇上却是宣她一个人进宫,这多少有些不对劲。 只是圣旨摆在那儿,满月当更加小心,却不能不去。 —— 次日一早,满月简单装扮一番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这一次马车却不能驶入皇宫,满月只能在宫门外下车,然后步行进去。 从宫门到到承乾宫,若是走路进去,少说也得半个时辰。皇上这是故意为难她吗?以前侯府的马车都可以进宫,这一次却不允许了。 若不是满月今儿提早走了一个时辰,只怕现在无论如何也来不及了。 步行就步行吧! 前方引领她的是太后身边的贴身侍女茹婧。 茹婧已经过了二十五岁,还侍奉在太后身边未曾出嫁,已经是宫里的姑姑,地位品阶都比一般的宫女高出很多,就是老夫人见了她,也要毕恭毕敬。 茹婧在满月身前几步的距离,虽然没有回头看向满月,但清秀的侧面还是透出些许说不出的复杂和无奈。 满月越发觉得今天是一出鸿门宴。 “茹婧姑姑,除了皇上和太后,还有谁在?” 满月看似随意的开口问道。 茹婧步伐不变,轻声逸出,“还有李将军。” 满月倏忽陷入沉默。 原来是李景田设的局! 李景田明知道二夫人在侯府多少受到了限制,所以并不急着到侯府要人闹事,而是想在宫里头给她一个下马威,逼迫令狐鸿熹主动登门示好。 这个李景田不过是一员武将,心思却如此细腻!难道背后还有高人不成? 满月不再多问,安静的跟在茹婧身后。 她知道再问其他茹婧也不会多说,而刚才那句话茹婧都算是多嘴了。 “谢谢姑姑了,满月在皇上和太后面前不会多言姑姑说了什么的。” 满月轻飘飘的一句飘进了茹婧耳中,茹婧脚下步子一顿,虽然没有回头,面上却是闪过一丝惊讶。 这个令狐大小姐倒真是不同寻常,不逮着她问个不停。 若是其他人由她引领着进宫,恨不得打破砂锅问到底,所以她才能获得五殿下青睐,令五殿下找到她,在暗中帮她。 “令狐大小姐若有疑惑尽管开口,茹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茹婧虽然走在前面,但始终在跟身后的满月沟通。 满月淡淡一笑,清眸莹然。 “这要看嘱托茹婧姑姑的人是谁了?”满月后面还有潜台词。 如果是林东曜的话,她自然会多问几句对自己有利的话,可如果是别人,受人恩惠自然是要还的。 了林东曜不同,他是她暗中最大的合作伙伴。若她出事了,林东曜也就少了一个有利的合作伙伴。 茹婧没想到满月第二句就点到了关键问题上。 “令狐大小姐,五殿下可能会晚点进宫,您自己稍后小心一点。” 茹婧压低了声音开口,将林东曜嘱咐她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满月。 满月不说话,继续往前走。 茹婧可是太皇太后身边的人,林东曜都能安插在太皇太后身边这么多年,这也的确是他的本事。 怪不得太皇太后这几年对林东曜的喜爱明显增加,大有与太子林简平分秋色的感觉,却原来是找到了如此帮手。 茹婧此刻心里头也是七上八下的。 她没想到,五殿下竟是允许她在令狐满月面前暴露,五殿下就如此信赖令狐满月?这是茹婧如何也想不到的。 而满月心中却比任何时候都坦然泰之。 经过了前面一系列的布局,今天这便是她要的效果。林东曜放心将安插在太皇太后身边的人暴露在她面前,这便是对她完全的信任。 今天接下来的就是她跟李景田的一场恶斗了! —— 半个时辰后,满月出现在承乾宫外。 并没有半分喘息的机会,皇上就下令宣她进殿。 如今正是一年最热的时候,太阳当空,毒辣刺目。 连茹婧走的几乎要中暑,反观满月,却是从容不迫的从茹婧身旁走过,脚步沉稳步入大殿。 茹婧看着她背影微微一愣。 这全身的衣服都快湿透了,可脚下的步子却没有一丝凌乱,脚步从容,举止得体,看着满月一步步朝大殿走去,茹婧不由得舒了口气。 还以为走这一路这位令狐大小姐会叫苦晕倒呢,没想到坚持到了承乾宫,竟是没有任何问题。 茹婧此刻不得不重新审视满月,重新理解林东曜对她的信任和选择。 随着满月走进大殿,大殿当中三人看向她的眼神各有不同。 大殿正中端坐九纹龙纯金琉璃龙椅上的皇上,一身明黄龙袍,纯金红宝石发冠,威严冷峻,高高在上。 太后也是一贯的严格冷苛,只是看向满月的眼神还算平和。 在皇上左手边端坐一中年男子,一身戎装,铁甲战衣,浓眉墨瞳,五官粗狂之中是饱经大漠风霜风吹日晒留在脸上的沧桑痕迹。 上一世满月见到李景田是在林东合登基一年前,那时李景田已经被林东合收归麾下,林东合登基之后,李景田就驻守边关对待林东合这个新君可谓是一心一意。 那时候,满月曾经提醒过林东合对于李景田的防备,但林东合只是面上听着,私下却没有任何行动。 害的满月担心了好几年。 直到废后的时候满月才想通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东合早已在暗中将皇后的位子许给了李景田的好侄女令狐平雪,林东合给了李景田如此一颗定心丸吃,李景田自然是对林东合忠心耿耿的。而且上一世李景田身边还有一个始终隐在暗处的谋士,满月直到废后也没见过那个谋士。 李景田从塞外边关找来的这个谋士后来帮了老夫人和二夫人很多次。 这一世无论如何满月都要将这个谋士挖出来,好好地暴晒在光天化日之下。 如今李景田也收到了不少风言风语,心中对于满月自然是一千一万个不满。 这从宫门口走到承乾宫的下马威原本想看着满月出丑,谁知见满月走进来步伐从容,神情平静,没有丝毫委屈和劳累,李景田心底不由得嗤了一声。 “满月见过皇上,太皇太后。” 满月在这之前可是没见过李景田,如果主动跟李景田打招呼,不就是出卖了茹婧吗? 所以满月有理由无视李景田。 皇上看了眼跪在地上请安的满月,眸子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大殿外的如火骄阳,虽然不说话,心底对满月的认识却有所改变。 只是这个令狐满月却是跟太子和老五都关系匪浅,这样的女子,尤其还是女官的身份,是决不允许的。 见皇上不说话,太皇太后沉默了片刻,沉声逸出, “令狐满月,这是李将军,也算是你的舅舅。” “满月见过将军,将军万福金安。”满月唇角勾起一抹浅笑,从容行礼。 李景田面上不动分毫,心底却是恨意迭起。 “皇上亲封的六品女官向我请安,还是侯府的女儿,我还真有点不敢当的感觉。这小小年纪却是有着如此能耐,听说也是经历了不少事情,自小外祖父外祖母还有祖父都不在了,母亲也早早的去了,还能有如今的能耐,这也跟侯府老夫人和二夫人的教诲离不了。” 李景田不但打压满月是saoba星,还将所有功劳都归在了老夫人和二夫人身上,如此不要脸的抢功劳,也就他们家的人能干出来。 满月此刻还是福身的姿势,李景田故意岔开了话题,让满月大热天的维持这个姿势。 这会子,大殿内三个人身后都站着打扇的丫鬟,面前都摆放着从地窖取来的冰块,桌上摆着冰凉的消暑茶。 就是茹婧都站在了太后身后。 只有满月还站在大殿当中福身请安,从外面刮进来的热风全都吹在她后背,天气燥热难当,尤其她还走了半个时辰的路,一口水都没喝过,李景田眼底带着幸灾乐祸的冷意,就等着看满月出丑。 “多谢将军美言,满月四个月前才回到京都,这四个月的时间多亏了王妃、老夫人和二夫人的教诲,才有满月今天。而满月今日也是第一次见到将军,也望以后能得将军教诲。” 满月语气轻悠自然,不卑不亢。 三言两语就将李景田的话挡了回去。 李景田牙根一咬,继续道, “你才回来四个月就如此厉害,看来老夫人和二夫人对你真的视如己出,你也当对她们孝敬有礼才是。” “将军多虑了,侯府是家父做主,有家父在,自然是和乐融融一家亲了。家父如何对老夫人,二夫人又是如何对老夫人的,满月都看在眼里,自然知道如何孝敬如何学习了。” 满月面带微笑,当着皇上和太皇太后的面没有一丝怯场和紧张,甚至是比李景田还要从容大气。 满月此刻不卑不亢从容有度的语气和举止,反倒是显得李景田这个长辈不够大气了。 李景田却有些不甘心。 一个黄毛丫头而已,难道他还对付不了? 尤其还是在皇上和太皇太后面前,就是皇上也得给他三分薄面,这个令狐满月一步紧张二不慌乱。满月表现的越淡然,李景田越不服气。 李景田是战场上无往不利的战神,让他当众输给一个黄毛丫头,他如何能接受? 此刻的李景田已经将谋士萧算子的话抛在了脑后。 萧算子让他观察为主,不要轻易行动,可他就是听不进去,不过是一个黄毛丫头而已,还能骑在他头上不成? 李景田此刻仍旧不让满月起身,他就不相信她还能坚持下去!这么热的天,滴水不进,还站在吹着热风的风口上,只怕自己再多问几个问题,她就支撑不住了! “我这次回来还不曾见过你母亲和平雪捷儿他们,他们可好?”李景田虽然是收到了一些风言风语,但从回到京都开始就一直伴在皇上身边商讨边关事项,对于侯府最新发生的事情并不知情。 如果李景田现在知道二夫人和令狐平雪令狐捷都被关进了后院的柴房,只怕李景田不可能还坐得住。 闻听此言,满月勾唇笑的自然平和, “很好,二夫人身体康健精神俱佳,至于平雪妹妹——自从上次在未央宫犯下错误之后,平雪妹妹现在基本是足不出户,说是要为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反省三年。”满月毫不避讳的提到了令狐平雪的事情,既然李景田故意为难她,满月也必要给他好脸。他不是一直当令狐平雪是李家的骄傲吗?就让他这个骄傲在皇上和太皇太后面前好好地丢丢脸。 一听到令狐平雪的名字,太后的脸色果真是阴沉了下来。 不光是太后,就是皇上也对令狐平雪的印象大打折扣。 一个女子却生就了一副倾国倾城的容貌,本就是祸水红颜,却还不懂得低调为上,就等同于利用自己的美貌为所欲为,偏偏还不不够聪明,就更加令皇上和太后看不进眼中。 而林冉曾经在皇上面前要求指婚,更加令皇上对令狐平雪没什么好印象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李景田脸色微僵,此刻能明显感觉到皇上和太皇太后神色的变化,可他不甘心竟是看不到令狐满月的笑话,不由的咬牙冷笑一声,道, “平雪犯错,你这个大姐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你是姐姐,她比你小,自然不如你知晓的道理多,你当好生照顾她才是。”李景田此刻还没意识到,令狐平雪在皇上和太皇太后心目中究竟是何等厌恶,他反复提到令狐平雪,只会让皇上和太后更加不满。 满月知晓这一点,却故意不点破,继续顺着李景田说下去。 “将军说的是,那以后妹妹再在宫里头犯错,我若在场,真的是难辞其咎了。” “你——” 李景田绝没料到满月反应如此快,还以为她晒了一路早就晕晕乎乎了,谁知道思路比他这个坐在这里的人都要清楚!怪不得萧算子让他小心行事,不要跟令狐满月硬碰硬。 “将军还有事嘱咐满月吗?” 满月勾唇抬头看向李景田,清眸闪烁从容笑意,尽管此刻她额头鼻尖全都是大颗大颗的汗珠滚落下来,却丝毫不影响她此刻表现。 李景田这种下三滥的法子就想打倒她简直是痴心妄想。 上一世她什么折磨没受过? 且不说冷宫钉板上三天三夜血流不止的痛苦折磨,就是一次次深入边关为林东合送药送情报,哪一次不是马背上颠簸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管它是数九寒天,都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到达他身边。 莫说是在炙热骄阳下行走半个时辰,就是一天又如何?她照样吭都不吭一声的坚持下来。 李景田紧盯着满月不说话,心底还在搜罗新的法子,太后却已经率先开口, “令狐满月,你先起身吧。” “谢太后。”满月不看李景田,从容起身,脸上没有半分委屈和不适。 太后见了,面上不说什么,心底对于她却是改变了不少想法。以前只觉得她是聪明伶俐,现在再看,却是少有的冷静担当。 一般的女子见了一身戎装面带风霜的李景田都会有着下意识的紧张的害怕,可令狐满月的表现却比李景田还要等大气从容,纵容太后不说,也能感觉出李景田在令狐满月面前跌了面子。 “令狐满月,皇上今儿宣你进宫,最重要还是要对你的女官身份有一个正式的册封,只不过皇上也想进宫多学习一些,所以安排了四品女官荣乐带你在宫里头学习一段时日,这段日子就都跟荣乐留在未央宫。” 太皇太后此话一出,满月微微一怔,旋即躬身行礼。 只是眼底的表情并不轻松。 这宫里头皇后、瑾妃、惠妃,还有那几个未曾谋面的安妃和静妃,哪一个都不是善类,尤其是皇后和瑾妃,早就恨不得将她置于死地了。而安妃虽然一直隐在暗处,可通过上次出行避暑山庄就能看出来,安妃对于林东曜与自己走近反应也很大。 如此一群母老虎环绕的情况下,满月的日子岂能清闲了? 至少侯府的日子还会太平上一阵子,可是这宫里头当真是步步为营了! 可既然是皇上和太皇太后的意思,满月自然只有接受的份儿。满月能想到的,皇上和太后就想不到吗?只怕是想的比她还要全面。 正思忖间,□□唯一的四品女官荣乐缓缓走进大殿。 一身为女官特别定制的酱紫色飞凤锦袍华丽夺目,头上的火凤金步摇熠熠生辉,手中的麒麟玉如意更是透着瓷白高洁的光芒。 整个□□一共只有三位女官。 品阶最好的就是四品女官荣乐。尽管只有三人,但女官的穿衣打扮却极为讲究,不但可以佩戴凤凰图腾的金步摇,手中的麒麟玉如意更是整个□□独一无二的孤品,而且女官的穿着更是与宫中各位娘娘等同待遇。足可见女官在□□地位待遇是何等崇高。 正因为稀少,所以满月这个六品女官册封的时候曾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也有太多人看着皇上和太后会如何安排她。 这也是皇上迟迟没有下结论的原因。 如今将满月交给荣乐,皇上和太后也是煞费了一番苦心才想到的这个点子。这也给了皇上和太后缓冲的时间。 “见过荣大人。” 因为荣乐是带职女官,所以满月要称呼她为荣大人。 荣乐二十岁出头的年纪,身形纤细高挑,五官生的妩媚生动,尤其是一双丹凤眼更是炯炯有神,举手投足更是透着一股子媚然轻盈的气质。 看起来既有女官的清冷孤傲,也有京都女子的娇媚动人。 只可惜,荣乐这一身行头虽然堪比宫中诸位娘娘,但她眼底却没有任何期望和发自内心的光亮,有的只是如一汪死水一般的静谧和空洞。 满月对荣乐并不陌生。 荣乐乃荣国公的最疼爱的小女儿,荣国公是与安平王并列的□□京都双王,荣乐十四岁的时候嫁给了荣国公的入室弟子班曦,荣乐与班曦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自然是深厚凝重。 只可惜,三年前的一场瘟疫,荣国公和班曦前往瘟疫爆发的村落查看情况,却是双双感染了瘟疫,荣国公勉强支撑着回了京都,班曦却是克死异乡。 从那以后,荣乐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不再是天真无邪的少女,而是变成了一门心思要完成夫君心愿的刚强女子,不但提出了很多有利于治理疫情的法子,顺利的帮助皇上和太后度过了那次关卡,也亲手建立了太医院,更亲任太医院院士,更被皇上封为四品女官。 荣乐在治理疫情方面做出的努力,是超越了之前任何一位太医。 荣乐看向满月,表情温和,眼底却是空洞无物的。 失去了此生最爱的夫君,对于荣乐的打击是毁灭性的,她此刻还能坚持下来,不过是为了实现班曦的愿望。 “令狐大小姐不必客气。”荣乐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一如她眼底的空洞一样,毫无情绪起伏变化。 “皇上不是还有事情要与李爱卿商议吗?就让荣乐和令狐满月送哀家回去就行了。” 太后适时起身,凤眸飞快的扫过李景田难看的脸色,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 这个李景田也就是征战沙场可以,这论起权谋心战,远不是朝中一般老臣的对手。 此时此刻,太后还不知道李景田背后有一个谋士萧算子! 满月随着荣乐一同护送太后离开承乾宫,眼角的余光看到李景田朝自己投来冰冷骇人的眼神,分明是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满月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李景田打仗有一手,可在谋略人心上却完全不足,但他背后那个谋士却是个狠角色!绝不容小觑。 满月和荣乐一左一右在太后身边,三人才踏出承乾宫,走了每一会,太皇太后挥手让众人停下。 “太后,有何吩咐?”荣乐躬身小声开口。 “今儿天气不错,到那边亭子下赏赏景儿吧。” 太后一开口,满月心下一沉。 这赏景是假的,训话才是真的。 太皇太后才坐下不一会,不远处莺声笑语隐隐传来,环佩叮咚,好不热闹。 “荣乐,那边是谁?”太皇太后抬眼看了一眼,余光却瞥了眼站在一旁天阳底下的满月。 “回太皇太后,皇后娘娘,瑾妃娘娘,惠妃娘娘。” “她们倒是有兴致,都叫她们一同进来赏景吧。”太皇太后看似随意的挥挥手,眼皮子垂下,打的什么主意满月暂时还没猜到。 只是一听到那三个名字,满月心中就觉苦涩。 不管是考验还是故意为难,太皇太后的作风倒是应了一贯的雷厉风行,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不管是皇后,还是瑾妃或是惠妃,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能在这宫里头屹立不倒这么多年,没有点真材实料,太后也不会留到现在。 荣乐离开之后,太后低头品茶,茶杯搁下,声音不高不低,却莫名带着警告威严的成分, “儿媳妇若不听话,起码还在眼皮子底下,可孙媳妇不听话,这中间毕竟隔了一层,你说是不是?令狐满月。” 太皇太后这话明显是说给满月听的。 这后宫之中,除了安妃,哪一个都是为太皇太后马首是瞻。不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动一丝其他念想。 太后要告诉满月的是,安妃再不听话也是她的媳妇,始终翻腾不出她的手掌心,可孙媳妇的话,太后就不会再允许再出现一个安妃了!这人选必须是太后选定,这也是在警告满月,给她女官的身份就是很明白的告诉她,不要妄想任何皇子。 如今李景田又回来了,就更加不会有她的可能性了! 令狐平雪即便做错事,一个侧妃的位子还是有存在的必要的,可满月只不过是个没娘的孩子,娘家势力早已衰败,断不会成为林一东曜甚至林简的妃子。 满月此刻脸上划过一丝惶恐,低下头,轻声逸出, “太后选出的孙媳妇必定是德才兼备身家清白,而满月能得到皇上和太皇太后封赏的六品女官已经是荣幸之极,日后还要多跟荣乐女官学习,绝无其他妄想。” 话音落下,皇后和瑾妃惠妃已经走到了跟前儿。 太后未知可否的看着满月一眼,旋即看向皇后等人的神情却明显带着热络温和。 “都来坐吧,这天气虽然炎热,却也别总闷在屋里。” 眼见太皇太后一贯严苛的语气有所缓和,皇后等人都是有些受宠若惊,旋即看到满月也在,三个人脸上的表情同时变了变。 太后见了也不说话,面上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神采。 太后和皇后等人都坐在亭子下面,满月却站在亭外。 正午正是一天太阳最毒辣的时候,不一会,满月身上的衣襟就湿透了,不过她仍是静静站着,不动不摇,也没有任何吃不消的表情在脸上表现出来。 大颗的汗珠顺着额头躺下来,挂在长长的睫毛上,白嫩细滑的面庞被太阳晒得泛出淡淡的粉红色,日光炫目,却不及她此刻清冷淡漠的表情,任由众人审视怀疑,她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落下的每一滴汗水都如同晶莹的水晶,不显一丝狼狈委屈。 太后等人虽然在随意聊着,但余光却一刻也未曾离开满月身上,就是一贯淡漠疏离的荣乐,此刻也对满月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这已经快一个时辰了,她竟是纹丝不动,就是荣乐自己也做不到坚持到现在。 太后如此做,除了想给令狐满月一个下马威,还想令满月明白这宫中等级制度身份地位都是缺一不可,就算她是侯府嫡出长女,没有强大的后台和母系家族作支撑,一样不能在宫中生存。 皇后看了眼站在太阳底下的满月,眼神柔柔的看向杯中清茶,心底却是冷嘲迭起。 之前不是很得意吗?不还是乖乖的站在那里?太后要看好的人才能在这宫里生存!若是太后看不好,下场绝对比现在凄惨无数倍! 看来她之前在太后面前说的那些话还都是管用的,太后已经开始出手对付这个令狐满月了!如果再任由她继续下去,太子的魂就彻底被她勾走了。 瑾妃和惠妃都是一脸看热闹的望着满月。 只不过,瑾妃心底带着丝丝不甘,毕竟林一东合也曾表示过对令狐满月感兴趣,奈何这令狐满月却是完全不识抬举。 而惠妃则纯粹是看热闹的,侯府这门亲事她是铁定攀不上了,不管那个老夫人还是二夫人,都是眼高于顶的人,对于林冉这个三皇子是一点意思也没有,惠妃也就不去自讨那个没趣了,所以乐得看到其他人互相厮杀争夺,说不定她还能捡一个大便宜。 “太后,我吩咐御膳为您做了八宝清凉膏,清亮软糯,消暑开胃,一会您尝尝。” 皇后说着,抬眼看向满月, “满月,你去端来给太后。”皇后突然将这个任务交给了满月。 太后点头不语。 瑾妃和惠妃却是一脸幸灾乐祸的看向满月。 皇后自个儿的功劳会这么好心让满月端来吗? 这其中必定有诈。 可太后不吭声,就是默认皇后的话。 “是,皇后娘娘,臣女这就去。” 尽管心存怀疑,可满月这一趟都必须要去。这一路上过去倒算是太平,就是不知道回来的时候——那所谓的八宝清凉膏会变成什么样子。 满月从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媚溪手中接过八宝清凉膏,不动声色的颠了颠分量,心下一沉,面上却没有丝毫变化。 手中托盘上盖着红色的绒布,绒布下依稀是个琉璃金盏的造型。 “快去给太皇太后端过去吧,可别耽误了。”媚溪看似一脸好心的提醒满月,眼底却带着轻视的冷笑。 满月佯装没察觉,冲媚溪点点头,抬脚就走。 媚溪却是紧紧跟在满月身后。 走到一半,满月突然崴了一下脚,媚溪一怔,上前扶了她一把,满月就势抓住了媚溪的手腕。 “你小心一点,这可是给太皇太后的点心,若是不小心摔在地上,你我可都吃不了兜着走啊。”媚溪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语气带着几分不耐。 满月重新站定了,没说什么,抬脚继续走着。 不一会,就到了凉亭下。 满月一步步走进亭子,清眸垂下,明净灿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 皇后见了却是咬牙在心底冷笑,都大难临头了还不知死活!这一次还看她如何逃脱! 覆盖托盘的红色绒布缓缓揭开,露出里面摆放整齐的八块八宝清凉膏。个个都是晶莹剔透,清凉宜人,好似水晶一般,却又有着谷米的润泽营养。 太后看了一眼,轻轻点头。 “都来尝尝吧,皇后的心意是越来越别致了。” 太后话音才将落下,皇后突然惊讶着出声, “媚溪,我不是命人做了十二块吗?何时变成了八块?剩下的四块呢?怎么回事!你这丫头是不是带着御膳房的人偷嘴了?” 皇后一声低喝,媚溪一脸无辜的跪在地上, “皇后娘娘,奴婢不敢啊!这八宝清凉膏从御膳房端出来就是十二块,给令狐大小姐的时候也给她看过了是十二块!有御膳房的厨子作证。” 媚溪能这么说,皇后必定是买通了御膳房的厨子。 瑾妃和惠妃一脸冷笑,都想知道满月这一次还如何狡辩。 满月眸子垂下,一言不发。 见此,太后狠狠地扔了金筷子,虽然有所怀疑,但太后心中不满还是显而易见。 一共才十二块,她一个人就偷嘴了四块,这是置她这个太后于何地? 皇后起身走到满月身前,面上挂着高贵优雅的气质,看向满月的眼神却充满了恨意。 胆敢偷吃太后的御膳,罪名证实,理应问斩! 上一次皇后就没有得到便宜,这一次竟是想到如此阴狠毒辣的法子,看来在她眼中,真的是多一刻也容不下满月了。 “令狐满月,本宫见你在日头下晒得时辰有些长,好心让你休息一下,谁知你竟如此不知好歹,胆大到偷吃太皇太后的御膳,简直是丢尽令狐鸿熹的脸面!既然令狐鸿熹不懂教育女儿,就由本宫代他教训!” “来人!”皇后沉声下令,脸上再也没有昔日温柔善良的气质了,就如同一个杀人上瘾的侩子手,恨不得当场就手起刀落,解决了满月。 满月此刻才缓缓抬头,清眸却是从容不迫的迎上皇后咄咄视线,眸光如皓月,清冷明净,不染一丝纤尘瑕疵,却是在暗处涌动如寒霜一般冷冽寒气,若针尖一瞬刺在皇后心尖上的感觉。 皇后身子莫名一怔。 “既然皇后娘娘和一众厨子宫女都知道这八宝清凉膏是十二块,难道满月明知还敢动吗?”满月反唇相讥,眼底闪过一丝清冷傲气。 “回皇后娘娘,奴婢当时掀开绒布给令狐大小姐看了一眼,一共三层,每一层都是四块,绝对没错。” 跪在地上的媚溪小声开口,弥天大谎撒起来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令狐满月,本宫知道你很少进宫,没什么机会品尝宫中御膳,加上你一早上也没怎么吃东西,也是一时贪吃。若你此刻能承认错误,本宫还是会替你像太后求情的,你想清楚了没有?” 皇后继续咄咄逼问,她就不信,如此多的证人在眼前,令狐满月这一次还能逃了不成? “皇后娘娘,我没有做过,何来的想清一说?皇后突然叫我端八宝清凉膏,自然是受宠若惊,生怕有一丝闪失,一路上都走得匆忙,哪还有时间偷吃?” 满月一脸无辜的表情仰头看向皇后。 皇后似乎也料到了她不会承认,不由得冷哼一声,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你未必能一下子偷吃了四块,说不定藏在身上了!” “皇后娘娘,我若偷吃还能抹干净嘴巴不认账,倘若放在身上岂不是自寻死路吗?满月虽然年轻,但这点想法还是有的。” 满月故意带着皇后绕圈子。 皇后今日的陷害手段虽然低劣,却切实有效。如果这八宝清凉膏真的是在满月手上少了四块,就算不是她偷吃的,她也少不了挨罚。 “令狐满月,你从未见过如此精致的糕点,你又知道这是给太皇太后的点心,你年纪尚小,难免会有动了歪心的时候,这并不奇怪!本宫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还是不承认的话!本宫就命人搜身了!” 皇后说这话的时候,不着痕迹的看了媚溪一眼,媚溪轻轻点头,皇后心下更加自信十足。 “你认还是不认?”皇后历喝出声。 “满月清清白白,绝没做过!” 满月清冷出声,不卑不亢。 亭子里面,太后脸色阴晴不定。 一旁的瑾妃和惠妃都是大气不敢出一声,谁也猜不准太后此刻的想法是什么。 “太后,这令狐满月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如今证据确凿却不承认!本宫看来,就应该将她拖下去打上五十板子让她守守规矩!” 皇后转而看向太后,一脸的公平公正。 太后视线飞快的扫过满月,见她一脸清姿傲骨,脸上不见任何慌乱紧张,太后眸子眯起来,沉思片刻,冷声逸出, “来人!搜身!” “太后!媚溪是跟我一起走过来的,要搜身也要先搜她的。”太后话音将落,满月冷声逸出。 太后脸色一沉,冷冷道, “哀家还用得着你来教吗?” “令狐满月,你胆子太大了!竟然敢质疑太后的话!你当真是活腻了是不是啊!”瑾妃冷笑一声,眼底有不甘,有不屑。 “可不是吗?太后下令搜谁的身就是搜谁的身!你如此多废话难道是心虚了?”惠妃也不甘示弱的加入了说风凉话的队伍。 “臣女并非心虚,而是因为这一路上都是媚溪与我同行,并不能因为是我端着这八宝清凉膏就只怀疑我一个人!臣女不服!” 满月说的铿锵有力,尽管面对的是众人的嘲讽和误解,但她仍然坚持自己的态度和性情,不曾有丝毫改变。 媚溪这时候一脸受冤枉的表情申辩, “奴婢冤枉啊!奴婢将八宝清凉膏交给令狐大小姐之后就再也没碰她一下了,如果令狐大小姐非要先搜奴婢的身,那奴婢没有任何怨言!” 媚溪如此做,看似是懂事清白。 皇后听了却是莫名愣了一下。 总觉得今儿这出戏哪里有些不对劲的,她当初让媚溪拿走三块八宝清凉膏,媚溪却拿走了四块,难道是媚溪一时紧张多拿了一块? 可媚溪跟了她这么多年,甚少出错。想到这里,皇后竟莫名有一丝迟疑。 “来人,先搜媚溪的身。” 太后见皇后沉默不语,不觉冷声下令眼神肃杀如霜,一旁的瑾妃和惠妃都是瞪起了眼睛好好看着。 有三个嬷嬷同时给媚溪搜身,其中一个突然低声喊了一句, “呀!这是什么呀?弄的我一手都是。” “这不是八宝清凉膏吗?怎么都在袖子上?”那个嬷嬷将沾满了八宝清凉膏的手伸出来给众人看。 皇后的脸色瞬间如死灰一般。 太后则是眯起眼睛,面色铁青。 “奴婢——这——奴婢不知道啊,奴婢一直都没碰过这八宝清凉膏,这东西交给令狐大小姐的时候的确是十二块,奴婢冤枉啊!” 媚溪傻眼了,愣愣的看着,只怕到死也不知道自己袖子上何时多了一块八宝清凉膏。 “我记得我端着八宝清凉膏往这里走的时候,曾经滑了一下,其实我当时已经站稳了,可媚溪却多此一举的过来扶了我一把,那时我就觉得这盘子似乎轻了一点,但我绝对没想到媚溪会在这上面动手脚。” 满月像是现在才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的开口。 媚溪却是慌乱的摇头,不知所措的自辩着,“不是的啊,当时我是好心搀扶令狐大小姐的,我没有趁着她滑倒的时候偷八宝清凉膏,我没有啊!” “来人!带令狐满月去她滑倒的地方仔细搜查!”太后冷声下令,面色变得铁青寒冽。 就连瑾妃和惠妃现在也不敢看热闹了,起身在一旁不敢吭声。 满月随着几个嬷嬷一同去了她滑倒的地方。 看着满月离去的背影,皇后脸色青白不定。 看媚溪袖子上那块八宝清凉膏应该是一块才是,那么另外的三块? “等一下!” 皇后突然出声叫住了满月等人。 太后脸色一沉,不满的看向皇后。 “皇后娘娘,太后下令了,你也不请示一声就擅自开口,你这是想代替太后断案啊?”瑾妃一脸为太后着想的架势,心底却在暗暗得意。 惠妃在一旁看着不说话,想等最热闹的时候再开口。 皇后娘娘急忙一脸委屈的看向太后,申诉道, “太后,媳妇是突然想到了一点,这令狐满月还没搜身呢!若是万一另外三块在她身上的话,她若趁此机会扔在半路上,我们岂不是也不知道?” “你当哀家的人睁眼都是喘气的吗?” 原本以为太后会赞成她的说法,谁知太后却更加生气。 满月此刻还站在原地不动,冷眼看着皇后一脸窘迫的表情。 太后并不是想不到满月会扔在半路上,但太后既然命人带着她去找,就是防着她这一点,并非太后想不到,而是故意想让满月在不经意的时候露出破绽。 谁知现在却被皇后搅了局,皇后如此说,也等于是告诉众人太后连最起码的都忘了,这不是等于挑衅了太后的威严和聪明吗? 皇后是小心一世,糊涂了一时。 “太后,媳妇不是那个意思,您不要误会,媳妇只是一时着急——” “皇后娘娘怀疑臣女不要紧!臣女站在这里不动!如果这几位嬷嬷能在臣女滑倒的地方找到那几块八宝清凉膏,臣女总不可能是飞过去将清凉膏放在那边!我险些滑倒的地方就在从御膳房走了差不多一半路程,路两边有两块寿字形的假山那里。” “是寿石苑。”太后不假思索的说出了名字。 几个嬷嬷立刻手脚麻利的去了那边。 满月重新站回到凉亭边上,路过媚溪的时候,清眸淡淡的扫过媚溪头顶,媚溪却顿觉说不出的巨大压力,有种厄运降临的感觉。 皇后这会子是里外不是人。 如果教训媚溪的话,就等于承认是媚溪偷吃了八宝清凉膏,媚溪是她的宫女,她也难逃责任。 太后刚才也被自己得罪了,皇后现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希望一会能在满月身上搜出东西来。 不一会,那出去找东西的四个嬷嬷回来了,一看到她们手上捧着的东西,皇后膝下一软,险些跌倒。 “这——这不可能!”皇后连连摇头,而媚溪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太后一看到那三块八宝清凉膏,眼底却是划过一丝诡异的冷笑,凤眸带着冰冷杀气落在媚溪身上,语出冰冷, “你这奴婢真是刁钻耍滑!明明是自己嘴馋,还口口声声的冤枉女官偷东西!来人!拖下去砍了手脚挂在午门外以示效尤!” 太后一声令下,手中白玉茶杯应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众人悉数跪在地上。 满月也跪了下来,眸子却是安然的看向地面。 三块八宝清凉膏是媚溪趁着给她盘子的时候偷偷放在她袖子里的,满月摸不清媚溪的底细,所以没有将清凉膏放在媚溪身上,而是趁着滑倒的时候将清凉膏甩在了一旁的假山后面,至于媚溪袖子上的那一块,是满月起身的时候,趁着媚溪扶着自己的手抹在她的袖子下面的,虽然她手上也沾染了一些,但已经在刚才说话的时候搓掉扔在了一边。 皇后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为何她让媚溪拿走三块清凉膏,最后会变成四块。 媚溪的惨叫随着拖拽一路变弱,皇后的脸色却是愈发的惨白难看。 “太后,媳妇——” “堂堂坤宁宫竟然出了贼子,还差点害死了朝廷亲封的六品女官,皇后!你也太不小心了!” 太后一句不小心,包含了多重含义。 满月绝对不相信,今天这出戏,太后会看不出来是皇后做的好事?! 太后也是在警告皇后。 只是——太后或是皇后若是以为今儿这出戏到此为止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真正精彩的远未到来! “太后赎罪,媳妇真的不知道会是如此,媳妇在此给太后赔罪了!”皇后跪在地上,浑身轻颤,脸上一副无奈痛苦的表情,完全不是刚才的正义凛然咄咄逼人。 太后微昂着头,沉声道, “你该道歉不是哀家!是令狐满月。” 皇后一听此言,脸色微微泛白,碍于太后的压力,却不得不看向满月,虽然她心中一千一万个不愿意。 “满月,是——是本宫刚才误会你了,本宫也是破案心切才会——你不要记在心上。” 皇后声音虽然轻柔,可脸上的表情却是说不出的僵硬扭曲,额头上青筋若隐若现。满月此刻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急忙去扶着皇后,脸上的表情是受过冤枉之后的委屈,还有惊吓过度的无措。 “皇后娘娘,这可使不得,臣女何德何能呢!今儿若不是太后为臣女断案,只怕——” 满月说到这里,眼圈一红,也不扶皇后了,掩面难过的小声哭泣。 可怜皇后被满月扶了一般,还躬身站在那里,站也不是,跪也不是,如果现在看向皇后那边,势必会看到瑾妃和惠妃得意的面孔,皇后还掉不下这个面子。 “皇后娘娘,您也是为了太后好才会一时想不通冤枉满月的,娘娘实在不必行此大礼,满月受不起啊!” 皇后原本是因为太后动怒才跪下的,当时所有人都跪下了,现在就她还半蹲着,皇后正要找个机会起身,却又被满月摁住了胳膊, “娘娘,您真的不要如此愧疚,臣女不怪您了。” 皇后想起来的,满月这么一摁,皇后就只能还维持刚才半蹲的姿势。 这大太阳底下烈日炎炎,皇后这身子骨可不是满月,这一跪一起的,皇后很快就吃不消了,额头鼻尖都是渗出大颗的汗珠,脸色也由青转白,后背汗湿了一大片,看向满月的眼神也变得恍恍惚惚的。 “太后,臣女得了清白也就心满意足了,不敢有太多奢求,就如臣女的女官身份,臣女定当谨遵自个身份,绝不逾越半步。” 满月此话明明白白都是说给太后听的,可她说的时候还是故意摁着皇后的胳膊,看似是原谅皇后了,要在平时,满月是不会这么做的,可今天情况特殊,皇后才刚刚被斩了一个贴身宫女,如此动荡不安的情况下,皇后进退两难。 皇后现在有苦说不出,被大太阳晒的快要站不住了,可满月一直摁着她胳膊,她又不好在太后面前发作,整个人晒得晕晕乎乎的,还说不出话来。 皇后娘娘平日里养尊处优,哪比得上满月,本就急火攻心,如今还在大太阳底下暴晒了一会,好几次想起来都被满月拿话题岔开打断了,皇后娘娘一着急,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就往身后倒去。 “娘娘!”满月低呼一声,伸手去扶她,看似不经意的扯了她颈间的珍珠链子。 “哎呀!皇后这是怎么了?太后还没说她呢,怎么就受不了刺激呢!”惠妃故作惊讶,看向皇后的眼神却满是幸灾乐祸。 瑾妃叹口气,幽幽道, “那媚溪可是跟了娘娘很多年,竟是如此偷嘴陷害,想必娘娘是心痛失望了才会如此吧!其实不过是个奴婢,以后看管好了其他奴婢就是了,真的没必要如此要死要活的。” 瑾妃说完,扭头与惠妃相视一眼,对彼此的默契是说不出的得意。 “来人,快把皇后搀扶起来。” 见此,太后冷声下令,脸色也愈发铁青阴沉。 瑾妃和惠妃这才闭了嘴。 皇后娘娘脸色煞白,头上的朱钗也散了一些,身上的衣服也全都湿透了,七八个宫女太监搀扶着她坐在凉亭下,掐人中的掐人中,扇风的扇风,好半晌皇后才缓过一口气来,悠悠醒来。 “我——我这是,我怎么会在这里?”皇后眼珠子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不远处的满月身上,当即脸色一变,抬手指向满月, “令狐满月,你怎么还在这里?你偷吃了太后的八宝清凉膏,竟然还不认罪?” 皇后此话一出,满月微怔,旋即一脸无辜的表情看着皇后, “娘娘,您说什么,满月是冤枉的。” 满月知道皇后刚才是被晒晕了,出现了短暂的失忆。 刚才皇后突然晕厥,醒来后,记忆偶尔会出现断层,其实只要休息一下再开口,也就慢慢回想起来了,可皇后偏偏一醒来就像疯狗一样逮着她乱咬。 “什么冤枉的,媚溪给你的时候可是十二块八宝清凉膏,现在——” “媚溪——媚溪呢?” 皇后说着说着,自言自语了一句。 她身边的几个宫女都是脸色惨白的望着她,想提醒她却又不敢。 太后的脸色原本就难看,这一下更加是面色铁青。 “够了!闭嘴!” 太后很少有对皇后如此严苛的时候。 虽然太后为人一贯是冷酷凌然的,但对于皇后这个自己最满意的儿媳妇,还算是最宽容随和的,可皇后今天的表现连带着太后也丢尽了脸面。 皇后被太后一声历喝,当即抬起头,愣愣的看向太后,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太后,媳妇——我——” 皇后缓了缓,看看太后,再一脸狐疑的表情看向满月,再看看欲言又止的瑾妃和惠妃,之前断层的记忆开始恢复,当她记忆停在自己晕倒的前一刻时,皇后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好不精彩。 她这是被晒糊涂了,竟然忘了媚溪已经被太后拖出去斩了手脚了! 她竟然还当着太后的面问起了媚溪。 想到这里,皇后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此刻像是置身十二月的冰窖里面,周身透出一股说不出的寒意,更是忍不住狠狠地打了个寒战。 正在这时,小太监尖锐的通禀声忽然响起, “太子殿下到!五殿下到!二殿下到。” 随着通禀声响起,林简率先第一个走进院子,今天的他,一身蓝色云翔符纹锦袍,腰间系着白玉锦带,简单的缀了一块通体瓷白光洁的白玉玉佩,颀长身子,挺拔悠然。 在他身后,林一东曜缓缓踱步进来,目光率先撞上满月视线,之前的着急在此刻缓缓沉淀下来。 林一东曜似乎是刚从皇上那边过来,还穿着紫色直缀朝服,腰间扎着一条银丝边流云纹的宽边锦带,如墨青丝利索的束起,头顶戴着紫玉金冠,金冠上的紫色宝玉晶莹润泽,更加衬托的他丫头青丝黑亮柔滑,恍若丝绸。 站在二人身后的林一东合一身冰蓝色的直缀长袍,垂坠飘逸,腰间束着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一侧挂了一块通体翠绿的翡翠玉佩,如此飘逸的装扮在他身上简直是浪费。 林一东合眼神阴鸷的看向满月,仿佛要透过满月的眼睛钻进她心底。 “皇奶奶,母后怎么了?”林简看了眼目光呆滞还带着一丝慌乱的皇后,再看看太后铁青的脸色,虽然来的路上已经大体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林简此刻还是要看看太后的意思。 太后眼神飞快扫过三人,余光却是看向满月的方向。 “你们为何一起来?” 太后的潜台词很想说,难道都是为了令狐满月吗? “回皇奶奶,孙儿刚从御书房出来,见这边院子来来往往,以为出了什么事,这才急忙赶过来。” “你们呢?”太后挑眉看向林一东曜。 虽然问的是你们,可太后明显只关心林一东曜为何而来。 瑾妃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和不忿。 太皇太后眼里心里都只有太子和老五,其他皇子哪里看的进眼去! 一旁的瑾妃见此,心底不屑的冷笑一声,皇后有太后这个靠山,安妃有皇上那个靠山,瑾妃还妄想她的儿子能压过太子和老五吗? 简直是痴心妄想! 林一东合此刻的表情却比瑾妃平静很多。 他向来就是个懂得隐藏和伪装的人,所以此刻可以很冷静面对太后的厚此薄彼,尽管如此,看似坦然的接受注定只是表面,一旦他的隐忍到达极致,爆发出来将是毁灭性的一切。 “回皇奶奶,孙儿也是刚从御书房出来。” “回皇奶奶,孙儿想来看望母妃,所以——” “行了。哀家知道了。” 不等林一东合说完,太后已经冷着脸打断了他的话。 若在平时,太后还有心情听林一东合说完,可是今天被皇后气得不轻,太后现在一点耐心都没有。 “皇后,今儿的事情可大可小,以后选身边人可要瞪起眼睛来,闹成现在这样不伦不类,你这个皇后的位子还能坐的安心踏实吗?” 太后最后一句话,就像是有无数极细的银针一瞬扎入皇后心尖的感觉,皇后面孔发青,低下头大气不敢出一声。 瑾妃和惠妃则是瞬间瞪起了眼睛,眼珠子发亮,眼底充满了期待。 这皇后可是太后一手提拔和栽培起来的,在外面面前很少会说皇后的不是,即便皇后有不周到的地方,太后也是关起门来教训几句,鲜少当着众人面开口。 其实太后今儿也算是给满月一个交代。 不能让满月回去告诉令狐泉在宫里的遭遇,到时候不论是令狐泉还是令狐鸿熹,都会对她有所微词,这并不是太后想要看到的。 “瑾妃,惠妃,你们也都回去吧。哀家也没心情品尝什么八宝清凉膏了,皇后,你随哀家回延禧宫。” 太后话音落下,瑾妃惠妃急忙福身请安。皇后战战兢兢的站起来,抬眼看了眼林简,见他目光清淡,若有若无的落在令狐满月身上,皇后心下一寒,今儿这一出摆明了是被令狐满月反咬了一口! 可她偏偏没有任何证据! 这个太子现在过来只怕也是关心令狐满月这个saoba星!根本不是关心她这个母后的! 想到这里皇后就觉得心寒,却忘了之前是她先对付满月的! 算上虎斓山那一次,这已经是皇后第二次想置满月于死地而不成了! 皇后小心翼翼的扶着太后走出亭子,下一刻,走得好好的太后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朝一边倒去。 “皇奶奶!” 林简和林一东曜同时惊呼出声,飞奔过去扶着太后,而太后身后的瑾妃和惠妃也急忙上前要表现一番。 就在这时,皇后身上佩戴的珍珠项链突然断开,一百零八颗珍珠哗啦啦落了一地,像是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小果子欢快的弹跳在地上。 可此刻带给众人的却是无尽的麻烦。 瑾妃和惠妃都踩在珍珠上,原本就穿着花盆底的鞋子,走路都要小心翼翼,这一地圆不溜丢的小珠子踩上去之后,瑾妃和惠妃双双中招,齐齐的朝前面倒去。 一个撞开了皇后,一个险些压在太后身上。 林简和林一东曜也得小心翼翼的避开地上的珍珠才能走到太后身边。 “啊!”太后还是没忍住惊呼一声,脚腕都在发抖。 要不是林简和林一东曜及时过来扶着她,只怕她就被身后的瑾妃撞出去了。 就在这时,被撞在地上的皇后狼狈着爬起来,却因为地上全都是散开的珍珠,皇后还没站稳又是一个趔趄,狠狠地摔倒在地上,长裙的膝盖都磕破了,一丝血迹渗透出来。 “啊!这怎么回事?!痛死本宫了!本宫的手!还有腿!好痛啊!” 皇后疼的嗷嗷叫,不光是膝盖磕破了,就是脚踝也在摔倒的时候扭伤了,还有手腕和胳膊肘都在触地的时候磕破了,这地上铺着的都是细滑圆润的鹅卵石,皇后这一下若是磕轻了才怪了。 目睹一切,满月冷眸以对,单薄娇小的身躯此刻淹没在一众忙得七手八脚的宫女太监之中。 尽管如此,林一东合还是一眼看准了她。 他狠狠地盯着她,恨不得将她此刻拉到跟前儿质问清楚,问问她还有什么不敢做的!还有什么地方是她不能全身而退的!可他偏偏不能! 满月能感觉到林一东合望过来的咄咄目光,却是看也不看,清凉瞳仁在空中与林简温润如水的眸光擦着扫过,继而与林一东曜遥遥相望。 她今天对付的就是林简的母后!所以不管林简此刻是什么表情,她都不会多停留片刻!皇后已经是第二次想置她于死地了!所以这一次她也不会客气! 扳倒皇后自然是不可能!但她也要亮出自己的本事,狠狠地教训皇后一次! 林一东曜此刻看向满月的眼神,有震撼、有心疼、有难以言说的感慨和宠护。 虽然知道她本事很大,即便他不在身边也可以应对,可当他收到消息她在宫里头遇到麻烦的人,他人虽然是在皇上面前,可一颗心早就飞到这边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御书房后来都跟父皇说了什么,连父皇都提醒他心不在焉,在想什么心事。 离开御书房,他几乎是飞奔着过来,就担心自己会晚了一步。 看到她平安无事的一刻,他忽然有种巨石落地的感觉,仿佛之前的焦躁、担忧、失态,都是值得的。 尽管当初给她说的是陪着他走三年,但他想要的一直就是一生一世。 “母后,小心。”林简走上前,扶起了狼狈的皇后。 皇后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不光是瑾妃和惠妃在,还有林简、林一东曜、林一东合,还有太后,还有一院子宫女太监,当然,还有令狐满月! 皇后此刻已经无心去看满月了,只想着能快点离开这里,好回去休息,剩下的事情再从长计议。 可皇后今儿遇上了满月,注定不会让她走得如此轻松简单! “太后,刚才绊倒您的是这个镯子。” 皇后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太后身边的侍女茹婧捧着一个玉镯子呈给太后。 皇后一看那玉镯子,脸都变了! 这镯子不是她赏给媚溪的吗?怎么会在地上?还扳倒了太后? 她让媚溪陷害令狐满月的时候,就将这个玉镯子作为赏赐给了媚溪,好端端的怎么会在地上?难道是刚才媚溪跪在地上的时候掉出来的? 不应该啊! 媚溪自始至终都没接近亭子一步! 皇后顿时汗如雨下。 太后惊魂未定,凝眉看向玉镯子。 这镯子通体翠绿色泽上乘,一看便是价值不菲。 “这是谁的?” 太后先是回头看向瑾妃和惠妃。 二人也才刚刚站稳了脚跟,一看那玉镯子都是连连摇头, “回太皇太后,妾身的镯子在手上戴着的,这不是妾身的。” “太后,也不是妾身的镯子。” 瑾妃和惠妃摇头之后,齐齐的看向皇后。 皇后才刚站起来,冷不丁接触到太后锐利冰冷的视线,双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皇后娘娘,这镯子该不是——你的吧?”瑾妃看出皇后脸色有异,试探的问着皇后。 皇后脸色愈发的难看起来。 “不——不是。” “可别说,这镯子真的很像皇后娘娘曾经戴过的。”惠妃若有所思的看着镯子。 “哎呀,我想起来了,这镯子上个月选妃宴的时候皇后娘娘戴过,当时我还称赞了几句呢,说这镯子水头好,质地上乘。娘娘忘了吗?” 惠妃此刻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这宫里头的东西,尤其是各宫娘娘戴过的首饰,诸位娘娘之间都是互相盯着,你有的我没有的,全都记在心里头。 尤其惠妃,对这些记得门儿清。 “皇后,是不是?”太后威严出声,质问皇后。 皇后脸色发白,见此,林简温和出声替皇后解围, “皇奶奶,这镯子又没刻上出自坤宁宫,不过是个翡翠镯子,宫里头数不胜数,既然这镯子绊倒了皇奶奶,还是送去化煞,求个安心。” 纵然林简平时再不齿皇后为人,可终究是他的母妃,关键时刻,林简还是会开口相助的。 皇后现在已经虚弱的要支撑不住了。 这接连几番被吓得不轻,刚才那一惊吓倒是不觉得膝盖和胳膊疼痛,现在静下来是钻心的疼。 可太后此刻看向她的眼神却比刀子剜肉的感觉还要痛。 太后对林简这个孙子还是很好地,既然林简开口了,这个面子太后给他了。只是皇后今天的表现,的确是让太后太失望了。 “来人,送皇后回延禧宫包扎伤口。” 太后冷冷下令,并没有令人将皇后送回坤宁宫,而是送去她的延禧宫,这摆明了还要跟皇后秋后算账。 这好好地珍珠链子能断了!差点滑倒了太后! 莫名的在台阶下面还多了个玉镯子,差点绊倒太后! 如此多的巧合都跟皇后有关,如何能让太后安心! 太后在后宫,向来是眼里不揉沙子,今天却因为皇后几次三番的丢脸掉身价,这一次太后能轻饶了皇后才怪! 皇后已经吓的不敢说话了,只能是低着头灰溜溜的跟在太后身后,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根本预料不到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倒霉事。 皇后离开院子之前,抬眼看向满月方向,见满月正一脸盈盈浅笑的望着自己,皇后顿时觉得像是有一条无形的毒蛇吐着芯子钻进自己咽喉的感觉,说不出的挣扎纠结。 原本今天这一出,皇后是势在必得! 她决不允许林简跟令狐满月走的如此近!就算令狐平雪不得太后的心,这□□却不只是一个侯爷,还有另外一个夏侯侯爷,她的女儿可是太后当年亲封的郡主!如何也轮不到令狐满月! 可她如今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小看了令狐满月! 竟然还被她反咬了一口! 皇后带着一颗惶恐惊惧的心离开了院子! 尽管如此,满月也知道,自己接下来在宫里头的日子不会太平了。 惠妃见热闹散了,冷冷一笑,抬脚走到满月身边,冷声道, “得罪了皇后?哼!你还有安稳日子过吗?” “臣女的安稳日子是皇上和太后给的,任何人也没权利说三道四。”满月不甘示弱,冷冷回击。 惠妃脸色变了变,旋即跺了跺脚,轻扭着腰肢走了。 瑾妃看了眼林一东合,话里有话的道, “看来太子殿下和五殿下是不准备走了,东合,那我们走吧。” “是,母妃。”林一东合眼底闪过一抹阴鸷寒光,他本不想走的,可既然母妃开口了,他就不好继续留下来了。 林一东合垂眸跟在瑾妃身后,眼角的余光却尽是阴郁深沉的神采。 “令狐大小姐,我们走吧。” 这时,一直不做声的荣乐从满月身后走出来,轻声开口。 满月点点头,却见林简拦在了自己跟前儿,而林一东曜则在不远处,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荣乐女官,你先退下,我有话对她说。” 林简刚才并没有陪着皇后离开,而是留下来面对满月。 因为今天这一出,很多事情都很明显是跟母后有关,他不想满月再继续误会下去。 听闻林简此话,荣乐点点头,无声退了下去。 “殿下,我没什么好跟你说的。你还是早点去延禧宫看看皇后吧!皇后可是受了伤了。” 满月冷淡出声,双眸如一汪泓滢,清澈透亮,却有带着点点星辉,荡涤心扉。 看着她此刻从容擦去脸上的汗水,面颊泛着淡淡绯红,清眸璀璨,神采生辉,完全不是刚刚被陷害了之后的感觉,这让林简更加矛盾。 她的确足够强大! 强大到今天即便他不来,老五不来,她甚至可以将计划进行的更加漂亮完美! “我知道母后不对,我也不想替她说话,满月,我只想你我之间不要有误会。”林简语出清润悠然,是他一贯的温润如水的感觉,只不过,此时此刻,他的声音当中多少带了一些苦涩。 满月却是无所谓的笑了笑,远远看去,那笑容像是酷暑炎热时候划过心尖的一道山泉水,冰凉怡人,惹人流连忘返。 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的林一东曜,此刻就是这般感觉。 “太子殿下多虑了,该替皇后说的,你刚才在太后面前已经说了,满月耳朵没问题,听得清清楚楚。” “你这还是在怪我!因为母后要害你,我刚刚多嘴了几句,你也连带着怪我了!”林简凝眉,看向满月的眼神是说不出的矛盾和无奈,隐隐的,还有一丝不知该融化去哪里的宠爱呵护。 “满月不敢,殿下堂堂太子身份,又或者,殿下想问满月什么就尽管大大方方的问,满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满月一脸无辜淡定的表情,瞳仁深处却涌动丝丝冷冽疏离。 “我能问你什么?问你那玉镯子什么时候掉包到了地上?问你趁着扶起母后的时候在她的珍珠链子上做了手脚?还是问你的心,究竟有没有我!” 林简最想问的,不过是最后一句。 满月和林简一开始谈话的时候,林一东曜还站在不远处,看似闲着无聊的捻了一根花枝在那里,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幕大有云卷云舒花开花落的闲适反应,只是当林简问出满月这个问题的时候,林一东曜的脚步却是一步步朝满月这边走来。 每一步带给满月和林简的都是没来由的巨大压力。 “太子殿下,你我都清楚,皇后娘娘不是第一次了!这一次你还觉得因为我足够强大,即便是刀架在脖子上我也有办法化成绕指柔,是吗?” 满月看向林简,瞳仁闪耀明亮星辉,说出的话语却是毫不留情的道破问题所有的关键。 这在满月看来,只是她前进道路的一个插曲而已,可对于林简来说,却是他跟满月最大的障碍。 母后不喜欢满月,也连带在太后面前说了她的不是,如今太后也在试探满月。 对于今天一幕有多凶险,林简也能想到,所以他此刻心情复杂而愧疚。 “满月,我会给母后说我们——” “殿下,这还不到一个月,我已经算是两次从皇后的算计下死里逃生了吧!殿下说的越多,皇后动手越快,殿下若真想护着满月安危,还是从现在开始跟满月保持一定距离的好。 今天一幕,殿下还有什么不懂的吗?那八宝清凉膏是我趁着媚溪不注意从袖子里面扔了出去的,皇后娘娘是不是想不通,明明让媚溪放在我袖子里面三块,到头来怎么会少了四块呢?呵——现在殿下都知道了吧!” 满月眸子定定的看向林简,这一刻,彼此之间的感觉因为皇后而产生了太多隔阂和疏离。 “母后是母后,我是我!” “但殿下你也心知肚明,皇后娘娘不会收手!”满月再次点在林简心尖上,他脸色变了变,看向满月的眼神却没有丝毫的松懈和放弃,反倒是更加执着认真。 “我会证明给你看,不论母后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影响我对你!” 林简不会再让唯爱公主的事情再发生一次! 不管是最疼爱他的姐姐,还是自己喜欢的女人,他都会尽全力保护! “殿下,我们之间——又有什么呢?没有可能没有根源。殿下适度的放手,反倒是满月的福气,这一点,殿下也不可否认。” 满月今天说的话,每一句都像是钝刀子扎在林简心头的感觉,纵然他不想承认,但如今事实的确如此。 “满月,你也听好了,我不会放手!永远都不会!我认准的便是一生一世,若要我放手,除非——”他停顿了一下,看向满月的眼神一瞬间寒气凝结。 “除非你想、看、着、我、死!” 他并非故意说出如此重的语气,只是感情到了一个临界点,已经容不得他去考虑自己说的话是不是有些过了。 林一东曜听到林简如此说,眼底一抹深意像是凝结成一块块冰棱,扑簌扑簌的落下,说不出的深寒感觉。 “殿下,你是堂堂太子身份,生在皇家,你的生死便由不得自己,这一点,你应该早早的就感觉到,不必满月提醒。” 满月并不想故意提到唯爱公主,可即便如此隐晦的暗示,林简也应该明白。 好比唯爱公主,生死哪里由得了自己? 林简瞳仁涌动一丝龟裂,下一刻却是无声惆怅。 —— 林简离开之后,林一东曜站在满月三步之外,抬手捻着一束花枝,完美侧面清俊尊贵。 “五殿下还有什么教诲的话?” 满月不看林一东曜,语出萧瑟。 “我哪敢教诲你?”林一东曜眨眨眼,唇角绽放一抹幽然笑意。 他很少露出微笑,也仅限在满月面前。 却是一次比一次令满月印象深刻。 “那五殿下是还觉得有什么戏没看够?”满月眨眨眼,神色明显带着一丝冷漠。 不知道是不是林简的那些话影响了她,什么一生一世,什么我只要你,什么除非我死! 上一世她不是没听过如此动听的情话。林一东合许给她的未来绝对比林简说出来的动听数倍!但结果又如何? “太子哪句话惹到你了?”林一东曜转身走到满月身前,见她脸色清冷萧瑟,心底就多了一分烦躁和探寻。 只是,刚才林简碰那一鼻子灰足以说明,她的面前始终是筑起一道高高的屏障,并且是密不透风。 “我哪敢对太子殿下有何不满,不过是刚刚死里逃生了一次,有些脾气罢了。” “你不说实话?”林简眼眸深深凝视她,疑问话语却是肯定的语气。 他虽然不能完全的看懂她,但是她刚才的话,哪句是实话,哪句是假话,他还能分得清。 满月不再说话,任由林一东曜深邃目光静静落在她脸上,她深知,有时候,越想看穿,反倒更加如坠雾里。林一东曜是聪明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我不逼你,你想说的自然会说,若是逼得紧了,你这性子到头来吃亏的指不定会是我。不是吗?” 林一东曜若有所思了一会,说出来的话却让满月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她能让他吃亏? 他的腹黑悟性早在版阑珊的时候就见识过了,利用她传递给他的信息,一石三鸟的做法到至今让满月想起来都阵阵心寒。 如果说林一东合最大的优点是隐忍深沉,林简最大的优点是党羽众多的话,那林一东曜的悟性则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高度。 上一次,满月不过是简单的几句话,却能让他迅速做出一系列的反应,林一东曜当时谋算的过程和结果,尽管满月不说,可心底却是震撼的。 他属于点播一点就能运筹帷幄操控生死的人。 别看现在面上对她笑的和善优雅,指不定背后又有什么惊天的大动作呢。 瞧见满月脸上很不赞同的表情,林一东曜唇角勾了勾,旋紧却恢复一贯清冷淡漠的表情。 “今天见过李景田了?”林一东曜虽然换了话题,却是另一个更加沉重的话题。 满月忽然发现自己走到哪里都有不待见自己的人。其实上一世也是如此,只不过她没发现罢了,也因为上一世什么都没有察觉,所以所有致命的打击都留在了最后。 “五殿下消息灵通,也知道李景田说了什么吧。” 满月指的是林一东曜安插在太后身边的茹婧。 “李景田接下来还会有其他动作,你在宫里更加要小心。”林一东曜这已经第二次如此叮嘱满月了,就算他每天都在宫里头,也有他的担心。 看来,李景田和老夫人那边是真的要采取新一轮的动作了。 “谢五殿下提醒,满月会小心的。” “只有小心还不够。”林一东曜顺着满月的话说下来,看向她的神情愈发深邃幽然。 “还有什么?”满月奇怪的看着林一东曜。 “还要时时刻刻想到——我。有事的话就让荣乐通知我。” 林一东曜话锋一转,这一刻,满月眸子倏忽睁大,旋即迅速恢复一贯的冷静安然。 “五殿下真是无所不能!” 嘴上这么说,心底的震惊却无法形容。 连荣乐女官也是林一东曜的人? 而最让满月震惊的是,林一东曜不但让她知道太后身边的茹婧是他的人,就连荣乐也毫不避讳的告诉她。 他是对自己太信任了,还是? “五殿下,有个问题想问你。”满月终是忍不住发问。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茹婧和荣乐都是我最近才收归身边的。”林一东曜此话一出,虽然是在满月预料之中,可对于林一东曜如此迅猛的速度,满月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她想知道的正是,茹婧和荣乐女官是不是最近才被林一东曜收归身边,如果是的话,那林一东曜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做到这个,的确是耐人寻味。 他的本事究竟有多大,满月觉得自己还只是见识到了冰山一角。 上一世,林一东曜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高贵皇子,宠辱不惊,不闻不问,可是这一世,当他认识到林一东合私下的动作时,他也不得不卷入这场争夺当中。 而他一旦动作起来,势必将加快夺嫡之争。 满月现在已经不想知道这其中的过程了,林一东曜能在短短时间收买茹婧和荣乐,想必是将他的腹黑谋算发挥到了极致。 过程如何满月看不到,而结果却是不言而喻。 “殿下是提前算到了皇后会在太后面前告状,而太后迟早会单独宣我进宫,所以你安排了一个茹婧,至于荣乐,五殿下也未卜先知了一次,是吗?” 满月眸子定定的看向林一东曜。 如果说她能在事情发生的那一刻做出及时的判断和纠正的话,那么林一东曜岂不是将没有发生的事情也算计在内了? 林一东曜望着她,眸光没有任何变化,反倒是比满月还要坦然冷静。 “我只是未雨绸缪。” 他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任何异样。 可心底却有另外真实的想法。 因为想到她可能会遇到的危险,所以这段日子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跟她有关。 他并不想告诉她,收买茹婧和荣乐都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只要能在宫中为她铺路护她周全,这才是他想要的唯一目的。 满月看着他,他的未雨绸缪四个字说的轻松淡然,可这要做到这四个字究竟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满月并非全然无知。 “五殿下如此信任满月,如此大费周章,满月也不会令五殿下失望。接下来,满月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既然林一东曜下了血本,满月也不会让他失望。 一场合作能继续下去,靠的就是互惠互利。他的付出,她也会回馈等额的帮助。 林一东曜皱了下眉头,显然不赞成满月的话, “你暂时什么都不要做,只要安心留在未央宫即可。” “是不是李景田会有什么动静?”满月瞳仁倏忽冷了下来。 李景田并不可怕,真正厉害的角色是李景田背后的谋士。 “我不想你搀和到这件事情,你只要安心留在未央宫,其他的事情我会处理。”林一东曜轻声劝着满月。 以前满月的动作大都跟侯府有关,那毕竟是府里,李景田可是朝堂上的人,如果满月搀和进来的,李景田就会有机会大做文章。 而李景田这次回来,除了要为侯府的二夫人报仇,自然还有利用令狐平雪达到他其他目的。 而李景田眼中,现在最大的障碍也是满月。 “五殿下,这不是我想退一步就能避开的,你也知道,李将军现在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我不动作,他也不会安生的。” 满月说的是实话,不光是李景田,假借去相国寺静修的老夫人也是去搬救兵了,一旦李景田开始行动了,老夫人的救兵回来了,那时候对于满月来说就是内外夹击,又是在宫里头,对满月就更加不利了。 “李景田的确会有所行动,而且就是在这几天,你先听我的,不要轻举妄动,一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提醒你。” 说着,林一东曜抬头看似自然随意的拍了怕满月肩膀,满月眸子闪了闪,却没有避开。 林一东曜眼底闪过一抹异样的情愫。 与她之间的接触,哪怕只是一小步的前进,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无言的鼓励。 “知道了,五殿下。”满月轻轻点头,尽管已经看到林一东曜的付出,可满月心中,始终还有自己的主见和看法。 她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林一东曜看出她眼底自己的想法,却不揭穿。如果能完全听话的话,那就不是令狐满月了! “让荣乐先回未央宫,我送你回去。” 林一东曜说着,已经不由分说的走在了前面。而荣乐不知何时也离开了院子。 满月长舒口气,抬脚跟在林一东曜身后,此刻才意识到骄阳似火,炙烤着身体。 在这之前,她整个人都是沉浸在冰冷嗜杀之中。或许连她自己当时都没察觉到,自己对于皇后的确是流露出了一丝杀气,否则也不会在见到媚溪身上有皇后上次的玉镯子就悄悄地拿走趁着下跪的时候放在了台阶下面。 可尽管如此,满月却心知肚明,想仅仅靠这一次就扳倒皇后,根本不可能! 皇后既是太后一手选定和认可的人,同时也是皇上身边信任的人,虽然不是最受宠的,却是皇上信赖和支持的,再加上有太子林简的缘故,若皇后出事,皇上也会出面保护。 这一点,满月还是看得清的。 所以这一次只不过是满月一次成功的自保,再加上给皇后小小的惩罚。 经过这一次,皇后那边倒是能消停一段日子。 满月和林一东曜一前一后的朝未央宫走去。 林一东曜突然放慢了脚步,悄无声息的停了下来,满月正在想心事,也没留意,淬不及防的撞了上去。 满月鼻尖与林一东曜的后背来了个亲密接触。 “五殿下,你——” 她捂着酸痛的鼻子,抬眼不悦的瞅着林一东曜。 林一东曜却是露出一抹罕见的清幽笑意,若三伏天出现的一泓清泉,沁凉心扉。 不过满月这会子却没心情看他什么表情。 “疼吗?”他忽然抬手想要触碰她白瓷无暇的鼻尖,却被满月后退一步躲开了。 “殿下说呢?以软碰硬,能不疼吗?”满月搓了搓鼻尖,也不知道这林一东曜的后背是什么做的,就跟钢筋铁骨一样。 “要不你碰回来?我的让你打!”林一东曜指着自己的鼻子,一副我很公正的表情看向满月。 “不必。” 满月急忙摇头。 没事她可不会主动招惹上林一东曜的,这才走了一个林简已经够她受得了,她跟林一东曜之间还是止于此刻就足矣。 “你这么说我会觉得愧疚的。”林一东曜一本正经的看着满月,似乎非要等到满月还击才觉得舒坦。 难道非要她打他一拳头,他才满意? “那五殿下就继续愧疚下去吧,满月宁可让五殿下愧疚,不会还手的。五殿下还想继续好好走吗?不想走的话满月自己走了。” 说着,满月就想超过林一东曜自己走在前面。 不过是一件小事,到了林一东曜这儿也能让她无奈到这地步,还是离他远远地好,怎么都觉得林一东曜此刻伪装的太过厉害,明明是腹黑冷酷的主儿,偏偏现在说出如此奇怪的话来,做出如此奇怪的举动,满月自然要放着了。 “刚才确实是我做的不对,所以你还击也是应该的。”林一东曜仍旧是认真严谨的表情看着满月。 “五殿下,你再纠结的话,那我们还要继续做合作伙伴吗?还要不要一起并肩同行了?” 情急之下,满月脱口而出。 “要!”林一东曜毫不犹豫的开头点头,似乎等的就是满月刚才那几句话。 满月一时怔愣当场,待反应过来,真的很想抬手给林一东曜一拳。 如此算计她有意思吗? 这个该死的腹黑阴险鬼!连这么小的事情都要算计她!虽然林一东曜这算计怎么看都带着光明正大的意思,但在此之前,满月真的没想到自己会说出那几句话。 所谓的并肩同行早就死在了上一世的令狐满月心底! 这一世她的心中哪还有什么并肩同行? 除了照顾惊烈以外,她真的不想也不允许有任何人走在她的身边!就算是惊烈,她也不可能陪他一生一世,他会有自己更广阔的人生道路去走。 可刚刚那四个字却是脱口而出毫不犹豫的!连她自己都震惊。 “我不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满月低着头小声咕哝了一句。 “我记得就行了!刻在这里了。”林一东曜指指自己心口的位置,脸上带着轻松惬意的神采,这与他一贯的深沉冷酷完全不同。 满月的话语给了他从未有过的成就感。 这种成就感带给他的感觉并非争强好胜的心态,而是一种绵延如水的期待和懵懂感觉,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陌生而刺激,并且是期望能永远拥有这种感觉,持续下去,绵延不绝。 满月自然是没有回答林一东曜的话,她的话刻在他心上还是别的地方,她都不想知道,将来亦不会去证实。这本不该属于她的□□,既然她重新回来了,便不会对任何人交托感情和真心。 上一世遗失的,就让它遗失在曾经。 —— 满月回到未央宫,荣乐已经将饭菜做好端了上来。 “令狐大小姐,这是五殿下吩咐的。”荣乐话不多,表情冷冷淡淡,实则内心对什么都了如指掌。否则如何能以四品女官身份留在后宫到如今。 “谢谢。女官也去休息吧,满月自己能照顾自己。” 满月对荣乐很客气,这个荣乐是医理高手,将来满月还有许多地方要向她请教。 “好。稍后太后会安排令狐大小姐的丫鬟进宫,到时候也就多了人照应。我先走了,晚点再过来。” 语毕,荣乐转身施施然离开后院。 满月听到荣乐提到太后时,神色倏忽一僵,下一刻却是摇摇头,低头狼吞虎咽起来。 就算太后下一刻还会过来找茬,这一刻她也要吃饱了才成。 从早上饿到现在,还是在大太阳底下站了那么久,她早就饿过劲了,整个人也严重缺水,不过这些她在现场的时候都能克服,不如此如何能对付皇后。 现在就她一个人,满月也没什么顾忌,大口吃起来。 不论如何,先填饱肚子再想其他事情。 只是,却注定有人不让满月安心吃完这顿饭。 满月刚喝了一口汤,就听到外面院子响起荣乐阻拦的声音, “二殿下,太后吩咐了,令狐大小姐在此期间,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打扰,以免影响令狐大小姐在此学习。” 荣乐自然是得了太后吩咐才敢阻拦林一东合。 可如此一来,太后也就知道了,她屁股还没坐热乎呢,林一东合就找上门了,这对满月来说,无疑是在太后那里又留下了不光彩的印象。 这个林一东合一定是故意的! 以他一贯阴险毒辣的性子,就是故意出现在未央宫院子,为的就是让太后继续误会她下去,也是故意将她推在了风口浪尖上。 “既然如此,本殿下也就不为难荣乐女官了,劳烦告诉令狐大小姐一声,明天我会再登门拜访的。”林一东合的语气端的是沉稳高贵,满月听了却想吐的感觉。 明明就是故意算计她来的,却还装的若无其事的,真是败类! 院子里响起林一东合离去的脚步声,荣乐是聪明人,也不多话,并没有进来多说什么。 满月继续低下头大口吃饭,脑子此刻却转的飞快。 林一东合明天一早要来? 好!很好! 就怕他不来! 来了她就有法子对付他了! —— 与此同时,延禧宫 皇后全身上下细细密密的伤口,爆炸了快一个时辰才好。包扎好了之后,皇后却是在内室磨磨蹭蹭的半晌不敢出来。 太后休息了一会,现在刚刚醒来,皇后深知太后会对她秋后算账,明知今天避不过去,却还侥幸的想要拖延一会。 就在这时,茹婧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皇后娘娘,太后有请。” “——知——知道了。”皇后脸色微变,却不敢耽误,只得起身离开房间。 当她来到太后寝室,茹婧却带着所有宫女太监退了下去,皇后的心瞬间提了上来,都不敢看斜靠在软榻边休息的太后。 “太后!媳妇——媳妇知错了!媳妇没有管教好下人,媳妇有罪!” 皇后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却是不小心扯痛了膝盖和胳膊的伤口,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 太后却始终斜靠在软榻边,闭目休息,也不看她,也不开口说话。 皇后的心更加是七上八下,只得继续磕头请罪, “太后就原谅媳妇这一次吧!媳妇真的知错了,媳妇再也不敢了!以后一定严格管教下人,再也不会出现媚溪这等偷奸耍滑的情况。” 皇后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脑袋都磕疼了,太后却依旧不说一句话。 皇后俯身趴在地上,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要太后一直不说话,她的心都是吊在那里的。 “皇后——” 蓦地,太后清冷出声,却是饱含威严和冷冽的一声。 皇后身子一颤,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一声。 “你对令狐满月不满,这是自然。毕竟是太子看好的人,必定要是配得起太子身份的,绝不能是明带煞星专克亲人的女子。但你这两次又得到了什么?原本以为上一次你被野狼咬伤了,会长记性,没想到这一次连最龌龊的法子就都用上了!你若成了便罢,可现在却是赔上了自己身边的人!你可知,培养一个信任的人在身边需要多久的时间!偏偏你就如此大意! 令狐满月并非完全不可取,她差的只是生辰八字和命数,而非本事!哀家与皇上将她留在宫中,册封为六品女官,就是看到她身上有可取之处,虽然看似这可取之处会与太子和老五有千丝万缕的纠缠,但不论如何,你今日所为都有失一国之母的风范!简直就是令哀家对你大失所望!” 最后,太后猛地拍了一下软榻的酸枝木扶手,豁然坐了起来,凤眸睁开,一缕寒光落在皇后头顶。 即便皇后不抬头,也能感受到太后落在自己身上那咄咄的寒光。 看她现在还不确定太后究竟掌握了她多少事情,说不定太后也是猜测的,她若是主动招认了,就再也没有机会说自己的话了。 皇后心存侥幸,不由急切的为自己辩解, “太后,您是不是听了其他人胡言乱语!媳妇素来最听太后您老人家的话,没有您的吩咐,哪里敢轻举妄动,太后可要相信媳妇啊!媳妇对太后言听计从,真的没有半分其他心思!” 皇后抬起头,一脸无辜的表情看向太后。 太后脸上却是浮现一丝甚凉的寒气,皇后不由打了个寒战。 “是吗?如果真如皇后所说,看来——” 太后顿了一下,皇后还以为自己有了一线生机。 “看来哀家是要去看看眼睛了,是吗?” 太后突然笑着看向皇后,可皇后再傻,这会子也能感觉出来太后脸上的笑容有多么恐怖。 “太后恕罪啊!媳妇——媳妇知错了!” 皇后吓得不知所措,既不敢承认自己的错误,也被太后脸上的冷笑给吓到了。 “你身为皇后做出如此多越权的事情,视人命如草芥,今儿若不是令狐满月放你一马,你又如何能跪在这里说话?她若有心闹大,就算哀家可以保你,皇上可以保你,作为一国之母,你也是颜面尽失!你是皇后!不是瑾妃和惠妃,多言几句旁人只会觉得她们是在争风吃醋羡慕嫉妒,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了皇上!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吗?” 太后言辞犀利冷硬,皇后跪在那里身子止不住的缠斗,想要开口辩解,可是一看到太后的表情,就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皇后给人的印象一贯都是和蔼善良,大度得体的,其实私下里,皇后极为自私狠毒,所有都是表象而已。 其实,若有更合适的人选,太后也不会选择皇后。 安妃倒是聪明大气,只可惜处处与她作对,而瑾妃和惠妃还不如皇后,纵观其他妃嫔,更加没有一个是太后能看入眼的。 “太后——媳妇——媳妇也是想为太后分忧解难,但媳妇愚笨,请太后恕罪!” 皇后如此说,等于间接承认了虎斓山丁岚茗的事情,还有今天八宝清凉膏的事情都跟她有关。 太后看向皇后,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愤怒。 见皇后一身是伤,太后现在也打不得骂不得。 “行了!也别在那里哭哭啼啼的了,好像哀家冤枉了你!起来说话吧!”终究是太后tiaojiao了十几年的媳妇,又是太后沾亲带故的侄女,太后也不想做绝了。 皇后忍住眼泪,起了好几次才站起来。 膝盖和小腿全是摔伤的淤青,花园的地面虽然都是打磨光滑的鹅卵石,可鹅卵石质地坚硬,皇后那一下摔的可不轻。 “虽说简儿对令狐满月有意思,可也得过了哀家和皇上的关,根本用不着你阻拦,皇上也会有话对令狐鸿熹说,你护儿心切也不该越权行事!” 太后一语点醒皇后。 皇后忙不迭的点点头。 “太后教训的是,是媳妇不懂事。” “我还以为这些年,与安妃之间的你争我夺,会让你变聪明一点,没想到,你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为何皇上喜欢到安妃那里坐坐,很多时候不为就寝,就只为能跟安妃说上几句话!而你却做不到这一点!为何皇上喜欢听瑾妃惠妃弹琴,而不喜欢听你抚琴?你的琴声掺杂了太多小心翼翼和讨好迎合,不像瑾妃惠妃,她们对于妃子的位子也是受宠若惊,知道有哀家在,她们就不会成为皇后,所以她们的琴声是简单动听的,不像你!越是小心,越是得不到皇上的心!” 太后的话可谓犀利毒辣,字字珠玑。 每一个字都点在皇后心尖上,等于是在她心上插了一把刀! 这么多年,皇后心知肚明,她保住的只是一个皇后的身份,距离皇上的心,始终是十万八千里。 刚才皇后只是害怕,还不觉得难过,这一刻却是切切实实的难受。 “太后,是媳妇愚钝,总也得不到皇上的青睐,其实媳妇并不贪心,只求皇上心中能有我这个皇后,可有时候——反倒是弄巧成拙。” 皇后越说越心酸,身为正宫皇后,这么多年来,她所依仗的除了皇后的身份,再无其他。 “其实这么多年,你在表面上做的已经足够了,就算你现在有所改变,不论是皇上还是其他人,都不会怀疑你,皇上的心虽然不全在你这里,但你的位置在皇上心中是无可动摇的,换而言之,就是你这个皇后不论是安妃还是惠妃瑾妃,都达不到皇上满意!你要学着利用自己的长处和优点!而不是去做一些无谓的杂七杂八的事情来分散精力!” 太后继续点播着皇后。 皇后认真听着,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 当太后提到让她利用自己的长处和优点的时候,皇后眸子眨了眨,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太后,媳妇以前不懂事,只想着为了简儿好就行了,现在想来,媳妇也错过了很多令皇上改变心思的想法,媳妇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皇后深知太后为人,今天能让太后对她点播如此多,已经是极限了。 如果她还继续表现出懵懂无知,期望太后能说更多的话,那就真的没机会了! 太后看了眼皇后,点点头。 “知道就好。” 皇后垂下眸子,眼眶还是红的。 虽说心中有数以后应该怎么做,可对于皇上的心,皇后还是没有信心的。 “至于令狐满月那边,她始终是令狐鸿熹的女儿,就算风头正盛,却也要看着令狐鸿熹的面子,若她真的做出了出格的事情,那也必定要打蛇打七寸,一击即中,而不是像你今天这般草率鲁莽!况且那孩子的心思绝非常人,虎斓山一事你应该好好地当做教训!回去仔细回想一下她每一步都是如何将你逼到了死胡同的!又是如何步步为营精妙算计,最终平安无事的! 虽然现在哀家不同意你将精力放在她身上,但知己知彼才行!你比起尚未出手的那一个,差了不是一星半点的!” 太后提到的那一个正是安妃。 安妃最受皇上宠爱,娘家势力又如日中天,内阁长老这个位子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得起的!即便可以进入内阁成为大学士,但距离长老一位,却还有巨大的差距。 安妃有一个享誉□□三十年历久不衰的第一才子的长老父亲,而安妃的才学聪明也是继承了内阁长老安解,这一对父女,用好了是□□幸事,稍有一点歪心思,就足够太后头疼一阵子的。 听到太后提到安妃,皇后也是恨得咬牙切齿。 安妃表面上很少露面,给后宫众人的印象是低调神秘的,实际上却抢了很多本该属于皇后的东西。不管是进贡的珍品,还是司珍坊做出的绝美精品,安妃都有办法第一个抢到手! 皇后每每慢了半拍,却没有理由去安妃面前吵闹,面上还要装作大度的祝福安妃恭喜安妃。 “那一个是时候铲除了,只有除掉她,你才有安心,至于令狐满月那丫头,哀家将她留在宫里就是想给她一个机会,看看究竟是可造之材还是红颜祸水!” 太后如此说,皇后不敢再多言其他,只能是跟着点头。 现在皇后的心思全都在如何对付安妃身上。 既然太后让她利用自己的长处和优点,那么要打击的自然就是安妃的弱点。 安妃最大的弱点跟她一样,都是儿子! 可一旦开始向林一东曜下手的话,只怕没有几个回合,皇后和安妃就要到了撕破脸的地步,一旦到了那一步,安解和皇上就是安妃最大的后盾!所以在动手之前,一定要挑起皇上和安解的矛盾!到时候皇上就无暇顾及安妃了,再加上安解与皇上闹了矛盾,皇上势必也会迁怒安妃。 安解是才高八斗自命不凡的天下第一才子,要打击他,最快的法子就是流言中伤! 想到这里,皇后暂时忘记了浑身疼痛,眼睛一亮,身子向前在太后耳边低声道, “太后,媳妇有个法子,可以用来对付那个人。” 太后凤眸一凛,虽然对皇后说的话不抱有太大的希望,因为这几年来,太后也想过无数法子对付安妃,却都是铩羽而归,久而久之,太后也有些无奈了。 “说吧。”太后冷淡逸出。 皇后在太后耳边耳语了几句,太后皱了下眉头,沉声道, “这流言中伤以前不是没用过,皇上会亲自调查,未必会信。” “太后,那是因为曾经的流言都是一上来就对安解不利的,皇上如此信任安解,自然是抱着排斥的态度,可是我们这一次预先埋好了一步棋,表面看是对安解有利的流言,当皇上深信不疑的时候,我们再拿出第二步来,太后,我们这样——” 皇后在太后耳边继续耳语着,太后表情微微一变,瞳仁闪烁锐利光芒。 未央宫,入夜 荣乐早早离开,第二天还会过来,嘱托满月早些休息。 荣乐前脚才走,凝静和铁英后脚就安排进了宫。 满月让凝静和铁英安顿之后早些休息,她一个人在院子里走动。 这未央宫不只是住了她一人,还有太后、皇后的人都在前院,满月不想多事,所以就安心窝在自己的院子里。 前方树影婆娑,满月四下看了看,清扬出声, “殿下。出来吧。” 树干上响起沙沙的声音,旋即一抹白色身影悠然从树上跳下,正好在满月身前。 “你怎么知道是我?”林简笑着走上前一步,满月却是后退了一步。 林简眼底一抹失落一闪而过,旋即被一贯的温柔润泽取代。 “我来看看你,担心你在宫里不习惯。”林简说着抬手要为她拂去肩上的一朵花瓣,却被她身子一侧躲开了。 “你知道我对你没有恶意。”林简看着她,无奈的笑笑。 “殿下还有空来找我吗?难道皇上足够清闲吗?”满月不以为意,淡淡一笑,笑容却是清冷淡然,在盛夏时光,若一股清泉潺潺划过他心扉。 “你怎么知道父皇身边炸开了锅?”林简挑眉,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识到她的本事,可这几日发生在父皇身边的事情连太后都不甚清楚,她又如何知道的? “我说我猜的,殿下信吗?”满月的语气始终是清清淡淡的。 林简应该明白,很多话根本解释不清楚。 “信,当然信,你说的我都信。即便全天下都给我不信的理由也没用。” 林简坚定语气让满月无语。 “殿下还是不要夸下海口的好。” “什么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能如何?”林简挑了下眉梢,却始终是笑意盈盈的表情。 “殿下,皇上最近几日烦躁的很,是吗?”满月也不跟林简磨叽了,开门见山的问着他。 林简视线闪烁一下,淡淡道,“原本想单独跟你说说话,不理朝堂上那些负责多变,波谲云诡,谁知,你倒是不给我轻松的机会了。” 林简摇摇头,他来找满月,绝不是为了解决什么难题的,是真的想见她而已。 可她这一语道破的本事,是丝毫不给他机会喘息一下。 “殿下是堂堂太子,你若得空喘息了,除非等你将来不是太子的那一天。”满月语气清淡安然,不起任何波澜。 林简望着她,语出低沉, “是不是什么事都瞒不了你?” “我要做的是尽我的全力帮助殿下,其实在这个皇宫,殿下和我都在明,暗处有太多防不胜防,殿下还是小心为上。” “父皇最近一段时间总是寝食难安,已经连续三天不上早朝了,朝中传言,是因为欣妃蛊惑皇上所致,连带着有大臣要弹劾尚敬平,可我总觉得未必如此,父皇心绪突变,像是——中了毒!” 这番话,林简本不该对任何人说出。 但因为他此刻面对的是满月,对于满月,他不想有任何隐瞒。 “殿下告诉我,其实就是相信欣妃和尚大人。尚大人为人耿直,刚正不阿,而欣妃也是出淤泥而不染的性情,而皇上这几日性情突变,就要看看最近一段时间接近皇上的人都有谁了。” 满月一番提醒,林简自然明白她指的是谁。 “是李景田?” “殿下,在这件事情上,李景田在明,背后的人才是殿下真正的敌人。”满月看向林简的眸子,越发清亮耀目。 林简定定的望着她,很想看进她的眼底,却始终被她眼底最后一丝雾气阻挡,看不真切。 “李景田背后——还有高人?”林简若有所思的看着满月。 只怕他如何也想不到,李景田背后的高人并非一个。 “殿下可能不知,李景田在边关寻了一位世外高人,名曰萧算子,此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难得的是,此人还是边关有名的神医,人称拈花飞叶一根针,江湖上有句话说的是——拈花飞叶也可伤人,而这萧算子却是一根银针就能治百病,李景田得到这个谋士之后在边关可就得了不少的好处,殿下可以去查查,最近半年时间,边关矿业开采都是低价卖给了谁? 而殿下更加不知道的是,萧算子也不过是有心人想要争夺路上的一颗棋子!殿下素来都是随心所欲的人,想到一出是一出,明明揣测的清楚明白人心,却偏偏不屑为之,殿下又是否知道,你的不屑正好给了旁人算计安插的机会!如今箭在弦上了,殿下还不行动的话,他日成为鱼肉,莫要后悔。” 满月字字句句掷地有声,只是,她也知道,要在短时间内说服林简,让他改变并不容易。 可厉害关系她都必须给他摆出来,让他看的明明白白。 “你说——是林一东合?萧算子是他安排在李景田身边的人?” 林简眉头一皱,眼底闪过丝丝震惊和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如果这件事情跟林一东合有关的话,那就不仅仅是朝臣之争,但凡牵扯到林一东合身上,必定与夺嫡有关! “殿下可以怀疑,但事实的确如此。” 满月肯定的语气,无疑是在林简心头插了一把刀。 “二弟竟如此着急?连上了李景田就等于连上了半个侯府,更加还有整个边关的军权!” 林简所说的利害关系,在满月眼里,此刻也不过是冰山一角。 “二殿下一直都很会隐藏,只是太子殿下不知道而已。殿下若还是继续无动于衷,那李景田将来对皇上有何影响,相信太子殿下心中有数。” 满月这番话没有任何夸大耸听的成分。 这些年,当林简还在随心所欲,喜怒无常的时候,当林一东曜还在清冷高洁,不闻不问的时候,林一东合究竟做了多少功夫,是他们无法想象的。 林一东合始终都看透一点,瑾妃的娘家已经是强弩之末,能帮上的忙始终有限,只怕到时候还需要他扶持帮助,这对林一东合来说,俨然就是绊脚石。 纵观朝堂,一众老臣,刚正不阿如尚敬平,两袖清风互不相靠,才高八斗一呼百应如安解,护的自然是林一东曜,而令狐鸿熹又是皇上不二的心腹,其他人一大半归顺安解门下,自然是林一东曜最好的帮手,而另外一部分则是皇后和太后拉拢的人心。 林一东合可谓无人可用。 既然朝堂上没有人,林一东合要将人安插在对手身边,从外面寻来奇人异事加以利用,是他最好的选择。 林一东合最懂得投其所好! 之前的太子少保就是因为喜好珍贵古玩,而林一东合暗中将京都古玩收藏的泰斗介绍给了太子少保,这才逐渐将太子少保洗黑成他的人。 太子少保这步棋林一东合走了六年! 林简沉默不语,思绪却在飞速旋转。 之前的太子少保,现在的李景田,正是他不屑,和认为必定不会出岔子的人,却频频给了他巨大的教训! 他也在心底怀疑过父皇性情大变疑似中毒是跟李景田有关! 只是如今一旦牵扯上林一东合,林一东合小小的动作,对于林简来说,其中目的都是不言而喻的。 “二弟竟是利用李景田接近父皇的机会对父皇下毒,难道他就没有半分亲情?”林简愤怒低吼,旋即却想起了皇后。 在这个皇宫,何为亲情?何为公道、 其实早就不存在了! 但他一时半会,难以接受,林一东合竟是默许李景田对父皇下毒! “殿下想到什么法子扭转乾坤了吗?”满月挑眉看向林简。 其实心中多少已经有了答案。 以林简随心所欲的性子,这件事一他不会沉住气,二不会顺着李景田,三也不会跟太后或是皇后商量。 他面子上放不下,也不想跟太后牵扯太多。 虽然林简很清楚,太后最疼他,但因为太后和皇后关系密切,告诉太后就等于告诉皇后,林简心中,早已将皇后划分出去。他又如何会告诉太后呢! 他的随心所欲,凡事不安下心来步步为营,这是他致命的弱点! 也是将来他败给林一东合最大的原因。 而林一东合最擅长的就是观人入微,他自然是看出皇后和林简之间的不睦并非假装,而是货真价实。既然如此,放着这么好的机会,林一东合岂能错过? 林简有明显的弱点,而林一东合却没有! 这就是二者最大的差别! “满月,你知道我一贯都是想到什么做什么,这次的事情我已经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我真的无法原谅二弟竟然伤害父皇!我必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林简眼底,寒芒一闪而过。 纵然他平时随性惯了,可皇上毕竟是他的父皇,又对他宠护有加,这么些年,皇上再宠爱安妃,也不曾许给林一东曜太子的位子,林简这个太子身份安守这么多年,也是皇上对他的交代和信任。 可正是如此,才给了林一东合可乘之机。 “殿下不论是正面还是侧面对付林一东合,你都是大错特错!” 满月在林简愤慨的神情中,从容逸出反对的话语。 林简听到满月的话,瞳仁如冰。 不对付林一东合的话,难道要坐以待毙? 对于满月提到的正面侧面都不适合对付林一东合,难道要他在背后捅刀子? 这实在不是他的风格! 就算他有时候不管不顾的可以扮成杀手去刺杀林一东合与林一东曜,但是在父皇中毒这件事情上,他是绝对不会妥协的。 “难道要我也学他那些下三滥的手段不成?背后下毒收买人心谋逆造反?”林简这番话并非冲着满月来的,实在是他接受不了与林一东合为伍。 他做事的方式如何能跟林一东合一样? “殿下,我问你,这宫中生存之道是什么?”满月对林简的反对并不意外。 林简是皇长子,自小就是太子身份,深得皇上和太后喜爱,他不屑不耻林一东合所作所为并不奇怪! “勇者无敌。” “错!是适者生存!”满月再次反驳林简的话。 他眼神闪烁一下,虽然明白自己说的话有多么幼稚,却无法认同林一东合的做法。 “你是说,我的好二弟能到现在,并且还能在暗中建立起属于他的势力,靠的就是适者生存的法则吗?” 林简轻叹一口气,忽然发现,这个皇宫根本不适合自己。 他在宫中生活了十八年,却没有一天是自由自在的,唯爱公主死了之后,更是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直到满月出现—— 可今天,她又是给他打击最大的人。 “满月,那你在侯府靠的也是这四个字吗?”林简看着她,很想从她口中听到不一样的答案。 “不!我不需要这四个字,所以我树敌无数!殿下也看到了,到了关键时刻,连殿下也无法护我周全!这就是不懂得生存法则所要面对的一切!可殿下与我情况不同,殿下适度的变通反倒是给对方巨大的压力!这些年来,殿下的敌人已经意识到殿下性情一时半会不会改变,这对殿下来说是你的机会! 殿下要救皇上这无可厚非,可如果连对手都无法掌控,殿下你真的确定你能救得了皇上?” 满月语气始终不轻不重,只要林简能听进去她的话,她轻飘飘一句话也足以达到目的。 这些年来,林简虽然不是养尊处优的太子,可也错过了太多关注林一东合的最佳时机。而林一东合那般小心谨慎的性子,又岂会做出在皇上身边下毒如此明显的事情!只怕这件事远远不是表面看到的如此简单! 下毒是真! 很有可能要的是一箭双雕! 只是,林一东合一贯是小心谨慎的,每一步都是稳扎稳打,不容有失。他安插萧算子在李景田身边,第一个要对付的人难道是皇上吗? 这一次,连满月也有些猜不透,林一东合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殿下,最近在朝堂之上,皇上曾责备过的大臣都有谁?或者有谁犯了错误被皇上责罚过?”满月突然想到了什么,沉声问着林简。 “最近几天倒是侯爷早朝的时候去的晚了机会,再就是有大臣上了弹劾尚敬平的折子,长老安解是出了名的老狐狸,虽说是拖了几天才将折子递上去,可父皇也还是看到了,勃然大怒之下将那几个大臣都打了十板子,现在都在家里养伤呢。” 林简不明白满月为何如此问,不过还是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她。 “这些都不足味道,影响不了大局,以林一东合的为人,不会在这上面做功夫。他若要行动,下一个要扳倒的人必定是朝廷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只有这样,才能从根本上动摇不利于他的根基。” 满月轻声说着,之前那一刻,她也想到了林一东合会不会对付令狐鸿熹。可转念一想,令狐鸿熹是皇上信赖的臣子,所谓成也萧何败萧何,若林一东合将令狐鸿熹利用好了,便是一颗绝妙的棋子,就算令狐鸿熹不与林一东合为伍,以令狐鸿熹对皇上的忠心耿耿来说,皇上能想到的,林一东合也能想到。 所以目前来看,令狐鸿熹只要还一心一意的追随皇上,对林一东合就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反倒是——安解,还有——皇后的娘家! 林一东合下一个要对付的很可能是这其中之一。 “满月,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林简若有所思的看着满月。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今天跟她说这一番,对他影响深远。 如果不是她的点播,或许他如何也想不到这些事情都跟林一东合有关! “殿下,之前有人提醒我最近一段时间安心留在未央宫,要多加小心,再加上殿下如今所说,看来——这皇宫的天真的要变一变了!不只是我要小心,殿下同样要多加小心。” 满月话音落下,林简凝眉道, “这提醒你的人是不是老五?” 他不想相信自己的判断,可有时候直觉真的是给人太大的冲击。 “是谁不重要!殿下能否掌握先机才是最重要的!”满月避开敏感的人,敏感的事,只是不想在这节骨眼上跟林简有任何不快。 “是因为如今在你的选择当中,我在明,他在暗,是不是?” 林简终究是皇家子嗣,当敏锐的直觉撞上犀利分析,他大脑的运转和分析并不输给林一东曜和林一东合。 只不过论起谋略来,他的随性和任意,自然比不过林一东曜的冷傲决绝! 而他的坦率洒脱,也不屑与林一东合的阴险毒辣相比较。 满月始终都觉得,林简像是一个矛盾的结合体。 亦正亦邪,亦明亦暗。 也许连他自己也无法给出一个正确的解释。 林简的性子早在唯爱公主去世那天就开始发生点滴变化,这些年来,他的变化都在暗处,随着时光流逝潜移默化的改变,而时常回忆曾经,他又会回到那个与唯爱公主姐弟情深的时刻。 他整个人,一半活在过去,一半挣扎在现在。 这就造成了一个矛盾且随性的林简。 “太子殿下多虑了,没有永恒的明暗黑白,只有你现在的选择是否清楚明白!” 纵然事到如今,满月也不希望在她和林简的对话当中,牵扯太多林一东曜的名字。 林一东曜的确是她暗中的合作伙伴,而不是敌人! 林一东曜有本事说服安妃暂时不要动他,又信任的将茹婧和荣乐的真实身份告诉她,这就值得她在选择上偏向他。 至于林简,他是□□实至名归的太子!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是惊烈的袒护人。 她帮林一东曜,是在帮自己。 她帮林简,为的是惊烈。 林简越强大,跟在他身边的惊烈也会学到更多。 只不过,满月对于林一东曜的回避看在林简眼中,却是难言的苦涩和酸意。 他已经不止一次尝到了吃醋的滋味,可她的泰然安之,却让他一次次看到自己的幼稚和浅显。 “那你的心——也不要有永恒的选择。”林简再次抬手,却是轻轻替她弹开肩上的一片树叶。 那树叶随之缓缓落下,无声坠在地上,却好像砸在林简心头的感觉。 他怎么连一片叶子的醋也吃? 难道是在嫉妒一片叶子都能在她肩上停留如此长的时间,而他却距离她的心始终千里之隔吗? 他在暗示她,适度放弃在暗中帮助林一东曜。 虽然面上他没有阻止,但他心中,必定是无法接受。 “殿下,你我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到来!与其期望别人给你一个想要的答案,不如未雨绸缪自己掌握,不好吗?” 满月话说到这份上了,如果林简还不明白,她也已经尽力了。 二人之间,陷入短暂的沉默。 盛夏的傍晚,却是无端起了冷风,夹杂着丝丝雨滴扑打在面颊上。 满月和林简就这么站着,任由风吹雨打,谁都没有先行离开的意思。 他蓦然想到一个多月前,虎斓山那次暴雨,他冒雨来到她的院子,代替母后向她赔礼,其实那一次他就应该感觉到,他的被动和束手束脚,纵然他一贯都是任性妄为的脾气,可是那一次,他的确是站在被动的一面去看待整件事情! 而那件事情最后的受益人却是老五! 也是从那一次开始,他失去了对于她最基本的信任和感觉。 “你放心,我不会再做一个浑浑噩噩的林简,时至今日,若我还是无法理解你说的话,那我就真的成了扶不起的阿斗,太子少保那件事对我打击很大,经历了那一次,我心中震撼无比,可我始终隐藏自己真实的想法和触动,可如今若是我继续隐藏下去,势必会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 满月,你说得对!以往我所不屑的,不耻的,恰恰是我最大的弱点!我所不能接受的,恰巧是我的敌人所能利用的!我放下的,就注定会倒在上面!在我还不能掌控全局之前,即便是面上我也要正确面对适者生存这四个字!” 一番清雨扑面而来,林简豁然开朗。 在这之前,他一直活在唯爱公主去世的阴影当中,他固守着自己的太子身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而现在,他已经不止一次站在满月面前,他错过,迟过,退缩过,却不能再让她失望。 “满月,这一次我听你的。” 合着风雨声,林简的声音模糊的飘入满月耳中,却是给彼此更加清醒的提醒,箭在弦上,随时都要面对一场难料的血雨腥风。 “跟我去一个地方!” 林简说着,突然拉起满月朝一边跑去。 他进来之前自然已经命苏康将周遭一切都清理干净,不会让任何外人听到他和满月的对话,也不会允许任何人打扰到他们。 “你带我去哪儿?”满月皱着眉头被林简拉着朝后院跑去。 雨滴越来越大,落在她的脸上身上,虽然是凉快了,却也带来了狼狈的后果。 她想要挣开他的手,却被他更紧的握住。 他执拗起来始终是那个随性妄为的林简,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一点满月也不指望他能迅速改变。 “找地方避雨,继续听你教诲。” 林简如此说,满月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教诲? 他这性子冷一阵热一阵的,能教诲他的人出生了吗? 此刻在满月心中,并不觉得自己的话对于林简来说有多么重要,她只知道自己会晓以利害说明一切,听不听就是他的事了。 林简带着满月穿过未央宫后院,到了皇宫一处僻静的院子,一路上都是避开了巡逻的侍卫,待到达一处僻静无人的草地上时,林简突然松开满月的手,指着草地上点点荧光道, “要是这时候雨停了,萤火虫会看的更清楚。” 随着他话音落下,雨滴渐小,点点荧光跃然草地林间,飞舞火光,灵动清然,在这一刻,带给满月说不出的奇妙感觉。 “是萤火虫。”她轻声道,眼睛里倒映着的满满的都是萤火虫的点点光亮。 “是,我前几天看到这里,今天听说你进宫了,所以刚才就想带你过来,谁知说了那么多话耽误了。我以为下雨就看不到了,刚才想着碰碰运气,可谁知——老天爷都在帮我,现在雨停了,更适合观看萤火虫了。” 林简指着林间飞舞的萤火虫,笑着看向满月。 “老天爷都在帮我,这是个好兆头。”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捉住一只萤火虫,将它放在满月手心,点点萤火虫光芒映入她眼中,却仿佛是她眼底璀璨星辉的光芒才给了萤火虫光亮一般。 是她的光芒照亮了一切,注入了满眼萤火虫点点星光。 看着掌心一抹莹然,满月眸子生辉,语气却一如既往的清淡安然, “不是我泼殿下冷水,我倒觉得是安宁日子过了今天就再也没有了,这是上天给我们最后的惬意舒畅。” 满月将萤火虫放开,那小虫子先是快速的朝地面坠落,在快要到达地面时,却又忽忽悠悠的飞了起来。 林简视线从萤火虫身上移开,看向满月的眼神融着说不出温暖流光。即便下一刻地动山摇也罢,这一刻他都觉得这小小的萤火虫已经温暖了他的心,因为有她在身边,即便弱小到微不足道的光亮,也足以照亮他的心。 次日一早,未央宫 满月此次只是暂时留在未央宫与荣乐女官学习为女官的礼仪,只不过,未央宫的大门显然不只是给她令狐满月一个人开的,宫里的妃子皇子都可以来这里休息,而满月所在的院子也只是未央宫后院一个僻静的院子。 太后有意让她在噪杂人多的地方居住,其用意不言而喻。如果将来她真的要留在宫中为女官,不论职位如何,都要面对后宫一众牛鬼蛇神,如果她连这几天都熬不过去的话,那太后对她,自然也不会委以重任。 太后何等英明,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有她多重谋算在其中。 未央宫内,满月正在院子里散步,凝静和铁英跟在身后,一切看似安宁祥和,可满月知道,这一切很快就会被打破。 不过一会,院子外面响起小太监通禀的声音, “二殿下,您一早怎么来了?” 小太监名义上是未央宫负责清扫院子的,实际上也是太后留在此处的眼线。 正在散步的满月佯装未闻,继续闲适散步。 铁英和凝静相互看了一眼,都是高度戒备的表情,尤其是铁英,只因今儿一早满月就叮嘱她,在宫里头,不论发生什么事,没有她的命令铁英都不准泄露会武功的事实。 皇宫不比侯府,若说侯府的水就够深了,那皇宫就是深似海。 凝静和铁英一脸紧张,唯独满月,恍若未闻,眼底甚至闪过一丝悠悠笑意。 “本殿下路过这里进来休息一下,去沏壶茶来。”林一东合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是,二殿下。” 既然是林一东合吩咐的,那小太监自然不敢反对,即刻跑了出去。 满月和林一东合,一个院内,一个院外。 “令狐满月,见到本殿下还不行礼吗?”林一东合挑眉,看向满月的眼神滴着冰霜。 满月转身,也不看他,完全是敷衍的态度和动作, “见过二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就连声音都是懒懒的,带着不屑和随意 林一东合咬咬牙,这里耳目众多,即便他很小的举动也会被有心人捕捉到,他不能轻易被这个女人影响了他的心态。 “这里——住得习惯吗?”林一东合声音持续平稳无波,他倒要看看,今天令狐满月又耍什么花招。 “昨晚没有无聊人的打扰,臣女休息的非常好。” 满月莞尔一笑,盈盈笑意看在林一东合眼中却是说不出的嫉妒和不甘。 她说这话分明是在刺激他。 林一东合原本今日一早过来是想来看看她,有些话也顺便跟她说清楚讲明白的,可现在这情况,继续下去又会是不欢而散! 林一东合不明白,自己为何就找不到她的命门! “你口中的无聊人——莫非跟本殿下有关?”林一东合紧盯满月,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 “无聊人自有无聊和可恶之处,根本不值得提及,只会侮辱了我,不提也罢。”满月摇摇头,眸中的不屑和蔑视就如同冰锥刺入林一东合心头的感觉。 她这摆明了是在骂他! 他眼神一寒,上前一步,到了院子门口,看向满月的眼神愈发如刀似箭。 凝静和铁英双双一惊,待想到自家小姐之前的嘱咐,都是乖乖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哪怕心底再担心,也不敢上前一步。 “令狐满月,本殿下不跟你废话了,还是开门见山的说吧!你这又是一明一暗又是左右逢源的,你以为他们都靠得住?” 林一东合此番话,对于满月来说属于老生常谈。只不过,若没有林一东合此番的自负和坚持,那满月也没机会进行下面的行动。 “殿下你是聪明人,既然你都说我左右逢源,一明一暗了,那我身边自然就是满了,有太子,有五殿下,呵呵——二殿下的确是没有立足之地了。” 满月不冷不热的语气,却是正好刺激了林一东合所顾虑和隐藏的心底。 林一东合握紧了拳头,咬牙看向满月, “你以为一个是太子,一个是内阁赵老的外孙,就能为所欲为吗?”林一东合不甘心被小小的满月都如此轻视和不满。 其实纵观整个□□一众皇子,内心最敏感和自私的就是林一东合。 他从出生开始就被太子压制,后来长大一点又被林一东曜压制,而他又极度自负,不肯与林冉相比较,虽然他可以放下面子与林冉合作,与任何人合作,但是在他心底,始终都是瞧不上任何人的。 他野心膨胀,却又不肯相信任何人。 他心狠手辣,同时又深藏坚忍。 林一东合并不是容易对付的人,不到万不得已,满月都不会与他面对面硬碰硬,要打击他,利用林简和林一东曜是一方面,还要从他背后瓦解他的部署和一切,这才是对他最大的打击。 满月看着脸色铁青的林一东合,不觉无趣的摇摇头,不屑道, “二殿下这话说得,就跟你不但是太子,还有一个内阁长老的外祖父一样!呵呵——我还真不知道二殿下有什么?” “令狐满月!你大胆!” 林一东合低吼一声,神色肃杀。 满月身后,凝静身子一颤,铁英握紧了拳头才能忍住不护在满月身前。 就在这里,满月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凝静和铁英见此,也迟疑的跪了下来。 “二殿下息怒,臣女也不知道这个院子是二殿下经常休息的院子,是太后安排臣女住在这里的,臣女确实没有办法。” 随着满月话音落下,刚刚沏茶离开的小太监端着茶水走来,看到跪在地上的满月目瞪口呆。 林一东合眸子一瞪,压低了声音警告满月, “你给我起来!大清早的演戏给谁看?!” “二殿下息怒,要不让二殿下稍等片刻,臣女派人去通禀太后一声,让太后下旨给臣女换一个院子。” 满月一脸无辜的表情看向林一东合,眼底泪光盈盈,一副被林一东合吓到的模样。 那小太监狐疑的看着满月,都忘了给林一东合倒茶。 “你站在这里作何?退下!” 林一东合本就生着气,再看到那小太监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当即低吼一声。 “是,殿下恕罪。”那小太监放下茶壶茶杯,即刻转身离开,不过却是将刚才一幕看了个真真切切。 见那小太监走了,林一东合不由得握拳瞪着满月,语出狠厉嘲讽, “现在看戏的都走了,守着你的丫鬟你还要继续演下去?”如果不是因为在未央宫耳目众多,林一东合现在都恨不得将满月撕开,看看她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满月此刻不急不缓的站起来,轻舒口气,抬脚走到桃树下,不只是有意还是无心,蹭了些许叶子在身上。 “殿下要臣女平身,臣女自然平身,不知二殿下还有何教诲?还是二殿下还想看臣女再下跪一次?” 满月呵呵一笑,眼底笑容却透着让林一东合有种剜骨剔肉一般的折磨感觉。 明明是轻盈明净的笑容,可是看在林一东合眼中却是如此嘲讽却碍眼。 林一东合此刻不知道的是,满月刚才那一跪可不是白跪的!个中代价,他很快就会知道。 “令狐满月,你不要仗着有林简和林一东曜相熟就如此任意妄为!你在宫里还会住一段时间,夜长梦多,你如此嚣张,不会有好日子过!你若聪明的话,到我身边,我尚且可以给你一个侧妃的身份,倘若你按照我的要求来做,他日我也可以许你正妃的位子!可你若一意孤行不知好歹!我有的是法子让林简和林一东曜都离你远远的!” 林一东合并不是单纯的威胁,其实满月也能想到他的手段,只要他放消息给皇后和安妃,说她蛊惑太子和林一东曜,皇后和安妃势必会采取行动。 只不过,林一东合能想到的,满月也能想到。 “二殿下也小心太子和五殿下反过来放你的消息,说你跟京都第一huakui不清不白,关系aimei,到时候直接找上二殿下的可就是当今圣上了。二殿下更加要小心才是。” “令狐满月!你太大胆了!”林一东合上前几步直接进了院子,距离满月不过一步的距离。 以往,满月对他只是冷漠淡然,却不曾有过这样咄咄的时候,而今天,她这算是终于亮出了她的獠牙吗? 她以为她是谁? 又当这个皇宫是侯府吗? 可以容她什么话都说! “二殿下要打我不成?”满月微昂着下巴,冷笑不屑的看向林一东合。 身后,铁英握紧了拳头,嘴唇咬的发白,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冲过去。 “就凭你今天说的这些话!足够打你五十大板!”林一东合握拳瞪着满月,眼底杀气凝结。 满月却不以为意的冷笑一声, “那就看看是二殿下先打了我,还是你自己先倒霉!” “你敢威胁本殿下!”林一东合再次上前一步,身子逼近满月,瞳仁充血看向她清冽通透的双眸,这一刻,恨不得将她这双眼睛挖出来攥在手心。 她这双眼睛太过清冽通透,看在他眼中却是说不出的刺眼耀目。 明明是清亮见底的一双瞳仁,却偏偏寒气满溢,并且在她眼底,就从未有过他的存在。 “二殿下哪里话,你哪只耳朵听到我威胁你了?”满月毫不示弱,看向林一东合的眼神更加不屑冷嘲。 “你这个……” “殿下是要动手吗?我可是皇上亲封的六品女官,擅自打骂朝廷命官挨的可不止五十板子!” 满月将林一东合刚才的话还给他。 林一东合正想着再逼近一步,却见满月突然扯碎了袖子,抬脚朝拱门下跑去。 林一东合愣在当场,待看到太后和荣乐一同走来,林一东合脸色想要转变已经来不及了。 “太后——荣乐女官,二殿下——二殿下他——”满月含着泪走到太后跟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刚才那个沏茶的小太监也来了,看到满月如此模样,不觉在太后耳边耳语了几句。 太后脸色阴晴不定,抬眼看向站在院子里桃树下的林一东合,眼神能滴出冰来。 “怎么回事?”太后冷声发问。 满月此刻红了眼圈,袖子也被撕破了,头上肩膀上还落了许多叶子,显得更加楚楚可怜。 “回太后,请——请太后给臣女换一个院子,臣女真的不知道这个院子是二殿下一贯进来休息的,臣女也不想打扰二殿下在此休息,只不过——这皇宫重地,臣女是第一次进来,臣女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啊?还请太后做主。” 满月说着快要哭了,大大的眼睛忽闪着,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荣乐得太后示意,俯身扶起了满月。 “令狐大小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说开了也就无妨了。”荣乐一边说着一边扶着满月到一旁站好了。 林一东合这会子蓦然醒悟,自己竟是着了满月的道儿。 她故意言语激怒他,还被太后安插在这里的小太监看到他呵斥她,而且她还可怜兮兮的跪在地上,现在他人都进了院子,而令狐满月又是这副模样出现在太后面前,他解释任何都是多余。 林一东合咬着牙,一步步走出院子。 “孙儿见过太后。” 林一东合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恙,可尽管如此,令狐满月刚才那一番闹腾,太后心底已经对他不满了。 毕竟他现在出现在院子里事实! 这院子是太后安排她住进来的,他现在趁着太后和荣乐都不在闯了进来,无论如何都摘不干净! 他未娶,她未嫁,他如此做,若是传了出去,还要落得个浪荡好色的名声! 太后最看重这些,他今天无疑是触了太后的霉头!而这些,全都是令狐满月设计出来的! 林一东合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是低垂着眉眼,恭恭敬敬的解释道, “太后,是一场误会。孙儿只是见这个院子景色不错,所以就走进来看看,并不知道这个院子就是太后赏给令狐满月居住的。” 林一东合语气温和隐忍,即便是看惯了太后对他冷淡的表情,他也不曾表现出任何不满和过激的反应。 太后皱眉,看了眼林一东合,旋即又看向满月, “令狐满月,二殿下所言属实?” 满月被太后这么一看,身子急忙往荣乐身后缩了缩,似乎很怕林一东合,只是却故意将撕破袖子的那只手露在外面。 “回太后——就当——就当是一场误会吧。”满月说着,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什么叫就当是一场误会?有什么话你就大胆说出来,哀家还不能替你做主吗?”满月越是如此,太后越要追查清楚。 她是这后宫之主,自然不允许后宫有任何事情不在她掌控之内,满月抓住的正是太后的这个心理。 按理说,林一东合是太后的孙子,若是出了事,太后必定会向着自己的孙子,而不是她这个外人。 可如果满月表现的好像有事瞒着太后的话,即便林一东合表现的平稳冷静,太后也会有所怀疑。而且还有那个小太监的话,太后只会更加怀疑林一东合对她阳奉阴违。 “太后,这个院子以前是不是瑾妃在这里受过罚?”满月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向太后,说出口的话却是让太后倒吸一口凉气。 她曾在这里罚过瑾妃下跪,那天在场的人不多,除了瑾妃和林一东合,都是她的心腹,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知道,令狐满月一个才回到京都半年多的名门闺秀,如何能知道宫里的事情? 还不是林一东合说的? 而林一东合则是彻底的呆愣当场。 下一刻,他眼底的杀气再也抑制不住的涌动开来。 她知道的秘密绝对不是一星半点! 这个女人,绝对不能继续留了! 太后抬眼看向林一东合,尽管林一东合已经快速掩盖眼底的杀气,却还是被太后捕捉到了异样。 太后脸色冷凝如霜,看向林一东合的眼神更是充满了戒备和警惕。 这十年前在此罚跪过瑾妃的时候,林一东合也在场,当时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乖巧的陪着瑾妃鬼在一旁。 而且那日也确实是瑾妃的错,若不是瑾妃多嘴,太后也就不会以为安妃真的跟侍卫有染,而大张旗鼓的跑去安妃宫里头,最后却是闹了个不欢而散,为此皇上也说了太后几句。 太后万万没想到,林一东合会因此记恨到现在!连她安排令狐满月住在这里,林一东合都诸多不满,还借机将火气洒在了令狐满月身上! 她还真是小看了这个平时低调沉默的孙子了。 而满月能知道这件事,也归功于上一世,她在一次与瑾妃的聊天当中,瑾妃无意中说出口的,瑾妃说她永远都记恨着太后那一次,其实瑾妃当时也是说话给满月听,让她知道,得罪她的,她一辈子都记着。 就算是太后和皇上也不例外。 那时的满月战战兢兢的听着,这一世也不确定究竟是否还存在上一世的那件事情,如果没有的话,她也有别的话说。 现在看来,却是确实存在的。 看看林一东合现在的表情就知道,林一东合对于那件事也是很介意的。 只不过,现在最介意的当属热爱后了。 原本太后还有些怀疑满月,如今却是没有半点怀疑的成分。 因为如果不是林一东合气急败坏的说出当年的事情,令狐满月又如何知道?况且刚才过来的时候,她安排的人也说了林一东合对满月态度冷傲,还让令狐满月跪了下来。 太后这一刻是深信不疑! “呵——好啊,没想到哀家当年为了你们母子好,这倒成了你们眼中的大恶人,既然你如此想,那哀家也就不妨将这个恶人做到底了!” 太后此话一出,林一东合脸色微变,却是迅速敛了眼底杀气,变得更加恭敬沉稳。 “皇奶奶,孙儿真的没有那个意思,您不能只听令狐满月一人所言。孙儿对皇奶奶孝敬有加,绝不会对您老人家有任何不满的。” 林一东合如今自然是打死也不能承认这件事了。 满月在听到林一东合说话的时候,身子又故意往荣乐身后缩了缩,如此举动,太后都看在眼里。 “你的意思是哀家告诉了令狐满月那件事吗?”太后凝眉反问林一东合。 “皇奶奶,孙儿不是那个意思。”林一东合急忙否认,此刻已经是焦头烂额,可他面上依旧能厚颜无耻的保持平静和从容,这样一份隐忍不懈的作风,不管是林简还是林一东曜都做不到。 论起卑鄙隐忍,谁也比不了林一东合。 “太后,您——您还是给满月换一个院子吧,这件事都是因为臣女住进来才引起的,其实也是臣女不对,毕竟二殿下是睹物思人,想到了多年前的事情,臣女不想令二殿下再有不好的回忆。” 满月此话一出,等于是将林一东合推进了另一个陷阱。 如此一来,若太后今天处罚了林一东合的话,那么必定是在这个院子处罚的,林一东合原本就对太后不满,如此一来,岂不是更加憎恨太后? 可太后若是不罚他,也不代表林一东合就能感激她!十年前的事情还记着仇呢!这是何其可怕狭隘的心思! 林一东合的脸色不可避免的变了变,宽大袖子下的大手握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迸射,他此刻不能抬头看令狐满月,也不能看太后,只能垂下眸子静候太后发落。 即便他的忍功一流,此刻也被令狐满月这步步紧逼的设计逼的喘不过气来。 他今天来的目的明明是为了警告她的,怎么到头来倒成了他被她设计陷害成了这副模样? 而林一东合始终想不通的就是,她令狐满月是如何知道十年前的事情! “换什么院子!不用换!你就继续住在这里!难道哀家连安排个地方都不成了!若要记仇就记个够!哀家今天也不在此罚你了,你回你的院子闭门思过三个月!没有哀家的命令不得踏出院子半步!至于早朝的事情,哀家会跟皇上解释清楚的!” 太后此话一出,林一东合脸色瞬间凝固。 “皇奶奶,孙儿真的没有说过那些话,那都是令狐满月杜撰出来的,她是唯恐天下不乱,故意挑拨皇奶奶和孙儿的关系,皇奶奶可不能上她的当。” 纵使之前林一东合再冷静,到了这会子听到太后说的话,也无法保持冷静。 太后冷冷一笑,显然已经认定了林一东合说过那样的话。 “这么说,令狐满月还能杜撰出十年前的事情不成?不是你说的,难道她还能知道十年前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吗?”太后看向林一东合的眼神充满了怀疑和不满。 “皇奶奶,孙儿真的没有——” “没有什么?!哀家说让你禁足三月就是禁足三月!一天也不能少!你现在就回你的院子!” 太后隐隐动怒,看向林一东合的眼神愈发冰冷怀疑。 虽说平时太后对林一东合就不是很喜欢,可林一东合在人前做事一贯很有分寸,让太后一直都挑不出毛病来,而且林一东合也帮了林南徳很多,八皇子林南徳一直是太后最愧疚的皇子,之前林一东合对林南徳照顾有加,太后也曾考虑过对林一东合加封,可后来就出了林南徳与林一东合闹翻的事情,太后那时候是觉得林南徳年纪尚小不太懂事,现在看来,真真是这个林一东合不简单。 眼见太后动怒,林一东合不敢再说其他,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狠狠地瞪着满月。 满月立刻瑟缩着身子朝荣乐身后躲了躲,见此,太后凤眸一瞪,咬牙道, “你还不退下?!” “——是,皇奶奶。” 林一东合深知,今儿自己就算有十张嘴也解释不清了。原本太后看见他站在这个院子里,而令狐满月又哭哭啼啼的样子,太后就已经不满了,再加上令狐满月说的关于十年前的事情,太后要罚他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林一东合双拳紧握,低着头转身退出了院子,离去的背影透着说不出的冷硬寒冽,整个人仿佛瞬间被凝固成了雕塑一般。 直到林一东合走出院子,满月才敢从荣乐身后出来。 太后斜睨了满月一眼,此刻的脸色还是铁青的,满月刚才的话算是刺在了太后心尖上。 虽然皇后贵为六宫之首,可大小事项都要过问太后,所以太后早已养成了对宫里头任何事都一一过问的习惯。而太后最不能容忍的两件事,一是皇家子嗣做出有违伦常失礼散漫之举动,太后将皇家声誉看的比任何事情都重要,一众皇子公主笨一点不要紧,可就是不能做出令皇家蒙羞的事情。 至于第二件,自然就是后宫人心,都要对她心服口服,一旦被她知道有人当面一套背地一套,太后是决不允许的。 太后虽然严厉但不苛刻,喜好分明却不偏心狭隘。这是太后与侯府老夫人最大的区别。所以今天满月敢在太后面前演这么一出。 “满月,今儿让你受惊吓了,东合这孩子哀家已经处罚他了,这件事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太后赶走了林一东合,现在又开始敲打满月。 满月自然不会不识抬举多说令太后不高兴的话。 “太后,今儿满月也有不对,不该慌里慌张的,毕竟二殿下也非故意,今天之事,满月不会告诉任何人,满月也不想二殿下误会满月。” 满月知道,太后最想听到的就是她后面的话。 这九重宫阙有太多不为人知的事情,今天这一出也是如此。 太后虽然处罚了林一东合,但却不希望外面的人知道这件事,而林一东合不出门的话,自然可以对外说是生病了要安心养病。 满月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自然不会让太后反感,况且太后也是人精一样的人物,今天的事情回去静下来想想也会觉得有蹊跷的地方,可偏偏十年前发生的事情是大多数人不知道的,太后想来想去也想不透满月如何能知道,唯一的可能性还是在林一东合身上。 “你是个聪明孩子,哀家知道你很有分寸,以后多跟荣乐学习,她进宫时间长,又都是在皇上身边办事,自然能教会你很多。” 太后说着,轻拍下满月的手,眼神却是愈发的意味深长。 满月垂眸点头,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神情之中还有刚才受惊吓之后的惶恐。 “荣乐,稍后你告诉她女官的日常事务,哀家回宫了。” 太后沉声吩咐荣乐,满月和荣乐一起恭送太后离开未央宫。 太后走之前,还不放心的回头看了满月一眼,见她神情反应都跟之前一样,这才沉着脸离开。 太后离开之后,荣乐也长舒口气。 “令狐大小姐,进去吧。”刚才的情况,荣乐也为满月捏了一把汗,好在有惊无险。 荣乐知道什么话该问,什么话不该问,既然满月平安无事她也算对五殿下有交代了。 “有劳女官。”满月恭敬出声,心下却清凉一片。 她今天这一出对付林一东合,其实不过是下下之策,但却利用太后的出现拖住了林一东合前进的脚步,三个月的时间,林一东合足不出户,足够耽误他很多事情。 而林简和林一东曜那边,不用她说,也都明白该利用这段时间做什么。 如果在这三个月时间内,林简和林一东曜不能遏制住林一东合前进的步伐,那满月今天这一出也就白费了。 希望那二人不会让她失望。 与此同时,五殿下府上,年政送走了乔装的茹婧,回到书房,却见自家殿下已经打开了地图。 “主子,令狐大小姐今儿这一出真是少见的出手方式,以往她都是随机应变居多,可是今儿却完全是主动出击,竟是将二殿下引了进来,只是她如此做,二殿下势必会找她的麻烦。” 年政说完,若有所思的看向林一东曜。 自家殿下有多看重令狐大小姐他自然知道,不知殿下会如何应对。 林一东曜视线始终落在地图上面,心底却是百转千回。 她用如此决绝主动的一招向林一东合宣战,是在为自己争取最多的时间! 林一东曜起身走到窗前,负手而立,颀长身子挺拔俊逸,此刻眼底隐着一分难得的宠护和放纵。 “她要做什么都随她,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游戏规则。”林一东曜清冷逸出,眼底却飞快的闪过一抹无奈。 正因为了解游戏规则,她的心才始终不在任何人身上。 这一次,她不顾跟林一东合翻脸,设计林一东合禁足三个月,这对于林一东合下一步计划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打击。这三个月不能出门,林一东合所能依赖的就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信息网传消息回来。 可前段日子林一东合接连损失了几个暗线,包括像太子少保这样重中之重的眼线,这对林一东合来说,他的计划若要顺利进行,就不得不往后拖延。 而林一东合原本是想借着李景田回来有所行动,此番也是无能为力。 虽然林一东曜没有直接过问满月,但她如此大费周章的下一步棋,必定是想到了什么,不得不阻挡林一东合前进的脚步,既然如此,那他就配合她,好好地上演一出好戏。 —— 太后安排满月在未央宫学习三月。时间上正好是林一东合禁足的时间。 满月一个月可以回一次侯府。 荣乐对她的帮助也是不遗余力,将女官职务责任细致的讲解授予。 如此,时间过得飞快。 一个月眨眼过去。 到了月底,满月可以出宫回家小住三天。 当她离开未央宫的时候,天气已经转凉,不过是呼吸吐纳之间,炎炎夏日悄然过去,高洁秋风扫过面颊,带给她的却是萧瑟甚凉的气息。 重生之路她已经走过了三个季节,不知今年冬天会是何等光景? 而眼下却注定是个多事之秋。 满月回到侯府,正赶上令狐鸿熹下朝,父女二人一同进府,却没有多少话说。令狐鸿熹对于满月进宫起初是提心吊胆的,但见她平安度过一个月,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虽说满月的性子不是出风头之人,可难免被有心人推上风口浪尖,这才是令狐鸿熹担心的。 但现在看来,这一个月满月循规蹈矩,连皇上都在他面前夸奖过满月,令狐鸿熹现在就希望满月能安稳度过剩下的两个月。 满月回到侯府,最激动的竟然是惜梦。 这丫头跟其他丫鬟婆子守在蒹葭阁一个月,对满月和铁英、凝静是望眼欲穿。见到满月眼眶就红了,却又忍着不好意思落泪。 “下个月换你进宫替换凝静,让凝静回来歇歇,你就不用这样哭鼻子给我看了。”满月嗔怪的看着惜梦,惜梦瞪大了眼睛,忙不迭的点头。 凝静见此,无奈的笑笑,“大小姐,您就不想想奴婢也会哭鼻子的。” 虽然这么说,但凝静对满月的安排不会有任何意见。 “你不会的,咱这院子最多愁善感的就是惜梦。”满月轻声揶揄着惜梦,其他人都跟着笑了笑,惜梦小脸一红,窘迫的低下头。 “铁英,要辛苦你了,这三个月都要陪我留在宫里。”满月看向铁英,眼眸清亮。 “大小姐,怎么会?是大小姐慧眼识珠发现了铁英,铁英才有机会在大小姐身边。”铁英这一个月寸步不离的跟着满月,学了不少,如今也能四个字四个字的往外说词了。 一屋子的丫鬟婆子都是善意的微笑。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轻盈温柔的声音, “大小姐回来了吗?这院子真热闹啊,不像我那里,丫鬟婆子都冷冷清清的。”赵虞儿一边说着一边朝院子走进来,一身鹅黄色长裙透着水灵养眼,身段聘婷婀娜,完全不像是二十五岁的年纪,不细看会觉得是十七八的年纪。 自从上次被老夫人重重的罚过之后,赵虞儿学乖了很多,哪怕多喜欢白色也不敢再穿白色的裙子了。 “赵姑娘来了,快去沏茶。” 面上,满月对赵虞儿也很客气。 赵虞儿进来之后,热络的与满月聊着。 “原本是要在侯府门口接你的,可我这给你准备雪莲银耳羹呢,这不耽误了吗?趁热快喝吧。” 赵虞儿说着,吩咐身后丫鬟将一盏雪莲银耳羹端了上来。 白玉无暇的花盏,点缀着盈盈翠翠的立体雕花,紫檀木的托盘描绘着暗纹祥云,一看就透着精致奢华,即便不看花盏里面的银耳羹,光是如此也让人觉得养眼舒畅。 “赵姑娘有心了,竟然特意为满月熬制雪莲银耳羹,多谢。”满月说着,看似满意的碰了碰花盏,脸上的笑意始终莹然明净,看不出任何异样。 “大小姐趁热喝了吧。”赵虞儿也带着一脸真诚的笑容。 “还是冰一下在好吧,最近有些上火,总想喝点冰凉怡人的。”满月说着看向惜梦,惜梦上前将花盏端了下去。 赵虞儿也不介意,反倒是频频点头, “这倒也是,那以后我直接在我那里冰凉了给大小姐送来。” “赵姑娘太客气了,满月怎好意思呢。”满月语气淡然。说完了之后只是笑着看向赵虞儿,并不多问其他。 其实她很清楚赵虞儿今天来绝非单纯的送什么雪莲银耳羹,而是有话要说。 但她就是不问,赵虞儿这个人无论是心思还是其他都很复杂,想必她离开侯府这一个月,赵虞儿做了不少功夫。 听说老夫人也在她回来前几天从相国寺回来了,看来赵虞儿是改变了策略,又有了新的想法了。 见满月不问,赵虞儿趁了一会,这才讪讪然开口, “听说大小姐会在府里住上三天,正好老夫人也回来了,所以——”赵虞儿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满月眨眨眼,心想这不就来了吗? 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含笑听着。 见满月不说话,赵虞儿继续自顾自的开口道, “前阵子我犯了错,惹了老夫人,心里头一直过意不去,尽管侯爷劝了我很多次,可我总觉得对不起老夫人,正好老夫人的寿辰就在后天,原本老夫人这次图个清静,不想操办,这不我和侯爷劝了好几次,老夫人才肯点头,我就想着让大小姐到时候帮帮我的忙,我一个人实在是担心忙不过来。” 赵虞儿一脸诚恳期待的表情看着满月。 满月眸子闪了闪,星辉明净,可眼底却始终涌动一丝迷离雾气,令人看不真切。 “赵姑娘哪里话,既然是老夫人的寿辰,满月自然要竭尽全力了,只是赵姑娘为何不去找吴姨娘和三夫人呢?”满月好奇的看着赵虞儿。 似乎这句话是说到了赵虞儿心上,她立刻垂下了眸子,眼底带着委屈和无奈, “我都去找过的,可——吴姨娘的性子胆小怕事,生怕拖了我的后腿,而姐姐一直推说身体不好,我也不好打扰了,所以就来叨扰大小姐了。” 赵虞儿说的这番话看似合情合理。 整个侯府都知道,吴姨娘胆小懦弱,说话声音大一点都不敢,而三夫人从满月离开侯府之前就病了,虽然是装病,赵虞儿拿她也没辙。 而二夫人虽然出了柴房,却是不准其迈出秀雅苑一步。 如今赵虞儿能招来帮忙的人,看来就只有满月一个了。 满月挑眉,淡淡道,“这件事,父亲知道吗?” 满月此话一出,赵虞儿脸上表情微微一滞,旋即很快恢复如常。 “这点小事,我还没告诉侯爷,也是不想侯爷担心,毕竟朝堂上的事情已经够侯爷挂心了。” “怎么父亲还将朝堂上的事情告诉赵姑娘吗?呵呵——” 满月突然勾唇浅笑,看向赵虞儿的眼神是说不出的清亮通透。 可赵虞儿却是猛的一凛,身子一瞬僵硬如冰。 好一会不知如何回答满月。 自古以来,后院不得干预朝政!就算老夫人这个一品夫人也不可以!可女官却是例外,赵虞儿当着满月这个皇上亲封的女官提到了朝堂上的事情,如此不小心,这要是传了出去,倒霉的自然是令狐鸿熹。 如此也让满月看到了令狐鸿熹对赵虞儿的宠爱,竟是到了有些话不由自主的说出口的地步。 令狐鸿熹对皇上忠心不二,想来是不会故意告诉赵虞儿什么,只不过是一时烦闷而倏忽了一二! “这——也——也不是。是我情急之下说错了。”赵虞儿急忙纠正,却是不知不觉浑身直冒冷汗,竟是不敢看满月的眼睛,只觉得她那双眼睛能瞬间看穿她所有心事。 赵虞儿第一次觉得与满月单独对话是如此提心吊胆的一件事情。 满月脸上挂着盈盈浅笑,可说出口的话却让赵虞儿再次胆寒心颤, “赵姑娘,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你以为说收回就能收回的吗?你还是当着我的面如此说,我可是皇上亲封的女官,若我知道后院有干政的事情发生而不禀报皇上这就是欺君之罪,可若说了,牵连的自然是父亲大人!一旦说出来,得罪的可就是整个侯府,老夫人本就不喜欢我,如此一来,自然是更加恨我了!赵姑娘,你这是挖了一个多大的坑让我跳进来啊?你今儿送来的这盏雪莲银耳羹,我还真是喝不下了!” 满月说词严厉,步步紧逼,一番话说完,已经将赵虞儿逼进了死胡同。 赵虞儿顿时汗如雨下。 “大小姐,虞儿不是那个意思,虞儿只是一时心直口快说错了话,绝对没有想要对付大小姐的意思,大小姐千万不要误会虞儿。” 赵虞儿起身扑通一下跪在了满月跟前儿。 按理说,她一个庶民,满月贵为朝廷的女官,下跪也没什么不妥的,可现在整个侯府的人都知道赵虞儿迟早是令狐鸿熹的正房,若是被多嘴的人看到了,只会说满月仗着女官身份在侯府为所欲为,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这等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抹黑满月。 “赵姑娘,你是在逼我去请父亲过来,让父亲扶你起来吗?”满月也不扶赵虞儿,既然赵虞儿今天来的目的就是奔着陷害她来的,满月没必要跟她客气下去。 她才离开侯府一个月,赵虞儿就变着法子的要对付府里的人,满月岂会让她如愿? “大小姐息怒,虞儿不是那个意思。”赵虞儿说着站起身来,一脸惶恐无措的表情看着满月。 满月缓缓起身走到她跟前儿,神情清冷,语气淡然, “赵姑娘,今日之事,你不说,我不说,哪里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我的丫鬟嘴都紧得很,绝对不会说出对赵姑娘不利的话来,既然马上都是一家人了,赵姑娘就放宽心吧。” 满月看似是劝着赵虞儿,实际上是话里有话。 这一次她放过赵虞儿,赵虞儿给老夫人庆祝寿辰就不要打她的主意了。 赵虞儿轻轻点头,脸色依旧煞白,额头和鼻尖都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整个人站在那里微微抖着。 就算赵虞儿心机再深,说到底,她也不曾真正的经历过深宅大院的历练和人情冷暖,想当年,她不过是差点进入侯府,并不是真正的明白这侯府的水有多深!所以,难免会说错话,不小心做错事!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个侯府之中,除了令狐鸿熹,没有人希望赵虞儿留下来!包括满月那个公正的姑姑令狐泉。 令狐泉肯向着满月,信任她,是因为满月终究是侯府的嫡出长女,又有一个善良得体的母亲,令狐泉对她这个没娘的孩子自然是诸多疼惜和恋爱了。 原本令狐泉就对满月被送出去七年而愧疚不已,如今见满月做事沉稳有分寸,令狐泉自然不想看到她受委屈。 可赵虞儿就不同了,她一不是侯府的人,二没有给令狐鸿熹生下任何子嗣,即便赵虞儿晨昏定省的去令狐泉院子请安,令狐泉对她也始终是不冷不热的态度。 除了令狐鸿熹,赵虞儿不管是在谁面前说错话都不会有好果子吃。即便是那个胆小怕事的吴姨娘也会毫不犹豫的将赵虞儿说过的话告诉老夫人以求自保。 赵虞儿现在还拿不准满月的意思,尽管满月说了丫鬟们不会多嘴,可赵虞儿深知满月的厉害,这会子心里头还是害怕的不得了。 “赵姑娘,怎么——不信我的话?”满月挑眉看向赵虞儿,眼睛弯起带着笑意,却比不笑的时候还令赵虞儿心寒。 “不——不是的,大小姐误会了。虞儿是在自责自己刚才说错话给大小姐带来的麻烦。”赵虞儿现在哪还敢多说其他,只能是满月说什么她都要点头。 赵虞儿真是后悔今天自己一个人来了!如果跟令狐鸿熹一块来也就没这么多事了!可她如果当着令狐鸿熹的面提出让令狐满月跟她一起操办老夫人的寿辰,只怕会惹了令狐鸿熹埋怨,毕竟令狐满月就回来三天,休息还不够呢!若是让她操办寿辰,令狐鸿熹必定会认为不妥。 所以赵虞儿才—— 现在赵虞儿可以说是进退两难。 “既然赵姑娘能明白就最好了,那赵姑娘还是早些回去准备老夫人的寿辰吧,满月舟车劳顿的也需要休息一下了,刚才的事情满月睡一觉也就忘了,赵姑娘也别放在心上了。” 满月一番话,说的赵虞儿连连点头。 “那——虞儿告辞了。不打扰大小姐休息了。” 赵虞儿抬头看了满月一眼,见她脸上笑意盈盈,清眸却是寒冽如霜,不觉快速移开视线,再也不想跟满月对视了。 —— 赵虞儿离开之后,满月让其人都退下,只留下惜梦、凝静,铁英三人。 “大小姐,那——雪莲银耳羹——奴婢给您倒了吧?”见满月这样,惜梦就知道她不可能喝赵虞儿送来的银耳羹。 满月冷笑一声,淡淡道, “还不知道是从哪儿拿来的,说的倒是好听,自然不喝了。” 满月此话一出,其他三人都是一愣。 “大小姐,那雪莲银耳羹我端出去的时候是滚烫滚烫的,怎么会——” 惜梦疑惑的看着满月。 “这雪莲银耳羹蒸煮的时候必须是整个花盏一起在锅中蒸煮,但赵虞儿送来的时候,我摸了一下花盏最上面一层,竟然是凉的,热的只是花盏的盖子还有有汤地方,你们想想,若真是在锅中蒸煮了那么长时间,就算这一路走来,这个天气,也起码是温热的,不可能是一丝温度没有。这花盏是双层的,只有在别的容器里面蒸煮过的,甚至是喝剩下的倒在里面了,最上面的边缘才是冷的! 这个赵虞儿——呵——” 满月笑着摇摇头。 凝静和铁英具是一脸气愤。 “这个赵虞儿真是过分!明明是过来讨好大小姐的,竟然弄些剩下的糊弄大小姐!幸亏大小姐英明!” “刚才应该让她自己喝了才是!过分!” 惜梦也频频点头,赞成凝静和铁英的话。 刚才她是真的没想到这方面,多亏了大小姐。 “其实赵虞儿知道我个性谨慎,也不会轻易的喝她送来的东西,多半会敷衍她先送下去,可她既然要做戏,就要做全了,做的半生不熟的,也就不怪我抓住她的话柄送她回去了!” 满月今儿抓住赵虞儿话柄是意外收获。 只是却让满月看透了赵虞儿为人。 终究是缺少在深宅大院斗争的经验,有时候太过自以为是了一些。当这院子里的人都是那么容易糊弄的吗? 她不在侯府这一个月,赵虞儿表现的乖巧懂事,可如今老夫人回来了,赵虞儿就像要迫不及待达到自己的目的了。 她第一次跟老夫人合作没有成功,后面还拆了老夫人的台,这一次赵虞儿自然是卯足了劲要得到老夫人的信任。 而老夫人从相国寺回来之后,必定是带回来置满月于死地的杀手锏!而要好好利用这个杀手锏,老夫人自然要得到一个由头!这个由头就是她的寿辰! 老夫人故意在令狐鸿熹面前推脱不想举办寿辰,就是为了等寿辰上出事之后老夫人可以推个一干二净,因为这不是她想要举办的,是他们的一番孝心。 而说服满月参与当寿辰的准备中来的人,自然就只有一个赵虞儿了。 赵虞儿若能成功说服满月,自然是在老夫人面前功德一件!可如今赵虞儿灰溜溜的回去了,势必会打乱老夫人原本的计划! 但这不代表老夫人不会在后天的寿辰时动手! 而满月此番打乱了老夫人原定的计划,也是想看看老夫人这两天的动静,从中寻找蛛丝马迹,得到有用的线索。 “铁英,你今晚传一封书信给五殿下,务必等到他的回信再回来,切记要多加小心。” 满月说着,起身走到书桌前,写下了一句暗语。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跟林一东曜互通书信,但二人每次用的都是暗语,就是不想半路出什么岔子。 铁英一番乔装之后,踹着书信离开了侯府。 这一等,就是到了后半夜。 天快亮的时候,铁英才带着一身浓重的血腥味道回来,看见满月还在等着她,铁英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急忙将书信交给满月。 “大小姐——五殿下亲笔回信——厄——” 铁英抬起胳膊的时候忍不住闷哼一声,肩膀那里是钻心的剧痛。 “惜梦,凝静,给她包扎伤口。” 从铁英进门开始,满月就觉察到她浑身伤痕累累,看来今晚闹出不小的动静了。 “铁英,你身上怎么这么多伤?” 铁英一脱下夜行衣,惜梦和凝静都吓了一跳。 “不碍事,这不活着回来了吗?”铁英大大咧咧的摇摇头,旋即看向满月时,却是一脸凝重认真的表情。 “大小姐,今晚上不止是蒹葭阁外面多了很多高手,就是整个侯府也都是遍布隐在暗处的高手,我这一路上出去的时候就遇到了不下三波阻拦,到了五殿下那里已经受了伤,回来的时候是五殿下派人护送我回来的,有五殿下的侍卫挡在前面,我才能绕过外面那些高手回到这里。” 铁英的话验证了满月此刻的猜测,外面的高手应该都跟老夫人有关! 老夫人想要在寿辰之前彻底的盯死她,不给她任何异动探寻的机会! 次日一早,满月赶往明水阁请安。 令狐泉前些日子住在安平王府,听说满月回来了,今儿一早也回到了侯府。也是因为老夫人明日寿辰的缘故,令狐泉总要露面才好。 令狐泉见了满月,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拉着满月的手问长问短。 虽然知晓她的脾气,但令狐泉还是担心满月在宫里会有不顺,如今见她顺利度过一个月,令狐泉也松了口气。 可当她听满月诉说了未央宫林一东合的事情后,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令狐泉只觉得又是一招险棋。虽然满月如今平安回来了,可那是九重宫阙,发生了什么事的话,令狐泉和令狐鸿熹都来不及过去的。 好在现在有惊无险。 “满月,明天晚上就是老夫人的寿辰,今年的寿辰举办的仓促,前后也就几天的时间准备,这次是赵虞儿全权负责,听说她去找过你?”令狐泉对于老夫人的事情一贯是不冷不热的,其实如今,她关心满月都多过关心老夫人。 “姑姑,赵虞儿来找我帮忙今天的寿辰,但我回来还带回佛经需要抄写,实在是抽不出时间来,好在赵姑娘也很开通,并没有坚持、”满月轻描淡写的一语带过。 并非她有意隐瞒令狐泉,赵虞儿为人如何,令狐泉未必看不真切。 “那个赵虞儿——呵——” 果真,令狐泉提到赵虞儿时,脸上多了一分冷蔑。 “姑姑是因为她初一穿白衣的事情吗?” 那天令狐泉不在,如果在的话也不会出口多言,其实还是老夫人唱全场。 “这是其一,只怕她是时时刻刻都惦记着侯府当家主母的位子。”令狐泉一语道出了关键。 满月也早早想到了,却是装傻不曾主动提起。 娶妻或是纳妾都是父亲的事情,有老夫人和姑姑说话的权利,却没有她这个女儿多言的道理,所以满月只是等着听着。 “其实要阻止赵虞儿的话,要看姑姑和祖母是否有合适的人选了。满月知道姑姑很少主动出面这些事,可祖母却未必。” 满月顺着令狐泉的话说下来,见令狐泉点点头,满月心下一寒,看来老夫人去了一个月相国寺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人选。 “嗯。明天就是老夫人将她挑选出的合适人选带给侯府众人看的时候。”令狐泉有些担心的看了满月一眼。 因为老夫人对满月不满,一旦她带回来的人,只怕—— “满月,不论如何,这新夫人进门了,刚开始你都要忍让几分,不能像面对二夫人的时候,这个家始终还需要一个体面的夫人。”令狐泉似乎是酝酿了很长时间的话,终是说出口来。 她对满月既是心疼也是愧疚。但侯府的水如此深,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儿家,若是跟每一任夫人都不和睦,到头来,对她也是极为不利的。 满月心下是冰冷如水的,面上却顺着令狐泉的意思,得体大方。 “姑姑放心,以前满月年轻不懂事,还多有顶撞祖母和二夫人的时候,如今祖母带了合适的人选回来,满月必定不让姑姑失望。” 嘴上这么说,满月的心,却未曾温暖。 令狐泉也有她的无奈,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若非安平王妃这个身份,还有令狐鸿熹对这个妹妹的疼爱,单凭老夫人的意思,自然是不想在侯府看到令狐泉了。 对于老夫人来说,只有具备了利用价值的人才能留在府里。 令狐泉不管是明里暗里都不顺从老夫人的意思,再加上安平王去世了,虽然皇上和太后都对令狐泉关照有加,可毕竟令狐泉是没了实际的权利,没有兵权在手,不过是守着一个空空的安平王府罢了。 老夫人自然是看不顺眼的。 “姑姑,其实满月明白,姑姑这些话都是为了满月将来好。在这个侯府,父亲贵为朝中侯爷,不说是日理万机,却也是政务繁忙,满月惭愧是女儿家不能帮上父亲,能做的就是循规蹈矩,不为父亲带来烦恼。既然祖母有合适的人选,不论如何,祖母都是除了父亲之外的一家之主,满月都要尊敬有加。 姑姑放心,满月知道如何做了,满月不会让姑姑失望的。” 面对令狐泉,满月也是难得的放松惬意。 可她清楚,自己的心并没有完全坦诚平静。 老夫人带回的合适人选,不管是谁,都是老夫人千挑万选的,能入了老夫人的眼,还要在将来成为老夫人的左右手,更何况还要帮助老夫人将侯府推到一个更高的地位上,这个合适的人选都不是简单角色。 令狐泉满意的看着满月,轻轻点头。 “你能如此想,我自然放心。其实对你,我这个做姑姑的以前不曾多加照顾,只想在以后能看着风光出嫁,作为女人一辈子不过是相夫教子,你现在能做成女官,将来也是要出嫁的,知道吗?” 令狐泉话里有话,其实她是不赞成满月成为第二个荣乐的。因为在令狐泉眼中,满月超越荣乐只是迟早的事情!以她的聪明才智,莫说是四品女官,将来二品一品都有可能。 可这对于她来说,就真的是好事吗? 令狐泉心中,还是希望满月安安稳稳的出嫁即可。 “知道了姑姑。满月不想卷入太多纷繁复杂,越简单越好。” 所谓物极必反。 纵然在她心底,已经将一切看穿看透,她想要的简单永远都不会属于她。 看着满月低垂眉眼若有所思的样子,令狐泉长舒口气。 满月知道自己面上的诚恳打动了令狐泉,至于接下来的事情,其实并非她和令狐泉都能控制的。 —— 满月走后,明水阁管事齐妈妈走了进来,小心奉茶。 见令狐泉一脸担忧,齐妈妈不觉轻声安慰她, “王妃,大小姐这半年来出落的愈发水灵俊俏了,这以后定能许个好人家,王妃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令狐泉回过神来,眼神恍惚,幽幽道, “这孩子心思剔透却不肯与那些人同流合污,不过好在聪明懂事,希望这侯府将来能太平上一段日子。” 令狐泉的话也不无道理。 如今二夫人这德行,算是没有希望了。而老夫人既然能去相国寺,就是将最后一张杀手锏也搬了出来,这足以令二夫人闭嘴,也足够衬得起侯府夫人的名号。原本老夫人是想留着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用的,没想到现在就用上了。 对老夫人来说,内忧外患之下,才让她不得不心疼的抬出最后一张杀手锏。 只不过,老夫人选定的这个合适人选,虽然是老夫人的人,但刚刚入府短时间内也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举动。 一切,还是要看明天晚上的寿宴。 —— 满月回到蒹葭阁,一路上都是面沉如水。 铁英受了伤,短时间内不方便出去办事,林一东曜今儿一早就派了隐秀在暗中保护她。 铁英负责蒹葭阁内的安全,隐金则在暗处随时保护满月。 蒹葭阁一天看似平平静静,可外面隐在暗处的高手始终是络绎不绝,看来老夫人因着上次二夫人的事情,这次是要在关键时刻来硬的了。 入夜,满月躺下休息,却总是睡不安稳,虽然立秋了,当天夜里却闷热异常。真应了那句秋老虎,比夏天的闷热还多了丝丝潮气。 满月半夜热醒了,起身擦了把脸,窗外静谧一片,连一丝风声都没有。 过于静谧的空间,令她有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的压抑感觉。仿佛空气都停止了流通—— 她再次想到四个字——多事之秋。 —— 次日一早,府里头就热闹了起来。 老夫人在京都人面极广,虽然晚宴还未开始,却是有不少相熟的世家夫人赶来道喜,前厅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满月一直留在蒹葭阁躲清静,低头抄写佛经。 不到最后一刻她都不想离开蒹葭阁去前厅。 不知何时,她竟是变得如此喜欢安静。 不一会,凝静和惜梦结伴走了进来,看到满月抄写佛经,也不说话,一个在旁边打着扇子,一个沏茶添水。 “前厅如何?”满月放下毛病,闭了闭眼睛。 从早上到现在,已经两个时辰了,她都坐在这里抄写佛经,连动都很少动一下。 惜梦凝静对于自家小姐的定力是说不出的佩服。 就连暗中保护她的隐秀都有种说不出的动容感觉。这外面前厅热闹的都要炸锅了,这个令狐大小姐却是稳如泰山安心抄写佛经,这般定力和毅力,怪不得五殿下对她青睐有加。 从她身上,隐秀似乎看到了五殿下最欣赏的一种风采,卓越超群却又淡然如风。 惜梦和凝静对望了一眼,分别道, “前厅热闹的很,不过都是老夫人和一些世家夫人,侯爷还没回来,赵姑娘忙前忙后的,老夫人一个劲的夸她。” “吴姨娘带着四小姐也在场,不过四小姐不怎么说话,老夫人看她的眼神也冷冷的,吴姨娘倒是小心翼翼,生怕惹了老夫人不开心。” “三夫人可有出现?”满月挑眉,问着二人。 惜梦和凝静同时摇摇头。 满月不做声,沉默的看着窗外丝毫不动的树梢。 三夫人倒是真的学精明了!往昔如此盛大的场合,三夫人自然是一番盛装打扮必定是要出席的,如此出风头的机会,三夫人岂会输给其他人? 可自从赵虞儿回来了,三夫人明显变了很多。 “大小姐,三夫人院里送来消息,说是三夫人一直卧病在床,这种情况下若是出现,只怕是冲撞了老夫人的好事儿,所以就留在院子里。”凝静轻声道。 “嗯,先不用着急,今晚的好戏是一场连着一场。” 满月若有所思的笑了笑。 昨天半夜的突然醒来,让她想了很多。 令狐泉的话虽然都在理,但她还是不能全听。 在这个侯府大院,并不是忍让就能保全的!不能怪她树敌太多,而是她不肯为人棋子,不肯懦弱屈从,就注定要面对数不尽的明枪暗箭! 而老夫人今晚精心安排的这一场,自然就是冲着来的!这么多的高手里里外外都护着老夫人和她挑选出来的人选,除了要抑制住满月,今晚还有一个人是老夫人不想看到的!确切的说是两个人! 所以,这出戏满月就不得不用上林一东曜了! 之前她帮他的,这一次是他卖力还回来的时候了。 —— 到了傍晚,满月始终没有离开去前院的打算,直到隐秀告诉满月令狐鸿熹回来了,满月才起身离开蒹葭阁,正好遇上了赶往前院的令狐鸿熹。 时辰掌握的刚刚好。 看到满月跟在令狐鸿熹身后进入前厅,老夫人原本到了嘴边的话不得不咽了回去,当着令狐鸿熹的面在这么多宾客面前说令狐满月的话,其实等于打了令狐鸿熹的脸,老夫人虽然不甘,却不得不咽回去自己想说的话。 “母亲。” 令狐鸿熹快步走到老夫人身边,又跟众人点头招呼。 满月规矩的站在令狐鸿熹身后,如今令狐捷人被关了起来,满月这个嫡出长女就是最能代表侯府子女的了,如此跟在令狐鸿熹身边也无可厚非。 可老夫人却愈发的看不惯。 见满月一身湖水蓝叠翠长裙,青丝如瀑,身材纤细,五官透着清灵耀目的神采,虽不是令狐平雪那种倾国倾城的绝色容貌,却自有一股清新灵动之美,如此气质看在老夫人眼里却是分外刺眼。 老夫人想到被关在秀雅苑不得出门的令狐平雪就觉得心痛。 今儿大放光彩的本该是平雪才是!何时轮到这个扫把星? 老夫人直到现在,整个心还是偏向令狐平雪的。 二房的三个孩子,除了令狐子璐都是在她身边看着长大的,她最看重令狐捷,最喜欢令狐平雪,除此之外,其他的孩子在她眼里都只是令狐捷和令狐平雪的陪衬和铺垫! 可如今,曾经最不被老夫人看好的满月却是一次又一次的给了老夫人响亮的巴掌!老夫人如何能不生气? 一众宾客都对令狐鸿熹尊崇有加,因为是侯府家宴,来的都是老夫人交好的世家夫人,再就是令狐鸿熹官场上相熟的官员,并没有皇室的人。 赵虞儿见了令狐鸿熹,也是跟着恭敬行礼,丝毫不敢有任何撒娇或是热络,看到满月,赵虞儿脸色微微一变,下一刻却是堆满笑意的一张脸。 满月前天说的那些话,对于赵虞儿触动不小。 她一直以为在侯府有令狐鸿熹的宠爱,又能哄住了老夫人就是万能的!她小看了侯府其他人!哪怕是一个曾经不受宠的大小姐如今也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让赵虞儿不得不重新审视她自己的道路和面对的一切。 吴姨娘和令狐秋雨坐在不起眼的地方,令狐秋雨冲满月挥挥手,满月点点头,也没说什么,尽管如此,吴姨娘还是一脸担心的给令狐秋雨使眼色,当着老夫人的面秋雨就跟令狐满月打招呼,吴姨娘不想老夫人误会。 令狐秋雨却对吴姨娘的担忧嗤之以鼻,继续我行我素。 老夫人将一切看在眼里,只不过现在没时间收拾她罢了。 见人都到齐了,老夫人也不藏着掖着了,朝身后的婆子使了个眼色,那婆子闪身退下,须臾功夫领上来一个人。 “璇儿,快过来。”老夫人热络的招呼走上前的妙龄女子。 随着那女子走上来,令狐鸿熹的眼神瞬间凝结住了。不是那种冷若寒霜的凝固,而是一种恍惚如梦的感觉。 众人都将视线落在朝老夫人聘婷走去的少女身上。 少女十六七岁的年纪,身形窈窕纤细,青丝如墨缓缓流淌,依稀藕荷色轻纱长裙,裙摆点缀粉色珍珠,摇曳生辉,腰间的珍珠腰链更是衬托着的少女轻盈曼妙,惹人视线流连。 “呀,这不是前些日子随相国寺主持一同施恩的邱姑娘吗?”现场有人认出了少女身份,开口的是薛家老夫人,与老夫人是一丘之貉。 随着她开口,其他人都是跟着纷纷附和。 满月过去一个月都在宫里头,外面的事情听说了一些,相国寺住持带着江南第一大户的女儿邱季璇一同进行施恩大典。 邱季璇年方十七,本该去年出嫁,却因为相国寺住持的一番话,认定她为转世灵女,心慈仁善,若能在相国寺静修一年,将来施恩苍生,功德无量。 邱季璇的父亲自然是求之不得,不过是一年时间而已。邱家原本只是江南大户,可邱季璇从相国寺出来之后可就等于镀了一层金,身价前途不可限量。 邱季璇上个月才随相国寺住持施恩苍生,这么快就被老夫人接进了侯府,老夫人这步棋看来是早早的酝酿了很久。 其实,邱季璇的确是老夫人埋藏多时的棋子,只不过最初是想借着邱季璇转世灵女的身份顺利进宫的,到那时,老夫人就算是在宫里头也安插上了自己的人。 这么多年来,老夫人一直耿耿于怀的就是侯府始终没出过一位宫里的娘娘。想当年,老夫人本是对令狐泉抱有最大的希望,谁知令狐泉最后却是嫁给了安平王!这便成了老夫人心头的一根刺。 若不是半路杀出一个安平王来,令狐泉怎么也是皇上的妃子了! 事情都过去十几年了,老夫人却始终不甘心。 眼见众人都邱季璇都是高看一眼,满月脸上的表情始终是云淡风轻的。 一旁的令狐泉见了,眉头轻轻一皱,却见邱季璇朝她缓缓走来。 “见过王妃,大小姐。” 邱季璇的声音悦耳动听,就像是大珠小珠落玉盘,分外清脆好听。 她朝满月和令狐泉盈盈一笑,脸上的笑容满是纯粹和善良。 这邱季璇虽然不是令狐平雪那令人眩晕的美貌,却独有一股善良温婉的明净气质。眉目之间永远存着暖暖笑容和善意,让人过目不忘之余,绝不会将她想做是心思歹毒之人。 令狐泉微微阖首,此刻对这个邱季璇的第一印象倒是不坏。 满月也轻轻点头,她现在是六品女官,不必起身。 四目交织,她的如水清凉淡然,邱季璇的眸子则始终存着柔柔善意。 尽管表面如此,可对于满月来说,既然是老夫人藏了这么久的棋子,必定有她厉害的地方!老夫人是不会再弄回来一个砸自己脚的帮手了。 邱季璇有些害羞的走到老夫人身边,而令狐鸿熹的视线却始终带着疑惑和迷离的看向邱季璇。 空气中有淡淡檀香味道扩散开来。 “听说这个邱大小姐为人乐善好施,可是百年不遇的转世灵女,她身上常年都有一股檀香的味道,令人心旷神怡啊。” 底下有人开始解释檀香味道由来。 满月疑惑的看了眼令狐鸿熹,再想到自己刚才闻到的檀香味道,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这味道是檀香没错,可这檀香味道似乎并不纯粹,还掺杂了其他—— 满月猛地看向令狐鸿熹,见他神色依旧带着三分迷离,哪怕是赵虞儿给他添茶,令狐鸿熹都没有什么反应,赵虞儿脸上飞快的闪过一抹失落和难堪,这一刻,似乎令狐鸿熹的眼睛已经无法离开邱季璇。 就在坐在最后面的吴姨娘也是怔愣的看着,脸上一副有苦说不出的表情。 只有老夫人气定神闲的品茶聊天,似乎完全没留意到令狐鸿熹表现出来的异样。 因为这大殿外面都是老夫人暗中指派的高手,满月若是轻易让隐秀出手,只怕会暴露了后面的计划! 因为令狐鸿熹刚才的异样,满月愈发明白老夫人为何要带回来这么多高手!就是为了防止满月发现异样通风报信。 纵观整个大厅,众人都是没多加留意令狐鸿熹的异样。 况且邱季璇出场本就是光彩夺目,令人赏心悦目的,人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邱季璇身上,对于令狐鸿熹的反应倒没有过多议论。 “璇儿,你坐我身边。”老夫人热络的招呼邱季璇坐下。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邱季璇的父亲可是与老夫人娘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邱季璇看了眼坐在老夫人身边的令狐鸿熹,有些害羞的低下头。 赵虞儿见此,政要在令狐鸿熹身边坐下,却听到令狐鸿熹开口道, “邱姑娘,坐吧。”令狐鸿熹示意唐管家在他和老夫人中间加一个位子,而令狐鸿熹另一边坐着的则是满月。 赵虞儿尴尬的站在令狐鸿熹身后,刚刚那有些自作多情的小动作也惹来其他人掩嘴讪笑。 赵虞儿顿时涨红了脸,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邱季璇扭头看了眼赵虞儿,懂事的后退一步,轻声道, “赵姑娘,您请吧。” 按理说,邱家虽不是朝堂上的官员,但也是江南第一大户,更何况邱季璇还是相国寺主持亲点的转世灵女,身份地位自然不是普通人。可她没有恃宠而骄,反倒是众人客气有加,举止更是得体温润,就连令狐泉都有些欣赏邱季璇。 满月视线淡淡落在邱季璇脸上,见她始终是挂着温润轻柔的笑意,对于赵虞儿没有丝毫的嫌弃和敌意,这倒是让赵虞儿更加局促无措了。 “邱姑娘客气了,您是老夫人的贵客,您请坐。虞儿还要去招呼其他客人。” 赵虞儿找了个借口,后退一步,转过身的时候却是一脸的哀怨惆怅。 她哪里有什么客人需要招呼? 这个京都她一直是隐姓埋名的活着,回到侯府不过几个月,哪里有什么朋友?唯一的亲姐姐今儿也生病躲了起来。 满心的苦涩只有她自己知道。 老夫人心底冷哼了一声,这种场合下,晾那个赵虞儿也不敢多说一句废话。 邱季璇落座后,众人都对她投来善意欣赏的眼神。而赵虞儿的表现也是落落大方,令人称赞。 若说之前的二夫人曾经是八面玲珑左右逢源,那么这个邱季璇则是典型的令一众金刚钻遇上了她的绕指柔。 可是当邱季璇遇上赵虞儿时,赵虞儿虽然比邱季璇更加温柔似水,但邱季璇就成了以韧克柔,令赵虞儿无计可施。 这场寿辰是赵虞儿里里外外一手操办的,到头来所有的风头都被邱季璇抢走了,赵虞儿有苦说不出,只能是尴尬的坐在角落里吴姨娘的身边。 吴姨娘看似小心翼翼,其实对于赵虞儿也是瞧不起的。虽说这个赵虞儿出身比她好,可到现在连个孩子都没给令狐鸿熹生,好歹她还有一个相貌清秀的女儿,赵虞儿有什么? 晚宴开始过半,老夫人对邱季璇是赞不绝口,而对于赵虞儿则是绝口不提。 令狐鸿熹经过刚才短暂的恍惚之后,倒是恢复如常,只是邱季璇已经坐在了他身边,令狐鸿熹总不能把人赶走,况且令狐鸿熹也知道邱季璇是转世灵女,一直对佛法有所研究的令狐鸿熹不过是短短几句话,就与邱季璇迅速寻到了共同话题。 邱季璇极其聪明,在相国寺不过一年时间,与令狐鸿熹这个研究了十多年佛法的人对话竟是没有丝毫胆怯。 令狐鸿熹本就欣赏性格温润且才华横溢的女子,如此一来,对邱季璇更是刮目相看。 而邱季璇似乎是明白,她与令狐鸿熹说得越多,越容易招来嫉妒怀疑的眼神,所以自始至终都没有冷落其他人,不管是满月还是令狐泉,还有吴姨娘和赵虞儿,邱季璇都是应对的稳稳妥妥。 赵虞儿虽然嫉妒,却自叹不如。 而满月只是低头浅笑,并不多言。 这可是老夫人千挑万选出来的人啊,又在相国寺镀了一年金,这第一次露面,岂会出岔子? 老夫人脸上露出久违难得的笑意,旋即飞快的朝邱季璇使了个眼色。 见此,满月心下一沉,虽然不说话,却多少猜到老夫人的意图。 今儿这场合,不论如何,令狐鸿熹都会给老夫人三分薄面,而如果是邱季璇开口的话,有些事自然更加适合。 邱季璇看了一眼众人,旋即有些好奇的看着令狐鸿熹,柔声逸出, “侯爷,怎么不见二小姐呢?民女三年前在相国寺曾与二小姐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下雨,民女没带雨伞,还险些滑下山坡,还是二小姐带我上了马车避雨,那天雨很大,若不是二小姐伸出援助之手,只怕民女现在也不能坐在这里,说起来,二小姐还是民女的救命恩人呢!” 赵虞儿一开口,满月就觉得眼皮跳了跳。 这又是老夫人的主意吧! 这故事编的,等于给令狐平雪戴上了一个金灿灿的光环! 先是借着众人对邱季璇转世灵女的身份令众人捧高了邱季璇,继而再让邱季璇捧出令狐平雪,如此给令狐平雪脸上贴金,为的就是让令狐平雪再度出现在众人面前。 令狐鸿熹的脸色先是一僵,继而听了邱季璇的话,脸上却没有任何怀疑,反倒是有些唏嘘。 “这件事——平雪那孩子未曾说过,其实不过是举手之劳,邱姑娘实在无需太客气。”令狐鸿熹能这么说,证明他心底对于令狐平雪的不满已经降低了很多,毕竟是宠爱了十四年的女儿,如今突然不见面,令狐鸿熹心里头和空落落的。 老夫人这会轻叹了口气,语气虽然很轻,可足够令狐鸿熹听到。 令狐鸿熹不由得看了满月一眼,见此,满月不由淡淡一笑,抬起头从容迎上令狐鸿熹, “父亲,其实女儿也怪想二妹的,妹妹前阵子生病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不如今晚就让妹妹一起过来吧,人多了热闹,不是吗?” 满月此话一出,令狐鸿熹顿感欣慰。 令狐泉冷着脸,显然是还不待见令狐平雪的。 老夫人却是有些讶异的看了满月一眼,这saoba星跟二房的可是水火不容啊,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就答应了? 老夫人在这嘀咕着,令狐泉却是轻轻拍了拍满月手背,在她耳边低语, “丫头,其实你没必要如此迁就和委屈,对那个邱季璇客气倒也罢了,她是客人,对于二房的,只怕她们死性不改。” 令狐泉的顾虑自然有她的道理。 满月明白她是为了自己好,可眼前这出戏不演下去,怎么能引出她设计好的一切呢!就让令狐平雪出来喘口气,只怕她也没几天喘息的机会了。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满月不能如此说。 “姑姑,您看不出父亲也想二妹了吗?今儿虽然是老夫人寿辰,可满月也想让父亲开开心心的,大哥的事情已经足够父亲难过了,如今能给二妹一个机会也不为过,只要父亲开心,满月别无所求。” 满月一本正经的看着令狐泉,声音很低,却足够身旁的令狐鸿熹听了个七八成,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令狐鸿熹听了满月的话,竟有些湿润了眼眶。 如此一来,倒也想起了令狐平雪之前不对的地方,反倒是没那么强烈的想见到那个不省心的女儿了。 令狐泉闻听满月的话,却是无奈的摇摇头, “姑姑知道你一片孝心,只要她们规规矩矩的,我自然不说什么。” “满月有姑姑在,自然放心。” 满月笑着看向令狐泉,这会子她都佩服自己的脸皮了。明明是恨不得令狐平雪不彻底消失,却还能苦口婆心的劝着令狐泉,并且让令狐鸿熹都感动的红了眼眶。 上一世的她,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老夫人时时刻刻都在观察满月的一举一动,见她与令狐泉走的愈发近,老夫人面上的不悦也换换流露出来。 等邱季璇进门了,她迟早拔掉这个该死的扫把星! “唐管家,去请二小姐。” 令狐鸿熹终是松口,老夫人脸上的皱纹都缓缓地舒开了。 之前对外一直都说二夫人卧病在床,令狐平雪日夜照顾劳累不已,也病倒了,所以才不能出席今儿的晚宴。 前些日子的一幕幕,令狐鸿熹下令封口,任何人都不得提及,侯府上上下下都是三缄其口,二房的事情自然也没泄露出去。李景田原本一直想找机会到侯府来的,可因为皇上一直留着他,所以李景田也没寻到机会。 随着唐管家下去,不一会,大厅门口一抹浅紫色身影聘婷而来。 随着她缓缓走进大厅,一时间,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凝结了一般。 令狐平雪完全是一副精心装扮,浅紫色的翠烟长裙,散花凝雾的碧绿百褶裙,身上披着同色系的薄烟纱,正是这年初秋京都世家千金当中最流行的款式和材质。淡扫蛾眉眼眸含春,皮肤细如凝脂,却又带着温润如玉的光霞,樱桃蜜唇不点而朱,美眸缓缓垂下,整个人仿若不食人间烟火一般,眉毛无暇绝色,娇弱无骨却又温婉如兰。 一时间,众人的视线都被令狐平雪夺了去。 老夫人满意的看着眼前一幕。 她的选择永远都不会错!平雪是她一手栽培和挑选出来的,不论走到哪里都光彩照人,都能引起轰动!这才是她要的效果。 只要有她在的一天,这个家最出风头的就只能是平雪!永远也轮不到令狐满月和其他人!就好比今天,只要平雪出现,其他人眼中还有旁人吗? 令狐平雪脸上带着三分委屈,三分谨慎,还有二分我见犹怜的动容,一时间,在场的视线全都一眨不眨的落在她身上。 令狐平雪走到令狐鸿熹和老夫人跟前儿,想着自己这些日子的遭遇,忍不住红了眼圈。可是一想这是老夫人的寿辰,天大的委屈她都要忍回去。 “孙女见过祖母,祝祖母日月昌明,松鹤长春。女儿见过父亲。” 令狐平雪一番话说的轻轻柔柔,仿佛能渗出水来的感觉。 令狐鸿熹看着眼前这个错误累累的女儿,再想起满月刚才的话,不由的冷了冷脸色,沉声道, “你且到一边坐下吧。”令狐鸿熹没有让令狐平雪上主桌,而是将她指到了赵虞儿和吴姨娘那一桌。 满月是因着女官身份可以与令狐鸿熹令狐泉坐在一块,令狐平雪不过是个庶女,按规矩自然坐不上主桌。 “是,父亲。”令狐平雪垂下的眸子满是不满和压抑。 可她还是乖乖的跑到后面坐了下来。 老夫人却是一肚子不满,老夫人心中对于令狐平雪的偏向早已是根深蒂固,她对满月的不满从满月娘亲进门开始。满月娘亲是令狐老爷子当年选定的亲事,是他恩师的孙女。 老夫人却是一百个没看顺眼。却是拗不过当时的令狐老爷子。可随着令狐满月出生,令狐老爷子生病去世了,满月娘亲那边外祖父和外祖母也接连去世,满月是saoba星的名声也逐渐传开,老夫人对于这个媳妇自然是越发不满。 而二夫人进门不但是老夫人一手挑选的,二夫人还生了令狐捷和令狐平雪,都是老夫人看着长大的,时至今日,老夫人早已习惯了掌控一切,更加容不下满月。 满月瞥了眼坐在角落里的令狐平雪,这要是在之前,只怕令狐平雪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可经过了这几个月的闭门思过,令狐平雪倒是收敛和改变了很多。 从进来到现在,看向满月的眼神都是小心翼翼的,不再是之前那般高贵优越。 邱季璇这时候缓缓起身,走到令狐平雪身前拉住了她的手,满眼的温柔善意, “二小姐,之前多亏你了,若非你那天搭救,只怕我也没机会坐在这里。在那之后也没机会感谢你,今儿总算是见到你了。” 邱季璇说话的时候,眼底带着诚恳和善意,脸上的表情更是轻柔似水,任谁都不会相信她是装的。 满月瞥了眼邱季璇,心底冷冷一笑。 如果说邱季璇今天都是在演戏的话,那她的演技也算是炉火纯青。 令狐平雪脸上带着娇羞,顺着邱季璇的话自然的说下来, “邱姑娘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况且都过了三年,邱姑娘不必记挂在心上。”令狐平雪这个举动看在满月眼中,相当于跟邱季璇一起互相捧臭脚。 可外人看到的却是两个妙龄女子的惺惺相惜。 老夫人对此刻的效果很满意,心里已经开始惦记着下一步棋应该如何走了。 就在这时,唐管家脚步匆匆的进来。 “侯爷,老夫人,二殿下和三殿下来了。” 随着唐管家话音落下,一抹宝蓝色一抹烟青色身影已经走进大厅。 林一东合与林冉同时出现在侯府,这对老夫人来说自然是不小的面子。 众人纷纷起身跪地请安。 林一东合一袭宝蓝色直缀锦缎长袍,腰间束着白玉腰带,同色系的白玉金冠,整个人透出一股尊贵沉稳的气质。 而林冉则是一袭烟青色暗纹挑金丝长袍,紫金发冠,蓝宝石腰带,衬托的却是轻浮傲慢,只不过林冉从进门看到令狐平雪开始,眼神就再也无法移开令狐平雪身上了,直勾勾的的盯着令狐平雪看,连令狐鸿熹都觉察出不妥,咳嗽了一声提醒林冉。 “二殿下三殿下大驾光临,实在是侯府的荣耀,二位殿下请上座。” 令狐鸿熹急忙招呼林一东合与林冉上主坐坐下。 满月趁此机会到了另一张桌子,就坐在令狐平雪的对面。令狐平雪原本是满含期待的看向林一东合的,却见林一东合从进来到现在都没看向她这边,令狐平雪说不出的失望。 见满月在对面坐下,令狐平雪更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好像很害怕满月的样子。 一旁的令狐秋雨不屑的撇撇嘴,对于令狐平雪现在的样子不以为意,纵使她在这个侯府没什么斗争经验,却也明白,令令狐平雪不是善罢甘休的人,她能被关了几个月再出来就老实听话再也不惹事了?! 傻子都不信! 吴姨娘这时候一脸惶恐小心的表情看向令狐平雪,轻声打着招呼,“二小姐,您需要什么菜式,我来为您布菜?” 吴姨娘此话一出,令狐秋雨愤愤的看了母亲一眼。 最看不惯母亲这种低声下气的模样了,可前面桌子上就坐着令狐鸿熹和老夫人,还有刚刚进来的林一东合、林冉,令狐秋雨无论如何都要忍着。 令狐平雪此刻也是难得的对吴姨娘展露甜美动人的笑容,“吴姨娘客气了,我吃点清淡的素菜就行。母亲生病期间,我为母亲祈福,都是吃的素菜。已经习惯了。” 令狐平雪此话一出,吴姨娘忙不迭的点头称赞。 另一张桌子,林冉急忙转过身看向令狐平雪,眼睛放光的盯着令狐平雪,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 “令狐二小姐不仅是蕙质兰心,难得还有一份如此孝心,令人动容称赞。”林冉不遗余力的讨好和称赞令狐平雪,尤其还是当着老夫人的面,这就证明他对令狐平雪还不死心,加之宋家倒台,林冉先前的指婚也就成了空谈。 林冉此刻是仿佛看到了新的希望。 “三殿下过奖了,平雪这孩子倒是真的懂事孝顺,为了她母亲吃斋念佛这么久,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看着都心疼。” 老夫人又是捧又是心疼的,旁人听了都给足了面子频频点头。 满月看着令狐平雪红光满面的面庞,无语的抽了抽嘴角。 这么好的气色分明是老夫人最近送去了不少好吃的,哪里像吃斋念佛的? 今儿的寿宴老夫人也是为了令狐平雪准备的,岂能让她出现任何不足的地方? 林冉听了老夫人的话,对于令狐平雪更是说不出的满意的心疼。 令狐平雪抬眼含羞带怯的看了林冉一眼,眼角的余光却不时看向林一东合。 在她心中,林一东合自然是比林冉适合多了。且不说宫中和娘家势力,就是外形气质来说,林一东合也称得上是人中龙凤,而林冉是皇室相貌资质最普通的一个,令狐平雪如何能看进眼中? 只不过客气的跟他打个招呼,其实转过身就有想吐的感觉。 林一东合在令狐平雪期待的巴望中,终是抬眼冲她勾唇一笑,点头示意。 令狐平雪眸子一亮,面颊的红晕更加明显。 可令狐平雪前一刻才低下头表现一脸的羞怯和甜美时,林一东合的眼神下一刻就直直的落在满月脸上。 满月能感觉到他视线咄咄的落在自己脸上,却是懒得看他一眼。 幸亏隐秀提前送来了消息,今晚林一东合与林冉也来,否则她的计划在林一东合眼皮子底下未必能顺利进行! 林一东合原本出宫的日子还不到,可瑾妃几次三番的在太后面前求情,太后才准许他在期间可以出宫一次。没想到——林一东合就这么珍贵的一天留给了侯府和老夫人的寿辰! 看来上次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来,林一东合却还是不死心!还真是执着! 在满月记忆中,上一世,林一东合的隐忍是无人能敌的!否者他是没有机会走到最后的!而这一世,他扭曲的执着也完全呈现在满月面前。 他隐忍了这么多年,等的就是有朝一日高高在上,他容不得满月对他的冷漠和忽视,更加不容许满月一明一暗与林简和林一东曜保持着密切的关系! 他今晚会来,便是做足了功夫,又有新的花招! 此刻摆在满月眼前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邱季璇的底细还没摸清! 令狐平雪又蠢蠢欲动! 林一东合也跟着上了门! 看来今晚的寿宴不闹出点腥风血雨,是不能让这些人满意了! 满月抬起头,清冽瞳仁缓缓看向大殿外暗沉天色。 夜已深,秋风起。 萧瑟清冷,似乎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阴谋,一触即发。 因着林一东合与林冉的出现,老夫人脸上的表情更加得意开心,也一扫连日来的晦暗阴沉。 只不过,老夫人却不敢放松一丝一毫,尤其是在满月那里,更是派了好几个丫鬟暗中盯着,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告诉她。 满月低头品茶,身后凝静稳稳地添上热茶,轻声道, “大小姐,请用茶。”凝静说着,扶着杯盖的食指看似轻巧的在上面点了一下,满月勾唇一笑,笑容高深莫测。 就在这时,唐管家再次急匆匆的跑进来,却是有些慌张的神色。 唐管家在令狐鸿熹耳边低语了一句,令狐鸿熹脸色微微一僵,下一刻却是朝唐管家点点头。 “怎么了?”老夫人也很少见唐管家如此慌张的时候,不觉疑惑的看向令狐鸿熹。 “母亲,李景田来了。” “什么?”老夫人脸色巨变。 今儿也没邀请李景田,他这是跟林一东合林冉一样,不请自来了! 只不过,林一东合与林冉或许是为了令狐平雪或是其他事情,而李景田能来,为的就只是李心瑾。 如今二夫人正被令狐鸿熹关在秀雅苑,不许她踏出院子一步,令狐捷也被令狐鸿熹赶去了侯府郊区的别院思过,令狐平雪今儿才刚刚踏出秀雅苑,要是李景田现在出现—— “母亲,既来之则安之吧。”令狐鸿熹明白老夫人紧张什么,可人都上门了,难道轰出去不成? 迟来早来,终究都是要面对的! 只不过,李景田选了这么一个日子找上门来,分明是找晦气的。 老夫人脸色阴晴不定起来,也没心情照顾邱季璇和顾念令狐平雪了。 今儿是她的寿辰,老夫人原本就不想太过招摇惹了宫里头太后的议论,所以只请了自己相熟的世家夫人,再就是令狐鸿熹官场上的学生同僚,不过三五桌而已。 林一东合与林冉的到来,虽然给老夫人涨了脸面,老夫人还是不敢太过张扬。可如今看来,这李景田一来,想不闹出点动静都不可能了! 李景田明明在宫里头,怎么会来? 老夫人眼神狐疑的看向满月,见她正低头品茶,面容平静举止安然,老夫人心里也不确定李景田过来,是不是跟她有关!反正这个不受待见的孙女到了任何时候都是一脸气死人的平静若水。 满月此刻垂眸不语,眼底却是藏着丝丝冷嘲。 老夫人也曾经是盼望着李景田早点回来,好好的利用一番,可自从被二夫人打了之后,老夫人对二夫人是不再抱有热任何期望了,自然就不希望李景田出现在不合时宜的时候了。 不过,李景田不出现,今儿这出戏怎么个狗咬狗? 思忖间,唐管家的声音在大厅外响起, “将军到!” 随着唐管家话音落下,一身戎装面如肃杀的李景田缓缓走了进来。 一品的将军遇上一品的侯爷,双方之间自然是作揖行礼即可。可其他品级不够的自然要行大礼。 李景田面容冷凝肃杀,一身银甲战衣闪闪发光,透出冷酷寒烈的气息。 “将军来了,不曾远迎,请上座。” 令狐鸿熹客气的招呼李景田,老夫人也起身同李景田问好。 李景田脸上带着一分薄笑,却怎么看怎么勉强,似乎是吝啬于给令狐家的一丝笑容。 老夫人是爱面子的人,李景田这表情其他人都看的一清二楚的,现在都是瞪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等着一会看戏的架势。 老夫人不由的朝令狐平雪使了个眼色,令狐平雪心领神会,起身走到李景田身边福身问好, “平雪见过舅舅,舅舅万福金安。” 令狐平雪甫一出现在李景田身边,与老夫人身边的邱季璇顿时形成了双姝争艳的场景,邱季璇的清纯秀丽与令狐平雪的美艳绝伦相比较,还是逊色了一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李景田见到令狐平雪,脸上的表情总算是缓和了一些,看向令狐平雪的眼神充满了长辈的疼爱和认可。 “平雪,你哥哥和妹妹?”李景田沉声开口,此话一出,令狐鸿熹和老夫人同时僵了脸色。 令狐平雪眼眶一红,险些落下泪来。 如今二房的四个人就剩下她一个人能站在这里了。 母亲惊吓过度一直是迷迷糊糊的状态,大哥被爹爹送去了别院,子璐又瞎了一只眼送去了山里,而她的地位也是大不如前了,纵使令狐平雪知道不该哭,这会子也差点忍不住。 “舅舅,哥哥最近住在别院,父亲打算翻修别院,所以哥哥都在那里吃住看管,母亲身体不适,今儿怕冲了老夫人的喜庆,所以没来。妹妹去了山里寺庙为母亲祈福,平雪留在侯府照顾母亲。” 令狐平雪说的自然都是侯府对外宣称的一切。 令狐鸿熹和老夫人肯定不能让外人知道真相。 李景田将信将疑的看了眼令狐平雪,视线移开,冷冷的落在满月身上,眼底带着浓浓的杀气和不满。 一个扫把星而已!接连克死了祖辈和长辈,现如今竟是能在侯府混的如鱼得水!将二房打压的毫无还手之力!现在他在此,看那个扫把星还如何嚣张?! 李景田对面,令狐泉见他如此眼神看向满月,虽然不满,却不好发作。 只是一个堂堂将军如此肚量,未免贻笑大方! “平雪,一会带舅舅去看看你母亲,许久不见了,也不知你母亲近况如何?听说她生病了,本将军更加挂念。本将军只有这一个妹妹,可不能让她有任何闪失。” 李景田如此说,令狐平雪只能尴尬的点点头。 老夫人和令狐鸿熹却一脸冷色。 “将军放心,我侯府岂能怠慢了你妹妹不成?这十多年来,我一直都拿她当亲生女儿看待,不曾偏差分毫。” 老夫人脸色一正,强压心头不满道。 李景田脸色未变,继续道, “本将军自然是相信老夫人的,可听说最近侯府不太太平,若是进了什么脏东西,还是尽快的清理了好,省的留下为祸后人!” 李景田笑着开口,却是字字句句都指向满月。 令狐泉脸色一变,正要开口,却见满月对她轻轻摇头,但见满月脸上笑容云淡风轻,没有丝毫怒意。 令狐泉压了压火气,知道满月是不想她生气,可李景田也太过分了!这话说的谁听不出来是指向满月。 令狐平雪此刻虽然低垂着眉眼,唇角却是得意的勾起的! 如今舅舅回来了,又有祖母给她撑腰!令狐满月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林一东合的视线此刻却是在满月和令狐平雪身上游弋,一个是清淡笑容风轻云淡,一个是压抑得意浮躁蠢钝,如此鲜明的对比看在林一东合眼中,自然更加无法放弃满月。 只是,一想起满月之前对他的轻视和不屑,林一东合心底的杀气就难以平息。 若不是之前在未央宫她上演的那一出,或许林一东合还会给她一次机会,但是经过了那一次,林一东合现在对满月就是满满的恨意和杀气! 李景田上门挑衅,令狐鸿熹这个一家之主自然不能不管。 “将军这才回到京都,怎也对京都的事情如此熟悉?更何况还是我侯府的家事?外面那些道听途说之人太多了,将军若是听了,岂不有损威严?”令狐鸿熹现在对李景田都是客气的。 毕竟是客人,说的太过了,就等于打了客人的脸。这里还有这么多人瞧着呢!令狐鸿熹不想闹僵了无法收场! 可李景田狂傲惯了,连皇上都要给他三分薄面,他有显赫战功握在手里,令狐鸿熹这些官员整日里呆在这京都皇城根底下吃香的喝辣的,一点苦都吃不了的人,如何跟他比? 他在战场上可是拿命换来了今天的一切! “是不是道听途说本将军还分辨不了吗?我那妹妹一贯身体康健,不曾出过什么问题,怎么就是最近几个月频繁生病,这平雪丫头脸色也不甚好看,好端端的出了这么多乱子,侯爷不自查一下家中说得过去吗?” 李景田咄咄逼人的语气令令狐鸿熹脸色愈发难看。 此刻,满月从座位上缓缓起身,红唇勾起,面容含笑,抬脚到了令狐鸿熹身边。 “父亲,没想到将军跟您想到一块去了啊。”满月笑着开口,说出口的话却是令众人都一愣。 李景田看向满月的眼神充满了戒备。 令狐泉和令狐鸿熹则是好奇的看着她。 老夫人脸色一沉,她吃过太多满月的亏,这会子满月开口,对老夫人来说绝不是什么好消息。 令狐平雪则是轻咬着唇瓣,瑟缩了一下身子,看样子好像很害怕满月似的,绝色容颜透着一股我见犹怜的娇羞和柔弱,看的一旁的林冉恨不得冲过去将她搂在怀里好好保护。 满月见众人都不说话,轻声提醒众人, “将军不是提到侯府需要自行清理一番吗?其实父亲前几日已经清理过了,只不过将军不知道罢了。” “清理过了?”李景田一脸寒霜,狐疑的看向满月。 “是啊,不然将军以为看不到的都去了哪里?”满月此话一说,李景田豁然起身,下一刻就要掀桌子了。 他看不到的不就是二夫人和令狐捷还有令狐子璐吗? 他没想到令狐满月竟然敢挑衅他?他还正愁没找到借口和理由在侯府闹一闹呢! “令狐满月!你什么意思?!”李景田眼睛一瞪,身上的银甲战衣瞬间散发出冷酷杀气,眼睛瞪的大大的,眼眸充血,咬牙切齿的看着满月。 见此,满月却是露出一抹无辜的表情,清眸迎上他,毫无惧色。 “将军,自从上个月父亲命人重新整修了一遍侯府,二夫人的身体就好了很多,没想到将军与父亲想到一起了!” 满月此话一出,令狐鸿熹急忙开口, “是啊,既然府中有病人,自然要多加小心。将军说——是不是?” “你们——”李景田被满月和令狐鸿熹的话堵的说不上话来。 “将军的意思难道不是指的这个吗?总不会是指的是什么人吧!难道将军对侯府谁有什么不满不成?想来不会吧——将军多年没有回京都,想当年将军走的时候也是一团和气,除非将军这些年曾经回来过京都,否则断不会与侯府的人起嫌隙!是不是?” 令狐泉刚才就忍着的话,此刻都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其实她并非争强好胜的人,只不过李景田刚才故意为难令狐鸿熹,就等于为难整个侯府!令狐泉对令狐鸿熹这个大哥尊敬有加,李景田如此为难令狐鸿熹,令狐泉自然看不下去。 “小妹,休得无礼,将军怎么会与侯府的人生嫌隙呢!不过是好意提醒罢了,将军,请坐。” 令狐鸿熹将矛头转向令狐泉而不是满月。 是因为令狐泉是王妃身份,满月毕竟是晚辈,若说满月的话,李景田又该挑起其他话柄,可说的是令狐泉的话,按理说,李景田还曾经在安平王手下当过学生,无论如何李景田都不能对令狐泉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还是侯爷明白本将军的心思。哈哈哈!” 李景田脸色一变,竟然大笑出声。 将之前的愤怒迅速掩盖,这对于一员武将来说的确有些难度,可见李景田是在关键时刻想到了萧算子的话。 李景田重新坐下,众人看似松了一口气。 满月朝令狐泉微微点头,转身回到自己的位子。 李景田垂下的眸子,眼角的余光却是冷冷的看向满月的方向。 令狐平雪从刚才的窃喜中回过神来,一点便宜没讨到,多少有些失望。 令狐平雪怏怏的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却见令狐秋雨一脸嘲讽的表情看着她,令狐平雪压下心头恨意,面上仍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柔弱模样。 经过一个多月的闭门思过,令狐平雪深知自己在侯府的地位已经大不如前,就算有老夫人护着,父亲对她已经大失所望,再加上母亲失势,如果不是有老夫人开口,她现在还在秀雅苑禁足。 她才刚刚出来,绝对不能惹到令狐满月这个saoba星!凡事都要低声下气才行。 满月瞧着如今的令狐平雪,的确是比以前改变不少,可不是有句话说吗?狗改不了吃屎!令狐平雪原形毕露只是迟早的事情! 晚宴进行大半,李景田与令狐鸿熹推杯换盏,看起来毫无嫌隙,林冉时不时的就看向令狐平雪那里,令狐平雪有心利用林冉,目光也不时含羞带怯的望向林冉,林冉更是心花怒放,都有种不想离开的感觉。 而林一东合则是一如既往的沉稳冷静,只那眼底沉着的枭野寒气却不时发散出来,只为让满月能够捕捉到。 晚宴即将结束时,李景田看似随意的提出要去看二夫人。 老夫人朝令狐鸿熹点点头,其实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林一东合与林冉此刻也起身要去侯府随意转转,令狐鸿熹急忙安排了唐管家派人侍奉左右。 林冉原本还想提出让令狐平雪陪他走走的,可李景田要见二夫人,令狐平雪自然要陪着一块!林冉顿感索然无趣。 而林一东合则是一脸平静沉稳的神情,只那看向满月的余光,寒冽凛凛。 令狐鸿熹和老夫人带着李景田朝秀雅苑走去,令狐平雪急忙上前几步到了老夫人身边跟着,令狐泉见了,脸色一冷,见老夫人自然的握着令狐平雪的手,也不好博了老夫人和李景田的面子。 只是看向令狐平雪的脸色却愈发冰冷。 令狐平雪将脑袋埋得很低,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的样子。 现在的令狐平雪的确学的乖巧了很多,若是从前,只怕早就委屈的哭诉演戏了! 满月走在令狐泉身后,眼眸流转,却是隐着丝丝寒冽杀气。 今晚,若是李景田不来,二夫人那边还没必要唱一出好戏给他看看,可正是因为李景田来了,反倒是加快了二夫人的结束!一切都安排好,就等着不可一世的李景田来开启这一幕了! 先前皇宫一幕,满月今天就还给他! 令狐泉这时故意走慢了一步,抬手握着满月的手。 满月无所谓的笑了笑,满脸的轻松随意。 吴姨娘和令狐秋雨跟在后面,本不想过去的,可这是去看二夫人,若她不去的话,难免以后被二夫人寻了话柄,吴姨娘现在倒是羡慕生病的三夫人了。 邱季璇因着老夫人的缘故,在老夫人另一边侍奉着,与令狐平雪一左一右,看起来养眼耀目。 目睹此景,忙活了一晚上却半点好处没捞着的赵虞儿眼泛泪光,咬牙看着眼前一幕。 她真是做了一件出力不讨好的事情! 老夫人带回这个邱季璇分明是引荐给令狐鸿熹的,而且看令狐鸿熹刚才的表情,着实令赵虞儿心寒! 可她又能如何?无根无基的,现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赵虞儿有些垂头丧气跟在最后。 ——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到了秀雅苑。 才到院子门口,令狐平雪就忍不住红了眼眶。这一个多月的日子简直是度日如年,生不如死。 虽说秀雅苑比柴房是舒服太多了,可不能踏出房门一步,这对她来说是何等折磨的一件事! 好不容易能出来喘口气了,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再回到以前的生活!她要好好利用今天,重新站在人前! 院子里面此刻比令狐平雪走的时候热闹了很多,一院子丫鬟婆子跪地迎接,老夫人向来很会安排面上的一切,这一点,二夫人也曾经学的有模有样。 见此情景,李景田只是在心底嗤笑一声。 这种表面上的功夫他岂会相信?不亲眼看到妹妹是什么样子,他现在什么都不信! 之前,二夫人曾经去信给李景田,信中自然全是对满月的控诉,可最近两个月,二夫人书信全无,虽然侯府对外宣称是生病了,可李景田却总觉得事有蹊跷,一定要亲眼看过之后才会相信。 “二夫人呢?”令狐鸿熹沉声问道。 “回侯爷,二夫人刚刚服下药休息了,叮嘱奴婢等人不必打扰。”回话的是秀雅苑新去的管事牛妈妈。 牛妈妈是老夫人的人,之前晚宴还没结束,老夫人命人传话给牛妈妈,牛妈妈早就按照吩咐安排妥当了。 “我进去看看妹妹。” 李景田脸色一沉,才不会相信是真的睡了,径直大步朝内室走去。 按理说,就算是他的亲妹妹,李景田也不合适如此做!足可见李景田心中怀疑有多深! “将军,这是侯府内院,你如此进去合适吗?还是在前厅稍坐片刻,令人通传一声的好!”老夫人语气带着一丝强硬,就算李景田是镇远将军,却也不能如此不守规矩!好歹这是侯府,好歹她是一品诰命夫人! 李景田脸上的不悦闪了闪,旋即沉声道, “既然如此,就依了老夫人的意思,若是妹妹真的有什么事情的话,这么一时半会也装不出来,是不是?” 如今不是在大厅,宾客都不在,只有李景田和侯府的人,他说话就不必再避讳很多了! 老夫人被堵了这一句,眼神闪过丝丝不耐。若不是李景田找上门来,她才不会应付这么个口无遮拦的无知武将。 老夫人是□□盛世时期连氏家人,直到老夫人上一代逐渐没落,却是出了数不尽的国之栋梁一品文官,心高气傲的老夫人对于武将出身的李景田自然是看不顺眼的,只不过是碍于李景田的显赫战功不得不对他客气三分罢了。 “将军,请吧。”令狐鸿熹此刻的心态倒是摆的很正,反正人已经到了家门口,也来了这里,与其在细微末节上跟他生气,还不如以事实说话。 只要一会见了面,李景田也就没什么话好说了。 众人在前厅坐好。 李景田脸上带着三分傲气七分秋后算账的冷肃寒气,连带着其他人也都跟着神经紧绷,不知该说什么。 空气中充斥着不安的静谧,好像一会必定会发生点什么似的。 不一会,门口响起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一抹绯红色身影缓缓步入前厅,前簇后拥,好不热闹。 随着那抹绯色身影走近,李景田豁然起身,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看向走到自己跟前儿的李心瑾。 这还是自己的妹妹吗? 三年前他离开京都的时候,妹妹是何等容光焕发高贵优雅,这才三年不见,怎么就成了如今这副形容槁枯目光呆滞的样子了?这简直就是脱了相了!一点往昔的风采都没有! “妹妹!”李景田失声喊着二夫人,二夫人却是半晌都没反应过来,目光呆滞的看向他,似乎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二夫人反应迟钝,看了李景田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却没有李景田预料中的激动兴奋,反倒是平淡的点点头,算是跟他打过招呼了。 “妹妹!你这是——”李景田除了震惊不知该说什么。 “大哥,你坐吧。”二夫人抬手示意李景田坐下,旋即走上前与老夫人和令狐鸿熹行礼。 李景田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了二夫人的手腕,旋即回头质问令狐鸿熹,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口口声声说只是生病了吗?!这怎么——”李景田指着面前几乎变了一个人的二夫人质问令狐鸿熹和老夫人。 “舅舅,母亲的确是生病了,只不过最近一段日子都没休息好,精神有些恍惚罢了。”令狐平雪上前一步小声开口,心里也在诧异,她走的时候母亲还不是这个样子,怎么就吃了一顿饭的功夫,母亲竟是如此配合老夫人和爹爹了? “你母亲一直如此吗?还是——” “将军,你若要跟媳妇叙旧就请坐下,这拉拉扯扯的算什么?”老夫人打断李景田的话,她既然敢让李景田过来就是做好了完全准备。 李景田怀疑再多,没有证据什么也证明不了。 “不可能!我自己妹妹我会不知道她什么样子吗?绝不是现在这模样!妹妹!告诉大哥,谁要害你!大哥为你做主!” 李景田仍是拉着二夫人的手,他就不信他在这里守着,还有谁能继续害他妹妹不成? “将军!请注意你的言行!一来这是我的夫人!就算你是哥哥,也不合适如此拉拉拉扯扯!二来我侯府清清白白,何来的害人一说?将军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就出言侮辱侯府!若将军不想见令妹!可自行离开!” 令狐鸿熹一拍桌子,铿锵出声。 纵然他在朝堂上一贯是温文尔雅的,但这不代表他好欺负,更加不代表李景田在他家里可以撒野。 李景田强忍着一股怒气,最后还是坐了下来。 “侯爷,那你解释一下家妹这是怎么了?为何连我这个大哥都好像不认识了?”李景田仍旧是一副质问的嘴脸。 满月瞧着眼前的二夫人,见她目光呆滞行动迟缓,从进来开始,眼珠子都是直愣愣的瞅着一个方向,分明是被老夫人暗中动了手脚。 而令狐鸿熹此刻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来因为二夫人曾经所作所为,光是她害过的人,也足够她下半辈子慢慢偿还了,二来这是老夫人让他娶进门的人,是好是坏,现在都交给老夫人来处理了。 老夫人骑虎难下,以她的性格,是断然不会让李景田抓住把柄和破绽的,所以就对二夫人下了重药,再加上二夫人本来就因为被关起来而精神恍惚,如此一来,精神状态每况愈下,加上茶饭不思,终日疑神疑鬼,就成了李景田现在看到的样子。 二夫人这会子已经坐了下来,却仍旧没有一丝好转。 令狐鸿熹沉默不语,摆明了是让老夫人开口。 在令狐鸿熹眼中,二房能有今天,都是老夫人多年来纵容的结果。自然,他也有错!若不是因为李景田的缘故,令狐鸿熹早就废了二房了。 “将军,这么多年来,我如何对待这个媳妇,你大可出去打听一下,这人吃五谷杂粮,还有个不生病的时候吗?是不是我前些日子病了一场,也要说是媳妇或是旁人的不对?不还是吃药修养熬了过来?我这一把年纪了都没说个什么,怎么将军就非要一口咬定是侯府有人要对媳妇不利呢?” 老夫人现在明明很想说出一切都跟满月有关,可那样一来就等于让李景田抓住把柄她明知令狐满月所谓却不闻不问。老夫人这会子有种替令狐满月在这里收拾残局的感觉! 这让她说这些话的时候都带着难以压抑的怒火,尽管这怒火并不是针对李景田!却很容易让李景田误会。 “老夫人说的倒是中听,可人就在这里,是好是坏,我还看不出来吗?”李景田再次指着二夫人。 二夫人被他指的猛地一愣,继而慢吞吞的开口, “大哥,你回来看我真好,我们好长时间没见了,你看我是不是瘦了?”二夫人一开口,说话的语气和神情,的确是大多人震惊。 除了老夫人深知其中原因,就是令狐平雪都微微一愣,这种语气和神情简直跟之前的母亲判若两人。 吴姨娘这会子瞪大了眼睛看向二夫人,心底想的明明是曾经那个骂着她洗脚婢女的二夫人也会有今天,面上却是一副惶恐小心的模样。 一旁的令狐秋雨见母亲这样,心底说不出的不屑和轻视。 赵虞儿看似规规矩矩的站在令狐鸿熹身后,其实心底的感觉此时此刻比任何人都要复杂。 她是回来报仇的!报当年二夫人和三夫人也就是她亲姐姐对她的伤害和折磨,可到头来,二夫人竟是病成了这幅模样,还不是因为她!赵虞儿原本是想亲手对付二夫人!亲手让她死在自己手下! 绝不是现在这样! 二夫人一开口,此刻的状态更加让李景田怀疑她是遭受威胁和被人伤害! “妹妹,大哥跟你几十年兄妹关系,你是什么样子的大哥还不知道吗?你不要害怕!现在有大哥给你做主!” 李景田急切的看向二夫人,迫切想从她口中听到所谓的真话。 满月眼眸眨了眨,神情异乎寻常的冷静淡然。 听了李景田的话,内心不觉嗤笑一声,既然几十年兄妹关系,也知道自己妹妹什么脾气,还有脸跑来侯府讨要公道?所谓公道,早早的不就被他们吞进肚子里了? “大哥,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本来都躺下休息了,你非要我起来,我这来了,你又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大哥没事的话,我想回去休息了。”二夫人就像是看怪物一样的看着李景田。 李景田眼睛瞪得像是铜铃一样,几乎要背过气去!他是来给她出气的,怎么还成了她的麻烦? 可转念一想,李景田越发觉得不对劲!好好地妹妹弄成现在这样!他更加要将此事彻查清楚了! “侯爷,我妹妹究竟得了什么病?”李景田不会善罢甘休就让二夫人回去的。 实在不行他就将心瑾接走,也不能让她继续留在侯府了。 令狐鸿熹冷淡的看了李景田一眼,淡淡道,“失心疯。” “什么?!好端端的人怎么说得失心疯就得了失心疯呢?这病因何而起?”李景田自然是不信的,只是他如此语气对令狐鸿熹说话,不光是老夫人不乐意,就是令狐泉也憋了一肚子火。 “因何而起可以问二夫人,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 令狐泉此刻看着二夫人的样子就知道她是着了老夫人的道儿,虽然不齿母亲做法,可眼下这情况,还是急急地打发了李景田才是上策。 “问她?她已经变成什么样子了?你们看看!” 李景田指着二夫人的手都在发抖,原本以为妹妹只是被令狐满月气到了,现在看来,怎么整个侯府的人都好像串通好了一样。 “将军此话差矣,媳妇一直都在我眼皮子底下,如何个情况我都看的一清二楚!我们是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可将军都不信的话,那亲自问问不就行了!” 老夫人对于李景田愈发的不耐烦了。 一员武将而已!却能在侯府大呼小叫!若不是那些战功,他李景田不过就是个四品武将,因为有了十多年驻守边关的功劳,这才官拜一品!说到底比令狐鸿熹这个世袭一品的侯爷还要矮了一级!凭什么就能在侯府耀武扬威任意质疑。 “大哥,我到时辰服药了,还是等我服药了之后再说吧。”二夫人也木木的看向李景田,旋即指着管事牛妈妈端上来的汤药。 “不能喝!这些汤药肯定有问题!” 李景田上前一步,抬手打掉了牛妈妈端着的汤药。 “啊!”牛妈妈被吓了一跳,捂着烫红的手背惨叫一声。 “将军,你这是——” “啊!汤药怎么这样?” 正当老夫人要开口质问李景田的时候,却见打翻的汤药在地上冒起了白色的泡沫,将黑色大理石地面的一角都烧灼的变了颜色。 令狐平雪更是惊呼一声,惊呆的站在原地。 李景田眼睛一瞪,挥手叫来自己的副官, “找一只家禽过来!” “是,将军。”副官得令,闪身退出了大厅。 原本是信心满满的老夫人,此刻却是目瞪口呆。 “这——怎么会?”纵使老夫人不懂医理,可是看到地面上那些冒起的白色的泡沫也知道这汤药里面下了毒,可她命牛妈妈给二房喝的汤药明明不是这种!而是一种无色无味的能引起神经迟缓的药物,即便撒了也不会是这般恐怖的结果! 令狐鸿熹和令狐泉对望一眼,眼底具是满满的震惊和愕然,难道是老夫人吩咐的出了问题?可老夫人只是想让二夫人闭嘴,却不是想要她的性命!这地上的明显是致命的毒药! 李景田看了在场所有人一眼,嗜杀的眼神最后落在满月身上,后面的话虽然是说给所有人听的,可他此刻的眼神却是冷冷的看向满月一个人。 “倘若一会让我知道有人对舍妹不利,我定要血溅当场也在所不惜!” 李景田这话分明是给令狐鸿熹下了最后通牒,一旦证明了药里面有毒,他要是查出来的话,一定要那人赔一条命才肯罢休。 满月眼底清冷不减,面上却突然闪过一抹恍然大悟的神情。 “将军,稍后可要秉公办理啊!” 满月此话一出,现场一抹身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平雪,你——你这是作何”李景田一脸诧异的表情看向令狐平雪。 “舅舅,这——这汤药是我——是我熬制的。”令狐平雪磕磕巴巴的开口,一边摇头一边委屈的落泪, “舅舅!我怎么可能害母亲呢?一定是有人陷害我!舅舅!我——” “将军,家禽来了。” 这时,李景田的副将抱着一只公鸡跑了进来,见李景田站在原地目瞪口呆,副将不由得小声提醒他, “将军,是不是要——” “乔青!去另外找几只家禽过来!” 见李景田突然不出声了,令狐泉岂能让他如愿? 刚才喊得最大声的就是他!完全不将侯府放在眼里,现在他倒是不说话了!那么也就轮到她了! “平雪,你起来!这是你的母亲!你怎么会对母亲下毒!”李景田断然否认,他今天要对付的令狐满月,可不能拉平雪下水,萧算子都让他留好了令狐平雪这枚棋子,可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 “舅舅,我——”令狐平雪吓得够呛,那碗汤药分明是有问题的,而汤药又是她亲手熬制的,现在她真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不一会,乔青也找来了几只公鸡。 老夫人和令狐鸿熹对看了一眼,震惊之余却是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今天的事情都是李景田闹出来的,可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即便李景田要收手,他们也不能坐视不理了! 更何况李景田热闹了令狐泉! 现在是令狐泉第一个不算完了! 乔青丫鬟抱着的几只公鸡不过是轻啄了地上的几滴汤药,不过眨眼功夫,那几只公鸡都是吐着白沫瞬间倒地,连抽搐几下都没有。 “牛妈妈!二夫人这几日所喝的汤药都是谁熬制的?”令狐泉冷声质问。 牛妈妈也被吓得够呛,这二夫人喝的汤药里面出了问题,她这个管事也有责任。牛妈妈看着老夫人,不敢多言,可她也不敢将这个责任全都揽在身上。 “姑姑,你怎么忘了?是二妹自己说的,这些日子潜心照顾二夫人,衣不解带茶饭不思,二夫人的衣食住行自然都是二妹负责的。” 满月一脸无辜的表情看向令狐泉。 牛妈妈不说她来说! “我——我没有!舅舅,我没有!我——我的确是日夜照顾母亲,可我怎么会害母亲呢?我没有!”令狐平雪拼命摇头,她现在也不知道汤药是怎么回事! 她说的所谓日夜照顾衣不解带那不过是演戏做给外人看的,其实这里里外外的都是牛妈妈主要打理,她每天被关在秀雅苑里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闷都要闷死了,哪还有心思熬药? 可现在满月揭的就是她的这个短!令狐平雪总不能承认自己什么都没做,那样一来,就等于是间接打了李景田的脸!令狐鸿熹这个父亲就更加不待见她了! 令狐泉听了满月的话,对令狐平雪更加不满。 “牛妈妈!你是秀雅苑的管事,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你这个管事是怎么做的?本王妃看是你下毒的可能性最大!”令狐泉多少明白牛妈妈是在看老夫人脸色,一想到这事可能跟老夫人有关,令狐泉心底就说不出的别扭。 牛妈妈被令狐泉如此说,不觉连声喊冤。 “王妃冤枉啊!老奴是老夫人安排在秀雅苑照顾二夫人和二小姐的!老奴跟二夫人二小姐无冤无仇的,怎么可能害二夫人呢?老奴冤枉!侯爷!老夫人,老奴冤枉啊!” 牛妈妈现在的心情比令狐平雪还要紧张,一旦老夫人要保令狐平雪的话,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她! 令狐鸿熹眉头深锁,难得他也有如此纠结震怒的时候。 老夫人脸色更是铁青如霜,这秀雅苑里里外外多少高手看着,竟然能出现下毒的事情!这么说来就只有一个可能!很有可能是秀雅苑里面的人下毒! 可是秀雅苑上上下下都已经换成她的人了,怎么还会出现问题? “牛妈妈,你说的倒是好听!谁说你跟二夫人无冤无仇?之前你可是整个西院的副管事,职位自然在秀雅苑管事之上,如今祖母安排你到秀雅苑做官是,等于是降了你的级,你心中自然会有愤慨不满!你没有机会在老夫人身边下手罢了!所以就将怒气发泄在二夫人身上!还可以借此机会嫁祸给二妹!是不是?” 满月清冷出声,字字珠玑,却是要人性命! 表面看她是在帮令狐平雪洗脱!实际上却是在触动牛妈妈底线上推波助澜。 如此戏剧性的一幕看在其他人眼中,都是各有思量打算。 赵虞儿自然是巴不得二夫人死了的!二夫人死了反倒对她有利,至少那个邱季璇一年之内是不能进门了! 赵虞儿眼角的余光不由得看向邱季璇,却发现邱季璇的目光正好看向她这边,轻轻柔柔带着友善的笑意,一时却看的赵虞儿尴尬且紧张不已。 赵虞儿心中慌乱,不知道邱季璇是一直在观察她,还是只是巧合! “牛妈妈!你若不肯说实话,本王妃就只好动用家法了!来人!将牛妈妈拖出去杖责五十!” 令狐泉一挥手,立刻有家丁上来要将牛妈妈拖出去。 此时此刻,原本还占据主动的李景田却好像一个局外人,完全没了说话的余地了! 现在这件事情牵扯上了令狐平雪,李景田说的每一句话就要加倍小心! 牛妈妈眼见这时候老夫人还不开口,不由得更加慌乱,再也不敢继续隐瞒下去了。 “回王妃!是——是二小姐负责熬药,老奴冤枉啊!” 生死面前,每个人的灵魂都是平等的!都会怕死,都会豁出去,都有孤注一掷自保的念头,即便是一个自称奴婢的人,也不例外。 “祖母!父亲!我没有啊!我没有!”令狐平雪这会子喊冤的语气也不是以前那般理直气壮,要在之前,令狐平雪早就将矛头对准了牛妈妈了,可经过前几次事情,她已经长脑子了,所谓墙倒众人推!想想母亲当时就是个教训! 秀雅苑那么多的丫鬟婆子临阵倒戈,母亲是何等凄惨无助! 令狐平雪的脾气倒是改了不少,但结果又能如何呢? “乔青,将秀雅苑所有的丫鬟婆子都带上来!” 令狐泉一声令下,十几个丫鬟婆子家丁跪了一地。 令狐平雪脸色如纸,不知该看老夫人还是李景田! 她今晚才刚刚离开这个该死的秀雅苑,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怎么会摊上这种事?现在是不是舅舅来了也不管用了? 令狐平雪心底怀疑满月在这件事情上捣了鬼,可她之前吃的亏实在是太多了,即便有怀疑,令狐平雪现在连抬眼质疑满月的勇气都没有! 今夕不同往日,令狐平雪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一步错,步步错! 有时候一步踏错就是万劫不复! “本王妃问你们,这些日子二夫人喝的汤药都是谁来熬制的?”令狐泉此话一出,其他人都是纷纷一愣,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一个敢率先开口的。 令狐泉冷笑一声,道, “既然一院子的人睁眼都是用来喘气的,那还留着做什么?大哥,你说是不是?”令狐泉在此刻将后面的决策权丢给了令狐鸿熹,一来是因为令狐鸿熹才是一家之主,二来刚才那种情况,令狐平雪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令狐鸿熹需要时间和过程接受才行! 至于老夫人,令狐泉是绝对不会让老夫人在这件事情上面占据主动! 老夫人对令狐平雪的宠护已经超过了令狐捷!没有什么是老夫人不能为令狐平雪做的!所以今天这一出,令狐泉所要做的就是抑制住老夫人开口,同时将决策权交给令狐鸿熹! 至于李景田,之前他喊的有多大声,人有多嚣张,稍后他就要加倍灰溜溜的离开侯府! 这里是三代传下来的□□侯府!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在此撒泼的! 纵使皇上也给他李景田三分薄面,但是有她令狐泉这个王妃和令狐鸿熹这个侯爷在,李景田都休息在侯府撒野逞能! “来人,将这些奴才全都拖到院子里面,一律杖责五十!” 令狐鸿熹也沉下脸来。 这正规的杖责五十的话,莫说是上了年纪的婆子,就是青壮年也受不了。 令狐鸿熹此话一出,底下众人顿时炸开了锅,再也不是之前那三缄其口的样子,视线纷纷看向令狐平雪。 令狐平雪被众人看的不知所措,却不好跟之前那样高声质问,只能是委屈连连的看向李景田, “舅舅,我没有啊。我怎么可能害母亲呢?我是冤枉的!舅舅!” 令狐平雪说着红了眼圈,李景田正欲上前一步扶起令狐平雪给她撑腰,身侧突然响起一道清冷嘲讽的声音, “二妹这是作何?放着祖母和爹爹不求,却偏偏劳烦将军!难道祖母和爹爹不是二妹最亲的人吗?或者说二妹不相信祖母和爹爹会为你主持公道?” 满月一脸讶异的表情看向令狐平雪,眼底却是带着冷蔑的嘲笑。 令狐平雪身子一颤,在李景田面前表现出来的就是对满月的害怕和不安。 “我没有,我只是才看到舅舅分外思念,所以有些激动罢了。”令狐平雪急忙替自己辩解,却是掩饰不住的紧张和无措。 如此模样,看在李景田眼中更是对二房现在的处境感到怀疑。 “这个家还是大哥说了算的!平雪,你的思念现在还是放在你的心底!没必要拿出来大肆宣扬,将军回来了,也没说不让你见!你这样子是逼得你父亲和老夫人放手将今天的事情交给外人来解决吗?” 令狐泉冷冷出声,字字句句都是在打击刺激令狐平雪和李景田。 她本就不喜欢令狐平雪,对李景田也有诸多不满。 曾经,李景田还是安平王的学生,可这个学生野心太大,又擅长搜罗一些奇人异事为其卖命,却是对这些所谓奇人异事的过往睁一眼闭一眼,只看眼前利益,不看品性道德,这也造成了日后安平王对他冷遇的原因。 李景田碍于令狐泉王妃身份,她若开口,李景田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是不好轻易辩驳的。 令狐鸿熹此刻脸色堪比秋霜。 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个家最近一段时间就没有安生的时候! “二夫人平日喝的汤药都是怎么一回事!你们一个一个的说!”令狐鸿熹这会子也开始对李景田甩脸色了,沉着脸问着众人。 一众丫鬟婆子再也不敢隐瞒,纷纷开口, “回侯爷,奴婢这些日子都是在外院侍奉,没有机会进入内院,内院都是二小姐一手控制,没有二小姐吩咐奴婢不敢私自进入。” “回侯爷,老夫人,除了牛妈妈和二小姐,任何人都不能进入内院!奴婢一直都在外院侍奉!” 众人话音落下,似乎是将矛头对准了牛妈妈和令狐平雪。 这时,一直沉默的老夫人突然厉声开口质问牛妈妈, “牛妈妈!妄我如此信任你,让你负责秀雅苑里里外外,你竟如此不小心!你可知罪?!” 老夫人此话一出,就等于是跟令狐平雪找好了替罪羊! 牛妈妈好几次张了张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现在即便不顺着老夫人的话说,将来也是死路一条,若是顺着老夫人的话说下来,将来老夫人私下发落她的时候,说不定还能放她一条生路!老夫人应该很清楚,这件事情与她无关。 牛妈妈此刻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令狐平雪则是一脸期待的看向牛妈妈,等她将所有罪名一并扛下。 满月和令狐泉相视一眼,她的眼底冷意流转,而令狐泉却多少有些无奈。 这个家什么时候也少不了老夫人插话的时候,一旦她插进一腿,事情就少了公正和开明。 正当牛妈妈咬咬牙准备认罪的时候,原本一直是安静的坐在那里的二夫人突然抽搐了起来,整个身子都在剧烈的抽搐着,手臂更是扭曲到了一种僵硬且诡异的姿势。 只听到扑通一声,二夫人身子重重的摔在地上。 头上的朱钗配饰散了一地,身子不停的在地上抽筋,同时口吐白沫,眼睛翻白。 “快请大夫!”令狐鸿熹一声令下,门口的下人急忙三火的朝谦雲阁跑去。 见此情景,老夫人脸色一僵,也扶着椅子站了起来。 满月也起身走到令狐泉身边,眼底是冷的,面上看向令狐泉的眼神却满是震惊和压抑。 “姑姑,这是怎么回事?”满月一脸懵懂的问着令狐泉。 令狐泉攥着满月的手,茫然的摇摇头。 这些年来,二夫人因着老夫人的庇佑,在侯府横行了这么多年,突然一下子倒下了,令狐泉也有些反应不过来。 “妹妹!妹妹你怎么了!” 李景田上前想要扶起倒在地上的李心瑾,奈何此刻的李心瑾因为抽筋身子僵硬的所有的动作都是呈相反方向,李景田越是想将她扶起来,李心瑾的身子僵硬抽搐的越厉害。 “母亲!母亲你不要吓我啊!母亲你这是怎么了?母亲!!”呜呜——令狐平雪也爬到二夫人身边,却是因为害怕只是躲在李景田身后。 现在面前的母亲早已不是她熟悉的样子,形容槁枯不说,如今倒在地上抽搐着口吐白沫的样子让令狐平雪甚至想到了自己曾经出行在外,曾有一次在马车上看到的口吐白沫的乞丐。 想到那天的场景,令狐平雪止不住干呕了起来。 “呕——” 令狐平雪也想忍着,可当她看到一地的秽物和母亲唇角的白沫,再也忍不住狂呕起来。 “二妹,你这是作何?难道这不是生你养你的母亲吗?身之发肤受之父母,怎么我在二妹脸上看到的却是嫌弃呢?”满月冷冷出声,这时候说这些话,就连李景田也不能给令狐平雪再开脱了。 “平雪,快来一起摁着你母亲!”李景田想帮令狐平雪扳回一局,一边说着一边给令狐平雪使脸色。 “——是,是,舅舅。”令狐平雪面上虽然应了,可依旧在李景田身后磨磨蹭蹭不上前。 这时,侯府的大夫急匆匆跑了进来,一看到眼前的场景就吓住了。 “快快快是怎么回事?!”老夫人也有些乱了分寸,铁青着脸催促一众大夫。 之前是她命人在李心瑾喝的宁神茶里面下了令神经反应迟钝的药,可药量她一直控制的很好,绝对不会出事!可一旦真出了事,就等于是老夫人直接害死了二夫人! 老夫人的心理,现在比谁都复杂。 邱季璇不知何时站在了老夫人身侧,轻轻扶着老夫人,眼底具是对躺在地上的二夫人的可怜和同情。 如果说邱季璇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装的,那她的演技也的确是炉火纯青了!至少现在在满月眼中是毫无破绽。 侯府的两个大夫跪在二夫人身边,一个把脉,一个试图将二夫人身子扳直了,却注定是徒劳。 李景田眼见自己妹妹如此惨状,眼睛瞪圆了像是铜铃,起身扫视屋内众人,目光从令狐鸿熹、令狐泉、老夫人还有其他人身上一一扫过。 最后落在了满月身上。 他眼底噙着浓浓的杀伐戾气,恨不得将满月拆骨入腹。 满月抬头从容迎上他视线,目光清冽通透,却又寒冽冰冻,一点也不比他这个征战沙场的人逊色,一瞬间的凝视,反倒是更加冰封深邃。 李景田纵然恨不得一刀杀了满月,却不敢在侯府轻举妄动!更何况这个令狐满月还是皇上亲封的女官,只要是朝廷官员,不论品级,都是不能轻易杀伐处置的! 李景田目光最后落在已经吓傻了的牛妈妈身上,牛妈妈冷不丁被李景田盯着,急忙摇头辩解, “老奴没有!老奴没有害二夫人!老奴对侯府是忠心耿耿啊!老奴冤枉啊!侯爷!王妃!老奴冤枉啊!” 牛妈妈虽然害怕,可还是没有胆子指向令狐平雪。牛妈妈一家老小的性命都在老夫人手里头攥着,这些年,老夫人的手段牛妈妈都见识过了,若她指认令狐平雪的话,一没有证据,二来她原本就是老夫人派来的,若是老夫人都开口让她死的话,那她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事到如今,牛妈妈还是咬住牙一个人扛。 “你这个老刁奴!快说!是谁在背后指使你做的这些!” 李景田倏忽拔出腰间长剑,指向了牛妈妈。 牛妈妈心一横,在老夫人眼神示意下,竟是抬手指向了满月。 “是大小姐!一切都是大小姐致使老奴做的!大小姐素来与二夫人不睦,早就想置二夫人于死地!大小姐偷偷地给了老奴不少好处,让老奴在二小姐熬药的时候将二小姐支走,至于大小姐做了什么,老奴就真的不知道了!侯爷!老夫人!老奴所言句句属实啊!老奴错了!请老夫人和侯爷处罚!” 牛妈妈一边说着,一边砰砰砰的在地上磕着响头。 老夫人最想谁死,牛妈妈自然知道。 现在要想让二小姐摆脱嫌疑,自然是要将令狐满月拉下水。 “母亲!我苦命的母亲!原来——原来是大姐要害你!母亲!你醒醒啊!你睁大眼睛看看,是大姐要害你!” 令狐平雪得了老夫人的眼色示意,也不嫌弃二夫人身上吐的到处都是了,上前几步跪在二夫人身上,一边哭泣一边控诉。 因为有了牛妈妈所谓的证言,李景田的气焰瞬间又涨了上来。 手中长剑竟是毫不顾忌的指向满月。 “本将军一开始就怀疑整件事情跟你有关!”李景田咬牙开口,恨不得现在就杀了满月。 令狐泉正要开口,满月却一脸清冷寒气,毫无畏惧的看向李景田。 “现在不过才是牛妈妈一己之言而言,证据呢?父亲,既然牛妈妈说我收买她,那就彻底搜查她的住处!还我公道!” 满月看向令狐鸿熹,言辞冷冽。 老夫人这会子却是冷笑一声,不屑道,“你做事如此小心,岂会留下线索?” “祖母也会说我做事小心,我若真的有心收买,派个丫鬟不行吗?还会笨到亲自跟她接触?如此轻易就戳穿的破绽,除非是故意想看我被冤枉,否则就会一眼看出这是漏洞百出!” 满月毫不客气的回击老夫人。 她现在已经不是刚刚回到侯府时,该说的话自然比以前硬气且理直气壮。 老夫人想利用牛妈妈冤枉她,就别怪她不给她面子! “你——少在这里胡搅蛮缠!”老夫人指着满月,脸色阴沉。 “祖母说我什么无所谓,重要的是我要看证据!没有证据我是不是也可以随便冤枉人!” “够了!都别说了!来人!去搜查牛妈妈住的地方!”令狐鸿熹冷声打断满月的话,他现在对谁都不会有好脸色。 堂堂侯府啊,丢脸的事情接二连三,现在林一东合与林冉还在后院闲逛,这边的动静他们迟早会知道!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面,他都不知道如何解释! 二夫人此刻还躺在地上,两个大夫看着她抽搐的样子束手无策。他们在侯府做了这么多年大夫,还是头一次看到抽筋如此厉害。无论怎么施针都不管用。 二夫人脸色由青转白,由白转灰,眼看就撑不了多长时间。 李景田还没放下手中长剑,似乎是觉得一旦放下满月就会趁机逃跑。 不一会,负责搜查牛妈妈住处的家丁就带了一个包袱回来了。 包袱放在地上摊开来,里面满满的都是珠宝首饰。 “回侯爷,这些都是在牛妈妈住处搜出来的!” 家丁话音落下,牛妈妈却是一脸茫然。 这些东西—— “那不是——”令狐平雪看到地上的一块玉佩,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这块玉佩不是平雪的吗?还有这支金步摇也是她戴过的!”令狐泉眼尖的看到地上首饰里面有很多都是令狐平雪戴过的,当即很不客气的指出来。 “二妹,这是怎么回事?牛妈妈口口声声说我冤枉了她?怎么她的住处都是你曾经用过的珠宝首饰?难道背后收买牛妈妈的人是你?还有牛妈妈刚才说的那些话,也是你指使的,是不是?” 满月指着满地珠宝首饰,神情肃杀寒冽。 令狐平雪瑟缩了一下身子,刚要往李景田身后躲去,就听到跪在那里的两个大夫大声惊呼, “不好了!二夫人——二夫人咽气了!” 随着大夫声声惊呼,原本还在地上不停抽搐的二夫人突然停止了动作,身子猛地松了下来,原本扭曲的不像样子的胳膊和双腿也像是瞬间得到了解脱,却是了无生息。 “什么?这——”令狐鸿熹上前一步蹲下来,看着躺在地上不人不鬼却没有任何生息的二夫人,只觉得从未有过的冰冷气息拂过后背。 老夫人身子一歪,若不是身后的邱季璇和婆子搀扶着,很有可能就栽倒在地上。 吴姨娘捂着嘴巴,半晌没反应过来,她对二夫人是又怕又恨,现在二夫人死了,对于吴姨娘来说,也算是解脱了一半。 令狐秋雨则是皱着眉头看向李景田。 李景田的妹妹也就是二夫人,不过才是侯府的二夫人,若不是有李景田这个哥哥做靠山,身份地位又能比姨娘高到哪里去?凭什么在这里耀武扬威的!令狐秋雨对李景田一万个看不惯! 赵虞儿此刻先是震惊,再是窃喜。 二夫人若是死了,老夫人想要安排邱季璇进侯府就有难度了。这才死了一个夫人,还是李景田的妹妹,老夫人若是着急三火的将邱季璇安排进来,岂不是打了李景田的脸? 搞不好还会让李景田误会是老夫人暗中下手为了给邱季璇扫平道路做的一切! 按照□□的规矩,正妻去世两年内不得娶妻,就算二夫人不是正妻,可因为有李景田这个哥哥在,令狐鸿熹起码也是一年内不能娶妻。 这一年何等珍贵,足够赵虞儿好好利用一番了。 “母亲!母亲!啊!”令狐平雪一听说二夫人死了,尖叫着跪在二夫人跟前儿,她不敢相信二夫人已经死了,前一刻她离开秀雅苑的时候母亲还好好的,虽然那时母亲的反应有些迟缓,却不是现在这样冷冰冰的,只是一具尸体。 “妹妹!妹妹!”李景田大叫出声。 他与李心瑾算是自小相依为命,父母在他们十几岁的时候都去世了,李景田为了出人头地投靠安平王门下,奈何安平王为人低调淡漠,难以达成李景田的野心,李景田奋斗了这么多年才拥有今天的成就,眼看妹妹就能坐上侯府正妻的位子,怎么说没有就没了呢? 妹妹一死!整个李家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这让李景田如何能接受? “老奴冤枉啊!老奴真的没有杀二夫人!都是大小姐指使的!”眼见二夫人死了,牛妈妈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令狐泉率先反应过来,上前啪啪啪给了牛妈妈三巴掌! “你个老刁奴,口口声声说是大小姐冤枉你!那这些属于二小姐的珠宝首饰又是怎么回事?整个秀雅苑只有你二人能进入内院,不是你主仆二人搞鬼还有谁?来人!将二小姐押下去!” “谁敢!这是我李家的人!谁敢动她?!” 李景田从二夫人尸体旁站起来,将令狐平雪护在身后。 “什么你李家的人!她姓令狐!是我令狐侯府的人!”令狐鸿熹冷声质问李景田。 李景田今儿已经够耀武扬威的了,又是拔剑,又是破口大骂,现在还睁着眼说瞎话!令狐鸿熹岂能容忍! 见令狐鸿熹态度坚决,李景田暂时不跟他硬碰硬。 “这个老奴住的地方搜出来的珠宝首饰跟平雪有关,就是平雪要害她的母亲吗?平雪有什么理由害死她的母亲?倒是有些人巴不得妹妹出事!” 李景田此刻深知,只要自己抓住了这一点令狐鸿熹就没有办法阻止他继续查下去。 妹妹可是平雪的母亲啊!这一点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令狐鸿熹看看令狐平雪,再看看躺在地上断气的二夫人,视线又看向神情清冷的满月,只觉得此刻是五雷轰顶的感觉也不为过! 到底是谁,他现在也搞不清楚! 满月见此,知道现在是快刀斩乱麻的时候! “将军,你这话的意思就是,如今二夫人一死,谁受益最大,谁就有可能是凶手吗?那么将军是将话指向了赵姑娘?三夫人?还是吴姨娘?” 满月话音刚落,本就吓得够呛的吴姨娘两眼一翻白,顿时晕了过去。 “母亲,母亲!”令狐秋雨急忙扶着吴姨娘坐在椅子上。 虽然她平时对吴姨娘有诸多不满和看不惯的,可毕竟是自己母亲,关键时刻,令狐秋雨做的要比令狐平雪好上百倍。 “先扶下去休息。”令狐鸿熹沉声下令,并没有为难吴姨娘和令狐秋雨。 这个姨娘曾是二夫人的婢女,天性胆小懦弱,现在吓晕了也没什么可疑的地方。 可李景田此刻却是红了眼,不许任何人轻易离开。 “不行!二妹的事情还没解决,谁也不能走!”李景田怒吼出声,完全当这里是他的将军府了。 令狐鸿熹脸色铁青,正要发怒,令狐秋雨却不乐意了。 “你算老几?说到底不过是个外人!侯府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多嘴了!父亲都说了让母亲下去休息!你还想替父亲做主不成?”令狐秋雨话一出口,众人都对她有些刮目相看的感觉。 只觉得令狐秋雨现在说话的语气和神态像极了满月。 而令狐秋雨这段日子也的确在努力观察满月一举一动,经过上次在虎斓山的事情之后,满月救了她一命,她就对这个大姐有着难以言说的感激之情,同时也明白一个道理,在这侯府深宅,不是说得越多就越有理,关键时刻还要学会布局,学会隐藏。 所以之前无论令狐秋雨对李景田多么看不惯,她也忍不住不多嘴!可李景田一旦惹到了她娘俩,令狐秋雨就不会跟他客气! 打蛇打七寸,说人要抓理! 李景田是没料到一个姨娘生的女儿也如此伶牙俐齿,噎的他说不上话来。 “总之——总之妹妹死的蹊跷,没有调查出事情真相来,我是决不罢休!”李景田虽然说不过令狐秋雨,可他现在就是认准了要在侯府大闹一场。 “将军要彻查清楚还不容易吗?父亲下令彻底搜查二夫人寝室不就有答案了吗?只怕到时候将军又不认证据了!只认自己的那个所谓道理!” 满月冷笑一声,语出寒彻。 既然满月都如此说了,令狐鸿熹这会子若是拒绝了,倒好像是他心里头有鬼了。可若是答应了,令狐鸿熹此时此刻,总有种被牵着走的感觉。 原本该是一家之主的冷静和沉着,似乎是从吃过了晚宴之后就起了变化。 令狐鸿熹此刻还不知道,之前在晚宴上他之所以会对邱季璇另眼相看,老夫人是在他喝下的酒里面下了东西,原本是想今晚蒸米煮成熟饭的,谁知却出了二夫人这件事。 而那迷药的副作用此刻也渐渐显现出来。令狐鸿熹总也难以集中精力,满脑子都是其他人说过的话,却都如一锅热粥般搅合在了一块儿。 “来人!彻底搜查二夫人院子!”令狐鸿熹揉着太阳穴沉声开口,语气带着萧瑟疲惫。 一旁,赵虞儿正要上前搀扶,却被老夫人一眼瞪了回去。 赵虞儿现在可是没名没分的,况且老夫人眼里,她已经失去了全部利用价值,这会子老夫人看她自然是要对碍眼就有多碍眼。 如今二夫人死了,三夫人生病没来,吴姨娘也晕倒了,老夫人不让赵虞儿上前搀扶,分明是给邱季璇机会。 一想到自己今天忙前忙后,像个使唤丫鬟一样为老夫人做了这么多,可她现在连自己要搀扶令狐鸿熹都不让,赵虞儿心底就溢满恨意和愤怒,可面上她还要强迫自己伪装出一副柔弱无辜的表情。 见此,满月上前一步扶住了令狐鸿熹,眼底冷意一闪而过。 “父亲,死者已矣,生者当坚强,这个家还指望父亲主持公道,父亲可要保重身体。”满月一边说着,一边扶着令狐鸿熹坐下。 而二夫人的尸体因为还没查清楚原因,仍是躺在冰冷的地上。 昔日八面玲珑不可一世的二夫人,到最后不过是毒发身亡躺在那里,昔日越是光鲜亮丽,越是衬托的她今日不人不鬼凄凉可怕。 李景田看着满月此刻如此冷静且沉稳,内心对于她的看法又改变了很多。 一开始他的确是没将这个saoba星放在眼里的,可随着这两次的接触,他是一点便宜也没赚到,现在还要亲眼目睹妹妹的去世,想到这里,一贯征战沙场的李景田都觉得浑身冷汗直冒。 不一会,去搜查二夫人房间的家丁回来了。 “回侯爷,老夫人。二夫人房里并没有特别的东西,除了这封书信。”家丁正欲将书信递给令狐鸿熹,却是被李景田抢先一步夺了过去。 一看到信封的字体,李景田毫不犹豫的判断道, “这是小妹的笔迹,也是她常用的信封。” 李景田将那封信牢牢地攥在手里,自以为是掌握了什么天大的证据。 信封上的落款写的是心瑾,这是二夫人给李景田写信的时候惯用的落款,而且信封也是李景田熟悉的样式,所以李景田可以一口断定书信是二夫人写的。 李景田也不管令狐鸿熹和老夫人诧异的神色,急忙打开书信。 令狐平雪也凑了过去。 老夫人不顾自己身体虚弱也起身上前要看个究竟。 之前搜查二夫人院子的时候,虽然主力上是令狐鸿熹派过去的人,可李景田的人一直都跟着不曾离开过,老夫人的人几次三番想阻拦李景田的人进入搜寻都未果,如今老夫人心里也没底。 得知书信很有可能是二夫人亲笔写的,老夫人也担心这里面会提到自己什么事情,如今人死了,若是书信再有个什么映射的话,那侯府上上下下就真的解释不清楚了。 可随着书信打开,文字跃然于纸上,的确是二夫人的笔迹没有错,只是内容—— 李景田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脸色变了又变,到最后拿着信纸的手都在发抖。 “这——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是妹妹写的!”李景田颤抖着手频频摇头。 见此,令狐鸿熹上前一步夺过了李景田手中的书信,甫一看到上面的内容,令狐鸿熹也惊呆了。 原来——这是一封二夫人的忏悔信! 信里面详细描述了二夫人从进入侯府开始所做的错事,一件件一桩桩,历历在目一般呈现在纸上。 其中就有有她收买打更的故意拖延了满月降生的时辰,其实满月并非初一所生,而是二夫人一手策划的好戏。她故意令老夫人误会满月是初一所生,命主孤煞,就是为了打击满月娘亲。 还有害死紫云的事情,还有她如何赶走了吴姨娘,当年又如何对赵虞儿赶尽杀绝,迫使赵虞儿流落在外,还有满月回来之后,她是如何设计对付满月的,全都写的清清楚楚。 怪不得李景田会是刚才那副德行。 这等于是二夫人的一封悔过书。 最后,二夫人还提到,当她知道令狐平雪埋怨她不能给她拖累了她的时候,她怀疑令狐平雪要害她,可因为她做了这么多错事,所以宁可自行了断还那些死去的人一个公道。 “不可能!母亲不会这么写的!这绝对不是母亲写的!是有人模仿了母亲的笔迹!母亲不会如此对我的!” 令狐平雪激动的喊着,她环顾四周,只觉得此刻在她面前的都是一张张陌生而冷漠的面孔,就连唯一的救星舅舅,也是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景田刚才口口声声说那封信是二夫人写的,还说认得你信封,现如今如果他要否认的话,后面的话就全都是侯府的人在说了,轮不到他辩驳的声音了。 “将军,你都看到了!书信的笔迹是二夫人写的没错,这可是你自己亲口承认的!现在二夫人是畏罪自杀!并非你说的有人陷害!这封信算不算是你要的证据?” 令狐泉扬起手中书信,看向李景田的眼神满是嘲讽和质问。 李景田沉默不语,纵然他是怀疑这封书信的可信度,可字迹确实是妹妹的,就连平时书写的习惯都一模一样,如果有人要模仿妹妹的字迹,绝无可能模仿到如此相像的地步。 而令狐平雪也是认识自己母亲字迹的,她也瞧不出什么破绽来。 只不过,二人心中却都不相信这封信是二夫人写的。 事情到了此刻,竟是如此的峰回路转,令狐鸿熹从令狐泉手中拿过那封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脸色却没有之前的铁青愤怒,而是变成一股萧瑟苍凉的气息。 在他身边快二十年的枕边人,他都不知道竟是如此阴狠毒辣的人! 在这之前,他多多少少也明白二夫人那八面玲珑的性格里面包含的是霸道和自私,但他一直以为,那不过是小女子都会有的任性脾气而已,并不足以影响全局。 直到今日令狐鸿熹才发现,他对女子竟是如此的不了解! 一直当枕边人绝对做不出伤天害理的事情,可今天才知道,曾经他的认知是多么无知可笑!亏他在朝堂上算是皇帝信赖不多的几个人之一,可身后的侯府,竟是被谎言和陷害包围的一个地方。 令狐鸿熹身子踉跄了一下,说不出的悲苦在心底蔓延。 “将军,你还需要将这封信交到皇上那里鉴证一番吗?如果不需要,本侯就将这封信连带她整个人一同下葬了!她的忏悔本侯无法接受,相信被她害过的人也都没办法接受!公道迟了这么多年才来,本侯需要时间慢慢想清楚以前的点点滴滴,侯府之中,再也不允许有此等龌龊事情发生,之前有欠公道的地方,本侯查实之后也会一一回应,决不让身边人再受不公和折磨。” 令狐鸿熹说这话的时候,视线从满月身上移开到赵虞儿,再到吴姨娘和令狐秋雨,最后重新落在满月身上,此刻他眼底的复杂,连一贯察言观色细致入微的满月,都无法形容看到他此刻眼神的感觉。 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 又像是对整个侯府陷入了一股深深地绝望和空虚之中。 眼见事实如此,老夫人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侧,倒在邱季璇身旁。 “老夫人!老夫人您醒醒啊!”邱季璇急忙招呼丫鬟婆子搀扶着老夫人,那熟稔麻利的感觉,倒好像她才是老夫人的媳妇似的。 令狐泉也急忙上前查看老夫人。 毕竟是自己的亲娘,再多不对,也不能真的不管不顾。 “扶着老夫人回房。来人,将二小姐关入柴房,没有本侯的命令,就算是老夫人开口也不准放人!” 令狐鸿熹回过神来,自然是第一个拿令狐平雪开刀! 就算老夫人气的晕过去了,他也不想再纵容令狐平雪了。 那封信里面写的很明白,很多事情都是令狐平雪和她母亲一同所为,他真的没想到,自己一直疼爱有加的亲生女儿,竟是能狠下心来对她的大姐和妹妹多次下手!她还不到十四岁的年纪,再这么下去,岂不是要成了第二个李心瑾? 令狐平雪见令狐鸿熹这次是真的动怒了,若是这次再被关进柴房,她还有出去的机会吗?吓得她急忙往李景田身后躲藏。 如果说之前,李景田还是令狐平雪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话,那么现在这根稻草在令狐平雪眼中也失去了原本的分量和重要性,变得脆弱不堪。 即便如此,令狐平雪已经没有人可以求了,就只有这个舅舅了。 “舅舅,救我啊!我真的没有做过那些事啊!是有人陷害冤枉我啊!舅舅你要救我啊!我不要被关进柴房!” 令狐平雪死死地抓着李景田的袖子,生怕连李景田也不管她了。 如今母亲去了,大哥被单独关在了别院,子璐也远在深山,二房就剩下她一个人了,老夫人偏偏在这时候晕了过去,令狐平雪此刻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感觉。 “做没做过不是你说了算的!来人!拉下去!”令狐鸿熹大声下令,一众家丁不敢再迟疑,都上前拉着令狐平雪。 李景田想要阻拦,可这毕竟是侯府,令狐平雪还只是他的外甥女。而今天真正打垮他的其实是李心瑾的那封信。 而令狐鸿熹如今动怒,也是因为那封信。 难不成李心瑾还会写一封信故意冤枉自己的女儿不成?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令狐鸿熹实在想不到别的原因能让李心瑾冤枉她最疼爱的女儿。 “我不要去后院!不要啊!母亲!母亲你快醒醒吧!你醒来告诉父亲,那封信是有人冤枉了女儿啊!父亲,我是你最疼爱的女儿啊!我自小在你身边长大,我对父亲如何?父亲都忘了吗?女儿怎么可能伤害母亲呢?”令狐平雪哭喊着爬到令狐鸿熹身前,紧紧地抓着他袍角,她现在才反应过来,这个家当家做主的是令狐鸿熹了,老夫人晕倒了,令狐泉对她一贯是不喜欢的,那些姨娘什么的,平时她连白眼珠都不怎么看她们,这会更加是看着她倒台还在偷笑了。 只有令狐鸿熹,对她还有一分父女亲情。 令狐平雪现在已经不是刚刚参加晚宴时候的光鲜亮丽,脸上的妆容全都花了,身上的衣服也褶皱不堪,朱钗散落,面容悲戚。 此刻的她其实跟大街上的普通女子没什么两样,曾经那个光彩照人的令狐平雪不过因着身份地位还有锦衣玉食供养着,离开了这些,她不过就是温室中的花朵,很快就会枯萎凋零。 只不过,令狐平雪现在才懂得这个道理。 令狐鸿熹因为令狐平雪的话,脑海中渐渐回想起曾经的点点滴滴,这个女儿的确是他最疼爱的女儿,曾经七岁的令狐满月虽然懂事,但性格过于安静腼腆,经常都躲在人后,可令狐平雪不同,她自小就是美人胚子,落落大方活泼善良,所以令狐鸿熹自小最喜欢的女儿就是她。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真要关起来的话—— 见令狐鸿熹态度似乎有软化的迹象,满月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想要扶起令狐平雪。 “你别碰我!你走开!” 令狐平雪立刻像是炸毛了一般,嗷的一声推开了满月。 满月一愣,委屈的看向令狐鸿熹, “父亲,女儿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看着二妹没了母亲,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当时母亲难产生下惊烈没了,女儿感同身受,其实是想帮助二妹,并且原谅她的,谁知二妹如此对我?是不是过去的事情我都不追究了,也无法让二妹重新做人呢?” 满月故意提到了自己母亲难产的事情。 因为二夫人的那封忏悔信里面,也提到了当年在满月母亲怀孕的时候故意穿着熏过茴香香料的衣服,迫使满月母亲闻了那味道早产,最后难产而死。这么多年来,老夫人一直是埋怨满月才是saoba星,克死了她的娘亲! 现在看来,过往种种,不过都是二夫人一手策划。 同样都是失去娘亲的女儿,此刻在令狐鸿熹面前却是高低立见。令狐满月的沉稳冷静得体大方,更显得令狐平雪一无是处。 令狐鸿熹前一刻心底还存着的感情此刻已然被吹的烟消云散。 “拖下去!”他的语气坚决冷硬,毋庸置疑。 满月脸上带着无奈的神情退到了令狐泉身后,眼底隐藏清冷流光,压抑许久的寒气似乎是忍不住立刻就要爆发出来。 纵使二夫人死上一百遍又能换回她母亲的性命吗? 又能换回她失去的一切吗? 李心瑾只不过是咎由自取! 令狐平雪一路哭喊着被拖了下去。 大厅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老夫人已经被邱季璇扶着回了枫兰苑。 赵虞儿这会子也不敢上前安慰令狐鸿熹了。她还没见过令狐鸿熹有红了眼睛如此愤怒的时候。 吴姨娘也被令狐秋雨扶着回了自个儿院子。 原本是乱作一团的秀雅苑,此刻只剩下满月、令狐鸿熹、令狐泉、赵虞儿,还有一个李景田。 以及躺在地上的一具尸体。李景田纵然征战沙场数年,却也无法一下子接受妹妹死了的消息。他有三年没见过妹妹了,谁曾想到,今日一见竟成了永别! 李景田看着躺在地上的冰冷尸体,缓缓俯身,将李心瑾抱了起来。 妹妹到死也不能成为令狐鸿熹的正妻,也就不能葬入侯府的祖坟。令狐鸿熹或许感受不到,但李景田对自己妹妹的心思却是一清二楚,她这一生都想要成为令狐鸿熹最宠爱的女人,都想成为他的正妻。 到头来却因为一封莫名其妙的忏悔信,成了自尽身亡? “侯爷,舍妹不是你的正妻,无法安葬侯府祖坟,舍妹的尸体就由我带回安葬。” 语毕,李景田缓缓转身,也不管令狐鸿熹是否答应,抱着冰冷的尸体就朝外走去。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纷纷避让。 二夫人平日当面一套背地一套,早已是出了名了,一众丫鬟婆子不过是敢怒不敢言,如今二夫人死了,却是连个哭丧的下人都没有,人人都是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逃避表情。 二夫人当今是凄惨而去,死之前,距离她追求了十多年的正妻之位,看似不过是一步之遥。 而这一步之遥却成了永远不可能完成的目标。 按理说,就算二夫人不是正妻,尸体也不该是李景田带走,可眼下这情况,万般复杂,难以细说。令狐鸿熹暂时除了答应也没有其他更好的主意。 令狐鸿熹身子沉沉的坐在身后的椅子上,眼神恍惚,思绪混沌。 毕竟是陪在自己身边十多年的人,就这么走了,还留下一个理不清的烂摊子给他,这让令狐鸿熹头一次体会到心力交瘁是何感觉。 “唐管家——唐管家——”令狐鸿熹疲惫的喊着唐管家的名字。 “大哥,唐管家之前被你安排去陪着二殿下和三殿下了。”令狐泉急忙上前提醒令狐鸿熹。 即便大哥对二夫人感情早就淡了,此刻也能感觉出来大哥的心被掏空了一大块。 十几年日夜相处,并不是说接受一下子就能接受的。 “——是吗?那——你陪我回一下谦雲阁。”令狐鸿熹恍惚了一下,才低声逸出。 令狐泉点点头,此刻也是唏嘘不已。 二夫人的确是该死,但如今畏罪自尽了,还留下一封书信,并且还是当着李景田的面,这完全是打了侯府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满月,你先回去,若有什么事,我会让乔青找你的。”令狐泉低声吩咐满月,现在这情况,令狐鸿熹贵为一家之主,需要他的尊严,满月实在不适合陪着一块前往谦雲阁。 “是,姑姑。” 满月轻声应了,见令狐泉将那封忏悔信收了起来,满月不做声,垂眸恭送令狐鸿熹和令狐泉离去。 而牛妈妈等人也被堵住了嘴巴全都拖了下去,等着令狐鸿熹稍后发落。 令狐鸿熹在走过满月身边的时候,身子明显停顿了一下,眼角的余光似乎是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看了满月一眼,继而无声叹口气,抬脚离开了秀雅苑。 赵虞儿此刻原地,有种被令狐鸿熹瞬间抛弃的感觉。 他的二夫人去了,他需要的人不过是他那个王妃妹妹,那才是他的家人,可以见证他的荣辱起落,而她终究是一个外人。此时此刻,他需要的并不是她的柔情似水,而是令狐泉的沉稳历练。 赵虞儿用丝帕擦了擦眼角,眼底具是倔强不甘的神彩。 终有一日她要做到让令狐鸿熹在危急关头,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她! “大小姐,虞儿告辞了。”赵虞儿冲满月轻轻福身,眼角还挂着不甘的埋怨。 满月这时候不急着开口让她走,而是绕着赵虞儿走了一圈,唇角挂着冷凝嘲讽,说出口的话却是让赵虞儿胆战心惊。 “赵姑娘何时再去西域?记得到时候带上我!西域风光曼妙无限,满月也早早向往,尤其是那——冷暖玉棋子!说到底我是祖母的孙女,祖母将来用着我的地方还多了去了,有些话自然是可以告诉我的,赵姑娘说——是不是?” 语毕,满月悠然转身,离开了秀雅苑,留下赵虞儿一个人在原地止不住的发抖。 满月留给赵虞儿的不是警告,而是她与老夫人之间的嫌隙。 一旦赵虞儿彻底划清了与老夫人之间的界限,在这侯府,老夫人用得上的就只剩下一个胆小怕事的吴姨娘了。 秋夜风冷如刀,满月离开秀雅苑方才常熟了一口气。 可这秋夜冷风带给她的已经不是夏日的舒畅凉爽了,而是犹如刀子割过面颊的丝丝寒冽感觉。 从秀雅苑走到蒹葭阁,有一段细长蜿蜒的甬道,满月并不常来秀雅苑,所以这一条小路很少走,可今天她却想一个人走一走这条路。 仿佛身处这样安静的环境,才能找到真实的自己。 二夫人当然不会畏罪自杀! 牛妈妈那里搜出来的珠宝首饰,当然也不是令狐平雪给她的。 有毒的汤药自然也不是令狐平雪和牛妈妈一手熬制! 至于李景田,更加不会无缘无故的来到侯府! 今晚有太多太多解不开的谜都跟她有关! 从她踏出秀雅苑开始,那些秘密终将随着二夫人死去被黄土掩埋,永不见天日。 或许她不是第一次杀人! 但之前都是在面对陷害之际随机应变,唯独这一次,从开始的每一个细节,从李景田出现在侯府,到令狐平雪离开秀雅苑给了她机会暗中下药,再到算到了老夫人肯定会对二夫人下药掌控,都是她一心算计,一手拿捏。 从牛妈妈的住处搜出了大量的珠宝首饰,再到二夫人那封忏悔信,无一不是她的杰作! 每一步都在她算计之内! 看似惊心动魄,却有着最后必然的结果。 她今晚就是奔着要二夫人性命来的! 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风声呼啸刮过面庞,都说京都是没有春秋只有夏冬。 每年秋天不过是凉爽几日,就会迎来寒冷冬日。 如今看来,今年的冬季也来的特别早。 满月让惜梦和凝静先回了蒹葭阁,这一路孤独走过,她的心绪总算是平复了一些。 可随之而来的脚步声却打断她刚刚平缓下来的心情。 不用回头,单凭感觉,满月也知道身后是谁! 上辈子的血海深仇造就了她这一世对这个人独特的恨意,不需关注不需刻意,这种恨深埋在骨髓深处,经得住时光酝酿和蹉跎,不会消散,只会更加浓重。 脚步停下,满月回头看向身后神情沉冷的林一东合,旋即勾起唇角漾出一抹冷笑, “二殿下有话直说,不必尾随,毫无新意。” 满月语出铿锵有力,丝毫不给林一东合面子。 如今到了院子外面,隐秀就在暗处保护她,林一东合自然也能感觉到,所以她更加没必要跟他客气。 林一东合眼底泥浆翻涌,涌动丝丝龟裂。 “你身边何时也多了一个高手?是那日进宫时在你身边的小丫鬟吗?”林一东合冷声发问,他怀疑的是铁英。 满月嗤笑一声,冷冷道, “铁英不过是江湖卖艺的女儿,会几下三脚猫的功夫,况且铁英前几日给我办事的时候受了伤,现在还在蒹葭阁修养。二殿下怎么不认为这暗处都是老夫人的人呢?” 满月此话一出,林一东合面容不由得扭曲了一分。 侯府的这位老夫人可是厉害角色。 不但能请动相国寺主持出面捧高邱季璇,这么多年来,常年为邱家平价提供茶叶丝绸原料,更是对邱家减免水路漕运的费用,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就是老夫人这一出。 所以邱家会心甘情愿的将女儿送上门来,任由老夫人安排。 邱家这么多年能坐稳江南第一大户,是跟老夫人的帮助分不开的。 只不过,自从满月回到侯府,一向是精明算计的老夫人,先是小瞧了令狐满月,给了她喘息和接近令令狐泉、令狐鸿熹的机会。 等令狐满月进宫之后,老夫人还是没将她当回事,直到选妃宴上她一鸣惊人,老夫人那时候后悔已经有些晚了,令狐满月六品女官的身份在侯府带给她的自然是帮助。 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想来还是不会将邱季璇这颗棋子搬出来。 能让众人鸡飞狗跳,而她却安然泰之,这个令狐满月为何有如此大的本事? 而林一东合最不能接受的自然是——令狐满月身边出现了林简与林一东曜! “令狐满月,我刚听说侯府的二夫人突然得了急病去了,呵——你在这出戏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还用我说吗?” 林一东合咬牙开口,他直到无论自己说什么,令狐满月都不会承认,但要他此刻不开口,他根本办不到。 满月无所谓的笑了笑,佯装抬手擦拭眼角,其实那里半点泪痕都没有,就算有,也是笑出来的眼泪。 “二殿下果真是消息灵通,那么殿下还不走留在这里是为了悼念二夫人吗?呵——如果真是这样,那二殿下来错地方了,你现在应该跟在将军身后,二夫人已经被他带走了。可怜二夫人,死了也不能安葬侯府祖坟。” 满月无奈的摇摇头,任由林一东合说他的,丝毫影响不到她此刻的想法和感觉。 “不是本殿下消息灵通,而是你做过什么,本殿下很快都会知道!包括你现在心里想什么,本殿下也很快就会一清二楚!” 在外人面前一贯是沉稳冷静的林一东合,此刻却满是自负和怒火。 是不是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换来这个令狐满月一丝一毫的关注? 他都恨不得将这个女人撕开,看看她究竟有没有心肝! 满月听了林一东合的话,仰头嗤笑一声,清眸看着暗沉夜色,瞳仁的光芒吸附皎月寒光,并不是原本的光芒,仿佛是月光注入了眼底,才让她眼神此刻有了光亮,否则是比这暗夜还要黑暗无边的一双寒瞳。 “二殿下这边猜的如此辛苦,可我转身之后就会将心中所想毫不犹豫的告诉其他人,比如太子,比如五殿下。等二殿下所谓猜中的时候,也许我的心又换了一个答案,二殿下猜来猜去,到头来,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一无所有罢了。” 满月笑的天真无邪,眼底却始终不见丝毫情绪波动。 她可以云淡风轻就气的林一东合吐血,也可以咄咄反驳令他哑口无言。 上一世,到最后,她比任何人都了解他! “你是告诉本殿下,在你这里注定是空手而归是不是?”林一东合上前一步逼近满月,黑暗之中,他瞳仁充血目赤欲裂。 前一刻他或许还能控制自己的脾气跟她周旋,可现在,他当真是对她动了杀心! 杀了她很多愤怒就不存在了!而她也只能死在他的手里! 从未有任何女人能如此轻易挑起他的兴趣,继而是需要,到现在更是从纠结折磨跳跃到了杀心! 可他现在想要杀她——就跟侯府老夫人一样,同样都是晚了! 在她羽翼未丰之时,那时还没有林简与林一东曜的信任,他杀她轻而易举,可是现在—— 林一东合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寒瞳满溢杀伐寒气,咬着牙冷声质问满月, “令狐满月,从一开始你就在演戏设计,将所有人都算计在你这出戏里面!甚至包括父皇和太后!开始的时候,你故意引起本殿下的注意,那时候我对你只是好奇,还没有动杀机,你面上周旋于我,私下却是勾搭上了太子和老五!一旦得到他们的帮助和信任,你就开始翻脸不认,不但在侯府大开杀戒,现在还想在本殿下头上动土! 令狐满月!你真是好算计!你以为接下来的一切也都会按照你算计的上演吗?你以为本殿下看不出你的蛇蝎心肠吗?你以为本殿下会任由你摆布不成?本殿下已经看透你的心思,即便是现在,照样可以要你性命!” 林一东合失了往日引以为傲的冷静,变得暴躁易怒。 他无法接受自己想要的女人对他是睁眼都不看一眼,并且是早早的寻到了好的依靠!当他以自负回想到之前种种时,他心底想到的是自己曾经竟是被她当猴子一样耍在掌心,这让内心一贯敏感自卑且自负的林一东合如何能接受? 满月看着眼前压抑不住怒气的林一东合,唇角勾起的冷笑愈发的清冽自然。 “二殿下编故事的能力远胜天桥底下说书的,这二殿下若是往天桥底下一站,只怕那说书的也要甘拜下风,卷铺盖走人了。” 满月语气淡淡的,却似无数根银针瞬间扎在林一东合心尖上。 暗处,隐秀听到满月将林一东合比作是天桥底下说书的,忍不住狠狠地抽了抽嘴角。 这个令狐大小姐,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什么比喻都能用! “令狐满月!你还在逞强!信不信本殿下现在就可以杀了你!”林一东合咬牙瞪着满月。 眼底燃起浓浓杀伐之气。 满月无辜的笑了笑,淡淡道, “殿下还有两个月才到太后禁足的日期,日期不满就惹事,还喊打喊杀的,看来殿下是想一辈子关在宫里头不出来!” “令狐满月!你还有胆量提上次的事情!连宫里的秘闻都知道,你当真是活腻了!”语毕,林一东合突然抬起手来,看样子是要对满月动手。 “殿下,我知道的秘闻还多着呢,你若有兴趣的话,我还可以再说几个足以让皇上改变对你印象的秘密,你信吗?” 满月无所谓的笑了笑,看向林一东合的眼神却没有一丝妥协退让。 林一东合的手扬起在半空中,迟迟没有落下。 纵使此刻,他对满月已经控制不住的浓浓杀气,可他却更想听到她究竟还掌握了多少耸人听闻的秘密。 “殿下杀了我的话,这些秘密迟早都会曝光,我不会傻到不给自己留退路,所以殿下还是当今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从今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选择谁,依靠谁,都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满月冷冷出声,多一眼也不看林一东合,旋即转身朝蒹葭阁的方向走去。 在她身后,林一东合袖中短刀一触即发,随时都会从袖中飞出,直插令狐满月后背! 暗处,隐秀身子往前探了一下,只要林一东合再有所动作,她立刻就会冲出去! 五殿下要她保护令狐大小姐的安全,不管是谁要伤害她,隐秀都要拼死保护令狐满月。 林一东合袖中短刀一直都是蓄势待发。 可直到满月走出长长的甬道,林一东合都没有下一步的行动。 他习惯了小心谨慎,在背后和暗中有人盯着他的情况下,他不会被任何人抓住把柄。 直到满月回了蒹葭阁,林一东合才转身离开侯府。 才刚刚坐上回宫的马车,林一东合就叫来了贴身侍卫全止。 “刚才暗处一共多少人?” “回殿下,之前在侯府,隐卫高手不计其数,难以查清。”全止说这些话的时候,冷汗都流下来了。 刚刚他要保护二殿下安全,还要留意暗中高手,侯府之中的高手完全超过他的想象,并且都是个顶个的高手。 “殿下,这其中有几个身影像是曾经打过交道,该是太子或是五殿下身边的。” 全止此话一出,林一东合神情一凛,下一刻却是露出一抹阴柔残酷的冷笑, “好!好!怪不得令狐满月现在天不怕地不怕了,原来连太子和老五的隐卫都挖到身边了!” 其实这一点,林一东合之前也是有所察觉的。 当他隐隐亮出袖中短刀的时候,四周徒然而起的凌然杀气足以证明一切! “回宫!”林一东合不再停留,沉声下令。 全止退出马车前恭敬开口, “殿下,令狐捷已经送来了十二封书信了。” 按照以前的规矩,这些书信全止都没有交到林一东合手中,因为林一东合根本就不会看一眼。 一丝嘲讽冷笑在林一东合唇边勾起, “才十二封就想让我救他离开别院?太天真了吧!” 林一东合很清楚令狐捷的用意,是想回到自己身边。 经过上次的事情,林一东合对令狐捷的重用明显是大不如前。 令狐捷如今被令狐鸿熹关在别院,终日里粗茶淡饭不见人烟,都快要疯了,令狐捷现在还不知道二夫人死了的消息,他现在唯一能求助的人自然是林一东合! 可林一东合是要利用令狐捷的,在林一东合的人生中,若是他要利用的人,就必须是物用其极,榨干最后一分作用方可罢休。 令狐捷将来就是如此下场! “殿下,奴才稍后会回去领罚。”全止今儿没能查出暗中隐卫的身份,不用林一东合开口,他已经主动承认错误。 林一东合不说话,冷冷摆手。 马车启动,赶往宫中。 车内,林一东合眼前一幕幕闪过的都是满月清冷寒冽的面容,她说的每一个字在此刻回味起来,仿佛是钝刀子一刀刀扎在胸口的感觉。 他已经动了杀机,却注定晚了是不是? 瞳仁闭上,林一东合眼底杀气更加浓重。 —— 满月回到蒹葭阁,惜梦等人见她脸色凝重,都不敢多说话,得令之后全都退下休息。 满月一个人静静的站在梧桐树下,像是在等人。 寂寥院落,昏暗月光。 夜已深,杀戮开了头,就不会顾忌黎明是不是很快到来,只会以,漫天血色凝结织造成一张天幕,遮挡所谓朗朗乾坤,让日月光芒不再主宰一切。 身后,脚步轻缓响起,一抹清幽高洁的气息在身后缓缓流淌。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安心且平静。 这分平静的感觉不是来自于她平时一贯的冷静,那时的她,为了生存,为了冲出一条血路,所有的冷静都只为往前迈出一步! 不像现在,是有人的出现才带给她这般冷静安然的感觉。 “殿下来作何?隐秀是个称职的隐卫,有她在,我不会有事的。”满月不回头,似乎是不想接受这样的安然。 她宁可转身迎上的是充满杀机的林一东合,也不是现在这般,给她莫名动容感觉的林一东曜。 是不是当她经历了第一次主动陷害杀人之后,内心突然一下子空了,这时候出现的林一东曜恰到好处的填补了这一空白? “我自然知道隐秀的本事,我只是想来看看你,这总可以吧。” 清幽安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到最后时竟是带着一丝商议的语气。 满月不转身,摇摇头。 “殿下想问我今晚都做了什么吧?我不会说的。”满月淡淡出声,隐在暗处的五官较之白天更加冷漠寒然。 “那我说。” 林一东曜若有所思了一会,听似随意的开口。 “不准!”满月断然拒绝,此刻的她有些霸道。 林一东曜嘴角抽了抽,沉声道,“你自己不想说就罢了,怎么还如此霸道的不让我开口了?” “殿下要说就出去说!反正在我的院子,今天发生的事情我都不想再提一遍!殿下听清楚了没有?!” 语毕,满月豁然转身。 在林一东曜面前一贯高深莫测不可预估的满月,此时此刻就像是个任性的小孩子,我行我素,不听劝阻。 四目交织,他望进她眼底的挣扎和颓然,这一刻,心疼的感觉莫名连上心扉,他毫不犹豫的将她拥入怀里,任由她挣扎踢打,就是不肯松手。 不一会,英明神武的五殿下,脸上、脖子上,都中了着。 红肿青紫一片。 “林一东曜!你放尊重一点!我是你的合作伙伴!不是你宫里的通房丫鬟暖床小妾!你给我起来!” 满月说着又开始对林一东曜下盘继续攻击,林一东曜双手要抱着满月,所以小腹和脐下三寸是频频失守。 “我没有通房丫鬟,也没有暖床小妾!”他断然否认。 不知不觉,满月在他怀里挣扎的力道虽然大,可带给他身体的感觉却是说不出的柔软温暖,即便她现在张牙舞爪的在他怀里又踢又打,但偏偏这些都打进了他心底,金刚钻也在此刻化作绕指柔。 “你没有是你的事!现在放开我!”说着,满月一拳头挥在了林一东曜鼻子上。 砰的一声闷响,连不远处的年政和隐秀都吓得跪了下来。 一抹殷红自林一东曜鼻子流淌出来。 满月下意识的抬手去擦,将鼻血擦干,顺势将手背上的鼻血全都抹到了他袖子上。 目睹全景,林一东曜只是静静看着,并不开口说一个字。 如此作为,也就只有她令狐满月能做到! 打了堂堂皇子,还能将血抹在对方的袖子上!她的确是没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你受伤了!现在可以回去包扎伤口了!不送!” 满月终是寻到机会从林一东曜怀里挣脱出来,手背还有斑斑血迹,她刚才那一拳头并非故意,实在是之前压抑的太多,偏偏林一东曜抱着她的举动触到了她的底线。 所以才—— “你这样,我如何放心离开?”林一东曜吸了吸鼻子,说不疼是假的。 但被她打伤了,疼的不是鼻子,是心。 “你怎么就不能放心离开了?我现在要多好有多好!五殿下看不出来吗?你不是已经知道李心瑾死了吗?她在这个侯府难为了我这么久,现在她死了!我就差敲锣打鼓了!我还会有什么让五殿下不放心的!” 满月语气清冷孤傲。 即便到了现在,她内心的脆弱和孤寂也不肯泄露出来一分。 她很清楚,从今天开始,她踏上的是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 二夫人的死,完全是她一手所为! 是她亲手害死了她! 这在上一世,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她也帮林一东合除掉过异己,但那时她已经完全被林一东合欺骗,完完全全的相信他,爱慕他,依恋他! 可今天她做的一切都是为自己报仇! “你的心如果不是乱了的话,怎么会说这些话?我就是不放心你,所以才赶过来。”林一东曜也不生气,反倒是朝满月伸出了手。 刚才的拥抱,至今还有馨香温暖的余温,他虽然是高高在上的皇子,但他也有自己的渴望。 此时此刻,他想要拥有的就只是一个安抚她平静她的安全怀抱。 “殿下,你究竟看清楚了我没有?我的心的确会乱,但我现在唯独不需要的就是殿下的帮助,殿下请回!” 语毕,满月转身朝房中走去。 过了今晚,对她来说,又是一番新的争斗开始。 林一东曜的出现的确更加乱了她的心,但却改变不了既定的仇恨和一切。 她的决绝此刻没有人可以阻拦,或许将来,林一东曜能改变,但现在,他没有任何办法。 看着她走进房间,冷风吹过面颊,林一东曜突然觉得刚才一幕就像是做了一场梦。 —— 二夫人去世,因为她的身份并非侯府主母,按照规矩不能葬在侯府祖坟,李景田将她带回去破例安葬在李家祖坟。因着李景田的身份,李家其他宗族亲戚虽然颇有微词,但却不敢当着李景田的面子反驳,只能是忍气吞声的认了下来,可对于李景田的不满却与日俱增。 令狐平雪再次被关入后院,因为老夫人病重,也无暇顾及她,虽然有李景田送信来让她稍安勿躁,待处理了她母亲的事情之后再从长计议,但令狐平雪此刻却是度日如年。 二夫人一死,老夫人的如意算盘也暂时落空,就算令狐鸿熹要迎娶正妻,起码也要等到来年春暖花开。 满月回宫之后,只在第二个月月末回了侯府一趟。 侯府里里外外都是令狐泉一手操办,经过二夫人的事情之后,对于令狐鸿熹的打击也是巨大的。原本他的确有心立二夫人为正妻。 三夫人依旧抱病在身,很少出门。 吴姨娘这两个月来倒是比之前开朗了很多,脸上难得的能见到笑容了,对待赵虞儿的态度也不是之前那般小心翼翼,二十多了一分底气。 起码她还是令狐鸿熹的姨娘,赵虞儿现在受宠没有用,身份都没有一个!老夫人明显是想要邱季璇进府的,如今还有一年时间,吴姨娘自然也要为自己做打算。 赵虞儿经过二夫人的事情之后,也受到不少启发,她做的再好再完美,也终究不是老夫人嫡亲,更加难入令狐泉的眼,未来大半年的时间是她最后最好的机会。 满月自傲宫里却是度过了难得安稳的两个月。 经过在侯府的对话,林一东合这两个月都不曾来找她麻烦,其实这也未必是个好消息。 以林一东合的为人,他不会轻易放过自己。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林一东曜自从上次在蒹葭阁惹了满月之后,这两个月时间也没有露面,倒是林简来过几次,依旧是笑的春风和煦,似乎之前的沉重荡然无存。 看似平静,却在暗处酝酿一场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 三个月学习期满,太后第二天亲自召见满月和荣乐。 满月若是不过关,荣乐自然要负责。 太后开始问的还只是一些普通的问题,可到了最后,问的问题连荣乐都不知晓,其中不乏皇室秘闻,纵然满月知道,也是不能说的。 太后此刻既是在试探满月,也是寻一个由头将她继续留在宫里头。 满月一直未能做到令太后满意,就要一直留在宫里头继续学习。 太后似乎更想将满月留在宫里日夜看着,因为一旦如此,不管是林简还是林一东曜,若是出现在未央宫,就再明显不过了。 可若满月回到侯府的话,不论是林简还是林一东曜,太后若要掌控的话,自然不如在宫里头方便。 太后有太后的打算,比起让满月回到侯府,她自然更相信后宫的掌控。 如此,满月又被留在未央宫三个月。 荣乐却已经调离她的身边,除了凝静和铁英跟在身边,再就是太后安排的丫鬟和小太监。 第二个三个月,满月依旧是每个月有三天时间回到侯府。 自从二夫人死了以后,整个侯府安静了很多,丫鬟婆子下人护院各司其职,在令狐泉的打理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老夫人自从二夫人死了之后,一直是卧床不起,整个人消瘦了一圈不说,连枫兰苑都很少出去。而邱季璇这段时间却是频繁的出入侯府,后来老夫人更是认了邱季璇当干女儿,如此一来,邱季璇入住侯府就顺利成长了。 赵虞儿敢怒不敢言,现如今连吴姨娘都敢随便给她脸色,更何况是老夫人做靠山的邱季璇,赵虞儿更加不敢惹。 但邱季璇面上却是对每个人都关爱有加,不但进退得当,也从不多言半句,晨昏定省还会到明水阁给令狐泉请安,对于侯府的家事也从不逾越半分,也从不主动进出谦雲阁,与令狐鸿熹之间的交际几乎为零。 这样的邱季璇,可谓比表面八面玲珑暗则包藏祸心的二夫人强太多了,自然也比赵虞儿让令狐泉满意。 五个月的时间,令狐泉对于邱季璇也生了难言的欣赏和称赞。 令狐鸿熹面上不说,却是将邱季璇做的一切全都看在眼里。原本以为她是因着老夫人的关系进入侯府,必定会找机会为难赵虞儿和吴姨娘,可她每天除了给令狐泉请安,就是留在枫兰苑照顾老夫人,要不就是抄写佛经。 令狐鸿熹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潜心修佛的少女,对于邱季璇的认识不知不觉加深。 邱季璇与赵虞儿两相比较,高低立见。 令狐鸿熹对赵虞儿是有感情的,但侯府当家主母的位子,的确是邱季璇更加合适。 经过五个月的沉淀,令狐鸿熹已经过了对赵虞儿冲动执着的时候,冷静下来一番思忖之后,他知道自己仍然可以继续对赵虞儿好,但同时也是为了赵虞儿好,侯府当家主母的位子的确不能给她。 若是草率将赵虞儿推上当家主母的位子,老夫人那边势必不肯罢休,将来也不会有她好日子过。 令狐鸿熹这边迟迟不给赵虞儿答复,赵虞儿等了又等,也曾在令狐鸿熹面前带出话来,可令狐鸿熹没有任何回应的态度,似乎就是在明确的回府赵虞儿,邱季璇进入侯府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 皇宫 一年最冷的几天到来。 也是冬季狩猎的时节。 满月留在宫里,自然也要一同前往皇家猎场。 今年的狩猎不同往年,不但太后和宫里一众嫔妃娘娘悉数出席,皇上还设立了奖赏。 因着狩猎开始之前,猎场内曾出现过雪豹的踪影。 雪豹上一次出现还是五年前的狩猎,那一年皇上一箭命中,雪豹皮就给太后做了一件披风,转年□□也是风调雨顺三年。 今年雪豹再次出现,自然是龙颜大悦,皇上今年有意让一众皇子臣子大显身手,下令不论是谁,一旦猎到雪豹,官员一律连升三级,若是品级已到一品,则加封爵位,而一众皇子则可以单独离宫兴建别院。 自古以来,一旦离宫兴建别院的皇子,下一步就会册封为王,若非太子,则与太子地位相同。 表面看似乎是皇上心血来潮,同时也对雪豹期盼五年的心情,可实际上,这雪豹猎杀却很有讲究和地位。 普通官员没有敢跟一众皇子争夺的。 参加狩猎的都是四品以上官员,若是没有强大的后盾支持,一个四品的官员连声三品直接到了一品与丞相和内阁长老等同待遇,那注定是如履薄冰,过不几天清闲日子。 皇上对于这一切心知肚明,所以又规定了但凡猎物前三名的官员皇子同样可以得到赏赐晋封,算是给其他人一个安慰。 如此隆重盛世,在上一世,满月每年都会参与,但那是在她嫁给林一东合之后。 不过她从来都不喜欢猎场的鲜血淋淋,可这一世,她未来所要的面对的一切只会更加鲜血嶙峋,永无退路! 出发前一天夜里,凝静和铁英在给满月打点装备。 太后安排给满月的两个丫鬟守在院子里敬忠职守,另外两个小太监随着凝静一起忙里忙外。 这四个人虽然都是太后的亲信,对满月却没有任何怠慢不敬,不过熟络自然是说不上的。一切都是按照规矩办事,不曾逾越。 其实看宫女太监就能看出主子的七成德行。 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奴才,太后能在后宫叱咤这么多年,挑人的眼光自然独具一格。只是,太后如何也想不到,她身边的茹婧,还有荣乐,这些她一手提拔起来的所谓自己人,其实都是—— 满月散步到后院,原本跟在她身后不远处的两个宫女突然没了动静,满月回头一看,见二人已经不知去向。 须臾,一抹修长身影蓦然到了跟前儿。 林简一身烟青色窄袖锦袍,袖口绣着金线祥云的暗纹图案,腰间是朱红配白玉的软金腰带,腰带上挂着瓷白无暇的白玉玉佩,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优雅风姿,眸光凝视之时,气度逼人而不咄咄,自有一股尊贵轩昂的气质。 满月皱了下眉头,轻声责备林简, “太子殿下真能给我找麻烦,一会她们醒了我该如何解释?” 不用猜也知道,那两个宫女是着了苏康的道儿。 自从她住进这个未央宫,即便是跟林简的景阳宫相隔了没几个院子,这见上一面也并不容易。 宫里头不比侯府,不光有太后的眼线,还有皇上皇后和其他妃嫔的眼线,人人都瞪起眼睛竖起耳朵好好听着将来太后要如何安排满月,偏偏太后和皇上一直不动声色的吊着众人的胃口,就是迟迟不肯松口。 可即便没有实权在手,满月这个六品女官的身份也红了不知多少人的眼。 “月儿不必担心,即便醒了,她们也会忘了刚才发生了什么,只当是打了个瞌睡而已。”林简笑的吻合如熏,上前几步来到满月跟前,这有谁能明白他此刻复杂揪扯的心情呢? 这同住宫里,看似是一个屋檐下,却还不如她住在侯府的时候见面方便呢! 现在想见一面不说比登天还难,却也差不多,这果真是姜还是老的辣,太后如此四两拨千斤的一招将满月留在宫里头,却等于一下子看住了林简和林一东曜! “殿下果真是掌控大局的高手,满月自愧不如。”满月淡然出声,虽然知道林简解决了那两个跟屁虫能单独跟她见面有多难。 “月儿,你这是损我呢?是我对你自愧不如才是。”林简呵呵一笑,下一刻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样东西递给她。 “喏,给你的。”他笑的温暖如春,看向她的眼神也透着丝丝柔暖春意,无私而纯净。 也许他在经历了唯爱公主的事情之后,他的心再也不可能恢复如初,可他愿意在她面前放下一切,敞开一切。 就像回到多年前,唯爱公主还在的时候。 “什么?”满月瞧了眼他递过来的锦盒,也不扭捏,接过之后直接打开。 锦盒内一个椭圆的金属圆筒,金光闪闪,圆筒的表面还镶嵌了七种颜色的宝石。宝石虽然小巧玲珑,一颗颗不过芝麻大小,却是巧夺天工,每一颗都有不同的造型,圆形、方形、椭圆形、长方形,甚至还有一颗类似苹果的造型,满月将圆筒在手中转了一圈,分量也很足。 圆筒的一端有三瓣好像花朵的花瓣,含苞待放闭合在一起,满月将其中一朵花瓣掰开,其他两朵花瓣也跟着打开,圆筒里面明显还有机关。 “这是我给你设计的暗器,携带方便,杀伤力巨大,让你在危急关头以一对十没有问题。” 林简一边说着,一边给满月介绍暗器的使用方法。 “这是你设计的?”满月挑眉眼底带着怀疑。 这暗器可谓是巧夺天工,独一无二。 不但威力巨大,就是外观设计也足够精致且掩人耳目,不知道的还当是一个普通的装饰挂件,其实内里一共三格,这三格又一分为二,好像一个立体的菱形插在圆筒里面。 其中一格,一为毒药,一为解药。 第二格,一为十二根银针,一位一面打磨光亮圆滑的铜镜,关键时刻可以照到身后看不到的敌情。 第三格,则是另一种毒药和解药,只不过这两种毒药发作的时间有长有短,各不相同。 林简被满月的怀疑的眼神看的有些发毛,眼睛一瞪,却是头一次嘟起了性感好看的唇瓣,如此夸张埋怨的样子,看的满月不由狠狠地抽了抽嘴角。 “我只是好奇你堂堂太子殿下,怎么会这种粗活。你不用这样看着我吧?”满月将暗器收好放在袖子里,可太子殿下脸上的表情却没收回去。 “这世上没有什么活计是粗是细,那得看是做给什么人!送给自己喜欢的人,付出多少我都愿意。” 林简笑着看向满月。 见她将暗器收起来,他就知道她是喜欢的。 只要她喜欢,一切就值得。 不枉费他三个月来废寝忘食的画图制作,光是图纸就画了不下三百张,一次次的试验操作,终于做到了他心中想要的样子。 “殿下是担心明日狩猎,有人会对我不利,所以送我这个防身的,是吗?”满月清冷出声,明天的狩猎,看似是皇子朝臣之间新一轮表现的机会,可也是解决私人恩怨的大好场所。 林简能想到的,满月自然也早有预料。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林简竟是亲自做了这个暗器给她。 “没办法,有人送你隐卫,我的隐卫你就不会接受了,所以我就送你贴身的防身暗器,那隐卫再厉害也不能贴你的身是不是?还是这个实用。” 林简语气云淡风轻,却是在深处透出一丝无奈和醋意。 满月撇撇嘴,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结时间。 “殿下给这个暗器取名字了没有?”满月同样是淡然的语气转移了话题。 林简笑容顿了一下,继而呵呵一笑,看向满月的眼神此刻是说不出的aimei感觉。 满月突然后悔自己问这个问题了,看林简笑的这样子,她还不如继续纠结刚才那个话题。 “名字就叫做——小小月。” 林简话一出口,满月都有种悔青了肠子的感觉。 小小月? 满月脸上的表情此刻说不出是纠结还是嫌弃。这个太子果真不按常理出牌,他不是应该说,这个还没有取名字,你取一个名字吧! 对于满月此刻的表情,林简早有预料。 “月儿不满意的话,可以改一个,比如说小小简?呵呵——如此一来,我会觉得自己每天都陪在你身边一样。” 林简语气淡淡的,眼眸弯起,一抹迷人的弧度恰到好处,薄唇轻启,xinggan优雅。 可就是如此尊贵优雅的一个人,却是说出小小月和小小简这种让满月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名字来。 “要不——” “太子殿下免开尊口,就叫夜舞吧。” 满月急忙打断了林简后面的话,实在怕他再说出让她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名字来。 “夜舞?”林简好奇的看着满月。 “是,月夜相赠,舞动乾坤。是为夜舞。” 满月朗声解释,眸光莹然清澈。 她喜欢夜舞,毋容置疑,所以也就不会在林简面前扭捏矫情。 “妙哉!我还想叫它简思月呢!” 某殿下此话一出,满月唇角眼角一块抽搐。 “殿下,不早了,您的心意满月领了,暗器也收下了,殿下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满月后退一步,语气虽然客气,却多多少少是逐客令的意思。 林简轻叹口气,小声咕哝了一句, “不是要你领我的心意,而是接受我的心。” “殿下,不送。” 满月听到当没听到,林简应该很清楚,她不可能给他任何答案,不论是他还是林一东曜,都是如此。 满月转身回了房间,身后是凝视她背影良久的林简。 林简站在院中很长时间,苏康见那两个宫女快要醒了,正要上前提醒林简,却见他忽然转身朝外面走去。 脸上的深谙低沉,让苏康心绪紧张,大气不敢出一声。 每次太子殿下见了令狐大小姐之后,反应都很极端。 要不是心情甚好,一段时间都是明朗如昔,要不就是现在这样,暗沉低落,有种狂风骤雨随时都会到来的压迫感觉。 侍奉满月的两个小宫女醒来之后,见对方都依靠在房间门口打瞌睡,双双一惊,急忙站直了身子,不敢再开小差了,心中还庆幸没有被满月发现。 屋内,满月将暗器收好,未来一段时间,夜舞都会伴她左右。 林简的细心出乎满月预料,暗器承载了他的担忧和关心。只是这份关心对于满月来说,注定是逃避的负担。 次日一早,满月早早醒来,宫女和小太监都在院子里忙忙碌碌,凝静将宫里头给她准备的紫貂绒披风小心抖开。 “大小姐,这披风是昨儿送来的,是太后赏赐的。” 披风在满月面前展示了一下,满月扫了一眼,神情一冷,淡淡道, “这披风昨儿是谁送来的?” “是尚衣局送来的。”凝静疑惑的看着满月,难道这披风有问题? “先等一下。”满月冲凝静使了个眼色。 太后安排的宫女都在院子里忙活,并不知道屋内发生了什么。 须臾光景,满月打扮妥当来到院中,一边走一边拽着披风的领子。 小宫女见了,关切的问着她, “女官,奴婢为您整理下披风。” “好。”满月点点头,抬手抚摸披风的紫貂绒的领子,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这披风是太后让尚衣局送来的,我第一眼看到就喜欢的很。” “这——”那小宫女却迟疑了一下,继而小声提醒满月, “女官,今儿是出去狩猎,猎场风大,这披风过于单薄了一些,不如穿那件带着夹棉里子的白绒披风,一来御寒,二来也配合这个季节。” 小宫女说这话的同时,也担心满月不赞成。 满月看看凝静,又看看这小宫女,轻叹口气,低声道, “也好,你曾侍奉太后,自然比我懂得出行搭配。凝静,拿我的一对翡翠耳坠给她。” 满月此话一出,那小宫女长舒口气,喜滋滋的给满月换上另一件披风。 “女官,这披风的丝带有点长,要不要奴婢帮您改一下?”小宫女试探的问着满月。 “也好,我也觉得稍稍长了点。你帮我改好了,正好我回来可以穿。” “——是,女官。”小宫女虽然应了,语气却有些迟疑。 旋即,满月上了出宫的马车。 车内坐着她和凝静,车外是铁英和另一个宫女。 随手挑开车俩,但见刚才那个小宫女抱着披风脚步匆匆的朝延禧宫那边跑去。 放下车帘,满月微微阖上眼眸,就等着看太后出招了。 —— 小宫女急匆匆到了延禧宫,太后还没出发。茹婧见是满月身边的侍奉宫女,不觉一凛,带着她到了太后跟前儿。 “太后,冬梅求见。” 坐在太师椅上的太后微微抬了抬眼眸,这大清早的,若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冬梅不会过来。 “叫她进来。” “是。” 茹婧将冬梅带了进来,冬梅手上还捧着一件紫貂绒的披风。 “回太后,这件披风是昨儿尚衣局送去未央宫给令狐女官的,今儿女官原本要穿这件披风,可奴婢发现披风有问题,就让女官换了下来。请太后过目。” 冬梅将披风呈上,茹婧接过去看了一眼,也是大吃一惊。 “太后,这并非紫貂绒,而是雪豹绒染了紫色。”茹婧天天侍奉太后身边,太后珍爱的雪豹披风茹婧每日都要帮太后护理,自然能一眼认出并且摸出这披风领子的质地了。 “简直是胡来!这是怎么回事?”太后一拍太师椅扶手,勃然大怒。 一屋子宫女太监全都跪了下来。 “太后,这领子里面似乎还藏了一些东西。” 茹婧翻开领子给太后看,乍一看没什么,可仔细一看领子下面好像凸起一个小包。 “拆开!” 太后冷声下令。 茹婧亲自拆开披风的领子,里面塞了一小团黑色的棉絮。 “这是怎么回事?”太后看着那团黑色棉絮,满眼疑惑。 茹婧却是恍然大悟。 “太后,奴婢在家的时候见过母亲缝被子和衣服,多少知道一些民间的讲究,自家人穿的衣服最好是自家信得过的人缝制,倘若是有过冤仇的人,缝制被子的时候就会在四角或者是衣服领子塞上一小团线团或是黑色的棉絮,因为被子或是棉衣,一般很少清洗,大多是放在太阳下暴晒,即便清洗也不会动里面的棉花,这是民间的一种诅咒,倘若盖着这种被子的人,一辈子都不会安乐,家务宁日,而穿了塞进黑棉絮的人轻则时运不济,重则大难临头。” 茹婧话音落下,太后脸色瞬间一黑。 “快——快检查一下哀家宫里头的被褥衣服什么的,彻彻底的检查一遍。” 太后沉声吩咐茹婧。 “还有,此事决不能声张,否则格杀勿论!” 太后最后四个字落下,众人脸色具是一僵。 底下众人都去搜寻可疑的被子和披风了,茹婧留在太后身边侍奉左右。 太后脸色阴冷可怕,好一会才眯起眼睛咬牙开口, “这些人都当哀家瞎了是不是?在哀家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勾当!是不是看令狐满月在未央宫住的日子太久了,碍了她们的眼了!如此毒辣的招数也能想出来!” 太后此话一出,茹婧大气不敢出一声。 今儿这一出,的确是做的阴狠毒辣。 紫貂的领子换成染了色的雪豹皮毛,这等于是要跟太后并驾齐驱,一旦太后在狩猎的时候发现了这披风的问题,自然是饶不了令狐满月的。 雪豹皮毛本就稀少,外人更加没机会得见,当年那一张雪豹皮毛太后留了整张身体做披风,剩下的四肢分给了宫里的四个娘娘。分别是皇后、瑾妃、惠妃还有静妃。 而其中一块的皮毛正好可以做一个领子。 只是碍于太后穿了同样的披风,所以皇后她们的只能供在宫里,不能使用。 “太后此事透着太多蹊跷,令狐女官是最近一年才回的侯府,之前都是寄养在县城贺家,她不可能有机会见过雪豹,今儿自然也不可能识别出雪豹皮毛和紫貂皮毛的区别。一旦太后您震怒,势必会第一时间斩了令狐满月,等日后再详细调查的话,那可疑的似乎就只剩下安妃了。” 茹婧此话一出,太后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恍然大悟。 安妃那里并没有雪豹皮毛,有的只是皇后和其他妃子,皇后和其他三个妃子自然不会笨到丢失自己的雪豹皮毛来陷害令狐满月,那所有的焦点自然很容易集中在没有雪豹皮毛的安妃身上。 太后可疑理解是安妃借机铲除皇后或其他妃子! 太后与安妃本就不睦,一旦想到这方面的话,自然不会相信安妃了。 如此一来,令狐满月一死,侯府与太后的关系势必僵硬,令狐鸿熹和令狐泉对令狐满月都是说不出半个不好,而太后要打击安妃却苦于没有证据,积怨越深,未来的局势越难以控制。 如果不是冬梅也是跟在太后身边好几年的宫女,只怕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了,这就给了幕后的人真正的机会了。 “简直是不将哀家放在眼里!这是要踩着哀家过河呢!” 太后咬牙开口,脸色如冰。 不一会,太后派出去的宫女太监全都回来了。 “回太后,在太后寝宫内找到的被褥宫装,一共有十二件有线团和黑色棉絮。其中被褥三套,都是太后平时所用,也是上个月刚刚从尚衣局送来的,宫装九件,三件是上个月连同被褥一起送来的,另外六件是这个月送来的。” 小太监话音落下,太后手里的紫玉杯子啪的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尚衣局一直都是皇后负责! 如果真是皇后做的,那太后之前还辛辛苦苦栽培了她二十年!岂不是引狼入室! “回太后,这是尚衣局送去未央宫的宫装清单,送去给令狐女官的并没有紫貂披风。”管事太监话音落下,冬梅疑惑的摇摇头, “回太后,尚衣局送宫装过去的时候我也在场,这件紫貂的披风在最下面,虽然没有露出全部,但那领子和丝带奴婢是认识的。” 冬梅的话等于间接告诉太后,尚衣局这份清单造了假! “回太后,奴才刚刚派人暗中查过,是静妃娘娘宫里的雪豹皮草不见了。静妃人在宫里养病,只怕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太后身边的管事太监谨慎开口。 任谁都能看出太后此刻的脸色有多骇人。 “静妃?哼!还真会挑软柿子捏!” 太后一掌重重的拍在酸枝木的桌面上,鎏金的宝石假指甲应声折断。 在太后眼中,整个后宫,最安于现状小心谨慎的就是静妃了。因着太后和皇上对林南徳的照顾,本无显赫背景的静妃一直是感恩戴德,再加上身体不适,静妃基本是不出宫门,更是鲜少去别的宫殿串门,太后也下令后宫一众妃嫔不要叨扰静妃修养。 静妃也算是聪明女人。 想当年以她的性命和林南徳性命换来了皇上和太后的认可,却不恃宠而骄,自甘平静,而今有人竟是算计到了静妃头上,这自然是太后所不能接受的。 后宫一直以来都是在太后在掌控,如今在她眼皮底下出了这样的事,太后自然要彻查到底。 此次发生在令狐满月身上的事情,令太后怒火中烧,这是要借她的手铲除她们的眼中钉呢! “太后,刚皇上派人来请太后了。” 茹婧小声提醒太后。 原本出宫的时辰已经错过了,皇上不好催促太后,自然是派人来请了。 “行了,收拾收拾准备出发。” 太后挥挥手,语气低沉,面容冰冷。 如此复杂的一出戏演到这里,太后已经看出了其中七八成,越是如此她越要捧起令狐满月给那些人看看! 如此一来,有一个在高处明处的令狐满月吸引火力,太后更加容易看清楚是谁在暗中咒她?恨不得她死? —— 与此同时,行进的队伍中,满月乘坐的马车分外低调普通。 车内,满月始终闭目养神。 车队离开皇宫,一路朝着皇家猎场而去。 到达猎场之后,皇上和太后以及一众娘娘妃嫔进了别院休息,明天一早才是正式开始。 满月和荣乐安排在一起,这也是太后的意思,无论如何都要保证满月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太后掌控之下。 只是,荣乐却早已是林一东曜属下。 休息的帐篷内早已布置妥当,轻纱珠帘,熏香暖炉,四方软榻,梨花锦被,虽是在郊外,布置的却别有一番清雅舒适的感觉。 满月坐下不久,荣乐冲她使了个眼色,起身走出帐篷,顺带将门口的两个小宫女支开了。 不一会,帐篷内多了一抹颀长清瘦的身影。 自从上个月在侯府被满月打破了鼻子,某位爷就鲜少露面,加上这一次,满月五个月内只见过他两面。 上一次还是在未央宫外的巧遇。 也不过是匆匆行礼一瞥,各走各的。 “五殿下。”满月福身行礼,林一东曜径直走了过来,在她对面坐下。 “不必行礼了。”林一东曜目光落在满月脸上,可她却是眼观鼻,鼻观心,一贯的淡然冷静。 几个月不见,她长高了,眉眼五官也更加灵动秀丽,开春之后她就满十五岁了,不再是林一东曜初次见到的那个古灵精怪的农村小丫头。 再次见到她,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在他曾经的感知中,她是个过分冷静的小丫头,聪明伶俐,沉稳孤傲,可他当时竟是忽略了,有朝一日,这个小丫头会成为妙龄少女,举手投足风华无限,令人移不开视线。 “茹婧已经告诉我太后宫里的动静了,这一次,你不过动了动手指,就引起这么大的动静,太后这一次必定要朝皇后开刀了。” 虽然没亲眼看到满月做了什么,可延禧宫里发生的一切,若非她所为,还会有谁有如此决绝的手段和动作呢! “五殿下误会了,满月什么都没主动做,是皇后最近一段时间太过清闲,想寻点刺激,那满月就满足一下她罢了。” 满月说的云淡风轻,林一东曜温点点头,墨瞳清冽明净。 “其实一开始我还误会了,以为最近外公遇到了很多麻烦事,你如此做是为了帮外公吸引火力,让皇后那里无从下手呢!” 林一东曜眼底闪过一抹异样的神采。 满月无所谓的笑了笑,“这一点,五殿下最好误会下去,起码算是记了我一功,不是吗?” 满月的话倒是令一贯不苟言笑的林一东曜有种哭笑不得感觉。 “这岂不成了掩耳盗铃吗?”林一东曜反问满月。 满月无所谓的嗤了一声,淡淡道, “殿下让荣乐支走了太后安排的人,不也跟掩耳盗铃差不多吗?难道殿下还能光明正大的跑来找我?”满月的话总能准确的点在对手的心尖上,包括这一次对付太后。 太后严肃威严,却有着宫里人都有的通病,那就是多疑。 越是看似不可能的事情,一旦触动了她的某一根神经,就会迅速放大扩散,此刻再配上合适的物证,那太后对于满月被冤枉就确信不疑了。 “总有机会会光明正大的!” 林一东曜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满月皱了下眉头,旋即移开视线。 “我还是想听你亲口告诉我,披风是怎么一回事?” 某殿下这话的潜台词就是,等到合适的机会,他会亲自为她报仇! 满月轻舒口气,语出萧然, “尚衣局昨儿送来的披风我也没细看,就让凝静收了起来,今早要穿的时候发现披风的领子不对劲儿,虽然我不能确定是什么毛皮,但绝不是紫貂绒,所以就在领子的一端故意剪下来一缕绒毛,如此一来,就能引起冬梅的注意,冬梅察觉到披风有问题,必定会第一时间阻止我穿上,后面的事情殿下都知道了。” 话虽如此说,满月却隐瞒了关键的两点。 其一,领子里面的黑棉絮是她塞进去的。 宫里头尚衣局的这些伎俩上一世她就查证过,有宫女要如此做,就算是负责掌管尚衣局的皇后也没法子逐一排查,不论是棉线还是黑棉絮,若是塞进去蚕豆大小的一点,根本无从发觉。 “就只是如此吗?”林一东曜眯了眯寒瞳,若有所思的看向满月。 满月点头,“对,就是如此。” 有些事她做了,底线是只有她自己知道。 做这一切其二的原因是挑起太后心底的怒火,越是有人打压她,太后越会采取行动。她已经跟着荣乐学了五个月了,是时候有所行动了。 “皇奶奶现在还没表现出任何不对来,可下一步——” 林一东曜拿起桌上的白玉杯子,正要饮茶,满月皱眉拦住了他。 “这杯子是我的。” “我知道。” “你知道还——” 满月皱着眉头,想要将杯子从林一东曜手里拿回来,想了想不合适,正要收回手,却见林一东曜一脸满意的表情冲她点点头, “连我解开腰带的样子你都见过了,这有什么?”林一东曜今儿看起来甚是放松随意,与他一贯的清冷淡漠完全不同。 “殿下是遇到什么事了吧?”满月一语点到他心底。 她这五个月虽然都在宫里头,但每个月回府的几天,还是会知道很多事情。 比如安解被皇上责罚跪在宫外一天一夜,又被罚俸禄半年的事情。 最近几个月,安解与皇上之间闹出了几次不愉快,都是惹得龙颜大怒。表面上是安解自恃过高,目中无人,可若回想一下,安解身为京都第一次才子,这么多年来都是书生脾气,桀骜不羁。 可随着年龄增长,安解也收敛了很多,何况还有一个女儿在宫中为妃,安解为了安妃也会克制自己的脾气。 况且以前皇上对安解诸多欣赏和忍耐,现在还有辞典修复的任务需要安解负责,皇上以前都忍了,现在安解脾气好了倒是忍不住了!如何都说不过去。 林一东曜烦恼正在此。 “你说呢?”林一东曜反问满月。 心底是不愿意多说外公的事情,她虽然足够强大,但也是凡夫俗子。她还未在宫里头站稳脚跟,让她在外公的事情上帮忙,显得他太过自私。 “殿下,经过今早的事情,皇后这几日的麻烦不会少了,只不过,如果想帮丞相的话,趁此机会火上浇油一把,背后黑手自然会少了机会继续加害丞相。” 满月此话一出,林一东曜神情蓦然一寒。 “我也曾怀疑外公最近与皇上的矛盾,是因为民间诸多传言令父皇得闻,即便外公什么都不做,父皇心中嫌隙已生。可我听你的意思,这次的事情与皇后有关?” 林一东曜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实在不想将朝堂上的事情带到这里来说给她听。 “殿下,打击丞相就等于打击殿下和安妃,安妃似乎很久不露面了,不只是皇后想等安妃露面,太后亦然,只不过,太后算是喜欢殿下,不会轻易动殿下,可安妃呢?丞相有事的话,安妃娘娘还会稳如泰山吗?可一旦安妃露面,直接面对不是皇后和太后,而是皇上! 届时,皇上未必会给安妃面子和机会,再深一步的话,殿下也会身不由己的出场,皇上大怒,说不定就收回上个月才安排殿下监管水路漕运的职务了。到时候这个职务最有可能落在太子身上。倘若安妃和殿下都不出面,那丞相下一次就不是罚跪这么简单,很有可能就被皇上用刑了! 其实,殿下,丞相爷能坐稳丞相宝座这么多年,书生气虽在,却也是眼界敞亮之人,之所以最近频频与皇上处于极端对立,很大原因是因为丞相是这次《□□大典》的主撰人,民间对于丞相这个第一才子的称号叫了三十年,所谓第一,天下无双!可这第一的称号素来都是真龙天子更应该享受的,这还只是其一,其二则是丞相编篡《□□大典》一直是精益求精,眼里容不得一丝瑕疵,如此就拖延了完工期限,并且是一年之内三次拖延期限,到现在连天文方面的内容都未完成,所以才给了有心人机会,在民间散播,丞相自负不惧王,□□大典无完期,这样的顺口溜。” 满月一番话,算是将近期林一东曜遇到的问题透彻的分析了一遍。 从他负责监管水路漕运修建开始,就分身乏术,无法顾及外公那边的情况,水路漕运的修建至少需要五到八年时间,只是第一期就要到年底才能完工。而外公负责撰写的《□□大典》也是至少十年八年才能完工,有些事情时间一长,就会发酵出极端的结果和变化。 这一点,林一东曜隐隐觉察。 “所以外人就在殿下接下水路漕运这项任务的同时对丞相出手,同样都是为皇上做事,而且都是短期内看不到任何收效的任务,日子一长,物力人力花出去不少,可效果没有,皇上的心情岂能好了?一旦丞相因为再次拖延任务惹怒了皇上,这就形成了火烧连环船的连锁反应,殿下这边也会被皇上收回任务。 对方是很了解丞相和殿下性格脾气的,知道你们都不是喜欢做表面功夫的人,在皇上面前属于实干派,没有花哨的言语和表现方法,如此一来,一旦皇上全部收回的话,后来者居上,只需要多做表面功夫,让皇上看到他们为了水路漕运和大典的编篡多么的呕心沥血不眠不休,甚至是茶不思饭不想,更是直接在河堤沿岸居住,只为了能日夜兼管确保工期早日完成,如此一来,自然是与只会做不会说的殿下你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孰真孰假,皇上那时候已经不会去细细对比了,眼前看到的一切在皇上心中就等于说明了一切,倘若这会子再有人为他们说几句好话的话,殿下之前的努力白费了不说,到时候就真的应了那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殿下三思!” 满月一番话,字字珠玑,掷地有声。 在林一东曜耳中,却是从未听过这些分析,尖锐且刺耳。 他脸色一寒,手中白玉杯子缓缓放下,如果对面坐的不是满月的话,他现在就毫不犹豫的摔了手中杯子了。 “如此说来,我现在不但要救外公,还要学着那些人每天在父皇面前说着甜言蜜语,即便工期没问题,也要故意制造出很多问题让父皇以为我每天为了水路漕运的事情焦头烂额忙碌不休吗?就连外公也要做出一番假动作,令父皇认为不是外公认真负责才拖延了编纂时日?如此一来,岂不是要在父皇面前弄虚作假?为了得到父皇的支持和信任,还要收买父皇身边的人不成?” 林一东曜摇着头看向满月,眼底星火闪耀,明亮却也激动。 他最大的特点也可以说是缺点,就是孤冷! 这一点,他与林一东合完全相反! 后者是将收买人心和表面功夫放在首位,暗中收买皇上身边的人,投其所好,在皇上身边逐渐安插有用的棋子,直到最后彻底的掌控皇上,明里长年累月都是一副公事公办严谨认真的处事风格在皇上面前表现,面上看,不争不多,不辩不贪,时日一场,皇上心中也会觉得愧疚了林一东合,对他的态度就会在潜移默化中改变,,再加上身边人的游说,皇上重用林一东合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而林一东合做这一切的时候,林一东曜还在埋头苦干。 林一东曜自小的生活环境养成了他专注却又冷傲的性格,想让他改变,绝非一朝一夕。 也许他心底反倒是更加抵触的。 “殿下,很多事不是你抗拒就能改变,事实摆在那里,现实残酷不会留给你太多转变的机会和时间。殿下大可继续保留你自己的想法和态度,满月也不过是对最近几个月发生的一切做一个自己的总觉罢了,孰是孰非,满月也不能代表殿下说话。” 满月的态度再明显不过了。 她只是提醒和分析,到底怎么做,还要看林一东曜自己选择。 林一东曜缓缓起身,身影苍冷肃然。 或许他现在还无法接受满月说的一切,但他已经明白,他应该重新审视一下自己走过的路。 他心底有抗拒,却又找不到反驳满月的话。 正是因为满月说的一切曾经都是他不屑去做的事情,才导致了现在这被动的局面。 “我若现在改变——还来得及吗?” 眉头一皱,说出口的话却没有信心,反倒是自我怀疑的感觉。 他很少有现在这样的时候。 对自己否定! 对父皇否定! 对曾经发生的一切和即将发生的一切都在否定! “殿下,脚下的路始终都是你在走,其实你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只不过你现在不想拨开眼前的迷雾去面对这个答案,你本身是逃避与皇后或是林一东合或是其他人沦为一谈的,你始终想保持自己原本的性格和处事方式,可你却把自己看做是普通人家的子孙,而不是皇室子孙!在皇家,就注定殿下不是一个普通人,不会拥有普通人恣意放松的状态和性情,虽然尖锐,却是事实。” “照你这么说,身为皇家人岂不是很悲哀?” 林一东曜定定看向满月,眸光幽深。 满月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幽然笑容表面上透出的轻盈灵动,可深处却是他始终无法企及的一抹冷然。 她最冷的一面都藏在眼底,也会留给伤害她的人。但在他面前,她却是谨慎的保存好那一面,给他的始终是一抹雾里看花的朦胧身影。 “殿下,任何问题都有两面性,见仁见智吧,得到的时候就要做好失去的准备,出生不能选择,但未来道路如何,还是在你脚下,殿下要如何走,是你自己的选择。” 满月要说的话到此为止,林一东曜何等聪明,曾经在虎斓山对付皇后的那一招,满月至今想起来都震撼他随机应变的反应能力。 他此时的迷茫,源于他一直清冷孤傲的心,不屑林一东合做的一切,不想成为林一东合那样的人。 在他心中,他就是他!永远都不会为了环境而改变!可随着局势变换,他不可否认的认识到这一点,一时之间却难以承受。 “我该庆幸,还好有你。否则这一路改变,我可能会是一个逃兵。”他眼中流露无奈和黯然,还有对眼前局势的愤怒。 他不曾主动争夺什么,陷害什么,可针对他的却从未停过! 皇后如此! 二哥亦如此! “殿下,满月没那么大能耐可以左右什么,殿下过奖了。其实满月知道,殿下离开这里,就已经知道自己下一步应该怎么走了。满月只想说,决定了,莫回头。因为当你回头看,早就已经看不清来时走过的路!这又何必呢?不做出选择,永远不知道哪条路是正确的。” 满月看似是在给林一东曜勇气,其实是要他义无反顾的迈出这一步! 只有他更加强大,才是给了她更多机会对付林一东合! 这一步,是她推着他走出去! 用他的信任成全以后的每一步! “是你不觉得自己能耐多大!我可知道。”林一东曜态度轻松了一分,看向满月的眼神明亮曜目。 满月移开视线,一脸无辜的表情看向别处。 “殿下看到的那能叫能耐吗?难道不应该叫阴狠毒辣吗?” “……”某位爷一时语塞,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她。 “好了,你先休息一下吧,明儿一早事情不会少了。除了隐秀我还安排四个隐卫在你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林一东曜轻声开口。 满月点点头,起身送他的时候,袖子里露出一抹金色。 因为是金属独有的金色光芒,林一东曜格外关注,视线不由得落在她袖子上。 “那是?”他眉头轻蹙,满月袖子里那个东西很眼熟。 当他想到这个东西是在哪里见过的时候,眼底蓦然一寒,还不等满月回答,已经快速的岔开了话题。 “没事了,你休息吧。不必送我了。” 语毕,她转身离开帐篷。 离去的背影似乎是比来时多了一分深沉。 满月低头看了看自己袖子里露出的暗器一角,眉头皱起。 这是林简送她的夜舞,林一东曜之前似乎对这个很感兴趣,可是随即又岔开了话题,难道林一东曜见过? 夜舞是林简几个月的成果,除非林简故意被林一东曜看到,否则—— “大小姐,五殿下走远了。”铁英进了帐篷,在满月身前低声开口。 “嗯。”满月点点头,思绪还在刚才。 “大小姐,太子殿下又来了,就在帐外。”铁英说的来自然是暗中前来,林简和林一东曜都不会光明正大的跑过来。 “不见!”满月眉头一皱,想起林简之前可能故意露出夜舞让林一东曜看到,而后林一东曜一旦在自己这里看到夜舞,就算林一东曜信任她,心里头未免也会有疙瘩。 她可是指望林一东曜这一次顺利翻身的! 该死的林简! 算计她! “——大小姐,不见?”铁英一愣。 满月的态度让她紧张,是不是五殿下说了什么?大小姐心情怎么突然这么差? “不见。”满月语气斩钉截铁。 “是,大小姐。” 铁英小声应了,退出了帐篷。 林简自此因为皇后的事情跟满月闹过一次不愉快,再以后都是顺着她的意思,如今满月不想见他,林简也不好强行闯入。 可他也不会轻易离开。 接下来,林简又连着让铁英通传了六次,每一次都被满月拒绝了!满月最后连铁英都不允许进入帐篷了。 折腾了一个时辰,夜深了,帐篷外飞雪连天,风如刀割。夜里比白日里还要冷,林简站在帐篷一侧隐蔽的地方已经一个时辰了,脚都冻麻了,可满月就是不见他。 因为之前林一东曜才离开,满月此刻的态度,林简多多少少猜出是跟林一东曜有关。 好在,她还没将夜舞还给他! 不过一旦他强行闯进去的话,以她的性子,估计会拿夜舞对付他。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雪一直下,林简站在帐篷一侧隐蔽的地方,一动不动的,俨然成了一个雪人。就是现在有其他隐卫走过来,也不会认出他来。 只有苏康心知肚明,自家殿下在这里站了多久。 眼看再有两个时辰就要天亮了,苏康实在忍不住了,正要开口,却见林简眨了眨眼睛,睫毛上的雪花凝结成了冰霜,随着他睫毛抖动,就像是细碎的冰凌绽放在他黑耀明亮的瞳仁上面,分外璀璨而清冽。 只不过他此刻的表情却是寒瑟而清冷的。 “走吧。”唇瓣被冻住,说出口的话却是异常清晰。 “是,殿下。”苏康不敢耽误,急忙上前扶着林简,却被他挥手推开。 林简的身子已经冻僵了,此刻他的言语还有动作,更多都是由意念支撑着。 “我还真是小看那个五弟了。” 林简唇角勾起一抹僵硬的弧度,旋即一步步朝自己的帐篷走去。 不过是一刻钟的路程,因为冻僵的身体,他足足走了半个时辰。 —— 次日一早,满月才出帐篷,荣乐就已经到了。 今儿狩猎一众娘娘女眷都是坐在一侧搭建的观景台上,远远看着皇上率领众皇子大臣进入猎场。 女子若要狩猎也可以,不过要等到三日之后才可以。 满月和荣乐并肩前行,二人要先去太后的帐篷请安。 远远地就看到帐篷里走出一行人,被众人簇拥在当中的正是一身火红色华贵宫装的皇后。 只是——皇后的脸色却明显不太好。 眼圈四周都是红的,面庞被冷风一吹,也是红的明显。 “令狐大小姐,先去给皇后请安吧。”荣乐轻声提醒满月。 满月点点头,看向皇后的眼神凉凉的,眼底还带着一丝冷嘲。 皇后这样子从太后的帐篷里出来,只怕刚才太后没给她好脸了。 这时,皇后也看到了满月和荣乐,却只是匆匆一瞥,旋即抬脚朝相反的方向走的飞快,原本还簇拥在她身侧的宫女太监都是瞬间被皇后远远地甩在身后。 荣乐讶异的看了皇后一眼,旋即又看向满月。 因为皇后刚才是在看了令狐满月一眼之后才匆匆转身的,难道皇后还惧怕令狐满月不成? 这是怎么回事? 荣乐从满月脸上看不出一丝异样。 满月清眸安然,静静的看向皇后离去的方向。就在这时,皇后突然转身瞪了满月一眼,那眼神带着丝丝不甘还有压抑不住愤怒。 下一刻,皇后整个身子失去平衡的朝一边倒去。 继而扑通一声狠狠地摔倒在雪地里。 皇后原本走的匆忙,身后的人都没反应过来,她又紧跟着转身看向满月,一不留神脚下一滑,身子重重的摔倒在雪地上。 虽然有两个反应机灵的小太监急忙趴到垫在皇后身下,可皇后摔倒了却是事实。 这来来往往的人可不仅仅是满月和荣乐。 还有其他大臣女眷,都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一幕。 “快把皇后扶起来!快!” “皇后滑倒了!皇后滑倒了!” 一众宫女太监七手八脚的扶起皇后,皇后头上的朱钗散了下来,身上的宫装也全是雪水泥土。 说不出的狼狈难堪。 皇后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 原本她是不甘心刚才被太后教训,心中记恨满月,想要给满月一个警告的眼神,让她小心一点的!谁知却是令自己出了丑! 皇后现在都悔青肠子了。 越是如此,她对满月更加记恨!更加不甘心! 凭什么上次那样都没能陷害了她? 她令狐满月十四岁才从回到侯府,这期间又很少出门,皇后当她绝对不会认识雪豹毛皮,这才—— 谁知,那毛皮上竟然少了一缕!正因为少了那一缕所以更容易看出破绽! 该死的!她明明已经做的万无一失了!分明就是令狐满月发现了有人调换了披风,所以才故意设局害她的! 现在太后凤颜大怒,刚才将有问题的被褥和宫装全都扔在了她脸上,以后也不用她掌管内务府了,交由瑾妃来掌管! 如果不是令狐满月故意将有问题的披风捅到了太后面前,太后也不会彻底搜查整个内务府。 皇后虽然没有证据证明一切跟令狐满月有关,可这件事情透出的蹊跷诡异,除了她还能有谁? 那雪豹皮毛是她花大价钱从外面找来的,没有人知道,令狐满月却有办法让那披风到了太后跟前儿,还牵出了尚衣局在宫里头太后娘娘的被褥衣服里面私藏线团和黑棉絮的事情。 尚衣局的管事和一众亲信都被太后秘密处决了。 这些人可是皇后苦心栽培了十多年的棋子,这么多年来为了在太后面前表现自己的能干,皇后可是没少废心思。太后对穿衣打扮比一般皇室贵族还要讲究,因此在这方面,皇后可谓是呕心沥血煞费苦心,这才确保了十几年来都没出过岔子,并且一直绞尽脑汁推陈出新讨太后的欢心。 可是随着线团和黑棉絮事件一出,皇后过往功劳一并抹杀。 不仅是整个尚衣局交到了瑾妃手里,还损失了宫里头大批眼线。 皇后内心叫苦不迭,却是有冤无处发。 就连刚才想警告令狐满月一下,结果都摔倒了! 皇后被扶起来之后,急匆匆的走了,接下来,更是一连三天都没有露面。 自然,这是后话。 “令狐大小姐,进去吧。” 荣乐虽没有看出什么,但刚才那么多人皇后都不看,偏偏只看了令狐满月一眼,看来皇后今儿的反常,多少跟这个令狐大小姐有关! 荣乐是聪明人,不该问的多一个字也不会多嘴。 “女官,皇后刚才看的是这边吗?” 满月一边走着,一边若有所思的问着荣乐。 荣乐心下一紧,顿了顿,轻声道, “没有,皇后看向的是——瑾妃帐篷。” 荣乐是顺着满月眼神看过去的方向,才说的瑾妃。 其实她明明看到皇后是恶狠狠地瞪了令狐满月一眼的。 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荣乐对满月的冷静也是心中有数,既然她这么开口问了,就不是简单的确认。 “哦,但愿其他人也看到了这一幕,省的误会了。” 满月语气清清淡淡,不着一丝痕迹。 却是在无形之中将事情发展的角度推到了瑾妃身上。 不过半天时辰,因为满月的“提醒”,荣乐的“努力”就将皇后雪地滑倒的事情悉数推向皇后因为看到站在帐篷外对她露出胜利者笑容的瑾妃而被气得滑倒在雪地上,并且病了三天才能下床。 其实皇后是滑倒的时候扭伤了脚踝。 可因为太后突然撤了皇后尚衣局的职位,还将尚衣局大换血,任谁将这两件事情联系起来的话,都是一边看着皇后笑话,一边坐山观虎斗,希望未来几天能看到皇后和瑾妃的正面对决。 自然,这也是后话。 狩猎第一天,雪停,风烈。 一身明黄龙袍劲装的皇上策马扬鞭在最前面,龙章凤姿,器宇轩昂,人到中年,却最是稳重霸气之时。在他身旁,左边是太子林简,林冉,右边是林一东曜,林一东合。就连平时体弱多病的林南徳也出现在林一东合身侧,足见这一次的狩猎,众人都是怀着怎样表现的心情和想法。 再往后是一众文武百官。 □□尚武,哪怕是文官也是自幼习武,研习兵书。 拍在一众朝臣第一排的是令狐鸿熹,李景田,安解,以及内阁七学士,再往后都是按照品阶排序。 □□有双候,令狐侯府与□□历经百年风风雨雨,到了令狐鸿熹这一代,更像是□□皇族忠贞不二的正妻,该风光出场的时候风光出场,该忍气吞声的时候绝不趾高气昂。 如此,倒显得常年居住沙漠之地的庞氏侯府甚是不识抬举,今儿如此重要的场合都不露面。 不过庞氏侯府众人一贯是深居简出,常年与漫天黄沙为伴,对□□事情充耳不闻,再加上沙漠之地物产匮乏无兵无粮,对于□□构不成任何威胁,他们不出现,皇上这边反倒是自在安心,因为皇上自认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难不成在那沙漠之地,庞氏侯府还能建造出一座地下宫殿不成? 随着皇上率先策马扬鞭,身后众人齐齐出发。 须臾功夫,林简的马匹似乎是有意靠近林一东曜。 马背上,林一东曜瞳仁淡漠冷萧,林简却是一副认真执着的神情。 “五弟好计谋!看到我给满月的暗器,故意让她以为你曾经见过,如此一来,满月就会以为我在给她暗器之前故意让你看到了,为了造成你跟她之间的误会!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我还真的以为你可以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 冷风烈烈,将他的话吹打的断断续续,林一东曜却还是听了一清二楚。 狂风卷起他玄金色袍角,袍角飞扬,鲜衣怒马,远远看去,他与一身暗黄色锦袍的林简最为扎眼儿。 “怎么太子昨儿在外面站了一夜吗?其实一开始她不见你,你就应该知道结果,你若真的了解她,就应该知道站多久都没用!你还坚持在那里一遍遍的通传,只能说明你对她的了解不过是表面!以后——还是做足了功夫再展开行动吧!” 林一东曜说着,重重一挥马鞭,□□骏马嘶鸣着加快速度朝前方冲过去。 在他身后,林简却是放慢了速度,面上安静无波,只那眼底已经积聚狂风骤雨。 林一东曜一句,只能说明你对她的了解不过是表面,瞬间击中了他心底最隐秘的地方,一针见血。 今天的林一东曜让他看到他们之间最大的区别,林一东曜比他干脆利索,该果断的时候绝不会拖泥带水。如果是林一东曜,被拒绝了一次,昨晚就会回去想别的法子,在新法子想出来之前,断不会再到她的面前找晦气。 可林简的心,在那一刻,说不出的害怕失去的感觉。 林一东曜不曾机经历过他失去唯爱公主时痛彻心扉的感觉,尽管满月不是他的亲姐姐,可一样会带给他更加深重的感觉。 他失去过一次,深刻体会过那种滋味,所以宁可多付出一些,哪怕是没有机会的付出,他也期待会有奇迹发生。因为如果当时他能早些觉察一切的话,或许唯爱公主就不会—— 现在,他和满月之间也是如此。 如果他能多在她申辩一刻的话,那林一东曜就没有机会了。 林简的心思,后来已经不再打猎上了。 林一东曜早就没了踪影。 猎场上雪花飞溅,黑色的马蹄溅起白色的雪花和深黄色的泥土,三种颜色覆盖了整个天地之间,马匹上纵横驰骋的人儿反倒显得异常渺小。 在这浩瀚天地之间,个人本就是不值一提的。 膨大的只是人心罢了。 自以为是,以为自己是万众瞩目,以为自己运筹帷幄掌控一切,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 —— 看台上,一身凤凰归巢宫装的太后端坐正中,身侧一左一右分别是瑾妃和惠妃。原本会有皇后的位子,可因为今早滑倒的一幕,皇后现在双脚着地都是钻心的疼,只好提前跟太后打了招呼,免得出现再惹了太后的晦气。 安妃此行并没出现,向太后告了假在宫里头潜心钻研佛法,闭关三月。 原本太后和皇后是想借着安解被皇上处罚的事情逼着瑾妃出面,可瑾妃就是不离开她的寝宫,太后和皇后总不能上门去找茬儿,安解的事情一直都是林一东曜在跟进,这对太后来说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太后疼孙儿,哪怕是林一东合,太后也不会对他乱下杀手,这一点,是太后和老夫人本质上的区别。 太后虽然不喜安妃,却不会迁怒到自己的孙子身上。 所以,当太后看到安妃不出面,而全权交给林一东曜的时候,太后心底想到的是暂时放一放对安解的打击。 安妃似乎是拿捏准了太后的心思,所以才—— 可这对于皇后来说却是可以铲除林一东曜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太后放弃了,皇后就在暗中继续! 纵观□□,对林简太子位威胁最大的就是林一东曜。 皇后早就想铲除林一东曜了,无奈安家根深蒂固,如今动摇了安解,就是动摇了安家的根本。 弄到如此下场,只能怪皇后太贪心!若只是安心对付安解也就罢了,偏要不甘寂寞的招惹满月,这下吃不了兜着走了,连对付安解都没了心情! 其他妃嫔都是规矩的坐在太后身后,时不时奉承插嘴几句。 满月和荣乐坐在台子一侧,对于猎场中的一幕幕也是看的清清楚楚。 猎场自古就是血腥之地,才开始没多久,场中就闻哀嚎声阵阵,第一天猎物很多,可传说中的雪豹却没露面,猎到的都是温顺普通的动物。 满月一点也不喜欢关上这个。 雪豹多可爱,通体雪白,机灵敏捷。任由它在天地之间自由奔跑不好吗?一定要将它猎杀才心满意足!才彰显□□国威! 雪豹的存在是天地间的自然规律,只有人才会故意破坏这一平衡和规律。 所以人有七情六欲,人有无止境的贪念! 满月端坐观礼台一侧,眉眼如画,安静的看着猎场的方向。 与身边一众或兴奋或紧张或激动的世家千金不同,她安之若素,不卑不亢。 与之相比,就算是在太后身旁见惯了大场面的瑾妃和惠妃都或多或少的带着激动和好奇的表情,唯独她,眼神冷静的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她眼中,仿佛是将猎场上的纵横驰骋变成了微缩的景观,渺小而随意。 不知不觉,太后的视线长久的停留在满月脸上,而对这一切,满月安然处之,没有任何反应。 瑾妃今儿心情说不出的兴奋激动,可因为太后在身边坐着,瑾妃自然要收敛起来。 见一贯威冷严肃的太后都是若有所思的视线盯着满月,瑾妃不由得撇撇嘴,一个saoba星罢了!谁娶回家谁倒霉! 能配得上她儿子的,就算是令狐平雪,现在看来也就做个侧妃!真正荣登正妃之位的是一年后回朝的尔若公主,虽说是公主,却与宫中皇子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尔若公主才是整个□□最金贵的金枝玉叶。 瑾妃对满月,至今都是嗤之以鼻的。 瑾妃性子不如皇后会伪装温婉,骨子里瞧不起宫外的人,就算是面对安解和令狐鸿熹这样的一品大员,在瑾妃心中,她是皇上的女人,而这些人不过是皇上的奴才,将来林一东合若是做了皇帝,这些人就都是她的奴才了。 瑾妃面上巴结侯府,忍让安妃,其实心底每一个瞧得上的。 眼见太后对满月似乎是另眼相看,瑾妃就越加的不屑。 太后另一边的惠妃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是复杂还是阴沉。 太后收回了皇后的尚衣局,却是将尚衣局给了瑾妃,却给她一个监管的闲职,谁不知道尚衣局是个肥缺,皇后这些年可没少从尚衣局捞好处,面上说是为了推陈出新呕心沥血,实际上不知道中饱私囊了多少,只不过皇后账目做得好查不出来罢了。 惠妃此刻心底谋算着如何趁着瑾妃还没站稳脚跟的时候,以闪电之势将尚衣局夺过来。 这时,猎场上响起归来的号角。 因着皇上率领众人打猎,后宫家眷就要等在观礼台不得离开,这寒冬腊月的,坐久了穿多少都会冷,可太后还在那里面不改色的坐着,谁也不敢离开。 明明都是冻僵了,四肢动弹不得,脸上的肌肉也仿佛被冻的凝固了,可没有一个人敢偷溜离开。 随着皇上率领众人归来,一众妃嫔家眷都以为看到了曙光,下一刻就能回到温暖的帐篷了,谁知皇上今年心血来潮,竟然要每个人猎到的第一个战利品当场剥皮制造成物。 皇上坐下后,对太后嘘寒问暖了一会,侍卫将皇上猎到的豹子呈了上来,立刻有溜须拍马的官员谄媚开口, “皇上乃真龙天子,第一天就猎到豹子,这雪豹是之日可见!” “皇上太后洪福齐天,猎到豹子可是好兆头,来年必定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满月在旁边听了,心底冷笑迭起。 等来年风不调雨不顺的时候,皇帝老子第一个把你们这些奸臣拖出去斩了。 满月记忆中,明年将是□□多灾多难的一年。 不知这一世,是否会重复上一世民不聊生颠沛流离的场景。 皇上脸上虽然带着笑意,眼底却是冷的,旋即手一抬,指着那两个溜须拍马的大臣,沉声道, “这雪豹就交由你二人剥皮,来人,给他们工具。” 皇上话音落下,满月嘴角狠狠地抽了抽,想笑不能笑,只能是低着头弯起清眸。 在她对面,林一东曜与林简视线同时看过来,一个是一贯的清冷淡然,眼底却是燃着一团火,另一个却像是蒙了一层薄雾般,无论如何都有种看不清自己看不清对方的感觉。 那两个大臣原本堆笑的一张脸瞬间垮了下来,也不敢开口辩驳,一人一把剥皮刀跪在血淋淋的豹子尸体面前,颤抖着手,不知该从何下手。 这可是皇上的猎物,剥皮又是技术活,不小心剥歪了可就是损坏圣物的罪名,是要砍头的。 皇上冷眼看着,那两个大臣跪在地上吓得不知如何是好,皇上要他们给豹子剥皮摆明了是要给他们教训,二人这点眼力架还是有的。 “皇上饶命!臣知罪!臣多嘴,臣罪该万死!” “皇上饶命,臣罪该万死!臣不知天高地厚!” 前一刻还堆满了笑意等着领赏的两个大臣,这会子却是跪在地上求饶不已。 冷着一张脸的皇上对近身侍卫展滔使了个眼色,展滔带人上前将那两个大臣拖了下去。 一时间,鸦雀无声。 很快不远处就响起了啪啪的板子声。那两个大臣这会倒是学聪明了,大气不敢吭一声,一直忍着不敢呼叫,因为喊叫挨的更重,二人生生的挨下了三十板子,在这冰天雪地的,还被扒掉了棉衣打的,只有里面单薄的衣服,冻也冻死了,在挨上三十板子不是雪上加霜是什么? 三十板子下来之后,一个昏迷不醒,一个只有进的气没有出得气。 皇上神色此刻才稍微缓和了一分,看向底下噤若寒蝉的一众臣子,龙颜却是自始至终的平静。 “自古亡国,奸臣当道。不知众卿家有何看法?” 皇上的平静看在众人眼中却是说不出的骇人感觉。 这会子谁还敢说溜须拍马的话,可也没人敢站出来吭声。 就在这时,人群之中站出来两个人。 满月抬头扫了一眼,继而迅速低下头。 这站出来的两个人,一个是尚墨欣的父亲尚敬平,另一个就是安解。 今儿的突发状况,皇上杀一儆百是其一,其二就是为了试探人心。 而这一番试探之后,最大的收益者显而易见。 满月眸子看向林一东曜,对方也正好朝自己看过来。 四目交织,她的眼底是恍然大悟,他的则是深藏一切,秘密只为她开的洞悉。 安解和尚敬平后面的话,大都是围绕近期□□京都一些棘手的事情,尚敬平主清廉提议,安解主查漏补缺,二人一番话下来,皇上脸上终是现了一丝轻松。 若是近期的事情不解决好了,皇上是无心狩猎的。 而皇上今儿之所以会来这么一出,满月只能佩服林一东曜的速度之快,不过一晚上的时间,他做了多少事情? 令皇上对最近对安解的不满心生疑惑,怀疑是有人暗中捣鬼!同时又将话题巧妙的引到了最近一些棘手的问题上。 林一东曜揣测皇上的心思还是极为准确的,知道皇上勤于政务,冬日狩猎不过是流传下来的规矩罢了,其实皇上的心始终挂记着今日棘手的事情。 只是,若是此刻站出来的只有安解一个,未免太过单薄和突兀。加上一个尚敬平就大不一样了。 在皇上心中,目前来说,最信任的人当属令狐鸿熹,最放心的人自然是两袖清风的尚敬平,最不放心同时又必须依仗的人就是安解。 如此对立难为的局面下,要想打消皇上对安解的不满,尚敬平的出现至关重要。 这是一个巧妙的平衡点。 瞬间就将安解划归到尚敬平一类了。 而且在众人都宁愿保命也不出面开口的时候,安解不顾之前被皇上责罚,一心为国家效力出策,在皇上眼里,帮国家自然就是帮助他林家皇朝! 这是□□,在皇帝老子眼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 林一东曜替他外公这一招搏的有惊无险! 确切的说是化险为夷。 皇上的杀一儆百和釜底抽薪这一次都在林一东曜预料之中,。可以说这一次是儿子算计老子的一出大戏,这其中林一东曜究竟做了多少想了多少,满月一时都无理顺清楚,而林一东曜却是在短短几个时辰就做到了! 他昨晚都没睡是不是? 今儿这一出,安老爷子不过是按照林一东曜制定的一切来演的! 安老爷子有儿子有孙子,又是才高八斗的旷世奇才,能让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听一个十七岁年轻人的话,林一东曜说服的本领也愈发成熟。 这出戏,林一东曜再次完美演绎,他究竟还有多少潜力,满月此刻倒是充满了期待。 风吹过的观礼台不再是寂静无声,尚敬平铿锵有力的声音,以及安解的儒雅气质,瞬间逆袭扭转了局面。 只是可怜了那两个多嘴的官员! 马屁拍错了时辰就是拍在了蹄子上,被狠狠地蹬了一脚不说,估计最少也得连降三级!啧啧!想想爬上一级是多么难啊,这一下子掉下来的滋味—— 满月眼底突然闪过一抹俏皮的揶揄,清亮瞳仁在此刻带着一丝顽皮和释然。 对面,林一东曜收回视线之前,已经将她眼底异样的神采留在了心中。 而林简视线却瞬间黯淡了下来。 这一刻,他忽然发现自己就像是坐在她的背面,即便不曾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变化,可对于她的心,却是说不出的陌生和模糊的感觉。 林简再次想到林一东曜的那句话,而今看来,林一东曜在看待感情上,远比他成熟。 如今仿佛是他越想靠近,反倒越是站在了她的背面。 接下来的一切看似顺理成章的进行,皇上赏了安解和尚敬平,挨打的两个官员连降两级,还被赶回了京都。 入夜,猎场内外灯火通明,白天的猎物剥皮之后一番精致烹调端到了众人面前。看着眼前的鹿肉、马肉,还有其他肉类,满月一点胃口都没有,只吃了几口水果,脸上的表情淡淡的。 今儿这样的场合,每一步都有人在暗处算计,就算不引人注目,也要小心有心人的摆布和设计。 晚宴气氛本该是热烈盛大,可因为白天皇上处罚了两个官员,所有人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都在等着第一个起头的人。 皇上和太后端坐正中,其他人分布两侧。 满月斜对面是林简和林一东曜,另一侧则是林一东合与林冉。 丁菊茗坐在林一东合身旁,却是愁眉苦脸的一张面容,眼神时不时的看向对面的林简,却还要勤加留神不能被林一东合发现。 若不是这次冬季狩猎,丁菊茗也没有机会见到林简。 她一直想要暗中帮林简的忙,可林简却从不单独见她。 丁菊茗内心很清楚,如果她不能得到林一东合的信任,也就没有法子帮林简,她想要接近林一东合,却始终没有合适的机会。 丁菊茗视线不由得看向满月,眼底漫过满满的嫉妒和恨意。 她为了林简努力了十年都没有结果,可这个令狐满月却是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了一切!她凭什么? 聪明?冷静? 不过是个被扔在外面七年的saoba星!如果不是侯府老夫人接她回来,她一辈子也休想见到高贵的太子! 丁菊茗越想心中的不甘越加浓重,如果能趁着这次狩猎的时候解决了这个令狐满月就好了!可她申辩一直都有高手暗中保护,虽然还不知道高手从何而来,但倘若是林简的人,丁菊茗想动手无疑是找死! 而场内巴不得满月死的自然不止丁菊茗一个。 五个月前才失去妹妹的李景田,这一天来都没有任何动静,他越是按兵不动,对于满月和令狐鸿熹来说越是危险的信号。 李景田只有二夫人一个妹妹,他一直认定是满月害死了李心瑾,只是碍于满月一直都呆在未央宫,李景田一直没寻到机会,可满月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未央宫,一旦她离开未央宫,比如现在—— 李景田阴沉沧桑的眸子此刻狠狠地定格在满月身上。 一看到她就想到惨死的妹妹! 李景田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自己的妹妹会自杀! 这五个月来,他一直都在暗中调查李心瑾自杀的真相,包括那封忏悔信,他都看了不知道几百遍了,可仍旧是没有任何线索,那熟悉的字迹和语气,还有毫无破绽的下毒过程,让李景田这个久经沙场的人几个月来追查下来都是没有任何线索! 不光是他这边,就是与他暗中合作的二殿下那边也是没有任何线索进展! 李景田心知肚明,决不能小看这个令狐满月! 可越是如此,他除掉令狐满月的心思越加迫不及待。 萧算子告诉他,要除掉令狐满月最好的机会就是这一次,如果这一次错过了,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不管是林一东合还是李景田,都会对令狐满月束手无策! 李景田对萧算子的话现在是完全的相信,所以这一次的狩猎,他根本无心能否猎到雪豹,他只想利用合适的机会彻底铲除令狐满月!为妹妹报仇! 晚宴进行过半,宫女太监鱼贯而入,新一轮菜肴纷纷呈上。 太后今儿原本胃口欠佳,可看到刚刚端上来的热气腾腾的金蔬白银如意这道菜,顿时有了胃口。 全素的菜肴,却是做的精致养眼,金色白色翠色,三种分明清亮的色泽完美的搭配在一起,太后点点头,身后茹婧急忙布菜。 “太后,这道菜是惠妃娘娘特意命人为您做的,取名是金蔬白银如意,金色寓意太后尊贵不凡,白色寓意今年冬季瑞雪兆丰年,而翠色则是寓意来年郁郁葱葱锦绣花开。” 茹婧将菜的寓意说出来,一旁的惠妃抿嘴笑着,瑾妃面上虽然带着笑,却是咬着牙根一肚子不屑。 惠妃一定是见太后将尚衣局的差事给了她,这才趁着皇后养伤不在的时候忙不迭的表现,不过是一道菜而已,太后还会为了这道菜改变初衷不成? 简直是痴人做梦! 太后尝了一口惠妃准备的菜品,连连点头。 “惠妃有心了,这道菜很合哀家的心意。茹婧,赏惠妃。” 太后此话一出,惠妃急忙起身叩谢,瑾妃面上不说,心底更加不屑。不就是做了一道太后爱吃的菜吗? “恭喜惠妃妹妹,看到太后如此喜爱这道菜,我这个做姐姐的也为你高兴。早就听闻惠妃妹妹祖上出过好几个御厨,都是从普通的低品厨子做起,到最后掌管御膳房,看来惠妃妹妹是得了祖上真传,厨艺了得,这以后惠妃可是要抢了御厨的风头了呀。” 瑾妃笑着开口,表面上夸奖惠妃,实则字字句句都在打压惠妃的出身。 如今皇后不在,安妃没来,最得宠的欣妃也没来,宫里头来的品阶最高的妃子就只有她俩,自然是争的头破血流了。 惠妃得了太后的奖赏,下一刻笑容却是僵在了脸上。 她的出身的确比不了瑾妃,祖上也没什么开国功臣之类的人物,不过是白手起家,杂家出身。不过就算是御厨也是三代之前的事情了,亏瑾妃还记得这个,找了机会损她。 那可是她的祖先,惠妃再怎么不愿意听也不能反驳。 其他妃嫔掩嘴偷笑,都等着看惠妃反驳的好戏。 底下,满月瞧了眼面前的菜色,眸子眨了眨,对身后的铁英使了个眼色。 铁英得令,上前一步,看似是为满月斟茶,却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接住了满月递给她的一样东西。 惠妃那边,脸色僵持了一小会,旋即勉强绽开一抹笑意,却是皮笑肉不笑的看向瑾妃, “多谢姐姐夸奖,其实妹妹再能干也只是做点小菜罢了,可比不了姐姐的能耐大,姐姐养出的二殿下这些年对八皇子照顾有加,以往八皇子可是体弱多病甚少出门的,自从有了二殿下这个伴读,八皇子不管是精气神还是身体,看起来都好了很多,而且八皇子刚才在猎场上的风采完全不输给二殿下,这可都是二殿下伴读的功劳!” 惠妃与瑾妃斗了十几年,自然不会在话头上输给她。 你敢说我祖上是厨子,我就揭你儿子不过是个垫背的伴读!堂堂皇子又如何?还不是被皇上安排给他喜欢的儿子做挡箭牌!功劳都是人家的,出了事都是你家的! 惠妃原本就嫉妒太后将尚衣局的差事给了瑾妃,偏偏瑾妃还敢讽刺她!就算太后怪罪下来,也是瑾妃先挑起事端,所以惠妃也就不会顾及那么多了。 惠妃一番话,声音不高不低,却是让满月等人都听到了。 原本还是得意的瑾妃,瞬间变了脸色。 她最在意的自然是林一东合!可长久以来,林一东合尴尬的身份正是瑾妃最痛苦的地方,既然她揭了惠妃的短处,惠妃就照着她的伤疤反反复复血淋淋的揭了好几遍。 其他妃子乐得看热闹,每一个开口劝的。 偏偏正吃菜吃的舒服惬意的林南徳,冷不丁听到惠妃提到他的名字,匆忙咽下一口菜,急忙站起来,看似是要给林一东合辩解的样子。 “惠妃娘娘有所不知,二哥对我绝非娘娘提到的这些,而是胜过我亲娘那样的呵护和关照,很多时候二哥可不仅仅是我的伴读,简直就是连我身边宫女太监奶娘侍卫的活都给干了,如果没有二哥,我这几年都不知如何度过啊!” 林南徳此话一出,满月低下头,勾唇笑了起来。 对面,林简目光含笑的看着她,举手投足依旧是尊贵不凡,气度不凡。 只要她高兴了,林南徳可以说的再过分一点。林简如此神情悉数落在丁菊茗眼中,她眼中除却黯淡失落,再无其他。 而林一东曜则是面沉如水,墨瞳盯着眼前的菜色,沉默以对。似乎是察觉到什么不对的地方。 “老八,你这孩子怎么说话!怎么能将你二哥比作是——你快坐下吧。” 太后自然能听出林南徳话里的不妥,可他年纪尚小,又是为了救皇上一命自幼体弱多病的,太后始终都舍不得责备他一句,只能是点到为止。 可林南徳话已经说出来了,惠妃没想到林南徳如此配合她,眼底尽是满满的得意和兴奋,瑾妃脸色则是青白不定,到最后更是红着一张脸,讪讪然坐下,心底恨死了惠妃和林南徳。 就连暗中与林一东合合作的林冉都是忍不住低笑一声。 林一东合此刻视线却是突然看向满月,见她施施然抬头,面容波澜不惊,眼底却还有一丝未散的笑意,林一东合眼底仿佛裂开一道道血口子,不知不觉,殷红的颜色就覆盖了眼底。 可他面上,却是沉稳安然的神情,不曾表露出一丝愤怒和不满。 如此模样的林一东合在皇上和太后眼中自然是懂事且大度的,比起林南徳的不懂事和林冉的幸灾乐祸,这样的林一东合在太后和皇上心中自然是加分的。 林南徳表面给人年少懵懂口直心快的印象,其实真正的林南徳是怎么样的,恐怕太后和皇上也未必清楚。 林南徳坐下后,正准备吃第二口菜,就在这时,他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失色,下一刻,脑袋一歪,整个人趴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八弟!” 林一东曜起身第一个到了林南徳身前。 一时间,众人脸色巨变。 皇上和太后也纷纷起身。 “老五,老八是不是旧疾犯了?”皇上眉头一皱,看向林南徳的眼神满是疼惜和爱护。 皇上心中,最愧疚的就是林南徳。 林南徳从出生开始一次次的从鬼门关前闯过来,从小到大药不离口,后来都发展到了一闻到中药味就会呕出苦胆水的地步。 时至今日,也不过是略有好转,一众太医束手无策,皇上和太后心中有数,林南徳多活一天都是赚的。 此刻林南徳突然晕倒,皇上和太后都当他是旧疾复发。 “不是的父皇,八弟中毒了!饭菜有毒!” 林一东曜顾不得解释清楚,大喊一声。 “中毒?” 太后身子晃了一下,险些栽倒,茹婧急忙上前扶着太后。 “来人!将今天的御厨传菜全都绑了过来!” 皇上立刻下令,连喘息一下的机会都不给。 林一东曜从年政手里接过一颗丹药,急忙给林南徳服下,可林南徳已经陷入深度昏迷,动弹不得。 “父皇,太后,应该是这道金蔬白银如意有毒。” 林一东曜先前就察觉这道菜有蹊跷,还不等点破,林南徳就中毒昏迷了,如果是这道菜的问题,那么吃过的人都会中毒! 林一东曜目光越过众人突然看向满月,见她轻轻摇头,林一东曜心下一松,紧跟着又是说不出的奇怪感觉,就算她没吃那道菜,今儿这一出也未必不会牵连上她。 下一刻,太后和皇上都是感觉到了不适,还有其他几个动了筷子的大臣家眷都是捂着肚子纷纷喊痛。 这里面毒发的众人,林南徳身体最弱,只要吃上一小口都会瞬间发作,其他人根据各自底子不同,发作时辰有长有短,但都没有逃过。 “皇上也中毒了!御医!御医!”展滔高声喊着。 “去看看太后!”皇上只品尝了一小口,现在还有力气和清醒的意志开口说话。 太后捂着憋闷的胸口,身子沉沉的坐在椅子上,已经难受的说不出话来了。很快,御医呼啦啦的跑了进来,现场乱作一团。 因为中毒的不只有皇上和太后,还有一众大臣家眷,这其中就有令狐鸿熹和安解。 “父亲。” 见令狐鸿熹捂着胸口痛苦不已,满月起身就要过去,下一刻也是捂着胸口痛苦的趴在桌子上。 “满月!” 林简第一个冲到了满月身前。 林一东曜正欲上前的脚步却在此刻生生顿住,安顿了林南徳之后,吩咐年政照顾安解,快步抛到了皇上身边。 刚才令狐满月明明对他摇头了,这说明她没有吃那道菜,她现在很有可能是在演戏。 只是不知道稍后她要如何瞒过林简和其他人。 “满月!你醒醒!满月!” “苏康,取药来!” 林简第一时间不是留在皇上和太后身边,而跑来满月这边,已经是不对了,可他此刻完全不介意任何人的看法。 “殿下,这种粗活还是让臣来吧,您还是去——”荣乐有些为难的看向林简。 林简现在还在令狐满月这里,绝对不是帮她,而是带给她无尽的麻烦。 林简眼神暗了暗,一抹寒气从眼底瞬间升腾上来,一贯温和润泽的视线在此刻恍若寒铸,凌然骇人。 荣乐不由得后退一步,被林简气势生生逼退。 作为女官,荣乐自然明白皇室子嗣的深不可测,可如林简此刻,瞬间杀气凛然咄咄而起的气势,还是少见的。 “殿下——” 满月的声音幽幽响起,下一刻,四目交织,林简却是痛苦的移开了视线。旋即转身走向皇上和太后的方向。 好在这会子皇上和太后都是腹痛难忍,一时之间也顾不上他了。 见太子走了,荣乐有种送走了瘟神的感觉,长舒口气,这才快步走上前扶着满月。 就在这时,啪的一巴掌响亮清脆的响起。 “大胆惠妃!竟敢在菜中下毒谋害皇上和太后!还不拿下!” 瑾妃一副趾高气昂的架势,声音也比平时多了自信和狠厉。 皇上和太后都中了毒,说不出话来,皇后不在,瑾妃自然是最大的。 瑾妃一巴掌打飞了惠妃,惠妃从台阶上滚落下去,骨碌到了地上,额头嘴角都磕破流血,手腕也扭伤了,趴在地上连声伸冤, “瑾妃!是你陷害我!这菜是我做的!我怎么可能故意下毒让皇上和太后怀疑我呢!我是冤枉的!我——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瑾妃你和五皇子联合起来冤枉我的!要不然为何八皇子一晕倒,五皇子就知道是我的菜里下了毒!” 惠妃这会子脑子还算是清醒的。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毒下的有多诡异和蹊跷! 惠妃一开口,众人都将视线看向林一东曜!因为确实是他第一个喊出林南徳中毒的。 林冉上前一步护在自己母妃身前,也将矛头对准了林一东曜。 “五弟,你还是先解释清楚,你是如何一眼就看出母妃的菜色有毒的?为何这么多人都没看出来!偏偏是你!你若解释不清楚,我跟你没完!” 林冉连威胁的话都用上了,如今皇上和太后都中毒了,四品以上的大臣也晕倒了一大片,林冉少了很多顾虑,说话也比以前强势自信了。 满月这时在荣乐的搀扶下缓缓坐直了身子,继而起身跌跌撞撞的走到令狐鸿熹身边,她的一举一动牵动的不只是一个人的视线。 林简人虽然在皇上身边,可心却始终纠在满月身上。 林一东合此刻却是阴冷的眼神看向满月,他的神情比平时任何时候都要阴沉冷静,自始至终,都是沉默的应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就算刚才瑾妃动手了,他也是一言不发,连多余的动作都没有一个。 如此模样的林一东合,给满月的感觉是对此刻发生的一切成竹在胸。 她太了解林一东合,对他此刻的反应也多了更多揣测和怀疑。 惠妃亲自为太后做的新菜色有毒,毒翻了皇上太后和一众大臣,就算要下毒,也不会在自己的菜色上下毒,而且还是这么多道相同的菜都下毒,惠妃能这么做除非是下了破釜沉舟的心! 现在看来,这一招对惠妃来说,根本不成立。 况且下毒谋害皇上和太后可是要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一众连带责任下来,只怕稍微有点关联沾亲带故的人都免不了一死,如此一来,可是要天下大乱的! 皇上太后和朝中几十名大臣都中毒了,这又是在宫外,一旦事情深究起来,牵扯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皇上最近本就对很多大臣不满,如此一来—— 这个中用心,实在是阴狠毒辣! 用如此一招,借着混乱铲除异己,就算不能对付太子和其他人,却也可以借此机会铲除他们的亲信! 能通过重重护卫在饭菜中下毒,还是惠妃新作的菜色,这个人必定就在现场! 难道真的是林一东合? 满月不由得皱了下眉头,林一东合不像是这么激进的性子!可如果他被惹急了呢?可他应该明白现在折腾的动静再大,他也不可能撼动太子的地位!太子背后站着的可不止皇上,还有太后和皇后! 就是令狐鸿熹也一直是暗中支持太子的! 这一次,就连她也拿不准这毒究竟是谁下的? 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 “父亲,你怎样了?”满月关心的看向令狐鸿熹,见他脸色虽然发白,可呼吸还算顺畅。 “那菜,我只是碰了下筷子就放下了,然后夹了一筷子别的,所以没真正吃下。” 令狐鸿熹沉声开口。 他是间接中毒,只是一点菜汤沾在筷子上被他吃别的时候送进了口中。 “满月,你呢?” “父亲,我跟你一样,也是碰了碰筷子,没真正吃下。”满月轻声道。 其实事实是,她压根就没碰那道菜。 “如此,为父就放心了。咳咳——”令狐鸿熹说着,剧烈的咳了几声。 只是他见满月气色还好,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满月对面,林简从她和令狐鸿熹的唇语中了解了一切,却没有轻松的感觉。 就算她只是用筷子碰了碰,那毒也是进了身体了。 见众人神情各异,林冉更是来了精神,弯腰就要扶起惠妃。 “母妃,今儿的事情摆明了是有人要陷害你,母妃你是无辜的,有我在,绝不会让母妃出事。” 林冉一直都被其他皇子打压,常年处于压抑不甘的境况,如今自己的母妃当着他的面被其他妃子打了,同样都是妃子,瑾妃凭什么可以打母妃? “五弟,你怎么不说话?我问你是如何一眼就看出菜色有毒的?这么多人都看不出来,就你火眼金睛不成?” 林冉揪住林一东曜这一点,自然是不肯撒手。 众人视线全都看向林一东曜。 “我是如何看出来的,说了三哥也未必明白。”林一东曜语气清冷,神情更是傲然冷酷,林冉恨得咬牙切齿。 “你不说就是心里头有鬼!你就是下毒的人!”林冉越说越激动,就连刚刚滚下台阶的惠妃也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加入了指责林一东曜的行列。 惠妃似乎忘了,刚才是谁一巴掌将她从台阶上打了下来。 “五殿下,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害我?明明是你下毒,却下在我亲自为太后做的饭菜里面,你简直是用心险恶!” 惠妃和林冉这边纷纷将矛头对准了林一东曜,此刻瑾妃一边扶着太后,一边得意的看着眼前一幕。 林简视线却是不屑的看了眼得意洋洋的瑾妃。 就算老五生性孤傲冷漠,也不代表会犯下如此低劣的错误让惠妃和林冉抓到把柄,他们太高看自己小看林一东曜了。 “来人!将五殿下拿下!” 这时,李景田一声历喝,帐篷里面呼啦啦冲进来十几个御林军,瞬间将林一东曜围在了当中。 “五殿下,得罪了,现在的确是你的嫌疑最大,如今皇上和太后都中毒了,五殿下单凭八皇子的中毒症状就能看出是哪道菜下了毒,实在是匪夷所思。”李景田看似说的都在理,林一东曜此刻仍旧是冷若寒霜的表情,神情不怒自威,一众御林军虽然得了李景田的命令,却没有一个敢上前的。 “将军,皇子还没开口解释呢?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是不是老夫也可以说你想要先下手为强!” 安解的声音浑厚响起,带着与生俱来的冷硬霸气。 安解贵为□□三十年的第一才子,才高八斗不在话下,脾气也从未改变过,随着年龄增长,却是霸气更盛。 不过安解也不是一个读死书的书生,该在皇上面前收敛霸气的时候也是一清二楚。 可现在是他的外孙受到怀疑,安解绝不会坐视不理。 李景田素来是瞧不起书生的,完全没将安解放在眼里。 “本将军不是没给五殿下机会,五殿下自己说不出来罢了!” 李景田说完,两手摊开看向林一东曜的方向,他似乎是断定了林一东曜没有话说。 林一东曜依旧是沉默不语,面容却没有一丝紧张,依旧是冷若寒霜的一副面孔。 这时,年政在林一东曜身后沉声开口, “回将军,有毒的饭菜的确是惠妃烹制的菜里的,诸位可以看看乘着这道菜的盘子。” 年政甫一开口,众人都是看向盛菜的银盘。 李景田阴下脸来,冲着年政冷喝一声, “本将军与五殿下对话,何时轮到你这个奴才多嘴!” “将军,本皇子的奴才也是皇上亲封的四品带刀护卫,将军不知道吗?”林一东曜终是沉沉出声,语气却是淡淡的,听不出一丝喜怒乃至是情绪起伏的变化。 越是如此,带给众人的威慑力越大。 李景田想要反驳,可面前站着的是林一东曜,李景田回来不久却也知道林一东曜比林简还要难对付。 “本殿下的侍卫说的没错,破绽就出在盘子上。”林一东曜使了个眼色,年政立刻端起一盘金蔬白银如意,盘子是祥云图案,白银为底,祥云朵朵,寓意吉祥安康。 满月看了一眼盘子,迅速敛了眸中精芒,垂下眸子不说话。 “五殿下还要继续卖弄玄虚?还是根本就没话可说!故意拖延时间!” 李景田的狂傲在平时已经惹出不少微词,可对皇子如此倒还是第一次。纵使一众大臣此刻大部分都中毒了,却也能听到李景田说的话,对于李景田的不满越发浓重。 林一东曜此刻面不改色,唇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冷嘲。 皇上和太后这会子也恢复了一点神志,面色虽然还比较难看,但起码呼吸比刚才顺畅很多。 “东曜,究竟是怎么回事?”皇上沉声开口,声音隐隐还有一丝轻颤。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时候,一众朝臣见皇上能开口说话了,都是长舒一口气,悉数跪在地上三呼万岁,就是李景田也一脸不甘的跪在地上,垂下的眸子闪过一丝不甘和不屑,似乎是很不满意皇上这么早开口说话。 “父皇!父皇您醒了!父皇您可要替母妃做主啊!母妃被人冤枉了!是五弟!还有——还有瑾妃!父皇!救命啊!他们还要害儿臣啊!” 见皇上醒了,林冉哭喊着跪在了皇上身前,皇上这还没死就开始哭丧,就连太后都一脸怒色。 “闭嘴!先听东曜说!”太后深呼吸一口,此刻已然从刚才的惊变中回过神来。 “皇奶奶,这——这事情摆明了五弟根本什么都说不出来,只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您跟父皇可不要偏袒五弟啊!” 林冉此刻根本就不了解太后和皇上的心思。 太后和皇上越不想听到什么,他越说什么。 他只担心会被自己母妃做的菜连累到失去了皇子身份,一时着急什么话都不顾忌了。 在林冉心目中,根深蒂固的观念就是皇上和太后对于林一东曜的宠爱关心,对他则是如杂草一般的无视,所以林冉才会说出偏袒这种话来。 “冉儿,闭嘴!” 摔的头破血流的惠妃却比林冉会看脸色多了,急忙出声喝止住林冉。 “母妃,你没事吧?母妃!” “父皇!皇奶奶!你们快看!母妃就是被瑾妃娘娘打了一巴掌从上面滚下来的!父皇和皇奶奶可要为母妃做主!将凶手绳之以法!还母妃公道啊!”林冉一看到自己母妃现在的凄惨样,第一反应不是听惠妃说了什么,而是想要将事情闹大了。 他越是如此,皇上和太后面子上越是挂不住。 原本今儿皇上太后还有一众大臣家眷都中毒了,这在□□历史上就是从未出现过的情况,就算皇上存了彻查到底的心,面上首要顾及的却是皇室声誉!偏偏林冉看不明白,一遍又一遍的触及皇上底线。 纵观其他人,哪一个是林冉这般表现? 林简虽然一开始是站在满月身边,但他遇事该沉稳的时候比谁都沉着冷静,并且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既不放过满月这边的一举一动,对于其他人的表情和举止也是悉数收入眼底。 而林一东曜始终在隐藏一步棋,这步棋最后究竟是怎么样的,只有他自己清楚明白! 至于林一东合,自始至终满月都怀疑下毒的事情跟他有关,可他若是想利用下毒的事情扳倒什么人,的确是太过于牵强了。 如果林一东合这一次不是冲着林一东曜或是林简来的,那林一东合最恨的人就是——她了? 可如今所有的包面证据指向的都是其他人!可以说是乱成一锅! 难道林一东合是想趁乱将罪名扣在她身上?可惠妃的菜品她连触碰的机会都没有,林一东合要如何陷害她? 这一步,此时此刻,满月也抓不准各人心思。 “冉儿!别说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25章 第二十五幸 惠妃顾不上身体的疼痛,急忙伸手扯着林冉,可因为手腕扭伤了,林冉有些不满的推了她一下,惠妃没站住,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瑾妃嗤了一声,冷声道, “三皇子你要造反不成?连你的母妃都打!就算惠妃在饭菜中下毒,她也是你的母妃!容不得你以下犯上替皇上和太后定论!” 瑾妃此刻可是完全发挥出了她落井下石的阴毒本色。这一点,林一东合还真是得了她的真传,并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瑾妃如此开口,就是故意将惠妃往死里踩。 瑾妃已经开始打自己的小算盘了,眼见皇后失宠,安妃按兵不动,现在有机会对付惠妃,还不趁机将惠妃踢开! 林冉被瑾妃抢白的,面红耳赤,再看看皇上和太后的脸色,林冉心头一寒,咬牙切齿的看向瑾妃。 “父皇,皇奶奶,我——” 林冉激动的想要自辩,皇上冷着脸挥手, “来人!将三皇子绑了!” 皇上下令,莫敢不从。 一众侍卫很快就将林冉摁在地上五花大绑。 “冉儿!” “皇上息怒啊!冉儿刚才不是故意推倒妾身的,冉儿也是担心臣妾被冤枉下毒!皇上明见啊——” “太后!您是看着冉儿长大的,他的脾气一贯直来直往,太后您最是清楚,冉儿绝不是有意推倒妾身的!太后!” 惠妃不顾自己身上的伤,连滚带爬的想要爬到台阶上,却被展滔带人拦下。 惠妃现在可是下毒的要犯,不论表面证据如何,现在惠妃都不能接近皇上和太后。 瑾妃此刻高高在上,看着狼狈的惠妃还有被绑起来的林冉,眼底尽是得意。 只是,当她看到林一东合眼底一闪而过的阴冷时,瑾妃不由得微微一怔。 其实她也心知肚明,就算铲除了惠妃,皇后的位子也不是那么容易动摇的,前有安妃这么多年都没能动摇皇后的宝座,她若想成功,必须扳倒了安妃,并且令太后对皇后的不满越来越深才行! 瑾妃不屑的看了眼惠妃。 这个女人能在宫里头活到现在,真是没道理!还有她那个窝囊废儿子,能在宫里头活这么久也没道理! 这一次看他们还有那么命大没有? 惠妃被拦下,林冉又被绑了,所有人视线关注的焦点再次落在林一东曜身上。 某位爷仍旧是云淡风轻的一张脸。 “东曜,究竟怎么回事?” 这下子连太后也沉不住气,凝眉看向林一东曜。 “回皇奶奶,父皇,盛菜的盘子是银盘,只因银能鉴毒,可这种毒的毒性显然是超过了普通银盘所能鉴毒的范围。” 林一东曜说着,指了指盘子四周。 盘子四周都没有任何变色。 □□皇族太过信奉银盘鉴毒,但古往今来,有很多毒是银子不能鉴定出来的。 “这盘子——” 皇上凝眉看向盘子一侧祥云的图案。 “父皇,宫廷银匠历经多年终是将以往银盘的纯度又提高了一成,只是皇上和皇奶奶奉行节俭,所以一直都没有更换普通银盘,只是有些银盘会在顶端加一些纯度更高的白银锻造的吉祥图案,比如这个盘子四周的祥云图案就是后加上去的,却因为是在盘子边缘,所以盛菜的时候并不会碰到,可宫女传菜之际,就算小心翼翼,还是会有可能洒出来一两滴。 八弟生性活泼,年纪又小,刚才在宫女上菜的时候本是手舞足蹈的在说着什么,所以不经意碰了一下上菜宫女的手,也就溅出来一两滴菜汤洒在祥云图案上面,但当时并没有马上显现出来,直到八弟中毒,我跑过去的时候发现了破绽!父皇,皇奶奶请看,八弟盘子上的祥云图案已经全黑。” 林一东曜说着,将盘子递给展滔。 纵使展滔在皇上身边多年见惯了大场面,眼下的情况也还是第一次碰到。 展滔心惊胆战的捧着盘子上前,在场众人除了十几名御医忙着诊断会诊,其他人都是目瞪口呆的看向林一东曜。 宫廷银匠的确是在几年前提练出了纯度更高的银器,只不过皇上和太后平时一贯奉行节俭,就是重大场合也是一切从简。所以宫廷银器大部分还是皇上登基时候打造的。 林一东曜这番话,看似是毫无破绽。 太后和皇上相互看了一眼,太后眼底却有一抹异样神采一闪而过,满月捕捉到之后,不动声色的垂下眸子,心底对于今儿这出戏是愈发的看不懂了! 这究竟是一人布局百人中招!还是各自都是动了心思,你动一点,我动一点,原本都想讨一点小便宜或是大便宜,谁知却是演变成现在这般难以收场的局面? “这么说——的确是菜有毒?”皇上脸上是一抹恍然大悟的神采。 惠妃登时跪在了地上,林冉也不再挣扎,愣愣的看着银盘。 “御医,如何?” 太后凤眸扫了惠妃一眼,咬牙道。 只是那看向惠妃的眼神着实有些诡异,不像是痛恨,反倒是一抹疑惑。 “回太后,惠妃娘娘命人烹制的金蔬白银如意的确有毒,并且这种毒甚是蹊跷,与十五年前庞氏侯府一百七十八口中的毒一模一样,只不过那时还没有现在的解药,所以——” 御医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太后的脸色,见太后不说话,御医急忙退到了一边。 “立刻将解药给众卿家服下。” 皇上此刻体内毒素已经清除的差不多了,刚才十多个御医都是围着皇上和太后,二人自然是最先清毒的,紧跟着林南徳也悠悠醒来,只是脸色却是骇人的苍白,太后急忙吩咐自己贴身的大太监好生安顿林南徳。 “皇上,难道是十五年那波人又卷土重来了?”太后在皇上耳边低声开口。 皇上脸色微微一边,眼神却愈发深沉狠厉。 “母后没事就好,其他事情从长计议。” 皇上出声安抚太后,心下却比中毒那一刻还要紧张愤慨。 如果这次下毒的人跟十五年前是同一伙人,如此说来,这还是不肯罢休!势必要整个林氏皇朝灭绝才肯罢休吗? 皇上锐利威严的眸子一瞬快速扫过众人,目光在满月脸上停留了片刻,继而落在表情茫然的林冉脸上,最后看向满脸泪水眸中满是乞求的惠妃脸上。 “来人,惠妃和三皇子先行押下,待朕定夺!” 皇上冷冷下令,脸色却是愈发的铁青难看。 今儿这一出,更像是下毒的人给众人的一个警告,甚至是挑衅!摆明了是在告诉皇上,他们完全有能力害死皇上,只不过却又故意制造出破绽给了众人喘息的机会! 就如同一场你追我赶的游戏,只不过是对方在暗,其他人在明。 这对于皇上和太后来说,是对他们劝慰莫大的挑衅! 十五年前,庞氏侯府迎来一场灭顶之灾,满门一百七十多口人都是中了一种奇毒,毒发整整经历了三天三夜,从侯爷到侯爷夫人再到府中一众妾室儿孙无一幸免!三天三夜的痛苦折磨,皇上也曾派出宫中一百多名御医为庞氏侯府解毒,只可惜,宫中御医也是束手无策,众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侯爷等人毒发身亡。 而这三天的折磨却是无法形容和想象的。 毒发的痛苦常人难以忍受。 除了侯爷忍到了最后一刻气绝身亡,其他人都无法承受痛苦自尽身亡。 毒发的时候,先是像有几千几万只蚂蚁啃咬撕扯的感觉,这种感觉还没过去,紧跟着便是上刀山下油锅的折磨感觉,又是极寒,又是火烧,还有生生被撕扯下皮肉的剧痛感觉,到了最后一天,更是千百种滋味齐齐发作,整个庞氏侯府三天三夜,如同人间炼狱,哀嚎声此起彼伏,鲜血流满了侯府每一条甬道,一百七十多口人,除了一个管家,一个侍卫,再就是当时年仅五岁的侯府小少爷三人幸免于难。 后来,皇上下令封闭了庞氏侯府,那块地也一直空着。传闻那里到了夜间,哀嚎声阵阵响起,鬼哭狼嚎,好不恐怖。没有人敢靠近那里一步,就是打更的也会绕过庞氏侯府。 这么多年来,□□双候早已是名存实亡,只剩下胜久不衰的令狐侯府了。而庞氏侯府早已被淡忘在了九霄云外。 当年,皇上体恤侯府小少爷年纪尚小,想让他居住在宫里,但他却选择了苍凉恶劣的大漠,更是在十二岁那年,也就是八年前满月被老夫人送走的前一年离开了京都,这么多年来,都是居住在沙漠之中。 环境恶劣,不言而喻。 但他却是住了八年,这八年时间都不曾回过京都。 若不是今儿的下毒事件,或许皇上也不会想起□□还有一个世袭的侯府。 也许,再过几年,皇上寻一个由头就能以毫无作为之名摘了庞氏侯府的名号,将其一族贬为庶民,毕竟少一个世袭侯府,对皇上来说都是少一个负担和威胁。 □□只有一个令狐侯府的话,皇上掌握起来自然容易,进可攻退可守,有用则用,若是演变成威胁的话,皇上不必亲自动手,自然有其他想要取代侯府的大臣出面扳倒令狐侯府,可如果是双候的局面,皇上一来担心双候合作,二来也要顾忌双方的均衡和互相掣肘,这对皇上来说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麻烦。 所以皇上如今在重用令狐鸿熹的同时,却又禁锢了他的长处,当他是心腹,却不会给他实际有用的权利。所以侯府的女儿想要成为妃子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是皇上一步妙棋,只是,如今看来,这步棋似乎马上就要被打破了。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多多少少都在满月预料之中。 皇上第二日宣布并非有人在菜中下毒,而是因为其中的金色玉米不够新鲜,烹调之后引发的食物中毒。 如此一来,惠妃和林冉就安全无事。 而那多嘴的御医和采购传菜的一众奴才都一夜之间降职的降职,问斩的问斩。 几十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成了替罪羔羊。 在皇上和太后心中,要掩盖真相和皇室丑闻,牺牲十几个人奴才自然是有必要的,这算是最小的代价换回最大的隐瞒! 次日一早,皇家猎场,风照起,雪照下,只是昨夜被绑了四肢堵了嘴巴无辜丧命的十几条生命却再也回不来了。 就当众人都以为第二天的狩猎,皇上和太后都不会出席的时候,却是齐齐跌了下巴。 就是年事已高的太后都是一身戎装出现在猎场。 昨儿中毒较严重的几个大臣原本想告假的,这回也不好意思了。 都是忍着不适站在寒风中,等待皇上和太后下令。 烈烈风中,皇上一身明黄色龙袍站在最前方,在他身侧是太后和太子林简,林一东曜站在太后另一侧,林一东合与林冉站在一众大臣身前,气氛肃杀凝重。 皇上这一招,无疑是传递给众人一个清晰的信号,身为林氏皇朝的传人,他是不会被任何威胁吓到,既然对方在暗处,那他就做给暗处的人看清楚,越是下毒,他越不会龟缩,反倒更加要光明正大的出现! 皇上如此做,压力最大的自然是展滔。 身为皇上身边一等贴身护卫,发生中毒的事情已经算是他间接失职了,若是再有丝毫闪失,他一死也难辞其咎。 猎场上,皇上器宇轩昂霸气不凡,指挥众人纵横驰骋。 满月在令狐鸿熹临行前叮嘱了几句,令狐鸿熹虽然中毒不深,可昨儿的毒毕竟是曾经毒死了庞氏侯府一百多口的人奇毒,恐怕是吃了的人,除了皇上和太后,都是有点余毒未清。 见令狐鸿熹追随皇上身后,满月对身后的铁英使了个眼色,主仆二人闪身离开。 半个时辰后,满月出现在猎场隐蔽的一角。 须臾功夫,身前一抹人影一闪而过,人未到,声音已经到了。 “你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怎么还一意孤行的过来?这里刀剑都不长眼的!平时他们想寻个机会逮你都没机会,你倒是自己送过来了!” 说话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满,清冷之中难掩责备。 林一东曜显然是风尘仆仆的赶来的,马背上还挂着猎物,猎物的鲜血凝静了,纯洁的白色刺目的红色,在他身后交融成一幅冰冷的画面。 “殿下收获不俗,恭喜恭喜。”满月一开口,语气淡然。 林一东曜瞥了眼身后马背上挂着的猎物,眉头一皱,对不远处的年政使了个眼色。 年政一凛,只觉得自家殿下眼底的寒冽杀气仿佛是在一瞬间凝结了一般,直入心脏的感觉。 年政不敢耽误,急忙牵走了战马。 林一东曜转过身看向满月的眼神却瞬间恢复如常。 满月仍旧是皱了下眉头。 “你不喜欢,我就让年政牵走了,从现在开始,也不猎杀猎物了。”林一东曜听似冷静淡漠的语气,倒像是在保证一样。 满月眨眨眼睛,知道他说道就能做到。 她只是看到血色整颗心就会更加冰冷坚硬罢了,这种血淋淋的场面,她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没关系,我不是吃素的。”满月这话带着双重含义,林一东曜自然能听出来。 “是在怪我昨晚没有见你?”林一东曜眯了眯眸子,上前一步走到满月跟前儿,看向她的眼神蓦然温柔起来。 满月撇撇嘴,很不能接受林一东曜突然降临的温柔。 “殿下多虑了,昨儿让铁英去找你,殿下没有空,自然是有殿下的原因,我也只是想将自己发现的事情告诉殿下。” 满月很明白怎么说能勾起林一东曜的兴趣。 他昨儿的确是很忙,这也在满月预料之中,可有些事情拖长了势必会夜长梦多,所以她才忍不住让铁英连夜去找林一东曜,不过林一东曜昨晚没空,她倒真的没有生气的意思。 一夜时间反倒是给了她冷静思考的时间。 “你发现了什么?”林一东曜寒瞳望向满月,见她眼底星辉璀璨,隐隐还有一丝精芒一闪而过,林一东曜眼底不由闪过一抹清浅笑意,旋即淡淡道, “你是故意勾起我的兴趣,然后想知道我的想法,是不是?” 他的确有着洞悉人心的过人本领,能在对话最初获取人心,也就赢了博弈的一半,至少有先发制人的底牌。 “殿下知道就不要磨蹭浪费时间了,殿下也知道这里未必安全,羽箭本就不长眼,更何况很多羽箭是带有毒的眼睛专门找我来的!殿下打开门说亮话吧!” 满月这番话,听起来怎么都有一点公事公办的语气。 哪怕她调皮的跟他开个一句半句的玩笑都可以,他心里有什么话都会一股脑的告诉她,可她这不冷不热的态度,就像是寒冬腊月还穿着单衣,说不出的别扭感觉。 “你想知道的,我自然都会告诉你。昨晚不见你,就是知道你会从昨晚发生的事情当中寻到线索或是想法,只是这一次,我不想你参与其中。” 既然满月如此问了,他也就不想隐瞒心中真实想法。 “是因为这一次牵扯到了太后和皇上,所以不想我有关?” “你现在树敌太多,稍有差池,即便我开口,若是父皇认定了,你也没有活路!” 林一东曜眸光如炬,忍不住抬手拍了下满月肩膀。 他并非吓唬她。 古往今来,历代君王都是宁可错杀不能错放! 父皇和太后对她一直是有忌惮和怀疑的,要不然也不会一直将她留在未央宫而不是给她明确的职位。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想到什么了吧?”林一东曜语气淡淡的,一贯是以冷酷无情示人的五殿下,这会的语气怎么听都有种期望和等待的感觉。 满月想了想,淡淡道, “殿下,如果我现在告诉你,其实我什么也没发现只想套你的话呢,你会怎样?” 满月话音落下,已经做好了看林一东曜眼角抽搐的反应了。 “——” 某位爷沉默了好一会。 内心的情绪从震惊到错愕再到愤怒再到无奈,最后是释然和失笑,短短瞬间,经历了许多变化。 都在那明净眼眸的一瞬抽搐里面悉数体现。 林一东曜双手环胸,似乎是在用这种方式掩盖自己此刻的失笑和无奈。 “殿下,其实你还有话没有告诉我。” 满月试探的看向林一东曜,听到的却是他牙缝里面挤出的一句话, “你刚刚戏耍了我一番,还有胆子继续问我?” 林一东曜的语气并不是生气,反倒是带着一丝调侃。 满月不以为意的看着他,淡淡道, “殿下会说的。臣女与殿下是合作关系,关键时刻多一个帮手总比多一个对手好。” 满月挑了下眉梢,神情举止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 在这件事情上,林一东曜有他的打算和想法,他不想满月参与进来,也是为了满月好,这一点,满月现在不会否认。 但此时此刻,满月也有自己的想法,如果她只是一个看客,那迟早轮到她被动,虽然这件事情还没彻底搞清楚,但满月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你一定要参与到这件事中?” 林一东曜看向满月的眼神有信任,也有一丝隐隐的无奈。 “殿下还要照顾丞相不是吗?正如殿下所说,这次狩猎绝不简单,暗中的人既然能如此挑衅皇上和太后,若是趁乱再闹出其他事情来,丞相年纪大了,安妃又在皇宫鞭长莫及,殿下能确保你可以将一切掌握在手中吗?” 满月说的都是事实,这番话她也就只能跟林一东曜说说罢了。 如今皇上和太后卯足了劲要斗到底!所有人都明白暗中下毒的人势力有多大,却都不敢开口触碰得瑟逆鳞。可不碰触不代表它会就此消停。 “你想引出幕后的人主动现身?” 林一东曜瞳仁闪烁一下。 这个法子他不是没想过,但不论是谁作为靶子,都是九死一生,又是在父皇动怒的节骨眼上—— “殿下,其实您也想到,这幕后的人已经渗透到了皇上身边,否则昨儿皇上一夜的调查不会只换来御医降职一众替罪羊丧命,若真的查出是谁的话,皇上第一时间就会回宫,不会继续留在这里。只是,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皇上身上,皇上想查出是谁,无疑是困难重重,可殿下不同,这一点,殿下和我能想到,其他人也会想到,这一次是殿下稳定丞相地位,为殿下自己赢得转机的大好机会,殿下若是错过了,势必会成为二皇子上位的一步好棋。 殿下,得到的时候不好好珍惜,失去了想要再找回来就没那么容易!失去总是最容易的,因为会在不知不觉之中。” 就如同上一世的她,不知不觉陷入一张巨网,当那张巨网一点点收拢的时候,她却以为身边一切都属正常,当她彻底被禁锢束缚,方才明白,旁人的一步步前进,她的一再忍让和付出,换来的只是她的毁灭。 所以这一世,她不会再对没有关联的人忍让付出。 就在这时,羽箭划破天际的声音响起,身侧草丛沙沙作响,几乎是满月朝身侧看去的时候,一抹白色身影冲了过来,暗处,年政正要放箭,满月突然出声拦住, “等一下。” “年政!” 林一东曜紧跟着出声阻止。 “是雪豹!”满月指着跑远的白色身影,似乎想到了什么。 “应该是。没想到才第二天雪豹就现身了。”林一东曜若有所思的看着雪豹消失的方向。 “殿下,雪豹有问题。” “——”林一东曜身子一凛,诧异的看着满月。 皇上上次猎到雪豹还是在几年前,那时候林一东曜还只是青葱少年郎,但满月上一世却是亲自陪着林一东合猎过雪豹,野生雪豹与圈养雪豹是有差别的。 昨儿她曾让铁英出去跑了一趟,在发生中毒事件之后,猎场上曾有不寻常的动静,如今雪豹早早出现,似乎更验证了她的猜测。 有人想在猎场上动手脚。 “殿下,人人皆知,皇上这次对雪豹是势在必得,而皇上也想将这个机会交给太子和五殿下风光人前,可现在看来,这雪豹出现很有可能是一个陷阱,引导皇上被雪豹看似飘忽不定的行踪左右,其实这雪豹是经过了特殊训练,它的主人让它去哪儿,它就会去哪儿。” “你的意思是雪豹不是野生的——这怎么可能?”林一东曜眼底满是震惊。 他还是头一次听说雪豹还有圈养的,雪豹这种动物生性孤傲,独来独往,怎么可能轻易被人圈养。 “殿下,如果是刚才那只成年雪豹自然不可能,可如果是几年前那只雪豹的幼崽呢?有人在那时候收养了它,从小培养的话,一切听起来就足够顺理成章了。” 满月如此说,林一东曜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就算收养一只雪豹,只不过是用来引导众人,皇上身边戒备森严,特别是在经历了下毒一事之后,就算刺客现在出手,也不会有所收获。 “殿下,昨儿的晚宴有人下毒,那毒药虽然厉害,但毕竟是在多年前就已经有了解药,现在想来,对方这一招不过是声东击西,对方很了解皇上的性情,知道皇上绝不会被轻易吓倒,而昨晚下毒也并非要皇上性命,更多是为了将来的一步棋。 殿下试想一下,皇上会不会对一只中箭淡然雪豹存有相同的戒心?一旦雪豹被猎杀,皇上势必会是出了一口气的感觉,此刻,众人以为的不具任何杀伤力的雪豹很有可能是最致命的一击!说到底,这幕后的人是要活捉皇上,而不是皇上的性命!殿下,这一次,你要信我!” 结合昨儿的发现,满月可以很肯定自己的猜测。 暗中下毒的人要的绝对不是皇上性命,而是要皇上活着,从活着的皇上口中得到什么。 “令狐满月,你知道在说什么?” 烈烈风中,他看向她的眼神满是震惊。 这番话在别人听来或许是匪夷所思的,但是从她口中说出来,林一东曜此刻是对于即将发生一切的震撼感觉。 “殿下,我只知道一点,今天这番话我只会告诉你一个人。”满月坚定的语气令林一东曜动容。 她能冒着大不为说出这番话,有了之前的提点,纵使此刻她的话在旁人听来是天方夜谭,他也相信。 “我知道怎么做了。”林一东曜点点头,不远处传来哒哒哒的马蹄声,显然是有人靠近。 他们所在的地方足够隐蔽,还有人会跑来这里,只会是有心寻找的人。 “殿下先请回吧。”此时此刻,满月出现在这里自然要比林一东曜出现合适,她有太多借口掩饰。 林一东曜皱了下眉头,显然是不放心满月,可马蹄声越来越近,现在这节骨眼上若是被人看到他们在一起,以父皇现在的疑心,对他倒还好,对于令狐满月的误会势必会加深。 “隐秀和其他四个隐卫就在暗处,他们会随时保护你。”林一东曜沉声叮嘱满月。 满月点点头,以为他这就要走了,谁知他却又啰嗦的多说了几句, “如果四个隐卫不够的话,我还可以——” “殿下,你的意思是四个变八个,八个变十六个吗?” 满月看似随意淡漠的语气却是令林一东曜眼角狠狠地抽了抽。 暗处,隐秀和其他四个护卫满月的隐卫此刻都是目瞪口呆的听着令狐大小姐的话,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一个令狐大小姐可以如此跟五殿下说话。 林一东曜看似是面无表情的转身,转身之后,唇角却是稀罕的扬起一抹夸张的弧度。 年政从未见过自家殿下还有如此迷人优雅的微笑,见惯了五殿下冷酷无情的面容,如此夸张的笑容,年政惊吓不轻。 林一东曜离开之后,满月拔下头上的簪子,随手丢在一边。 几乎是簪子刚刚落在地上,马蹄声已经到了跟前儿。 “二殿下,那边有动静。” 说话的声音再熟悉不过了,满月冷哼一声,清眸愈发璀璨生辉。 “哼!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saoba星!” 另一道傲慢的声音紧跟着响起,语出不屑嘲讽。 “怎么走到哪里都能看到这个saoba星!怪不得今儿什么收获都没有!原来是有saoba星进了猎场!” 最先说话的是令狐捷。 而后面紧跟着上来的也是满月熟悉的——刘彩云的哥哥刘孟良。也是李景田的干儿子。 令狐捷前些日子才刚刚得到林一东合的帮助,重新回到林一东合身边,而刘孟良因为昔日刘彩云的事情也看似在刘府老老实实地待了几个月,只是这一次的狩猎,这二人显然都等不及了,迫不及待的想要对付满月。 二人身后,一身宝蓝锦缎长袍的林一东合策马上前,鲜衣怒马,却是面色阴鸷,纵然一身高贵不凡的行头,却也难以掩饰他此刻阴沉狠厉的气息。 铁英正要上前一步护在满月身前,却见满月摆摆手。旋即,清冷女声淡然而出,在满眼白雪覆盖之下,却有着比冰霜更加冷凝的气场, “铁英,不必管我,继续给我找发簪。” “是,大小姐。”铁英心领神会,旋即转身朝着一个方向弯腰找寻。 马上,林一东合依旧是高高在上俯视着她,可他眼中的满月却没有一丝卑微紧张,神情更是说不出的冷静沉着。 满月如此表情看在令狐捷与刘孟良眼中自然是咬牙切齿的恨意。 “令狐满月,见到二殿下不知道下跪吗?你是saoba星!不是没有规矩的野丫头!”刘孟良仗着自己是李景田的干儿子,如今李景田又回来了,刘孟良仿佛是找到了自己的参天大树,如今正是李景田春风得意的时候,李景田唯一遗憾的就是李家人丁单薄,无以为继,所以才会收了刘孟良这个干儿子。 但是对于刘孟良,旁人也许不清楚这其中真实原因,满月却是一清二楚。 刘孟良根本就是李景田的亲生儿子。 李景田年少之际,与刘家小姐暗通曲款,十月怀胎生下了刘孟良,但那时皇上赐婚李景田与当朝唯敏公主,若是在这节骨眼上被皇上知道李景田早就跟李家小姐有了骨肉,不仅李景田仕途会受到影响,就是刘家也会遭殃。 所以李景田与李家合力上演了一出偷龙转凤,将刘孟良过继给了刘家小姐的亲哥哥作为儿子,而刘家夫人生下的女儿却被掉包送走,这件事,刘家老爷少爷小姐都知道,唯独少夫人不知道。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位少夫人一直都将刘孟良看作是自己亲生儿子一般,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的亲生女儿早就被人送走掉包,她还对刘家那个嫁不出去的老小姐感激不尽,感谢她对侄子刘孟良的关心和爱护,更是给刘孟良找了一个好干爹。 只不过,到了最后,李景田的如意算盘也没能打响。 唯敏公主在出嫁前三个月感染恶疾,不治去世。而李景田当时为了告慰皇上丧女额痛苦,更是发誓十年不娶,纪念唯敏公主。 如此,十年之后,李景田想让刘孟良认祖归宗也不可能了,只能叫错就错继续下去。 而李景田这十多年在外面不是没有过别的女人,但都不能为他开枝散叶,刘孟良也就成了李景田的心头肉。 这件事的真相,上一世满月是通过自己为林一东合建立起来的消息网查到的,这一消息到最后她还没来得及告诉林一东合,林一东合就已经对她下手了、 就连刘孟良自己都不知道,他其实是李景田的亲生儿子。 见满月脸上有一瞬恍然情绪,林一东合策马上前,看向满月的眼神再次迸射出浓浓杀气。 刘孟良因为刘彩云的事情被母亲责罚,心中一直不甘,如今又有痛恨令狐满月的令狐捷在场,刘孟良更加张牙舞爪,想要羞辱满月一顿。 满月抬头看了眼不可一世的刘孟良,心底却是冷笑迭起。 “怎么刘家的少爷何时有了品阶,我都不知道吗?你是何时比我这个六品女官还高了品阶?” 满月冷声反问,刘孟良脸色一僵,手中马鞭扬起就要挥下去,他自以为是,如今是在林一东合和令狐捷面前,连她亲哥哥都不管,他还怕什么? “刘孟良!你动手试试?”满月仰起头,冷冷看向他。 “你以为我不敢吗?”刘孟良被激怒了,手中鞭子一瞬挥了下去。 冲动!是要付出代价的! 下一刻,满月身子一侧,袖中暗器一瞬飞出,十几枚银针齐齐的朝刘孟良射过去。 砰地一声闷响,刘孟良哀嚎着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你这个小jianren!竟然敢用暗器?”令狐捷紧跟着翻身下马,看一眼趴在地上手背插满了银针的刘孟良,扬手就要打满月。 面对眼前如此混乱的一幕,林一东合却是一言不发。对于他此刻来说,杀了令狐满月,舍不得!总觉得还会有机会收服她的心!任由她如此天不怕地不怕下去,万一她真的成了太子妃或是林一东曜的妃子,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如虎添翼! 这个女人单打独斗都如此厉害,若是再插上了翅膀,纵使林一东合不愿意承认,在他心中的确是被她的胆识和谋略吸引的。 这时,令狐捷自认为抓住了满月把柄,正欲动手,却见她袖中金色寒芒一闪,令狐捷本能的后退一步,做了个躲避的动作。 满月眨巴着眼睛,一脸莫名的表情看着令狐捷, “大哥这时做什么?我不过是簪子找不到了,想起还有一支备用的簪子在袖子里面,所以准备拿出来罢了,大哥这是害怕了嘛?如此就怕了,还如何征战打猎,怪不得你没有任何收获呢!” 满月一边轻声笑着,一边抬手将簪子戴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从容不迫。 清冷瞳仁还不忘看一眼令狐捷空空如也的马背。 令狐捷眉头一皱,刚才拿一下的确是吓了一跳,以为她又有什么暗器要拿出来,谁知却是被她戏耍了一番。 “令狐满月,不论如何,人是你伤的!我绝对不会偏袒你的,我现在就带你去见太后!”令狐捷倒是长了心眼,知道现在不适合找皇上。 满月嗤笑一声,冷冷道, “说我伤了他?证据呢?” “我跟二殿下就是证人!” “那你们打猎打的好好地,跑来这么偏僻的死角做什么?这里一面就是山体,连一只飞鸟都没有!来这里打猎?鬼信?” 满月说着自己都忍不住轻笑一声,这就是所谓的自寻死路。 “你——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你这个小jianren最会的就是颠倒黑白,胡言乱语!”令狐捷吃过满月很多亏,眼见自己要说不过她了,不觉看向一旁一直沉默的林一东合。 林一东合此刻眼底气息却是出乎寻常的沉稳冷静,令狐捷不觉有些失望,还以为能看到林一东合眼底的杀气呢,如此一来,他若要动手也就多了信心。 令狐捷真是多一刻也不想看到令狐满月活在这个世上了。 可林一东合此刻的态度却让他看不明白! 满月眸子扫过三人,面容清冷淡然依旧。 令狐捷跟在林一东合身边这么多年,看到的始终是林一东合的表面。 林一东合如此小心却疑心重的人,怎么可能轻易被别人看懂他的情绪波动,令狐捷太天真了! 眼见林一东合不表态,令狐捷也不是傻子,遂想到了在刘孟良身上找突破。 “孟良兄,你如何?” 刘孟良却是蹭的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睁大了眼睛看向自己手背上密密麻麻的银针。 “令狐满月!这银针有没有毒!你快说!有没有毒!” 刘孟良失控的喊着。 昨儿才出了下毒的事情,刘孟良自然是说不出的害怕。这银针刺在手背上只是刺痛,可如果万一有毒的话,他岂不是危险了? 刘孟良也见识过满月的手段,现在想起来当时在侯府被戳瞎了一只眼睛的令狐子璐,刘孟良还觉得心有余悸。 满月却是一脸无辜的表情看着他, “什么银针?我不知道。” “你——你个saoba星!少在这里装无辜!明明就是你!这里除了你没有别人!难不成还是二殿下和令狐兄害我?” 刘孟良一边喊着一边查看自己的伤势,好在只是渗出了一些血迹,没有发黑发紫的迹象。 “那你说说我为何要害你?理由呢?” 满月不屑的嗤了一声。 刘孟良顺着满月的话就说了下来, “还不是因为我见到你这个狗屁女官不下跪,你心中不服,你——” “好啊,刘孟良,竟敢将皇上亲封的六品女官说成是狗屁,原来是真正不服气的人不是我,而是皇上!” 一番唇枪舌战,刘孟良被满月说了个哑口无言,还要担上一项大不敬的罪名。 “这——二殿下,令狐兄,不如在这里就将这个saoba星解决了!永绝后患!” 刘孟良说着朝林一东合、令狐捷使了个眼色,二人的脸色却是同时一凛。 不远处,马蹄声阵阵,清凉女声紧跟着响起, “刘孟良!你给我解释一下,何为狗屁女官!还有,你要如何跟二殿下以及令狐捷解决了令狐满月这个六品女官?” 清冷女声孤傲寒冽,不带一丝情感波动,带着丝丝冷嘲寒气,一时间,刚才还张牙舞爪的刘孟良顿时偃旗息鼓,不可置信的看向朝这边策马而来的欣妃——尚墨欣。 欣妃此次并没有随皇上一同出行,可因为昨儿的事情,欣妃昨晚上收到书信,今儿午时刚刚赶来。 看到欣妃赶过来,满月瞬间明了是谁通知了欣妃。 林一东曜一定是不放心她,再加上他心知肚明满月不会轻易亮出暗处的隐卫,那等于在林一东合面前彻底亮了底牌,所以找到尚墨欣,是最可靠的一步。 尚墨欣的话,皇上总会相信个八成。 刘孟良自然明白皇上对尚墨欣的宠爱,此刻他脸色一变,迅速看向林一东合与令狐捷,可这二人一个面沉如水,一个躲躲闪闪,刘孟良骑虎难下,只能是硬着头皮否认。 “见过欣妃娘娘,臣子不曾说过那样的话,许是这里风大,娘娘听错了。” 刘孟良虽然紧张,但仗着自己是李景田干儿子这个身份,若是他有任何闪失,干爹岂会算完? 区区一个欣妃还不至于怎么地他,当着欣妃的面,刘孟良也就不怕睁眼说瞎话。 尚墨欣坐在马上,看向林一东合、令狐捷、刘孟良三人的眼神愈发轻蔑不屑。 三个大男人陷害一个弱女子,真是有够卑鄙无耻。 “满月,上来。” 尚墨欣拍了拍自己的马儿,冲满月开口。 “谢娘娘。”满月点点头,旋即翻身上了马背,上马的动作干脆利索,看样子就像是经常骑马。 目睹此景,林一东合眼底的杀气越发浓烈,不知不觉掩盖了眼底的吸引,变得杀气腾腾。可他却能将杀气隐藏在眼底最深处,若不是上一世对他的了解,满月此刻也会觉得那两道寒瞳之下,并没有太多波澜。 满月和尚墨欣共骑一匹马,足可见尚墨欣对她的信任和支持。 “刘孟良,你今儿说的话,本宫可是听了个清清楚楚,倘若日后满月平安无事倒也无妨,只是满月妹妹日后若有一丝一毫的闪失,本宫绝不会放过你!” 尚墨欣毕竟是娘娘身份,谈吐举止气势十足。 李景田还没来得及为刘孟良谋上一官半职,所以李景田在满月和尚墨欣面前都是不自觉的矮了一大截。 “我们走,不跟这些人一般见识,疯狗四处发疯咬人,迟早会咬到他的主子!” 尚墨欣面含嘲讽,冷冷的瞥了面色平静的林一东合一眼。 对于这个表面看似冷静沉着,甚至是有点窝囊的二皇子,尚墨欣自始至终就没有任何兴趣和好感。 眼见满月跟尚墨欣一同离去,刘孟良半点便宜没占到,原本想发几句牢骚,可是当他看到林一东合阴沉冰冷的神情,到了嘴边的话,生生的咽了回去。 不知怎的,这一刻,刘孟良站在林一东合身前不由自主的发抖。 他一直当这个二皇子是小心翼翼四平八稳之人,却没想到竟然也会有今天这样的气势。 令狐捷此刻垂下眸子,心下恨得咬牙切齿。 刚才多么好的机会,若是先一步解决了那个小jianren,到时候只说是羽箭不长眼,误伤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可如今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尚墨欣带走,以后再想下手就难了。 “二殿下,现在——回去吗?” 令狐捷上前一步,试探的问着林一东合。 此刻,林一东合的态度才是重中之重。 林一东合寒瞳冰冷依旧,眼底甚至闪过丝丝阴霾的杀气。 令狐捷后退了小半步,不敢说话。 “看来今天是要空手而归了。是吗?” 林一东合突然似笑非笑的问着二人,脸上的表情一闪而过的寒冽杀气。 令狐捷一怔,还不等开口,一旁的刘孟良不甘的嘟囔了一句, “空手而归也就罢了,还被令狐满月给跑了,还不知道那个欣妃回去怎么说呢!” “欣妃来了,父皇会很高兴吧。就是不知太后她老人家——” 林一东合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刘孟良。 后者眼珠子一瞪,方才反应过来林一东合的暗示。 旋即上前一步,一脸谄媚讨好的笑容看向林一东合,眼底是恍然大悟的得意。 “多谢二殿下提醒,臣子明白了。” 林一东合的提示虽然隐晦,但当一段话里面同时出现欣妃、太后还有皇后的时候,傻子也明白,这三个人是如何的不对付。 林一东合冲刘孟良点点头,旋即转身策马离开。 背对着刘孟良和令狐捷的面容,说不出的冷凝骇人。 尚墨欣不会平白无故的跑来这里,那样一个连太后都不放在眼里,对皇上都淡漠冷静的女子,怎么可能如此着急的赶来? 既然有人通知她来帮助令狐满月,那就别怪他提前对她下手了! 通过提示刘孟良,让李景田对欣妃下手,如此就是断了令狐满月明处的保护伞,令狐鸿熹要日夜追随皇上身边,太子和老五也有任务在身,这一次他倒要看看,令狐满月还如何逃出他的手心! —— 与此同时,满月与尚墨欣回到她的帐篷,二人坐下之后,暖炉生起来,铁英等人都退在帐篷外等候。 帐篷内,满月将装好的暖炉递给尚墨欣,语出释然, “这一次是欣妃给满月解了围,感激不尽。” 尽管语气仍是淡然清冷,但能值得她发自内心说出感谢的人不多。 尚墨欣将暖炉握在掌心,清眸看向远处,语出萧然, “其实我很羡慕你,有五殿下在猎场上找到我,让我赶去给你解围,同时在宫里头,又有太子殿下的人通知我连夜赶来祝你一臂之力,今儿前来我才算是看明白了,这一出有多么凶险!那一双双虎视眈眈的眼睛,等的就是一个弱女子倒在他们脚下!” 尚墨欣轻描淡写的语气却是隐藏说不出的恨意和愤怒。 满月微微一怔,旋即沉默了片刻。 原来尚墨欣会来,竟是林简在宫里头出了力。 “这二位爷,一位是直截了当在猎场上拦下我,毫不客气的告诉我,只要帮你这一次,就算是他欠了我的人情,另一个派人在宫里头折腾了一夜,只为引起我的注意,如果我还不启程的话,只怕太子殿下会制造出火烧璇玑宫的意外吧。” 尚墨欣摇摇头,不知该如何形容林简派人一天十二催的场景,真是软磨硬泡,各种手段都用上了。 否则以尚墨欣如此淡漠清冷的性子,如何会着急上火的赶来? 就算她之前跟满月合作愉快,但她是少一事不如多一事的人。 “只是欣妃这一来,注定更加不太平了,如今是连你也要牵扯进来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二殿下现在已经点播刘孟良稍后撺掇李景田对付娘娘和我了!娘娘要小心为上。” 满月话音落下,尚墨欣眉头一皱,咬着银牙,冷冷道, “我就不信了,朗朗乾坤之下,他李景田还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才出了大事,他就不怕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以前的确不太容易,可除了昨儿中毒的事情之后,有太多事情就多了无限可能的变数。” 满月说着,缓缓从袖子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了尚墨欣。 尚墨欣是说的,满月只知道她在猎场找到自己与林一东曜有关,但林简在宫里头做了什么,满月并没有想到。 “其实如今,已经拉你淌进了这趟浑水。”满月轻声开口,尚墨欣眸子一寒,先前倒是认为满月的话有些夸张,可此刻转念一想,她这个欣妃的位子本就不知道红了多少人的眼睛,若有人想借机对付她,不是不可能。 “我已经来了,别无选择,就算我留在宫里,一旦太后回宫,第一个要对付的也是我。”尚墨欣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太后再怎么对皇后失望,毕竟是自己培养了十多年的人,而尚墨欣的出现,比安妃还让太后不满甚至是不安。 “其实你过来,并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若有人此刻对付你,反倒比欣妃你在宫里头容易解决。” “对,所以我来了。” 尚墨欣并不避讳自己真实的想法。 能帮助令狐满月是一方面,这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帮手和伙伴,但如果能借此机会铲除对她不利的人,这是最好。 “我想知道,昨儿你是不是有什么新的发现?”尚墨欣言归正传。 “娘娘明见,昨儿众人中毒的时候,我曾经让铁英出去查看了一圈,发现的最大问题便是——这猎场有太多人为留下的痕迹与设置。” “人为?这猎场围起来半年了,怎么会——” 尚墨欣一怔,如果真是满月所说,自然也就能够解释,为何会在不知不觉中发生大规模的中毒事件。 尚墨欣陷入短暂的沉默,满月的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是个机会。 —— 一盏茶的功夫后,尚墨欣离开满月帐篷,当天夜里相安无事。 出事的时候,是在狩猎第三天的早上。 那一天满月一直待在自己帐篷内,猎场内是死一般的寂静,除了烈烈风声,再无其他动静。 可一场更加血腥的屠戮却瞧瞧发生在猎场内。 表面看,发生的一起玩都跟这几天异动有关。 狩猎期间,皇上遇到刺杀,欣妃奋不顾身挡在皇上身前,救了皇上一命,虽说受了伤,却不致命。 随后在追杀刺客的时候,五皇子在林中山洞找到了刺客藏匿在此的兵器和猎场地图,以及大量关在笼子里的猛兽,猛兽明显都被下了毒,并且经过特殊训练,一旦放出笼子,后果不堪设想。 而这次刺杀表面看是与民间反对朝廷的圣莲教有关。 不过,这注定只是表面的假象。 满月发现雪豹有人工驯养的痕迹,□□的人或许不知道,但她上一世曾多次去过大漠等地,就曾见过驯养猛兽报仇反噬的。 在大漠有一个苍狼部落,部落首长为了更有效地对付对手,会在幼年猛兽刚出生的时候,找人伪装成对手的模样,残忍的杀害幼年猛兽的父母,手段残忍,令人发指,在幼年猛兽幼小的心灵中留下难以磨灭的阴影。 继而就会将猛兽收养在身边,每天都会安排伪装成猛兽仇人的人与猛兽对攻,却是训练出猛兽何时攻击何时退缩,若是在合适的时候进攻就会得到奖赏,反之就会得到伪装成仇人的人鞭打虐待。 久而久之,随着猛兽成年,在野兽心底也会积聚一团复仇的火焰。 明明是残忍伤害它亲人的人,却会被它当做是救命恩人,反倒是其他人被它认定了是仇人。 当时,苍狼部落的族长就是用这个法子,接连训练了六只猛虎,届时从幼年开始,最后将猛虎当做礼物进献出去,那猛虎一开始性情温顺,终日在笼子里一动不动,到了表演的时候还会卖力的表演各种动作。 可那些猛虎都是训练了最少两年时间,不但懂得如何打开笼子,更加清楚人的要害在哪儿。 这一计策,最终帮助苍狼部落族长统一大漠三十年。 不过后来,大漠另一支部落的崛起,最终将苍狼部落夷为平地。不过,这都是后话。 而懂得利用训练猛兽达到目的的人并不多,这自然就让满月怀疑,大漠的人已经渗透进了京都。可如果要深一步挖掘的话,以现在的情况而言,对满月是极为不利的。 她现在还未站稳脚跟,皇上和太后必定是抱着宁可错杀不会错放的想法,满月深知自己现在身份特殊,在这种情况下,对手一定会想法设法的将脏水往她身上泼,她需要的是在这次事情上得到好处,而不是战战兢兢,步步为营。 而林一东曜与尚墨欣,最适合在此刻里应外合的助他一臂之力。 确切的说,这算是互助。 林一东曜引出猛兽和藏在深山伺机而动的刺客,虽然刺客并没有打算这会子动手,但这就是林一东曜的本事了,看他怎么出招引那些人如一窝疯狗的出来乱咬,至于尚墨欣的搭救,既是走了皇上的心,也堵住了太后的嘴巴。 曾经,太后对不顾性命保全皇上的静妃就是个例外。 想来,至少对于尚墨欣的态度会改变很多。 这其中最重要的还有一点,这幕后的人若是来自大漠,还如此故弄玄虚,就是想在□□掀起一场难以预料的腥风血雨,令人心惶惶,根基动摇。 林一东曜这一招却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快刀斩乱麻的解决了此事,并且找到了民间xiejiao圣莲教作为替罪羊。 圣莲教教主其实是个贪财好色之徒,经常以圣人身份自居,却施行敛财好色为目的,多次强行侵犯女教徒,并且残忍杀害,对外还宣称这些女信徒是恶魔转世,在教中多行不义。 林一东曜曾经提及过这个圣莲教,却因为皇上不够重视,只是交给了地方官员去查办,最后是雷声大雨点小,不了了之。地方官员忌惮圣莲教信徒众多,教主一呼百应,只是面上做做,并没有真正的行动。 如今,林一东曜故意将矛头对准了圣莲教,这会子是皇上亲自下令要彻查圣莲教,还有谁敢怠慢半分? 林一东曜这一招,对他自己来说,可谓是双赢。 既在皇上面前建功立业一番,又可以铲除在江北一带为祸作乱的圣莲教。而部分地方官员之所以不作为,也是因为圣莲教多多少少都会骚扰在江北一带监管水路漕运的林一东曜。 林一东曜的性子一贯是清冷孤傲的,对于地方小官很难入眼。 可这一点恰恰是林一东合的长处。 只要他点拨几句,再加点好处,那些地方小官只要在暗中动一下手脚,继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圣莲教在江北一带捣乱,林一东曜的麻烦就会翻倍。 到时候工期延误了,再加上安解与皇上的矛盾,一旦皇上收回水路漕运的监管权,势必会亲自调查一番,那些地方官员此刻都会说林一东合的好话,就算皇上不全信,至少会将水路漕运监管权暂时交给林一东合一个月的时间。 在这一个月内,林一东合一旦做出了成绩,打击了圣莲教,挖出更多圣莲教惨无人道的一面呈现给皇上,林一东合记下一功是必然的,皇上对林一东曜的失望也会加深。 从此以后,势必会更加重要林一东合! 这步棋,林一东合设计了至少半年,从水路漕运准备重新建设开始,林一东合就开始准备,眼看再有一个月就能收到预料中的效果,谁知—— 如果满月没猜错的话,这次狩猎出现的中毒事件与林一东合没有多大关系,可之后狩猎结束之后,水路漕运那边势必会出问题,事情的结果就会朝着林一东合预料中的发展了。 林一东曜的机会仅停留在此! 这一次,他也的确没有手软! 而林一东合部署了半年的一步好棋,就这么棋差一招。 满月不用想也知道,林一东合此刻内心的煎熬与折磨。 越是小心翼翼谨慎部署的人,当他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却被一棍子打醒,接下来他又要重新部署,至少又能安静上几个月了。 而这一次随着圣莲教被起底,林一东合在江北一带收买的那些地方官员,势必也会被连根拔起,就算林一东合先行一步,之前的付出却也成了东流水。银子都砸出去了,等着收获的时候却翻了船! 这让林一东合如何能好受? 满月在自己帐篷内听着隐秀汇报的情况,脸上的表情始终清清淡淡。 林一东曜最让她吃惊的一贯是快刀斩乱麻的果断和决绝。这一点,可以说他完全胜过了林一东合的小心谨慎。 而他的腹黑冷静也不输给林一东合,只是以往的林一东曜向来不屑做这些事情罢了。 不一会,尚墨欣那边也送来了消息,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太后命人送去名贵补药,还亲自看望了受伤的尚墨欣,一番查验之后,太后对尚墨欣的伤情也是深信不疑,至少心中对于尚墨欣接近皇上的目的不会再多作怀疑,往后应该如何走,尚墨欣自然明白。 而此次事件真正的幕后黑手,因为目的没能达到,下一步就该更深的渗透进来,甚至是直接出现在众人视线当中! 这是林一东曜又一处高明的地方,将众人视线转移到了圣莲教身上,而幕后的人想要的效果没能得到,反倒是给了林一东曜机会彻底铲除圣莲教,这幕后的黑手本就希望□□京都越乱越好,如今却是趋于太平,自然不是幕后之人想要看到的。 所以真正的动乱将在年后到来。 帐篷内,满月微眯着眸子,等隐秀等人都退下之后,脸上的平静渐渐换上深沉凝重。 这一次,不论是李景田还是林一东合,都没能讨到任何便宜,狩猎才三天而已,就出了这么多事,明天就是女眷入场的时候了,到时候,李景田势必会出手对付她,而她也不想轻易暴露隐秀。 可她又不能一直留在帐篷里面。 对她来说,真正的恶战还未开始。 明天必定是多事的一天。 —— 与此同时,大漠,冷风烈烈吹拂之下,一抹银白挡在眼前,巨石嶙峋,纵横交错,金沙掩映,隐隐露出浅浅的脚印,很快风一吹,脚步悉数散去,踪影全无。 随着脚印出现的方向走进去,高耸石洞浑然天成,洞内却是假山邻里,奇花绽放,潺潺清泉,自百花之中曲径通幽,逐渐往前,奇花散开,前行豁然。 隐匿于巨型山洞之中的竟是一处瑰丽壮阔的庭院。 亭台楼阁,假山水榭,廊檐飞角,崇阁巍峨。 谁说在沙漠之地不可能有恢弘壮丽的宫殿,这一处比之□□京都的皇宫更加恢弘辽阔,霸气凌人。 主殿大堂,一抹高挑秀雅的身子从容而立,身上的锦袍是上好的冰蓝丝绸,领口和袖口都绣着雅韵风骨的青竹图案,一头青丝如墨垂下,发间别了一根通体翠绿的玉簪子,与领口袖口的青竹交相辉映,更添雅致不俗。 待听到身后脚步声,缓缓转身,绝代五官呈现在世人眼中的却是一副冷艳尊贵的面容。 “侯爷,事情出了岔子。”进入宫殿的黑衣探子沉声开口。 被称作侯爷的年轻男子绝代面庞竟是露出一抹清幽浅笑,随着他笑容展开,那风华无双的笑颜此刻如灿然盛开的桃花一般,星眸闪耀风流却不轻佻傲慢,五官紧致无双却有男子少见的艳丽明媚。 这般绝色和气质,不知要将世间多少绝色女子都给比较下去,在他面前黯淡无光。 男子手中折扇缓缓打开,玉骨扇子在琉璃宫灯掩映下,平添一分优雅一分妖娆,如此矛盾的两种气质在他身上却是完美结合,既有明朗新丽之姿,又有风华绝代之霸气。 一时之间令日月也会黯然失色。 “是那个令狐满月吗?” 薄唇轻启,声如山间潺潺划过的清泉,乍一听清澈明净,可站他对面的中年暗探却是瞬间脸色苍白,后背冷汗直冒。 “回侯爷,现在——还无从得知。”黑衣暗探沉声开口,下一刻就觉得一抹冷风自身侧扫过,前一刻还站在身边的蓝衣男子,此刻已经到了大殿外面。 “侯爷,您——” 黑衣密探见蓝衣男子到了大殿外面,眼神一慌,却不敢阻拦。 “本侯想回去了。”清泉一般的明净的声音却是听的黑衣暗探阵阵心惊。 八年了,若非想要在□□京都掀起一番腥风血雨,侯爷不会轻易离开这里。 “是,侯爷。”黑衣暗探不敢阻拦,跪地应承。 原本以为孤立无援的年轻侯爷,会用二十年到三十年的时间才能累积足够的力量与林氏皇朝抗衡,可没想到,短短八年十年,年轻的侯爷就已经做到了这一切。 只是,原本是要等新年一过才—— 如今是为了那个令狐满月吗? 密探心中虽有疑问,却不敢说出口。 侯爷命令向来不容任何人质疑,而侯爷的决定也向来不会有犹豫和回头的时刻。 这一次,是真真正正要回到告别八年的那块土地去了。 黑衣密探并非害怕,而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激动和紧张。 “郑叔,去准备吧。” 年轻的庞锐这一刻的语气却是带着令郑隼动容的温情。这温情弥足珍贵,是庞锐八年来,难得真情流露的一次。 他并非冷血无情高高在上的庞氏侯爷,也是有血有肉,有情有义。 只不过,十五年前那场灾难,令五岁的他真正尝到了可怕的权欲和冰冷的杀机带来的可怕和恐怖。 八年前,若不是他提前一步来到大漠,等待他的或许又是另外一场灭顶之灾。 八年来,他的心可以冷硬到一夜杀千人而毫不动容的地步,却从不曾忘却,他肩负的是怎样的重任和过往。 大漠狼烟起,血腥即将到来。 —— 皇家猎场 第四日清晨,满月刚刚梳洗完毕,就听到帐篷外面传来熟悉的清脆声音, “姐姐。” 是令狐惊烈的声音。 满月眼睛一亮,对门口的铁英点点头,铁英了然,可随即进来的却不仅仅有令狐惊烈,还有乔装打扮成普通侍卫的林简。 林简与令狐惊烈一样的打扮,只不过是一高一矮的差别。 进来之后就冲满月傻傻的笑着,似乎以为他此刻的傻气就能令满月心软。 满月看了他一眼,连招呼也不打一声,转而看向令狐惊烈。 “惊烈,快过来。” 说着,满月自然的拉过惊烈的手。 这三天她都没在猎场上见过令狐惊烈,他年纪尚小,猎场上羽箭不长眼睛,所以林简一直都安排他在帐篷内打点其他。 第四天才安排他第一次离开帐篷,却是带着他来见满月。 “殿下,您坐。”见满月不怎么招呼太子,令狐惊烈小小年纪却也懂得尴尬的意思,遂恭敬看向林简。 林简却是摇摇头,一副我不敢坐的神情。 本殿下现在这打扮就是个三等侍卫,站着行了。” 林简如此说,令狐惊烈有些无奈的看向满月,眼中充满了期望和动容。 姐姐不开口的话,太子殿下是不会坐的。 满月却是瞪了林简一眼,他明知她最在意惊烈,故意这么说,她还能不让惊烈坐吗? “太子殿下坐下以后也可以慢慢解释夜舞究竟是如何被五殿下看到的经过。”满月语气不冷不热的,却是点在了某位爷的痛处上。 他轻咳了一声,在满月对面坐下,却是一副绝对坦白的架势, “之前的确是我故意让老五看到,当时脑子一热就——” “殿下真的脑子一热而不是处心积虑吗?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殿下考虑清楚了再说。” 满月毫不客气的揶揄林简。 其实今儿这场合,稍后注定少不了乱七八糟的事情发生,她原本没有心情应付林简的,若不是林简带来了惊烈,她绝对不会见他。 林简此刻夹在中间,垂下眸子不说话,大大的眼睛忽闪着,透着明亮通透的机灵气息。 “惊烈,你脸色有些不太好,是不是昨儿没休息好。”满月此刻注意力全都在令狐惊烈身上,这是她此生最大的牵挂,若不是想他将来可以更好地成长,满月如何能舍得让他离开自己身边。 可她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还是明白让惊烈留在自己身边的话,她无法一天十二个时辰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令狐惊烈眨眨眼,冲满月微微一笑,清亮瞳仁与满月眼底的清冷淡然有着三分神似。 “姐姐,我休息的很好。你放心。” 虽然令狐惊烈极力安慰满月,可她还是觉得惊烈脸色有些不太好。 上次见他是在宫里头,他随着林简进宫,二人虽然是擦肩而过,可满月那时候看令狐惊烈是白白净净,神清气爽。不知是不是猎场的气氛不好,惊烈的面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听到满月的话,林简也是一凛,不由得多看了林简几眼,今天一早他都在想着见到满月之后会说什么,也没太在意令狐惊烈的气色。 现在看来,满月的担心并不是多余,令狐惊烈的气色的确不太好看。 都说小孩子藏得住病,真要不舒服了,也很难表达清楚,更何况令狐惊烈生性低调沉稳,并不像一般孩童那样顽劣多话,所以林简除了日常生活中对他的提点和安排外,一时之间也是忽视了他的身体。 想他是太子身份,一贯都是别人伺候他侍奉他,让他主动观察别人是不是气色不好,的确有些为难他了。 “殿下,姐姐,我真的没事。”令狐惊烈急忙摇摇头,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让姐姐和太子操心。 “铁英,进来一下。” 满月却是如何也不放心,哪怕是感染了伤寒也可大可小,更何况惊烈年纪还小,满月叫来铁英是因为铁英自小跟着父亲跑江湖,多少会点望闻问切。 “大小姐。您找我。” 铁英知道太子殿下也在帐篷内,心里多少明白太子对自家大小姐的心思,心想自己这会进来是不是会让太子殿下不爽? 有了这个想法,铁英也不敢看林简,低着头就跟做错事似的到了满月身边。 “铁英,我记得你会把脉,你给惊烈看看。” 满月此话一出,铁英一惊。 “大小姐,少爷怎么了?” “我见他气色不太对,所以——” “姐姐,你放心吧,今儿一早苏康侍卫就找了殿下随身的御医给我看过了,御医都说没问题,可能就是刚刚到了这里不适应。我真的没事。” 见满月如此关心自己,令狐惊烈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怎么不早说?”满月楞了一下。 “姐姐,我都没机会说。其实你都没给太子殿下机会解释。”令狐惊烈小声提醒满月。 在令狐惊烈心中,太子林简是他的主子,更是他的老师。有时候也会以朋友的身份教他很多道理和为人处事的方法。 这大半年的时间,林简已然成为令狐惊烈心目中与满月同样重要的人。 “我为什么要跟他解释?”满月不以为意,想起夜舞的事情就生气,她还当林简真的无私到给她精心打造了暗器呢,原来还是藏了私心,之前故意被林一东曜看到按理说,满月之前让他在雪地里站了一夜,这惩罚也足够了,毕竟林简的身份是堂堂太子,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不可思议了。 可今儿再看到惊烈气色不太好,满月对林简的态度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姐姐——”令狐惊烈瘪瘪嘴,郁闷的看了满月一眼。 自家姐姐哪里都好,就是脾气倔强! “殿下你别怪姐姐,其实姐姐在外人面前是很随意轻松的,只有在自家人面前才会有这样说不听的时候,这说明姐姐其实当殿下是自家人。”令狐惊烈不知道啥时候学来的如此会说话,三言两语就化解了尴尬不说,还字字句句完全点在了林简心中。 林简面上不由得露出一抹满意笑容,温暖润泽,令人心醉。 只可惜,满月见惯了他的温润笑容,早已看作是他的一种招牌,而不会在心底有任何的触动。 “惊烈,你来看我的,还是来卖嘴皮子。”满月白了惊烈一眼,不过在他面前的确是放松随意了很多,连带着林简也看到了平时难得看到的她。 令狐惊烈又在满月帐篷内磨蹭了一会才走,虽然满月仍是担心令狐惊烈的气色,但既然林简随性带着的御医都看了没有问题,可能真的是她多虑了。 令狐惊烈和林简离开之后,荣乐赶来与满月一同前往太后那边请安。 在天后帐篷外面,却是与皇后狭路相逢。 才两天时间而已,皇后明显瘦了一圈,因为脚踝扭伤了行动不便,七八个宫女搀扶着,却还是一瘸一拐走的狼狈不堪。 皇后也是为了在太后面前表现自己的忠心和改变,也不做特别定制的轮椅,而是坚持从自己的帐篷那边走过来。 “见过皇后娘娘。” 满月和荣乐同时给皇后请安。 皇后在帐篷内躲了两天,这才出门就碰上了满月,心里头说不出的晦气,却又不能发作。就连一贯的好演技此刻也有些支撑不住,只能是强挤出一抹冷笑, “怎么你还在这里?本宫以为你已经回去了呢?” 皇后的话听着莫名其妙,却是明明白白的告诉满月,以后能不出现在她面前就不要出现。 满月垂眸,淡淡道, 这个——皇后娘娘说了不算吧。” 一旁的荣乐听的心惊胆战。 就算皇后主动挑衅,作为臣女的,忍忍也就算了,令狐满月却是故意还击皇后,难道她有别的打算不成? 荣乐不会单纯的相信表面上看到的。 经过这几个月的接触,她眼中的令狐满月冷静沉着,不会轻易出手,可一旦有所行动,所带来的结果必定是地动山摇! 所以她会如此主动还击皇后,必定有她的目的和原因。 荣乐此刻也没给满月任何提示与劝阻。 “令狐满月!你跟谁说话?本宫堂堂皇后!你竟然——” “见过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这时,满月突然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皇后原本就是压低了声音教训满月,冷不丁满月这么一喊,原本低垂着视线的一众宫女太监也全都好奇的看过来,帐篷的帘子紧跟着响起,茹婧探身出来,面带严肃, “令狐大小姐,太后和娘娘们都在,您这么大声是否不太合适?” 茹婧话音落下才看到皇后,急忙行礼。 “见过皇后娘娘。” 旋即转身通禀, “太后,是皇后和荣乐女官,令狐大小姐来了。” 随着茹婧话音落下,满月故意大声对皇后说道, “皇后娘娘,臣女扶着您?” “不——不用。” 皇后狠狠地瞪了满月一眼。 要她扶着? 她会有这么好心? 这个丫头真是鬼的很!刚才故意把茹婧喊出来,要是一会太后问起外面发生的一切,她还不能照实说!那样一来,太后对她的不满就更重了!这一次又被这扫把星算计了! 只是,皇后若是认为这就算是着了满月的道儿,那就大错特错了,真正的算计还在后头呢! 皇后是满月今儿部署的铺路石! 这才刚刚开始! 皇后一瘸一拐的走进帐篷,瑾妃、惠妃,还有其他妃嫔虽然都起身行礼,可脸上的表情多少都改变了一些。 这宫里头的人心一贯是拜高踩低的,所谓墙倒众人推,虽说皇后的位子还算是牢固,但谁都知道,这后宫要得到皇上的宠爱还不够,最重要还要得到太后的认可。 皇后失了太后的信任,再加上皇上对皇后的态度一贯是不冷不热的,这对皇后来说应该算是最大的打击了。 皇后扫了眼众人脸上诡异表情,生生的将这口恶气吞了下去,面上却是一贯的温柔贤惠,只那眼底隐隐有一丝扭曲划过。 “见过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皇后行礼之后,走的几位缓慢。 太后身边,一左一右坐着瑾妃和惠妃。 以前太后左边最得宠的位子自然是皇后做的,瑾妃和惠妃并列坐在右边,可今天这位子的安排却让皇后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见此,瑾妃只是意思的欠了欠身,笑着道, “皇后娘娘,快到这边坐。” 说得好听,却摆明了要气歪皇后的鼻子。 皇后这一瘸一拐走路都麻烦,还快?她现在爬着过去最快了! 皇后看了眼太后的脸色,见太后神色严肃,并没有看向她这边,也没有让她坐下的意思,皇后请安之后,在惠妃身边坐下。 见此,惠妃有些紧张的站起身来,坐到了另一边。 其他妃嫔见此也不敢说话,互相看着,都在等太后开口。 瑾妃心里头冷哼了一声,旋即坐了下来。 “皇后,脚伤好点了吗?”见皇后如此委曲求全,太后自然也会给她三分薄面,毕竟是自己一手培养的人。 皇后的表现一向是中规中矩的,虽然不如安妃聪明伶俐,但关键时刻能屈能伸,这一点,太后还是放心的。 “回太后,没大碍,只是走路还有些不方便。”皇后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是规规矩矩的,一旁的瑾妃见了,眼睛都快瞪到天上去了。 纵观后宫,其实最会演戏的人是皇后,永远一副端庄得体的贤良淑德架势,其实背地后不知道做了多少缺德事儿,要不然能坐稳皇后的位子这么多年? 太后此刻将众人表情尽收眼底,凤眸看向满月,沉声道, “令狐满月,皇上昨儿还提到你的事情,原本是想将你留在哀家身边的——” 太后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皇后和其他人脸上的表情同时一凛,满月起身福身,却是面色平静无波。 太后说的是原本,现在是怎么个安排,谁又知道了? “只是你尚且年轻,宫中女官甚少,倒更适合出去闯荡一番。” 太后转折的话听的众人一愣,都是竖起了耳朵好生听着,生怕牵扯上后宫局势的变化。 满月依旧面沉如水。 太后的打算除了要顾忌令狐鸿熹的面子,还要将满月妥善的安排好,将来决不能成为她和皇上的掣肘。 “一切但凭太后做主。”满月轻声开口,垂下的眸子却闪过一丝精芒。 太后不等着狩猎结束就有安排,只能是外界未知的因素影响了太后的决定。 太后此刻的表情有些奇怪,像是等到了一个安置满月最好的机会,却又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今儿一早,皇上收到塞外书信,庞侯要回京都省亲,这□□京都双候并存,一直是我□□的福气,如果你能留在庞侯府中,可谓是双喜临门。” 太后最后四个字才是重中之重。 怎么就双喜临门了? 稍微有点想法的人都能听出太后话中的弦外之音。 安置了满月这个六品女官是一方面,难道是要将她许给庞侯? 这庞侯府可是典型的没落侯府,能不能养得起几个下人都是问题,况且庞侯此次只是回京省亲,省亲之后还要回到大漠戈壁,那里人烟稀少,物产匮乏,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待的地方。 太后此举,不是将满月往火坑里面推吗? 众人都对满月投来或幸灾乐祸,或怜悯同情,或不屑一顾的表情。 还以为这个风光了一段时间的侯府大小姐会得到怎样好的安排,原来不过是发配边远。 “臣女谢太后厚爱,定当竭力完成太后所托。” 满月此刻却是一脸笑意开口道,似乎是对太后的安排很满意,又像是早就知道了太后的安排。 如此一来,前一刻还表情迥异的其他人,都是瞬间改变了心中想法,都觉得这是太后和满月演的一出戏,太后表面将令狐满月发配边远,其实却是委以重任。 将她安排在庞侯身边,岂不是要她时时刻刻盯着庞侯? 皇后原本还得意了一小会,以为除掉了这个眼中钉,可等到反应过来太后可能会有其他想法的时候,皇后脸色不由一僵。 这么多年,太后培养的人一直只有她,难不成太后是要暗中培养令狐满月? 皇后心里头咯噔一下,说不出的各种滋味。 接下来,太后又与众人寒暄了一会,临了只留下满月。 皇后起身尴尬的离开,其他妃嫔也都是三三俩俩的离开,对于皇后的态度明显与之前不太一样。 一众嫔妃不是傻子,如今皇后失宠,还是保持一段距离的好。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皇后不行了,还有皇后的娘家支撑着,嫔妃门只敢背地后议论着,却还不至于当面踩踏皇后的面子。 布置富丽堂皇的帐篷内,太后端坐太师椅上,即便是在宫外,也是一身华贵耀目宫装,精心保养的面容完全看不出是六十多岁的年纪,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了十几岁。 凤眸定定的落在满月脸上,下一刻竟是露出久违的笑容。 按理说,自从三天前出现了中毒事情,整个□□都会是风声鹤唳的局面,可随着昨天峰回路转的一幕发生,太后的心情迅速好转。 “满月,你今天的表现哀家很满意,哀家没有看错人,的确值得哀家委以重任。”太后笑了笑,看向满月的眼神却愈发深邃。 满月眸子眨了眨,一副懂事认真的样子。 “满月愿为太后效劳。” “从今开始,哀家就将你看作是自己人了,庞侯最近在大漠看似安守本分,但哀家心中——总是忆起十五年前那一幕,担心庞锐心中始终有误会难以解除,此番他回京都省亲,最少三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哀家需要你留在庞侯别院,至于要做什么,哀家知道你是极有分寸的孩子,这一点,不必哀家教你了吧。” 太后语气淡淡的,眼神却如炬一般,始终不离满月面庞。 太后这一双犀利的凤眸,不知道看透后宫多少荣辱兴衰,自认对于后宫众人的心思无一不知,可这几个月观察令狐满月之后,太后一方面满意她的懂事和知分寸,另一方面却对她的心思想法始终拿捏不准。 今儿在众人面前故意试探了一番,她的表现的确没让太后失望,若是其他人,即便是荣乐这般在皇上身边做了多年的女官,在听到庞侯两个字,也会表现出不自然的表情,可她不但安然面对,竟然还能笑的出来! 所以太后放心将她放在庞锐身边,一来可以监视庞锐,即便庞锐对她有怀疑,起码也起到威慑作用,况且以令狐满月的聪明,轻易不会被庞锐发现破绽。 而太后的如意算盘打的精妙的原因还有一点就是,太后并不多安心满月会跟庞锐走的太近形成威胁。 □□双候,除了令狐侯府稳扎稳打,庞侯早已名存实亡。在太后眼中,令狐满月是聪明人,绝不会放着大好前程跟一个不信任她的庞锐走得太近。 “庞锐一个月后回到京都,到时候正好是正月十五花灯节前后,宫里头会有赏灯的仪式,那天,哀家会正式宣布你的身份。” 太后说完,冲满月意味深长的点点头。 满月依旧是平静无波的眼神,低头谢过太后。 来之前就隐隐觉得今儿会出事,没想到太后这边竟有这么一出? 那个庞锐常年待在戈壁大漠,如今回来了,是否想过等待他的会是怎样的严苛考验呢?很有可能这一次就命丧于此了! 还是那句话,太后和皇上是宁可错杀不会错放,将庞锐留在戈壁大漠始终不如握在手心来的安心。算算时辰,如果庞锐是一个月后回来的话,那应该是十天之后太后才能收到书信,如今看来,即便在大漠戈壁,庞锐身边也不缺太后和皇上的探子。 在他出发之前,太后这边已经收到了消息。 不知这庞锐究竟是何人物? 是草包还是—— 回去的路上,满月并没有安排任何人调查庞锐。 隐秀那边应该会容易调查,但现在的情况是,林一东曜更加得到了皇上的信任和重用,正是忙碌和表现的时候,若是这会子安排其他人调查庞锐的话,势必会分散他的精力。 庞锐回来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回去之后也来得及。 —— 满月离开之后,太后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 不一会,一抹窈窕身影缓缓走了过来。 “太后。” 小心翼翼的声音异常熟悉。 曼妙身影缓缓起身,螓首抬起,赫然竟是惠妃。 太后的棋子怎么可能只有皇后一枚? “你对令狐满月有何看法?”太后品了口惠妃递上的香茗,锐利凤眸一瞬落在惠妃身上。 惠妃垂下眸子,小心道, “褒奖的话是聪明伶俐进退得当,小心的说便是伶牙俐齿深藏不露。” 此刻说话的惠妃,语气和态度与平时判若两人,就是神情都多了几分稳重谨慎。 太后点点头,沉声道, “如果这话问皇后,她会说一堆没用的话,到头来还得哀家自己下决心。” 太后话虽这么说,可是却不代表她做事就会征询惠妃的意见,不过是惠妃可以准确说到她心底罢了。 “太后抬爱。”惠妃轻柔出声。 “你这个侄女终究是流淌着哀家纳兰家族的血液,处事稳重成熟了很多,只是这些年都委屈你了,一直扮演着跳梁小丑不得人心。” 太后一番话说出口,惠妃却没有任何委屈或是感激,反倒是惶恐摇头, “这都是侄女应该做的,太后抬爱信任侄女,是侄女的福气,侄女感激不尽才是。” 惠妃是太后真正意义上的侄女,这事儿知道的人却只有太后和惠妃两个人,至于皇后,表面上也是太后的亲戚,可远不如惠妃亲近。 只不过,这么多年来,太后一明一暗的培养皇后和惠妃,将容易掌控的皇后立在明处,纵使皇后得了人心,到最后也还得乖乖听太后的话,而惠妃比皇后悟性高反应也更快,如此自然不如皇后容易掌控,所以太后暗里越是信任她,实际表面上惠妃却一点也不得人心。 太后这两招可以说是人尽其用。 正因为惠妃是太后的心腹,所以之前惠妃为太后准备的金蔬白银如意中有毒,太后第一时间并没有怀疑惠妃。 “你也不必说这么多客套话了,等回宫之后,哀家对你这些年的付出,自然会给一个交代,哀家绝对不会亏待你。” 太后一番话,惠妃忙点头。 垂下眸子,那眼底却是一闪而过的苦涩。 就算给她晋封为贵妃又能如何? 她不还是太后手里头的跳梁小丑!任意布置的棋子? 若太后真的重视她的话,这么多年来,也就不会故意放纵疏忽对冉儿的培养和照顾,如今林冉一事无成,其实都是太后故意造成的! 说到底,太后还是介意她是纳兰家私生女的身份,与她亲近却不肯交付重任,而更加看重长房的皇后,还有第一才子安解的好外孙林一东曜! 太后重视血统和娘家势力,而她私生女的身份一旦被揭穿,只会带给太后麻烦和负担,所以太后活着的一天,她永远不可能母仪天下,最多也就是贵妃身份,而她的冉儿这么多年来,表面看太后都是一视同仁,其实一直都在暗中故意打压和放纵,致使林冉远比林简和林一东曜差了太多太多。 惠妃深知太后的心思,却从不会挑战,太后握有她致命的软肋,蚀骨焚心一般,所以惠妃心甘情愿为太后做一切,伪装一切。 —— 满月回到帐篷之后,换了一身轻便的短装。 今儿所有有兴趣狩猎的世家千金和家眷都可以参加。□□尚武,所以女子会骑马打猎并不奇怪。 只不过满月今儿却没有表现的意思。 可她越不想表现,偏偏挑衅她的人处处都是。 才走到猎场边,丁菊茗似乎是早早的等着满月,手中长鞭瞬间在空中划出一道华丽的弧度,擦着满月面颊而过,带起一道萧瑟冷风。 一时间,其他人的视线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丁菊茗笑着看向满月,眼底的笑容却有一丝扭曲。 原本以为令狐满月会害怕尖叫的,谁知竟是没有任何反应。 满月身后,铁英正要上前,却被满月眼神制止。 “何必与疯狗一般见识。” 满月语气清淡随意。 “令狐满月,你说谁是疯狗?!” 丁菊茗上前一步质问满月。 满月笑了笑,下一刻却是压低了声音在丁菊茗耳边轻语。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次被我称之为疯狗的人,已经死了。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她是怎么死的?”满月一副你真的不记得了的表情阴阴的看向丁菊茗。 丁菊茗突然啊的叫了一声,满月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你!薛雅梅是——是你杀的?”丁菊茗慢半拍的反应过来,看向满月的眼神充满了恐慌和害怕。 满月嗤笑一声,旋即从她身侧走过。 这样就害怕了?看来刚才甩鞭子那一下不过是糊弄人的罢了。 “想跟我比试就直说!不过你不怕成为第二个薛雅梅的话——” 满月在丁菊茗耳边笑着出声,说出口的话却只有她和丁菊茗听到。 丁菊茗身子没来由的打了个寒战,原本以为她会点功夫,终于可以在令狐满月面前得意一次了,谁知—— 丁菊茗心中的不甘和恨意都源于林简,丁菊茗对林简的感情已经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抹去的,而林简眼中,除了令狐满月,似乎再也不可能有别人了。 这是丁菊茗心中最大的痛。 哪怕她曾经跪在林简面前求他,只是一个妾的身份都可以,林简都没有任何动容。 就在丁菊茗不知如何继续应对的时候,不远处一道讥笑的男声低沉响起, “本王还当是谁有胆子在此喧哗呢!原来是庞侯未来的女管家,哈哈!怎么?庞侯还没回来,有人说话声音倒是高了不少。” 开口的是靖亲王。 在他身后还站着刘孟良与令狐捷。 太后将满月这个六品女官安排给庞侯的消息,早已是长了翅膀传遍了整个猎场。 靖亲王话音落下,刘孟良与令狐捷都是发出一声冷笑。 “其实也不怪靖亲王消息灵通,只怕现在猎场外面倒夜香的夜香妇都知道有人要去大漠戈壁了吧!”刘孟良的嘴巴素来很贱,加上三天前又在满月和尚墨欣面前吃了亏,这一次自然要讨回来了。 令狐捷虽然没说话,那看向满月的眼神却满是冷嘲和得意。 这个saoba星终于要离开侯府了! 真是不甘心让她就此离开!母亲去了,大仇未报,舅舅已经答应他了,一定会在令狐满月离开京都之前将她置于死地! 这个saoba星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死到临头了!哼!就让她再多活几天!一个月内一定让她为自己母亲陪葬! 听了刘孟良的话,满月若有所思的看了眼他身后,旋即笑着问道, “姑姑,您是否知道太后安排满月将来留在庞侯府呢?” 满月看向众人身后缓缓走来的令狐泉。 太后今儿早上说这件事的时候,令狐泉并不在场。 令狐泉来了这里之后就感染了伤寒,也不好四处乱走担心传染了其他人,满月也是好几天没有看到她额。 满月如此说,令狐泉眼神不由一凛, “什么?我不知道。” 令狐泉摇头,眼神却瞬间结冰。 她是多少听到了一些风声,所以赶过来见满月问清楚的,别人说的话令狐泉也不会轻易相信。 见令狐泉摇头,满月轻声道, “姑姑,刘孟良居然开口辱骂您。” 满月突然换了表情,红着眼睛站在令狐泉身后,抬手指着刘孟良。 “什么?”令狐泉眸子一瞪,第一眼却不是看向表情尴尬窘迫的刘孟良,而是看向令狐捷。 “捷儿,你母亲去世才半年时间,就算你现在可以继续留在二殿下身边,却也要懂得收敛低调,为你母亲在天之灵祈福,而不是四处招摇,跟着些喜欢炫耀惹事的人厮混在一起,生怕别人看不到你似的!看来你是不想当孝子了!” 令狐泉早就不待见令狐捷了,原本就不同意令狐捷继续跟在林一东合身边,可林一东合毕竟是皇子身份,令狐泉也不好太不给他脸面,也就没有做声。 自从李景田回来之后,令狐捷频繁与刘孟良和靖亲王接触,这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令狐泉表面不说,心里头对于这两个人的德行多多少少都明白。 所以令狐泉以姑姑身份教训起令狐捷来也是毫不客气。 只是,当着众人的面,令狐泉如此说令狐捷,令狐捷自然是觉得面上无光,却也不敢反驳。 “姑姑,刚才刘孟良说就连猎场外面倒夜香的夜香妇都知道的事情,姑姑却说不知道,他这不是侮辱姑姑吗?”满月小声开口,一脸委屈的表情看向令狐泉。 令狐泉脸色一寒,语出寒彻, “刘孟良,看来本王妃现在要带你去太后面前说道说道了,让太后来评评理,你这般口无遮拦,是对太后的安排不满吗?连堂堂王妃都敢侮辱,你凭什么?!” 令狐泉最后四个字分明是在警告刘孟良,就算他是李景田的干儿子又能如何? “王妃,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何必闹到太后那里。再说了,太后这几日烦心事还不够多吗?何必叨扰太后他老人家。” 靖亲王仗着是太后亲侄子的身份,并没有将令狐泉的话放在眼里。 众目睽睽之下,令狐泉却是丝毫不给他面子。 “玩笑话?看来靖亲王是不介意被人说的连夜香妇都不如了!” “姑姑,靖亲王还真是度量惊人啊!如此都不介意,可满月不不行啊,满月听着都觉得堵得慌。” 满月紧跟着说了一句,却是与令狐泉的话衔接的紧密完美。 靖亲王原本还端着的一张面孔,瞬间塌了下来。 三个大男人站在两个女人面前,脸色齐刷刷的如死灰一般难看。 “姑姑,既然靖亲王如此不在意,那就算了吧,只要刘孟良跟我赔礼道歉,说他并非瞧不起倒夜香的,也并非有意针对我的话,今天的事情就不要到太后那里去了。” 满月一脸我很宽宏大量的表情看向令狐泉,继而再看看刘孟良和令狐捷,脸上的表情气的刘孟良和令狐捷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的样子。 靖亲王眯了眯眼睛,将要发作的时候突然想起林一东合说过的,这个令狐满月绝非凡夫俗子,在她面前说任何一句话做任何一件事都要谨慎小心,不可大意。 当时靖亲王只当林一东合是小心惯了,今儿才明白,这个令狐满月是不打无准备的仗,而且反应敏捷冷静沉着。 怪不得太子和老五都对她刮目相看呢! 就连太后也有意利用她牵制庞侯。 的确是个值得小心的角色。 靖亲王突然不说话了,刘孟良脸上神情说不出的别扭难看,难道还真的让他给令狐满月道歉不成? 众目睽睽之下,他的脸面怎么办? 正在这时,刘孟良见不远处影影绰绰,一抹银色身影分外显眼,刘孟良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急忙朝那边喊着, “义父!义父!” 李景田看到这边的动静,大步流星的朝这边走来,眼睛在看到刘孟良的第一眼明显一亮,旋即是说不出的宠护感觉。 满月是知道刘孟良其实是李景田的亲生儿子的。可除了刘孟良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 李景田见刘孟良朝他使眼色,便猜出刘孟良有麻烦,眼底满是护犊之情。 见此,满月轻轻碰了下令狐泉袖子, “姑姑,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令狐泉原本不想放过刘孟良的,可李景田原本就因为二夫人的死与侯府结了怨,若是在此闹起来,只怕会给令狐鸿熹带来麻烦。 “好。”令狐泉点点头,冷眼瞥了李景田一眼,旋即转身就走。 见满月和令狐泉走了,刘孟良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还当多大本事呢!见了义父还不是照样灰溜溜的走了。” 刘孟良说这话的时候,多多少少也有些心虚。 如果刚才那件事真的闹到了太后面前,他一点好处都没有。 “孟良,以后少跟那xiaoyezhong搀和事儿!以后有收拾她的时候!” 李景田压低了声音对刘孟良说道,刘孟良点点头,脸上的表情明显还有不甘, “义父你不知道,那小yezhong简直是目中无人!竟然还要拉着我去见太后!要不是义父赶来,那小yezhong就得逞了!” 刘孟良恨恨开口。 李景田皱了下眉头,对靖亲王点了点头。 “原来王爷也在。” “将军归来之后,也一直没有机会切磋一下,今日可好?”靖亲王寻了个机会想单独跟李景田谈谈。 李景田也不是单纯的鲁莽武将,对于宫里头的道道一清二楚,这会子也不推辞。 “王爷,请。” “将军,请。” 二人说着朝另一边走去,李景田回头看了令狐捷一眼,却是挥手示意他不必跟着, “捷儿,你去二殿下那边忙吧,有孟良跟着即可。”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李景田逮着机会必定要为刘孟良铺路了,至于令狐捷,自然不如刘孟良重要。 “这——知道了,舅舅。” 令狐捷迟疑了一下,尽量表现的自然,可等着刘孟良跟着靖亲王和李景田走远之后,令狐捷眼底的不满还是缓缓流露出来。 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 他不明白,不过是个干儿子而已,怎么比他这个亲侄子都要重视和关心!刚刚见刘孟良有麻烦的时候,李景田眼底的关切和在意,简直是超乎一般的情绪,可到了他这里,几个月前他被关在侯府别院的时候,也没李景田第一时间赶来救他! 怎会有如此大的差别?! 一个干儿子比亲侄子都重要吗? 好歹他跟李景田还有血缘关系!刘孟良有什么?刘家也三代没出过一品大员了,都是三品四品的职位,怎么就能让李景田如此上心! 令狐捷越想越怀疑! —— 经过了之前的小插曲,满月也没心情出现在猎场。正准备去观礼台休息一下的时候,一道急匆匆的身影自身前一闪而过。 满月的心咯噔一下,急忙上前拦住了那个人。 “苏康,怎么了?” 见是满月,苏康的脸色更加难看。 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满月实话。 “满月,是李景田趁着我跟太后请安的时候,到我那里带走了惊烈,现在惊烈人在猎场上。” 这时,林简的声音自一侧响起。 满月眸子一瞬凝结霜华,上前一步紧紧抓住了林简宽大的衣袖, “你把话说清楚!带走惊烈是什么意思?!你说!” 满月的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 但凡牵扯上惊烈的事情,她很难做到冷静沉着。 更何况,林简的脸色还是让她担心的凝重。 “满月,不是什么坏事,只不过今儿猎场那边有活物打靶,李景田跟父皇提议凡是七岁以上的世家子嗣都要参加,只是打靶练习,不会有事的。” 尽管林简对满月百分百的保证,可满月还是不相信李景田带走惊烈不会动什么手脚。 “只是单纯的打靶苏康会走的如此着急?他一贯都是走在你身后的,可今天却是在你前面,如果不是有事会发生,你会如此安排?你当我三岁孩童是不是?还不跟我说实话!” 满月更紧的抓住了林简的袖子,也不管来来往往有人经过。 “苏康,清场!” 林简对苏康沉声下令。 “满月,我们边走边解释。” 林简知道令狐惊烈对她的重要性,其实他现在也只是怀疑,但为了万一,所以才命令苏康先去打靶场。如果令狐惊烈真的是在他手里头出事的话,他真的没有脸见她了! 而她的性子,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了! “少说废话!”满月狠狠地甩开他的手,瞳仁发红。 林简轻叹口气,沉声道, “李景田提议今儿在打靶场用活靶练习,那些活靶子都是定在树干上的猛兽,但我总觉得事有蹊跷,好端端的为何要打活靶,惊烈还不到八岁,打靶的时候视线是与靶子下方持平的,若想看到靶子上方的活物并不容易,我是担心他吃亏,所以才——满月,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他少一根汗毛。” 林简郑重其事的对满月保证。 只怕是对自己的亲弟弟,林简也不会如此紧张在意。 满月却是突然摇了摇头,直觉告诉她,李景田今儿设计的这一出绝对不是让惊烈出丑这么简单! 满月对令狐惊烈的在意一贯是超出了一切。 “满月,我们现在——” “我现在在想,我将惊烈交给你,究竟是对是错!其实无论多困难也好,我都应该将他留在身边的。” 满月打断林简的话,语出萧寒。 林简瞳仁瞬间一寒,沉声道 “我知道你关心惊烈,若他今天有什么事,我也不会原谅自己。” “我不是怪你,而是觉得自始至终是我自己有问题,惊烈是我弟弟,还是我关心和照顾的不够。” 满月此刻的表情是林简未曾见过的深沉凝重。 林简一时陷入沉默,其实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只要令狐惊烈没事就好。 满月和林简一路几乎是跑着到了靶场。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进入靶场之后,二人就分开找寻。 满月一个人还好,加上林简的话太过惹人注目。 打靶场内已经开始比赛,皇上和李景田在观礼台最当中,一众世家公子王孙贵族都在打靶场内。 满月不能进入场内,只能是站在外面找寻惊烈的身影。 很快,她就看见站在林南徳身侧的惊烈。 二人身前,站着一身玄金色戎装气度尊贵的林一东曜。 见此情景,满月莫名松了一口气。 下一刻,林一东曜已经看到满月,并且很自然的朝她点点头,这一刻,满月眼底难得流露出一分感激。 林一东曜忙碌之际还抽出时间照顾惊烈,这让她常常松了一口气。 一定是林一东曜故意安排林南徳站在惊烈身边,如此一来,李景田要做什么手脚的话,就多了很多顾虑。 满月这边松了口气,也没有过去打扰令狐惊烈,林简在她身后目睹一切,自然也看到了某位爷和满月目光隔空交流的窝心场面,一张尊贵俊颜,愈发的面无表情。 靶场内不时响起羽箭划破天际的呼啸声,满月自然明白羽箭不长眼,所以时时刻刻都紧盯着惊烈身边。 林简原本是想陪着她一起,可皇上那边已经发现了他,林简不得不走过去坐在了皇上身边。 “简儿,一会有活靶比赛,你几个弟弟都会参加,你呢?” 皇上对林简一贯是最亲近的,虽然他心中觉得林一东曜最像他,但林简毕竟是皇长子,性格方面也比林一东曜更加开明一些,所以皇上心中,一直是认可这个太子的,虽然他偶尔会有随心所欲的表现,但皇上始终是相信林简的实力和潜力。 林简难得的表现出严肃的一面,沉声道, “父皇,活靶比赛会不会有失慈善,多了残忍?”林简头一次如此直接的表达自己的想法。 皇上一愣,正要开口,一旁的李景田面容带着几分轻笑,朗声道, “太子殿下,猎场上可不是表达宅心仁厚的时候!既然殿下进入猎场,狩猎就是自然,殿下是成大事者,怎能如此拘泥小节?” 李景田虽然是笑着开口,但字字句句表达出来的都是对林简的不屑。 这今年刚满十八岁的太子,在李景田眼中就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恐怕连一个人都没杀过,更何况是征战沙场了! 听了李景田的话,林简面沉如水,冷冷道, “狩猎是狩猎,活靶是活靶!狩猎之时是王者之战,人与猛兽,或是势均力敌,或是狭路相逢,用的是谋略勇气和胆识,而活靶呢?那些动物已经是受了重伤的,奄奄一息挂在靶子上,人已经是胜利者了!猛兽虽然是这场战争的失败者,但它们也是无辜者!又何必继续践踏它们呢!” 林简一番话之后,现场鸦雀无声。 就连准备射靶的刘孟良也停下手上的动作,回头看着他。 刘孟良身侧,林一东合眸子垂下,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平静如水,可垂下的眸子,眼底却是遮挡不住的狂风暴雨。 猎场三日,他棋差一招也就罢了!先是昨天被林一东曜和尚墨欣抢去了全部风头和功劳,今天林简也要出招了吗? 林一东合身后,令狐捷等人也是刚刚到来,眼角的余光看向靶场内令狐惊烈,却是恨得要咬碎牙齿。 今天本来准备对付那个小jian种的,怎料一来到这里还不等他超前靠近,林一东曜带着林南徳仿佛从天而降,直接就将林南徳推到了那小jian种身边,令狐捷以前在侯府再猖狂,也不敢在皇子面前造次。 林简的话有力的反驳了李景田,倒显得李景田更加是一员莽夫,只懂打仗 李景田脸上的横肉抖了抖,却仍是带着一脸笑意, “臣不如太子殿下侃侃而谈,只知道在战场上对待敌人决不能心慈手软,对敌人手软,就等于将自己的性命jiao到了对方手里,如今狩猎也就等于是战场,虽然是人与猛兽之战,但既要赢得成功,也要享受成功!所以活靶比赛只是一项享受狩猎的比赛而已,殿下如此说,倒显得多虑了。” 李景田一番话的皇上都微微点头。 特别是那句既要赢得成功,也要享受成功,听起来倒是很有几分深意。 满月在不起眼的角落站着,听了李景田的话,不觉皱了下眉头。 这些话会是李景田说出来的吗? 难道又是他背后那个高人萧算子的主意? 李景田这番话说的越中听,满月越怀疑这个活靶比赛深藏阴谋。 没有利益可图的比赛,李景田不会大费周章的让皇上观赏,而李景田现在最恨的人就是她!她最重要的人就是惊烈!李景田的目的十之八九都是冲着惊烈来的。 所以必须阻止这场比赛。 满月转身叫来了铁英,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纵使这小小的动作,也同时落入了很多人的眼中。 从满月出现开始,林一东合、令狐捷、李景田都发现了她。 因为今天这一出就是为了引她过来,让她亲眼看着令狐惊烈出事! 李景田心中对于李心瑾的死一直是耿耿于怀,李心瑾是他唯一的妹妹,无论如何,他这个哥哥都要为妹妹报仇!而令狐捷没能见上自己母亲最后一面,这五个月来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梦到母亲,梦到母亲一脸是血,要他为她报仇,杀了令狐满月!杀了令狐惊烈! 但令狐捷被令狐鸿熹关在别院好几个月,此时此刻他深知的一点就是,他现在的身份地位早就不是曾经的侯府大少爷了!母亲死了,妹妹被关了起来,舅舅再厉害,也只是面上说说,不可能将手直接伸到侯府内部。 令狐捷现在处于一个尴尬的地位。 祖母喜欢那个邱季璇,走到哪儿都会带着,也已经跟父亲商议好了,过完年之后,邱季璇就要进门了,到时候邱季璇生下的孩子会成为祖母的心头肉,只怕他跟平雪就更加没有地位了。 如果他能亲手铲除了令狐满月和令狐惊烈,到时候就可以给祖母邀功了,这对提高他在侯府的地位至关重要。 只是如今要眼睁睁的看着林南徳站在令狐惊烈身侧挡着,令狐捷说不出的着急上火。 皇上此刻看了眼李景田,对他说的话颇为赞同。 “简儿,李将军征战沙场建功立业,今日提议这个活靶比赛,其实也是为了看一下是否有合适的人选可以挑选带在身边,这也是为□□培养人才,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皇上此话一出,满月的心瞬间一沉。 原来李景田的打算在这里? 狗屁培养人才!分明是想找借口将惊烈带走! 还真是毒辣至极的一招! 这一招十之八九是那个萧算子出的主意!如此一来,带给满月的不是仇恨,而是生生的牵制! 将惊烈掌控在他们手里头,满月就要乖乖听话配合他们!否则的话—— 想到这里,满月不由得闭了闭眼睛! 想带走惊烈? 休想! 听到这里,林简自然也听出来李景田的真实目的,这场比赛就是为了将令狐惊烈名正言顺的从他收下带走! 若是没有这场比赛,李景田要人的话,目的性就太明显了,可如果有了这场比赛做铺垫,就顺理成章多了。 李景田还会将令狐惊烈的事情扣上一个为国争光的好名声,到时候令狐惊烈留在李景田身边不单单是收归门下,还是为了□□培养人才,连令狐鸿熹的嘴巴都给赌上了。 一旦令狐满月找到令狐鸿熹,令狐鸿熹也没有更加合适的理由要回儿子!这就等于留了一个质子在李景田身边,可以任意拿捏令狐鸿熹和令狐满月了。 怪不得李景田这几天都不出招,原来一直都在找机会。 如今是皇上开口了,林简自然不能直接顶撞皇上,可如果到此为止的话,李景田必定会想办法带走令狐惊烈,这对满月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打击。 林简面上蓦然闪过一抹温润笑意,云淡风轻却又尊贵不凡。 李景田越是胸有成竹,他越要沉下心来冷静应对。 令狐惊烈是满月亲手交给他的,到他身边的一天,他就要将他安安稳稳的留在身边!容不得任何人惦记! “父皇,李将军立下赫赫战功,的确令儿臣仰慕,只是这跟今天的活靶比赛,的确是风马牛不相及。这活靶比赛若是继续进行,只怕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林简不会最后的机会,一定要组织今天的比赛。 只是林简如此说,难免会令皇上难堪。 “简儿,究竟朕要怎么说你才能明白?你若还是不懂,就先观看比赛,有什么话稍后再说。” 皇上语气虽然淡淡的,脸上的表情却是威冷严肃的。 李景田这时候也是笑着点点头,道, “是啊殿下,比赛很精彩,殿下说的太多的话,就错过精彩环节了。” 李景田说着看了眼满月的方向,眼底却是溢出挑衅的成分。 林简的心瞬间沉了下来。 如果这不是在猎场上,如果不是父皇在场,他现在早就一剑刺向李景田了,岂会留他再次耀武扬威? 林简压下心头怒火,面上始终维持着一贯的温润笑意, “是啊,这活靶比赛的确会很精彩,前朝也有过类似的比赛,当时用的是活人,不知将军如此设想,是得了前朝的灵感吗?” 林简笑着说出口的却是杀伐四起的一番话。 皇上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虽然没直接看向李景田,但那一脸的寒霜已经足够证明一切。 前朝灭国,输在国君荒淫无度杀人为乐,不懂体恤民间疾苦,骄奢淫逸,常年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举办各种毫无意义的比试,到头来是劳民伤财,民不聊生。 这一点,皇上比谁都清楚。 前车之鉴,这才是皇上最不想听到和看到的。 李景田的脸色微微一僵,正要开口辩解,林简却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看向他, “其实本太子知道,李将军绝对不是这个意思。可与前朝类似的比试也就算了吧,我倒是有个好主意。” 林简说到这里,看了皇上一眼。 皇上脸色仍然是冰冷的,其他人见此都是噤若寒蝉,不敢多言。 “简儿,你说。” 皇上沉声吐出四个字。 李景田的脸色瞬息万变,隐隐觉得这一出似乎要因为林简的改变而结束了。 “所谓比试有很多方法,就算要为我朝培养栋梁,单凭射几支羽箭也看不出人品德行,更更何况参加比试的年龄参差不齐,也绝对是有失公平。我朝每三年都会有一次武状元比试,也是年满十六才能参加,今日是在猎场上,却也是文武皆可。射箭只是其一,还可以增加障碍赛马、单独比试表演,每个人都有自己所长的一面,不妨尽情的展示出来,也好让父皇高兴欣慰,如此全面精彩,自然比枯燥乏味的单一活靶好太多了。” 林简后面还说了一些详细的步骤和法子,皇上听了满意的点头,自然是将李景田的提议抛在了一边,而林简听似无意的几句话,却是将参赛的年龄提高到了十二岁以上。 不一会,纷繁复杂的各种比试开始令狐惊烈跟在林南徳身后走到了林简身边,林一东曜看了林南徳一眼,林南徳立刻跑到林一东曜身边, “五哥,我的任务完成了吧?”林南徳冲林一东曜嘿嘿一笑,林一东曜却是面无表情的看向前方。 林南徳吐吐舌头站在了林一东曜身后。 令狐惊烈走到林简身侧,看到满月在远处站着,令狐惊烈眼神闪了闪,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满月视线最先与林一东曜接触了一下,一瞬而已,却像是在空气中诉说了千言万语。这一瞬的感觉连满月都觉得有些奇妙的感觉。 猎场上比赛如火如荼的进行,满月这边稍微松了口气,转身之际,背后是李景田嗜杀愤怒的视线。 看似这一次是占了上风,但满月却没有丝毫轻松。对她来说,李景田不达目的不会罢休,而且也不会只凭这一次就放弃。 她现在要做的是做好其他准备,以备不时之需。 猎场内,林一东曜收回视线,眼神却难以平静。李景田已经动了心思要对付她!就不会只有这一次!其实牵制她最大的因素是令狐惊烈,在这之前,就连他都忽视了这一点。 他只当令狐惊烈留在太子身边自然安全,没想到的却是李景田会利用外力将令狐惊烈带走!这一次只是李景田反扑的第一步!李景田背后有个萧算子,若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了萧算子,就等于是断了李景田的左膀右臂。 林简此刻坐在皇上身旁,神情却是说不出的严肃。 今儿若不是他提前将自己的提议说出来的话,令狐惊烈的确很危险。他一早已经感觉到了李景田的势力和朝野之中的威信,可整个□□建功立业最多的就属李景田。 李景田又不只是普通的武夫那样不懂得人情世故,偏偏他回来之后还很懂得拉拢人心,当然这背后很多主意都是萧算子和林一东合出的,但至少现在李景田在朝野之中也能做到一呼百应,加上他兵劝在握,的确是个很大的麻烦。 林简今儿是以巧取胜,李景田最擅长的是给父皇施加无形的压力,所以下一次的话,林简若要对付他会更加困难。 猎场之中,林一东合一直站在最前沿,表面看是观赏比赛,其实对于身后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就算令狐惊烈逃过这一次又如何?他也活不了多久!到时候令狐满月还是要乖乖来求他! 林一东合看向远处的眼神却是阴沉寒彻。 —— 满月回到帐篷内,一直在等铁英回来。 等了很久都不见铁英回来,满月心中不安凝聚。 她安排铁英去调查的事情跟惊烈有关,如果铁英遇到了麻烦,那很有可能是她的猜测得到了验证。 又等了很长时间,铁英和隐秀一同回来。 “大小姐,隐秀为了救我受伤了。”铁英是扶着隐秀回来的。 “先给她包扎伤口,还有,通知五殿下。” 满月沉声吩咐铁英。 隐秀虽然是林一东曜派来保护自己的,但毕竟是林一东曜的人,出了事她也会对林一东曜负责任。 “大小姐,隐秀不碍事,五殿下说过,从隐秀留在大小姐身边开始,隐秀就是大小姐的属下,一切但凭大小姐安排!现在这点小伤,不用通知五殿下了。” 隐秀急忙阻止满月。 “这还叫小伤?半条命都快没了!铁英,去通知五殿下,还有——看看五殿下那边有没有金疮药。” “是,大小姐。” 铁英来不及解释隐秀如何受的伤,转身离开了帐篷。 从这里到林一东曜的帐篷不算太远,这点距离应该不会出事,隐秀肩头的伤口深可透骨,若是拖延下去说不定右边胳膊都要废了,林一东曜那边的金疮药肯定比她这里的好。 满月亲自给隐秀按压伤口,隐秀脸色苍白如纸,却还不忘汇报之前发生了什么。 “大小姐,属下跟铁英都暴露了,属下——” “你先别说话!现在你的安全最重要。”满月急忙阻止隐秀说下去。 “就算是惊天消息,如果是用你和铁英的性命换回来的话,对我来说也是没用的!” 满月语气坚定,神情冷静。 不知怎的,隐秀鼻子莫名一酸。 身为隐卫,还以为早就应该习惯了冰冷的人生,突然之间有人如此关心自己的生死,而不是将她看作是隐在暗处的护卫,这种感觉,令隐秀一时之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曾经在五殿下身边的时候,她完全当自己是男人,早就忘记了性别,五殿下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殿下性情冷漠孤傲,虽然对他们都一视同仁赏罚分明,但与他们的交流很少,可到了令狐大小姐这边,却时刻都会感受到她的开明随意,不管是平时的玩笑话或是作为女人的细腻心思,都让隐秀找到了另外的感觉。 在五殿下身边的时候,她是一个称职的隐卫。 如今,她更像是令狐大小姐身边的朋友。 “大小姐,其实——其实您不用亲自给属下包扎的——” “这种时候还顾忌这么多做什么?况且都是女人你还害羞什么?难不成要我给你找一个威猛的男子才成?”满月一边说着,一边清理伤口。 “啊——属下不是那个意思。” 隐秀张大了嘴巴,心里头是感动的,可面上却激动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正在这时,铁英带着林一东曜进入帐篷。 虽说现在是深夜,可林一东曜要进入满月的帐篷也不轻松,满月这里四周耳目众多,林一东曜回来也是费了一番周折。 “年政正跟外面的隐卫缠斗,我们长话短说。” 林一东曜进来之后拉着满月到了一边。 金疮药已经给了铁英,铁英对包扎很在行,很快就为隐秀处理包扎好了伤口。 “你来一趟也会有这么大的麻烦,看来这一次来者不善了。”满月语气瞬间沉了下来,能有这么大势力的,现在除了李景田,她想不到别人。 “你派铁英在猎场周围查看,想找的东西我已经派其他人去找了,可是——并没有任何收获。” 林一东曜的话多少让满月有些意外,却也更加觉得危险临近。 “之前我让铁英在猎场四周寻找有没有可疑的人或是线索,铁英迟迟未归,我便派出隐秀去寻找。现在隐秀受了重伤,我还不知事情全部经过。” 因为隐秀伤势严重,对满月来说,最重要的不是消息,而是隐秀的安全。 “铁英在猎场外被李景田的人发现,原本是要将她带回去严刑拷打的,可半路上又被另外一伙人救走了,隐秀不知情,以为还是李景田的手下,所以动起手来,受了伤。” 林一东曜简单的说了一下情况。 “有人会救铁英的话——”满月后面的话没有说,但林一东曜此刻与她有着相同的疑惑。 搭救铁英的人应该与林简无关,如果是的话,林简早就派人通知满月了。这些人只是救了铁英,却隐在暗处神神秘秘的,首先是不想让人知道身份,再就是隐秀出手的时候那些人下手极重,看来是多少知道隐秀的身份。 “殿下,会不会与即将回来的庞侯有关。” 满月突然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既然太后在庞锐身边安插了探子,那庞锐会不会有可能提前派人回来打前站呢?如果是的话,庞锐的人一旦得知她将来会以女官身份进入侯府,那么救她的人,送她一个人情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这个假设缺乏一切因素和证据,完全是满月灵光一现猜测出来的。 “这个先暂时放一放,稍后我会派人专门调查,李景田如今是找到了对付你的法子,就是从令狐惊烈下手,但是从他今天的反应来看,他这几个月在暗处很有可能已经有所行动了,只是我们一直还没有察觉。” 林一东曜的话让满月心里头咯噔一下,这五个月来表面看相安无事,李景田那边一直都在处理二夫人的身后事,还要每天与皇上边关异动,而林一东合被太后关了两个月的未央宫,后面的三个月似乎都在针对安解而动。 如果他们要对惊烈下手,会从哪方面? 就在这时,帐篷外人影一闪,紧跟着是林简的身影率先冲了进来。 林简身后,苏康怀里抱着令狐惊烈跑了进来。 “惊烈!”满月眼神一凛,顾不上继续跟林一东曜讨论,三两步到了林简和苏康身前。 “他中毒了!” 林简的话让满月瞬间失控。 “下午的时候还好好地,怎么现在会这样?” 满月握着惊烈小手,他的手出乎寻常的冰冷僵硬。 苏康将令狐惊烈放下之后就留在帐篷外面看着。 铁英也扶着包扎完的隐秀出了帐篷。 满月帐篷内,除了她跟昏迷的令狐惊烈,就只有林一东曜与林简。 “满月,猎场的比赛进行了一半,我就找借口回去,回去的时候惊烈还好好地,可等我去看他抄写的兵法时,他就一直捂着肚子喊痛,最后还——晕了过去。” 林简此刻也同样揪心紧张,到现在都查不出令狐惊烈究竟是中了什么毒!他无法跟满月交代。 “怎么会这样?我白天见他的时候——我记得那时我说过,惊烈的脸色有些不对!如果那时候我坚持一下的话——” 满月无力继续说下去,蹲在床边,眼底写满了后悔和愤怒。 “我来看看。” 林一东曜走到床边,俯下身查看令狐惊烈的身体。 满月就这么蹲在床边,始终不离开一步。好像是离开一步,就再也见不到惊烈了一样。 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将惊烈留在身边的话,会有老夫人和二夫人那边的人虎视眈眈,而将惊烈留在太子身边,却又招惹了李景田等人的算计! 可无论多么困难,她保护惊烈照顾惊烈的心却从未变过。 满月紧紧握着惊烈的手,惊烈却始终没有任何回应,指尖冰冷如霜,脸色更是苍白的如同一张白纸一样。 “他中毒很深,虽然晕厥的时间很短,但意识反应很弱,过了今晚还不解毒就有危险了。” 林一东曜也不想满月担心紧张,可他又要告诉她实话。 “看不出是什么毒吗?” “像是三天前父皇等人中的毒,但这次的毒药经过改良,不一样了。” 林一东曜的话再次将满月的心退到了悬崖边上。 经过改良的意思就是暂时不会有解药! “满月,我已经派人去找解药了,还有宫里头的御医一会就会去我帐篷那边,你看——” “我现在知道的是,我只有一晚上的时间可以救我弟弟!”满月喊了一句,瞳仁如血一般刺目。 之前林简担心令狐惊烈真的不行了,满月见不到他最后一眼会抱憾终生,所以将令狐惊烈带来,现在看来,还是要将令狐惊烈带回到他那里才方便御医诊治。 “你现在将他带回去,我去通知父亲,再去你那边会合。” 满月沉声开口,尽管她反复告诉自己要冷静,可颤抖的声音根本骗不了人。 惊烈对她真的很重要! “好。我带他回去,满月,你放心,惊烈他——” “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听!我只要他平安无事!” 满月说完,起身朝外面跑去。 她现在必须赶去通知令狐鸿熹,如果继续留下来,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控制情绪不对林简发脾气。 她已经活了一世,重生了一次!她的年龄相当于林简的两倍还多,所有人都可以在此刻失去冷静,唯独她不能! 她还要静下心来帮助惊烈度过这次难关! 这一刻,她绝对不能乱! 看到满月冲出去的背影,林简心中早已是千爪百挠。 “苏康,先回去。” 林简沉声吩咐苏康,脸上的情绪比三天前还要沉重严肃。 三天前,他担心满月中毒,三天后,令狐惊烈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如果说三天前他是不想失去令狐满月这个人的话,那么三天后,他是不想失去她的心。 若是令狐惊烈在他身边出了事,以她的性子,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今天白天的时候她提到令狐惊烈的脸色有些不对,那时候他怎么就没能引起重视呢? 其实林简此刻也不应该全怪自己,早上的时候他还安排御医给令狐惊烈检查了一下,当时确实没有问题,谁知道——晚上就出事了! 帐篷内,灯火通明,却给人寒彻刺骨的感觉。 林一东曜与林简四目交织,双方视线在空中火热厮杀,却都在暗处沉着难以言说的凝重深沉。 “这一次,我们必须合作!” 林一东曜蓦然出声,却是一字一顿的语气。 林简瞳仁一暗,人是满月交给他的,现在在他身边出事,他却没有任何办法! “合作可以!为了帮她,这次我可以妥协!”林简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如果现在他跟林一东曜合作,二人一明一暗,调查起来自然事半功倍!牵扯上满月的事情,林简会抛却一切个人恩怨。 二人不在说话,各自吩咐属下抓紧时间调查此事。 —— 半个时辰后,林简帐篷内,听闻令狐惊烈中毒,皇上和太后虽然没有亲自赶来,却都派了御医前来诊治,皇上和太后真正关心的其实是林简的安危,在他身边有人中毒,而且还是发生在群体中毒事件三天之后,如此敏感的时刻,皇上和太后自然也会更加重视。 帐篷内,满月和令狐鸿熹都站在令狐惊烈床边,看着他呼吸急促,面色已经由白转青,小小的身子僵硬的如同冰块,满月整颗心都被捏碎了的感觉。 令狐鸿熹也在极力压制内心的紧张和不安。 父女二人,都不说话。此时此刻,心底都是难言的煎熬。 御医轮流上前为令狐惊烈诊治,却都是惊慌跪下,语无伦次。 “太子殿下,这毒是经过加工,比三天前中的毒还要复杂,虽然剂量不大,但却像是日复一日渗透所致,并非一日而蹴。” “回太子殿下,只怕这毒渗入身体至少有三个月的时间了。这毒药其实对成年人不会造成太大的危险,顶多是食欲减退,睡眠不好,但对于七岁孩童来说,时间一长,却足以致命。只不过初始的时候并没有任何症状,反倒是食欲和状态比以前都好,等毒液渗透的差不多了,大约就是三个月左右的时候就会突然发作,起初只是偶然脸色会有变化,这时候距离毒发也就是最多一天时间,若是这一天活动的越多,毒发越快。” 御医说的,与满月之前观察的差不多。 听了御医的话,她的心是从未有过的冰冷感觉。 她曾经发誓,上一世失去过的,痛苦过的,折磨过的,这一世都不要经历!可现在却是要眼睁睁的看着惊烈中毒!而她在一旁却束手无策! “御医,难道就没有能解毒的方子吗?”令狐鸿熹的声音透着一丝颤抖。 御医为难的摇摇头, “这毒药实在蹊跷,若要配置并不是不可以,只是令狐少爷至多能坚持两天,到了明天晚上还没有解药的话——”御医额头上冒出冷汗,因为已经很明显感觉到一旁太子眼神带来的巨大压力。 御医此刻一头冷汗扑簌扑簌的往下落,太子就在一旁,寒瞳眯起,再也寻不到昔日半分温润轻柔的气质,有的只是寒彻透骨的巨大压力。 “殿下赎罪,现在只能暂时先给令狐少爷服下压制毒药的解药,如此能拖延上三天时间。” 御医虽然如此说,满月却听出了弦外之音。 “如果有这种药,御医刚才怎么不说?是不是这种药有很大的副作用?或是后遗症?” 满月犀利发问,瞳仁充血。 御医在她眼神逼视下,身子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如果不是亲身体会,如何能相信他这身经百战的皇宫御医会被一个十五岁的少女眼神所吓到。 御医低下头,小声道, “是有后遗症,不过——” “御医,你还是直说吧,这后遗症会造成什么后果?是对语言表达的伤害还是对肢体行动的伤害?” 满月如此问,令狐鸿熹的脸色变得更加清冷。 林简则是上前一步揪起了御医的领子,脸上的寒气此刻能夺人性命一般,那御医吓得抖成了筛糠。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微臣刚才不说是因为这解药也是一种毒药,采用的是以毒攻毒,未必可以保证完全见效,所以——” “所以现在除了这个法子,再无其他办法了吗?”林简咬牙开口,瞳仁冷的能滴出冰棱。 “殿下赎罪,的确——” “滚!” 还不等那御医说完,林简狠狠地一甩手,直接将御医扔出了帐篷。 可怜那御医一把年纪了,就这么一阵风似的被林简扔了出去,跌在地上好半天没爬起来。 “都是一群没用的废物!” 林简低吼一声,面如冰霜。 尽管他心中也反复提醒自己要冷静,要沉住气!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可是当御医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他的冷静和沉着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时,帐篷外面人影绰绰,林简正要发怒,却听到令狐捷的声音沉沉响起, “见过太子殿下,父亲,弟弟怎么样了?” 语毕,令狐捷跟着林一东合一同走进了帐篷。 满月脸上的冰霜更加凝固。 她一直都怀疑惊烈中毒跟李景田有关,因为是李景田回来半年,而惊烈是最近三个月中毒的,如果这件事情跟李景田有关的话,那令狐捷很有可能也是帮凶!还有林一东合与刘孟良! 刘孟良是最后一个走进来的,看到躺在床上的令狐惊烈,刘孟良先是露出一抹幸灾乐祸的微笑,再觉察到满月看他的时候,刘孟良不觉撇撇嘴,快速的站在林一东合身后。 林一东合墨瞳深沉,看了眼床上的令狐惊烈,转而看向表情凝重的令狐鸿熹, “见过二殿下。”令狐鸿熹的声音此刻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 目的令狐鸿熹如此状态,令狐捷满心不满和不甘。 不过是那个saoba星的弟弟而已!父亲以前也没说多么喜欢这xiaojian种,怎么现在还如此难过!当时将他关在别院的时候态度那般坚决,现在对这个小jianzhong却是如此关心在乎! 这让令狐捷心里头如何能平衡? “侯爷不必行礼了,听闻令狐惊烈中毒,令狐捷怎么说都是令狐惊烈的哥哥,就让他留下也好有个自家人照应一下。” 林一东合说完,令狐捷就像是早就商量好的,上前一步很自然的站在了令狐鸿熹身旁。 “父亲,弟弟如何了?”令狐捷此刻的关心要多假有多假! 平时不见他对令狐惊烈有半分的关心和兄弟之情,现在的关心虚伪至极。 就连令狐鸿熹都不爱搭理他。 “你自己去问御医。” 令狐鸿熹没给他好脸色,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满月。 从刚才林一东合带着令狐捷与刘孟良出现开始,满月脸上的表情就愈发深沉凝重。 惊烈中毒昏迷不醒,她的心情已经跌到了谷底,但她却要强撑着打起精神寻找破绽和线索。 而林一东合这时候出现,还硬将令狐捷塞给令狐鸿熹,这摆明了是让令狐捷做眼线日夜盯着她的!若只是盯着还好,就怕还要在关键时刻使坏! 想到这里,满月抬起头,看向林一东合的眼神冰冷骇人。 “二殿下,如今弟弟身中奇毒,皇上和太后都已经派人来看过了,御医也在想办法,我大哥根本不懂医理,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侯府的事情还是父亲说了算,况且照顾弟弟我这个女子肯定要比大哥在行!大哥锦衣玉食惯了,如何能衣不解带的照顾昏迷不醒的弟弟?到时候再帮了倒忙,岂不是辜负了二殿下的一番好意?” 满月冷声开口,根本不给林一东合面子。 她迟早会调查清楚真相!但现在不是跟他们周旋的时候! 满月如此态度,令狐鸿熹虽然觉得有些不妥,可考虑到现在是惊烈中毒不醒,捷儿平时对惊烈又真的没多大在意和关注,所以满月说的其实都在理。 “殿下有心了,只是近几日局势混乱,殿下身边也离不了人,还是将犬子留在殿下身边吧。” 令狐鸿熹顺着满月的话,婉转的拒绝了林一东合。 林一东合唇角勾起一抹冰冷弧度,旋即沉声道, “侯爷不必推辞了,这也是母妃的意思,还有什么比亲人留在身边照顾更为贴切和周到的呢?” 林一东合此话一出,令狐鸿熹确实不好再说别的。 林一东合还搬出了瑾妃,令狐鸿熹若是继续坚持下去,也没有新的理由了。 令狐捷此刻不觉朝满月露出一抹得意的冷笑!别看她平时嚣张,可到了这种情况不也一句话没有了!谁叫她有软肋呢!还是如此明显的软肋! “那——有劳殿下费心了。”令狐鸿熹不好再拒绝,只能点头答应。 满月眉头一皱,正想着再次开口拒绝林一东合! 因为令狐捷绝对不能留下! 惊烈中毒的原因还没查清楚,十之八九都跟林一东合逃不了关系,留下他的狗腿在这里,她还要特别派人看着他! 只是,还不等满月开口,明了她想法的林简已经给了林一东合响亮的回击。 “二弟果真是考虑周全,侯爷年纪大了,总不能日夜操劳,满月可以在床边照顾令狐惊烈,却正好缺一个端茶倒水的自家人!如今令狐惊烈中了毒,外人本太子也是不信任的,令狐捷是令狐惊烈的大哥,由他做这些事情绝对比任何人都安全!大哥岂会害自己的弟弟呢?” 林简一番话,说的云淡风轻,听在林一东合耳中却注定是刺耳的。 “太子殿下,令狐捷好歹也是一等侍卫,让他端茶倒水——是不是?” “二弟多虑了,现在人命关天,还在乎这些小节做什么?既然是要留下来照顾的,难道还有心思挑挑拣拣不成?况且令狐惊烈在本太子这里有时候也是要端茶倒水的,谁说这些活一等侍卫不能做!一旦缺少人手了,夜香也得倒!” 林简最后五个字说的斩钉截铁的。 一听到夜香二字,令狐捷的脸色就彻底变了。 他在侯府要受令狐满月这个saoba星的算计,怎么到了这里竟然要倒夜香了?早知如此,他绝对不会留下来! 他宁可什么都不错,也不倒夜香如此丢人! 此时此刻,令狐捷还当自己是那个风光无限的侯府大少爷!且不说李心瑾已经死了,现在老夫人已开始另作打算了!就算李景田要利用侯府的人扩大自己的势力,首当其冲选择的也是貌美如花的令狐平雪,那才是一颗进可攻退可守的棋子!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更何况是令狐平雪那般绝色美人! 而令狐捷说到底不具备继承令狐鸿熹衣钵的身份,除非令狐惊烈死了,再就是即将嫁进侯府的邱季璇无所出,才会轮到令狐捷,否则令狐捷是断不会有机会上位的。 况且令狐鸿熹正当壮年,等令狐捷有机会继承侯爷爵位的时候,不知要过几十年了,那时候李景田已经无力征战沙场了,他有那力气还不如将自己的儿子培养好!利用好了令狐平雪这颗美人棋子才是首选! 令狐捷看不清眼前形势,偏偏还心高气傲,始终相信会有翻身的一天!这就注定了他将要彻底的被身边所有人利用完了之后彻底的抛弃! 令狐捷面带难色,可林一东合却是跟平时一样沉稳。 在林简面前,林一东合的伪装更加小心谨慎。 林简不同林一东曜的冷傲孤寂,他有他的随心所欲,常常是不按常理出牌,这对林一东合来说,很多时候都会坏了他的满盘计划,而林一东曜却恰恰相反。 林一东曜骨子里太过耿直清高,不屑于黑暗变化的一面!这是林一东曜的特点,在林一东合这里却成了利用起来最大的优点! 而对于林简来说,正因为林简的亦正亦邪,林一东合若是利用起来就会生出许多变故。 “苏康,带令狐公子到外面去看看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千万不要客气,令狐公子可是侯府自家人!去吧!” 苏康真就带着令狐捷到了帐篷外面。 令狐捷哑巴吃黄连,什么都说不出来。 “二弟也想留下帮忙?”林简看了林一东合一眼,语出冷淡。 林一东合脸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旋即转身离开。刘孟良自认为看足了好戏,得意了看了满月一眼,也跟着转身走了。 林一东合走后,满月重新蹲在惊烈身边,御医已经将熬好的汤药端上来。 是药三分毒,就算这些汤药可以暂时压制住惊烈身上的毒性,却也会对他身体造成伤害。 “苏康,先取我的百香凝露丸给他服下。” 林简沉声下令。 苏康愣了一下,低声道, “殿下,百香凝露丸十五年才有一颗,您这颗还是——” “废话!拿出来!” 不等苏康说完,林简一脚已经将苏康踢到了一边。 苏康从地上爬起来,嘴角渗出丝丝鲜血。 百香凝露丸是皇后十年前交到林简手里的,以备不时之需。 百香凝露丸顾名思义是以百种花果精华提炼而成,光是准备百种材料和炼制丹药就用了一年时间,一炉丹药一共才三颗,一颗在太后那里,另一个皇后自己服用了,这百香凝露丸不仅是解毒的良药,还可以养颜滋补,皇后奉若圣物。 这几年来,皇后好几次提到想将这颗丹药要回去,林简都不给。皇后若是知道林简将百香凝露丸给了令狐惊烈,皇后对满月的恨意就会更加深重。 “这百香凝露丸虽然不能立刻解毒,但可以压制他体内毒性,先给他服下,再想别的办法。” 林简说着,将苏康递上来的锦盒交给满月。 “谢谢。” 满月接过来,打开给令狐惊烈服下。 她的信任令林简松了口气。 “满月,跟我不用这么客气。”林简在她身后低声开口,却忽视了身后还站着令狐鸿熹。 有些事,令狐鸿熹也有耳闻,可他始终相信自己的女儿,今天所见,满月对太子的态度再正常不过了,倒是太子的主动性让令狐鸿熹莫名担忧。 太子是未来的一国之君,可皇后对侯府的态度一直是排斥和怀疑的,皇后与太子不睦,这么多年来,若不是太后在其中穿针引线压制一切,只怕太子和皇后早就彻底翻脸了。 这个女儿并不适合宫廷! 林简也感觉到身后令狐鸿熹诧异复杂的神情,见满月将药丸给令狐惊烈服下,林简转身来到令狐鸿熹身前。 见此,令狐鸿熹急忙拱手感谢, “殿下,这百香凝露丸的恩情老臣实在是还不起啊,殿下大恩大德,老臣感激不尽。” 令狐鸿熹也没想到林简会拿出百香凝露丸,心底的震撼难以言语。 “侯爷不必如此见外。人是在此出的事,无论如何,本太子都会负责到底。” 林简说着宽慰令狐鸿熹的话,眼角的余光始终在满月身上,可此时此刻的满月眼中只有中毒昏迷的令狐惊烈。 她始终都在自责,为什么还会被对手伤害到惊烈! 还是她疏忽了,才会造成今天这样的结果。 —— 天快亮的时候,惊烈身子剧烈抽搐抖动,满月和令狐鸿熹同时摁着他都有些吃力,明明才是八岁孩童,可是在抽搐爆发那一刻,力大无比。 满月仿佛又经历了一次上一世失去令狐惊烈的痛苦和恐惧!眼泪在眼眶内打转,一直倔强的不肯落下。 一众御医噤若寒蝉,不是被令狐惊烈的病情吓得,而是被脸色铁青的太子殿下吓的。众人印象中的太子一贯是温润如玉的气质,举止优雅尊贵,可一夜未合眼的太子瞳仁充血,声音低沉,看向他们的眼神如刀似箭,似乎是下一刻就会将他们全都推出去斩了。 林简做这些的时候,满月就在旁边,但她已经没有心思顾忌林简的表情了。 令狐惊烈刚刚从新一轮抽搐中安静下来,任由满月如何呼喊,都没有回应给她。 看着他愈发苍白的小脸,满月整颗心都跟着揪起来。 到了中午的时候,御医又熬制了一种新的解药,说是解药,也不过就是暂时压制住惊烈身上的毒。 惊烈的呼吸虽然逐渐恢复平和,但人还没有苏醒的迹象。 满月很清楚御医给开出的药方目前开说只是给惊烈续命,可惊烈若继续昏迷下去,如此小的年纪,势必会对他的身体造成难以磨灭的伤害,只怕就算是最后毒都清了,惊烈也未必能开口说话了。 帐篷内只剩下满月和林简,再就是昏迷不醒的令狐惊烈。 令狐鸿熹去皇上那里复命去了,其他人都在外面,令狐捷真的被林简安排倒夜香去了,想来也知道,令狐捷现在是有苦难言,这一点林简绝对是说到做到! 满月坐下来,身子却是冲着惊烈的方向,马趴令狐惊烈有很小的举动,满月都能在第一时间发现。 林简在她对面坐下,看着她,久久无言。 “殿下,刚才惊烈昏迷的时候我仔细检查了一下他的日常用品,现在看来,好像都没有问题,我又将他的衣服鞋子也都检查了一遍,御医也都看过了,暂时没有发现。” 满月率先开口,声音透着一丝沙哑。 林简心疼她此刻的憔悴,轻叹口气,沉声道, “我已经派苏康去查这几个月景阳宫传送三餐的情况。” “我总觉得若是我们能想到的,都不太有可能,我一直在想,我们是不是忽略了其他因素?”满月若有所思的看着林简。 “你的意思是惊烈本身的因素?” 林简也隐隐的想到了什么。 “景阳宫戒备森严,如果是我们现在能想到的,其实都是在明面上的,惊烈这次中毒跟三天前众人中毒的情况还不一样,那一次明显是针对皇上和太后的,是明显的挑衅,可是针对惊烈的却是经过了几个月的等待和实验,这是一种慢毒,惊烈每天都会接触,除了衣食住行之外,我们都查过了,这几样都没有问题,而且长期在这方面下毒的话,经常跟惊烈在一起的人也会多少有所影响,可苏康等侍卫刚才都检查过了,没有任何问题,所以我在想,会不会是惊烈的某些个小习惯被有心人知道,所以——” 满月说到这里,林简瞳仁倏忽一亮。 “我记得有一次独自在院子里散步,看到惊烈写毛笔字的时候喜欢咬笔杆。” “苏康说惊烈刚刚换了几支新的笔杆,旧的都扔掉了,那些旧的是他上次回侯府的时候父亲帮他准备的。” “是三个月前?” “对!是我去未央宫的第三个月!” 说到这里,满月和林简同时的心照不宣。 “三个月前,有人趁着惊烈回到侯府短暂的待了那么几天的功夫,就在父亲送给惊烈的毛笔上动了手脚,这人必定是知道惊烈的这个习惯,因为是父亲送的,我也大意了。能在侯府动手脚,还知晓惊烈习惯的,除了李景田和令狐捷里外串通,我猜不到还有谁!” 满月说着,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 指甲刺入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如果不是林简闻到了空气中弥散的血腥味道,及时拉开她的手掌,满月还是察觉不到疼痛。 “满月,你别这样。惊烈的事情我有很大的责任,这一次无论你说什么,我都帮你,就算你不要我帮忙,这次的事情我也不会就此罢休!” 林简一边说着,一边快速给满月包扎手心的伤口。 她的心真的是铁打的吗? 掌心就这么生生的被指甲刺破了,整个掌心血肉模糊她都不吭一声,这样的令狐满月在别人看来是可怕冷血的,可带给林简的感觉却是心疼她想要保护她! 满月回过神来,快速抽回自己的手。 “李景田!令狐捷!我不会放过他们!” 满月咬牙冷冷道,眼底的杀气一瞬凝聚,随时都可以爆发出来。 “惊烈用过的东西已经扔了,新的刚才检查过没有问题,不过宫里头出去的东西七天之内都能找回来,我现在安排人手快马加鞭找回来。” 林简此刻说的话都是对满月的保证,因为在他心目中已经不仅将令狐惊烈看作是属下,而是未来亲戚。 “嗯。”满月点点头。 宫里扔出去的东西也都会分门别类,按照规矩焚毁。但是会有一个期限,一般景阳宫扔出去的东西管事太监检查过没有问题,就会在七天之后焚毁,还会用相关的记录。 “不过这一次未必能找到!” 既然是李景田做的,那他进出皇宫很方便,想在焚毁之前动一动手脚,自然不是难事儿。 “就怕他现在不动手脚,若真是动了,反倒是更容易发现问题了。” 林简眯了眯寒瞳,声音愈发的低沉压抑。 有人对不到八岁的令狐惊烈下毒,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这让他想到了十年前去世的姐姐! 姐姐那时候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年纪,青葱年华,轻盈绝美。 却不过是一夕之间,他就失去了对自己最好的亲人。 林简绝不允许同样的事情在满月身上再发生一次。 看到满月掌心渗出的殷红血迹,林简的心再次被狠狠刺痛。 十年前他不能保护姐姐,十年后对于令狐惊烈也无能为力吗?令狐惊烈是她最重要的人,可他现在却还掌握不到实际的证据证明是谁在暗中下毒! “满月,令狐捷就在外面,如果你需要,我随时可以——”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如果令狐捷只是一个□□控的傀儡,我对李景田是幕后黑手就会有怀疑!所以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令狐捷这个跳梁小丑必须留着。” 满月清眸仿若寒冰,一瞬透出刺骨萧寒的气息,如同寒冬腊月碎开的湖面,乍一看细碎如水晶,其实内里却是暗流涌动。 林简看向满月的眼神,透出说不出的深沉专注。 从见她第一眼开始,他就喜欢上了她眼底的清冷流光,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清冽气息,没有温度,没有感动,甚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可只有她的眼神能带给她如泓滢一般荡涤心扉的感觉。 他忍不住关注她的一举一动,被她的一言一语所吸引。 这一年来,他抛却了过往内心的空洞和冷漠,不知不觉就被她的一切所填满,虽然目前来看,更像是他一厢情愿,但他愿意如此,更加愿意为她付出。 这种感觉从一开始就强烈的存在,欺骗不了他的心。 见林简盯着自己看的专注,满月移开视线,淡淡道, “殿下,我想一直留在这里陪着惊烈,这里是惊烈住的帐篷,如果殿下没什么事就回去休息吧,我想单独陪着他。” 其实满月也并非不想看到林简。 而是她现在需要时间静下来好好地思考一下整件事情可能牵扯的人和事。 越是这种情况下,越需要冷静思考。 林简眼底闪过一丝黯淡,旋即起身点点头, “一有消息我立刻来通知你。外面的人想要进来打扰你,我也不会允许,都要过了我这一关才行。” 林简这话其实是有潜台词的,包括林一东曜在内,不过了他这一关,都见不到她。 满月没说什么,起身走到令狐惊烈身边,眼底的寒霜自始至终未曾减过。 林简此刻,对于躺在床上的令狐惊烈是说不出的羡慕感觉,什么时候才能轮到他得到如此待遇,可以被她如此关心和在意,不知道在他活着的时候,能否等到? 唯独这件事情,林简没有任何把握和信心。 她的心就像是冬日严寒的深海,所有江河湖泊都已结冰,如光滑无垠的镜面一般呈现在眼前,唯独她的心,依旧是深不见底的深海。 无论外界环境如何改变,深海始终会流动。 就如她的心,飘忽在他难以掌控的方向。 —— 某位爷离开帐篷,出去的时候就看到推着夜香车刚刚回来的令狐捷。 他林简一贯是说到做到的,让令狐捷倒夜香,就绝不含糊。 人是林一东合非要送来的,至于要不要拿他当人看就是他的事! 几个堂堂男儿竟然对一个不到八岁的孩子下毒,还是如此恶毒的招数!让他倒夜香还只是其次,以后还有的是令狐捷“享受”的! 林简回了自己的帐篷,推着夜香车的令狐捷头垂的低低的,他堂堂侯府大少爷要是被人看到这样的自己,他还用做人吗? 从小到大都是别人伺候他,什么时候轮到他做这种xialiu的粗活了!都是令狐满月那个小贱人害的! 可他也只敢在心里头骂着,不敢表现出来,如今想走也走不了,更加接近不了令狐惊烈的帐篷,令狐捷想打探消息的想法也失败了。 令狐捷很想知道,究竟是谁在暗中下毒要害死那xiaojian种!竟是做的如此□□无缝,简直让他佩服不已! 不管这个人是谁,总之是那saoba星的敌人就是他的朋友!如果找到了是谁,再来个暗中合作的话,对他来说绝对是好消息!所以令狐捷才在林一东合面前极力引荐自己要来这里的! 谁知来了却被太子戏弄算计了一番。 —— 与此同时,帐篷内,满月亲自给惊烈擦着面庞上的冷汗,眼底的情绪在这一刻难以控制的爆发出来。 “惊烈,姐姐还是没有用——竟然连你中毒三个月都没有察觉。姐姐还发过誓要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姐姐食言了。” “惊烈,你一定要撑住,这一次之后,姐姐再也不会让你离开身边了,我会带着你,保护你,无论别人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会让你离开身边!” 满月在惊烈床边低声诉说,眼泪再次充盈了眼眶。 其实经历了一世巨大的折磨和伤害,她的心虽然冷硬至极,但她并非不会哭,只是没遇到真正触动她的事情。 “惊烈——” 满月一声无力的呼唤,继而将面颊埋在手掌之间。 她从重生到现在,接近一年的时间,经历一次次生死算计,却都没有遇到过今天这般无助愤怒的时刻。 原来最大的痛苦并非加注在自己身上的,而是扯动了最重要的那根心弦!她一直都有如此明显的一个软肋暴露在外人面前!即便她给惊烈找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作为保护的盾牌,却也忽视了林简始终都是站在明处的焦点! 满月陷入自责与沉思,身侧响起清浅的脚步声,她以为是铁英,也没抬头,哑声开口, “太子那边有什么新消息吗?” “是我。” 清朗幽然的声音几乎是在耳边响起的,满月一怔,整个人差点跳了起来。 抬头的时候,某位爷放大无数倍的俊颜就在她面颊一侧,几乎是她稍微侧侧头就能碰到他的面颊,即便如此,她的唇瓣还是几乎贴着他面颊而过。 彼此之间,呼吸可闻,几乎是贴合在一起的距离。 满月下意识的后退了一大步,可她之前是蹲在床边的,身子一时失去了重心,整个人差点坐在了地上。 肩膀被一只手臂环在身前,连带着将她整个人也给揽了起来。 “没事吧?”他的语气是满月未曾听过的轻柔细软。 “殿下有什么消息吗?”满月抬眼飞快的看了眼林一东曜,见他清眸下方有两片黑色阴影,一看也是昨儿一晚上没有休息的缘故。 满月心下,蓦然拨动了一下。 林一东曜看着她憔悴面颊,还有眼睑下深深地阴影,不由得轻叹口气,正想要揽着她坐下休息,突然反应过来的满月急忙闪身到了另一边。 “五殿下,太子殿下不知道你进来了吧?” 满月转移了话题,面颊却有一抹莫名的红晕。 按理说,她应该是经历了一世感情的成熟女人了,从感情的萌芽到迸发再到自以为的开花结果归于圆满,到头来却是血泪斑斑无以为继,在这一世的她眼中,没有什么男女之分,只有敌人和对手之分。 可是刚刚那一刻——却有种异样的感觉触动了她的心。 不过,还好只是瞬间而已。 也许是她昨天一晚上没睡太累了,所以才会产生一些奇怪的感觉。 满月定了定心神,见林一东曜坐下,也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林一东曜这会来,一定是带来了她需要的线索。 “你想知道什么?” 林一东曜倒是痛快,不等满月开口已经率先发问,只是他说这话透出的何止是自信和霸气,此刻给满月的感觉就像是她到了一个不花钱的菜市场可以任意挑选一样。 她想知道什么线索,林一东曜都是信手拈来。 “我想知道的自然是幕后黑手是谁?不过我想殿下现在除了这个,其他都查的差不多了吧!殿下这里会有满月想知道的很多答案。” 满月的语气出乎寻常的平静,在经历了昨晚一夜的惊魂和担忧之后,满月此刻已经将对惊烈的担心放在内心最深处,不轻易拿出来,却占据了最重要的位置! 她现在急需要找到幕后真凶!找到解药! 多耽误一刻,对惊烈来说都会带来难以弥补的伤害! “看来你很确定过去一晚我都做了什么?我还以为我一晚一出现,你会当我还在忙着父皇那边的事情。” 林一东曜定定看着她,不知怎的,这一刻突然有种松一口气的感觉。 满月看了他一眼,犀利清眸这一刻却是柔柔渗透进他眼底,不再是从前那般冷冽寒彻的感觉,这一刻隐藏起来真实情绪的令狐满月带给他的感觉不是深沉骇人,而是一种让他难以言说的疼惜感觉。 她能坚持到现在不掉一滴泪,是因为一直都将泪水流进心底!这种感觉,他未曾经历过,难以想象,也就更加心疼她。 “满月只会就事论事,不会多加揣测其他。殿下是守信之人,对满月一贯是多加关照信任有加,如今满月身边出了事,殿下绝不是见死不救的人,想必——殿下是跟太子殿下达成了默契,一明一暗的调查整件事情!五殿下恩情,等此事告一段落满月定会回报殿下,但现在——满月满心都只有惊烈的事情。” 林一东曜一直以来都在寻找一种与她交流的方式,可兜兜转转,不过眨眼间,一年时间匆匆而过,他们之间虽然走近了很多,但他整个人,却始终停留在她心湖之外。 所以刚才当他走进来的时候,看到她以那样的方式独自舔舐伤口,独自承受巨大的压力,那一刻,他忍不住走到她身边,想用他的方式抚慰她,可终究还是在距离她很近的时候放弃了。 他故意发出动静让她听到,却在最后一刻忍不住想要贴近她的身体,似乎这样能够分担她的痛苦。 那一刻他幼稚的想法,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不像是他这种个性会做的事情。 若是放在一年前,他绝不会有任何哪怕一丝类似的想法。 “殿下?”见林一东曜莫名其妙在发呆,满月轻声提醒着他。 林一东曜蓦然回过神来,墨色瞳仁落在她轻盈灵动的五官上,再次有一种触动心底最深处的感觉。 “昨夜,见太子派出的人都在调查你弟弟的事情,我就连夜调查猎场这几日发生过的一些特别的事情,因为如果有人要针对你的话,让令狐惊烈毒发的时辰最好是不要选在狩猎的时候,父皇和皇奶奶都在,选在这时候,无疑是更多的吸引目光。 所以针对你们的人很有可能遭受到了外来因素的影响,比如三天前众人中毒一事!若是他们就此将令狐惊烈中毒的事情也推在三天前中毒的事情上,那么就算你怀疑是谁,对方说不定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从这件事情表面看,最有可疑的人想必我们都会想到同一个人,李景田!” 林一东曜说到此处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寻求满月的认同,认同的却不是李景田这个怀疑对象。 “你怀疑这次的事情是有人嫁祸李景田?故意制造假象让我怀疑李景田,因为一旦惊烈真的出事了,我势必会给李景田争个你死我活!到那时,就有人在其中渔翁得利了!是不是?” 从林一东曜出现的一刻开始,满月就对之前的猜测有了怀疑。 李景田所有的阴招都是萧算子给他出的,而萧算子实际上又是林一东合的人。实际上背后掌控一切的都是林一东合!但是这一点,李景田并不知道! “林一东合利用李景田对萧算子的信任,借着他的手对付惊烈,如此说来,他们手中会有解药了?” 满月最关心的始终还是这一点。 只不过——这毒辣的一招是林一东合想到的,就算他有解药,也不会轻易给满月,说不定是一天给一点,或是一个月给一点,始终让惊烈体内留有毒素,就算是宫里的御医在这段时间研制出了解药,而林一东合给的解药里面也会有新的毒药,到时候一种毒清了,又会出现第二种第三种! 林一东合的这种手段,上一世满月已经见识过。 曾经他就是用这种法子在最后时刻控制了太后和皇上,而直到死之前,太后和皇上都不知情,还以为林一东合给他们吃的是灵丹妙药。 不知不觉,满月再次握紧了拳头,掌心刚刚愈合的伤口再次崩开,血肉模糊,染红了包在手上的纱布。 “你最狠的不是对敌人,而是对你自己。” 林一东曜皱了眉头,语气带着一丝埋怨,还有一分难言的无奈。 下一刻,他起身来到满月身前,撕下了自己袖子上的一角,将原本包扎的纱布小心翼翼的取下来,换上了自己袖子的一角。 “太子也会包扎?”看了眼纱布包扎的样式,林一东曜似乎是无意的说了一句。 满月一愣,不明白他的意思。 “刚刚来之前在外面看到太子的手受伤了,包扎的纱布也是跟这个一模一样,太子身边都是男的隐卫,不可能给你包扎伤口,而你身边又只有一个铁英,太子也不会让她碰他,他的身边放着苏康这些人不用,更加不会用你的丫鬟,所以我说这个样式的包扎方法除了你就是太子本人。” 林一东曜这番话说的清浅随意,看似是轻描淡写的将这件事情带过了,其实却传递给满月一个很重要的线索。 林简的心思远比她想的复杂且深沉。 上一次他就故意被林一东曜看到那个暗器,想引起林一东曜对满月的误会或是质疑,现在——姑且说他的伤口是真的话,他明明可以让苏康进行专业的包扎,却是自己包扎伤口,而且还将林一东曜放了进来—— 满月摇摇头,这其中弯弯绕绕,她想起来都觉得很累。 林简做这么多,目的无非就一个,引起林一东曜跟她之间的误会,让林一东曜以为她跟林简之间关系密切。 其实林简本不是恶意,但这带给满月的感觉却是说不出的别扭。 “我现在不想管其他事。惊烈今早服下太子给的百香凝露丸,看似是暂时压制下毒性,但御医也说了,最多压制两天,留给我为惊烈寻找解药的时间只有两天!想来现在,林一东合已经在他的帐篷内庆祝一番了,就等着我过去求他了!” 满月瞳仁一瞬收缩,寒冽如冰。 林一东合似乎是抓住了她的软肋,为了惊烈,她一定会去求他! 而他就正好提出他的要求! 这些招数,只有在曾经的令狐满月那里才管用!现在他面对的人早已无情冷心!她不会坐以待毙等着解药上门! 她会先发制人! 既然他们连八岁的惊烈都不放过,就不要怪她这一次将事情闹大了! “你想到了什么?”见满月眼神一瞬冷的滴冰,林一东曜心下一凛,即便不问,也能猜出一二。 如果他妹猜错的话,这一次。为了令狐惊烈,她是要开杀戒了! “殿下,明天傍晚之前,我会让林一东合乖乖的将解药送过来!还会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 满月看向林一东曜的眼神一瞬充斥嗜杀血色,眼底的坚定让林一东曜的心也跟着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 满月的话令林一东曜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她,比以往冷静沉着更可怕的感觉。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林一东合不是表面看到的简单,如今你却要直接跟他面对面!如果可以的话,一早你已经告诉我方法将他解决掉,而不会等到现在。” 林一东曜此话,并不是在泼满月冷水。 通过前几次的暗中较量,他对自己这个二哥的真正实力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认识,他在行动,二哥这五个月也未曾闲着。 二哥隐藏在暗处这么多年,绝非一朝一夕能够对付了。 而她今天说这些话,无端牵动着他的心。 她是有主意的女子,很有可能不打招呼自己行动,林一东曜是担心她的安全。 “殿下,惊烈危在旦夕,非常时期,我不会再退缩!是时候正面对决了!”满月语气坚定,眼神透出冰封寒彻。 若说之前,她一直都在暗处决断自保,那么这一次,为了惊烈,必要的时候她回主动站在人前! 这一年来,真正的较量正逐渐展开! 林一东曜的心蓦然一凛,她下定决心的样子,令他更加动容。 —— 傍晚,林简派去皇宫的人赶回猎场。 时间对于满月来说,此刻比任何都重要。 但那三支有毒的笔杆到了满月眼前的时候,这一刻,林简都无法理解她眼神渗透出来的冰冷笑意究竟有何深意? “我派去的人快马加鞭进宫,稍晚一会,这些东西就被掉包了,幸亏从我宫里头扔出去的东西苏康都会留上几天再送去焚毁,这一次也不例外,可对方的人也到了景阳宫,还跟隐卫打了起来,对方武功高强,最后隐卫拼死护下这三支毛笔。” 林简如此说,便是告诉满月,这件事情背后的人绝非李景田如此。 满月不说话,将那三支毛笔扔进面前煮沸的锅里。 “水都熬干了之后,接下来就有劳殿下了。” 看着三支毛笔在水中沸腾翻滚,满月语气轻飘飘的,就像是在跟林简讨论今晚的晚膳一般,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异样。 可林简却明白她走这一步棋是何等决绝。 入夜,安静的营帐突然炸开锅一般。 原本在营帐内睡得好好地刘孟良突然大喊大叫着冲出营帐,继而在雪地中痛苦的打滚,用力抠着喉咙,恨不得将舌头都给抠断了一般。 紧跟着过了没一会,刘孟良就晕倒在雪地上,众人这才七手八脚的把他抬起来。 就在这时,林简带人赶到,将刘孟良带到了他的营帐内,就安顿在令狐惊烈床边。 帐篷内,惊烈的床在里面,外面躺着口角流血昏迷不醒的刘孟良。 不一会,众人闻讯而来。 走在最前面的自然是李景田。 李景田连衣服都顾不得穿好,随便裹了一件衣服就出来了,一进帐篷看到刘孟良的样子,李景田双腿一软险些栽倒。 林简端坐正中,瞧着如此模样的李景田,清眸不由得闪了闪,视线落在一旁的满月身上,见她神情冷漠,林简心中的疑问暂时压了下去。 “孟良!孟良——我儿——” 李景田三两步冲到床边,一声我儿脱口而出,虽然众人都知道刘孟良是他的干儿子,但此刻听在耳中也会觉得有些奇怪。 “怎么会这样?!究竟出了什么事?!” 李景田怒吼出声,似乎忘了在这个帐篷内品级最高的是林简。 这时候,林一东合、林冉也都走了进来,帐篷外面还有一众睡眼惺忪的大臣,都是被这边的动静吵醒了跑过来看看出了什么事。 林简故意让苏康打开帐篷的帘子,就是要让外面所有人都看到李景田,如此一来,反倒能遏制一下李景田的嚣张和情绪。 “将军,本太子负责值夜的侍卫路过本太子帐篷四周,突然看到中毒不醒的刘孟良,联想到最近中毒之事接二连三,本太子这边有一个令狐惊烈,而刘孟良之前毒发的症状又与令狐惊烈相符,遂派人将他带了回来,这件事情,本太子刚刚已经通禀了父皇,原本父皇是将三日前中毒的事情交给五弟查办,可这两次因为牵扯上本太子身边的人,所以父皇已经将此事交给本太子查办。将军放心,本太子会调查清楚的!” 林简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 其实在刘孟良中毒的第一时间,林简就已经派人去皇上那边通知了。而那么巧的是,刚才虽然是深夜,可林一东曜也在皇上那边!皇上原本要将此事交给林一东曜,林一东曜借口自己又是水路漕运又是前几天的中毒一事,实在是分身乏术,顺水推舟的就成了林简负责此事。 二人这一次配合可谓是□□无缝! 纵然此刻林一东合敲出了其中蹊跷端倪,却没有任何证据和破绽。 “什么?跟他一样的毒?这——这怎么可能?那毒没有解药的——” 李景田如同懵了一般,一屁股坐在刘孟良的床边。 话一出口,满月霍然起身,神情寒冽如刀。 “将军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这毒没有解药?将军是在诅咒家弟吗?” 说着,满月上前一步,气势咄咄,寒气逼人。就是在李景田这等征战沙场的老将面前,此时此刻,也毫不逊色。 一时间,连帐篷外面的一众老臣家眷都是异样的眼神看着她。 李景田抬起头来,血红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满月,忽然想到了什么, “孟良怎么会突然中毒?明明中毒的只有你弟弟一个!令狐满月!你说!这件事情是不是跟你有关!” 李景田第一反应就是,这又是令狐满月做的好事!之前是妹妹在自己面前中毒死的,那封忏悔信虽然是妹妹的字迹,但李景田对那封忏悔信的真实性一直存着怀疑!妹妹表面是八面玲珑的性子,内在更是心高气傲,想让她对众人承认过去犯了什么错,绝对不可能! 只可惜,这事都过去五个月了,李景田还是没有任何线索。 满月看了眼气急败坏的李景田,眼神却是出奇的平静, “将军,你不要看我一个女儿家就如此欺负我?刘孟良中毒是他的事情!我亲弟弟还在那里躺着昏迷不醒呢!更何况刘孟良只是你的干儿子又不是你的亲儿子!即将失去至亲的痛苦你能跟我比吗?” 满月这会子自然是什么话刺激李景田就说什么话了! 字字句句都是刀尖扎在李景田心尖上的感觉。 “他怎么——你——” 李景田差点就脱口而出,他怎么不是我的至亲! 可眼角的余光看到帐篷外面那么多双眼睛,到了嘴边的话不得已咽了回去。 他要是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承认刘孟良是他的亲生儿子,那就是对公主不忠!就是欺君罔上! 皇上和太后素来要面子,如何能饶了他? 就算他立下汗马功劳,也抵不过皇室颜面重要!这一点满月最清楚! 否则的话,皇上也不会在中毒第二天就执意出现在猎场上,为的就是做给暗中下毒的人看!他林氏皇朝的人绝不会轻易被打倒! “将军,刘孟良中毒一事父皇已经知道了,现在此事是本太子全权负责,将军可以放心回去等消息,一旦抓到真凶,本太子会派人通知将军的。” 林简此刻也是不紧不慢的开口。 李景田脸上的表情却是说不出的复杂难看。 抓什么凶手? 真凶就是他自己! 这毒药是他安排令狐捷掉包了令狐惊烈的三只毛笔,其实毛笔在令狐鸿熹手里的时候就已经掉包了,因为是从令狐鸿熹手里转出送给令狐惊烈的东西,令狐满月在这方面会放松戒备。 所以他才走了这一招! 可当初萧算子给他这毒药的时候说的一清二楚,这毒药只有三颗,都用来浸润毛笔了,可看现在孟良中毒的症状还有毒发的位置,都是跟令狐惊烈一模一样,要说唯一不同的就是,令狐惊烈是三个月毒发,是慢毒一点点渗透体内,可孟良显然是瞬间毒发,明显是短时间内摄入了过量的毒药。 难道是萧算子骗了他?解药还有吗? 李景田想到这里,眼底的杀气瞬间凝聚。 如果真是萧算子骗了他!他一定将其大卸八块! 这时,李景田并不知道萧算子背后的人就是林一东合。 目睹此景,林一东合脸色也难得的闪过一抹震惊,旋即飞快的对身后的全止使了个眼色。 林一东合这一反应,悉数落在满月和林简眼中。 想安排全止给萧算子通风报信? 晚了! “孟良!你放心!有——有义父在!一定会查明真相,还你一个公道!义父这就带你回去!” 李景田说着就要亲自抱起昏迷不醒的刘孟良。 见此,林简快速上前一步,拦在李景田身前。 “将军且慢!此事事关重大,刘孟良现在算是半个证人,有关于这件事的所有人都不能擅自行动,都要听本太子差遣!若将军有任何疑问可以去父皇那里通禀了之后,若父皇不同本太子负责此事,那将军再来带人也不迟!想来,令狐惊烈都坚持了一天了,刘孟良还不至于这么快的咽气!” 林简最后一句话一出口,李景田的情绪控制不住的爆发, “孟良不会出事的!绝对不会!!” 李景田一时有些激动,身子一晃,其实是冲着林简咆哮,但因为之前林简几乎是贴着他身体站立的,李景田这一下不轻不重的撞在了林简身上。 下一刻—— “太子殿下!小心!” 随着苏康一声低呼,林简应声倒在地上。 “殿下摔倒了!快把殿下扶起来!” “来人!保护太子殿下!保护太子殿下!” 侍卫像是早有准备了一般,哗啦啦的冲了进来,里三层外三层的将林简围在了当中。 原本众人的注意力还都在李景田和刘孟良身上,这一刻却全都落在刚才摔倒的林简身上。 李景田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纵然他目中无人惯了,可也不至于对皇上或是皇子动手!但他刚才那一下不至于让林简摔倒啊! 他的确是碰到了林简!但因为他之前情绪太过于激动,一时之间根本就没留意到林简就站在他的身前,几乎是贴上来的距离,他平时习惯了大来大往的动作,刚才不碰着林简就怪了! 可林简也是习武之人啊,又不是一块瓷器,碰一下就能倒了? 可现在帐篷外的人可不这么想,在一众老臣眼里看到的就是李景田挑衅太子不成,还撞倒了太子。 李景田现在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在一片混乱之中,林一东合的眼神愈发低沉阴郁,他环顾四周,阴冷的视线最后落在满月脸上,却见她神情早已不是之前心痛紧张,而是如结冰的湖面一般静止着的。 令狐惊烈是她的命!她之前的担心都去了哪儿了? 好好地,刘孟良怎么会中了跟令狐惊烈一样的毒?难道是萧算子没按照他的吩咐用药? 不会的!萧算子一家老小都在他手里,他还没那个胆子! 他是收到消息,林简派人赶回皇宫寻找线索,难道李景田没有及时收回那几支毛笔销毁? 种种疑问袭上心头,他既有疑惑也有担忧。 全止已经派出去了,现在叫回来也来不及了! 可他此刻总觉得像是掉入了一个早已布置好的陷阱!而这个陷阱若是林简布置的,他还有法子补救,毕竟是他认识了十六年的兄弟,弱点在他一手掌握! 可如果亲手设计这个陷阱的人是令狐满月,而他到现在这一刻才有所察觉的话,那么他几乎没有任何胜算! 这个女人的心他从来没有猜对过,也没有掌控过!除了在令狐惊烈这件事情上,其他的,他都无从下手! 而她此刻眼底的平静却是彻底搅乱了他的心。 眼见林简被一众侍卫扶起来,李景田这边却还是惊魂未定。 “将军,你何来如此激动,知道的当刘孟良是你干儿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亲生的呢!” 林简看似揶揄李景田的话,却是引得李景田脸色更加难看。 “太子殿下,臣刚才——” “将军,你不必说了,刚才的事情本太子可以不跟你计较,将军若要带走刘孟良,就先去父皇那边走一趟吧。” 林简沉声打断了李景田的话,明明站的稳如泰山,面上却还是表现出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好像刚才真的被李景田狠狠地撞倒了一样。 其实林简这番话是有潜台词的。 你李景田要不现在立刻滚,刚才的事情本太子就不跟你一般计较了,可如果你继续不识抬举,本太子就把事情闹大! 李景田这算是第一次跟林简打交道。在他自负自大的想法中,林简等一众皇子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娇贵公子,既没有征战沙场的经验,也没有运筹帷幄的能力,不过是仗着祖上积下的丰功伟业继承了而已。 所以李景田骨子里是每将太子等皇子放在眼里的。 而今天,却是实实在在的被太子上了一课。 众目睽睽之下,李景田少了辩驳的勇气,纵然往昔他是征战沙场的常胜将军也没有用,现在是在皇家猎场!众人看到的是他究竟做了什么,而不是立下了多少战功。 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刘孟良,李景田心如刀绞! 可他现在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回去找萧算子算账!暂且先不要管这毒是怎么下的,先找到解药再说。 李景田纵有千般不甘万般不愿,为今之计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找到解药! 李景田走之前,还回头看了好几眼昏迷不醒的刘孟良,似乎是在对刘孟良诉说,等着为父!为父很快回来救你! 随着李景田离开,林一东合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此时此刻,他心底存了太多疑问和不解,需要回去一一解开。 走之前,林一东合阴冷视线再次落在满月脸上,却见她忽然抬起头,坦然迎上他阴郁视线,她前一刻还平静如湖面的眸子,在此刻却犹如一柄锋利无比的利刃,瞬间洞穿他怀疑阴冷的眸子,直入他一贯谨慎隐藏的心底! 这一刻,林一东合有种血肉横飞的感觉! 好像是被她准确无误的掌握了某个致命的弱点! 这原本应该是他在得手之后留给她的眼神,却是被她先一步用上了,林一东合心底疑惑愈加深重。 —— 随着李景田离开,众人纷纷散去。 帐篷内,满月清眸凝霜,正要去照顾床上的令狐惊烈,冷不丁,林简到了跟前儿,一贯对她温润轻柔的他,在这一刻,眼底莫名集聚了复杂矛盾的情绪,不容分说握紧了她的手腕,强行将她拖拽到跟前儿。 还未反应过来的苏康等侍卫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一幕。 满月一个趔趄没站稳,身子撞在林简怀里,他的眼神此刻不是落在她脸上,而是刺入她眼底的感觉。 “你们都出去!” 林简沉声下令,语带枭野寒气。 苏康虽然不是头一次看到自家殿下动怒,但是对令狐大小姐,这还是第一次! 如果殿下都能对令狐大小姐发火的话,那失态就不是一般的严重了!之前殿下为了令狐大小姐跟五殿下闹的那般僵,可转身对着令狐大小姐的时候又是一脸毫不掩饰的笑意,还有之前在未央宫外遇到令狐大小姐的那几次,哪怕她反应及其冷淡随意,都不见殿下动怒,怎么偏偏今天—— 要知道,令狐惊烈还中毒昏迷不醒呢! 苏康不敢猜测真实原因,虽然担心,却不敢违抗命令,带着一众侍卫退出了帐篷。 几乎是苏康刚刚退出帐篷,里面就传来令狐满月清冷质问的声音, “你发什么疯?”满月的声音让苏康惊出了一身冷汗,这时候了,令狐大小姐还敢跟太子叫板?! 苏康急忙喝退了其他侍卫,这等惊心动魄的场面有他一个人撑着就够了! 帐篷内,任由满月挣扎,林简就是不肯松手。 “你疯够了没有?” 满月也是头一次见到如此态度的林简,现在惊烈昏迷不醒,她正好也是一肚子的火气,林简还如此莫名其妙的朝她发脾气,她的态度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还问我?”林简咬牙反问满月,一贯温柔润泽的眸子此刻积聚浓郁狂风暴雨。 “不问你难道问我自己?我这里没有答案!你松手!” 满月不顾林简紧紧抓着她的手,强行将自己的手腕从他掌心抽离,如此继续下去,她手腕势必会脱了一层皮。 眼见她手腕起了紫红色,林简终是不忍心,倏忽松了手。 满月猛地抽出自己的手,险些摔倒。 她也不继续追问林简,转身去看令狐惊烈。 “令狐满月!你不问我原因吗?”林简一贯都被她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气的无话可说。 满月头也不回,冷冷道, “刚才给你机会了!你不说!现在要说,晚了!” 此刻的满月,展露出她霸气冷漠的一面。 其实她骨子里一直是想做这样的令狐满月,对任何无关的人无关的事都可以做到无所谓的态度!但她目前来说,还做不到那样的令狐满月! 她有顾忌,有软肋,还没有勇往直前的本钱! 因为令狐惊烈的事情,偶尔暴露出来的霸气也不过是一瞬而已!过了这一刻,她又是那个深藏不漏的令狐满月。 瞧着这样的他,林简倒是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无能为力了!他现在对令狐满月就是如此! 在她面前,前一刻的怒火可以瞬间化作这一刻深深地无奈! “不是晚不晚的缘故!而是你有事瞒着我!你明明知道我会竭尽所能的帮你,可你还是瞒着我不该隐瞒的!” 林简忍不住说出心里的话。 他最在意的除了她跟老五牵扯不断的关系,再就是她的隐瞒。 满月抬头看向他,心下微微一凉,联想到他刚才说的那些话,还有他的反应,眉头一皱,低声道, “你指的是李景田和刘孟良的关系?” “对!刘孟良根本就不是李景田的干儿子!他们之间必定有更近一步的关系!你是知道的,但你一直都没告诉我,刚才我那么卖力的表演,到头来,你还是将这个秘密藏在心底!令狐满月,你的心长在哪里?我做了这么多,就一点都不值得你信任吗?” 林简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心里头也不是百分百有底。但是这一次,他竟是鬼使神差的相信自己的直觉! 在他眼前的她,太过聪明冷静,掌握先机!以往很多次,他都输在她内心的深藏不漏上,然而这一次,他却是毫不犹豫的跟着直觉走了一次! 因为他相信她的真正实力,远远不是现在他所看到的这样。 满月也没想到,这一次林简如此犀利的看到问题所在,既然如此,她也不会继续隐瞒他。 “刘孟良是李景田的亲生儿子!李景田不认他,是因为刘孟良是李景田跟刘家小姐生下的儿子,若是说出去的话,当时影响的就是李景田淡然仕途,还有他与公主之间的婚约,这其中利害关系,虽然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但你应该也知道。” 满月话音落下,虽然林简多少猜到了一些,却还是一脸震惊的看着她。 “你——为什么不早说?” “早说你不也是这副表情?你以为我想要瞒你一辈子!我只是想在适当的时候告诉你!” 满月冷冷的瞪着林简,语气不善。 林简眉头皱起,墨瞳闪烁几下,对于前前后后发生的一切,这才逐渐理顺出来。 “之前你将从毛笔提炼出来的毒药炼制了三颗药丸放在了刘孟良的晚膳之中,你知道这三颗药丸若是直接给刘孟良服用的话,那就不是普通的慢毒了,而是会直接毒发,到时候李景田一定会在第一时刻赶到,所以你让我的人在暗中封锁消息,给了我时间将昏迷的刘孟良带来这里,还让我暗中与老五打好了时间差,我去找父皇请命的时候,老五正好也在,三言两语之后,这次的事情就落入我负责的范围之内。 之前我还觉得怀疑,就算刘孟良是李景田的干儿子,但毕竟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如何能引得李景田大动肝火,原来竟是至亲!而你又深知李景田的脾气,为了刘孟良必定会展现出暴躁失常的一面,所以你故意让我说话刺激他,站在他的面前引得他无意撞到我,而我就上演了一场跌倒的好戏令他为难!不敢继续追究并且带走刘孟良!可我不明白的是,连我都不知道刘孟良是李景田的亲生儿子!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这是林简最大的不解。 也是长久以来困扰他的谜团! 就如同她这个人,如同她的心一样,有太多未解之谜! 就目前来看,从她口中说出的秘密,哪一个拎出来都足够让□□京都震三震的!从太子少保的事情再到靖亲王的事情,再到今天! 如果不是她的证实,林简也不过只是怀疑而已! 整个□□的人都当李景田无后!这也是父皇肯重用他的原因!李家本就人丁单薄,李景田又后继无人,那将来对父皇的威胁自然就小了很多,况且李景田认的干儿子还是权势普通的刘府,如此一来,父皇更加放心! 如李景田这种孑然一身的人,到老了不过是个干巴巴的爵位,无人继承,也就少了很多威胁! 可如今看来,若是被父皇知道李景田暗中还有一个儿子的话,就算父皇当面不揭穿,也势必会对李景田多加小心!这对林简来说,倒不是个坏消息! 林简的问题,满月实在是难以回答。 她总不能告诉林简,其实她的实际年龄已经是三十多岁了,比他大了一倍还不止! “殿下,很多事情我都是之前从我母亲口中得知的,殿下若信我,将来若有合适的机会,我必定会如实告知,可现在真的不是时候!殿下只要信我对殿下没有二心,满月感激不尽。” 满月这番话说的诚恳认真。 虽然林简也听出来了,她说的没有二心指的只是单纯的不会害他,而不是关于感情方面的。 “反正你一贯都如此!” 林简语气淡淡的,其实他也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可当他想到她隐瞒她的事情很有可能已经告诉了林一东曜,他的火气就难以控制的爆发出来! 刚才他的怒火最大原因并非因为她的隐瞒,而是她可能告诉了林一东曜却隐瞒了他!这才是最大的□□! 也是触动他神经最敏感的一条线! “殿下,在这个权欲滔天的皇朝,拜高踩低尔虞我诈,满月不求殿下百分百的信任,但满月对于帮过自己的人,不会动任何歪心思,这一点,殿下请放心。” 满月该说的话都说了,林简并不是乖张暴戾的人,但他刚才的反应的确是给了满月当头棒喝! 林简对她的感情超出她的认知和想象。 所以她以后必须—— 以后的事情,现在都要建立在惊烈苏醒康复之后再说。 满月蹲下身给惊烈擦着额头的冷汗,眼底溢出疼惜和在意,此时此刻说出口的话却是冰冷刺骨, “如今刘孟良身重奇毒,又是跟惊烈一样的剧毒,林一东合刚才已经派人去通知萧算子做好离开的准备了,萧算子擅长制毒炼毒,这毒药十之八九是萧算子交给李景田的,李景田必定会找萧算子算账,就算他相信萧算子,至少也要萧算子拿出解药,所以我让殿下务必将刘孟良留在你这里!除非李景田不救他的儿子,一旦他拿了解药过来,就不只是救刘孟良一个!” 满月话音落下,林简被她的缜密算计所折服,摇着头沉声道, “所以你之前让我安排隐卫跟着林一东合属下,一旦发现萧算子的踪迹就极力阻止他离开,一定要拖延到李景田回去,就是为了让李景田误以为萧算子要逃跑,还被李景田看到林一东合的人也在,如此一来,李景田只要对萧算子用刑就能得知萧算子背后的主子是谁了!” 林简真正佩服满月的并非这表面上一步步的设计,而是这设计背后带来的巨大影响! 满月眼底寒霜闪现,没有丝毫犹豫。 “对!我就是要让林一东合派人去找萧算子,一旦萧算子暴露了,随后赶去的你的人就能知道萧算子究竟乔装隐藏在哪里,而李景田也会带人亲自去抓萧算子,到时候让李景田看到林一东合的人先一步找到了萧算子,李景田就会想到这件事情的缘由!萧算子是个懂五行八卦的江湖术士,故弄玄虚他最行,但严刑拷打之下却是没有多少招架之力! 林一东合一手安插在李景田那里的人,将会被他的人带着露出了破绽!到时候李景田一定会跟林一东合要解药!林一东合应该并不知道刘孟良是李景田亲生儿子这个秘密,一旦他不给,李景田为了自己唯一的儿子,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满月的满盘计划都在这里! 一步步到现在,仅用了不到一天时间! 留给她的时间有限,她绝不容许自己耽误宝贵的时间! 所以她之前告诉林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务必要将刘孟良留在这里!方便掌控一举一动!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李景田那边的动静了。” 林简轻叹口气,对于满月这一番安排已经说不出是佩服还是震撼。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与她接触这么长时间,看着她为了令狐惊烈所做的一切,他对令狐惊烈,有羡慕有唏嘘。 这几天发生的一切,让他更加坚定了要将她留在身边的决心。 他没法去想象,往后的风风雨雨若是不在她身边,都由她一个人面对时的感觉。 “殿下,我说过,我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李景田只是这件事情的出路之一,此事事关重大,我不会将全部赌注都押在李景田身上!林一东合此人深不可测,起用心之歹毒阴险,不是常人能够做到!” 满月一番话,令林简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所以你还让五弟帮你做了什么?” “广寻名医!我知道五殿下幼年的时候得过一场大病,后来是安丞相在深山寻到了一位名医,我听五殿下说,那位名医已经过世,但他的后人正好上个月出山!我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巧合之说,只要能借了惊烈身上的毒,我都要试一试。” 这一次,满月没有隐瞒林简。 林简眼底的疑惑却更加浓重复杂。 “五弟年幼的时候得过重病如此私密的事情你都知道?而且还知道是丞相最后给他找到的名医!还有二弟为人阴险毒辣的事情,你竟也是说的如此斩钉截铁!满月,我并非怀疑你出现在我面前的目的性,但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我真的无法解释和说服自己。” 经过之前二人之间的矛盾爆发,林简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其实对于满月知道这么多事情,他的心情已经不会像之前那么激动和急于知道一切了,但这些涉及到皇室私密的连他都是一知半解知道的事情,她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问清楚,也只是因为担心她知道的太多会带来数不尽的麻烦。 他不清楚的是她究竟还握有多少人的秘密,只有知晓她知道多少事情,他才有能为将来的危险做一个全面的防备。 满月视线落在惊烈身上,此时此刻,对于林简的心思她也明白。 但要她怎么告诉他实话? 告诉他——其实她比他大了二十多岁!是一缕孤魂野鬼吗? 告诉他——上一世她令狐满月的男人是林一东合吗? 还是告诉他——上一世,她一手帮着林一东合建立起了他的皇朝,在这期间亲眼目睹了太子被废,皇后被废,太后被害,五皇子坠崖!以及最后林简被害! 所有这一切!注定要烂在肚子里面。 “殿下,我为了自保,不免要多打探一些消息,但我终究是个普通人,知道的还是有限,五殿下生病的事情是他来的时候告诉我的,名医的徒弟出山也是他说了我才知道的,至于二殿下为人,这跟他之前去过侯府几次都撞上了二夫人和令狐平雪针对我,不但置之不理还落井下石有关!我是个记仇的人,谁对我不好,我自然会一笔一笔的记下来!就好比现在对待李景田!我绝不会手软! 但有一点殿下放心,我若知道了对你不利的消息,必定会第一时刻告诉你!我很清楚,殿下对我的信任有多少,我也会回报多少!” 不管她对林家的人有多少戒备和恨意,但此时此刻,她对林简说的都是自己心底的话。 只是,这却不是林简最想听到的话。 —— 当天夜里,李景田就在林一东合的帐篷内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只是一夜过去了,解药迟迟没有送来。 李景田不是没想过要来带走刘孟良,但因为之前他撞倒林简那一下,被很多人看到了,还不等他离开林一东合的帐篷,就已经被皇上叫走了。 从未对他发火的皇上,这一次也是黑着脸一直挑刺儿,李景田忍着不敢发作,更加不敢说出刘孟良是自己亲生儿子这个事实。 明明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却要眼睁睁的看着他等死!李景田心底说不出的懊悔痛苦! 之前,当李景田赶回帐篷的时候,看到林一东合身边的一等侍卫拉着乔装成普通侍卫的萧算子正跟一群黑衣人缠斗,当他赶去的时候,黑衣人很快就跑了,他不知道黑衣人身份如何,但却认识全止! 全止被他打伤跑了! 他毫不犹豫的对萧算子用了私刑!才到第三关萧算子就忍不住说了实话,他其实是林一东合早就收买了安插在李景田身边的眼线!毒药也是林一东合给他的,解药只有林一东合有! 李景田自然是带着奄奄一息的萧算子去林一东合那里要解药! 这一次终于轮到林一东合被逼到了悬崖边上!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他若拿出解药的话,就等于承认了萧算子是他的人!可如果不拿出来的话,李景田又不肯罢休! 林一东合最后也没承认到底他跟萧算子是什么关系,只说自己认识一个江湖名医,也许会有解药,但要等到第二天清早才有解药。 林一东合用了缓兵之计,既想保住自己的颜面,也想接触李景田对自己的误会!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林一东合也因为李景田对刘孟良过度的关心有了怀疑,派人去了刘家调查刘孟良的真实身份。 几乎是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次日一早,两天两夜没有合眼的满月终于等来了林一东曜带来的名医徒弟魏枫。 魏枫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身材颀长单薄,面容清秀白净,一身白衣,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质。说话的声音却是超出他这个年龄的低沉浑厚。 魏枫先是给令狐惊烈查看了一番,继而将自己随身携带的三颗药丸拿了出来,将其中两颗递给满月,另一颗拿在自己手中。 “大夫,这是作何?”满月看着两颗药丸,一脸不解。 面容白净清秀的魏枫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下一刻将头上白玉簪子取下,飞快的刺在自己手腕的地方。 一道血雾飞溅出来,众人一惊。 苏康急忙护在林简身前,而林一东曜则是上前一步挡住了满月,众人都是一脸震惊的看着自残的魏枫。 鲜血顺着白玉簪淌了下来,一滴滴殷红的鲜血落在他的手心,很快就浸润了他手心的褐色药丸。 “这解药要用鲜血做药引子?” 满月脱口而出。 此刻的她有些迟疑这解药的作用! 但凡需要用鲜血做药引子的解药,十之八九都跟蛊虫有关,现在这三颗药丸看似没什么异样,可一旦鲜血进入药丸,蛊虫就会出来,若是惊烈吃了这种药丸,很有可能一辈子都要受到蛊虫的控制! 他还年轻,若是就此被蛊虫控制了一辈子,那跟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魏枫看了眼满月,淡淡道, “令狐大小姐果真是见识非凡!怪不得五殿下破费万两黄金将我请来!令弟所中剧毒根本就没有解药,唯有通过嗜毒如命的蛊虫才能吸附所有毒液!最后再通过我的法子将蛊虫从体内逼出!而我现在之所以用鲜血喂饱蛊虫,也是为了不让蛊虫进入令弟体内吞噬他的鲜血!” 魏枫说完,那褐色药丸上隐隐出现一个小口,继而,一条银针粗细的红色小虫子从小空里面探出了头,扭动着身子贪婪的吸允着药丸的鲜血。 鲜血一滴滴滴落下来,红色的小虫子身子逐渐涨大,已经有手指粗细,却仍然没有喝饱的意思,仿佛多少鲜血对它来说都是不够的。 “我不会让我弟弟冒险!蛊虫夺命比毒药还厉害!他年纪太小了,若是蛊虫不小心进了别的地方,他支撑不了多少时间!” 满月断然决绝魏枫的法子! 魏枫似乎是早有预料,旋即两手一摊,沉声道, “除此之外,再无他法。” “大夫!这蛊虫是你养出来的,究竟有多大的危害你会不知道吗?我弟弟才八岁,你让我如何下决心冒这个险!” 满月语气愈发凝重压抑。 满月的顾虑都有原因,蛊虫一旦进入身体,难以控制,况且令狐惊烈才八岁的年纪,一旦蛊虫在体内发作,他这个年纪再加上虚弱的身体,根本撑不了多久。 魏枫此刻握紧手心,将喂饱的蛊虫握在掌心,清眸看了眼满月,似乎还有话没有说完。 “这三条蛊虫都是我一手喂养出来的,自小喝的就是我的血,但我的血一次只能喂饱一条,剩下的两条若要喂饱,必须满足两个条件,其一,要为处子之血,其二,要为皇亲国戚!一旦三个条件满足了,这三条蛊虫进入令狐惊烈体内,一个时辰之内绝对不会吸食他的鲜血,等蛊虫将他体内的毒液悉数吸出,我自有办法安全的取出来!大不了到时候你们可以用我的鲜血引它们出来,因为它们是喝着我的鲜血长大的,而我的血液之中有几百种中药的成分,最能引起它们的兴奋度!这是天底下唯一可以救令弟的法子,令狐大小姐,你考虑下。” 魏枫此刻敢这么说,就是百分之百的把握和信心。 然而,满月最关心的还是除了这个是否还有其他办法。 林一东合与李景田那边暂时都没有任何动静,林一东合是想得到他想要的消息之后才会给李景田一个答复,而李景田因为之前撞倒了林简,又被皇上旁敲侧击的警告了一番,暂时还不会过来, 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令狐惊烈呼吸越来越微弱,魏枫的法子虽然冒险,但比就此等下去的好!幸亏她之前没有将全部的筹码都压在林一东合那里!否则—— 就在这时,帐篷外面响起李景田吵嚷的声音。 “为什么拦着本将军?本将军进去给太子殿下赔罪还不可以吗?” 李景田能说出如此话来,的确是难得。 也足以见得他对刘孟良的在意超越了一切。 李景田的身体已经不容许他再有自己的孩子,刘孟良无疑就是他的命根子!他这次原本是想彻底安顿好了刘孟良再走的,可眼下——他连能不能保住刘孟良的性命都难说。 林简看了眼满月脸色,见她点点头,林简沉声吩咐苏康, “让他进来吧。” 李景田突然出现,必定是听到了他放出去的风声。 林一东曜找回来的名医魏枫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林简这边,李景田虽然眼巴巴的等着林一东合给他消息,却也不会放过林简这边的动静。 “孟良!孟良!” 李景田冲进帐篷,三两步就到了床边。 嘴上说的是给林简赔罪,其实他眼中此刻只有刘孟良。 好一出父子情深的大戏!满月冷眼看着,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掌心的两颗药丸。 李景田现在也尝到了即将失去亲人的痛苦了吗?那么他在对惊烈下手的时候是否想过惊烈是无辜的! 在她令狐满月这里,所有伤害她在意的人的一切,都要付出应有的代价和惩罚! 李景田守着刘孟良看了好一会,才讪讪然起身象征性对林简行礼赔罪,可脸上依旧带着不可一世的高傲。 “殿下,这位是——” 说了几句客套话后,李景田迫不及待的将话题引到了魏枫身上。 “听闻五殿下请了一位名医传人过来,是否有了灵丹妙药?” 李景田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死死地盯着满月掌心,那里面似乎是有什么东西! 李景田对林一东曜与林简都是一百个不信任,若是有什么解药的话,必定是先给令狐惊烈!所以他亲自赶了过来。 魏枫得林一东曜眼神示意,遂将刚才的一幕重新演示了一遍。 李景田的反应明显是比满月刚才还要强烈数倍。 “这绝不可以!简直是荒谬!无稽之谈!” 如果说李景田前一刻还看在林一东曜的面子上,对这个年轻的大夫有那么一丝期望的话,这一刻简直就当他是骗子一般。 魏枫看样子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即便是在目赤欲裂高大魁梧的李景田面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表现出来的是从容不迫的气质。 “令狐大小姐,魏枫闲云野鹤惯了,若是你也不信的话,魏枫就要赶回山里了。” 魏枫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收拾自己带来的东西。 偌大的帐篷,此刻寂静无声。 就连之前大吼大叫的李景田也陷入了沉默之中。 现在明摆着的是让满月和李景田其中一个人先迈出第一步,用自家人的性命试验一下,没有问题了再给第二个人解毒!因为现在中毒的是两个人! 李景田咬牙看着满月,见满月不说话,不觉有些沉不住气了, “大夫,是令狐惊烈先中的毒,就先给他解毒!然后再给孟良解毒!我能等!” 李景田说的好听,却是故意将令狐惊烈推出去给刘孟良当做试验品! 魏枫也听出了李景田华丽的意思,不觉嗤笑一声,沉声道, “将军是不相信在下的实力罢了,不妨直说!在下行医问药,做的是一个良心!这天下懂医者寥寥无几,在下既然学了这个,从第一天开始,在下就在家师门前下跪背诵师傅亲笔所写的规矩,看待每一个病人都要一视同仁!” 魏枫说到这里,满月眼神闪了闪。 魏枫的语气和神采到不像是在演戏,眼下林一东合还不拿来解药,惊烈危在旦夕,不能再拖下去了! “大夫,开始吧!” 帐篷内,满月的声音沉沉响起。 李景田唇角不由勾起一抹泄愤的弧度,他还以为这个令狐满月多少手段呢!不也要依仗别人?不也要在他面前妥协? “那这两颗药丸——”魏枫指着满月手里的两颗药丸。 “其中一颗我来。”说着,她拔下头上的发簪,毫不犹豫的划破掌心,鲜血滴滴落下,浸润了褐色的药丸。 下一刻,林简毫不犹豫的从她手里取走了另一颗药丸。 “太子殿下万金之躯,岂能轻易受伤?若真是如此的话,本将军可不能坐视不理!”李景田如此说,摆明了是故意为难满月。 他要看着令狐满月求他! 求他不要告诉皇上,林简为了帮她救令狐惊烈而自残身体! 如果她不开口求他!他自然有话在皇上面前说了! 鲜血此刻从满月掌心一滴滴落下,林简握着短刀的手停在半空中,如果他这一刀下去,李景田就有了反击的话说了!可如果他不继续,满月的付出就没有任何意义。 李景田此刻不由得咬牙冷笑,区区一个黄毛丫头,就算加上了一个太子一个皇子,也不过是两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想跟他斗?他们还太嫩了! 现在他就咬住了这一点,林简和林一东曜都不敢轻举妄动! 眼看满月这边的蛊虫已经冒了出来。 一直沉默不语的林一东曜豁然起身,抬手扫落了桌上摆着的白玉酒壶,下一刻酒壶应声落地,碎成一片片。 林一东曜俯身捡起一块碎片,一旁的年政见状,恰到好处的喊了一句, “殿下小心!” 说话间,那瓷器碎片已经割破了林一东曜的手指。 鲜血瞬间溢出,李景田目瞪口呆。 满月的眼神闪烁一下,心底再次出现一种莫名触动的感觉。 而林简则是彻底寒了面容。 电光火石之间,林一东曜已经快他一步,这一小步,因为救下的是令狐惊烈,就等于令狐满月欠了林一东曜一个难以偿还的人情! 林一东曜目光只在满月视线上停留了一会,便转而看向她掌心的褐色药丸。 “本殿下昨晚没休息好,刚才失手砸了白玉杯子,还不下心割破了手指,这等小事就不要告诉父皇了,父皇知道了也是徒增担心。年政,你来包扎一下。” 林一东曜说话的功夫,手指上的鲜血已经滴滴落在褐色药丸上。 这一刻,魏枫也对林一东曜肃然起敬。 怪不得庞侯一直是认定了五殿下这个朋友,这般机敏的反应和敢做敢当的霸气,的确值得侯爷把他当做莫逆之交。 李景田是万万没想到,一贯沉默寡言的林一东曜会是如此闪电的出手,打了他个措手不及!他总不能在皇上面前告完了太子的状再告五殿下的吧!更何况皇上才刚刚警告了他! 李景田如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三颗药丸送入令狐惊烈口中。 他既不想令狐惊烈活命,却又不想孟良有事! 如果令狐惊烈能救活的话,孟良也就没事了! 此时此刻,李景田还存着龌龊之心!注定了稍后他将会彻底失去自己最重要的人! 亲眼看着蛊虫进入惊烈口中,满月一直忍着没有发问。 魏枫虽然年纪不大,但通过刚才的言谈举止也可以看出是行事沉稳之人,此时此刻满月要做的就是等待! 她坐在惊烈床边,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盯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惊烈的身体突然起了巨大的变化。 “姐姐!好痛!姐姐救我!” “姐姐!有虫子咬我!姐姐!” 令狐惊烈终究只是八岁的孩子,此刻忍受不住身体的疼痛,不由得大喊出声。 他的身子再次绷直了抽筋,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内里拉扯开来的感觉。 满月的眼眶倏忽发红,紧紧握着惊烈的手,一旁苏康带着四个侍卫上来摁住他的身体,不要他随便乱动。 四个人摁着都险些被他掀翻在地上,足可见毒发时候的威力有多大。 “惊烈!姐姐在这里!你忍一忍!马上就好了!” “魏枫!还要多久才能取出蛊虫!” 满月回头,红着眼睛朝魏枫吼着。 此时此刻的她,早已不是那个冷静淡漠的令狐满月了! 尽管魏枫之前说过蛊虫在吸食毒液的时候会很痛,令狐惊烈可能会喊出声音来,但满月在亲耳听到惊烈的喊声,还是有种汗毛倒竖的感觉!这是她的亲弟弟,是她最亲的亲人了! 她现在并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就失去他了! 这一刻,她的心瞬间被掏空的感觉。 魏枫看着眼前红着眼睛质问他的令狐满月,轻叹口气,也是忍不住安慰她, “这段时间的痛苦是必须的!如果不洗净了毒液,对他将来会有很大的影响。” 只是,魏枫这会的话,满月已经听不进去多少,她现在看到的只是惊烈的痛苦和折磨! 眼角的余光瞥见李景田在一旁关切的看着刘孟良,就等着惊烈没事了,好赶紧救他的儿子! 满月眼底寒气凝聚,杀伐满溢! 如果不是因为李景田!惊烈这么小也不会遭到这种罪! “姐姐!救我!姐姐!” “姐姐!我快死了是不是?!”令狐惊烈嗓音嘶哑,身子剧烈的颤抖着,显然是被蛊虫折磨得痛苦不堪。 满月这会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姐姐——我想吐——很难受——” 令狐惊烈此刻缓缓睁开眼睛,看向满月的眼神潮湿痛苦,四目交织,满月忍不住落下一滴泪,正好落在令狐惊烈的手背上。 “姐姐——对不起,惹你哭了。我能忍着——” 令狐惊烈一边说着,却是一边忍不住干呕着。 一旁的魏枫见状,却是长长的松了口气。 “他现在醒了,还感觉到干呕,那就是蛊虫已经吸食的差不多了,再过一刻钟就可以将蛊虫引出来了,这段时间很关键,千万控制好他的身体和情绪。” 魏枫说完转过身去,已经开始准备一会将蛊虫引出所需要的工具。 “惊烈,你现在一定要听姐姐的话,不要乱动,忍一忍,有姐姐在这里。如果你真的觉得很痛,你握着我的手,这一次姐姐说什么也不会松开了!” 满月揉了揉眼睛,不想在惊烈面前暴露自己脆弱无助的一面。 但她刚才那滴眼泪,却早已进了身后两个男人的心。 说不上是动容还是心疼,尽管林一东曜面无表情,可眼底满满的都是她刚才落下那一滴泪的场景,她也会哭,这就证明她并非无坚不摧的,她也会在感情上给与他回应,只不过还不到真正能触动她的那个点上。 但只要有机会他就要在将来采取行动,而不是在很多年后,后悔自己当初没有迈出这一步。 林简则是愣愣的看着她,这一刻,他的心情最是复杂。 刚刚——就差一步,他慢了一步!而老五的动作却是超出他想象的迅猛快速!林简心中很清楚,若不是因为在意和关注,如何能做到那般迅猛快速的反应! 纵使他不想承认,却也无法否认,老五对她的心思并不比自己少。 李景田此刻一见令狐惊烈醒了,激动的站起身来,三两步走到了魏枫身前, “大夫,是不是可以给孟良医治了?”李景田眼巴巴的瞅着,也不是刚才那目中无人的架势了。 魏枫低下头忙着自己的,对李景田是爱答不理的。 “蛊虫只有三条,哪有多余的给他?刚才你怎么不抢着要?等着吧!” “你!你当自己是谁?!敢对本将军如此说话!小心崩将军——” “够了!救人的时候吵什么吵!要想都活着,就别现在装英雄!” 面对李景田的争吵,满月忍不住怒喝一声。 “令狐满月,你不过是个六品女官!本将军可是——” “我只知道!生死面前人人平等!将军是一品又如何?难道你不靠大夫就能治好刘孟良?如果能的话你还在这里废话做什么?把他带走吧!” 满月知道李景田绝对不会放弃挽救刘孟良的机会!更加不会带走他! 现在林一东合摆明了是躲起来了!又或者那解药林一东合也需要时间弄回来!因为林一东合不会得罪李景田的!他已经被李景田抓住了安插探子的把柄,若再继续耍弄李景田下去,一旦李景田跟他翻了脸,林一东合不会有好日子过! “你!好你个牙尖嘴利的令狐满月!你且等着!孟良好了本将军再跟你慢慢算账!” 李景田气哼哼的坐回到原处,他就等着!等着令狐惊烈好了以后让魏枫救治孟良!一旦孟良没事了,所有牵扯到这件事情的人,他都要一一理顺解决!就算是林一东合他也不会放过! 躺在床上的惊烈,面色看起来更加苍白,一直剧烈的干呕着,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姐姐——姐姐——” 他眼中带着依赖和感激的看向满月。 在他昏迷的这两天,却能感觉到满月一直都陪在他的身边,她呼喊他的名字,为他擦头,为他换衣服,他都知道,就是因为中毒了,始终动弹不了,整个人像是被魇着了,明明能感觉到身边发生的一幕幕,却张不开口。 “姐姐,父亲——给我毛笔之前,我看到——看到大哥碰过毛笔,但——我没在意,姐姐——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 令狐惊烈此话一出,满月眸子再次血红一片。 果真是跟令狐捷有关! 那也就跟林一东合与李景田有关了! “来人!将令狐捷先抓起来,稍后审问!” 林简冷声下令吩咐苏康。 令狐捷一直都在他这边,连着倒了两天夜香了!不知道这一次抓起来不让他倒夜香了,对他来说是幸福的还是倒霉! 李景田此刻也顾不上自己外甥的安危了,他现在眼里只有刘孟良的生死。 满月这边,令狐惊烈脸色愈发的难看,干呕不知。 李景田再一次对魏枫的医术产生了怀疑。 “怎么他还这样?这蛊虫该不会出了问题吧!” 话音落下,满月眼神一瞬犀利杀到。 纵使李景田征战沙场多年,却也未曾见过如此冷彻到骨的杀气。 “殿下——太子殿下——” 这时,令狐惊烈突然伸手看向林简。 站在满月身后的林一东曜眼神暗了暗,似乎是猜到了令狐惊烈要做什么。 “我在这里。” 林简沉声开口。 在令狐惊烈还没脱离危险之前,他整个人也是高度紧张的。他太清楚令狐惊烈对满月的重要性!他始终都介怀人是在他眼皮底下出的事。 令狐惊烈看到满月和林简都在,眼神明显放松了下来。 “姐姐,如果我不在了,其实——其实太子殿下还可以照顾你——姐姐——” 令狐惊烈的话让满月微微一怔,旋即摇着头安慰他, “你不会有事的!姐姐也不需要任何人照顾!只要你能健康成长,姐姐什么都不需要!” “姐姐,你相信我吗?”令狐惊烈突然转移了话题,苍白的面色透着让满月心疼的憔悴。 “傻孩子,姐姐当然信你了。” 满月握紧了令狐惊烈的手,姐弟二人四目交织,说不出的亲情涌动在彼此眼底。 “姐姐,你信我——以后就信太子殿下,我相信他——他会很好的照顾你。” “你放心吧,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怎样更好的照顾她。”林简顺着令狐惊烈的话说下来,语气异常坚定。 发生了令狐惊烈的事情之后,林简比任何时候都坚定了自己要照顾她的决心!或许以前是他随心所欲的表现给了她不够专注不够认真的印象,但是以后的每一次接触,他都要让令狐满月看到真诚付出的他。 他要获取她的心,就要先从得到她的认可和信任开始。 “咳咳!” 突然,令狐惊烈剧烈的咳嗽起来,脸色更是苍白的近乎于半透明的状态。 “魏枫!怎么回事?” 满月顾不上其他,直呼魏枫的名字。 “蛊虫已经吸饱了毒液,我现在用自己的鲜血引它们出来。”魏枫说着快速划破自己手腕,将鲜血滴在令狐惊烈玉枕边上。 随着鲜血凝聚的越来越多,令狐惊烈呕吐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 “哇!” 令狐惊烈突然张开嘴大口吐着,三条黑色的毒虫子瞬间从他口中飞了出来,直直的落在玉枕的鲜血上面。 满月记得这三条虫子进入惊烈身体的时候是红色的,现在通体黝黑,就像是在墨汁当中浸泡了一般。 魏枫迅速将三条虫子扣在了随身携带的黑色罐子里面。 至此,才长舒口气。 “大部分的毒液都清了,稍后服下清毒的药方几日之内就可痊愈。” 魏枫一边说着,一边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这个法子他也是第一次用,生前见师父用过一次,但他却是第一次!如果刚才就告诉令狐满月的话,那个丫头的眼神估计都能杀死他。 还没见过气场如此可怕的丫头。 “大夫,那我儿子呢?” 李景田一大步到了魏枫跟前儿,满脸期待的看着他。 他现在似乎忘了,刚才是谁一口一个不信任和挑衅的眼神对待魏枫的。 魏枫将药罐子收好,不紧不慢的开口道, “蛊虫现在吸饱了毒液,就算有鲜血喂养,最少也要七天之后才能再次吸食毒液,现在没法子用。” 魏枫话音落下,李景田抬手就朝他面颊挥来。 电光火石之间,魏枫身子一侧,闪身避开。 身手之敏捷灵活,竟能躲过李景田的拳头,一看也是自小习武之人。 李景田完全没料到魏枫懂功夫,刚才那一拳也是小看了魏枫,所以当魏枫躲开的时候,李景田着实狼狈的闪了一下。 “你——你说什么?你故意的是不是?!” 李景田已经到了崩溃的临界点,眼看着令狐惊烈都好了,可刘孟良还在昏迷之中,李景田早就忍不住了。 魏枫轻蔑的看了李景田一眼,虽然是个大夫,但此时此刻的气场和态度完全不输给李景田,更是不将李景田放在眼里。 如此沉稳的气场,让林简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这人是林一东曜找来的,年纪轻轻却医术高超,背后绝对不止是林一东曜一座靠山。 “将军,我一早就跟你说过,蛊虫就三条,之前是你主动退缩,说是令狐惊烈先中毒,让在下先医治令狐惊烈的,现在蛊虫不能用,还不是你自己咎由自取!” 魏枫态度愈发不屑随意。 “魏枫!你先退下!” 见此,林一东曜沉声下令。 “不行!他不能走!他若走了孟良怎么办?”李景田拦住魏枫离去的道路,张牙舞爪的样子哪里还有威震四方的大将军的气魄,瞳仁血红,神情肃杀,此刻的李景田给人的感觉,仿佛是全天下的人都做了对不起他的事。 “将军,刘孟良是你的干儿子,不是你的亲生儿子!就算有人要为刘孟良主持公道,也该是刘家的人出面才对!此次狩猎,刘家品级不够不能来参加,本殿下已经派人去找刘家的人了,将军现在说的并不能代表刘家,不是吗?” 林一东曜语气清淡无波,却是每一句话都狠狠地点在李景田和刘孟良的身份上。 刘家因为上次刘彩云的事情被连降三级,现在品阶都不够四品,自然不能参加此次受累。 “他虽然不是我亲生儿子,但——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当他亲生的!既然收为干儿子,就是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本将军自然能做主!” 李景田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红的能滴血。 他此刻的焦急和痛苦已经在极力压抑着,明明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却没有任何名分!现在还要被其他人一口一个干儿子的排斥! “就算将军心疼你的干儿子,但魏枫都说了,蛊虫需要七天时间才能再用!将军现在着急也没用,还是静下心来等待七天之后再说吧!” 林一东曜语气愈发清冷淡漠,眸光更是深不可测,李景田这一刻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认识是多么肤浅和无知。 不管是林一东曜还是林简,都可以在这次的事情中给他难堪,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不但如此,若是他们这一次有心继续为难他,他连现在的地位都很有可能保不住! 他常年不在京都,对林家皇朝的了解仅限于当今圣上还有太后,却没想到后起之秀如此可怕。 “七天?七天之后孟良岂不是——要成了废人?” 李景田喃喃低语,脸上的表情一时之间是说不出的萧瑟凄凉。 他昨天已经问过御医了,虽然孟良中毒之后及时发现,但因为毒性太强,若不能在三天之内救治,就只能用以毒攻毒的药先延续性命,但那些药对身体的伤害非常大,就算幸运捡回了一条命,也等于是半个废人。 “将军,你现在可以将刘孟良带回去了。好生照顾着吧。” 林简说着,对苏康使了个眼色。 苏康正要安排人抬起刘孟良,却被李景田一眼瞪了回去。 下一刻,刘孟良俯下身亲自抱起了昏迷不醒的刘孟良,一步步脚步沉重的走出帐篷。 李景田不知道的是,林简之所以现在同意他带走刘孟良了,不是看着他可怜,更加不是担心他在皇上面前胡说八道,而是因为刘孟良所中的毒已经过了最佳救治的时辰。 刘孟良跟令狐惊烈的情况还不一样。 令狐惊烈体内的毒素一点一滴的累积起来,在日常生活中,通过运动和代谢,有一些毒素是逐渐排出了体外,而刘孟良是瞬间中毒,根本没有排出体内的机会。 这也是满月提前想到的! 李景田既然对无辜的惊烈下此毒手,就不要怪她每一招都狠辣至极! 就算李景田现在将刘孟良带回去,而林一东合迫于压力给了他解药,刘孟良醒来之后也是半个废人!更何况,林一东合那边未必会有解药,他这一天的时辰只不过是故意拖延时间,目的就是为了搞清楚刘孟良的真实身份。 像林一东合如此阴险卑鄙的人,若要下毒,就要下的彻底,不留后路! 所以解药很有可能早就被他扔了! 满月之前没有将全部的赌注都压在林一东合的解药上,也是正确不二的选择! 李景田抱着刘孟良离开之后,服下了清毒解药的惊烈缓缓睡去,之前的折磨对一个年龄只有八岁的孩子来说是巨大的痛苦,现在他需要好好地休息。 虽然魏枫说用不了几天就能痊愈,但痊愈和康复是两回事。 惊烈要想彻底康复,至少需要三个月到半年的时间。 这三天来发生的一切就像是做梦一般,她险些就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亲人,看着惊烈面色逐渐恢复红润,呼吸也变得平和起来,满月这才感觉到天旋地转的感觉袭来。 “满月。” 林简上前一步扶着她,却被她轻轻推开。 “我没事。” “满月!惊烈是不是醒了?” 这时,帐篷外面响起令狐鸿熹焦灼的声音,他之前与皇上商议李景田的事情,刚刚走出来就听说李景田带走了刘孟良,他就急忙赶过来。 “侯爷请进吧。” 说话的是林一东曜。 林一东曜永远都比任何人可以更快的恢复脸上的表情,可以更加完美的掩饰自己的内心世界。 令狐鸿熹听到林一东曜的声音,虽然愣了一下,但也顾不得多想,急忙走了进来。 看到面色苍白的满月,令狐鸿熹心下一沉。 这可别儿子还没好,女儿也撑不下去了。 “父亲,惊烈的毒已经解了。” 此刻累极了的满月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了,这三天来她都没怎么喝水吃东西,现在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随时都可能会晕倒的感觉。 “满月,你先坐下,为父看看惊烈。” 令狐鸿熹也看出满月气色不对来。 “嗯。”满月点点头,才刚刚坐下,已经有宫女端上来温热的白粥。 她好几天没怎么吃饭了,一下子不能吃太过油腻的东西。 紧跟着白粥之后是四道清淡的小菜。 满月看了看林简,又看看林一东曜,这白粥是林简的人端来的,小菜是林一东曜送来的。 这两个人—— 纵使背对着满月的令狐鸿熹,此刻也觉察到气氛的不同,扭头的时候看到桌上的饭菜,令狐鸿熹隐隐明白了什么。 “满月,如今惊烈醒了,你就不要在此叨扰太子殿下休息了,为父已经跟皇上说了,惊烈醒了之后暂时留在我身边,不如你也跟我一同回去休息。” 令狐鸿熹这话是冲着满月说的,但分明是说给林简和林一东曜听的。 他一贯是谨慎小心的行事作风,可如今在他看来,自己这个女儿跟太子和五殿下之间的纠葛已经不是三言两语能够点开的,他想听听满月怎么说。 满月撑着身子站起来,轻轻点头。 “一切单凭父亲做主。” 见此,林简轻皱下眉头,他倒是没想到令狐鸿熹会先快一步要将令狐惊烈接走。 “侯爷,那就等他醒了之后,本殿下会派人去通知侯爷的。” 林简语气恢复一贯的温润自然。 一时之间,众人都是沉默无语。 —— 满月并没有跟着令狐鸿熹回到他的帐篷,她实在是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令狐鸿熹也体谅她这几天的辛苦付出,心里想问的话,也只能等她休息好了之后。 满月回到帐篷之后,凝静已经准备好了清淡可口的饭菜,满月一顿狼吞虎咽,连着吃了好几碗饭,凝静在一旁看了,说不出是心疼还是无奈。 “还有吗?” 满月将空碗递给凝静。 “有,还有。”凝静小跑着给满月盛饭去了,等她回来的时候,却看到满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凝静蹑手蹑脚的放下碗筷,找了件披风给满月盖上,一直守着她,也没敢打扰她。 满月再次醒来是整整一天一夜之后。 趁她睡熟的时候,铁英和凝静将她扶到了床上,好几次凝静都是一脸担忧的望着沉睡不醒的满月,生怕她是不是生病了,可铁英却让凝静不要打扰满月,她跟在满月身边忙了三天,知道自家小姐累到了什么程度。 满月醒来之后,先去看了惊烈,惊烈醒了之后已经被令狐鸿熹接到了他的帐篷内。狩猎还有五天才能结束,令狐惊烈究竟是何去何从,不管是满月还是令狐鸿熹,都要在这五天内给林简一个答复。 看到惊烈已经能进食白粥,满月眼底难得的流露出一丝放松。 身旁,令狐鸿熹脸上的表情却带着说不出的复杂和深沉。 他虽是朝中重臣,却也不曾接触过眼前如此复杂的局面。 先是令狐子璐被刺瞎了一只眼睛送到外面,再是李心瑾负罪自杀,留下一封忏悔信给他,他想扶正赵虞儿却遭到了老夫人的强烈反对,他曾经最疼爱的儿子却涉嫌毒害他的二儿子,二儿子中毒还在恢复当中,可当朝太子和五殿下对他女儿的心思已经快到了昭然若揭的地步。 种种复杂的事情积聚在一起,纵使令狐鸿熹是一代重臣,如今也有些吃不消的感觉。 “满月,你应该明白——父亲想问你什么。” 短短几个月时间,令狐鸿熹两鬓竟然有了稀疏白发,看似苍老了好几岁。 一旁床上刚刚喝完白粥准备休息的令狐惊烈突然瞪起了眼睛,愣愣的看向这边。 满月却是一脸轻松,淡淡道, “父亲多虑了。不管是太子殿下还是五殿下,满月都不会招惹他们,之所以跟他们有交情,一来是因为父亲的侯爷地位,二来是因为什么,父亲应该比女儿清楚!女儿如今的身份是朝廷的六品女官,就算将来是安排在庞侯身边,那也是太后在庞侯身边设立的第一眼线,如今庞侯回来,不光是太后和皇上想知道庞侯的心思,其他人也照样想知道。□□女官本就稀少,也多受重用,太子殿下和五殿下都是精明之人,自然不会为难满月了。” 满月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但要想通过这几句话就说服了令狐鸿熹,还是不太可能。 “满月,为父知道你聪明稳重,可皇室这趟水,一定要慎重选择,为父其实只想知道你的选择而已。” 令狐鸿熹语气沉稳历练,是他一贯的行事风格。 满月也一脸真诚的回答他, “父亲,女儿的选择跟父亲一样,父亲效忠于皇上,女儿这个女官是皇上亲封的,女儿自然也是效忠于皇上。” 满月此话一出,一旁的令狐惊烈疑惑的眨了眨眼睛,旋即垂下眸子不做声。 令狐鸿熹眼神闪烁一下,却没有完全相信满月的话。 这个女儿的潜力不可估量,他并非无法信任她,而是不知道她的选择会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改变。 一时间,帐篷内三人同时陷入沉默。 令狐鸿熹看了眼坐在床上眼巴巴瞅着这边的令狐惊烈,不由得叹口气,轻声道, “这一年来,惊烈长大了不少。” 令狐鸿熹语带双关,说的自然不是身体的成长,而是心智的成熟。 惊烈本就比同龄人要成熟,在经历了这次中毒之后,明显是更加成熟稳重。 “父亲放心,以后我会将惊烈留在身边细心照顾,不会再发生这次的事情了。至于太子和五殿下,其实在这场权欲的争斗当中,女儿不过是一个弱女子,所能做还是有限,一旦按照太后的安排进了庞侯府,失去了往昔的作用,时间一长,不管是太子还是五殿下,自然也就疏远了。这世上没有永恒的关系,很多事情都可以发生变化。” 满月一番话总算是说到令狐鸿熹心里头。 虽然他还没有完全放心,但对于满月的态度和想法至少还是放心的。 令狐鸿熹又嘱咐了满月几句之后,离开去了皇上那里。 皇上最近频繁召见令狐鸿熹,大多都是为了李景田的事情。皇上那边也收到了风言风语,李景田和刘孟良关系不一般,再加上李景田撞倒了林简那一下,虽然林简没说,但当时那么多官员都在帐篷外面看热闹,必定会有多嘴的人。 皇上现在对李景田的不满日益增加,可碍于边关三十万大军都是李景田的属下,在没有将那三十万大军的军心稳定的法子想出来之前,皇上暂时不会拿下李景田。 如此一来,皇上也就更加依赖令狐鸿熹了。 令狐鸿熹走后,满月来到令狐惊烈床边,见他忽闪着大眼睛认真的望着自己,似乎是有话说。 满月请拍下他脑袋,笑着问道, “你想问我什么?” 令狐惊烈回给她一个灿烂的微笑,下一刻却是撅起嘴巴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姐姐,我还想继续留在太子殿下身边。” 令狐惊烈跟满月这个姐姐倒是不会拐弯抹角,这一次,他想获得满月的支持。 原本到了嘴边拒绝的话语,满月却是生生咽了下去。 惊烈对她信任,她对惊烈自然要有非同寻常的耐心。 “告诉我原因。” 满月眸子定定的落在令狐惊烈脸上,不给他丝毫逃避的机会。 其实令狐惊烈曾经是害怕自己姐姐的这双寒瞳,可他深知一点是,姐姐对他永远是付出多少都不会嫌多的。 所以渐渐地,他的心不由自主的就会贴到满月身边。再加上在太子身边的时候,太子也曾经不止一次的跟他提到满月,却都是关于自家姐姐神奇精彩的一面,令狐惊烈心目中,自然是更加欣赏她。 “姐姐,太子曾是我的救命恩人,在他身边做事,我很放松,也能学到很多,虽然也有主子和属下之分,但我更原因留在太子身边,不管是太子殿下还是苏康他们,都是真心实意的教我,这一点我能感觉出来。我不想成为令狐捷那样的人,我想真正的成才长大,将来可以保护姐姐,而不是惹下一堆麻烦,到头来还要姐姐帮我解决。” 令狐惊烈这些日子看到了令狐捷惹下的祸事,二房的事情他也知道不少,别看他小小年纪,可对于自己的将来却看的很清楚。 但是清楚未必明白。 当初满月安排他留在林简身边,也不过是三到五年的期限。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若是林简将来登基为帝,历代每一任君王都会逐步肃清老臣将来为自己的子孙后代做打算,功高盖主的臣子能留下的寥寥无几。 上一世,惊烈就展现出了他带兵打仗的强大能力,若是这一世也保留下来的话,或许前十年会是一帆风顺飞黄腾达,但十年之后呢? 毕竟他还年轻,他会膨胀!林简会有戒备! 她不希望看到那一天的到来。 如果那时候她再劝说惊烈离开的话,只怕惊烈不会轻易撒手他一手创立的一切! “惊烈,姐姐也不瞒你,其实我不想你再继续留在太子身边,原因是什么,也许你只看到了表面,至于更深一层的原因,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你想留在太子身边,我明白你的心情。姐姐也不想你不开心,但我希望你能认真听好我后面的话。” 满月接着又说了几句话,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可令狐惊烈脸上的表情却是浮现一分与他年龄不相符的严肃和凝重。 —— 接下来的三天,最难熬的人自然是李景田。 林一东合确实没有解药,而他也始终不肯承认萧算子是他的人。 可不论如何,刘孟良现在都是中毒昏迷不醒,若要等蛊虫七天之后才能吸食毒液的话,那时候都已经要回宫过年了。 刘孟良始终是昏迷不醒,李景田衣不解带的照顾在床边,即便是刘家的人闻讯赶来,竟也没有机会见上昏迷的刘孟良一面。 刘家知道刘孟良身世秘密的人倒还好说,关键是不知情的少夫人。少夫人好歹也是瑾妃的远房亲戚,明明听说自己儿子中毒昏迷不醒,可都到了面前却见不到,少夫人不甘心,三天两头的到瑾妃面前哭诉。 瑾妃虽然管不了李景田的决定,可刘家来了人却见不到刘孟良,这个消息还是飞快的传开了!最后传到太后耳朵里面,在太后看来自然是荒谬至极。 李景田这个义父当的也太霸道了一些! 凭什么不让亲生父母见儿子? 太后一道懿旨,李景田不好再阻拦,这才慢吞吞的让刘家的人见到了刘孟良。 刘夫人甫一看到躺在床上只剩下半口气的刘孟良,趴在刘孟良身上哭天抢地,而刘家大少爷虽然也是难过,却不是即将失去至亲的痛苦,毕竟,他是知道孩子是李景田和自己妹妹的。 刘夫人当场哭晕了过去,李景田是习武之人,对这种妇人哭哭啼啼的最是烦躁,表面上就是一脸的不耐,可刘妇人醒了之后自然不肯离开,要守着照顾自己的儿子。 李景田不肯,她就坚持。 一来二去的竟是跟李景田吵了起来,一旁刘家少爷知道隐情,却不知道该劝着哪一边,到最后刘夫人再一次找到了瑾妃,要瑾妃给自己主持公道。 太后这次更是亲自现身带着刘夫人来找李景田。 李景田因为担心自己儿子安危,自然也没给太后好脸色,如此一来二往的,太后动怒,直接下令将刘孟良由刘家的人接回刘府照顾,若是大夫要给刘孟良解毒诊治,也是都在刘府进行。 李景田原本还想反驳,却被太后一句话堵了回去。 太后说,“怎么?撞完了太子以为什么事都没有,现在要试探着撞哀家了?然后呢?你还想掀翻谁?” 太后这番话说的再明白不过了,李景田原本就是功高盖主的主儿,若还是不懂的低调,做的太明显了,就是明摆着跟皇上作对!到时候皇上也不会姑息。 李景田现在已经不仅仅是焦头烂额能够形容了,失去儿子,就等于要了他半条命。 他征战沙场十几年,一直都没时间照顾刘孟良,因为担心他在自己身边不安全,所以才将他留在刘家,原本想借着这次回到京都可以给他铺好路,谁知——他这边人际关系都打点的差不多了,就等着举荐孟良了,孟良居然中毒了! 李景田终究是没有勇气跟太后叫板! 况且他绝对不能让太后知道孟良的真实身份! 就只有眼睁睁的瞅着刘孟良被带回了刘府。 接下来的狩猎,李景田也是毫无心思,原本准备的比赛也没有心情继续参与下去,皇上也都交给了其他人。 而狩猎最后是林一东曜与林简并列第一。 今年也没见着传说中才会出现的雪豹,皇上虽然觉得遗憾,但更加应该庆幸的是在下毒事情发生的时候捡回了一条命!要不然,现在林氏皇朝改朝换代也不一定。 因为在狩猎的时候发生的一些事情,回到京都之后,皇上对林一东曜更加信任和重用,而林一东合则是称病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 至于刘孟良,虽然在回去的第七天用上了魏枫的蛊虫,可因为昏迷时间太长,即便蛊虫吸出了毒液,有一部分毒液也进入了大脑,刘孟良清醒之后连话都说不清楚,更是失去了自理能力,一个不能说话不能自己穿衣吃饭走路骑马的成年人,与之前的刘孟良判若两人。 刘夫人承受不住这个打击一病不起,整个刘家也笼罩在一股愁云惨淡之中。 刘家老爷和少爷深知刘孟良在刘家的地位完全是因为李景田!这些年,也一直是李景田暗中接济刘家,如今刘孟良成了如今这副德行,李景田还如何会厚待刘家? 就在刘老爷和六少爷闷闷不乐的时候,已经有人悄悄潜入刘府接走了刘少夫人。 刘老爷和刘少爷还蒙在鼓里的时候,刘少夫人已经知晓了事情的全部真相,等待刘家父子的将是他们难以想到的报复。 刘少夫人回到刘府之后,刘家的人都忙着刘孟良的事情,对于她突然失踪了半天,都没有在意,也就没有留意刘少夫人身边多了一个与刘孟良年龄相仿的少女。 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当年被偷梁换柱的刘少夫人的亲生女儿。 刘少夫人也是经过了一番验证才确定这少女就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十六年前她生下的女儿被刘家调了包,送到了远房亲戚家,毕竟是刘家的骨肉,也不好卖了,只能送出去。 如今女儿回来了,刘少夫人自然要重新开始计划一下她在刘家将来的日子了。一旦撕破脸的话,只怕刘家会对她和女儿暗下杀手,她也不知道暗中帮助她的人是谁,只知道那人已经将收养她女儿的人家全都送走了,对外就宣称是举家去了其他地方。 刘夫人看看身边只能暂时当做丫鬟的女儿,再看看被她锦衣玉食伺候了十六年的刘孟良,心中恨意迭起。 就是在年三十那天,刘少夫人暗中在刘孟良喝的药里面下了毒药,虽然没有将刘孟良毒死,却是比之前的神经受损更加眼中,刘孟良陷入了长久的昏迷,自此就再也没有醒来。 自然,这都是后话。 而刘少夫人做的这一切都是在暗中进行,再加上面上她是刘孟良的娘亲,任谁也不会相信她会是对刘孟良下毒的凶手。 刘少夫人还时不时的在刘家上演一出鬼上身的戏码,让刘家的人都以为刘孟良也是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才会如此,一时间,刘家每天都有道士做法,只为能让刘孟良好起来。 可直到过了年,刘孟良还是没有任何好转,躺在床上不过是一口出的气儿而已。 短短一个月时间,李景田仿佛老了十岁。 他的身体曾因为早些年的一场血战中被对手刺伤,此生都不可能再有自己的孩子了,刘孟良是他的命根子,李景田暗暗发誓,不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挽救孟良的性命。 可他一边想办法为刘孟良遍寻名医救治,另一方面刘少夫人也在暗中没少破坏,所以不管李景田出了多少力,都是没有任何收效,眼睁睁的看着刘孟良一天天昏睡下去,清醒之日遥遥无期。 而刘孟良不醒,李景田也不放心离开,一时间,就僵持在了京都。 李景田也曾想过找林一东合算账,但林一东合只是拿不出解药,暗中下毒之人才最可恶,可他这一次依旧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这让他想到了之前妹妹去世时候的蹊跷,一封忏悔信交代了一切,却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他也怀疑令狐满月,可他没有任何证据! 况且他自己都解释不清楚,令狐满月是如何找到一模一样的毒药,他也对萧算子用了各种酷刑,萧算子一直坚称解药只有林一东合有,李景田一想到自己既不能去找令狐满月,也不能亲手杀了林一东合为孟良报仇,心中的恨意就与日俱增! 在他离开京都之前,无论如何他都要亲眼看着害他李家的人付出代价! 不管是令狐满月还是林一东合,或者是可能牵扯到这件事的林简和林一东曜,他统统都不会放过。 如此一来二去,就过了一个月。 还有三天,就到了正月十五花灯会。 —— 京郊,罗明湖 宝蓝色画舫在湖中央悠悠划过,留下一道恍若微笑的清浅弧度,旋即,画舫朝着前方缓慢行进。 外面装饰的低调简朴的画舫,内里却是精细雅致,奢而不华。 画舫内,檀香袅袅升腾,甲板上绝美少女弹奏的一曲清平调悠悠传入船舱,薄荷香气配上静心曲调,说不出的惬意悠然。 满月低头品了口香茗,抬眼看向对面面沉如水的林一东曜,四目交织,她眼底平静淡然,依旧是不起波澜的安然气息,而他的却是在这一年来的接触当中,渐渐消融了冰封,褪去了寒凉,在她面前的时候,那双寒瞳更多的是清冽明净的曜目气息。 “从刘孟良回到刘家之后,刘家就没有一天安稳日子,五殿下真是神通广大,如此短的时间就能找到刘家掉包的女儿,现在好了,刘少夫人憋着劲的要为自己亲生女儿报仇呢。偏偏刘家的人怀疑谁也不会怀疑她。” 这就是以为你不知道,其实你知道,所要面临的最可怕的后果。 刘家自以为是当年的事情做的天衣无缝,出了事之后只会去怀疑知情的人,而不会去怀疑一个被他们当做傻子蒙在鼓里十六年的人。 所谓自食其果,就是如此。 林一东曜眸光莹然,静静的看着满月。 “一个月不见,我以为你有别的话要说,原来就是夸了夸我。” 林一东曜的话让满月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这位爷还真难伺候! 世人不都是喜欢夸奖吗? 夸他还不对了? “殿下想听别的话?” “嗯。”低沉的一声,哪怕只有一个字,却依旧充满磁性,浑厚好听。 满月眨眨眼,视线落在林一东曜脸上,不觉唏嘘。 林家的人,包括那个该死的林一东合在内,其实都是标准的人中龙凤,气度不凡。就算那个最差劲的林冉,其实穿起一身锦衣华服,也是人模狗样的,人群中也能做到鹤立鸡群。 见满月盯着他看,林一东曜歪着头,沉声提醒她, “原来你我之间一个月不见的话,也没有多少话说。你不说,那我来说。” 一听林一东曜要开口,满月急忙摆摆手打断他。 “电线不必客气,这一个月来殿下又是忙着水路漕运,又是忙着解决圣莲教,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见我,臣女感激不尽。又怎么好说些别的事情叨扰殿下呢。” 满月也知道自己说这些林一东曜不会相信,可她是知道林一东曜一会要说什么的,那正是她这一个月来都犯愁的事情,真是能不提及就不提及。 只不过林一东曜今儿既然来找她了,目的就是奔着那件事来的,又怎么会允许她搪塞过去呢。 林一东曜把玩着手中翡翠玉杯,看向满月的眼神似笑非笑,即便如此,却还是给她巨大的莫名压力,让她不由自主的将视线移开,看向别处。 “后天晚上,庞锐会去侯府相与,听说还准备带去庞侯府的全部家当,看来你的鼎鼎大名,那个落魄侯爷也听说了,对你是势在必得了。” 林一东曜在提到庞锐的时候,语气是说不出的犀利冷冽。 连带着对面的满月也莫名感觉到阵阵寒意袭来。 “五殿下这表情,难道是要在暗中铲除了庞锐?殿下三思。” 满月此话一出,林一东曜脸色不由自主的变了变, “你舍不得?你见过庞锐吗?”他很少有如此冷冽质问的时候。 满月轻舒口气,淡淡道, “正因为没见过,是骡子是马也要拉出来溜溜,说不定是个帮手呢!总不能一面不见就把人给否决了,如此——实在不公平。” 说到最后,满月的语气是一丝难得的轻松俏皮。 某位爷唇角不由得抽了抽,对面小女人说这话明明是逼着他摔杯子的节奏。 满月却是一脸无辜的表情看着他。 上一世,这个庞锐最后是死在了大漠,并没有回到京都这一说,满月也就没有见过这个所谓的落魄侯爷。如今他回来了,整个京都都是议论纷纷。 庞侯府的鼎盛都源于三代之前的庞氏祖先,立下过赫赫战功,才能为庞家打下今日低位,可这个只有二十岁的庞锐却是个无权无靠的主儿,如今回来,很有可能也是在大漠混不下去,想在京都讨点好处,如此一来,更是不受待见。 自然,这都是京都其他人的看法。 满月总觉得这个庞锐这时候回来,恐怕是要在京都掀起一番动静的。 就目前收到的消息来看,庞锐在大漠实在是没什么作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守着大漠的风沙狼烟过这艰苦心酸的生活。 外界对于他的脾气性格乃至习惯特点,知之甚少。 越是如此,在满月心中,反倒是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能从十二岁那年就守着大漠过了八年苦日子的人,满月实在好奇,究竟真的是个一无是处的草包,还是一肚子獠牙的猛兽! 真相,拭目以待。 只是,她好奇见到庞锐只是因为这个原因,没想到的是,庞锐回到京都之后却是在太后面前留了话,要在京都相与一位千金闺秀成亲。 太后面上说着耽误了他这么多年,其实早就该成家立业了,心里头却盘算着这家不行那家也不可,而庞锐却是提到要到侯府坐一坐,面上是因为这□□京都是双候鼎力,自然要走近一下,可庞锐准备了那么多礼品要带去侯府,这分明就是要跟侯府结亲。 一时间,满朝文武都瞪起了眼睛,看着令狐鸿熹如何下这一盘棋。 若真是双候鼎力的局面,那强强联合之后,担心的是皇上和太后,可现在分明是日后要接近和资助的对象,令狐鸿熹虽然不是小气之人,可侯府能出嫁的女儿目前也只有满月和令狐平雪,一旦提到令狐平雪,只怕李景田会找借口大骂,毕竟满月才是长女,按顺序来也该满月。 可满月如今的地位不同往昔,岂能随便的嫁入庞侯府? 令狐鸿熹现在也没有个主意。 眼看着时间一天天的推进了,如果后天庞锐到了侯府,相与了满月的话,那么一旦庞锐在皇上面前开了这个口的话,皇上和太后打几下自己的小算盘,十之八九会应允了庞锐的要求。 首先,皇上和太后多多少少看出来,太子和林一东曜都对令狐满月不错,若是将令狐满月指给其中任何一人的话,对另外一个人都不好解释,而且太后最忌讳这种理顺不清的情感纠葛,当初给满月一个女官身份就是为了避免她继续跟林简或是林一东曜拎不清的关系。 如今庞侯府落魄,太后也不担心出现强强联手的局面。 若是皇上和太后有心安抚令狐鸿熹的话,一可对侯府加官进爵,二可在将来封赏侯府其他子孙,如此一来,既是稳定了侯府的人心,也是将令狐满月成功安插在了庞锐身边。 太后虽然仍是不太相信满月,可比起庞锐来,好歹满月的父亲在朝中,弟弟又在太子身边做伴读,太后打的谱是满月不敢轻易跟庞锐为伍,祸害了侯府。 太后眼中,令狐满月沉稳有加,聪明伶俐,很多时候却是不显山不露水的角色,心中有数,面上无波。这样的少女本就少见,若是利用好了,必定是比令狐鸿熹还要成功,可如果她有了异心,也将是难以制服的脱缰野马。 可有了令狐鸿熹和令狐惊烈在朝中和太子身边,太后自认自己的胜算就大了很多。 所以一旦庞锐开口,太后多半会答应下来。如果庞锐不开口,那最好不过了,太后也会安排自己信得过的人留在庞锐身边。 所以庞锐主动提出要去侯府这个要求,太后并没有反对。 只是太后不反对令狐鸿熹难以表态,却是将难题都留给了满月。 大仇未报,她如何能去大漠之地? 她更加不想嫁给任何人! 这一世重生,她挟裹着冲天恨意和杀气,就算是报了仇,她也不会出嫁! 如今庞锐的事情来得太快,她思索了好几天也没个可行的法子。昨晚上满月总算想明白了一点,她之所以对于即将到来的庞锐没有任何办法,就是因为她对这个人完全不了解,不但她没有任何了解,就是隐秀调查回来的消息,也没有多少有用的。 当你对一个人毫无了解的时候,你空有三十六计却不知道如何施展。 庞锐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就是如此。 所以这一面必须要见,而见了之后就要随机应变了! 这正是满月要逃避的! “我自然有法子让庞锐去不成侯府,可你未必想我这么做。” 林一东曜这一刻似乎是看透了满月的心思,一语中的。 被猜中了心思的满月,这一刻也不再逃避,反倒能够坦然面对林一东曜。 “其实我之所以不想提及这件事,原因很简单,任何人对于无法掌控的人和事,都会在潜意识里面存着逃避的心思,我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不能免俗。可既然后天人都要上门了,再逃避也不是法子,况且见一面未必不好,至少可以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 与林一东曜的对话似乎是敞开了她的心扉。 可能是林一东曜刚才那开门见山的一句话,让她反倒是没有任何压力了。 林一东曜眯了眯寒瞳,沉声道, “你也有怕的?” 满月挑眉,嗤了一声, “有时候我谁都怕。” 因为人心险恶! 这句话她没有说出来。 人心究竟有多可怕,林一东曜远未经历过。 “包括我?”他问,语气愈发低沉,似乎还有别的含义在里面。 “我说了是谁都怕。” “怕我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一贯以冷酷无情示人的林一东曜,突然问出如此幼稚可笑的话来,可此时此刻满月却没心情笑,只能是无奈的摇摇头,语气萧然淡漠, “吃人的不是獠牙利爪,而是隐藏在这些武器后面的人心。殿下长在宫中,该明白,并非你不害人,旁人就不会害你了。有时候就算是步步为营小心算计,也会有百密一疏的时候。一步错步步错,我们自己走对了没有用,身边人若是踏错了一步,也会深深影响到你。” 满月这番话,寓意深刻。 若只是当面的獠牙利爪挥舞伤人,倒也罢了,往往致人性命都不是真刀实枪的当面较量,而是不知不觉挖下的陷阱,令你在未知的时候,毫无知觉的掉下去。 满月之所以会有这番感触,除了上一世带来的伤害和折磨,还有她此刻面对一个未知的庞锐所有的感触。 即将出场的庞锐,对她来说,就像是停在脸上的一只吸血虫,你看不到他,却能感觉到他,你若挥手打了,力道重了,自己也会受伤,可是如果一动不动的话,就成了待宰羔羊,眼睁睁的被吸血被伤害。 这时候你周围还会有其他人站出来,要替你打掉脸上的吸血虫。 不管是哪个过程,满月自己都是被动的一方。 自从出了惊烈的事情之后,她已在心中暗暗发誓,不再被动,她会毫不犹豫的主动出击!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在以后的较量中占据主动。 满月这般矛盾复杂的心思,注定只有她自己明白,无法告诉任何人。 “看来——庞锐你是见定了。” 林一东曜眼底寒冽之光一闪而过,下一刻又迅速恢复清冽如初。 满月点点头,没有犹豫。 林一东曜的心,像是被一根极细的银针倏忽刺入心底,瞬间穿透整颗心脏。 “见见也好。” 下一刻,林一东曜眼底却是闪过一抹异样的笑容,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满月却有种被他看穿了心思的感觉。亦或者是他此刻已经看穿了整件事情。 这时,船舱外突然响起年政的声音, “殿下,前方像是二殿下的画舫。” 几乎是年政话音将落,外面不远处就传来朗朗喊声。 “前方画舫可是五殿下?” 这声音不是林一东合,却是低沉厚重。 满月和林一东合相视一眼,眼底具是一抹不屑的神采。 说话的是靖亲王。 若说之前,靖亲王与林一东合之间还只是在私底下联系,面上不曾暴露过分毫,可自从出了刘孟良的事情,林一东合便在面上拉上了靖亲王,究其原因还是林一东合需要靖亲王给他抵挡一阵如疯狗一般的李景田。 当然,靖亲王这种墙头草,也不可能白白出力,他在太后面前替林一东合说了多少话,就会从林一东合这边讨回来多少好处。 这是个认银子不认人的主儿。 今天可以跟林一东合私下密探,明天有人出的起更高的价钱,就可以将林一东合出卖的干干净净。不过目前来说,靖亲王还是跟林一东合一路密不可分的邹泽。 “他们应该知道我在画舫上。” 满月轻声道。 “年政,就说我急着回去有事,不见了。” 林一东曜自然不想满月跟林一东合或是靖亲王碰面,其实满月又何尝不是。 年政按照林一东曜的吩咐说了,那边画舫上依旧传来朗朗喊声,不过这边的画舫却是加快速度迅速朝湖边划去。 “五弟着急走吗?打个招呼也不方便?” 终于,林一东合忍不住开口,语气阴郁寒冷。 “二哥,你我几乎天天见面,要打招呼也不急于一时,除非二哥还有别的事情!” 林一东曜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看来五弟是真的不方便了!全止,让开水路让五殿下先过。” 随着林一东合话音落下,一瞬巨大的撞击传来。 砰的一声巨响,林一东合的画舫并没有让开,反倒是狠狠地撞在了林一东曜的画舫上。 画舫剧烈晃动,若不是林一东曜及时一把抓住了满月,满月整个人就从窗户飞出去了。 甲板上响起阵阵惊呼声,弹琴的少女歌姬差点被撞飞了出去,被其他隐卫紧紧拉住拽到了甲板的另一面。 林一东曜紧紧抓住满月皓腕,修长挺拔的身影这一刻保护在她身前,将她整个人保护在他的身躯之内,他伸开的手臂犹如张开的宽大羽翼,将她安全的护在身下。 满月坐稳了身子,抬眼的时候,眸光正好撞进他充满关切和认真的眼底,一瞬间的四目交织,纵使满月习惯了冷漠随意,却也无法欺骗自己此刻的感觉。 林一东曜眼底流露出来的真诚和关切是发自内心的。 这是一种在危险来临的时候本能做出的反应和态度,无法掩饰,不可复制。 只不过,对于满月来说,一切关心和认真注定都是她的负担。 她需要他,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合作伙伴,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他想要的情感依靠,在她这里永不可能。 她的心永远不会为感情打开—— 哪怕是细微到微不足道的一条缝隙。 “殿下,我没事了。” 说着,满月抽回自己的手,迅速调整了眼底的情绪。 林一东曜眼底却始终是无法掩饰的认真和关切,纵然他眉宇之间寒冷依旧,但眼神却是无法隐藏的耀目星辉。 “你当然不会有事,因为我在。”他沉声开口,声音突然有些沙哑,不知是不是此刻跟满月的距离有些近,只觉得喉咙说不出的紧绷酸涩的感觉,不觉吞咽了口水,喉头上下滚动了几下,说不出的xinggan撩ren。 因为满月是坐在座位上,林一东曜的身体是越过中间的酸枝木案几俯身到她这边的,所以满月抬头的时候,视线正好看到他上下滚动的喉结,那般分明清晰的呈现在她眼前,倒映在她眼底。 一时间,温度都莫名的升高了好几度。 可这时候,却偏偏有令人作呕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 “真是抱歉啊五弟,是我的属下不会办事,搞错了方向。五弟见谅。” 林一东合的声音低沉阴郁,即使隔着船舱,满月也能想象到他此刻那一脸狞笑的表情。 林一东曜脸色瞬间如寒霜一般。 满月眯了眯眸子,一抹精芒一闪而过。 林一东合不就是想证明她在画舫上吗?好!就让他证明一次! “殿下,他能撞你的,你就不能撞回来?” 满月说着朝林一东曜使了个眼色,还看向外面甲板上的隐卫。 林一东曜忽然笑了笑,被她此刻的机敏和顽皮逗笑。 下一刻,他毫不犹豫的命令年政。 “撞过去。” 这声音只有年政能听到,对面画舫上的林一东合与靖亲王都不知道。 下一刻,当林一东合还在盘算着就快将满月逼出来的时候,林一东曜这边的蓝色画舫突然加快了速度,倏忽朝他这边撞了过来。 瞬间爆发的速度,是他刚才撞过去那一下的双倍力道。 某位爷秉承着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的宗旨,既然下定决心要撞过去了,轻轻撞一下也是撞,狠狠地撞一下也是撞! 只论次数,不看程度! 林一东合玩阴的,他也没必要跟他客气! 到时候不过是你撞了一下,我也还给你一下罢了!至于林一东合是不是轻轻一撞,而他是不是狠狠地还击,反正他不承认,林一东合能奈他何? 不知不觉,某位爷的脸皮也开始朝着满月的程度发展。 这要是在几个月前,在林一东曜身边的人都是不敢想象的,自家一贯清冷高贵的五殿下,竟会做出如此可怕且阴险的事情! 就连满月也觉得林一东曜改变了很多。 以前满月让他这么做的话,他会不屑一顾,他回认为若是他也这么做了,就是跟卑鄙小人为伍,如此做还跟他们有什么区别? 可如今的五殿下——不但要报复,还要狠狠地报复回来! 满月一早已经看明白了,林一东曜若是开了窍,其阴险腹黑程度绝对不会输给林一东合。 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扶好了。” 见满月发呆出神,林一东曜轻声提醒她。 一只手还不忘护在她身后,防止一会两船相撞的时候磕到她的后脑。 “知道了。” 满月回过神来,点点头,视线却没有抬起,而是垂下来看向甲板。 某位爷xing感you人的喉结再一次出现在她眼前,满月看到的时候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她看到的是林一东曜的一个私密部位。 如此感觉,一旦在心底种下了,就难以抹去。 所以她此刻很不自然的移开了视线。 这会子,林一东合的画舫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他是被撞的一方,林一东曜这边的画舫又是卯足了劲儿的撞过去,砰地一声巨响,明显是比刚才那一声还要响。 竟是差点将林一东合的画舫掀翻。 “二哥,见谅,我属下也是左右不分。” 林一东曜的声音淡淡响起,比起林一东合刚才的阴郁深沉,林一东曜不知是轻松惬意了多少分。 那边画舫响起扑通扑通落水的声音,竟还夹杂着靖亲王的声音。 “救本王!本王不会浮水!快救本王!!” “来人呢!快下来救本王啊!本王不会浮水!” 随着靖亲王的鬼狐狼嚎,七八个侍卫纷纷跳进水里。 若是靖亲王死了,他们也活不成了,所以都是卖力的朝靖亲王游去。 林一东合却是没了动静。 林一东曜对年政使了个眼色,年政突然扯着嗓子大喊, “五殿下不好了!令狐大小姐也掉到水里了!” “快救人!” 几乎是年政话音刚落,林一东曜快速从船舱走了出来,站在甲板上,看似是一脸焦急的望着水面。 “我跟她说过呆在那里不要动!这个小女人就没有一刻听话的时候!” 林一东曜声音不高不低,却正好足够另一艘画舫上的林一东合听到。 而被林一东曜形容为不听话的小女人的某人,此刻正在船舱内不紧不慢的换着歌姬的衣服。想到一会林一东合目瞪口呆的吃瘪样,她就觉得解气! 只可惜,她不能亲眼目睹了。 满月换上了歌姬的衣服,而歌姬则是穿着满月的衣服悄悄地从另一边下了水。一切都在船舱内进行,悄无声息。 当年政接到林一东曜眼神示意之后,派人按照事先定好的位置,将穿了满月衣服的歌姬从水里捞了出来。 因为已经傍晚了,再加上两艘船之间有一段距离,林一东合只看到歌姬的身形跟满月很像,加上歌姬故意将头发遮挡在面前,林一东合也不确定甲板上成了落汤鸡的人究竟是不是满月。 “靠岸!” 林一东曜沉声下令。 而林一东合的画舫也紧紧追在林一东曜画舫后面。 眼看着两艘画舫都靠了岸,林一东合也无暇顾及这边刚刚捞上来的靖亲王,脚尖一点,跳上了林一东曜这边的画舫。 与此同时,穿戴整齐的满月已经跟着鼓乐队伍走下画舫,背对着林一东合,一步步朝岸上走去。 一炷香的时辰过去,满月人已经回到了侯府。 之前在马车上已经换下了歌姬的衣服,林一东曜办事一贯稳妥周到,找来的新衣服与她在画舫上穿的那套相差无几。 想也知道,当林一东合看到从湖中救上来的其实是弹唱的歌姬,那脸色是何等精彩好看。 回到侯府,天已经黑了,满月正要走进蒹葭阁,冷不丁一道阴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你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低沉阴鸷的男声,却偏偏要营造出痛心疾首的感觉。 满月眉头一皱,林一东合来的倒是挺快的! 原本以为他会就此罢休,没想到竟然追到了侯府。 之前每一次见了她都是一副不屑蔑视的神情,怎么今儿的语气竟然变得如此诡异? 满月也不回头,安静的站在那里。 看着她清冷幽然的背影,林一东合心底恨不得亲手杀了她,永绝后患!这个女人留在世上,是对他莫大的侮辱和挑衅。 可他面上却要摆出一副被她逼到无可奈何真情流露的感觉。 不如此,他的计划如何能继续下去? “二殿下,好久不见。” 满月淡淡开口,旋即转身从容迎上林一东合视线。此时此刻,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既然林一东合一定要见她一面,并且要在她面前班门弄斧的演一出戏,与其猜测他下一步棋要如何走,不如将计就计,说不定利用林一东合反倒是化解了庞侯府的危机。 想到这里,满月看似有些无奈的摇摇头,等着林一东合开口。 “你也知道好久不见!可每次见面,你的眼里心里都只有林简或是林一东曜!只因为我母妃不是皇后,我外公不是安解,就如此不得你的心吗?” 林一东合眉头紧皱,暗夜之中,他的表情沉重而痛心,完全不是曾经对待满月的高傲和不甘。 满月眨眨眼,眸光莹然。 “二殿下这是怎么了?怎么说出如此奇怪的话来?是不是臣女做了什么让二殿下误会了?” 她一脸无辜的表情,看的林一东合却是咬牙切齿。 只不过面上,他仍旧是一副深沉凝重的表情。 “令狐满月!你以为我没事谁的身后都会追逐不停?你以为我之前一次又一次的主动找你,是我对你不喜?难道你还看不出我的心吗?” 林一东合这会连本殿下都不自称了,在满月面前完全的放下了自己的架子。 “殿下有话不能只说吗?非要如此拐弯抹角的?” 满月双手摊开,微昂起下巴,一副迷茫的神情看着他。 见此,林一东合虽然摸不透满月是不是在戏耍他,可是只要有一线机会,他就不会放弃。 林一东合上前一步,距离满月更近。 二人之间不过三步的距离,林一东合却觉得现在的距离也太远了,根本不足以让他看透她的心。 他定定的看向她寒瞳,想从里面看出真假,却在下一刻仿佛坠入一个无底深渊一般,令人窒息无力。 “令狐满月!你究竟想看我如何你才满意?之前我那样对你,其实都是因为太关注你!因为欣赏你喜欢你,所以见不得你跟太子和老五走的那么近!你以为他们都是真心对你的吗?如果是的话,为何你身边还会危险环绕!皇后最是拜高踩低,绝对不会允许太子跟你在一起,偏偏太子玩心重,一心贪个新鲜刺激,一定要将你得到手才肯罢休!就算你真的跟了太子,还不等进门,已经是皇后的刀下鬼了!那时候太子一声都不会吭一声!因为他的太子妃人选太后早已选好! 还有老五,一直不曾露面的安妃那是比皇后还要厉害十倍的角色,安解的女儿,若是生成了男儿,早已是国之栋梁!安妃在幕后操控一切,争的就是太后要为太子选中的太子妃。这两个人都不会给你幸福!你却还执迷不悟!你可知我看着有多心痛!” 林一东合说的声情并茂,瞳仁都隐隐泛着血色。 满月很想告诉他,你如此会演戏,可知我有多恶心? 满月不说话,看着他,继续听他说。 林一东合还是很少见满月有如此安静的时候,往昔他不过三言两语,她就已经冷言冷语的出声了。可是今天,她竟是一言不发安静听着。 林一东合自然想趁此机会,再添一把火。 “我今天告诉你这些,并非是要劝你留在我身边,只想你看清楚太子和老五不能带给你任何将来!满月,若之前我对你有过任何不好的时候,你不要怪我,好吗?你并不了解我,你不知道我是如何一步步走到现在,当我发现自己对你已经动了感情的时候,我只有令自己压下这种想法和念头,所以我一次又一次的漠视你,那只是因为我内心太在意你,我担心若是继续下去,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我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我担心你留在我身边会成为太子和老五等人的靶子! 我是为了保护你,才选择漠视你!可当我今天得知你可能在老五的画舫上,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我担心你会沉沦在老五精心设计的陷阱里面,走进一条没有结果的不归路!所以我不顾一切也要在今天见到你!我要将自己的心里话全都说出来!哪怕你会恨我会更加厌恶我,我也在所不惜!” 林一东合一番话说得简直是推心置腹,语重心长。 他眼底甚至流露出浓浓的自责和无奈,怎么看都像是情到浓时淡然真情流露,仿佛再不说的话,他就真的会痛苦内疚的活不下去似的。 满月眨眨眼,仍是一言不发。 说话多了伤神,今天这出戏就是留给林一东合唱独角戏的。 见满月仍是不说话,跟平时完全不同,林一东合却仍是掌握不透她的心理。 他吃过她的亏,也见识过她的能力和本事。若她心在反驳嘲讽他的话,他虽然生气,反倒会觉得这是正常的,可她越是不表露任何态度,他越是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全都干巴巴的成了废话。 林一东合现在被满月逼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继续说下去吧,万一她是耍他怎么办?以前算计不成被她反算计的那几次已经足够丢人了,若是这一次还被如此戏耍了,那他的脸岂不成彻底丢光了? 可是不说的话,前面那些声情并茂情不自禁不也白废了吗? 想到这里,林一东合脸上的肌肉不由得抖了抖。 他这一次算是对令狐满月的最后一搏,在皇家猎场的时候,就已经对她动了杀心,可终究是看中了她身上可以利用的方方面面。 林一东合虽然小心谨慎,自卑多疑,可他的野心却无人能敌,这一点也造成了他性格的双重性和矛盾性。 因为刘孟良的事情,李景田现在恨不得时刻都诛灭了林一东合,林一东合处境堪忧,失去了最有力的一个盟友,还损失了他精心培养的萧算子!可以说是进退两难,如此情况下,他若还是继续对付令狐满月的,就等于是四面楚歌! 唯有暂时稳住了令狐满月,为他所用,他才好继续部署接下来的行动。 原本林一东合一直是隐在暗处伺机而动,他一直隐藏的很好,却不曾想,最近一段时间,他部署多年的眼线接二连三的出事,现在还惹上了李景田,如果不是刘孟良出事,萧算子出卖了他,他现在已经跟李景田坐下把酒言欢相谈甚欢了! 岂会出现现在这种要躲着李景田的局面? 可让他对令狐满月服软,不是林一东合抹不下脸来,而是他做了令狐满月也不会领情!所以他就想到了动之以情这个法子,现在看来,却是有种如坠雾里的感觉。 “——罢了,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很难信我,以前也是我做了太多让你失望的事情,但我那时真的是迫不得已,也是为了控制自己对你的真感情才会如此——” 说到这里,林一东合不由自主的湿润了眼眶。 看向满月的眼神温柔多情,仿佛他的全部感情都在此刻流露出来。 这般模样的林一东合,若是别的世家千金看了,只怕会感动的痛哭流涕,可满月曾经是跟他度过了十年生活的夫妻,日夜相对,到头来却是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她没想到的是,林一东合被逼急了,当真是什么话都能无耻的说出来! “二殿下,你今天所言一切,对我来说实在是太意外了,我需要时间好好考虑一下,殿下现在请回吧,太晚了,臣女要休息了。” 满月不冷不热的下了逐客令。 她故意不像之前那样对他冷嘲热讽的不屑态度,就是要让他猜不透他的心思,逼他说出更多的话来。 她现在的态度和语气越是模棱两可,他内心的煎熬越甚。 “满月,你先别走。若是今天没有说清楚的话,我怕自己没有时间了!” 林一东合再次上前一步,看向她的眼神蓦然发亮,恨不得将肚子里的话一股脑的全都倒出来。 “满月!你听我说!现在不只是太子和老五对你心怀不轨,刚刚回来的庞锐也心术不正的想要接近你,如果你在见到庞锐之前还没有下定决心如何走你将来的路——满月,我如何忍心看到你成为他们之间争权夺势的棋子? 我能如此说,是与你推心置腹,哪怕你不会接受我,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被人戏耍!也许我之前做了很多让你失望和怨恨的事情,但我今天对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的,你若不信,我可以对天发誓!” 说着,林一东合伸出三指指向天空。 暗夜降临,北风呼啸,猎猎风声而过,林一东合此刻一脸坚定认真,再搭配上此刻萧瑟冬日的场景,真是怎么看都如同他所说一切都是为了她好。 为了她好? 是想利用她打探庞侯的消息吧! 刚才一直忍住不说,被她逼着才提到庞锐!其实就是担心她进了庞侯府之后,更加方便太子和林一东曜办事罢了。 他现在四面楚歌,太子和林一东曜若是抓着他的不是,绝对不会放过他。 更何况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李景田,都是想要他性命的人,林一东合进攻无法后退无路,思前想后,就真的置剩下满月这边了。 所以他—— “我林一东合此番对天发誓,今日对令狐满月所说句句属实,发自肺腑!若有半句假话,五雷轰顶!” 他的声音此刻是铿锵有力的,再也不是上一世要处死满月时的云淡风轻。 上一世,到死之前,满月都没有机会看到他如此信誓旦旦的一面,可是这一世,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反倒是见识到了他如此无耻卑鄙的一面。 满月想笑,更是不由自主的笑出了声音。 “呵——” 她微微仰头看着暗沉天际,笑容却是说不出的纯粹。 “你——你笑什么?” 林一东合的声音蓦然一沉,正因为听不出她笑声中的含义才更加焦躁不安。 “二殿下,你的一番肺腑之言,真的很让我感动。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我需要时间冷静一下,二殿下请回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好好想一想二殿下的话。” 最后一句话,满月故意加重了语气。 前几句话给他泼了一盆冷水,后面一句话再给他燃起丝丝希望。 “满月,你真的要如此折磨我吗?” 林一东合一副痛苦的表情摇着头,看向满月的眼神闪烁点点星光。 下一刻,满月悠然转身,一言不发朝蒹葭阁内走去。留给林一东合一个清冷淡漠的背影。 林一东合的心此刻仿佛千爪百挠一般,眼睁睁的看着她走进去,却再也说不出更多的话来。 刚才说过的话,在他过去的经历中都是唯一的一次。 他习惯了在暗中部署一切,掌控一切。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被逼到这般地步! 林一东合握紧了拳头,看向满月背影的眼神再也不是刚才的情深意长,而是满布阴鸷狰狞的寒光。 —— 蒹葭阁内,满月才刚刚坐稳,还不等喝一口热茶,院子外面就想起鼓噪的吵闹声。 “凭什么不让我进去?我是侯府的二小姐!我要见令狐满月还要你这个丫鬟通禀一声?!你算什么东西!” 令狐平雪故意扯着嗓子喊着,就是为了让屋内的满月听到。 院子外面的是凝静。 凝静做事一贯沉稳老道,除非令狐平雪故意挑事,否则凝静不会被她寻到什么把柄。 “大小姐,奴婢出去看看?”铁英眉头一皱,一副要出去将令狐平雪扔出去的架势。 “不必了,我去看看她又要出什么丑。” 满月说着,缓缓起身,脚步从容的走了出去。 蒹葭阁院外,令狐平雪正红着眼睛推搡着凝静,凝静却是尽忠职守的护着院门不让令狐平雪和她的丫鬟进来。 “铁英,你去拉开凝静。” 满月轻声吩咐铁英,铁英愣了一下,旋即了然。快步走到凝静身边,凝静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猛地后退了一大步,让开了身前的空当。 下一刻,正推搡着凝静的令狐平雪还没反应过来,淬不及防的朝前方倒去。 “哎呀!” 令狐平雪惊呼一声,整个人差点狗吃屎的爬在地上。 尽管如此,也是趔趄着跪倒在地上。 而满月却是闲庭信步,正好到了她面前。 “妹妹这是作何?想见我就见吧,用得着下跪吗?”满月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神清冽如霜,看在令狐平雪眼中,此刻却是燃起了一团嫉妒愤怒的火焰。 令狐平雪狠狠推开要扶她起来的丫鬟的手,扬手就要打满月。 可还不等她出手,铁英已经闪身到了满月身前。 令狐平雪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吓了她一跳。等她看清楚是满月身边的丫鬟时,说不出是震惊还是气愤。 “令狐满月!你别得意!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才做了什么!你竟是将二殿下引到你的蒹葭阁外勾引二殿下!我刚刚都看到了!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小jian人!” 令狐平雪自认为抓住了满月的把柄,故意喊得半个院子的人都能听到。 满月看着令狐平雪气急败坏的表情,不由冷笑一声。 原来令狐平雪是在远处看到林一东合跟她说话,而令狐平雪也肯定看到了她都进了蒹葭阁,可林一东合还在背后看着她。 如此情景,自然是令狐平雪无法接受的。 她到现在都还在幻想着林一东合对她一往情深,她明明看到了是林一东合一直默默看着满月进入院子,虽然她没听到林一东合都跟满月说了什么,却是看到了他举起手对天发誓的样子。 可看到归看到,能不能接受现实却是另一回事。 令狐平雪此刻是宁愿相信自己猜测的,也不愿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她决不能接受林一东合对令狐满月有想法。 放着她这个京都第一美人不要,林一东合怎么可能看上令狐满月这个扫把星! 一定是她主动勾引二殿下! 想到这里令狐平雪心中更加不忿!要不是她被禁足在秀雅苑不能出门,岂能轮到令狐满月出头! 令狐平雪一想到自己母亲去世了,而她如今的禁足也都是被令狐满月害的,就越发生气!早已不管不顾,指着她的鼻子就开始骂。 “令狐满月!我刚刚都看到了你还竟然还敢抵赖!你竟是趁着父亲不在就在府内勾引二殿下!你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是不是?告诉我,不仅是我看到了,我的丫鬟也都看见了!你做出如此伤风败俗的事情,简直是下贱无耻!你还有脸站在这里!你怎么不去死!!” 令狐平雪像一只疯狗一样,跳着脚的骂着。 满月瞥了眼这只疯狗,视线越过她看向不远处,语出冷淡, “二妹,你说什么?有本事再说一遍!”满月故意挑衅的态度,声音却很低。 令狐平雪好几个月不能出门,今天是好不容易说听了令狐鸿熹可以去老夫人院子里坐一坐,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林一东合与令狐满月说话。 令狐平雪原本是一心激动的要跟林一东合见面的,谁知林一东合身边的隐卫拦在她的身前,令狐平雪只能怏怏的在远处看着。 如今听到满月如此说,令狐平雪气的浑身发抖,指着满月破口大骂, “我有什么不敢说的!你这个扫把星!小jian人!勾引人竟然勾引到家里来了,这京都谁不知道二殿下是心仪我的,二殿下若是出现在侯府,也必定是来看我的!怎么可能见你这个扫把星!你竟然敢当着我的面勾引二殿下!你不知羞耻!”令狐平雪说着挥手手臂就要上前,满月却对阻拦的铁英使了个眼色。后者心下明了,闪身退到了满月身后。 令狐平雪却还不知死活的以为忌惮她二小姐的身份,三两步到了满月身前,扬起手臂就要落下。 下一刻,威严寒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孽畜!你做什么?!一定要家无宁日不成?” 一听到这声音,令狐平雪瞬间愣住了,挥舞的手臂扬在半空中,没胆量落下。 现在二夫人死了,令狐捷又不在府内,老夫人天天待在枫兰苑不出门,令狐平雪没了靠山,自然不敢在令狐鸿熹面前造次。 “你——你故意陷害我!看到父亲来了你不说,还故意激怒我!令狐满月,你好狠毒!” 令狐平雪这会子就像是一个泼妇一般,打人不成就开始撒泼。 “孽畜!闭嘴!”令狐鸿熹是听到了刚才令狐平雪的话,他一直无法接受,曾经那个乖巧懂事得体大方的女儿,竟是成了现在这般善妒狰狞的样子。 令狐平雪本就嫉妒满月跟林一东合说话,如今令狐鸿熹又如此呵斥她,令狐平雪一边哭一边控诉满月, “父亲!你为什么还要说我?明明就是她勾引二殿下丢尽侯府颜面!刚才她看到你来了才故意引我说那些话的!难道父亲看不出来吗?” 令狐平雪气的跺脚,眼泪扑簌扑簌的落下。 纵使她此刻一身锦衣华服精心装扮,可此刻这跺脚加激动比划的样子,怎么看怎么狰狞扭曲。 令狐鸿熹抿了抿薄唇,语出严厉。 “二殿下前来是为了过几天宫里花灯会的事情,现在二殿下人就在谦雲阁,你如此大呼小叫,若是被他听到了,成何体统?为父的老脸都要让你丢尽了!你说满月故意引你说刚才那些话!难道嘴巴不是长在你自己嘴上?你不想说,她还能故意逼着你说不成!混账东西!给我滚回院子!” 令狐鸿熹一番话说的令狐平雪哑口无言。 她愣愣的看着令狐鸿熹,眼泪都忘了擦。 令狐鸿熹刚才又如何看不出满月是故意刺激平雪,让平雪说出过激的话来!可终究还是平雪主动挑衅惹事,是她有错在先,纵使令狐鸿熹明知满月是故意刺激令狐平雪,却也无力责怪满月。 平雪这脾气若是在家还好,有他看着,可到了外头,只会惹下弥天大祸!若是在家还不教训教训她,一旦到了外面,她就更加无法无天了。 “父亲息怒,既然二妹现在一句话不说,就是她知道错了,二妹会跟我赔礼道歉的,父亲莫要再生气了。” 满月上前几步走到令狐鸿熹身前,轻声劝着他。 她现在故意一副要将事情压下来的语气和态度,完全是顺着令狐鸿熹的心态说下来的。 林一东合既然还没走,就是要在这里多呆一会,说不定还要在此用晚膳,可这边却是吵吵闹闹没有停歇,令狐鸿熹这个一家之主的威信何在?更何况还是在皇子面前! 可令狐平雪偏偏就睁不开这个死活眼! 满月越是一副无辜无奈的模样,令狐平雪越是不甘。 “令狐满月!我不用你在此装好人!明明就是你故意挑衅我!还想让我给你道歉!你休想!” 令狐平雪恨恨的开口,她真是不明白,令狐满月究竟给父亲灌了什么迷药,父亲现在对她是言听计从! 只能说,令狐平雪不明白的太多了! 她现在越是口不择言,令狐鸿熹对她的失望越大。 “唐管家!将这孽畜关起来!后天的花灯会也不许她出门!”令狐鸿熹此话一出,令狐平雪彻底傻眼了。 她激动的要跟令狐鸿熹理论。 “父亲!你凭什么不让我参加花灯会?凭什么?!为什么现在好的都是属于她令狐满月,一切对的也都是属于她的!凭什么?!父亲!你如此偏心,不怕祖母生气吗?祖母正病着,父亲却如此对我,祖母会如何看待父亲?” 令狐平雪一番话说下来,等于是处处碰到了令狐鸿熹的逆鳞。 之前已经错了,现在却是一错再错。 令狐鸿熹跟老夫人的关系早已经不是从前了。 二夫人那封忏悔信虽然没有提到老夫人什么事,但令狐鸿熹夜晚的时候,仔细回想一下过去十几年来的点点滴滴,二夫人做错的事情,很多都是老夫人的默许的。 甚至,没有老夫人的默许,二夫人也未必敢做。 一想到连满月出生日子这种事情都能算错,还有因为二夫人陷害早产死去的满月娘亲,令狐鸿熹心中如何能不难过伤感! 又如何能毫无芥蒂的面对老夫人! 可令狐平雪却不知死活的拿老夫人威胁令狐鸿熹! 令狐平雪自认为自己刚刚见过了老夫人,也跟老夫人聊了很多,老夫人现在还是一如既往的支持她的,也会在稍后的花灯会上为她出头。 令狐平雪现在等于是重新燃起了斗志和希望,可令狐鸿熹几句话她就去不成了!令狐平雪如何能接受! “孽畜!简直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唐管家,还愣着干什么?!带走!” 令狐平雪不提老夫人还好,这一提,令狐鸿熹是多一刻也不想见到她!更加不会放心她出现在两天后的花灯会上。 目睹此景,满月表情平静。 今儿一切都是令狐平雪咎由自取!怪不得任何人! “父亲!我不走!我不走!我刚刚才见了祖母,祖母保证我一定会参加两天后的花灯会!父亲!这是祖母亲口答应我的!你不信可以去问祖母!” 令狐平雪不服气的大声喊着。 她现在巴不得一块到老夫人那边,还有人帮她说话撑腰。 “父亲,如今二妹情绪如此激动,道歉的事情就算了吧,还是先让二妹回去休息吧,二殿下不是还在谦雲阁等着父亲吗?别耽误了正事儿。” 满月看似一副大度得意的模样,与令狐平雪此刻的跳脚失态完全不同。 如此鲜明的对比之下,令狐鸿熹的心该站在哪一边,是自然的。 “不行!侯府是有规矩的!犯了错就要道歉!你!回到秀雅苑之前先给满月道歉!” 原本令狐鸿熹都忘了道歉这一茬儿,心里想的是尽快先让令狐平雪安静下来,等林一东合走了再说。 只是满月提到了,再加上令狐平雪一次又一次不顾令狐鸿熹感受的提到老夫人,竟然还有脸要去老夫人那里对峙,这等于是借着老夫人的名字打他的脸! 令狐平雪还当是以前,老夫人的话在侯府就是圣旨!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而令狐鸿熹对老夫人也是万分相信! 早已经过了那个村了! “父亲!女儿——我——” 令狐平雪一脸的委屈痛苦。 她被关在秀雅苑好几个月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竟然还要给令狐满月这个扫把星道歉? “二小姐,请您按照侯爷的话做,也别让老奴为难。” 说话的是唐管家。 令狐平雪不道歉,他就不能将令狐平雪带回去。 “你——什么时候我在侯府的地位是一个奴才也可以呵斥命令的?你给我滚开!” 令狐平雪骂着,抬脚就去踢唐管家。 且不说她女儿家的身份如此做是一万个不合适,单单就是唐管家的身份,也不是她说打就打的! 唐管家祖上也不乏入朝做官的,进入侯府伴令狐鸿熹左右,一是因为令狐鸿熹一代儒臣的身份,另外一个原因也是因为令狐鸿熹是他的救命恩人!可就是令狐鸿熹平时对唐管家也不会出手打骂。 令狐平雪今晚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 先是口不择言被令狐鸿熹听到,若她此刻懂得适可而止,尚且还有一丝希望!可她偏偏搬出老夫人来压制令狐鸿熹,到了最后,竟然还要打唐管家! 唐管家跟在令狐鸿熹身边二十多年,从普通的下人做起到如今,令狐鸿熹对唐管家信任有加,并且唐管家为人处世谨慎小心,也不曾犯过大错! 可令狐平雪竟然想踢他?这丢的可都是令狐鸿熹的脸! “孽畜!不知悔改!混账东西!” 令狐鸿熹再也忍不住,抬手啪啪给了令狐平雪两巴掌! 清脆响亮的巴掌落在令狐平雪脸上,她两边面颊都跟着红肿了起来。 “啊!父亲——你——你又打我?”令狐平雪被令狐鸿熹的巴掌甩在地上,捂着连放声大哭。 她现在也顾不上形象了,只要能把老夫人哭来最好了。 了令狐鸿熹是谁?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岂能让她得逞? “堵住嘴!拖回秀雅苑!” 令狐鸿熹一声令下,唐管家带人堵住了令狐平雪的嘴巴,就要将她往秀雅苑带去。 见此,满月有些担忧的小声咕哝了一句, “但愿二妹回去之后能好好反思一下,可别再任性胡闹了。这秀雅苑距离谦雲阁可置一墙之隔,别因为哭闹的声音惊扰了二殿下。” 满月看似无意的几句话却是点到了令狐鸿熹担心的点上。 “等一下!” 令狐鸿熹突然抬手阻止唐管家。 而被三四个婆子摁着还堵了嘴巴的令狐平雪见令狐鸿熹突然出声,还以为他要改变主意,谁知,下一刻—— “带去后院柴房锁起来!什么时候本侯下令再放她出来!让她在柴房呆着好好反思!” 令狐鸿熹此话一出,令狐平雪拼命摇着头,红着眼睛看向他,继而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狠狠地瞪着满月。 可她现在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令狐鸿熹也不会再改变主意了。 尽管令狐平雪剧烈挣扎,可她也不是那四个身材壮硕的婆子的对手,她眼睛死死地盯着满月,却没有任何办法。 很快,令狐平雪就被关进了后院的柴房。 原本她今天不跑过来闹这一出,后天的花灯会若是老夫人开口了,令狐鸿熹也不好在这方面拒绝,况且老夫人还会安排邱季璇跟令狐平雪一起,有处事稳重的邱季璇看着,令狐鸿熹自然也放心。 可刚才这么一闹,不用老夫人开口,令狐鸿熹也会告诉老夫人刚才发生了什么!令狐平雪好不容易等来的希望,就这么被她亲手断送了!对待令狐平雪这种敌人,压根就不是满月的对手! 不用满月出手,她自己就能砸了锅。 可满月此刻面上还要继续装出一副无辜无奈的表情。 “父亲,二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真是让人心寒。” 说完了,还不忘安慰下脸色尴尬的唐管家。 “唐管家,刚才的事情,我代二妹给你赔个不是,二妹才失去母亲,难免有些情绪失控,唐管家不要放在心上了。” 满月如此说,唐管家有些意外。 虽然满月没了娘亲,可身份却是皇上和太后亲封的女官,而且满月现在开口赔礼道歉,肯定要比让令狐鸿熹开口来的好。 这就等于在无形之中化解了令狐鸿熹的尴尬,要不然令狐鸿熹还要开口安慰唐管家几句。 令狐鸿熹对满月的信任和满意,在心底就是如此一点一滴的累积起来的。 唐管家这边也跟满月客气了几句,依旧的沉稳得体。可他对满月也有了全新的认识。 能在刚才的变故当中如此波澜不惊且反应敏捷的,只怕侯爷也做不到。 这个大小姐,日后必成大器。 满月化解了令狐鸿熹的尴尬,令狐鸿熹脸上的表情也轻松了不少, “满月,二殿下还在谦雲阁,不能让他久等了,你随我一起过去。” 令狐鸿熹是来找满月的,要不然也不会在刚才那么好的时机出现在谦雲阁。 满月心一沉,面上却一脸懵懂, “父亲,我与二殿下也不熟,我去作何?有大哥不就行了吗?” 满月实在不想见到林一东合,刚刚才看了林一东合演了一出情深意重的大戏,难道又要看他演戏? “是这样的,皇后不是在狩猎的时候受了伤吗?所以这次的花灯会,太后全权交给了瑾妃,而邀请朝臣的名单都是二殿下负责,侯府不但要参加,按照二殿下说的,还要有人出一个节目助助兴,侯府的节目自然是重中之重,所以二殿下想叫着你一起商议一下。” 令狐鸿熹如此说,满月听了心中满是不屑和冷笑。 这根本就是林一东合的借口! “父亲,不是女儿不给二殿下面子,只是明天庞锐要上门,后天又是花灯会,女儿这也是应接不暇,太后安排女儿将来在庞侯做事,女儿也实在不适合在这节骨眼上跟二殿下见面。若二殿下需要侯府的节目,其实赵姑娘和其他人都可以,女儿是女官身份,就是朝廷命官了,如果在花灯会上又唱又跳,或是弹琴奏乐的,让外人见了,这还有身为朝廷命官的严谨和认真吗?倒不是不可以表演节目,只是这事儿开了头之后,以后也不好拒绝了不是?这以后若是皇后负责举办其他节日,女儿若不出场,就是对皇后不敬,若是出场了,女儿已经是女官的身份,实在不适合如此抛头露面!父亲,您说呢?” 满月一番话,说的都在情在理,没有任何推卸的感觉。 令狐鸿熹认真听着,也是觉得不太合适。 尤其庞锐明天要来,自己这个女儿虽然是女官身份,但也是待字闺中的大家闺秀,总不能谁想见都可以见吧! “既然如此,你先回去休息吧,二殿下那边有为父。” 闻听此言,满月轻轻点头,既不表现的迫不及待,也不露出任何轻松的表情,总之就是自始至终的从容不迫。 令狐鸿熹转身走了,满月摇摇头,这才回到屋内。 房门关上,凝静和惜梦同时松了口气。 “二小姐今天这样,完全是她自己造成的。如果不是她故意挑衅大小姐,又岂会被关在柴房。” 惜梦一边摇头,一边小声嘀咕着。 连丫鬟都能看懂的形势,令狐平雪却看不懂!只能说她蠢钝到无药可救了。 满月垂眸品着香茗,想着即将到来的几场硬仗,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明天对庞锐,后天对宫里头其他人。 而今天晚上就看着林一东合和令狐平雪上蹿下跳的胡闹了一把,看来以后她的日子都少不了鸡飞狗跳了! 离开侯府的日子不会比现在还太平! 到那时候,令狐泉和令狐鸿熹都不在身边,庞锐是敌是友短期难以明示,至于林简和林一东曜,只怕也会遭受到来自宫里头的压力,想见一面都很难,更何况在关键时刻帮她一把了。 可不论如何,进入庞侯府对她来说,都是一个全新的机会。 靠山看似离得远了,可有些事做起来就不会束手束脚了!凡事两难全,都会有两面性,无法兼顾,也就有另外的机会。 —— 入夜,满月入睡之后,谦雲阁那边都没有消息传来。 看来令狐鸿熹是说服了林一东合。毕竟是一代儒臣,令狐鸿熹的嘴皮子功夫还是不错的,况且林一东合也不好坚持的太明显,若是被令狐鸿熹怀疑了什么,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林一东合晚上这一出,说白了是为了他自己的目的,若是能令满月相信他说的话,哪怕是将信将疑,林一东合就有机会再接再厉的游说满月相信他的真心。 一旦获取了满月的信任,林一东合想对付林简或是林一东曜就容易多了。 所以晚上林一东合才会提议让令狐鸿熹带满月到谦雲阁,估计就是在找机会继续给满月灌迷汤。 满月已经明白了他的动机,也就没必要继续看他演戏,更加没有必要把时间浪费在他身上。 这一夜,老夫人的院子倒是挺热闹的,灯火通明。 不用去看满月也知道,老夫人现在是何等气急败坏的状态。她这边好歹给令狐平雪找到了出头的法子,谁知却被令狐平雪自己一手破坏了!不过以老夫人这护犊的性情,是不会责怪令狐平雪的,只会将罪名都扣在满月头上。 不过这一次不论老夫人说什么,令狐鸿熹都不会同意让令狐平雪参加花灯会的。 令狐鸿熹要面子,如今的令狐平雪无疑就是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引爆了,在皇宫重地出个什么事的话,令狐鸿熹说话的机会都未必有!别看皇上器重他,可伴君如伴虎,他越是了解皇上的脾气性情,就越加要小心翼翼。 这一夜,老夫人倒是没有来找满月的晦气。估计又是在枫兰苑气了个半死,不吐血也差不多了。 虽然老夫人不找她,可是不代表满月不会去看看她被气到了什么程度。 如此精彩的场面,不亲自看一看,岂不是可惜? 接下来两场重头戏,开始狠虐渣配。 次日一早,满月先去了令狐泉那边,简单的说了昨晚的事情。 令狐泉对令狐平雪一直就不待见,对于昨晚的事情知道一些,却没有详细打听,如今听到满月如此说,令狐泉就说了四个字, “自作自受!” 满月却说担心老夫人误会自己,想拉着令狐泉一块去看看老夫人,别让她老人家因为令狐平雪的事情闹心。 其实满月只要在侯府住着,晨昏定省都会去老夫人那里请安问好,最近几个月因为住在未央宫,很少进入老夫人的枫兰苑,今儿要去的话,因为昨晚的事情,老夫人未必会见她,因为老夫人本来可能气已经消了一大半,可一旦满月出现,老夫人肯定是更加生气。 所以满月叫上了令狐泉。 表面看是关心老夫人,其实是想看看老夫人气到了什么程度,瞬间再火上浇油一次。 往枫兰苑走的时候,满月还懂事的劝着令狐泉,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老夫人毕竟是长辈,年纪大了,难免有反应慢的时候,若是偏袒了谁的,一笑而过就是了,都是一家人,哪里还有隔夜仇。 满月越是如此说,令狐泉越替她觉得不值,她对老夫人如此掏心掏肺关心有加,只可惜自己那个娘却是恨不得将她置于死地。 就算一会满月什么也不说,令狐泉也要为她出头,不许任何人说她半个不字。 满月故意选的这么早前来请安,因为昨儿这个院子折腾了大半夜都是灯火通明的,满月知道自己这会子来老夫人肯定还没睡醒,就算醒了也是迷迷糊糊的。 反正她睡醒了,管别人做什么?! 二人一同到了枫兰苑外面,守门的是新提拔上来的田妈妈,也是老夫人身边三十年的亲信。 自从白妈妈和牛妈妈去了之后,老夫人身边可信的人越来越少,这新提拔上来的田妈妈原本是白妈妈手下,见多了白妈妈和老夫人的狠毒手段,自然是尽心尽力的伺候老夫人,不敢有丝毫松懈和二心。 见了满月和令狐泉,一面吩咐手下的丫鬟进去汇报,另一方面对满月和令狐泉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来。 “王妃,大小姐,你们来了。老夫人还在休息呢。您二位是不是——” 田妈妈自然是想阻拦满月和令狐泉进去了。 昨晚因为令狐平雪的时候,老夫人跟侯爷理论了一晚上,到最后也没有一个满意的答案,气的老夫人连睡觉的玉枕都给摔了。 老夫人是天亮的时候才眯了一会,这会子过去打扰她简直就是找死。 可令狐泉每次来都不需要通禀,都是直接进来的。所以看到满月跟在令狐泉身边的时候,田妈妈最初的反应是如临大敌。 “母亲一向起的都很早,这都过了她平时起床半个时辰了,该不会是不舒服吧!” 令狐泉这会子也是真的关心老夫人的身体。 自从二夫人死了之后,老夫人一直留在枫兰苑养病,怎么说是自己母亲,令狐泉再看不惯老夫人的为人处世,老夫人生病这段日子,令狐泉是几乎每天都来。 也是因为如此,令狐泉与邱季璇相处的倒是不错。 原本令狐泉也是担心邱季璇会是第二个李心瑾,甚至比李心瑾还要过分,可几个月的接触下来,邱季璇为人温柔细腻,言谈举止得体大方,在令狐泉面前从不议论和打探侯府的事情。 私下里,令狐泉也曾试探过邱季璇几次,邱季璇也是恪守本分,不曾逾越分毫。 这一点让令狐泉对她刮目相看。 连带着对老夫人的态度也改变了不少。 田妈妈见令狐泉要往里走,不觉轻咳了一声,身子看似不经意的拦在了满月身前。 满月故意吃惊的看着田妈妈,讶异开口, “田妈妈,你拦着我作何?” 满月脸上的表情震惊而疑惑,田妈妈也是见识了不少满月的本事,因此对满月是十分小心翼翼,听到满月如此说,连连摇头否认, “大小姐误会了,老奴没有啊,老奴哪里敢阻拦大小姐呢。只是——” “——哦,我就说嘛,田妈妈怎么会拦我,看来是我误会了。既然不是拦我,田妈妈就让开吧。” 满月三言两语的就将田妈妈后面的话堵了回去。 从一开始她就挖了一个坑给田妈妈跳,知道田妈妈忌惮她,故意开口先放了一个□□,等田妈妈否认的时候再把她彻底拉到陷阱里面。 田妈妈现在有苦难言,是她自己说的不是阻拦令狐满月,若是现在否认了,欺主的罪名也不小的! “既然不是就让开!” 令狐泉冷冷出声,一方面是因为担心老夫人的身体,另一方面也因为她一向看不惯老夫人院子里一众势利下作的丫鬟婆子。 见田妈妈一直拦着满月,令狐泉不耐的看着她。 “这——王妃,其实——” “其实什么!你是主子还是本王妃是主子!让开!” 令狐泉说着抬脚就往里走,田妈妈哪里敢阻拦,只能用眼角的余光恶狠狠地瞪着满月,还要低着头不敢让满月和令狐泉发现。 以前就听说这个大小姐是个狠角色,她还以为那些人危言耸听,一个十五岁的丫头而已,心眼还能多国她们这些老人!今天被狠狠地摆了一道,田妈妈此刻只觉得莫名后怕的感觉。 这还没怎么接触呢,就被惊出一身冷汗,以后这个令狐大小姐若是常来老夫人这边,她岂不是要倒霉了? 偏偏这时候,满月的声音还温柔轻缓的在田妈妈头顶响起, “田妈妈,有劳你带王妃和本小姐进去见老夫人了。” 满月此话一出,田妈妈额头冷汗直冒。 别人说话是话,这令狐满月说话简直要人命! 老夫人才睡下没多久,还让她带着令狐满月进去见老夫人?这不是作死吗?老夫人昨儿就是因为眼前这个大小姐才被气的闹腾了一夜,如果她现在还带着她进去见老夫人,老夫人第一个不会绕过的就是她! 田妈妈还没反应过来,满月和令狐泉已经朝院子里走去。 老夫人这会子一定是还在休息,若是就这么进去了,田妈妈这个枫兰苑的管事也就别想当了。 可一个是王妃,一个是侯府的大小姐,还是太后和皇上亲封的女官,田妈妈掂量着自己的分量也不敢上前。 “王妃,大小姐,要不你们先去偏厅——” “田妈妈,你如此吞吞吐吐,该不会祖母有什么事吧?姑姑?” 满月冷声打断田妈妈的话,见田妈妈脸色煞白如纸,满月脸上的表情反倒是更加放松。 令狐泉一听老夫人可能不舒服,再看田妈妈如此模样,令狐泉原本走的还算是文稳当,这会子却是加快了脚步急匆匆的往正厅走去。 田妈妈吓得就快要给满月和令狐泉跪下了。 就在这时,一道温婉轻柔的声音在院子一角响起, “王妃,大小姐,二位莫怪田妈妈了,还是我带你们进去吧。” 在如今的侯府,还能保持如此得体大方除了满月,也就只有一个邱季璇了。 自从二夫人自杀死了,三夫人原本是装病不出房门,可谁知装着装着竟成了真的生病,连日来都不踏出房门一步。 赵虞儿原本最有希望坐正,可随着邱季璇的出现,在令狐鸿熹面前有了比较,一边是身世坎坷楚楚可怜的赵虞儿,另一边是举止得体江南大户的邱季璇,虽说令狐鸿熹念旧,可邱季璇的表现却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就连对拉夫人排斥有加的令狐泉也是对邱季璇另眼相看。 邱季璇朝二人走来,一身清雅鹅黄色长裙,简单自然,脸上略施粉黛,相貌清秀之中不乏妩媚动人。 这样的女子对于见多识广的令狐鸿熹来说也是不容易移开视线的。 楚楚可怜如赵虞儿,却是少了妩媚优雅的气质,至于艳丽夺目的三夫人,就少了几分稳重和清秀。 令狐鸿熹这个年纪的男子,看女人更多是看一个感觉和味道。 有时候,楚楚可怜过了,反倒是厌恶的越快。 邱季璇不知是被老夫人□□的还是邱家□□的,在把握人心上,绝对要胜出昔日八面玲珑的二夫人。 令狐泉见了邱季璇,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不少。 这几个月,都是邱季璇照顾老夫人起居,江南第一大户的千金小姐也算是锦衣玉食的娇小姐,可对待老夫人却比自己亲生母亲还要细心体贴,亲自熬药不说,连老夫人一日三餐都是亲力亲为,不管是令狐鸿熹还是令狐泉,几乎每次来看老夫人,都能看到邱季璇忙前忙后的忙碌身影。 “邱姑娘,老夫人怎么了?这田妈妈支支吾吾的,该不会老夫人不舒服吧?” 令狐泉说话的功夫冷冷的瞪了田妈妈一眼。 田妈妈虽然有些害怕的低下头,可在邱季璇出现的瞬间,明显是松了一口气。 田妈妈如此神情,在满月看来,自然是因为等到了邱季璇这根救命稻草了。 邱季璇收买人心的本事倒是让满月刮目相看! 其实她应该早就知道满月和令狐泉来了,只不过如果她早些时候出来,田妈妈也就不需要阻拦她们,剩下的事情都会有邱季璇处理。 可邱季璇故意等田妈妈要撑不住的时候才出现,如此大的一个人情卖给田妈妈,田妈妈还不对她感激不尽。 邱季璇的心思足够细腻,凡是沉得住气的人都会走的更远。 “王妃莫要担心,老夫人只是昨儿因为二小姐的事情生了一肚子气,休息的晚了。所以没有起来。,老夫人是怒其不争,生气是自然的。二位先到偏厅休息一下,老夫人也该醒了,我去瞧瞧。” 邱季璇一番话说得恳切认真,完全不像是敷衍满月和令狐泉的样子。 尤其她在提到令狐平雪的时候,是站在中立的立场上评价的,令狐泉对令狐平雪不满是自然的,邱季璇如此说,自然入令狐泉的心。 “行,我跟满月丫头先等着,你别着急,我们也没什么别的事情。” 令狐泉说着,朝邱季璇点点头,带着满月朝偏厅走去。 邱季璇还有礼的对满月点头示意,满月神情是一贯的清冷自然,邱季璇却并不在意,始终对满月保持微笑。 等看着满月和令狐泉走远了,田妈妈上前一步感激的看向邱季璇, “多亏了邱姑娘及时出现,否则老奴这一次必定是要受罚了了,这个大小姐真是太可怕了——不是邱姑娘出言帮助,老奴这一次真就——唉——” 田妈妈重重的叹了口气,看向邱季璇的眼神更加感激。 邱季璇摇摇头,温柔一笑, “田妈妈哪里话,大小姐也是担心老夫人,你这话对我说说也就罢了,要是被旁人听到了,大小姐找你算账的时候,我可不好帮你了。是不是,田妈妈?” 邱季璇的语气淡淡的,柔柔的,不像是曾经趾高气昂的二夫人,这让田妈妈对她更加信任和支持。 “对对对!邱姑娘说的是,老奴大意了。” “田妈妈,你去忙吧,老夫人那边有我就行了。” 邱季璇如此说,田妈妈自然又是长舒一口气。 看院子可比伺候老夫人要轻松多了。 自从二夫人去了,二小姐失宠,老夫人的脾气就喜怒不定,这枫兰苑的丫鬟婆子隔三差五的就要挨板子淋冷水,就是田妈妈都罚跪过一夜。 看着田妈妈离开的背影,邱季璇眼底却是一抹不屑的冷嘲。 古往今来,奴才就是用来伺候主子的,如果奴才的工作都让主子做了,还要奴才做什么?这个田妈妈注定是个被利用完了就一脚踹开的角色! —— 满月和令狐泉在偏厅等了一会,邱季璇扶着老夫人走了进来。 因为有令狐泉在,老夫人自然不会磨叽太长时间,以令狐泉的脾气,只怕会强行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老夫人一大早竟是化了妆,虽然曾经保养甚好,比同龄人看上去年轻不少,可这几个月来却是苍老憔悴的不少,就算今天化了妆,也遮盖不了苍白的气色。 满月眨眨眼,请安之后坐了下来。 估计老夫人昨儿一夜没睡,今早的气色已经没法见人了,所以才要化妆遮挡一下。 以老夫人如此要强的性子,在谁面前丢面子都不能在满月面前丢脸。 令狐泉跟老夫人关系,因为邱季璇倒是缓和了不少。 “母亲,平雪丫头的事情你也不必自责,如今也都是她咎由自取,反正父亲已经处罚了她,如此德行就让她自生自灭行了。” 令狐泉这脾气,坐下之后自然要提到令狐平雪的。 她如此说,就是先断了老夫人要替令狐平雪说好话的念头。偏偏连老夫人也捎带上了,如果老夫人这会子还说令狐平雪好的话,那岂不是连老夫人也德行欠缺了? 老夫人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下一刻却是叹口气,低声道, “这孩子如今这样子,都是二房管教无方,所以等过几天我身体好点了,我得要亲自管教才行!既然是我们侯府的子孙,就不能置之不理!” 老夫人此话一出,满月和令狐泉瞬间都明白她的意思。 老夫人这是要将令狐平雪带在身边了。 满月心底冷笑迭起,老夫人现在倒是将全部责任都推给了二房的了,令狐平雪还不是一直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什么德行还不都是跟她学的? 说什么既然是侯府子孙,不能置之不理!当初将她扔在外面七年的时候怎么不说这种话?真要管的话不还有一个瞎眼的令狐子璐吗?也一块接回来就是了! 对于老夫人这些话有不满的不光是满月,令狐泉也有话说。 “母亲,您现在的身体还是多加休息的好,哪还有精力和力气再管令狐平雪的事情,如果母亲实在不放心,就把她交给我吧,我来管教!” 令狐泉此话一出,满月能看到老夫人眼角嘴角一块抽搐的愤恨模样。 老夫人这会子心里一定在想,交给你还不如关柴房!起码她还容易掌控。 老夫人眼神飞快的看了邱季璇一眼,邱季璇聘婷上前,主动为令狐泉和满月添茶。 这些活理应都是下人做的,可自从邱季璇来了之后,但凡老夫人贴身的活计她没少费心,主动帮满月和令狐泉添茶这种事也是不在话下。 令狐泉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她,轻声道, “邱姑娘,你也是江南第一大户的大家闺秀,这几个月却是委屈你了。” “王妃哪里话,佛说众生平等,璇儿从来不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不过是普通凡人,如今能得到老夫人信任和喜爱,也是璇儿的造化。老夫人德高望重,又曾经是邱家的恩人,老夫人看重璇儿,璇儿自然要尽心尽力了。” 邱季璇一言一语都恰到好处,因为她曾经在相国寺住了一年,讲解佛理也是滔滔不绝,这一点就与令狐鸿熹和令狐泉多了很多话题,不知不觉就将赵虞儿甩出了十条街。 “王妃,其实璇儿倒是觉得,如今令狐二小姐也挺可怜的,母亲去世了,她的情绪难免会有较大的波动,若是王妃信得过,璇儿倒是很有心以佛法感化二小姐,将二小姐引入征途,并且带着二小姐一同前往相国寺,听主持开坛讲法。只是不知——老夫人和王妃意下如何?” 邱季璇话到此,一脸认真恳切的表情看向令狐泉。 说出的话也是自然流畅,没有一丝刻意的感觉。 老夫人眼底一闪而过满意的神采,满月的心这会咯噔了一下。 原来老夫人是在这里等着令狐泉的! 先是故意说出她要将令狐平雪留在身边,令狐泉听了一定会想办法阻止,这时候邱季璇再开口的话,因着之前邱季璇对令狐泉的尊重态度,令狐泉就算不想答应,也不会立刻拒绝了。 只能说,姜还是老的辣! 在经历了二夫人的事情之后,一贯以飞扬跋扈霸道强势态度示人的老夫人,这会子也学会示弱婉转了! 令狐泉听了邱季璇的话低着头沉思了片刻,脸上的表情却有些松动。 虽说令狐泉明白邱季璇是老夫人的人,但邱季璇这五个月来的表现的确是无懈可击,让令狐泉挑不出任何不对来。 如果说邱季璇能真心教诲令狐平雪的话,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见令狐泉似乎要松口答应了,满月挑了下眉毛,微微一笑,轻柔出声, “姑姑,邱姑娘一番好意,只是姑姑您也有无奈之处呀。” 满月一开口,邱季璇和老夫人同时在心底暗叫不好,看着她笑着开口的样子,老夫人就觉得后背冷风嗖嗖的刮过,总觉得这个孙女不应该是当初被送出去七年的那个扫把星!完全是换了另外一个人! 可老夫人调查了这么久,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是同一个人! 纵使她不信,也得拿出证据来才行。 令狐泉此刻是有些疑惑的看着满月,猜不透她要说什么。 “大小姐,您有话不妨直说,是不是璇儿哪里考虑的不周到了?”邱季璇讪讪然开口,看向满月的眼神尽量保持刚才的平和自然,可那眼底还是隐隐的透出一丝阴郁。 满月保持微笑,淡淡道, “原本邱姑娘也是一片好意,满月实在不好说什么,可邱姑娘的身份以后要如何跟二妹相处呢?你们年龄相仿,是以姐妹相称吗?” 满月说到这里,老夫人眉头一皱,沉声道, “璇儿比平雪大了两三岁,姐妹相称又如何?” “祖母,您忘了吗?邱姑娘可是您的义女!二妹是您孙女!这辈分岂不是乱了?” 满月一脸疑惑的表情看向老夫人。 令狐泉也觉得有些乱,沉思不语。 老夫人却是无所谓的哼了一声,阴沉沉的望着满月,冷冷道, “那就是长辈和晚辈!这总没问题了吧!” 满月点点头,等的就是老夫人这句话。 “长辈自然是没问题的,可二妹是二房的,二夫人去世还不到一个月,先是邱姑娘做了祖母的义女,现在又收了二房的女儿在身边管教,这知道的是当邱姑娘一片好心,不明就里的人就会说,邱姑娘还没进门就已经把持了这个家,这样传出去,邱姑娘还用做人吗?谣言最是伤人啊!侯府已经有一个没有身份却住在白露院的找姑娘了,再加一个邱姑娘,外人怎么看侯府?若是因为此事再影响了父亲的声誉,那岂不是——” 满月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为难的看着老夫人和令狐泉。 老夫人脸色挂满了寒霜,想反驳,一时却又组织不出合适的话来。 令狐泉则是郑重点头,很赞成满月说的话。 邱季璇有些傻眼的站在当中,嘴巴张了张,不知说什么。 令狐满月这话说的实在是太直接!太明白了! 谁都知道老夫人的心思是想她将来坐侯府正房的,可谁都没有点破!这话就等着老夫人和令狐鸿熹正式商议,令狐鸿熹跟邱家提亲了,可偏偏由令狐满月说了出来! 如今老夫人自然不能否认邱季璇未来的身份!那样正好让令狐满月抓住了把柄!以后老夫人如果要迎邱季璇进门,就等于自打了嘴巴。 可老夫人现在不反驳的话,等于就是认定了令狐满月的话。 满月这会子一脸无辜无奈的表情环视众人,心底却漫过满满的冷嘲。 老夫人刚才那一招,分明是想曲线救令狐平雪! 可老夫人却忽视了邱季璇是她的棋子也会成为制约! 因为邱季璇现在的身份还不是侯府正房!没有进一步说话的权利! “邱姑娘,你的心意是好的,只是侯府的事情暂时来说还是侯府的人解决吧。其实将令狐平雪关在柴房,让她冷静一下也挺好。你说呢,是不是?” 令狐泉这会子也聪明的将话题丢给了邱季璇。 邱季璇的脸色说不出的别扭尴尬,却又不能不给令狐泉面子,只能是轻轻点头,赞同了令狐泉的话。 如此一来,老夫人的脸色再也撑不住,彻底拉了下来。 见此,令狐泉朝满月使了个眼色,满月跟着令狐泉一块起身。 “母亲,既然你昨儿没休息好,那女儿跟满月就不耽误你了,母亲好好休息吧,我们先走了。” 令狐泉看老夫人刚才的脸色就知道,老夫人算计了这么多,又是为了令狐平雪。一想到这,令狐泉就觉得失望。 她原本以为经过这几个月的修养,老夫人能对过去的错误有新的认识,谁知却依旧执迷不悔。 这让令狐泉心底是说不出的失望和不满。 所以她对满月使了个眼色,就是觉得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必要了。 二人走的时候,邱季璇脸色已经恢复如常,还送她们到了枫兰苑门口。 看着邱季璇低调返回的身影,满月若有所思的说了句, “只可惜,她是祖母早早选中的人,要不然——” 满月声音很轻,却足够令狐泉听到。 满月很少在令狐泉面前议论任何人,此番也是破了例。 她看出令狐泉对邱季璇的态度已经证明了她不会反对邱季璇成为侯府主母,可老夫人一直不死心一定要让令狐平雪出头,令狐泉既然看透了这一点,满月再提到邱季璇和老夫人的关系,也是起了一个提醒的作用。 “要不然倒是能成为咱俩的朋友。”令狐泉挑了下眉梢,笑着看向满月。 刚才如果不是满月开口,或许她一个心软就答应了老夫人,现在想反悔也不可能了!像令狐平雪那德行的关起来就对了!一定不能轻易答应让她出来! 满月也回给令狐泉一个清然浅笑, “姑姑,您可是满月的长辈,看您说话这语气,这不是折煞满月吗?” “是你这个女官折煞我这个姑姑才是!” 令狐泉打趣满月。 “满月在姑姑面前永远都是刚回到侯府的那个满月,并不是什么女官。” 满月此刻的表情真诚而认真。 回到侯府这快一年的时间,她是真心实意的感激令狐泉对她的信任和支持。 “还说不是?这今晚庞锐都要上门了!也不知道跟太子和五殿下比起来如何!你说呢?”令狐泉依旧是打趣满月的语气,可脸上的表情却比之前凝重了一分。 满月沉默了下来。 对于这个即将出场的庞锐,满月说不头疼是假的。 所谓知己知彼,可她对这个庞锐的了解实在是有限!对于他在大漠的这几年,外界传说的都是颓然度过无所事事,可具体到怎么个颓然,怎么个无所事事了,又一点具体的消息都没有。 起码连几个例子都没有,如此庞锐,如何让满月放心他是个一踢就倒的角色?就怕是个不倒翁,任由你踢踢打打,转身的功夫他就重新站起来一脸嘲笑的看着你! 让你无计可施! 除此想象,满月实在没有能说服自己的解释,让她去相信一个在大漠戈壁生活了八年的侯爷会一点异动都没有! 表面越是平静,内里越加波涛汹涌。 —— 入夜,侯府今晚注定是个热闹却又不太平的夜晚。 按照规矩,令狐鸿熹爵位比庞锐高一级,不必亲自迎接,可侯府的人也不能一个不出现,令狐泉是王妃身份,自然也不合适。 令狐鸿熹就安排满月和令狐捷在侯府门口迎接。 因为庞锐要来,令狐捷也从林一东合那边赶了回来,其实不过是为了回来打探消息的。 令狐捷没有品阶,所以要站在满月身后。 满月也不跟他客气,昂首挺胸的站在最前面,如此一来,更是气得令狐捷够呛,一想到自己母亲莫名其妙的自杀,小妹瞎了一只眼,大妹就被关在柴房不能出来,他在侯府现在一点说话的地位都没有,令狐捷就生了一肚子怨气! 尤其他现在还站在满月身后,就像个跟班一样!这在一年前,怎么可能会有的事情!一年前她令狐满月还在县城当野丫头呢! 都是祖母,一时想不开才把这个祸害扫把星接了回来! 令狐捷正盯着满月后背气的七窍生烟的时候,就见前方有一队队伍朝这边行进而来。 天已经黑了,行进的队伍是直到跟前才看的清楚一些。 清一色的深紫色和藏蓝色两种颜色搭配在一起,远远地根本看不清楚。 藏蓝色的马车,整辆车子不见任何琉璃珠宝的装饰,说是简朴,可马车通体的紫檀木结构,走近了,还有一股子清幽香气。 所有的仆人也都是一身藏蓝戎装,面目严肃,神情萧寒,透着说不出的凝重感觉。 马车缓缓地到了跟前儿,众人停下。 隔着厚厚的车帘,马车内一丝动静也没有。 满月抬眼看向车内,似乎感觉到车帘后面有一双炯炯有神的墨色瞳仁正一瞬不瞬的看向自己,仿佛是具备了穿透厚厚车帘的力量,直直的落在她脸上。 满月眯着眸子,这一刻,按兵不动。 可她身后的令狐捷却沉不住气了,原本站在一个女人身后就够丢人了,何况这个女人还是他最恨的令狐满月! 令狐捷咬咬牙,抬脚越过满月走到了车队前面。 “侯府令狐捷恭迎庞侯!庞侯请下车!” 令狐捷的声音高亢嘹亮,故意要引起所有人注意。 他要让其人都看到,侯府最风光的还是他这个二少爷!令狐满月再厉害也是个女子!成不了大器! 其实令狐捷此刻心里头还有自己的算盘。 庞侯府虽然衰败了,但庞侯的名声说出来还是管点用的,确切的说,是有利用价值的。 所以令狐捷急于打探庞锐的虚实,心有所图。 只是,马车内却迟迟没有任何动静。 不得已,令狐捷红着脸又喊了一声,这一声比刚才还要高亢响亮。 “令狐后附令狐捷恭迎庞侯!请庞侯下车!” 直到令狐捷喊到第三遍,马车一侧的一个管家才慢吞吞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继而慢吞吞的开口, “侯爷,就不,下车,了。请,令狐,大小,姐,上车,一坐。” 年逾古稀的庞侯府管家满头白发,眉毛和胡子也都是雪白的颜色,身形瘦削行动迟缓,说话的时候更是两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蹦,间或还有一个字一句话的时候。 众人都在等他把话说完了,然后再在脑海里重新串联起来一遍才能明白他说了什么。 “你——什么意思?”令狐捷有些发蒙。 “老,夫,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侯爷,现在,不,下车。” 古稀老者再次开口,却是让人等得头上都要长草了,才慢慢吞吞的说完一句话。而且他不仅是说话慢,行动慢,就连反应都很慢。 “你,是,谁?” 都这功夫了,他才指着令狐捷慢吞吞的发问。 满月看着眼前如此奇怪诡异的老头,不觉摇摇头。 用如此奇葩老奴的主子,该是多么的另类怪异? 虽是不经意的动作,却是落入车内一直沉默不语的人眼中。而那双墨色瞳仁看向她的眼神也愈发专注而犀利,虽是矛盾的两种神情,但此刻在他脸上却是完美的结合在一起。 一瞬凝视,穿透厚厚的帘子,再次让满月有种浑身一凛的感觉,仿佛再一次被一双无形中看过来的眼神定住了身体的感觉。 令狐捷此刻已经是面红耳赤了,早知道他就不多嘴了!让令狐满月这个扫把星跟这个老头对话了。 尽管如此,在这么多下人面前,令狐捷也不能让自己丢脸,还是硬着头皮回应道, “我乃,令狐侯府二少爷,令狐捷。” 不知是不是被老头的话影响了,令狐捷一句话竟然不由自主的停顿了两次,就跟配合老头的语气一样。 满月低下头,冷冷一笑。 身侧也响起低低的抽笑声。 如今站在侯府门口的可不仅是侯府的人,还有围观看热闹的百姓,令狐捷刚才那说话的语气,自然是引来不少的笑话声。 围观的百姓又不是侯府的下人,笑话他也就笑话了,令狐捷也不可能当街打人。 只是那脸色却更加难看了,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 这时候,正当所有人都在期待老头开口再说什么的时候,只见那慈眉善目的古稀老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光是点头的动作就足够满月这边深呼吸一口吐出去,再深呼吸一口的时间了。 古稀老者就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长长的, “哦”了一声。 令狐捷脸色瞬间铁青。 满月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 “你——你哦什么?还不快请庞侯下车?哪有——哪有人到了我侯府门口不下车还要请人上车的道理?” 令狐捷已经被这老头气的不行了,说话都磕磕巴巴的。 不知道这说话慢吞吞是不是传染人,反正他现在就觉得开口说话的感觉都不是自己的嘴巴了一样。 那老头再次在众人伸长了脖子等他开口的时候,不紧不慢,呼吸一口,吐出来,再呼吸一口,转动脖子慢吞吞的扫视众人一眼,然后缓慢的眨了眨眼睛,才道, “侯爷,就不,下车,了。请,令狐,大小,姐,上车,一坐。刚才,老夫,就,说,过了。” 老人家在万众瞩目之下,再次狠狠的涮了令狐捷一把。 不过现在在满月看来,也不算是涮,谁知这个庞锐将来是敌是友呢!只不过现在看来,顶多算是一个奇葩罢了。 “你——庞侯呢?可否,出来,一见!” 令狐捷是气得够呛,说话的语气再次被老头传染。 老头这时候不愿意了,吹胡子瞪眼睛的看着他,咬牙道, “你,学,我,说话?” 咳咳! 满月没忍住,笑出声来。 其实估计现在就是她开口,也会被这老头的语气影响,不自觉的放慢了语速吧。 满月一声笑,其他的不管是下人还是围观的百姓,瞬间轻松了不少,嗤笑声渐渐多了起来。 令狐捷脸色青白不定,五颜六色。 “令狐满月,你,你笑什么?”令狐捷压根就没想过学那个老头说话,可他越想好好说话,脑子里面回荡的一遍遍的都是那老头慢吞吞的语气和说话方式,就像是魔咒一样,他不想学,却不由自主的入了大脑。 “我是笑了,但不是笑你。谁说我笑的话就跟你有关?” 满月当着众人的面一点面子也不给令狐捷留,她这一开口,围观百姓的笑声就更大了。 令狐捷总不能揪着每个人都质问一遍。 偏偏那白胡子老头现在也跟着凑热闹。 “老夫,也,笑了。但,是,跟你,也,无关。” 老头的话彻底的激怒了令狐捷,但是碍于庞锐侯爷的身份,令狐捷当着众人的面也不敢对庞锐出言不逊,只能恶狠狠地瞪了满月一眼,继而转身朝侯府走去。 一开始令狐鸿熹也没让他在门口迎接,是他自己非要自讨没趣。 侯府大门一侧,唐管家目睹此景,无奈的摇摇头。 二房的真是每一个出息的。 不过他终究只是个下人,不会在侯爷面前发表自己的看法,只会如实禀报。 其实唐管家只要将看到的一幕如实禀报,也足够令狐捷挨训的了。 令狐捷一走,庞锐倒不纠结要满月上马车了。 马车的帘子缓缓掀开,看似朴素简单的的蓝布马车,其实内里却极致精致高贵。单是那蓝色锦缎就不是普通的蓝布,而是印着暗纹的宝蓝色丝织缎子,只不过织造的时候仿制了普通的蓝布眼色,所以远远看去,就是朴素的蓝布。 第一层帘子掀开,第二层是轻纱的银色车帘,第三层是白色珍珠串成的珍珠帘子,每一颗珍珠都是蚕豆大小,密密麻麻泛出柔和高雅的光芒。 珍珠帘子里面还有一层轻纱的帘子,随着这最后一层帘子掀开,一直在马车内紧盯着满月一举一动的某位爷终是露出了真面目。 一抹紫衣,玄金水袖衣领,惬意慵懒的坐在车内,低垂着眉眼,遮挡了眸中潋滟光华,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沉静而优雅。 冰润修长的手指轻捏着瓷白无暇的玉骨扇子,折扇打开,高雅气质若流水傲云,长长的睫毛掩映在眼睑上,却是一抹诱人性感的淡淡的阴影。 随着他抬头看向满月,继而起身走出马车,周遭的声音都随着他一举一动,在此刻响起阵阵抽气声,赞叹声,唏嘘声。 很多年很多年以后,满月对于今天他们的初次见面都记忆犹新。 翩若惊鸿的一张绝世容颜。清眸如皓月,眼底却又沉着一抹转瞬即逝的致命吸引力,明明抓不住碰不到,却偏偏在心底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被他的视线,被他的一举一动不自觉的吸引了目光,随他沉沦也好,沉醉也好,总之就是令人不知不觉,恍惚如梦。 纵使满月见多识广,在见到庞锐第一眼的时候,不可否认的是,她心底也生了异样的触动,不知是被他的绝世风采所震撼,还是被他此刻微笑嘴角扬起的弧度所触动,总之庞锐给她的第一感觉,莫名触动。 比林一东曜多了一分潇洒自然,比林简多了一分宁静安然。 如此庞锐,满月更加不会相信,他会是一个无所事事的废物侯爷。 这一眼芳华凝视,第一眼,彼此却都有种刹那即永恒的感觉。 就在这一刻,满月心中便有种将来的日子,会跟这个庞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庞锐微笑着走下马车,脚步从容到了满月面前。 “令狐大小姐。” 他开口,声音温润而充满磁性,令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侯爷,请。” 满月淡淡出声,清眸垂下,将之前眼底的震撼和感触悉数隐藏。 庞锐依旧微笑着看向满月,一身紫衣,表面端的是优雅夺目,可一旦接近了之后,带给满月的感觉却是神秘而尊贵的。 他周身流动的气息是与林一东曜、林简,不相上下的高雅尊崇。 二人一同走进侯府,一抹水蓝,一抹紫衣,却是说不出的相得益彰的感觉。 刚刚从庞锐令人窒息的优雅气质中回过神来的围观百姓,不觉窃窃私语起来。 “庞侯跟令狐大小姐站在一起可真是般配!男的风度翩翩,女的秀丽聪明,以前只觉得侯府大小姐面无表情,原来是要分站在什么人身边!你们瞅瞅,站在庞侯身边的令狐大小姐说不出的光彩夺目!” “真是越看这两人越是般配,庞侯虽然好看,可也没夺了令狐大小姐的光彩,反倒是相互映衬的感觉!要不然连太后和皇上都看好他们一对!原来如此啊!” “怪不得皇上和太后一直不给令狐大小姐安排女官的职位,原来就是为了等庞侯,这说不定还真是一段才子佳人的好姻缘呢!” 众人议论的话也都入了满月的耳朵。 她眨眨眼,始终低垂着眸子朝大厅走去,外面议论纷纷,她就当没听到。 这才跟庞锐走了个并肩,就被说成是才子佳人天生一对了? 人言可畏啊! 满月这边轻轻地摇了摇头,庞锐一边走,一边表情无辜的看着她道, “令狐大小姐,庞锐不才,其实大小姐更衬得上才女称号,而在下倒是勉强腹黑佳人!” 庞锐此话一出,满月脚步倏忽停下,愣愣的盯着他看了好一会。 “侯爷,你——” 满月语塞。 这时候,那白胡子老管家再次慢吞吞的开口解释, “大小,姐,侯爷的意思,就是,他主内,你主外,这样更合适。” 老人家说话总算了多了连贯性,可这话满月听起来却觉得头皮发麻,后背也冷飕飕的感觉,怎样都觉得一脸无辜淡定表情的庞锐此刻正张开了一张无形的巨网,在他优雅微笑背后,是天罗地网,将她网罗其中。 “侯爷,自古都是男主外,女主内。侯爷莫要开玩笑了。” 满月说这话的时候,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因为庞锐脸上淡定无辜的表情完美到没有一丝破绽和恶意,就算心性冷淡如满月,这一刻也摆不出冷脸给他看。 白胡子老管家正要开口,庞锐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手中玉骨扇子散发优雅瓷白的光芒,就如同他此刻完美立体的五官。 “要不要本侯发誓?” “——发什么誓?”满月看着庞锐,这一刻有点头疼的感觉。 这个庞锐——不是说难对付好对付的问题,而是你根本就不知道他究竟想要什么!或者说,这世上其他人追求的渴望的,在他眼中心底压根就没出现过,他就像是只活在自己的世界当中。 “我发誓,你入庞侯府,你主外,我主内。” 庞锐的声音轻轻浅浅,充满磁性,令人动容。 满月却有种想逃的感觉。 她还是头一次因为旁人过分的热情想要逃避。 “侯爷开玩笑了,此事满月说了不算,侯爷请吧。” 语毕,满月也不敢再跟这个妖性十足的庞锐并肩走了,索性她走她的,让庞锐跟在身后。 好在庞锐也没提出异议。 其实庞锐并没有任何为难满月的地方,但就是他的观念令满月不知如何面对。 说他妖性十足并不是贬义,而是对他另类性格的诠释。 庞锐给满月第一眼是震撼触动的感觉,可接下来的对话,却有种他仿佛是天外来客的感觉。 侯府大厅,令狐鸿熹已经等候多时。 唐管家将令狐捷在门口丢脸的事情告诉了令狐鸿熹,令狐鸿熹虽然生气,可在客人面前自然要压着火气,却是将令狐捷安排在偏僻的位子,省的他多嘴再丢人。 因为今天来的还有朝中其他大臣家眷,今儿就等于是在令狐侯府给庞锐接风洗尘了。 如果庞锐是李景田的身份的话,接风洗尘就是皇上和太后在宫里头举行了,可因为庞锐既占着侯爷的身份享受着爵位,却没有任何功劳建树,对皇上和太后来说还是一个隐形的负担和威胁,所以皇上和太后都不愿意给庞锐这个面子,足可见皇上和太后对庞锐的轻视。 只怕皇上和太后现在还在打着算盘寻一个机会剥夺了庞锐的侯爷身份才是真的! 如此说来,庞锐这次回来是福是祸还不一定。 令狐鸿熹在朝中既不是安解的一呼百应,也不是李景田的我行我素,他与一众大臣都保持着一定距离的交好,既不会让皇上和太后太过注意和小心,也不会得罪太多人。 朝堂之上,如今斗的最厉害的三派分别是安解内阁一派,靖亲王皇亲国戚一派,再就是皇后娘家尉迟一派,因为各自掌管职务不同,暂时看来是相互制约,却也互不相让。 令狐鸿熹夹在当中,一直是皇上忠心不二的臣子。 皇上最放心是令狐鸿熹,最欣赏却是耿直敢言的尚敬平。 令狐鸿熹心中明白,皇上信任的人都可以牺牲利用,更何况是欣赏的人!尚敬平为人耿直不阿没错,可他多次直言也频繁的得罪了皇上,若不是看在欣妃救过皇上,又是皇上当下的宠妃,只怕尚敬平早就被发配边关充军塞外了! 令狐鸿熹今儿请来的都是朝堂之上相熟的大臣家眷,却也是掌握好了分寸,不过都是三品四品的普通官员,像是安解和靖亲王这般身份特殊敏感的,令狐鸿熹并没有请。 庞锐落座后,满月正要到另一张桌子上坐下,却是被令狐泉叫到了身边。 令狐泉是一番好意,担心满月一个人孤单,只是,如此一来,满月就要跟庞锐坐在一张桌子上,不但有庞锐还有表情阴沉的老夫人。 而令狐捷则是被令狐鸿熹安排在了最偏僻的一桌,这也是老夫人表情阴沉的原因。 “今日为庞侯接风洗尘,也是家宴,诸位请便,若有照顾不周,还望海涵谅解。” 随着令狐鸿熹率先开口,这场接风宴不冷不热的进行着。 庞锐的身份摆在那里,虽是顶着一品侯爷的品阶,可手里头是半点权利没有,连个四品的侍郎都不如,表面看只比令狐鸿熹低了一级,实际上却是天差地别。 不过表面上谁都不会点破,皇上和太后不动,其他人自然都是等着看戏的心态。 只是,庞锐的风采却是令众人倍感意外。 还以为大漠风沙催人颓废萧索,谁知庞锐的气度风华丝毫不逊于当年的老侯爷,并且还超越了老侯爷的风华绝代。 其他朝臣千金都是一脸娇羞的看着庞锐,羞涩视线落在他的脸上,却是如何也移不开,一边唏嘘一边专注的看着。 都在心下暗暗可惜,庞锐这容貌生在哪怕是个四品官员家里,她们也会义无返顾的投奔而来,只是他带待那地儿,大漠戈壁的,去了受苦不说,只怕连吃饱都难了。 晚宴开始,庞锐说话不多,倒是正常的很。 就是满月不放心,生怕他一会一个不正常就说出比女主外男主内更加惊世骇俗的话来。 就连令狐泉跟她说话,满月也走神了。 “丫头,想什么呢?” 令狐泉轻轻拍下满月手背,还是头一次见她有走神的时候,令狐泉视线不由得在满月和庞锐身上游弋,继而无奈的笑了笑。 满月回过神来,见令狐泉如此笑着,急忙解释道, “姑姑,不是你想的那样。姑姑不要误会。” “我想的是哪样?”令狐泉眸中笑意更浓。 “我可什么都没说,你自己倒是紧张了。丫头,你以前可从来不会如此。” 令狐泉的话像是在提醒满月,又像是在试探她的心。 满月摇摇头,轻声道, “姑姑,这个庞锐并不是表面看到的如此——正常。” 满月知道自己要不跟令狐泉实话实说,不知道她还会怎么想。虽说令狐泉是为了她好,担心她,但对于庞锐的事情,侯府上上下下都十分在意且敏感。 令狐泉哦了一声,眯起眼睛看了庞锐一眼,而庞锐的视线这会正好看过来,落在满月脸上的是清幽高洁的一抹视线,纵使满月现在有千言万语来解释庞锐究竟是怎么个不正常,令狐泉也难以相信。 因为不管是神情举止视线,庞锐给其他人的感觉都是再正常不过了!可偏偏刚才他说的那些话—— “姑姑,可能是我多心了。” 满月挑了下眉毛,为了不让令狐泉担心下去,满月索性转换了策略。 既然庞锐能在人前一个样,在她面前一个样,那她就将自己看做是其他人,完全无视他的怪异思维。 “没事就好,这皇上到现在还没下旨,其实也是等着看今天的结果,你且安心坐在这里,若真有事姑姑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令狐泉说着,轻轻拍着满月的手背。 她虽然是满月的姑姑,但此时此刻,担当的却是母亲的角色。 她像对待自己的女儿一样照顾满月。 在令狐泉看来,满月七岁就被老夫人送了出去,从出生就担上了初一生辰扫把星的名声,到头来却是被二夫人故意算错了时辰。 过去七年,没有母亲在身边,侯府又不许其他人插手,她在外面吃得苦可想而知。可令狐泉却从未听满月在她面前抱怨过一句,越是如此,令狐泉心中对她的懂事和坚韧越是喜欢欣赏。 自然而然的看重她,也不忍心她受到任何委屈和不公。 满月眼眶有一瞬酸涩的感觉,旋即快速的眨眨眼睛,冲令狐泉感激一笑, “谢谢姑姑,有劳姑姑还要为满月费心费力。” 令狐泉却是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开口, “这个家,你父亲贵为侯爷身份,总要给老夫人几分面子,话不能说的太重太明,也只有我在关键时刻可以豁出去,如果我都不用心的话,你的终身大事就真的要被人操控利用殆尽了。” 令狐泉此话一出,满月眼神闪烁一下,对于令狐泉是感激,可对于老夫人以及令狐鸿熹背后的太后和皇上,却是说不出的嘲讽和恨意。 令狐泉已经将话说的很明白了。 现在不论是太后皇上还是老夫人,都想利用她的终身大事做一做文章。 或许一开始太后和皇上还是想让她以女官身份留在庞锐身边监视他的一举一动的,可如今,眼看着庞锐似乎是有意要与侯府结亲家,太后和皇上已经动了另外的心思! 与其让庞锐这个什么都不做的人占着侯爷的身份,还不如利用满月的渗透,达到彻底瓦解庞侯府的心思。 这般招数,太后之前不是没有用过。 三十年前,太后为了辅佐皇上登基,曾经就将自己的亲生女儿瑶兮公主下嫁给为辅佐皇上登基立下汗马功劳的大将军闵天赐。 闵天赐出身布衣,独来独往,只懂得征战沙场却不懂为官之道。见太后都舍得将公主嫁给他,自然是感恩戴德。 可太后却是牺牲瑶兮公主暗中监视闵天赐的一举一动,并且给瑶兮公主下了死命令,必须在两年之内收集到闵天赐谋反的确实证据,将闵天赐扳倒! 可公主嫁过去之后,却是无法自拔的喜欢上了性格敦厚却重情重义的闵天赐,两年期限到了,公主交不出证据,太后就会责罚公主。 后来发生的一切令人唏嘘感叹。 公主最终向闵天赐坦白自己嫁过来的目的,闵天赐并不责怪公主,他不忍看着公主受罚幽禁深宫,自己做出了谋反的证据,因为他孑然一身,了无牵挂,除了公主再无亲人,太后就将他斩首示众了。 公主也是后来才知道闵天赐做的一切。 而公主之所以跟闵天赐没有孩子,也是因为太后暗中在给公主常年供应的香料中加入了含有避孕成分的香粉。 太后自然不希望闵天赐留下后人有机会报仇了。 后来,瑶兮公主心灰意冷上山出家。 自此,再也不理会朝中任何事情,一心为闵天赐超度亡灵。 这深宫秘闻,满月也是上一世帮林一东合收集情报的时候得到的。林一东合做了皇帝之后,一心要对皇室能威胁到他的人赶尽杀绝,就连出家在外的瑶兮公主也不放过。这瑶兮公主算是林一东合的姑姑,可林一东合一心只想着稳固自己的帝位,但凡是有可能威胁到他帝位的,统统不放过。 满月后来找到了瑶兮公主,瑶兮公主早早料到林一东合会派人找上门来,在满月去之前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心思,却是将过往一一说出。 这段故事,满月回来后并没有告诉林一东合。 对那时的林一东合来说,他要的只是瑶兮公主不在人世的消息。 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 不管是林一东合,还是太后,为了稳固皇朝权位,至亲亦可出卖利用! 太后对亲生女儿都如此狠心,不让其怀孕,杀其夫君,更何况是对她这个臣子的女儿了! 从太后动了要除掉庞锐这个挂名侯爷开始,太后就是一门心思要将满月利用到底了。 所以对于庞锐提出要来侯府相与,太后和皇上都没有任何阻拦。 同样欢迎庞锐的还有老夫人! 对老夫人来说,一旦满月嫁进了庞侯府,必定要在一定期限内完成太后交代的任务,完成了之后,太后为了顾及令狐侯府不受连带,纵使要将满月从庞锐的连带当中摘出来,可满月一个出嫁了的女子,夫君被处死了,她是回不到侯府的!也难再享受任何品阶待遇! 那时的她与现在的令狐泉不同! 安平王是为了替皇上挡刀死的,是朝廷的诰命夫人!终身享有王妃称号!令狐泉回到侯府也算是一种荣耀! 而满月到时候就完全不同了! 到时候老夫人只要在皇后和太后面前用点下三滥的招数,满月这个曾经为太后立下汗马功劳的女官,下场未必就比庞锐好到哪里去。 她知道的秘密越多,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就是比庞锐还要该死的人! 所以今晚的晚宴,老夫人必定要出招! 令狐泉也会为了满月想尽办法的阻拦老夫人的计谋! 当然,今晚还有一个人的反应很重要! 那就是庞锐! 听说他是准备了厚重的聘礼来侯府的,只是这聘礼到现在还不曾露面,若是庞锐看不上满月自然是最好的,可庞锐既然开口来侯府相与,就不是要跟满月两情相悦如此简单! 庞锐目的究竟为何,满月现在还猜不出来! 庞锐与令狐鸿熹上一次见面要追朔到八年前,十二岁的庞锐离开京都之前。 令狐鸿熹拿出了千两银子送给庞锐,自然是私下赠予。 不论令狐鸿熹与庞府老侯爷关系如何,庞侯府一百多口均遭毙命,就只剩下庞锐和一个管家,庞锐要去的又是大漠戈壁,令狐鸿熹都不忍见他凄凉度日。 令狐鸿熹当年的这个恩情,庞锐自然记在心里。 二人言谈不多,却气氛融洽。 见此,一直沉默的老夫人清了清嗓子,看向庞锐的眼神面上虽然带着笑意,可眼底却是不屑和冷嘲。 老夫人出身名门,又在侯府耀武扬威了这么多年,除了宫里头的皇上太后皇后,老夫人还真没怕的人。 如今老夫人眼中,庞锐不过是生了一副好皮囊,除此之外,一无是处。 但她却看到了通过庞锐能除掉令狐满月的方便。 “庞侯此番回来,太后和皇上都是欢喜万分,这满月丫头究竟是侯府的管事还是其他,也是庞侯一番心意的事情啊。” 老夫人搬出皇上和太后,颇有几分急切的意思。 令狐鸿熹的脸色微微一变,虽然不说话,但内心却是明白老夫人话里意思的。他现在就这么一个省心懂事的女儿,老夫人都如此迫不及待的要给他送出去吗? 皇上和太后有想法那怎么说对于侯府也是外人!这可是自己的亲孙女!老夫真是狠心! 令狐鸿熹都有所不满,更何况是令狐泉了。 只是满月突然在桌子下面拽住了令狐泉的袖子,不让她开口。 她现在很想看一看庞锐是装痴卖傻还是另辟蹊径? 庞锐看了老夫人一眼,点点头,继而看向令狐鸿熹,性感薄唇微微开启,不紧不慢的吐出一句话, “侯爷,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 这一刻,满月都能看到老夫人脸上的肌肉狠狠地跳动了好几下。 令狐鸿熹也愣住了,一时都忘了刚才说道哪里了。 而到了这时候,自然少不了白胡子管家插上一腿。 “侯爷,您,刚才,说,说到,庞侯府,老宅,修葺的,事情。” 白胡子老管家慢吞吞的话语一出,原本都在小声议论的众人,一时之间好像都受到了他的影响,就连议论的声音都跟着放低放慢。 庞锐却在这时候冲满月飞快的挑了下眉梢。 明明是宽慰的眼神,却给满月深深tiaoxi的感觉。 满月视线移开,一只手不由得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 这个庞锐,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真的是大漠戈壁回来的吗? 确定不是天外飞仙? 自然,满月心中的这个仙字是相反的含义。 令狐鸿熹被这主仆二人诡异的谈话方式带的有些发蒙,木木的点点头, “哦,是,刚才说到庞侯府老宅修葺的事情。” “其实老宅修葺——” 庞锐收回视线,微笑看向令狐鸿熹,继续二人刚才的话题。 仿佛压根就没发生过老夫人开口说话这件事! 其对待老夫人淡定冷漠的态度连满月都佩服! 老夫人气场是天生的强势霸道,一般人见了都是礼让三分,尤其是年轻晚辈见了她,都是恭恭敬敬的。老夫人把持侯府这么多年,气势自然是练就的没有任何问题! 可刚刚在庞锐面前,却瞬间泄了气一般。偏偏一肚子火气,就是发不出来! 满月想到自己以前反驳老夫人的时候,场面十之八九都是激烈严肃的,可庞锐却是四两拨千斤的令老夫人的火力全都打在了棉花上! 但看老夫人的脸色,比曾经被满月气到的时候还要难看一倍! 曾经她是据理力争,气的老夫人没有理可说! 而碰上了庞锐,老夫人是不是也领教了什么叫做更加不讲理! 令狐泉这时候意味深长的看了满月一眼,那眼神分明是在说,她终于明白满月刚才说庞锐不太正常的原因了! 令狐泉跟老夫人做了三十多年的母女,也是直到今天才从庞锐身上学到如此致命的一招。 老夫人此刻气的脸色发青,手在桌子下面抖成了筛糠。 “庞侯,不知你前些日子进宫,皇上和太后是否提到过满月丫头?太后和皇上对她可否满意?” 老夫人不甘心啊,反正已经丢了一次脸,她就不信庞锐还有胆子再忽视她第二次。 庞锐这一次依旧是看了老夫人一眼,脸上的表情淡淡的,惊世风华在此刻更添绝代风姿,莫说是举手投足之间,就是烟波流转的刹那,也是引得一众千金闺秀赞叹连连,唏嘘连连。 老夫人此话问的,不论庞锐说什么,接下来老夫人都会有话说。 他说满意,老夫人就会问庞锐对满月满意与否,话题自然就提到了相与上。 庞锐视线落在满月脸上,温柔一笑,笑容光彩耀目,静静落在满月脸上身上,就如同瞬间放大的光圈,他的笑容能在此刻将满月笼罩其中。 再一次让满月感觉到,他的一举一动都像是在钩织一张巨网,要将她网罗其中。 庞锐在满月警惕的眼神中,优雅出声, “提到,满意。” 他的话虽然简答,却是老夫人期待的。 可还不等老夫人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庞锐又补充了一句, “老夫人,你究竟想问什么?” “——我——” 谁也没想到,前一刻还不搭理老夫人的庞锐,这一刻竟然主动反问。 偏偏他笑眯眯的看着老夫人,明明是不耐的一句质问,可是从他口中说出来,却是融化春风的一声寻常问句。 在满月看来,是不是皮相好的人,即便是发火生气,也看起来分外赏心悦目,使人容易产生错觉。 老夫人此刻不是铁青的脸色,而是被庞锐问成了大红脸。 她的确是有话要说,但她自己说就罢了,庞锐如此不留情面的揭穿她,这让老夫人说还是不说? 说不说都没面子了!还不是一次没有面子,是连着两次被庞锐狠狠地下了面子! 老夫人这会都不敢轻易开口了,谁知道庞锐下一句等着她的又是什么! 老夫人接连吃了庞锐的亏,脸色发青,不由得看了眼身后的田妈妈。 田妈妈心领神会,闪身离开了大厅。 满月瞧见田妈妈离开,不动声色继续品茶,身旁令狐泉看了眼庞锐,再看看满月,这一刻也觉得二人竟有种说不出的相配感觉。 纵然是之前毫无交集的二人,可是在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会让人有种在他们身上会发生很多事情的感觉。 只不过,令狐泉也是见多识广的性子,不会因为一面之缘就下定论的,还要往后观察一段时间才成。 庞锐此刻依旧是众人眼中的焦点,虽然身份尴尬,但他的一举一动都能恰到好处的吸引每个人的目光。 而他是不是看过来的视线,也是温润轻柔,不带任何试探和侵略性。 在满月看来,如果庞锐是在演戏的话,那他的演技绝对要比自己高出好几倍! 如今出现在她面前的庞锐,与众人印象中大漠戈壁的落魄侯爷完全不同。 所以这八年来,庞锐绝不会是碌碌无为,至于他的底子究竟有多厚,还需要时间验证一下。 这时,田妈妈从外面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身鹅黄色叠彩长裙的邱季璇。 求继续一出现,顿时成功吸引了很多视线在她身上,就连一直跟庞锐聊着的令狐鸿熹,视线也不由自主的落在邱季璇身上。 一向以素雅装扮示人的邱季璇,今儿却是一身夺目的叠彩长裙,仿若徜徉花丛的七彩蝴蝶,轻盈靓丽。 邱季璇虽然是以老夫人义女的身份出现,可老夫人的心思众人多少都看的明白,说是义女,再过几个月可就是侯府的主母了。 而同样是没有名分住在侯府,赵虞儿的待遇与邱季璇完全是天差地别。 一旦邱季璇成为侯府主母,以老夫人对赵虞儿的不满,只怕是姨娘的身份都未必会给她,如此一来,赵虞儿可谓连三夫人身份都不如! 自古以来,在□□京都,大户人家的姨娘往往连院子里受宠的丫鬟婆子身份都不如!很多姨娘都是生不如死的活在府中一众主子和丫鬟婆子的阴影当中。 赵虞儿此刻坐在最偏僻的地方,抬眼小心翼翼的看向赵虞儿,咬着唇沉默不语,眼底却写满了嫉妒和不甘。 但她又能如何? 邱季璇出身江南第一大户,有老夫人撑腰,每天都住在枫兰苑,赵虞儿不敢对她下手!就连令狐鸿熹对待邱季璇也是欣赏有加! 目前来说,赵虞儿能保住不被老夫人赶走就是万幸了。 邱季璇一步步走到老夫人身边,视线自然温婉,当她的目光落在庞锐身上的时候,眼底一瞬划过一丝异样凄厉的神采,紧跟着下一刻,邱季璇就快步走到老夫人身后。 只是,她走快的那几步,步伐凌乱不说,双腿似乎还有些颤抖的感觉。 满月瞧着,垂眸不语。 心下却多了疑惑。 邱季璇若是第一次见到庞锐的话,眼中不会是那种仇恨的杀气,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以邱季璇的性格处事来看,若不是深到刻骨的恨意,邱季璇无论如何也能掩饰一番的。 邱季璇是知道庞锐在这里的。也就是说,邱季璇心中对于庞锐的恨意,在这之前是建立在她根本不知道庞锐身份的基础上。 原本是老夫人找邱季璇来帮忙圆场子,不经意之间,却是被满月瞧出了另外的端倪。 而庞锐脸上则是自始至终的云淡风轻,不见丝毫异样。 庞锐如此反应,在满月看来,一是他演技实在太好,就连她都瞧不出任何破绽,二是庞锐知道邱季璇在此,只是邱季璇一直蒙在鼓里罢了。 随着庞锐出现,满月愈发有种头顶一张巨网缓缓降下的感觉。 如果说这是一盘棋的话,那庞锐这盘棋下的的确很大。 只不过短时间内,还看不出更多端倪。 孰是孰非,还需时间一一论断。 老夫人瞧着打扮的光彩照人的邱季璇,抿着嘴满意的笑着、 “璇儿,你坐吧。” 老夫人拍拍邱季璇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侧,却是紧挨着令狐鸿熹。 邱季璇坐下后,视线看似无意的瞥了庞锐一眼,平静的只是表面,却无法掩饰她一瞬惨白的脸色。 下一刻她飞快地低下头,掩盖住眼底一切情绪波动。 看起来像是因为坐在令狐鸿熹身边害羞,实际上—— 满月越看越觉得不太对劲。 不起眼的暗处,赵虞儿瞧着坐在主桌的令狐鸿熹和邱季璇,脸色苍白神情黯然,放在腿上的双手握紧了拳头,整个人都是僵硬紧绷的。 令狐捷就坐在赵虞儿隔壁的一桌,也是偏僻的犄角旮旯,此时此刻,看着赵虞儿失落黯然的表情,令狐捷眼底蓦然闪过一抹阴沉的算计。 主桌这边,老夫人飞快的对邱季璇使了个眼色,大意是让她稳住令狐鸿熹的同时,将话题引到令狐满月与庞锐的事情上。 可一贯让老夫人满意的邱季璇,这一次却没有任何反应给老夫人,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听令狐鸿熹和庞锐说话。 庞锐举止洒脱谈笑风生,既不会抢了令狐鸿熹的风头,也是恰到好处的吸引了大多数好奇探寻的目光。 而邱季璇则是从开始就一言不发。 老夫人脸上闪过疑惑之后,是强忍的不满。 明天就是元宵灯会了,若是今天没有从庞锐口中得到确切答案的话,明天的灯会上太子和五殿下一出现,老夫人根本无法把控局势。 毕竟侯府是她的地盘! 可邱季璇今儿的表现让老夫人大失所望。 随着晚宴进行过半,令狐鸿熹还安排了歌舞助兴。 歌舞节目都是赵虞儿彩排准备的,只不过,此刻赵虞儿也没有心情欣赏。可她没有心情不代表老夫人也没有。 歌舞结束后,老夫人主动开口, “这次的节目还是虞儿你准备的吗?”老夫人突然对赵虞儿笑着问道,赵虞儿有些受宠若惊的站起身,点头称是。 老夫人当着众人面,继续道, “不愧曾是江南名舞姬的女儿,遗传了你母亲的天分。同样是来自江南,璇儿对此就毫不在行,只懂得琴棋书画。呵呵——” 老夫人很少笑,更何况是对着赵虞儿。 此刻老夫人脸上的微笑看在赵虞儿眼中,只怕是等同于魔鬼的笑容,令人生厌却又害怕。 众家眷纷纷捂着嘴偷笑,老夫人若是不提,大多数也不知道赵虞儿的母亲曾经的身份,这一点,其实连令狐鸿熹都不太清楚。 令狐鸿熹只知道赵虞儿也算是名门大户,虽然比不上江南第一大户的邱季璇,家族也曾出过三品官员。 老夫人看了眼表情有些诧异的令狐鸿熹,继续道, “田妈妈,赏赵虞儿白银五十两。” 老夫人依旧是笑眯眯的神情。 这五十两白银到了赵虞儿跟前,却让她有种吞了苍蝇的感觉。 五十两在普通的上次来说,不多不少,倒也不是多么难堪。可一般深宅大院的主子若要赏赐给家人,大都是奇珍异宝,最起码也是一对翡翠镯子或是戒指之类,这等于是一种信物,让得到赏赐的人日后看到这信物就想到曾经是谁给予的。 可银子这回事放起来就与其他银子混在了一起,体现不出任何特殊的作用,总不能随时随地的将这五十两银子呆在身上,逢人就说这是老夫人赏赐的吧。 可如果是首饰之类就不同了。 赵虞儿红着脸接下田妈妈递到跟前的赏赐,却还要承受众人异样探寻的眼神。 她的母亲的确曾经江南第一舞姬,但却不是出身青楼的舞姬,而是官家从大户人家挑选的十二名千金闺秀在一起为了进宫而选定的舞姬。 当时是为了太后的寿诞而准备了一支舞蹈,后来寿诞结束,也就解散了。 老夫人却是避重就轻,只为了让赵虞儿难堪。 令狐鸿熹飞快的皱了下眉头,对于自己母亲所为心中自然有不满。 赵虞儿又没招惹她,这个老夫人就是不肯放过不跟她一条心的人。 “唐管家,赏赵虞儿玉如意一支。” 令狐鸿熹对赵虞儿毕竟是有感情的,如此一来,起码缓和了尴尬的气氛。 赵虞儿脸上勉强挤出一抹笑来,接下之后,讪讪然坐下。 老夫人轻声哼了一声,心底说不出的不满。 这时,刚刚退到大厅外的唐管家再次急匆匆的小跑进来,看向令狐鸿熹的眼神带着浓浓的不可思议。 “侯爷,太子殿下来了。” 尽管唐管家在令狐鸿熹耳边开口,满月这桌的人几乎都听到了。 令狐泉看向满月,眼底满是震惊。 满月眉头皱了起来,林简来做什么?还不够添乱的吗? 令狐鸿熹则是飞快的看了满月一眼,表情深沉复杂。 这太子都到了门口了,自然要迎接了! 原本这接风宴到现在就差不多结束了,庞锐没表态,起码今晚就相安无事了,可太子突然出现,今晚的变数就大了。 “请!” 令狐鸿熹说着起身整理衣领,准备出门迎接。 随着令狐鸿熹起身,其他人也都跟着起身。 只是还不等令狐鸿熹走出大厅,一抹暗黄色身影已经到了门口。 待众人看清进来的人是林简时,都是慌忙的跪地迎接。 林简一抹暗黄锦袍,紫玉发冠,清眸含笑,伸手扶住了要行礼的令狐鸿熹。 旋即示意众人平身。 “本太子今儿刚刚为父皇办完事,路过侯府,见里面灯火通明甚是热闹,这才想到今儿是给庞侯接风洗尘的日子,所以本太子也来凑个热闹。诸位都不必拘谨,今儿不是在朝堂,就当是普通的家宴了。” 林简一番话打消了众人心头对于他突然出现的疑惑。 而一众千金闺秀没想到会在侯府见到太子,个个面带微笑含羞带怯。 林简也不多寒暄,迈开步子走到了主桌,随着他坐下,其他人才缓缓落座。 林简坐下后,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满月脸上,见她一脸平静,林简心下莫名沉了沉。 虽然早就明白她的性子,但每每见到她在自己面前都鲜有特别的反应,永远都是一张波澜不惊的面孔,林简心底就说不出的低落。 可就是这样一张波澜不惊的面孔却能紧紧抓住他的心。 林简坐下之后,视线却没有与庞锐有丝毫交际。 一众千金闺秀此刻却是有种大饱眼福的感觉。单单只是一个庞侯就令她们唏嘘感叹了一晚上,现在太子也来了,论身份尊贵,庞锐自然不能跟太子相比了,可在气度风采上,二人却是不相上下,都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只不过林简多的是尊贵的气场,而庞锐多的则是洒脱的风采。 满月看着底下一众花痴的千金闺秀,低头淡定的品茶吃东西。 感情这回事,没经历过的时候,多得是憧憬幻想,一旦受过伤害,大多数人都会自我封闭,随之而来的就是怀疑、否定、怨恨、放弃。 所以这一世,满月不想再触碰任何感情。 感情二字,远不如站稳脚跟来的实在且有用。 一场晚宴,因为林简出现,便没了结束的时辰。 一众千金闺秀倒是很满足,巴不得不结束一直看着林简,而令狐鸿熹心下却难免七上八下。 太子能来,绝非表面说的是顺道路过,十之八九是跟满月和庞锐有关。偏偏庞锐一直沉住气不做声,明明是来相与的,却迟迟不肯表态。 庞锐不开口,林简就稳稳坐镇,也不开口。 目睹此景,老夫人也不好再多言其他,只能沉着脸静观其变。 林简不开口提出离开,这晚宴就要一直进行下去。 满月看似不经意的揉了揉眼睛,似乎是有些累了。 庞锐视线落在她脸上,眼底笑意阑珊温暖。 “侯爷,其实今天过来,还有一件事情是要与侯爷商议。在这之前,我也曾在宫里头与皇上和太后提过。” 庞锐在众人都有点打瞌睡的时候突然丢出了重磅话题,一时间,众人脸上表情各异。 满月沉着听着,令狐泉皱眉深思。 老夫人伸长了脖子等待有利自己的好消息。 林简唇角挂着一抹冷笑,端坐主位,眼神看向满月,专注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和表情。 令狐鸿熹的心跟着沉了一下,该来的始终要来,对他来说,且听着,并非毫无转机。 而表情最为奇怪的当属邱季璇。 邱季璇的身体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僵硬笔直,眸光垂直看着面前,如同定格在面前。 “请说。” 令狐鸿熹也不逃避,面容温和。 他对庞锐倒不反感,只是满月一旦进入庞侯府,不论身份如何,都将成为太后和皇上的棋子,如此一来,也就别想什么大好姻缘了。 令狐鸿熹对于满月一直是心存愧疚的,可皇上和太后一旦打定了主意,身为臣子的就难以改变! 伴君如伴虎,令狐鸿熹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他了解皇上和太后,正因为了解,对于未来的局势也看的明白透彻! 他能做的就是在将来,皇上和太后要对庞锐动手的时候,想办法化解危机,令皇上和太后将注意力转移到别处。虽然困难,但他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满月出事。 事已至此,更多的则是走一步,看一步。 庞锐视线落在满月脸上,声音低沉充满磁性,瞬间将所有目光吸引到他身上, “相与的事情,但凭皇上和太后做主,我此番回来也不会停留太久,皇上与太后如何安排,都是与我的恩赐。” 庞锐此话一出,令狐鸿熹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皇上和太后全权接手了此事?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他竟然都不知道! 震惊的不仅是令狐鸿熹! 林简眼底也迅速划过一抹惊诧。 如此一来,他若要阻止的话,就不可能在庞锐这边动手了,而是要在父皇和皇奶奶那边想法子了。事情怎么会演变成如此? 若真如庞锐所说,他今天出现在侯府还有什么意义?还不如把这时间留在宫里头!这个庞锐!他故意的吗? 如果是父皇和皇奶奶来决定,自然是对他不利的! 而庞锐沉着气到现在,却等于什么话都没说!还是将所有问题都留在了明天! 林简皱了下眉头,从进来开始,第一次正眼瞧着庞锐。 庞锐含笑的眼神也正好看过来,四目交织,前一刻还都是春意盎然的眼神,在这一刻却是火热厮杀在半空中! 庞锐眼底,温润尽褪,寒冽徒升。 林简的心,咯噔一下。 他知道自己之前小看庞锐了!他以为庞锐会大张旗鼓的达到目的,谁知庞锐一直不显山不露水,当众人都在猜测他心思的时候,他却将问日带到了起点!而这个起点对于林简来说,却是困难重重。 也就是说,庞茹今天出现,并不是为了一个结果,而单纯是见令狐满月来的! 当所有人都将庞锐出现在令狐侯府的目的复杂化时,其实他就只是想在明天之前,见一见令狐满月,仅此而已! 庞锐以他的不动声色绕晕了所有人! 包括林简! 与其说是林简到现在才看明白庞锐的心思,倒不如说庞锐也在今晚看到了林简的心思! 庞锐早就用他自己的方式令皇上和太后全权接手了此事,表面看这件事情是皇上和太后占了全部主动,可这也正是庞锐真实的想法! 他是因为令狐满月才提前回来的! 一步步都是按照他既定的计划进行! 皇上和太后所认为掌握的主动,在庞锐眼中不过是按部就班的计划而已。 他直到现在才说出来,就是等林简出场! 他要看到林简对令狐满月究竟是欣赏还是在意!也要确定令狐满月的心是否落在别人身上! 只是等林简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庞锐目的不动声色的达到,至于下一步,就看明天了! 现场气氛瞬间陷入诡异的尴尬之中。 连令狐鸿熹此刻都无言以对! 下一刻,林简缓缓起身,进来的时候是温润从容的眼神,走的时候却是冰冷深沉的面部表情。 林简走之前只看了满月一眼,见她脸上表情如初,林简一言不发,抬脚就走。 晚宴因为林简的突然起身离开而结束。 太子的离开就如他的出现,同样带给众人淬不及防的感觉。 令狐鸿熹眼神复杂的看向满月,下一刻沉沉道。 “满月,送一下庞侯。” 令狐鸿熹很清楚,自己若是送庞锐,庞锐对自己不会有太多话说,即便说了,也都是无关痛痒的应酬话,可满月就不同了! 若说令狐鸿熹对庞锐心中真实想法如何并不在意,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正因为令狐鸿熹信任满月,所以才放心让她送庞锐。 满月点点头,垂眸走在庞锐身侧,一同走出了大厅。 令狐鸿熹的脸上的表情却愈发凝重。 令狐泉上前一步来到他身侧,轻声道, “大哥,我有事要单独跟你说。” “到谦雲阁等我。” 令狐鸿熹点点头,沉声道。 令狐泉起身告辞。 晚宴进行到现在,其他人也都纷纷起身,令狐鸿熹忙着招呼离开的官员,老夫人皱着眉头正想找邱季璇询问的时候,不过是眨眼的功夫,邱季璇竟然不见了! 老夫人又气又惊,这邱季璇在她身边半年来,一直是稳重懂事,从未出现过如今天这般怪异的举动! 难道是因为庞锐? 不可能啊!看庞锐的表情不像是认识邱季璇的!那是因为什么? 老夫人急着找邱季璇问清楚!可邱季璇却不见了踪影!老夫人只得派出田妈妈四下找着,邱季璇没找到,老夫人也无心应酬其他人,借口身体不适回到了枫兰苑。 —— 侯府门口,庞锐看着满月微微一笑,笑容依旧绝世洒脱,一如他的时候那般,不曾变过。 “我还不想走。” 满月都准备说慢走不送了,庞锐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满月嘴角抽了抽,眼神却是从容迎上庞锐悠然双眸,只是看着他,却不开口说话。 “我有东西送你。”满月沉默,庞锐就自顾自的开口,看向满月的眼神未曾改变。 满月眼中,庞锐完全是活在他自己的世界当中。 他有自己完善全面的打算,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也不受外界的影响。 见他从身后的白胡子老管家手里头拿过一个锦盒,满月摇摇头,清冷出声, “庞侯,无功不受禄。一切还是等明天再定夺吧。” 满月这话很清楚明白,在太后和皇上没明确表态之前,她是不会私下接受庞锐的东西。 “庞侯今天想看的都看到了,庞侯慢走,不送。” 语毕,满月转身欲走。 身后,是他波澜不惊却充满磁性的声音, “日后在庞侯府,我会给你最大限度的自由和权利,我不敢说这权利比起在其他人身边会有多么至高无上,但是在庞侯府,你就是所有人之上!” 庞锐的声音轻柔低沉,不是那种亢奋状态的发誓,而是云淡风轻的给她一个承诺。 满月没转身,清眸垂下,这一刻忽然发现自己遇到了一个比林一东曜或是林简更加聪明的对手! 说是对手是因为,庞锐一上来就表现出要跟满月并肩作战的决心,甚至还将她捧在一个高位上!很多时候,站的越高,摔的越狠! 不是满月此刻不识抬举,而是在这个争名夺利的□□京都,每个人走的每一步都注定要小心翼翼!庞锐能在大漠戈壁度过孤独清苦的八年,又以如此完美的姿势回来,让满月如何不疑惑?不小心? “臣女谢庞侯多心,其实一切位高权重不过是过眼云烟,臣女驾驭不了,也无心参与,只想平淡度日,仅此而已。” 满月声音清冷淡然,她此刻背对着庞锐,彼此都看不到对方脸上的表情。 庞锐看着她背影,露出一抹欣赏的微笑。 “我知道你跟其他女子不同,其实这一次回来也只为了见你一面,解我心中疑惑。我无心争权夺利,但形势迫我,大多时候我跟你是一样的,为自保而已。” 庞锐声音很轻,在侯府门口,只有近在咫尺的满月能清楚听到。 他的坦诚完全超乎满月预料。 正因为他太过于坦诚,才让满月难以相信。如此坦诚的庞锐,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你刚才说——大多数时候,那么例外的时候又是为了什么?” 满月语气愈发低沉。 不管庞锐是不是真的坦诚,她的试探会随着自己的心而走,不会被他掌控影响。 哪怕她不能影响庞锐的自我意识,也不会让他影响自己。 “我在大漠八年,一向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至今还未有破例,但我此次回来所面对的局势,令狐大小姐你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倘若日后有人对你不利,呵——也许那是我破例的时候。” 庞锐的语气自始至终的平静无波。 甚至是无懈可击。 有一瞬间,连满月都有一种误解了他的错觉。 他能在真诚之中融入令人信服的无辜!如此庞锐,犹如横空出世一般,完全出乎满月预想。 “庞侯,一切还是等明晚定夺吧!” 满月不会给他任何私下的答复,既然庞锐坚持他自己的处事风格一演到底,那么满月也还是按照自己之前的设想,一切以观察为主。 就算庞锐真的相与了她,她也不会嫁进庞侯府! 绝不会! 满月抬脚往侯府走去,在她身后,庞锐眼底是一瞬如释重负的神情。 令狐满月的确比他想象中难以相处,但至少她没有表现出厌恶。 “郑管家,走吧。” 庞锐看着满月背影,直到完全看不到了,才轻声开口。 白胡子老管家却是站在原地不动,继而沉声道, “侯爷,有人上了您的马车。” “知道。” 对于郑管家的话,庞锐并不意外。 邱季璇是个什么性格的女人,庞锐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她既然看到了自己,就不会善罢甘休。 “走吧。” 庞锐气定神闲,丝毫不将邱季璇放在眼里,也就更加不会放在心里。 马车内,庞锐和邱季璇一人坐着一边,马车缓缓前行,邱季璇双眸赤红,一直是握紧了拳头等着庞锐开口解释。 而庞锐却是独自品着香茗,间或挑开马车的帘子看向窗外的夜景,对于邱季璇完全忽视,就好像马车里面只有他一个人。 坐了一会,邱季璇愈发委屈,眼泪在眼眶内打转,终是忍不住爆发出来。 “你从大漠回来为何不提前通知我一声?让我像个傻子一样的在这里等着你,你却逍遥快活的跟令狐满月相与!你当我是什么?!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邱季璇连珠炮似的发问,看向庞锐的眼神又是恨意又是复杂的情感。 庞锐品了一口香茗,懒懒道, “通知你做什么?认识之初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要过问我的身份,更加不要插足我的生活,好聚好散!该给你的,我一样不会少你!你在京都不同样也是呼风唤雨的,我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你忘了我跟你说过吗?” 庞锐的语气淡淡的,却异常冷漠。 邱季璇在此刻的庞锐身上,完全找不到昔日那个笑颜灿烂的庞锐。 “我哪有呼风唤雨!我跟令狐鸿熹之间是清清白白的!可你跟令狐满月呢!你当我是傻子是不是?!在我面前就跟她眉来眼去!你要跟她相与我可以不管!但你至少提前跟我知会一声,别让我今天像个傻子一样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老不死的对你们万分期待!而我就只是一个局外人!” 邱季璇咬牙恨恨开口,她口中所提到的老不死的,自然是老夫人。 有谁能想到,人前对老夫人照顾的比亲生女儿还周全,人后却是第一个巴不得老夫人早死的! 庞锐皱了下眉头,对于邱季璇如此语气倒也不陌生。毕竟他们认识了十年时间。 邱季璇究竟是怎样的性格,没有人比庞锐更清楚。 “十年前我就跟你说过,认识我,你就要遵守我的规矩,其他的我可以不管你,但我的任何一件事情你都不能过问!能说的我自己会告诉你,不能说的除非你有本事自己从别的地方听到,否则休想从我口中得到任何信息!” 庞锐此刻的决绝冷淡让邱季璇想到了他刚才对令狐满月的温柔耐心,完全是一个天一个地! “林泽锋!你凭什么如此对我?!我邱季璇哪里欠了你的?!你说!” 邱季璇的声音不由自主的提高了八度,看向庞锐的眼神赤红如血。 只有她知道他的另一个名字!林泽锋! 确切的说,是在眼前的人以庞锐的身份出现之前,连邱季璇都不知道他的另一个身份是庞侯! 邱季璇认识的就只是那个在她记忆中占据了重要十年的林泽锋!尽管她很清楚,他们二人之间的差距还有太多的不可能!但林泽锋在她心目中的重要性是无可取代的! 只是这个男人——她却难以掌控! 庞锐手中白玉杯子猛地放下,砰地一声不高不低,却足以让邱季璇心惊胆战。 “那我欠了你的吗?!” 他冷声反问,眼底的不耐和怒气与之前判若两人。 马车缓缓停下,庞锐看了邱季璇一眼,冷冷道 “下车。” “我不下!林泽锋!你把话跟我说清楚!你为什么要对令狐满月这么好?!天底下的女人都死绝了吗?你要找那个贱人!你这次回来还带了聘礼回来!你是不是要将祖上留给你的三件宝贝都给她?是不是?!”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邱季璇一时难以接受庞锐的做法。 在她心底,林泽锋即便不能跟她相伴一生,也不能跟令狐满月在一起! 如果他最终选择的女子不是令狐满月,是其他普通人家的女子,邱季璇都可以接受!那样一来,邱季璇日后要斗起来也容易的多!可令狐满月身份比她尊贵!还是女官!而且比她还要年轻! 她将来要嫁给的是四十多岁的令狐鸿熹!凭什么好处都让令狐满月占了?! 别人或许还觉得是令狐满月下嫁了!邱季璇却看的清楚明白! 单是一个林泽锋的身份就不容小觑,再加上庞侯的身份!不出三年,林泽锋就是跺跺脚都会让京都震三震的人物! 纵使她不能跟他在一起!也决不允许林泽锋跟令狐满月在一起! 庞锐看着有些癫狂的邱季璇,瞳仁眯了眯,语出愈发清冷无情。 “祖上留下的三件宝贝,那是祖上的东西,这十年来,我不曾缺过你任何,但是唯独那三件东西,你想都不用想!我跟令狐满月之前是好是坏,都是我跟她的事情,你若动了对付她的心思,结果如何,不用我说你也一清二楚!我不会管你留在令狐鸿熹身边是何目的,你也不要过问我和令狐满月之间!如果你能做到,我们之间还是朋友,若是做不到,从此以后,不相往来!” 庞锐放出狠话,眼神阴沉表情冷漠,此刻的庞锐与之前判若两人。 邱季璇也明白,她跟林泽锋之间不会有结果的!否则他们都认识了十年,早就可以开花结果了!也不会拖到现在! 邱季璇与庞锐认识超过十年,多少了解他的脾气,虽然不及庞锐了解她。但邱季璇此刻也明白,继续跟庞锐硬碰硬下去,庞锐真的会做出与自己不相往来的事情! 她舍不得他! 哪怕明知配不上他!不可能在一起! “郑管家,送她回去。” 话音落下,庞锐已经起身下了马车。 任由邱季璇在车内嘤嘤哭泣。 其实,早在十年前,她认识的林泽锋才只有十岁,那时的他就很肯定的告诉她,他们只会是朋友,不会有任何男女之间的关系!邱季璇那时候也是很不屑的回答林泽锋,她也绝不会跟他这个无名无分的人在一起! 如此过了十年,林泽锋任何一切都是按照计划进行,而邱季璇对他的情愫却渐渐滋生,纵使不能在一起,她也接受不了他身边的人是令狐满月。 白胡子郑管家看了眼邱季璇,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侯爷的身份注定不可能跟邱季璇在一起,而且以邱季璇如此性情,的确也不适合侯爷。 “邱姑娘,请——” “不用,我自己回去!林泽锋的恩情我用不起!”邱季璇气哼哼的下了马车,她只是想表现出倔强而已,其实心底早就脆弱不堪。 她比任何人都渴望林泽锋的安慰和支持!可在他眼中,显然,令狐满月的重要性已经超越了一切! 他并非无情无义的人,只不过在他心中始终会有一杆秤精准无误的衡量清楚一切,在他的衡量之下,她就只是朋友,不是家人! 邱季璇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侯府的,只知道当她回到房间之后就倒在床上起不来,老夫人派人来看她,她也是望着头顶一言不发,直到田妈妈走了,她都没开口说一句话。 老夫人还以为她是被什么魇到了,第二天一早就找了道士过来驱邪,却是闹出了另一场风波。 不过,这是后话。 —— 头天晚上满月送走了庞锐,在蒹葭阁内并不意外的见到了林简。 林简离开侯府只是个幌子,一整晚都没跟满月说上一句话,甚至连眼神交流都几乎没有。 没有就没有吧,偏偏还要看着庞锐和满月四目交织的画面。林简能忍到现在,的确是成熟改变了不少。 蒹葭阁内外都是林简的人看着,尽管都在暗处,满月从踏入的第一刻就觉察到了异样。 “隐秀,你去一趟五殿下那里,将今天的事情说与他知道。” 满月不动声色的支开了隐秀。 隐秀虽然觉得奇怪,但令狐满月就是她第二个主子!疑惑只是在心底,不会表现出来。 隐秀离开后,满月吩咐其他人都留在前院,她一个人走到了后院。 才刚刚站定,一抹暗黄色身影已经到了跟前儿。 气息和神情都带着几分急促。 “满月,庞锐他——不是什么——” 堂堂太子爷,似乎是在脑海中极力搜寻合适的词汇形容庞锐,估计不是看到满月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的话,林简就脱口而出骂人的话了。 “算了,我不说了,你说吧。” 林简颓然的摇摇头。 他刚才的确是想骂庞锐不是个好东西的!可事实却是,庞锐不但聪明,还很沉稳,今晚的一举一动就是做的异常完美,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和问题。 这一点是林简无法否认的。 满月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林简轻叹口气,沉声道, “庞锐跟你在侯府门口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林简自然是不放心满月单独跟庞锐在一起。 满月看着他,依旧不说话。 “满月,我知道我不该进来找你,我也知道你不会相信庞锐,只是我看着这样的庞锐,老实说,连我心底都没有谱,这个庞锐明天会出什么招!” 林简很少看到满月一丝回应都不给他,心下虽然着急,但他绝对不会再像之前狩猎时候那样乱发脾气,暴躁发怒了。 错误犯下一次就要铭记一辈子!更何况是对自己重要的人!更加不能在同一个错误上绊倒两次! 看着林简强忍住急切冲动的心情,满月轻舒一口气,低声道, “殿下,我之所以一直不说话,是因为我突然想到一点,或许是庞锐的弱点。”满月的话让林简眼神一凛,继而期待的看着她。 “庞锐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任何破绽,满月,你想到什么了?” 林简看向满月的眼神温润轻柔,而他此刻的温柔与之前庞锐看向满月的柔润眼神,带给满月的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觉。 庞锐始终是活在自己世界当中。 “人非圣贤书能无错!刚才殿下跟我说话的时候,我一直没有开口回应殿下,而殿下就会不知不觉的说出很多,在这一刻,殿下是被我的节奏所掌控!” 满月此话一出,林简忙不迭的点头。 认识她一年了,总算是认可了他的付出。 “可庞锐从出现到现在,不管明里暗里,他都是掌控一切的那个人!也就是说在他心中,他是个控制欲望强烈的人,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却超乎常人,所以他面闪给人的感觉是儒雅内敛风度翩翩,绝不是一个强势控制的人!如果要让他露出破绽,就要在这方面动动心思!让他自以为掌控了一切,而我们都是他这盘棋里面听话放心的棋子!每一步都按照他的计划来走,棋盘终有结束的时候,就像殿下刚才不停的解释,我总有回应你的时候!也许过程会有些漫长,但比起针锋相对来,与庞锐相处,不动声色的跟随才是令他露出破绽的最好方法!” 满月一番话,听起来复杂。 其实总结下来就只有一点,尽可能的配合庞锐!只是不要让他感觉的太明显!一个拥有强烈掌控yuwang的人,当他掌控全局的时候,其实那时候才是他最脆弱的时候! 只不过,这个法子的确是有弊端的! 漫长的过程! 不会在短短几天内见到效果! “这么说,我要眼睁睁的看着你进入庞侯府?” 林简眼底,暗潮涌动。 满月摇摇头,轻声道, “殿下不觉得我一个人太孤独了吗?” 满月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带着一丝俏皮和灵动,林简眉头缓缓舒展开来。 “多给庞锐安排几个供他掌控的人,让他这盘棋不知不觉越下越大,给他足够的空间和人手下棋!反正眼下若是阻止他,他也已掌控了父皇和皇奶奶的的心态,如果阻止,反倒对他有力,以父皇的心思只怕还会加快你留在庞锐身边的时间!” 林简顺着满月的话说下来,此时此刻,却是有种周身发寒的感觉。 并非因为此刻天寒地冻,而是针对庞锐所采取的方法,对林简来说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这越发让林简对庞锐不能小看! 或许,他和满月联手都未必能在短时间内看穿庞锐的想法! “殿下,表面看似庞锐一无所有完全被动,但孰是孰非,还是三个月之后见分晓吧。” 满月的话再次让林简皱眉。 三个月后就是林一东合与林冉正式迎娶妃子的日子。选妃宴是去年那个时候举办的,父皇和皇奶奶亲自指婚,只怕三个月后,就该轮到他了! 皇奶奶更是不止一次的对他提到尔若郡主!如果三个月后,满月和他安插在庞锐身边的人能发挥作用的话,那他还可以利用庞锐将尔若郡主光明正大的退出去! 西域王那个刁蛮泼辣的女儿尔若郡主还是留给庞锐更合适! 想到这里,林简竟是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满月,明晚的灯会我知道怎么做了。” 与满月的一番谈话,让林简心境豁然开朗。 在跟她单独见面之前,林简心情曾一度跌到谷底,只是如今却是完全颠覆过来。 “嗯。” 满月点点头,其实她也看出了林简的变化。 只是,不管是林简还是林一东曜,都是她复仇计划中的一部分。 仅此而已。 见满月垂眸不语,林简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不知庞锐明天要送你什么。” 某位爷的潜台词是,送什么也不会比我送你的夜舞好! 满月眨眨眼,轻声道, “明晚,庞锐必定会放出狠招,我们拭目以待吧。” 表面听这句话,满月是彻底放弃明天的打算和设计,完全以看戏为主! 但谁说的看戏的人就不能出手! 庞锐明天怎么表现是他的事情!明晚的花灯会,满月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满月,那——我先回去了。” 林简看着满月,不舍得走,可现在已经是深夜了,他总不能留在这里过夜吧,他倒是想,满月也不让。 “殿下慢走。” 满月点点头,如预料中没有多说其他话。 林简长舒口气,脚步挪动的很慢。 “殿下且慢!” 满月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出声拦住了林简。 “我就没想真的走!” 林简急忙转身,看向满月的眼神充满了期待和惊喜。 “殿下,庞锐身边的那个白胡子管家有问题!”满月似乎是从林简刚才走路的姿势看出了什么。 满月的话让林简摸不着头脑。 白胡子老管家除了说话慢一点之外,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殿下,你是从宫里来的吗?” 满月指着林简的鞋子,似乎问题都在他的鞋子上。 “是。从我的景阳宫出来,都会路过一片红树林,现在是隆冬,红树林的树叶早就落光了,但那一片的泥土却被染红了。” 林简指着自己靴子上的红色泥土解释给满月听。 因为地上下了雪,再踩在红色的泥土上,一旦雪水化了,靴子的边缘就会呈现出一圈圈的褐红色。 “你是说那白胡子老头——” “他的鞋子上也沾染了红色泥土,这种红色泥土甚是稀罕,只有有红树林的地方才有,而且还要踩着未化的雪水,外面天寒地冻的,屋内温暖如春,倘若是在别处或是早就沾上的,只怕也会早早的化开,而不是等进了屋之后因为温度升高而化开,如果按照时间推算的话,令狐侯府附近并没有红树林,就只有宫里头有。” 满月话到这里,林简心下蓦然一惊。 “他之前进过宫?” 更让他心惊的是,那白胡子老头怎么看都要七八十岁了,之前还有人议论纷纷,大体说的是庞锐家道中落到如此地步,管家都是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可如果真是满月所说,这白胡子老头竟能自由出入皇宫,绝非等闲之辈! “这一点我不敢百分百确定!但侯府附近除了皇宫,真的没有红树林了!若是他在别的地方踩到的,为何庞锐靴子上没有?而他靴子上的却是新鲜划开的。” 之前若不是令狐鸿熹让她送庞锐离开,其实满月也未必会观察的如此仔细。 “看来庞锐的事情有必要更加详细的调查一番了。” 林简脸上的表情深沉严肃。 如果可以自由出入皇宫而不被发现,又是这么大的年纪,那庞锐身边还真是卧虎藏龙高手云集!这万一威胁到父皇和皇奶奶的安全怎么办? “满月,你说一个月前猎场中毒的事情,会不会跟庞锐有关?” 林简的假设虽然大胆,但却有一定的原因。 “虽然庞锐那时候还没回来,却可以派人回来,只是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说什么都没用!” 满月若有所思的开口道。 身边有如此高手却不急于出手,庞锐究竟在下怎样一盘棋? 如果他真的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的话,不远千里回来京都,不是应该低调隐藏的吗?如此大张旗鼓的出场,难道他背后还有高人? 还有谁有如此本事? “殿下,你若真要调查庞锐,还是暂时缓一缓。我是担心庞锐的人未必是夜探皇宫,如果是他在宫中有内应呢?” “我也担心如此!里应外合的话,父皇和皇奶奶——” 林简脸上的表情愈发凝重。 “殿下,这倒不会!庞锐如果要对皇上和太后不利,他有太多机会可以利用,皇上和太后虽然不喜他,对他的防备却很低,因为庞锐尴尬的身份,可庞锐放着很多机会没用,偏偏在来侯府之前进了一次宫!在宫里头接应他的人才是重中之重。” 满月的话,越来越让林简心惊。 “看来这个庞锐真的不简单!” 林简心惊之余,却是对满月的观察力和应变能力再次佩服不已。 如果不是她观察到了这一点,只怕再过几个月,他也不会看出那白胡子老管家的真实本领! 如此一来,调查庞锐的时候,起码有了一个明确的方向。 “刚才你喊住我,我还以为你终于——不过,这样也好,如此我才能看到自己跟你的真实差距。” 林简此刻有些惭愧。 若不是满月,他连调查的方向都没有。 他想站在满月身前保护她,照顾她!让她可以栖息在他宽大羽翼之下,可如今看来,他在满月身边的存在竟只是感情上的牵扯,而满月却总能在关键时刻替他找到方向! 他不想承认却不行! 他们之间的差距真的很大。 林简再次离开,已经不是刚才单纯的期待和幻想,而是带着深深地使命感!如果以后每件事还是要满月提醒他才能找到方向的话,那他就不配站在满月身边! —— 夜深,隐秀从林一东曜那边回来,带来的消息既验证了满月的猜测,同时一也让满月更加好奇庞锐究竟还有几张王牌没有亮出来! 林一东曜宫里的探子查到庞锐身边的人曾经进出过皇宫,只是那人乔装打扮了一番,看不出究竟是庞锐身边哪一个。 满月这边结合自己所观察到的,这被林一东曜发现进出皇宫的十之八九就是庞锐身边的郑管家。 自从满月在林一东曜面前指出过林一东合都是如何安插探子在宫里宫外之后,林一东曜就格外注意密探的培养。 所以才有今天的收获! 只是收获虽然大,眼前局势却也更加扑朔迷离。 庞锐是敌是友暂时难分! 满月这边也在之前派出铁英跟踪邱季璇,邱季璇自从晚宴之后就失踪了,何时回来的也不知道!如果邱季璇真的是江南邱家的女儿,自然是不会武功的,也就没能力甩掉铁英。 可邱季璇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又能不知不觉的回来! 她的身份同样可疑! 满月再次假设一个大胆的猜想! 如果邱季璇不是真正的邱季璇呢? 这偷龙转凤的事情不是没可能发生!这眼前就有一个刘孟良! “隐秀,你明早跑趟腿,让五殿下那边盯紧了邱季璇!明儿她也会进宫,以防万一。” 如果不是邱季璇的身份存在太多疑点的话,满月是不会轻易安排林一东曜盯着她。 看邱季璇今天的反应,她与庞锐之间不是认识如此简单!庞锐十二岁就离开京都,在大漠戈壁一待就是八年!这八年时间,邱季璇都没离开过京都! 二人之间的交际可能更早! 可如果这个邱季璇是冒牌的话,那她和庞锐认识的时间就无法推算了! 满月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庞锐的出现会带来如此多的连锁反应! 而这仅仅才是一面之缘! 这天夜里,满月一夜未眠,始终想不通庞锐回来的真实目的,以及究竟是宫里头谁成了他的靠山! 不知觉间,天亮了。 隔壁三夫人的院子突然传出阵阵喧哗嘈杂的声音。 “大小姐!三夫人院子那边出事了!” 惜梦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满月心底咯噔一下,这三夫人一直病着,她也去看了几次,病的挺厉害,吃了很多药都不管用,最后大夫说是心病,还需要三夫人自己放开心。 “怎么回事?”满月一边说着一边走出房间。 虽然是一夜未睡,可她神情气色却是清冷依旧,经过一夜思考之后,她眼底沉着的冷冽寒气更甚曾经。 “大小姐,老夫人院子那边传来消息,是邱姑娘昨晚上不知道被什么给魇到了,老夫人就请了一个道士回来作法,谁知道士才刚刚开始作法,三夫人就在屋内痛的死去活来的,老夫人说是三夫人招惹来的魔障,现在带人到了三夫人院中打鬼呢。” 惜梦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是说不出的震惊。 她年纪毕竟还小,对于这种事情想必是头一次经历。 “邱季璇被魇了?”满月皱着眉头,想到了昨晚邱季璇的突然失踪突然回府。 她会被魇了才怪! 三夫人的身体最近几个月都很虚弱,若是老夫人再在她院子里折腾一下的话,只怕三夫人撑不过这个冬天了! 到时候老夫人也会有话说,可以将三夫人出事全都推在魔障上! “现在去看看。” 满月不多做耽误,带着众人就朝三夫人院子走去。 在院外碰到了匆匆赶来的令狐泉。 见了满月,令狐泉才将憋了一肚子的话吐了出来, “这老夫人大清早的又折腾什么?找道士作法怎么还作到这里来了!分明就是见大哥去上朝了,今儿朝中事情众多,大哥一时半会回不到侯府,老夫人这是趁机又要出幺蛾子了!” 令狐泉对老夫人的不满已经到了顶端! 满月摇摇头,轻声劝着她, “姑姑,先进去看看吧!三夫人的身体只怕经不住如此折腾,若真是如祖母所说是邱季璇被魇到了,那应该好好问问邱季璇昨儿都去了哪里见了谁说了什么话,如此才好找到前因后果的。” 满月此话一出,令狐泉当即愣住了。 “邱季璇昨晚上出去来?” “姑姑不知道吗?我送完庞侯之后,想着今儿一早需要进宫的新衣服,想起这件事情祖母前些日子交给邱姑娘了,我就想问问她明天是中午还是早上送来衣服,谁知她人不在,我的丫鬟在她房门口等了许久,不得已回来交差,这何时回来的,我就不清楚了。” 满月如此一番话,说的令狐泉脸色阴晴不定。 “这大半夜的她没事往外跑什么?外面有什么吸引她的?”令狐泉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旋即迈开步子就朝院中走去,一定要找邱季璇问清楚,她昨晚上去了哪里。 令狐泉脚步匆匆的进了院子,院中一褐色长袍的道士正挥舞着长剑在铺满黄色灵符的台子前面作法。 院子里还站着一脸冷瑟表情的老夫人,邱季璇就站在老夫人身后,见令狐泉脸色发寒的走进来,邱季璇急忙上前迎接。 满月则是绕过了邱季璇走进屋内,三夫人屋内一片狼藉,令狐长安不知道被什么吓到了,哭泣不止,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三夫人躺在床上面色煞白,这会子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看到满月进来,食指指了指令狐长安。 “大夫,怎么样了?” 满月问着刚刚写完方子的大夫。 大夫频频摇头,沉声道,“熬不过今天了。” 大夫话一出口,三夫人房里哭声震天。虽说不知道这一屋子丫鬟婆子有几个是真心为三夫人哭的,但三夫人一旦去了,这院里的丫鬟婆子日子必定没有之前好过。 令狐长安今年七岁了,听了大夫的话,大眼睛眨巴着,眼泪扑簌扑簌的落下。七岁的年纪,已经懂了很多事情。 “我前几天看三夫人的时候还没有这么严重,怎么今天就厉害了呢?”满月皱眉小声问着大夫。 三夫人虽然病的很重,但也不是说没就没的。 满月前几天来看她的时候,三夫人气色还不是现在这般如死灰一般,连话都说不出来。 大夫指指院子,语气有些不屑, “可能是老夫技不如人吧,三天前来看三夫人确实有好转的迹象,也不至于几天功夫就如此严重,可今天来了一看,我也吓了一跳,这情形,蹊跷啊。” 这大夫是令狐鸿熹派来的,自然明白满月现在在侯府的地位,有些话也愿意说出来!如今有他这个大夫在,却找了个道士在那里糊弄玄虚,这不是打他这个大夫的脸吗? 就算那个道士来了也救不了三夫人了。 满月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三夫人此刻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含着泪看看满月,再看看令狐长安。 心中的凄苦在这一刻爆发。 到头来,她能信任托付长安的人竟不是长安的亲生父亲,也不是长安的亲奶奶,更加不是她自己的亲妹妹,而是这个侯府曾经大夫人的女儿,侯府的嫡出长女! 三夫人此举,无疑是在为难满月。 就算三夫人没了,令狐长安有父亲,有祖母,还有赵虞儿这个姨妈,如何也轮不到她一个做姐姐照顾他。 可令狐长安小小年纪,若是落在老夫人和赵虞儿手里头,就算没有性命安危,只怕将来的人生也会按照她们设计的进行。 尽管如此,满月还是拉过令狐长安的手冲三夫人点点头。 三夫人艰难的抖动了一下唇角,眼角滑落一滴泪。 她等的就是令狐满月的点头。 院内,道士作法,老夫人表情阴郁,邱季璇许是昨晚没休息好,气色很差,整个人没有精神的样子。 满月将令狐长安暂时交给凝静看着,抬脚走出房间,正好听到邱季璇在跟令狐泉解释。 “昨晚上家里来的人并不知道侯府有晚宴,一直等在外面的驿站,因为父亲过段日子要过来,所以提前派人来知会我一声,是我自己考虑不周,这么晚还出去让王妃和老夫人担心了,是我的不对。” 邱季璇一番话看似说的自然流畅,老夫人那边面无表情的听着,虽然她对邱季璇的话也有怀疑,但面上却是要跟邱季璇站在一起的。 令狐泉也有疑惑,可她对邱季璇的印象毕竟不对,倒也没继续追问,只不过,还是没忍住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其实早一些让他们进府也没什么,侯府又不是安排不开,你若半夜出去,怎么说都不合适。邱姑娘是母亲的义女,出去自然就代表了侯府,京都规矩多,人言可畏,邱姑娘以后还要检点行事才行。” 令狐泉语气虽轻,但说出来的话却毫不客气。 不管怎样,邱季璇大半夜的出门都是不对!一个未婚女子,大半夜独自出门,这在令狐泉看来,怎么解释都不合理。 邱季璇很乖顺的点点头,任由老夫人和令狐泉目光齐刷刷的落在她脸上。 这时,作法的道士忽然挥舞着手中长剑三两步到了满月跟前,像是发现了什么,在满月面前糊弄玄虚了一番,长剑的剑尖猛地指向地面。 “此处有妖孽!” “什么?如此说来,妖孽在这个院子?”老夫人突然开口,虽然没有在第一时间看向满月,可眼角的余光却是落在满月这边。 道士点点头,掐指一算道, “妖孽并非一直在此,而是刚刚才到!老夫人,妖孽横行,恐有大劫!” 道士的话让令狐泉神色不由一凛,冷冷道, “道长说的刚刚才到,指的是本王妃还是满月?” 道士是老夫人招来的,现在又如此说,令狐泉自然不会相信他的话。 老夫人不由得冷哼了一声,沉沉道, “道长!你可要拿出真本事来给我们瞧瞧!像你现在这样凭空而说,旁人还以为我老太婆是故意冤枉陷害呢!” 老夫人如何看不出令狐泉的脸色,反正母女二人针锋相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道长意味深长的超老夫人点点头,其实眼角的余光始终都在满月这边,却还是糊弄玄虚的在院子里到处转圈。 其实普通江湖术士的法子不外乎撒狗血,在事先做了手脚的灵符上面喷水,还有就是在滚烫的水里面洒上硼砂,如此就可以表演在沸水中捞出灵符。 如果是普通的江湖把戏,满月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揭穿了,可眼前这个道士既然是老夫人找来的,自然不会拿出如此幼稚的戏码。 “老夫人,王妃,贫道不会凭空胡说,这院子里戾气很重,三夫人已经无力回天,只是若院中妖孽不除,只怕其他人将永无宁日!” 道长说话的时候,看似无意的轻拍了一下袖子。 满月挑眉,突然想起上一世经历的一件事情,似曾相识的感觉。 一开始,满月一直将重心放在这道士会采用什么江湖术士的手段,可如果这根本就不是个道士,而是其他不可告人的身份呢!那他待会用的手段就不是满月能想到的。 就如兵家常说,知己知彼。 可现在派人调查这道士的来龙去脉也来不及了,老夫人突然来了这么一招,十之八九是为了令狐平雪。 想到这里,满月对暗中的隐秀使了个眼色。 旋即做了一个手扶发间金步摇的动作,食指却是点在金步摇上两下。 这个动作是她最近几天与隐秀、铁英等人达成的默契。若是在情况危急之下,或是不方便开口的时候,这些暗号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了。 而满月的这个暗语代表的就是秀雅苑。 如果老夫人要借助道士之口说出有利的话来,那令狐平雪那边也会有所变化。 “老夫人,王妃,这需要开坛作法,不光是这院子里,其他院子里的人也要在场。人越多,妖孽越是无所遁形!” 道士的话算是验证了满月的第一步猜测。 那么接下来呢? 老夫人是想让令狐平雪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今晚的元宵灯会,所以不管道士接下来要做什么,都得需要令狐平雪配合。 “既然如此,就按照道长的话,将其他院子的人都叫来。” 老夫人果真是顺着道长的话说下来。 满月看了眼三夫人房间,在令狐泉耳边低语, “姑姑,三夫人恐怕不行了。” “怎么会这样?前些天看着还——” 令狐泉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二夫人才畏罪自尽了,这三夫人怎么又—— 侯府最近这是怎么了? “姑姑,大夫要我们做好准备,很有可能熬不过今天。” “这——今儿可是元宵节。” 听了满月的话,令狐泉脸色微微一变。 “我进去看看。” “姑姑,现在进去也没有用了,三夫人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长安,刚才就示意我看着长安,我也不好拒绝她,虽然点头答应了,还是要看姑姑的安排。” 满月如此说,一切都在合情合理之中。 老夫人对这个家其他人如何,这么多年令狐泉看得一清二楚的,三夫人再放心,也不可能将长安交给老夫人。 “长安这孩子暂时先留在我那里,等大哥正娶了再说。” 令狐泉这话的潜台词就是,令狐鸿熹正娶了之后,长安肯定要过继给正妻,而令狐泉的语气似乎是对邱季璇很放心。 就邱季璇目前的表现来看,的确是挑不出什么不对来,除了昨晚的事情。 “相信三夫人知道以后,也会瞑目了。”满月一副唏嘘不已的语气,令狐泉心里头也怪不是滋味的。 三夫人虽然大大咧咧有时候好挑事打闹,但终究是没有二夫人那般歹毒的心思,对一个人的好坏都在表面。 况且,长安是无辜的,孩子还小。 二人说话的功夫,其他院子的丫鬟婆子已经全都到了这边,老夫人视线扫过众人,不见令狐平雪,脸色一沉,质问田妈妈, “人都到齐了吗?” 田妈妈一惊,也发现令狐平雪没出现。 “回老夫人,二小姐还没——还没来。” 田妈妈说着,急忙吩咐下人去找。 这时候,满月在人群的最后看到对她使眼色的隐秀,这丫头是把令狐平雪藏起来了吗? 出了什么事? 不一会,派出去寻找令狐平雪的丫鬟婆子都是慌慌张张的跑回来禀报。 “回老夫人,二小姐不在秀雅苑!也不在其他院子,整个后院都找遍了,也没zhao到二小姐。” “什么?这——这不可能,我跟她说——” 说到这里,老夫人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嘴,急忙闭了嘴。 但没说出来的话在满月听来就是老夫人要令狐平雪老实呆在房间哪儿也不能去,等她的吩咐和安排。 “再去找!去别的地方找找!”老夫人有些纳闷,这前一刻还是嘱咐过平雪的,怎么现在就没人了呢!况且平雪是被令狐鸿熹禁足在柴房的,是老夫人好一个跟令狐鸿熹商量,才让平雪每天有一个时辰留在秀雅苑的,老夫人时间算的刚刚好,人究竟去了哪里? 就算她要四处走动,也不至于这么短时间就走出了后院! 老夫人越想越不安,都没有心思打理准备作法的道士了。 “乔青,你也派人去找找,看看是不是偷偷跑了。太不像话了!这才关在柴房没几天就到处乱跑,这以后还了得?!” 令狐泉冷冷开口,令狐平雪现在在她眼中是彻底没有任何可能性的好感了。 老夫人听了令狐泉的话,却有些不乐意。 “许是出了什么意外也不一定!道长都说了,这院子不太平!” 老夫人说这话的时候,狠狠地瞪了满月一眼。 满月从容迎上老夫人视线,淡淡道, “道长神通广大,既然连这院子有妖孽都能看出来,那是不是也能看出来二妹究竟去了那里?如此,就拜托道长了。” 满月也不给那道士解释的机会,三言两语盖棺论定。 那道士有些急了,求助的眼神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则是瞬间撇过脸去。 目睹此景,令狐泉神色一凛,冷冷道, “道长为何不说话?!还不赶紧算一算侯府的二小姐去哪儿了?”令狐泉也是步步紧逼。 那道长见老夫人不帮他,不觉擦着额头的冷汗,小声道, “贫道捉妖在行,但找人实在不行啊,贫道也不是算命的,这——实在不是贫道力所能及的。” 道士此话一出,老夫人阴沉着脸色道, “道长说的都有道理!先找人要紧!” 找不到令狐平雪这出戏就演不下去,老夫人如何能不着急。 看到这里,满月更加确信,老夫人今儿这出戏就是为了令狐平雪才安排的,什么驱鬼捉妖,不过都是事先商量好的!就是为了让令狐平雪今天能顺利离开侯府。 人群的最后头,隐秀冲满月摇摇头,意思是这些人绝对不会找到令狐平雪的。 隐秀可不是普通的丫鬟,只不过被她乔装安排在身边,白天是丫鬟,晚上就是一等隐卫,她要藏一个人的话,侯府的丫鬟婆子自然找不到。 果真,就算令狐泉的人也都派出去了,还是找不到令狐平雪。这下老夫人可是要炸锅了,铁青着脸将秀雅苑的丫鬟婆子都给打了一顿,也没有心思跟道士演戏了。 “老夫人,您注意身体,二小姐若是回来了,您再病倒了,二小姐岂不自责难过。” 邱季璇此刻很懂老夫人的心思,知道老夫人将令狐平雪看成整个侯府的希望,如此几句话之后,老夫人定定神,越发觉得事有蹊跷,疑惑的视线再次看向满月。 满月这时候不紧不慢的开口道, “这里的人都有谁今天见过二小姐?从实招来!” 满月如此开口,有秀雅苑的丫鬟婆子小声禀报, “奴婢一炷香的时辰前见过二小姐就在秀雅苑正厅坐着,那时候老夫人才刚刚离开。” “老奴也是一炷香的功夫之前还看到二小姐在正厅坐着,像是在等人。” 满月听了她们的话,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哦——原来如此啊。那我跟姑姑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了,姑姑,一炷香之前咱们就已经到了这个院子,不是吗?” 满月这话就是故意说给老夫人听的。 她总不会有什么□□术,能瞬间转移将令狐平雪那么大的人给藏起来。 老夫人算是被堵住了嘴巴,连怀疑的话都不能轻易说出口。 “祖母,刚才有婆子说二妹似乎是在等人,难道二妹不是被人掠走了,而是跟人跑了?” 满月故意提高了音调如此说着。 暗处的隐秀眨眨眼,顿时了然。旋即闪身离开院子。 令狐大小姐的话她听懂了。 “令狐满月!你说什么呢?那可是你妹妹!有你如此诋毁自己妹妹的吗?简直是蛇蝎心肠!” 老夫人自以为抓到了满月的短处,咬牙冷冷训斥满月。 满月一脸无辜的看着老夫人,轻声道, “祖母息怒,孙女也只是顺着下人的话说下来而已,并无恶意,况且这是大白天,侯府戒备森严,秀雅苑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如果不是二妹存心要走的话,谁能强行把她拉走?难道侯府的侍卫都是摆设不成吗?” 满月既然敢说刚才的话,自然有话圆回来。 老夫人咬牙切齿的盯着她,满月说的都在情在理的,老夫人顶多是说她几句说话没有分寸而已,却寻不到更大的把柄。 一旁的邱季璇见此看似打圆场的劝着老夫人, “老夫人,大小姐说的也有道理。她也只是顺着丫鬟婆子的话说下来,以璇儿见,这二小姐八成是想到枫兰苑或是其他院子走走看看老夫人或是侯爷,没成想老夫人和侯爷都不在院子,二小姐现在说不定正在往这边走的路上,您就不要着急上火了。” 邱季璇此话看似谁都不得罪,暗里却是在给令狐平雪找借口,就算一会令狐平雪回来了或是找到了,邱季璇也有话为她开脱。 只不过,有隐秀在,这一次,谁也别想给令狐平雪说好话开脱了! 原本老夫人今儿不动这个心思,满月这边还准备让令狐平雪在侯府多呆几天,但既然老夫人如此迫不及待了,就别怪她亲手送走令狐平雪。 “姑姑,二妹失踪的事情非同小可,还是派人去宫里头迎一迎父亲吧!万一二妹出了什么意外可如何是好?” 满月此话一出,老夫人不由得怒吼一声, “令狐满月!你就不想着你妹妹的好!她若出了事,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老夫人许是真的着急上火了,现在但凡听到任何一点对令狐平雪不利的,都会触动她爆发。 “母亲,满月是就事论事,我知道你偏心平雪,但满月有什么错?况且之前母亲不是亲眼见到平雪丫头了吗?她那时可是好好地,母亲不也放心的过来这边了!那时候女儿和满月一直都在一起,平雪失踪,满月可是无辜的!母亲就不要处处为难满月了!” 令狐泉脸色不善,语气更加冰冷僵硬。 这前几天因为邱季璇从中牵线,令狐泉跟老夫人的关系还算缓和,可因为今天的事情,再次到了互相爆发的临界点。 “谁知道究竟是不是跟她没有关系?!自从她回来之后,侯府可有过一天太平日子?!这个出事那个出事的,都是在她回来之后!当初我就不应该心软让这个saobaxing回来!” 找不到令狐平雪,再加上昨晚的事情刺激的,老夫人压抑的火气再也忍不住了,瞬间爆发了出来。 满月只是安静的听着,老夫人今天说的越多,暴露的短处越多! 最好是有的没的全都说出来! 令狐泉的脸色现在是比老夫人还难看。 老夫人是着急上火,再加上担心令狐平雪,看到满月好端端的站在这里,更加是气不打一处来。 而令狐泉则是对老夫人的无理取闹和有心偏袒更加不满,既然老夫人都要爆发了,那么令狐泉也差不多了。 “母亲,我不想在此跟你争吵什么!三房的正病着,你在此找了个道士捉妖也就罢了,现在是平雪丫头自己不见的,我们派人去找就是了,满月又没惹你,当初你将她从外面接回来,目的如何,难道还要我说吗?如今都是满月自己争气,才有了今天如此,但母亲其实你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给满月一个好的归宿,自始至终你都是在利用她!” 令狐泉的话已经足够一针见血了。 老夫人的脸色自然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你胡说八道什么?想当初我接她回来是想好好对她,谁知她弄的家无宁日!现在我管教她,你却为了偏袒她顶撞我?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亲吗?” 老夫人上前一步,高声斥责老夫人。 见此,满月不紧不慢的提醒老夫人, “祖母,现在当务之急不是应该找二妹吗?只要找到她了,一切就都解释清楚了!究竟是怎么回事,找到二妹一问不就知道了。” 面对老夫人的咄咄逼人,满月也不急着反驳,待会有老夫人哑口无言的时候。 满月的话令老夫人哑口无言,如今她对侯府的形势是越来越无法掌控了。 每一个人都在跟她作对的感觉! 女儿不像女儿,儿子不像儿子!更是让一个saobaxing在侯府耀武扬威! “平雪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失踪?!肯定是你从中捣鬼!你这个扫把星!!”老夫人恨得咬牙切齿,如果不是满月站的离她较远,老夫人很有可能动手。 “乔青,传我的令,派人去宫外迎侯爷,加派人手zhao二小姐!” 令狐泉也不跟老夫人磨叽下去,满月说的对,只要找到令狐平雪,一切就都清楚了! “不准去!事情还没弄清楚就去打扰你大哥!你究竟是何居心?你是不是也听了那扫把星的话,故意要跟我作对?还是你们根本就是一伙的!早就商量好了一切!反正你也不喜欢平雪!你就跟这个saobaxing一起将平雪藏起来了!是不是!” 老夫人因为找不到令狐平雪已经急疯了,现在是什么话都能说出口! 反正之前也跟撕破脸没什么区别! “母亲!令狐平雪是你孙女!满月也是!你不要一口一个扫把星的叫着!她是侯府的人!你如此说她,就等于是打你自己的脸!” 令狐泉的语气既无奈也痛心。 就因为不喜欢满月的娘亲,就如此对待满月! 令狐泉不是没接触过满月娘亲,是个懂事温婉的女子,而老夫人之所以不待见,就真是应了那句捡软柿子捏。 “你给我闭嘴!何时轮到你来教训我!你真当自己还是什么王妃!你的夫君死了!你放着自己的王府不住!真当这侯府是你的家吗?普天之下谁不明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大哥好心让你回来!不是让你气我的!” 老夫人真是不管不顾了,什么难听刺激的话都能说出口。 其实老夫人也不是傻子,既然到了今天这份上,要撕破脸的话,那也要达到目的才行! 老夫人今天的目的就是让令狐泉离开侯府!令狐泉一走,她要对付令狐满月就多了三成胜算! 满月看向令狐泉,只见她脸色刷的一下苍白如纸。 失去夫君本就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作为老夫人是令狐泉的娘亲,更加应该顾及她的感受,现在还如此揭开她的伤疤,令狐泉的心现在真的是千疮百孔了。 “姑姑,算了。” 满月对令狐泉摇摇头,示意她不要为了自己再跟老夫人斗下去。 “姑姑,满月不忍看到姑姑受委屈。” 满月小声开口,这声音只有她和令狐泉能听到。 令狐泉被气得不轻,身子微微抖着,嘴唇也让气得哆嗦不止,。 老夫人只看到满月嘴唇动了动,但是没听到她说什么,不觉冷哼一声,咬牙道, “你这个扫把星!最好跟她一块走!离开这里!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 老夫人恨恨开口,巴不得满月现在立刻消失在她面前。 满月不做声,令狐泉深呼吸一口,几乎是颤抖着声音开口, “乔青,去迎侯爷!将刚才所有人说过什么话,一字不落的告诉侯爷!少一个字,为你是问!” 令狐泉也下了狠心了。 她是死了丈夫,是嫁出去的女儿!这都没错!但她在侯府不曾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对于老夫人和二夫人以前做的事情也都是睁一眼闭一眼,但满月回来的时候还不到十四岁,在她眼里就是个孩子! 她也明白很多次满月做事的时候都是等着她为她出头。 可满月有什么错? 在这个深宅大院里面,除了自己这个姑姑能为她说上几句话!还有谁能帮她? 自己大哥光是朝廷的事情都忙不过来,老夫人和二夫人一心想要将她当做棋子利用殆尽之后废掉,。 但她真的没想到,母亲竟能说出这种话来!所以令狐泉也不会再顾忌老夫人的想法,这一次下定决心要跟她对着干! “还不快去!” 令狐泉冷声下令,乔青要走,田妈妈就带着人拦在院子外面,可令狐泉的侍卫都上来了,田妈妈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小心翼翼的看向老夫人。 “谁今天要是踏出这个大门!就是跟我作对!杀无赦!” 老夫人就不信,她现在还镇不住自己的女儿和一个扫把星! “母亲,李心瑾的死还不足以给你警示吗?同样都是你的孙女!为何待遇如此天差地别!平雪那丫头根本就是扶不起的阿斗,无论你为她做多少,她每天也就只知道穿衣打扮卖弄风情,不会为侯府带来任何荣耀!就算没有满月,像平雪那般作风,迟早也会给侯府带来灾难!” 令狐泉已经将令狐平雪看的清清楚楚。 其实,若没有满月一步步循序渐进的打下基础,令狐泉也未必会在此刻说出这番话。 这番话自然是老夫人不爱听的! “你这些话都是这扫把星教你的!是不是?!你们要造反是不是?” 老夫人上前几步,挥舞着手臂就要对令狐泉动手。 令狐泉身边的丫鬟婆子一拥而上,虽然不敢明着阻拦老夫人,却也是不知不觉的将令狐泉围在了当中,让老夫人没有空隙进去。 连带着将满月也围在了中间。 老夫人愤恨的眼神恶狠狠地瞪向满月。 在她身后,邱季璇急忙上前扶着老夫人,她现在的身份毕竟才是老夫人义女,比起令狐泉这个王妃自然没多少地位可言,而且她也不是令狐鸿熹的正妻,更加没有说话的地位。 只能是小心翼翼的劝着老夫人, “老夫人,您息怒。就算你是为了不想让侯府的事情传到外面去,您是为了侯府声誉着想,但也要慢慢来。您看您这一着急,王妃也跟着着急,这不就闹出了误会不是吗?” 邱季璇素来很懂得扮演好人,左右调停。 可今天这场面,到了如今这地步,老夫人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出来了,邱季璇的劝阻顶多就是这场狂风暴雨中的毛毛雨,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纵使邱季璇有她的优势在,但今天这场景,只要满月几句话,就可以瞬间点燃整件事情,变成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 当然,这局面都会在她控制范围之内!真正倒霉的是现在被隐秀藏起来的令狐平雪! 可今天这一出,种种种种,老夫人都不应该埋怨任何人。只是指望老夫人幡然醒悟也不可能!既然要做,就要做的彻底! “母亲,曾近你霸道妄为,做女儿的都可以忍受!可今天明明是为了帮你找平雪,你却诸多阻拦!好!我现在就带着满月走!母亲你可要杀了我?” 令狐泉说着,一手拉着满月,抬眼痛心疾首的看了老夫人一眼,继而转身就要走。老夫人也气急了,怒吼出声, “你威胁我呢?当我不敢?” “女儿不敢威胁母亲!只是今晚的元宵会,女儿和满月都被太后邀请参加,尤其是满月,如果满月和女儿到时候去不了的话,调查的就是整个侯府了!对了,母亲今晚不也要参加元宵会吗?母亲还不穿衣打扮一番,难道要等着太后来请不成?” 令狐泉是头一次这样冷嘲热讽的对老夫人说话。 在以前,她也不耻老夫人为人,可终究是自己母亲,再怎么过分也不可能太不给面子,但偏偏今天,老夫人提到了她死去的夫君! 每个人都有不能触碰的死穴! 令狐泉也不例外! 她早早的失去了夫君,失去了自己最爱的人。 这几年来,她始终是将这份痛苦埋藏在心底最深处,从不去碰触一下。就算真的要面对的话,也是由她自己说出来,而不是被自己的母亲当做泄愤的把柄用来深深地伤害她,打击她。 老夫人看着表情决绝对她充满恨意的令狐泉,此刻并不后悔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反正已经到了这地步,如果再不给她和saobaxing一点厉害,她们真就当这个侯府是她们当家做主了! 一个嫁出去的女儿,一个不受宠的saobaxing!凭什么骑在她头上! 可看到令狐泉的反应,老夫人又不可能真的杀了她! “孽畜!不用你提醒我!你以为今晚的元宵会你会好过?如果平雪不回来,整个侯府谁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老夫人气的脸都白了,可还不忘端出自己的狠厉毒辣来。 令狐泉已经被老夫人之前说的话气的浑身发抖,而老夫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唯独满月,脸色始终平静无波,看向老夫人的眼神从容不迫,眼底甚至划过一丝冰冷的嘲讽,相对于老夫人嗜血发怒的表情,满月如此云淡风轻的反应,看在老夫人眼中就是对她莫大的嘲讽和不屑。 “满月,我们走!” 令狐泉此刻是多一会也不想跟老夫人呆在一起了! 明明是自己的娘亲,却只将她看作是为侯府增光添彩的工具,一旦这个工具失去了发光发亮的能力,就恨不得一脚踩在脚下! 看着令狐泉和满月离去的背影,老夫人这才觉得一阵眩晕,要不是邱季璇在背后扶着她,老夫人就晕过去了。 “还有闲工夫管我?去——去找平雪。” 老夫人此刻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令狐平雪!其他事情都可以等,唯独平雪的事情不能等。 在老夫人心中,论沉稳腹黑,平雪的确不如令狐满月,可女人要那么聪明做什么,只要听话就行!令狐满月的性子老夫人是一时半刻也看不明白,可令狐平雪不同,老夫人可以准确无误的掌握她的心思! 最重要的还是令狐平雪的那张脸,足够祸乱天下了! 所以无论如何老夫人都要保住令狐平雪!这是她手中一颗永远不会作废的棋子! “是,老夫人。” 邱季璇垂下眸子乖巧应了。 老夫人见此,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语气有些重了,不觉叹了口气,沉声道, “现在我身边能信得过的就只有你和平雪了,你们就像是我的左膀右臂,离开任何一个对我来说,就像是塌了半边天的感觉。璇儿,你也别怪我刚才态度语气,实在是着急啊!这平雪若是好了,你在府里也多了一个帮手,是不是?” 老夫人这会子也不得不放低了姿态哄着邱季璇。要是令狐平雪真有个三长两短的话,以后她还得指望邱季璇呢! 这要是在从前,老夫人岂会对一个年轻后备放低姿态! 嘴上虽然如此说,老夫人心底却是不甘不服的。 “老夫人,瞧您说的,平雪找不到我也很着急。我先扶您回去休息,立刻派人去找平雪。”邱季璇一边劝着老夫人一边扶着老夫人往回走。 那道士却是三两步上前一脸谄媚的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您看今天这场戏也没演成,但我好歹大老远的来了一趟,总不能——” 道士支支吾吾,无非是为了要银子。 老夫人现在哪有心情搭理他,看都不看他一眼,脸色阴沉的可怕。 见此,邱季璇对道士使了个眼色,淡淡道, “今儿这出戏没演成,日后自然还是要找你的,你且回去等着,最晚两三天还需要你的帮忙,到时候只会多给,不会少了你的。” 邱季璇如此说,那道士脸上却没有几分轻松。 谁都想现场数银子,这回去一等可就没期限了。 可他现在也没胆子得罪老夫人,毕竟还有把柄在老夫人手里头攥着,只能是讪讪然的转身收拾自己的东西。 老夫人眯起眼睛看了眼道士的背影,咬牙道, “看紧了他,可别在这几天出乱子。” “是,老夫人。”邱季璇连连点头,旋即转身对自己身边的婆子使了个眼色。 张妈妈点点头,悄无声息的跟在道士身后。 随着那道士走出了侯府,张妈妈一直跟在他身后。 只不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另有一抹身影也跟在了二人身后,随着他们七拐八绕的进了郊区一处偏僻的院子。 那道士进了房间之后,等了好一会,确定四下没有人,这才忙不迭的将脸上的□□层层剥下,露出里面的真实容貌。 侯府,明水阁 满月随令狐泉回到明水阁开始,令狐泉就一言不发。看着令狐泉苍白脸色,满月在心底不由得叹了口气。 老夫人对待亲生女儿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自己这个不受待见的孙女了。 其实现在任何劝说令狐泉的话都没有用,令狐泉曾经失去的是她此生挚爱的夫君。 “姑姑,你先休息一下,要不今晚的元宵会你就不要去了。” 满月轻声开口,令狐泉却是过了一会才回过神来,哑声道, “满月,你也能感觉到,自从你回来,姑姑将你看做亲生女儿,姑姑不会惯着你哄着你,那其实是害了你,姑姑看到你一天天成长成熟,姑姑打心里头感到骄傲。但你毕竟是个女儿家,还是要有一个平稳安然的归宿,这才是最让姑姑安心的。这宫里头,不管是太子还是五殿下,迈出去一步走向他们,其实都是一种冒险和纠结,将来要面对的是什么,你很聪明,不用姑姑点破就会知道,其实这个庞彧倒是可以观察一番的人选,大漠虽然荒芜,但如果你要的是细水长流,倒是最适合你的选择。” 令狐泉此番话说出口,虽然符合她的风格,却也让满月吃惊不少。 因为在这之前,令狐泉虽然没有明面上提过,但是对于满月的将来,其实心下都是希望她能留在京都的。 如此大的转变,莫非是因为老夫人刚才那番话。 “姑姑,有些话满月也只能跟姑姑说了。庞彧此人也绝不简单,所谓大漠戈壁,说不定就是一番掩饰。其实满月真心不想出嫁,像是荣乐那样做一个女官也不错!” 满月此话一出,令狐泉竟有些红了眼圈。 “有谁不想相夫教子幸福度日,满月,姑姑明白,你是看不到未来的平静,你早早的洞悉了将来所要面对的狂风骤雨,所以才会如此决定!你越是如此,姑姑越是心痛!怎不早些将你接回来——” 令狐泉说着,竟是掉了眼泪。 “姑姑,您今儿怎么像是一个小孩子呢!这幸亏就只有满月在屋内。” 满月急忙起身帮令狐泉擦拭眼泪,心下的触动和唏嘘不比令狐泉少。 不管令狐泉今日的眼泪是不是百分百为了她而流,但是有一点可以证明的是,令狐泉对她的信任俨然超过了所有人。 从她回到这个家开始,她做的一切都在为了自己的复仇计划铺路! 接近令狐鸿熹是为了得知更多朝堂上的动向,接近令狐泉是为了在侯府有一个说话算话的人关键时刻站在自己这一边,为自己出头。 她很清楚哪些人是敌人,哪些人可以站在自己身边! 而今天,当令狐泉彻底信任她的时候,当这一切真的得到的时候,满月心中却是空空的感觉。 当她得到的越多,也就意味着,她距离与林一东合等人直面战斗的时刻越近!她跃跃欲试,却无法忘记曾经血淋淋的伤害与教训! 往前的每一步都是荆棘密布,危险重重。 “唉。” 令狐泉最终是叹了一口气,虽然止住了眼泪,却没止住心底的感伤。 “其实姑姑今儿能跟我说这些话,满月心中早已是感激涕零,今晚不论结果如何,姑姑的恩情满月铭记于心一辈子,姑姑也放宽心,这一生匆匆短暂,有时候想开了,不过是眨眼功夫就过去了,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自己生活的地方,也就结束了这一生。” 满月此刻说出口的话,完全不像是一个十五岁少女说的。 正因为令狐泉此刻对她的信任,才让满月可以有机会说出这番话。 令狐泉愣了一下,看向满月的眼神愈加深沉。 这个侄女曾经住在外面七年,说是寄养在远房亲戚那里,过的日子究竟如何,令狐泉后来也曾经去打听了一番,得到的反馈自然令她唏嘘难过。 在令狐泉心中,也许正是那七年的孤独和磨练,才锻炼了满月此刻的冷静机制。 而令狐泉一辈子也不会知道的是,满月曾经经历的伤害远比那七年要痛苦百倍千倍。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丫鬟乔青的声音, “王妃,长安少爷一直在哭闹,刚刚还吐了,您看是不是找个大夫给瞧瞧。” “先送进来吧。” 令狐泉回过神来,可神情还是难掩哀伤。 毕竟老夫人之前说的话,字字句句揭开的都是她血淋淋的伤疤,她自始至终就没从失去王爷的打击中走出来,只不过不想自己大哥担心所以一直忍着而已,可老夫人偏偏要在她心头上再捅上一刀,如果不是压抑隐忍到一定程度,令狐泉也不会当着满月的面掉泪了。 这种痛苦但凡能忍住,她都会在夜深人静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偷偷抹泪。 “长安这孩子虽说不能永远留在我身边,可现在三房的那里乱成一团,也没人有心思照顾孩子了,暂且让他留在这里,日后再作打算吧。” 令狐泉说的日后再做打算,明显的话里有话。 按理说,三夫人死了,这孩子是要带到大夫人院里养着的,如今白露院里面住着的是赵虞儿,赵虞儿现在自身难保,自然没有底气收养令狐长安了。其实现在不过是个时间问题,一旦邱季璇嫁入侯府,令狐长安自然是要留在邱季璇身边了。 令狐泉对邱季璇倒是挺满意的,唯独介怀的就是邱季璇是老夫人挑选的人。 “姑姑,长安是我弟弟,也是父亲的儿子,虽说是三房生的,但血缘关系摆在那里,只要是为了长安好的就行,一切以长安未来为主。” 满月说话的功夫,乔青已经牵着令狐长安的手走了进来。 看到令狐泉后,令狐长安有些害怕,正要往乔青身后躲却看到了满月,三两步跑到满月身边,扯着她的袖子,嗫嚅出声, “姐姐,我——我想母亲——” 令狐长安平时见到的人本就少,唯独是经常看到满月从院子门口经过,再加上以前长看到满月领着令狐惊烈走过的场景,这在令狐长安心中自然是多了一分羡慕和期待。 小孩子的想法很单纯,他也想有个像满月这样的姐姐。 满月看着他,不过是比惊烈小了一岁,可言谈举止却完全是个小孩子的感觉,不像惊烈那般成熟冷静。 若不是身处如此复杂的环境,满月也不希望惊烈比同龄人成熟。孩子就该是孩子的样子,孩童时的无忧无虑不会持续多久。 “长安,你母亲生病了不舒服,需要好好休息,你这几日都要住在姑姑这里,你要听姑姑的话,不要再哭了,知道吗?” 满月轻声哄着令狐长安,见他忍着眼泪点点头,满月轻轻拍下他的脑袋,起身跟令狐泉告辞。 令狐长安在令狐泉这里自然不会吃亏,而经过刚才那一番折腾,令狐泉也需要时间平复一下,毕竟今晚还要一起进宫赴宴。 今晚的灯会大部分都是林一东合负责的,对于满月来说,随时都有可能是一场鸿门宴,所以她必须做好准备。 回到蒹葭阁已经是正午,一大早的时间都在三夫人院子里折腾,老夫人也早早的回了枫兰苑,为了找到令狐平雪,老夫人将身边所有人都派出去了。 如此一来,侯府就等于是空了,除了满月和令狐泉的院子里还有几个做事的丫鬟婆子,其他人都被老夫人派出去寻找令狐平雪。 就算老夫人不许任何下人泄露侯府的二小姐失踪了,但是有满月在,这个消息老夫人别想捂住了! 不一会,隐秀从外面回来。 “大小姐,都搞定了。老夫人就算是掘地三尺也找不到她。”隐秀语气低沉且充满自信。 满月明白隐秀有这个能力,毕竟是林一东曜身边的一等隐卫,要想藏一个人的话,的确够老夫人找上一年半载的。 “大小姐,属下去令狐平雪院子的时候,正好听到她跟贴身丫鬟说话,令狐平雪说这次的事情若是能办成了,从此以后大小姐就要从她眼前消失了!还说老夫人找来的人不简单,一定不会再让大小姐逃脱了。” 隐秀将之前没来得及告诉满月的话说出来,这也是她先斩后奏抓起令狐平雪的原因。在不确定令狐平雪究竟要做什么之前,隐秀的任务就是保障大小姐安全。 “隐秀,你做的很好。先留着她,晚上有用。” 满月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清淡安然,只那眼底已经如冷凝寒霜。 这一次,她不会再放过令狐平雪! 刚才隐秀说的话已经证明了一切!这也跟她之前的猜测相差无几,既然老夫人想让她今天就在这个世上消失,那么——呵呵,她就让令狐平雪在老夫人面前生不如死! “是,大小姐。”隐秀此刻也很好奇,大小姐将令狐平雪抓起来会做什么? 正在这时,满月之前派出去的铁英也回来了。 “大小姐,我带回来一个人。” 铁英一进屋,快步走到满月身边,在她耳边低声耳语。 蒹葭阁后院柴房 之前,满月已经吩咐隐秀看好蒹葭阁,不许任何人进入,现在老夫人的人都在外面找令狐平雪,短时间内也不会留意到这里。 满月带着铁英、惜梦还有凝静走进柴房,甫一看到这架势,被五花大绑的张妈妈就吓得够呛。可是转念一想,自己可是老夫人派给邱姑娘的人,这个侯府老夫人最大,令狐满月就算是女官,在侯府也要听老夫人的。 张妈妈不觉昂起头,因为嘴巴被堵着不能说话,张妈妈就唔唔的发出抗议的声音。 满月眼神示意铁英。 铁英点点头,走到张妈妈跟前,冷声道, “张妈妈,我可以给你松绑,但你最好老实点,现在整个侯府都乱成了一锅粥,没人留意你什么时候不见的,你若乖乖配合,大小姐不会为难你,可如果耍花招的话,我一刀就可以解决了你。” 铁英说着,晃了晃袖子里的匕首。 明晃晃的匕首吓了张妈妈一跳,急忙点点头。 见此,铁英拿出她嘴里的布条。 张妈妈干呕了几声,愤愤道, “大小姐,你这是作何?老奴做错了什么?大小姐要私设公堂!老奴可是从老夫人身边调到邱姑娘跟前儿的人,打狗还得看主人!大小姐若是现在放了老奴,老奴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张妈妈自认是老夫人身边的人,说话也比其他人硬气,以为满月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女,三言两语就能吓唬住。 见此,满月也不生气,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浅笑来。 “铁英,掌嘴。” 不过四个字,云淡风轻的语气,却是在深处透着一丝丝寒冽杀气。 “你——你敢——我——唔唔!” 张妈妈后面的话没能说出来,就被铁英重新堵住嘴巴,啪啪啪十几巴掌甩下来,张妈妈面颊瞬间肿了起来,嘴角淌血。 “唔唔!” 张妈妈是每料到满月会打她,又惊又气。可随着铁英巴掌落在她脸上,张妈妈就后悔刚才顶撞满月了。 铁英是练家子的,手劲在女人当中算是铁砂掌级别的,张妈妈再皮糙肉厚也架不住十几巴掌啪啪的甩在脸上,当即痛的翻着白眼。 见差不多了,满月抬手示意铁英停下。 “张妈妈,其实你不用急着回答我一会的问题,因为我很有耐心,可以慢慢陪你玩。” 满月笑着看向张妈妈,一脸的天真无邪。可说出口的话,却是字字句句都透着让张妈妈胆寒心颤的杀气。 张妈妈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掉在大小姐手里头,而她也绝对想不到只有十五岁的大小姐竟是如此可怕骇人!笑着说话的时候,却让人有种万箭穿心的感觉。 张妈妈已经被铁英打懵了,即便嘴巴里的布条被拿走了,也是害怕的。 “铁英,原来张妈妈哑巴了啊,都怪你这丫头刚才下手太重了,你说,本小姐要一个哑巴有何用?不是跟死人一样吗?” 满月一边说着,一边无奈的摇摇头。 铁英这会子还一脸愧疚的低下头,好像自己真做错了什么似的。 张妈妈却吓得不行了,连连磕头求饶, “大——大小姐饶命!老奴刚才有眼不识泰山!老奴知错!老奴该死!”张妈妈也是会见风转舵的人,见情况不妙,不敢逞强,只想着暂时保住性命再说。 “你该不该死取决于你都说了什么,怎么?那道士是何来历,为什么要跟着他?” 满月此话一出,张妈妈眼珠子明显转了一下,继而小声咕哝着, “老奴也不知道那道士是何来历,邱姑娘要老奴跟着他。其实如果大小姐想要知道那道士是不是跟邱姑娘有关联,老奴回去之后可以从侧面找邱姑娘打探一下,一旦有消息了,一定第一时间过来禀报大小姐。” 张妈妈的话让满月无奈的摇了摇头。 “张妈妈是祖母的人,怎么会帮我呢?这侯府之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祖母看我如saoba星如眼中钉肉中刺,张妈妈,你太让我失望了。” 满月笑了笑,旋即挥挥手,在张妈妈没来得及开口之前,铁英已经再次堵住了她的嘴巴,旋即抬手咔嚓一下,将张妈妈的胳膊卸掉了环,张妈妈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铁英再次出手,又是干脆利索的咔嚓一声,张妈妈另一只胳膊也被卸掉了环。 惜梦和凝静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却也努力学着适应和克制心底的不适。 而铁英跟随父亲行走江湖多年,早就习以为常了。 张妈妈可就倒霉了,年纪一大把了,被堵住嘴巴将两只胳膊都拽脱臼了,当即疼的在地上抽搐,恨不得这两条胳膊现在都不是她自己的。 满月也不着急,吩咐凝静从一旁的工具箱里面找出来一把剪子,从容的修起了指甲。反正张妈妈还要疼上一会,她等张妈妈能说话了再搭理她。 过了好一会,张妈妈嘴里再次发出那种唔唔的声音,铁英冷笑一声,拿走了张妈妈嘟着嘴巴的布条。 张妈妈哎哟哎哟的喊着。 见此,满月不紧不慢的修剪着指甲,还不忘从容吩咐铁英, “铁英,看来张妈妈还不想说,要不——你再——” “不要!大小姐不要!老奴——老奴喘口气!老奴说!说!” 张妈妈现在才知道,自己这辈子最怕的不是老夫人的阴狠算计和喜怒无常,而应该是大小姐的平静无波,能保持平静淡然却给人杀气凛然的感觉,这才真是令人不寒而栗的。 而不是表面的强势和狠毒。 “大小姐,那——那道士是老夫人从江湖上找来的,精通下毒,原本老夫人今儿是要让那道士假借作法暗中下毒,将毒粉撒在空气当中,如此一来,大小姐和其他人就会被毒粉感染生病,而老夫人和其他人则是事先吃了解药的,到时候大小姐一旦有任何不适,那道士就会说大小姐也被妖孽缠身,如此的话,晚上的元宵会大小姐就不能参加了,到时候二小姐再出场,二小姐安然无恙的话,老夫人就更加有话说了。” 张妈妈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的看向满月,眼神闪闪烁烁,明显是还有隐瞒。 满月听了,也不着急询问,而是若有所思的看向张妈妈,旋即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张妈妈,我在想,你告诉我三成真相,那我是不是只需要再卸掉你一条腿就算是对得起你呢?可如果你告诉我的是七成真相的话,那我只要你一只手就足够了,还有——” “大——大小姐饶命!饶命!老奴该死!老奴说!老奴都说!” 张妈妈吓得结结巴巴的开口,额头上冷汗大颗大颗的滚落。一方面是怕的,另一方面也是疼的。 “回大小姐,老夫人跟那道士商量好了,趁着大小姐生病的时候,借机将庞锐请进侯府,到时候再迷晕了庞锐,让那个庞侯和大小姐被捉jian在床。到时候大小姐想不去大漠戈壁都不行了!” 张妈妈说着,再次眨眨眼睛。 满月将剪子颠了颠,下一刻,在张妈妈被此刻安静吓的都要窒息的时候,猛地抬手,手中剪子毫不犹豫的刺向了张妈妈锁骨的位置,并且剪刀还是张开了刺进去的,正好将锁骨卡在中间。 “张妈妈,你再给本小姐隐瞒你所知道的任何一句话,你就有幸亲耳听到自己锁骨被剪开的声音了!本小姐以前听过,不介意再听听别人的!” 满月以前的确听过! 那是上一世,林一东合废了她这个皇后,令狐平雪跑到她面前来耀武扬威,因为她责备了令狐平雪几句,就被她摁在地上用锋利无比的剪刀剪断了锁骨! 当时的痛和声音现在还历历在目,只不过令狐平雪准备的剪刀明显比她现在随手找来的要锋利的多。 张妈妈啊的一声惨叫,之后的声音却是梗在了喉咙里面,变成了低低的呜咽声。 “张妈妈,我能抓住你,就不会轻易被你糊弄!老夫人那么恨我,会让我平安无事的去大漠戈壁?就算是去受苦,老夫人也要让我生不如死才行!又岂会只是单纯的造成我跟庞锐捉jian在床的假象那么简单?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要不要听听自己锁骨剪断的声音!” “不要!老奴不要!老奴说!说!全都说!老夫人安排的是大小姐给别的下人被捉jian在床!因为大小姐身份是女官,这件事不能让太后和皇上知道!只会找机会让庞侯和侯爷看到,如此一来,就算庞侯迫于皇上和太后的压力将大小姐留在身边,也不会对大小姐好的,而且侯爷还要为此搭上一笔不菲的嫁妆才能平息庞侯的不满!庞侯为了银子,十之八九会忍气吞声,不将看到的告诉皇上和太后!可一旦大小姐跟庞侯离开了京都,那就是死路一条!” 张妈妈说到这里,已经是汗如雨下。也分不清是疼的还是吓得,只觉得整个人此刻就像是浸在十二月的冰水里面,而给她带来这种冰冷感觉的却是大小姐看似平静如水实则寒冽如霜的眼神。 听了田妈妈的话,满月起身欲走。 铁英已经麻利的给田妈妈重新堵住了嘴巴。 田妈妈挣扎着看向满月,满月走过她身边的时候停顿了一下,田妈妈此刻还奢望自己会有一线生机。 “要怪就怪老夫人和令狐平雪吧!做了孤魂野鬼之后不要来找我,我从没动主动害你的心思,但你们却要将逼上绝路!” 语毕,在田妈妈惊惧恐慌的眼神中,清冷唇瓣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干掉!” “是,大小姐。” 铁英没有丝毫迟疑,手起,咔嚓一下干脆利索的拧断了田妈妈的脖子。 凝静和惜梦头一次经历这样的场景,虽然有些害怕,但田妈妈的确是罪有应得!如果大小姐不如此做,一旦被她们得逞了,大小姐这辈子就完了。 “将田妈妈扔到那道士的住处附近,然后报官,还有,拿几样东西放在田妈妈的衣服里面。” 后面的话,满月压低了声音吩咐铁英。 按照铁英的说法,那江湖道士的确有两下子,不仅懂得下毒,功夫也不差。如果是隐秀跟他单打独斗的话,胜算是有的,只是如此一来就等于打草惊蛇了,老夫人那边势必会做出最快的反应。 如今借着田妈妈的死让衙役插手此事,就是为了让令狐鸿熹知道,老夫人平日所作所为令狐鸿熹早已熟知,如今老夫人安排给邱季璇的人死在老夫人找来装神弄鬼的道士家附近,谁都会猜测一下这其中关系。 再加上令狐平雪的失踪,自然而然就能引到这道士身上。 到时候满月再旁敲侧击几句,老夫人可就成了引狼入室的罪魁祸首了!任由她怎么解释,令狐鸿熹也不会相信这件事情跟老夫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现在唯一对满月不利的就是时间紧迫,只有一晚上的时间要做很多事。 从柴房出来,隐秀小声问着满月, “大小姐,这件事情要不要找五殿下帮忙?” “暂时不用,虽然时间有些紧迫,但还是能安排开。你们都按照我的吩咐做事就可以了。” “是,大小姐。” 隐秀和其他人同时点头称是。 下午,满月若无其事的在蒹葭阁穿衣打扮。 令狐平雪自然是还没找到了,不过这都不算什么,距离进宫还有一个时辰的时候,衙役的人到了侯府,直接见了令狐鸿熹。 令狐鸿熹原本就为了令狐平雪失踪的事情焦头烂额,一听说邱季璇身边的田妈妈死在白天在侯府驱鬼的道士家里,而且这道士还是朝廷通缉的江洋大盗采花贼,易容进了侯府之后令狐平雪就失踪了,一时间,令狐鸿熹自然是朝着最坏的一面打算。 衙役也是接到江湖中人送来的消息,继而倾巢而出。 这消息自然是隐秀通过她在江湖中的眼线散布出去的,那采花贼之所以易容,也是因为江湖中仇家太多,再加上早些年做了许多作奸犯科的恶事,京都衙役早就对他恨之入骨,如今接到了准确消息,自然是不会放过他了。 可这件事情玄乎就玄乎在,侯府的人怎么会死在采花贼家附近?还有,这采花贼才到了侯府,令狐平雪就不见了! 如此一来,整个京都百姓议论纷纷,都说令狐平雪是被采花贼抓走□□了,毕竟令狐平雪可是顶着京都第一美人的称号,一时色胆包天想着要对付令狐平雪也不是没有可能。 消息传到了老夫人耳中,老夫人此刻想要阻拦和截断流言也不可能了,京都的衙役不比小县城,随便一个小官拉出来都是四品以上,根基雄厚。 如今抓了逃脱多年的江洋大盗采花贼,这可是升官发财的好机会,京都的县衙可以说是热闹非凡,都等着将这个好消息进献给皇上和太后。 因为满月之前让隐秀四处散播消息,县衙也无从隐瞒,索性就将此事越闹越大。 只是如此一来,就等于是在侯府表面蒙了一层灰。 老夫人这边找不到令狐平雪已经着急上火了,现在还闹出采花贼的事情来,老夫人又气又恨,关起门来就教训起了邱季璇。 “这个道士是你找来的,你说有他的把柄在手上,我才放心用他。而且也见过他下毒的真本事,可现在竟然是乔装潜逃多年的采花贼!还掳走了平雪!你——你——如果平雪有个三长两短,你让老太婆我怎么活?!” 老夫人指着邱季璇,不停的数落。 她是信任邱季璇的,所以挑选下毒的人选就交给了邱季璇。 邱季璇办事也一贯都让她放心,谁知这一次—— 邱季璇扑通一下跪在老夫人面前,忍不住哭出声来。 “老夫人,我只是在偶尔一次见那道士暗中下毒功夫了得,我以为抓住了他下毒的把柄,就可以利用这一点要挟他,谁知——谁知他竟然易容,竟然会是江洋大盗——老夫人!璇儿对不起您!璇儿该死!” 邱季璇此刻若是不恨那是假的。 明明是给令狐平雪铺路,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好心帮老夫人从外面找人,现在出了问题,老夫人就将责任推到了她身上。 说什么她跟令狐平雪是她的左膀右臂,其实永远都是令狐平雪的事情占第一位! 邱季璇如此想,却不敢说出口。 老夫人现在也是没有任何法子,外面流言蜚语满天飞,偏偏平雪还找不到,她想知道真相都不可能!老夫人也怀疑会不会是那道士色胆包天,但那道士如今更多只是求财,更何况侯府戒备森严,那道士未必敢下手! 如此说来,就只剩下令狐满月那个saoba星了!只可惜没有任何证据! “璇儿,不是我要说你,这件事情是你搞出来的,人也是带回来的!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我交给你了!我现在是将所有的宝都押在你的身上!你可别让我失望!” 老夫人如此说着,就等于是将责任全都推到邱季璇身上。 一旦牵扯上侯府更多事情的话,老夫人会毫不犹豫的将邱季璇推出去做挡箭牌!因为邱季璇现在还不是侯府的人!远比要侯府其他人做替罪羊来的严重。 邱季璇垂下眸子,轻声道, “是,璇儿一定想尽办法不让老夫人失望。” 嘴上虽然如此说,但邱季璇心底却是止不住的冷笑。 如果不是她同意,人她能带回来吗?如果不是她要让令狐平雪今晚出席元宵会,她会找那个道士吗? 现在倒好,所有的错都推到她身上! 邱季璇心下愤恨难忍,可这太路走到现在,她不能半途而废。 她喜欢庞锐没错,但庞锐那种性子的男人,不是她能驾驭地了的,庞锐更加不会为了她改变他现在拥有的一切!所以退而求其次,嫁进侯府的话,反倒可以如鱼得水! 在这方面,邱季璇是个聪明女人。 她喜欢庞锐,不代表一定要得到他。 天下优秀的男子太多了,可如果是将一颗真心都放在心有所属的男人身上,那就是这个女人一生的悲哀。语气做庞锐身边可有可无的存在,倒不如做令狐鸿熹身边光明正大的存在。 虽然令狐鸿熹年逾四十,但令狐鸿熹可以给她一个正妻的位子,而庞锐——却不能! 只是这一次,无论如何她都要去求庞锐了。 邱季璇离开老夫人院子,安顿好自己院子里的事情,乔装打扮一番,脚步匆匆的离了侯府。 只是,邱季璇却扑了个空。 庞锐不在侯府,早早的进了宫面见圣上和太后。 似乎是对邱季璇的到来早有预料,不但庞锐不在,就是郑管家和其他人都不在。 偌大的庞侯府就像是一座空院子,仿佛庞锐就没有回来过一般。 邱季璇站在侯府门口,久久不动。 她对庞锐的感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却偏偏没有机会和勇气说出来!因为保持着现在这样的状态,他们还可以见面说话,一旦点破了,以庞锐无情决绝的性子,是不会再给她任何机会了。 邱季璇失魂落魄的回到侯府。 与其说她是因为没能完成老夫人的任务而难过,倒不如说是因为没能见到庞锐的原因。 有些人,这么多年存在在脑海之中,说不出哪里好,但就是有他无可替代的作用!哪怕她可以心安理得的嫁给令狐鸿熹,却始终无法将埋藏心底的那个人忘记! 纵使那不算是一段感情,只算是彼此孤独凄凉生活的一段陪伴,但正是这段陪伴,胜过了所有即将到来的情感。 —— 蒹葭阁内,满月已经打扮完毕,准备出门。 铁英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满月,在她耳边低语, “大小姐,邱季璇乔装去了庞侯府,并没有见到庞锐现在已经回来了,还没去老夫人院子汇报。” “先不用管她了,现在去明水阁。” 满月一早就感觉到庞锐和邱季璇不同寻常的关系,如今看来,猜测多半属实。 邱季璇被老夫人关起门来在枫兰苑骂了半个时辰,一出枫兰苑就去找庞锐,二人这关系绝不简单。 明水阁,满月才走到院子门口,就见令狐泉脚步匆匆的走出来。 “姑姑。” “我们先进宫吧。” 令狐泉的话,满月并不觉得意外。 京都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令狐鸿熹留在府里解决问题,满月和令狐泉进宫给皇上和太后解释清楚也是必然的。 不管今天侯府除了天大的事,也得有说话管用的人进宫一趟。 “姑姑,父亲那边我还没来得及去,衙门里的人如何说?” 满月一边走着,一边问着令狐泉。 令狐泉叹口气,沉声道, “事情都摆在那里,那道士的确是消失匿迹十年的江洋大盗,母亲却当成捉妖圣手带进侯府,这不是引狼入室吗?现在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侯府的二小姐不见了,很有可能已经被采花贼捉走玷污了!我都不敢去母亲那里!母亲一向看重平雪,如今除了这样的事情,平雪又失踪了,只怕母亲会比早上还要歇斯底里不可理喻。” 令狐泉已经对老夫人彻底失望了,她很清楚老夫人在得知事实后会是怎样一副全天下都欠了她的表情,所以令狐泉也不去惹这个晦气。 “姑姑,其实现在最难的是父亲。二夫人畏罪自杀才半年光景,三夫人能不能熬过今晚还是未知数,祖母一直不停歇的折腾,如今做出引狼入室的事情来,让整个侯府的人都因为她的这次决定而蒙上阴影。就怕这件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跟皇上和太后解释清楚的。” 满月此刻已经不担心在令狐泉面前说老夫人不是了。 老夫人早上的口不择言算是彻底得罪了令狐泉。 令狐泉叹口气,皱着眉头道, “按理说这个烂摊子应该让母亲进宫去说的,可现在母亲躲在枫兰苑,现在倒是指望我俩在皇上和太后面前解释了。” “姑姑,我们现在走一步看一步吧,只要二妹没找到,你我也没别的办法。” 满月的话点中了令狐泉的心声,令狐泉眼底闪过一抹不可思议的神采, “这都将侯府附近掘地三尺了,怎么就找不到人呢?” “姑姑,我也觉得奇怪。距离祖母最后一次见到二妹,到二妹失踪,其实也没有多长时间,而且那道士一直都在,除非是二妹跟我们开玩笑,故意藏起来,想要引起我们的注意。毕竟二妹最近惹父亲生气了,更是被父亲下令关了起来,也许唯有如此办法才是引起父亲和所有人注意的法子。我看这个法子到未必是祖母想的,说不定是二妹自作主张,这次的事情祖母可能什么都不知情。” 满月此话一出,令狐泉冷笑一声,沉声道, “哼!别人不了解,难道自己母亲还不了解吗?满月,你不必为她说话想要缓和我们的关系了,我跟她之间已经如此,不可能再有缓和的机会了!这件事情倒是有可能是令狐平雪自导自演,但母亲不可能不知情!我们走吧,别在此浪费时间了。” 令狐泉眼中,老夫人的所作所为已经彻底定型了。 不仅如此,令狐泉刚才还在令狐鸿熹面前告了一状,谁知道她和满月进宫之后老夫人会不会在她们背后倒打一耙,先将丑话说在前面,让令狐鸿熹心中有数。 老夫人连赶她走这种话都能说出来,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令狐鸿熹孝顺归孝顺,可对令狐泉这个妹妹却是很好的,早些年,令狐鸿熹与安平王关系密切,更是难得的知己密友,对于自己妹妹的脾气也多少明白,如果不是受到了很大的侮辱和伤害,令狐泉是不会告状的。 既然令狐鸿熹也心中有数了,令狐泉就能放心带着满月进宫。否则的话,她还真是担心老夫人在背后使绊子。 而满月刚才那番话的目的也已经达到。 在今天发生的事情上,令狐泉绝对是她最大的帮手!接下来就看隐秀和铁英的了。 —— 马车在宫门外缓缓停下,不只是满月和令狐泉,其他世家千金也都打扮一新准备入宫。 只是,关于侯府的风言风语已经传遍了京都的大街小巷,众人看向满月令狐泉的眼神明显不对。 这时,闫青青从旁边的马车上下来,来到满月身前, “满月,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闫青青虽然是文静内向的性子,可这会却是真心关心满月。 满月却是一愣,“我没事啊?我会有什么事。” “了——可我来的路上听丫鬟说,侯府去了个采花贼,掳走了你和令狐平雪,我担心你——” “掳走了我?呵——我不是好好地在你面前吗?至于是不是掳走了二妹,现在还不得知呢,也许二妹只是跟我们开了个玩笑而已。” 满月如此说,闫青青才放下心来。 而一旁的令狐泉却听出闫青青话里的意思。 这么说,是有人在京都故意放出消息败坏满月名声!除了老夫人,令狐泉想不到还有别人会这么做。 失踪的明明就只有令狐平雪一个,可老夫人不想让满月好过,就派人出去散播谣言,说是满月也被采花贼带走了,到时候一旦令狐平雪回来了,老夫人就可以再派人出去散播新的谣言,就说侯府的确是有人被带走了,不过不是二小姐,而是大小姐! 令狐泉想想就气愤,脸色也愈发的难看,脚下的步子走的飞快。 闫青青之前跟令狐泉打过招呼,令狐泉看她的眼神一贯都与别人不同,可是这一次,闫青青感觉到令狐泉似乎是生气了,不由得小声问着满月, “满月,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闫青青是小心文静的性子,凡事为旁人着想,生怕得罪了别人。 满月莞尔一笑,轻声安慰她, “没有的事,你不要往心里去了,其实我姑姑对你一直很留心,我总觉得姑姑对你啊,特别关心呢。可能是姑姑喜欢你这性情吧。” 满月说这话,多少有些试探闫青青的意思。 令狐泉没有孩子,好端端的怎么会对闫青青特别在意呢!可每次见令狐泉见闫青青的眼神都明显不同于其他人,满月感觉到了却不好多问,只能等机会慢慢发现。 “我也觉得王妃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同,不过王妃是善意的眼神,我倒不觉得别扭,反倒是亲切呢。” 闫青青在满月面前的表现算是活泼的了。 她在京都没什么朋友,可能跟她内向文静的性格有关,可自从在选妃宴上与满月合作了一曲清平调之后,闫青青说不出对满月是感激还是欣赏,总之就是觉得她跟其他世家千金不同,没有矫情做作,也没有利欲算计。 其实她就很想成为令狐满月这样的性子,只可惜她不够聪明机灵,反应也慢。 正在后面聊着的二人,冷不丁见前面令狐泉停了下来,转身看着她们。 “青青,陪我先去静妃那里坐一坐吧。” 令狐泉此话一出,闫青青先是一愣,继而乖巧的点点头。 静妃跟闫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令狐泉跟静妃也算是多年朋友,只不过二人都是深居简出的性子,所以一年到头也见不上几面。 “姑姑,那满月就在未央宫外等着姑姑。” 满月没有提出来一起跟着,其实令狐泉要见静妃有很多机会,如今非要拉上闫青青看似是因为静妃和闫家有关联,真要深究起来,却是让人觉得牵强。 满月看破却不点破,若是到了合适的时机,姑姑会告诉自己的。 令狐泉冲满月点点头,带着有些懵懂的闫青青朝静妃的寝宫走去。 满月独自一人在其他世家千金议论纷纷之中独自前往未央宫。 这个时辰,荣乐应该已经到了承乾宫,侍奉在皇上身边,未央宫外的两个小太监依旧是太后的亲信,看到满月之后,规矩行礼。 “你们不用管我了,我在此等一会王妃。” 满月低声开口,那两个小太监点点头,各自忙碌去了。 满月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隐蔽在石柱子后面,却能清晰的看到来往甬道两侧的人,如此也不会错过令狐泉。 满月才坐下,头顶就有沙沙声响起,像是长袍摩擦树叶的声音。 抬头看去,就见一抹玄金色身影降落在身前,面如冠玉,清俊尊贵,看向她的眼神明亮通透,瞳仁落在她脸上一眨不眨,专注而认真。 “五殿下。” 满月正要起身,林一东曜伸手摁着她肩膀,示意她坐下。 他的手掌宽厚而温暖,虽然是很轻的力道落在她肩头,却在此刻给她一种重如泰山的感觉。 上一世的记忆中,与他交手无数次! 在她印象中,林一东曜除了冷酷凉薄之外,再就是他的不近女色。 林一东合曾想过送去几名绝色美女魅惑他左右,却无一能成。 直到最后林一东曜被林一东合逼到悬崖边上,他身边也没有任何女子相伴,更不用说妃子了。 见满月盯着他出神,林一东曜眸子闪烁一下,沉声道, “在侯府那天晚上,你也是如此盯着庞锐的吗?” “什么?隐秀没告诉你吗?”满月眨眨眼,其实是想绕过这个话题。 但她面对的是从单纯到腹黑只垮了一步就完成的林一东曜,所以说,转移话题这个法子,对他来说没有任何作用。 “我想知道你的事情,自然是想听你亲口说。” 林一东曜一脸的波澜不惊,冷峻从容。 其实此刻他心里并没有底。 庞锐回来没几天,京都局势就起了很多变化,不说是瞬息万变,却也差不多。 林一东曜如此问,满月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 如今的庞锐的确是出乎所有人预料。包括林一东曜,也在重新部署应对庞锐的一切。 “五殿下,我首先想知道,庞锐对你的影响。” 既然不能转移话题,那就反客为主。 林一东曜眼神闪了闪,猜到了她的小心思,却没有揭穿。 “没有任何影响。” 他这么说不是自大,而是坚定。 “既然没有影响,那也不会影响我。今晚的元宵花灯会是林一东合举办的,他才是我们要瞪起眼睛对付的人!他是不会让我好过的!” 满月语气冰冷刺骨。 林一东曜皱了下眉头,轻声道, “今晚众目睽睽之下,我想他没那个胆子,况且才收到了教训,他应该懂得收敛的。” 林一东曜此话一出,满月笑着摇摇头, “五殿下信任他是五殿下的事情!那就拭目以待吧!” 语毕,满月就要起身,林一东曜几乎是想也没想的拉住了她。 “生气了?” “殿下多虑了。” 满月如是说。 “你不生气我才要多想!” 林一东曜的话,话里有话。 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依旧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这么久了都像是原地打转。 他倒希望她是真的生气了。 “我二哥的为人,经过前些日子你的提点,我已经深有体会,但我总觉得元宵会如此重要的场合,他不会冒这个险的,他现在正是讨好父亲和太后的时候,万一出个什么岔子,他岂不是也有连带责任?” 林一东曜的分析看似都在理。 那是因为他还不够深入的了解林一东合。 在这个世上,她是比瑾妃和皇上都要了解林一东合的。 “五殿下,你我现在说再多也没用,今晚就拭目以待吧!” 说着,满月抽出自己的手,掌心一空,林一东曜心底却是说不出的失落感觉。 “你别这么说,如此一来,我今晚岂不是没办法面对你了?”林一东曜难得有妥协无奈的时候,他现在是真的拿满月没有任何办法。 “殿下如此说,才是让满月没办法面对殿下,既然殿下对满月说的话有所怀疑,一切还是顺其自然吧。” 满月始终是不冷不热的态度,其实她对任何人都是如此,而林一东曜需要的态度和方式,她知道,却无法给予。 “顺其自然的意思就是没有任何可能。” 林一东曜今天的说话方式也跟之前不太一样。 若是以前他可能会陪着满月一笑而过,但是今晚却是—— “殿下,你知道这个问题我没法给你答案。在我是令狐满月的时候没办法给你,现在我是女官更加没办法给你,很多时候,我并不是往前走,而是为了自保在做每一件,这一点,五殿下应该看的明白。” 满月语气态度此刻都很诚恳,林一东曜是她的盟友,安抚盟友也是她的责任。 林一东曜叹了口气,下一刻,看向她的眼神似笑非笑, “你还真是进退得当,能屈能伸。”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30章 第三十章 “五殿下还没见识到真正能屈能伸的人呢。” 满月撇撇嘴,很快,林一东曜就会见识到这世上将能屈能伸四个字发扬光大的人。不过,这句话是贬义词! 在她认识的人当中,林一东合最是能屈能伸,为了达到目的可以放下脸面事事亲力亲为,这对他可以打通皇上和太后身边的人脉起了重要的作用。 “那今晚——岂不是有机会看到?” 从满月的语气当中,林一东曜似乎听出了什么。 其实之前的话,并不是因为他不信任她,可能是他对自己二哥的了解还不够。 “不论如何,过了今晚,五殿下就知道了。” “好。”他点点头,脸上的表情虽然平静,但眼底却是说不出的轻柔呵护。 “令狐平雪的事情想来五殿下已经知道了吧。”满月见林一东曜不再纠结刚才的话题,遂轻描淡写的转移了话题。 “你准备怎么处置令狐平雪?” 林一东曜很聪明,他已经猜到这一次满月不会再放过令狐平雪了。 “这要看今晚林一东合如何出手!” 满月冷笑一声,唇角勾起,眼底寒霜乍起。 她为今晚做好了准备,林一东合若是对她出手的话,那她就顺水推舟,林一东合按兵不动的话。她也还有别的法子! 不过今晚对林一东合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对待无法掌控的人,不会放手! “好,我信你。所以不参与这件事情,要小心,知道吗?” 林一东曜突然抬手触摸了一下满月头发,将她头上的发簪调整了一下角度。如此暧昧温暖的动作,满月先是一愣,下一刻却是静静的坐在那里,没有过多抵触。 “什么东西?”她挑眉开口。 林一东曜眼底不由闪过一抹惊讶。 为她如此敏捷的反应而震惊。 “你怎么知道?”他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五殿下不是唐突之人,更加不会在这节骨眼上令你我关系僵持。”满月的回答轻松淡然,可带给林一东曜的震撼感觉却不曾减少。 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动作而已,她就看穿其中机关。 “我在你发簪上涂抹了一种无色的香粉,一般人闻不到,只有我饲养的紫貂对这种味道最敏感,若是你有什么事,我可以放出紫貂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你。” 林一东曜如是说,原本她不知道的话,他也不会过多隐瞒,只是没想到,他如此隐蔽的动作还是被她轻易看穿。 “五殿下有心了。说不定这个簪子今晚真的能派上用场。” 满月莞尔一笑,唇畔眼角看似是天真无邪的笑意,可那笑容深处却是只有林一东曜能看懂的深沉寒烈。 她的心每接近一分,都是令人震撼唏嘘的感觉。仿佛一个带着巨大吸力的无底洞。 二人相视一眼,竟都是一抹令晚霞流光艳羡的清冷笑意,或许只有他们二人相对的时候才会流露出这般笑意,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永远都不会。 这种感觉,说不出是奇怪还是特别。 反正林一东曜很清楚,令狐满月带给他的感觉,再也不会有任何人替代了。 “五殿下,姑姑快来了,殿下还是先去承乾宫吧。” 见天色有些晚了,满月轻声开口道。 “我派人在静妃那里守着,如果你姑姑出来了,这边就会收到消息。” 话虽如此说,林一东曜还是起身站了起来。 “你自己在这里等着注意安全,我先走了。” 像是认识了很久的朋友之间看似平淡却很真挚的告别,只是林一东曜心底,面对这种感觉却有些郁结。 林一东曜离开之后,满月又等了很长时间都不见令狐泉出现,眼看晚宴就要开始,满月正踌躇的时候,看到一相貌清秀的小宫女一路张望着朝这边走来。 看到满月疑惑了一下,继而上前一步,恭敬有礼的出声, “请问——是令狐女官吗?”那小宫女显然没见过满月,只是单凭描述猜测。 “是我。” 满月从容开口,小宫女似乎是长舒口气。 “女官,奴婢是静妃身边的宫女,王妃和闫姑娘会晚点去承乾宫,请女官先行过去,不必等候王妃了。” 小宫女语气恭敬神情平和,不像是撒谎。 “原来如此啊,不过姑姑这都去了一个多时辰了,真是——” “王妃是一炷香之前到的娘娘那里。”小宫女有些疑惑的看着满月。 满月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点点头,遂从贴身的锦囊里面取出一个小物件递给小宫女。 “有劳回去告诉姑姑,我在承乾宫等她。” 小宫女欢喜的接下来,即刻退了下去。 满月刚才那么说也是在试探那个小宫女,这宫里头人心险恶,她又没见过她,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姑姑的确是去了一炷香的功夫,暂时看来,这小宫女没有问题。 因为令狐泉的不告而别,满月只好自己前往承乾宫。 因为去的有些晚了,大厅早已坐满了人,因为元宵会是按照品级安排的座位,满月这次没法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坐下,只能在众人关注的目光中,一步步走向荣乐身边。 “满月,怎这么迟?” 荣乐笑着与满月打招呼,这与她平时对待其他人的严肃略显不同。 经过在未央宫五个月的相处,能让荣乐在这么长时间都挑不出毛病的人几乎没有,但满月却是个例外。虽说荣乐其实林一东曜安排在宫里的手下,但她对满月并没有任何特殊的照顾,面上都是按照太后吩咐的去做,而五个月的时间,令狐满月的确做到了令太后都说不出半个不字。 满月坐下后,只说令狐泉可能晚点过来,自己原本想等她的,最后还是先过来了。 荣乐点点头,下一刻却是压低了声音在满月耳边轻声开口, “今晚太后和皇上的心情都不是很好,之前皇后又闹了一出,再加上安妃今晚也会出现,太后的脾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荣乐将自己刚刚得知的消息告诉满月。 满月脸色微微一沉,这对她来说的确不是个很好的消息。 只不过,利用好了的话,就是一把双刃剑。 “谢谢女官提醒。” 满月点头示意。 这时候,坐在别处的一些世家千金三三俩俩议论纷纷。 “你们都见过庞侯没有?有在侯府见过他本人的,说他俊俏绝色与五殿下和太子不相上下,而且谈吐举止为人处世都可谓是风华绝代。以前还觉得这庞侯在大漠戈壁住了八年,必定是粗俗不堪,现在看来,还真让令狐满月捡到宝了。” “谁说庞侯就一定是她的了!那天庞侯去令狐侯府,我也在场,庞侯对任何人都一视同仁,并没有特别对令狐满月关注,我看庞侯未必能看上她!要不那天庞侯就开口提相与的事情了,也不会任由侯府老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却没有丝毫回应。” “可庞侯长得再好,早晚也要回到大漠隔壁去啊,无权无利,跟着他还不是吃苦受罪,倒不如留在京都,哪怕嫁给一个四品官员的儿子,却也好过一见到头见不到家人,还要吃糠咽菜,就算带去丰厚的嫁妆,那些锦衣穿给谁看?” 众人议论纷纷,满月是懂得唇语的,看了之后,垂眸不语。 其实她对这些话的总结就一句,如果庞锐换成林冉的身份,绝对要比林一东曜和林简更受欢迎。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林一东曜生性凉薄冷酷,让人可望不可即,不敢轻易接近,只能远观。 而林简看似随心所欲,实际上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高贵绝代,可以温润轻柔,却不会交付真心,永远都隔着天与地的距离,他的笑容看似就在眼前,却无法掌握。 那些议论纷纷的世家千金,此刻只能感叹一句,凡事两难全了。 这时,大殿外响起大太监尖锐的唱诺声, “皇上驾到!太后驾到!” 随着三遍唱诺声响起,众人纷纷起身跪地迎接。 “太子到!” 紧跟着是一连串的唱诺声。 满月仔细听着,却独独没听到皇后和静妃的。 荣乐之前说过,皇后才惹了太后和皇上,而一贯以温婉贤淑世人的皇后,自从在皇家猎场上被太后责罚,又闹出了滑倒的笑话,身份地位在后宫一落千丈。 而此次却有安妃的出现。 随着皇上和太后率领众人走进大殿,现场响起震天响的三呼万岁,三呼千岁。 明黄色和各种艳丽色彩的袍角经过眼前,各种香粉味道弥漫在大殿当中,令人未曾喝酒已经有了三分醉意。 “众卿家平身。” 皇上的声音是一贯的威严冷酷。 虽然荣乐告诉满月,皇上刚刚被皇后气到,但皇上面上表情倒是跟平时无异,或许这就是君王应有的伪装吧。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满月抬起头,扫视主座众人。 一抹艳丽流光耀眼夺目,与她视线在空中相遇,看似恰到好处,却给人一种咄咄而起的霸道气势。 皇上身旁,一左一右,分别是太后和安妃。 今晚皇后没来,安妃一出场,管她是瑾妃还是惠妃,都要统统靠边,就算太后不乐意也没法子。 上一世,安妃给她的就是深居简出的作风。可这位安妃娘娘真正了不得的便是,不出场则已,一出现就必定会获得所有人的目光,将一众后宫佳丽比下去,在她的艳丽夺目之下,其他人完全是没有任何还手招架之力。 皇后的端庄,瑾妃的明艳,惠妃的秀丽,统统比不过安妃举手投足一瞬风情的流露。 一身浅粉色修身叠彩长裙的安妃,在众人若花蝴蝶艳丽的装扮当中,偏偏就是这一抹粉色最是夺人眼球。 安妃年纪与瑾妃惠妃相差无几,可保养的功夫却是比其他人更胜一筹。上一世,满月从宫里头打探的消息,安妃在保养上可是下足了功夫,虽说皇上后宫佳丽三千,安妃一个月也见不到皇上几天,可安妃素来是做好了万全准备,在皇上出现的那一刻,永远都是光鲜亮丽从容不迫的,不曾被皇上看到任何疲惫憔悴的时候。 满月上一世无意当中收集了很多安妃平日保养的方子,虽然是无意当中得到的,但是对于上一世的满月来说,当时的感觉是说不出的震撼。 一个女人对自己的保养到了如此精细的地步,难怪三十多岁的她坐在一众妃嫔当中,看起来就像是二十岁出头的感觉,说不出的水灵通透。 安妃一身粉色长裙,衬托的身材更加修长匀称,虽然是清新淡雅的粉色,在她身上却有一种妩媚诱人的气质,仿若二十岁妙龄女子的面颊红润靓丽,比起瑾妃的浓妆艳抹,以及惠妃的夺目红唇,安妃单是在穿衣打扮上就胜过二人许多。 浅色长裙搭配她明艳动人的五官,偏偏脸上还不施粉黛,只在眉心点了一颗红色的梅花花細,五朵花瓣,栩栩如生,清新洒脱,不会显得太过娇柔做作,却是将她灵动五官衬托的更加生动夺目。 在这百花争艳的场合,该是怎样的勇气和气魄才有如此自信不施粉黛从容登场! 安妃受宠这么多年,不是没有道理平白无故的得到这一切的! 曾经满月也会认为,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和吸引力有时候是没有任何道理的,说不出来究竟被什么吸引了,却偏偏成形。 在这一世她才恍然明白。 外人看到的只是安妃得到的恩宠,却没看到,当瑾妃和惠妃在吃喝玩乐享受宫廷锦衣玉食的时候,安妃正在寝宫练习仪态书法,琴棋书画每一样都不会放下。皇上能陪伴安妃身边的时候毕竟是少数,旁人在那里自怨自艾想着如何打扮和偶遇能吸引皇上的注意,安妃却是在寝宫不停学习各种新鲜事物。 上至天文地理,下至民俗风情。 大至仪态练习,小至举手投足之间的风情万种,安妃一刻都不曾松懈和放过。 上一世满月得到的消息,安妃每天早起之后都是在卧房倒立一炷香的功夫,看似荒唐诡异,实则跟安妃三十几岁看起来是二十岁的容颜不无关系,当瑾妃和惠妃眼角额头都爬上了皱纹,安妃却是冰清玉洁的一副少女面孔。 类似的还有很多,上一世满月只觉得安妃在后宫嫔妃当中是个另类,这一世却是看了个清楚明白,安妃是不打无把握之仗的女人。 这样的女子才是真正屹立后宫不倒之人。 她很清楚自己的定位,能在安妃的位子上坐久了,才是她享受一世荣宠的代价!一旦当上了皇后,地位目标都会改变,实则强势霸道的她,很难不插手国之大事,到那时,就是她与皇上决裂之时。 只可惜,上一世,安妃遇到了林一东合! 当林一东合一点点的渗透在皇上身边,安妃发现为时已晚。 安妃也曾极力想要改变当下,只可惜,那时的林一东合早已布置好了一张巨网,没有人可以逃脱! 满月目光从安妃身上移开,安妃看她的眼神并没有太多异样,倒是跟看其他人一样的霸道从容。 太后的反应看起来就像是在强行压抑着不满和怒火,脸色铁青阴鸷。 原本皇后没来的话就有机会坐在皇上身边的瑾妃,生生的被挤到了一边,瑾妃脸上还在强颜欢笑,惠妃则时不时看向安妃,明明是嫉妒安妃身材模样都仿若二十几岁的女子,心下却是在腹诽安妃不知道是不是狐狸精投胎转世,容貌怎么可以十年不变。 对于这种后宫争宠的内心戏,满月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每一个朝代的后宫都在上演同样的戏码,拜高踩低尔虞我诈,到头来都只是为了能得到帝王一生一世的宠爱,几乎所有人都跳不过这个坎儿。 最是无情帝王家,帝王的宠爱怎么可能一生一世? 就算一个皇帝兴起之时承诺此生只爱你一人,你也当做是这辈子听到的最大的一个笑话即可! 满月视线下移的时候,与坐在太后另一侧的尚墨欣撞上。因为安妃的出现,尚墨欣自然而然的就坐在太后身旁。 自从在皇家猎场,尚墨欣奋不顾身救了皇上,太后对她的态度明显改变!再加上尚墨欣的父亲尚敬平是出了名的耿直不阿,如此不拉帮结派的臣子在朝中实属少数,太后对于尚墨欣倒也没有敌意,反倒是有意拉拢。 从皇家猎场回来之后,太后多次赏赐尚墨欣,惹得皇后和瑾妃眼红不已。而皇后今儿早些时候之所以惹怒了太后和皇上,也是因为太后和皇上赏赐欣妃的事情引发而出。 其实在元宵会之前,太后就已经对各宫妃嫔分封赏赐,当时并没有多给欣妃,可今天下午的时候,太后可能觉得欣妃是新入宫的妃子,行头首饰都不如其他宫的妃嫔多,于是就以自己的名义赏赐了欣妃四套宫里司珍坊新做出来的首饰。 原本欣妃都要走了,皇后却进了慈宁宫跟太后请安,看到那些首饰皇后自然眼红,可不知怎的,皇后竟是碰翻了太后赏赐给瑾妃的首饰,四套收拾全都摔在了黑色大理石的地面上,因为首饰上都镶嵌着珠宝玉石,四套收拾摔了个稀里哗啦,么连一套完整的都凑不起来。 恰好这时候皇上也来到了慈宁宫,见此情景,也将皇后数落了一顿,本来到这里,太后和皇上也当皇后是无意之举,可接下来皇后在离开的时候却是撞倒了欣妃,欣妃趴在地上一直喊肚子痛,直到御医来了把脉之后,才得知欣妃竟然有喜了。 这对太后和皇上来说是个好消息,对于皇后却是毁灭性的打击。 因为皇后的看似疏忽,差点害的欣妃小产,这下子太后和皇上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皇后是无意的了,万一欣妃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的话,皇上和太后更加不会放过皇后。 自然,这件事情是满月后来听尚墨欣提起才知道的。 毕竟上一世并没有欣妃的存在,所以发生在尚墨欣身上的事情满月并不知道。 只是如此一来,尚墨欣与皇后的仇也就积下了,日后有的针锋相对的时候。 出了如此大的事情,皇后自然要被留在后宫闭门思过,皇上和太后并没有实质性的处罚,也是看在皇后娘家的势力,只是,单单不让皇后出现在今晚的元宵会上,这给皇后的打击也很大。 皇后是在皇家猎场崴伤了脚,之后过年的时候脚踝一直不好,这好不容易等到元宵会的时候可以露面了,谁知却因为欣妃的事情触怒了皇上和太后,再次失去了露面的机会。 如果皇后今天看到安妃大放异彩的话,只怕会更加嫉妒气愤。 随着皇上金口一口,元宵会正式开始。 满月视线环顾四周,今儿几乎是四品以上的官员都到了,令狐鸿熹坐在一品朝臣的位子上,在他身边是安解、靖亲王,庞锐,还有皇后娘家人。分别是皇后的父亲临国公,皇后的弟弟纳兰彦,以及李景田。 临国公和纳兰彦想必已经知道皇后和欣妃的事情,脸色全都阴沉沉的,看向欣妃的眼神更是充满了复杂的恨意。 在满月看来,尚墨欣是个聪明低调的女子,何以会与皇后主动交恶?这有些匪夷所思。 而李景田此刻看向满月的眼神,绝对要比临国公与纳兰彦看向尚墨欣的恶毒一百倍。 听说刘孟良现在的状况还不如当初在猎场的时候,人是死不了了,但却没有一丝复原的希望,完完全全就是个废人。 李景田被下毒一案,经过林一东曜之手,就变成了圣莲教下毒害人,李景田不相信,却也找不出任何证据来。那毒药是林一东合给萧算子,萧算子转给他的,他只知道萧算子是林一东合的人,而且这毒药林一东合那里也没有解药,如此一来,看似所有的嫌疑都落在林一东合身上。 可李景田恨得却是当天所有人! 恨林一东合,所以恨林氏皇朝每一个人! 也连带着恨满月所代表的令狐侯府! 因为令狐惊烈中了同样的毒,令狐惊烈现在活蹦乱跳的,一点后遗症都没有,他的孟良却成了废人。 李景田早些年征战沙场的时候受过伤,此生都不可能再有自己的孩子了,刘孟良就是他唯一的希望!现在这希望没有了,亲妹妹又是在自己面前死的!李景田如何不恨?! 尽管时候林一东合赔偿了他大量金银珠宝,但再多的钱财能买回他的孟良吗? 李景田似乎忘了,是他先下毒要对付满月的!如果不是他相信萧算子用毒要还惊烈,满月也不会出手对付刘孟良! 李景田现在觉得全天下的人都在与他作对!他内心已经被巨大的仇恨充满,随时都可能爆发出来,湮灭周遭一切。 李景田身边,庞锐看向她的眼神一如初见一般淡定温和,绝世容颜,即便在一众王孙贵族掩映之下,依旧是出类拔萃,脱颖而出。 满月正要回给庞锐一个礼貌的微笑示意,冷不丁主座的位置有两道犀利耀目的视线投射过来,直直的落在她身上。 不用看也知道,除了那位太子爷,这大殿不会有人如此眼神看自己。 就算皇后今晚没来,却还有临国公和纳兰彦,林简如此眼神,临国公的注意力势必会放在她身上,这倒是给尚墨欣减轻了压力。 庞锐似乎是看出满月的无奈,冲她温和一笑,旋即便转过脸去。无所谓眼神交流与否,只在昨天与她见过那一面,往后的每一步该如何走,他已然清楚明白。 庞锐的随机应变,倒是给了满月释然的感觉。 该来的始终都会来,更何况她是有备而来。 林简目光寻不到满月的回应,眸子闪烁一下,视线移开,看似看向别处,实则眼角的余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满月。 而在他身旁的林一东曜则是平和的多,庞锐今天想达成所愿,并不容易!想打她主意的人不只是庞锐! 虽然太子很多事情都喜欢做在明处,但越是如此,太子所有面对的压力反而是最大的!来自太后皇后还有整个纳兰家族的阻拦,注定了太子若要将她留在身边,等于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而庞锐毕竟没有任何根基,若是皇上和太后受到了其他制衡,庞锐没有任何胜算。 林一东曜现在唯一担心的是林一东合! 过去一年,他一直小看林一东合,可随着在她的帮助下对林一东合越挖越深,林一东曜才算看清楚自己这个二哥的城府和可怕,其实他今天在未央宫外那么说,多少是想安慰满月,不想她压力太大。 其实他已经为今晚可能发生的一切做好了准备!唯一要看的就是她的需求! 不光是他,就是太子也不会闲着! 若是二哥今晚一意孤行要制造事端的话,只怕是讨不到任何便宜,却还要寻回无数麻烦! 元宵会看似在一片祥和热闹的气氛中进行。 因为前阵子林简和林一东曜都在忙着处理圣莲教的事情,而皇后又扭伤了脚踝,所以这次的元宵花灯会,太后就交给了瑾妃,而林一东合自然是瑾妃的帮手。 惠妃虽然才是太后真正的心腹,但在刚刚发生了刺客下毒事情之后,这一次的元宵会并不好办。众人都还因为那场群体中毒事件而心有余悸,所以太后将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了瑾妃。 瑾妃并不知道太后和惠妃私下的关系,再加上目睹皇后失宠,瑾妃可谓是跃跃欲试,一门心思要在今晚的元宵花灯会上愉悦龙颜。 只是这才一出场就被安妃抢尽了风头,瑾妃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却还要挤出大度的微笑。 眼看晚宴进行过半,瑾妃不由的施施然起身,福身之后,轻柔出声, “皇上,今晚的晚宴不光有歌姬舞姬的表演,还有一场有趣的灯谜表演,只不过这次的灯谜表演与以往不同,这里面可是有玄学八卦的。” 瑾妃如此开口,自然是吊足了众人胃口,就连皇上也一副疑惑的表情等着瑾妃解答。 “回皇上,太后,此次臣妾特意命人打造一面巨鼓,鼓面一共分三层,皆可转动,开始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第三层,只有在规定的时辰内猜到灯谜的才有机会上到第二层,而最后到达第三层的一共有三人。至于这三人谁是最后的胜出者,就要看皇上和太后出题了。” 瑾妃一说,底下众人都是提起了兴趣。 “你刚才说与玄学八卦有关,又是何解?” 太后显然也很好奇。 瑾妃娇媚一笑,眼底已经爬上了几分得意。 “回太后,这巨鼓是臣妾特意命人在五行山打造而成,虽然只有短短十几天,却是汇聚了天地之精华,而且得高僧开光作法,每转动一次,就可保我□□国泰昌隆风调雨顺。” 瑾妃如此说,皇上和太后脸上的表情明显是缓和了一分。 安妃却是一脸冷笑看着瑾妃。 难道国运昌隆风调雨顺就靠一面破鼓?那还要满朝文武百官做什么? “那还不开始!”太后挥挥手,似乎已经很期待接下来的场景。 满月此刻仍旧是一脸安然沉静的表情。 想到用转鼓来乞求上苍给予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如此法子不像是瑾妃这种脑子不够用的人能想出来的!那就是林一东合了! □□对鼓声的寓意向来是吉祥兴旺的意思,再加上五行山是道家圣地,瑾妃如此安排倒也合情合理。如果待会上来的巨鼓又是巧夺天工的设计的话,自然会得到太后和皇上的赞赏。 瑾妃见皇上和太后都是有所期待,眼底满是得意的笑容。 “回皇上,这面巨鼓因为是吸收了天地精华,所以需要十六位未出嫁的千金闺秀一同上场。” 瑾妃这话说的话里有话。 未出阁在□□来说就是chuzi之身。 要从现场找十六位未出阁的少女不难。 难道林一东合要在这上给她挖坑跳? 瑾妃的脑子绝对想不到这个法子,唯有林一东合有这个可能!如今晚宴进行过半,在这之前林一东合一直没有出招,很有可能这面巨鼓上就藏着蹊跷。 瑾妃如此要求,皇上自然不会拒绝。 “既然如此,从朝中一品未出阁千金闺秀开始挑选。” 皇上的意思是从一品大员家里的千金闺秀开始挑选,层层往下,到了十六名就截止。 皇上的思路并没有问题,瑾妃却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加了一句, “一定要未出阁身家清白的千金闺秀,莫玷污了这开光的巨鼓。” 瑾妃此话一出,乍一听没什么问题,可她偏偏强调了这么一句,很难让满月不怀疑什么。 既然是从一品开始挑选,如何都会轮到满月。 满月此刻从容起身,脸上没有任何怀疑,而是跟其他选中的世家千金一样,眼中满是期待和好奇,好像她真很相信瑾妃说的话。 在众人翘首期盼当中,一面一丈多高共有三层组成的大鼓由十六个小太监合力抬了上来。 一看到这面大鼓,满月心中冷笑迭起。 她真是不相信了,怎样的巧手工匠能在半个月之内打造出如此巧夺天工的大鼓,光是这大鼓四周的精致镶嵌起码就得一百个工人做上一个月,就算林一东合不却人,这一来一回五行山的行程,再加上所谓倒是开光祈福,岂是半个月就能完成的? 只怕这面大鼓是林一东合早就装备好了的!原本是想留在其他场合使用,却林氏改变了主意,要在元宵会亮相。 满月此刻并不看林一东合脸上的表情。 自从上次他在蒹葭阁门口虚伪的表白之后,满月就没再见过他。这么长时间没动静,原来是下定决心要在今晚动手了! 费尽心机的抬一面被赋予了祥瑞兆头的大鼓出来,绝不会是单纯的要在皇上和太后面前表现。 林一东合这种人,性格阴沉狠毒,若是费尽心机还得不到的,必定会想办法毁了!而且还必须是他亲手毁灭! 如此一来,这面大鼓上必定有玄机。 满月依旧保持一副好奇震撼的表情看向抬上来的大鼓。 瑾妃这时候已经开始兴奋的安排众人坐在上面。 轮到满月的时候,她正要抬脚上去,冷不丁被人挤了一下,丁菊茗看似是无意的撞到了满月,实则却是故意为之。 满月也不说话,跟在丁菊茗后面走了上去,隐在宽大袖子下的小手却是飞快的扔了一样东西在丁菊茗脚下。 众人落座之后,丁菊茗还不忘斜睨了满月一眼,眼底尽是满满的嫉妒很恨意。 因为现在所有人都坐在第三层,只能看到脚下和面前,并不知道第二层和第三层究竟是何玄机。 这面大鼓经过特殊设计,内里也是机关重重。 可越是纷繁复杂的机关,越是容易毁在一个细小物件上面。因为坐下之后是面对着大鼓的第二层,而满月的位置又正好遮挡在另一面,不管是林一东合还是皇上或是太后都看不到她,她袖子看似随意的动了一下,却是再次将另一个东西扔进了第一层和第二层的夹缝当中。 她今天倒要看看,这出戏林一东合如何演下去! 满月做这一切连林一东曜和林简都没看到,如果不是丁菊茗刚才故意抢在她前面,她还不至于有如此好的位置。 刚才那个位置应该是林一东合故意安排给她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他面前,而丁菊茗却为了出现在林简面前,所以抢在了她前面。, 而满月也是故意让丁菊茗抢先一步的!不这么做,如何能有如此隐蔽的位置让她动一下手脚。 待众人落座后,瑾妃看着众人露出满意笑容,这可是她今晚的重头戏。 这元宵花灯会刚刚交给她的时候,她也是一筹莫展。既不能跟去年的重了,也不能办的太过简单随意,瑾妃可谓是绞尽了脑汁,多亏了她有个好儿子,给她出谋划策。 瑾妃此刻还在洋洋得意,丝毫不知道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其实是给她挖了一个坑,让她跳的。 “皇上,太后,可以开始了。”瑾妃自信满满的开口。 皇上太后同时阖首点头。 安妃则是一脸不屑的表情看向别处。 故弄玄虚哗众取宠罢了。 在她眼中,瑾妃就是一个跳梁小丑,要学识没学识,要聪明才智没聪明才智,这次的主意八成又是她那个儿子出的。 对于林一东合,安妃却是多了几分在意和小心。 这林一东合之前是守着林南徳做傀儡做替身的,后来与林南徳翻了脸,却照样混的风生水起,这样的林一东合看似与人为善,凡事从不斤斤计较,越是如此,越加可怕! 身为皇子,不求表现,却又混出一个好人缘来,暗地里还有那么多的探子照应,林一东合此人城府之深,超过很多人。 林一东曜之前也对安妃说了一些林一东合的事情,安妃终究是过来人,加以分析之后,对林一东合的警惕自然增加数倍。 安妃视线在林一东合与满月身上来回游弋,再看一眼自己四平八稳的儿子,她有预感,今晚这出戏要唱的血雨腥风了,她的儿子不会袖手旁观!此刻,她也不会去阻拦,这么多人都在,是人是鬼,很快就会见分晓。 但若有人敢动她儿子一下,她若出手,必定是地动山摇! 思及此,安妃脸上飞快的闪过一抹冷冽寒气,在她绝美动人的面庞上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却给人一种肃杀凛冽的感觉。 安妃是那种安静的时候可以绝美如画,一旦动手就是十足蛇蝎美人架势的女子。 动静皆宜,却是冰火两重天。 瑾妃轻轻转动大鼓的机关,大鼓看似平缓的转了一圈。 这有满月听到,大鼓在转动的时候,内里发出不同寻常的咔哒声。 大鼓转动开来,四周的宝石若五彩流光闪耀夺目,比静止不动的时候更加炫目多彩。再加上坐在上面的十六位千金闺秀全都是盛装打扮,如此一来,更显得赏心悦目。 这在□□有史以来,也是头一次出现的场景。 众人看个稀罕,赞叹不已。 皇上和太后相视一眼,也是觉得这大鼓设计的精妙绝伦。 大鼓转动三圈之后瑾妃才会开始出灯谜。如此流程是瑾妃的注意,她就是想做足了噱头,让所有人都看到她的精心准备。 第二圈的时候,那咔哒的声音明显要比第一圈大了。 这时候有几个世家千金不耐的小声嘀咕着, “这怎么跟戏耍似的?让我们坐在上面被人围观?这瑾妃倒出尽了风头。” “嘘!你小点声!那里还坐着瑾妃未来的儿媳妇呢!别让人告了状!” 另外一位世家千金小声提醒着。 这未来儿媳妇自然指的是丁菊茗。 当日指婚还有林冉和宋筱悠,只可惜,宋筱悠在虎斓山的时候想要对付满月,自寻死路的被满月解决掉了。 如今就剩下一个指婚给林一东合的丁菊茗。 丁菊茗眼底闪过一抹冷笑,听到了也当没听到。 她心心念念的只有太子林简,那是她喜欢了接近十年的男子,没有之一,是她的唯一! 大鼓转过两圈,原本一直在远处站着的林一东合神色一变,快步走到瑾妃身边,附在她耳边低语, “母亲,先停下。” “什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这都第三圈了,现在停下岂不是让母妃出丑?”瑾妃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林一东合。 刚还觉得这个儿子聪明懂事呢,现在怎么就来拆台了。 “不是,母亲,这大鼓机关可能有问题。”林一东合声音虽然很低,语气却是焦灼急躁的。 “——什——什么?有问题你不早说?现在——怎么办?”瑾妃脸色一白,完全没了主意。 “先停下再想办法!” 林一东合是听出了大鼓里面机关发出声音的异样,毕竟这面大鼓是他亲自监督打造的,之前试验了无数遍,有任何不同的地方他都能听出来。只是第一遍的时候距离有些远,再加上他对自己设计的大鼓很有信心,所以没有留意声音,但是第二遍就不同了。 “那——这——这也不好开口啊!” “咔!” “啊!” “哎呦!救命啊!” “啊!摔死我了!” 瑾妃的话还没说完,原本转动的好好地大鼓突然急停,咔的一声虽然不大,但因为是正常转动,没有任何征兆和减速的停了下来,连带第二层的鼓面也朝第一层这边倾斜下来。 最先发出惊呼声的正是丁菊茗! 丁菊茗顺势往后一倒,原本也不会掉下去,但满月偏偏出脚踢了她一下,丁菊茗整个人噌的一下从坐着的地方仰面倒了下去。 丁菊茗往下坠落的时候双手自然的挥舞着,连带将左右的满月和另外一个世家千金也给拉了下去。 满月本就做好了要下去的准备,所以她往下摔的时候也顺势拉住了自己身边另一个世家千金的袖子,只不过她的身体却是朝着丁菊茗的身上压过去。 就算摔下去也得让丁菊茗做垫背的。 满月这边稀里哗啦的就摔下去四个人! 另一边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只要有一个人没坐稳往后倒,就会产生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又是四个人毫无征兆的摔了下去。 原本坐在上面的十六个人,转眼少了一半。 剩下的八个人也是东歪西倒狼狈不堪。个个惊魂未定的互相望着,还有胆小的直接吓哭了,呜咽出声。 坐在上面的人都是如此,更何况摔下来的人。 叫的最大声的当属丁菊茗。 满月从上面摔下来的时候是重重的砸在丁菊茗腿上,她都听到一声清晰的骨头断裂的声音,丁菊茗现在还能撑着不晕倒,这忍痛能力倒也不错。 尽管满月身上一点伤没有,可为了配合整体效果,她还是要坐在地上捂着稍微有些红的膝盖一副痛苦不堪的表情。 现场早已是乱作一团。 林一东曜看了眼满月的方向,只是皱了下眉头,也没有过去。如果她真的有事的话,就不是现在这般场景了,估计那面大鼓都要洞穿了。不过他还是差点被她演技骗过了。 林简则是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虽然没有立刻走到满月身边,却是快速的站在了大鼓面前。见满月捂着膝盖,林简心中想的是她可能是装的,但又有另一个声音提醒他,万一是真的呢? 在他脑子里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互不相让! “这——这怎么回事?瑾妃!你——你给哀家解释清楚!” 原本喜气洋洋的元宵花灯会,瑾妃按部就班的进行也就罢了,偏要弄出些蹊跷来,没有那个收住场子的本事,却偏偏要独树一帜。 瑾妃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的坐着的,还有哀嚎不已的,瑾妃此刻仿佛置身万丈深渊,就是将她千刀万剐一百遍,也不足以形容她此刻感觉。 她切切的看向林一东合,最后却是咬牙看向别处。 如果她说出这面大鼓是东合做的,只怕他们母子二人都要倒霉,如今她一个人扛了,至少东合在外面有机会救她。 “来人!将瑾妃绑了!” 皇上一拍龙椅扶手,怒吼出声。 每年的元宵花灯会仅次于过年和狩猎,在经历了皇家猎场中毒事情之后,皇上最近一个月的脾气就是喜怒无常阴晴不定。指望着元宵花灯会能冲一冲晦气,谁知竟是伤了人。 “我的腿!啊啊!我的腿好痛啊!” 叫的最大声的依旧是丁菊茗。 其他人虽然也是从上面摔下来了,可好歹只是擦破点破,只有丁菊茗是骨头断了。 “传太医!” 太后沉声下令,当务之急是先安抚好受伤的人。 太医进来的时候,瑾妃已经被五花大绑了起来。 林一东合看着被绑起来的母妃,脸色说不出的阴沉晦暗。 他已经发现了问题,却只差一步没能来得及阻止。林一东合阴郁的眼神不由得扫向满月,见她低着头一副痛苦不堪的表情,林一东合眯了眯眼睛,像是想到了什么。 “父皇,这大鼓母妃在使用之前反复试验过,确保万无一失才会在父皇面前表演!儿臣认为是有人在大鼓里面动了手脚!请父皇明察!” 林一东合一时半会也看不出是不是令狐满月动了手脚,但这大鼓在台商来之前他亲自试验了一番,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他忽然觉得令狐满月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他的克星! 他想接近她不可能,想毁了她却几乎要赔上自己母妃!她仿佛洞悉他一切想法和动机,总能未卜先知!这个女人绝对留不得! “皇上,二皇子所言倒也是有可能的,就是不知道这皇宫戒备森严,究竟是哪一关出了问题呢?” 这时候,安妃忽然开口。清亮音色婉转明媚,仿若大珠小珠落玉盘一般清脆动听。 跪在地上的瑾妃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安妃会帮她说话? 太后也是皱着眉头瞪了瑾妃一眼。 只有垂眸不语的满月明白安妃这么说的目的。 “哪一关也没有问题!这东西朕之前从来没有见过!是他们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故弄玄虚!将好好地元宵会弄成这般人仰马翻!” 皇上一口回绝了安妃的猜测,脸色比先前还要难看。 因为自从上个月在皇家猎场出的那件事情之后,这皇宫的禁卫军就是皇上亲自安排调度,皇上日理万机却也要抽出时间亲自训练和安排禁卫军,足可见皇上对禁卫军的重视! 皇上是不想再发生一次中毒的事情! 上次中毒,满朝皆惊。从他到太后,再到其他朝臣,皆是狼狈不堪。 皇上贵为九五之尊,自然是将脸面看的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如果顺着林一东合的话说下来,那不就等于是让皇上承认禁卫军玩忽职守是他这个皇帝的责任? 安妃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是令皇上更加动怒。 这种自打脸面的事情皇上岂能做? 满月之前从隐秀那边打听来的这个消息,没想到却在今天看到了安妃如此一阵见血的性情! 别人都不敢说话的时候她敢说,别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她看似是处在公平公正的一面,却是勾了勾小手指就将悬崖边的林一东合毫不留情的推了下去! 满月绝对不相信,安妃不知道皇上亲自掌管禁卫军的消息! 这才是后宫真正四两拨千斤却能造成地动山摇结果的女人! “来人!将瑾妃拖出去杖责五十大板!” 皇上龙颜大怒,根本不给林一东合求情的机会,冷声下令! 这五十大板若是实落落的打下去,以后就再也见不到瑾妃了。 皇上震怒,满朝文武皆噤声。 瑾妃跪在地上抖如筛糠,这是在元宵花灯会上出了岔子,众目睽睽之下,皇上和太后不会放过她。 这时,林一东合扑通一声跪在瑾妃身边,眸中已经蓄满了泪水。 “父皇开恩,母妃为了这次元宵花灯会费尽心思,只求能得到父皇和皇奶奶的认可。这面大鼓之前试验了无数遍,都没有任何问题,此事未必跟禁卫军有关,很有可能是其他人有心陷害,母妃冤枉啊!父皇!” “皇奶奶,孙儿愿意一力承接调查此案,还母妃一个清白!” 林一东合转而又看向太后,他知道太后虽然喜欢林简和林一东曜,但也希望林家的子孙都为人中龙凤,如今看到他这样子,太后也会心软。 林一东合给皇上和太后的感觉,一贯是沉稳冷静,如今这件事,皇上和太后虽然生气,但林一东合终究是皇室子嗣,不能太为难他。 就在这时,原本吓的浑身发抖的瑾妃突然想起了什么,冷不丁的喊着, “皇上!太后!这大鼓真的是没有任何问题!如果出了事,一定是刚才有人不是chuzi之身,玷污了圣物!才会造成如此结果!” 瑾妃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林一东合脸上也跟着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神采。 瑾妃如此说,跟满月站在一起的一众世家千金不愿意了,就连他们的父亲也都是一脸冷色。 瑾妃如此说,等于是在打他们的脸! 自家未出阁的闺女都是清清白白的,若是做出了不知羞耻的事情,在平时那是辱没门风,在今天那可就是欺君之罪! 瑾妃为了自保就将他们拉下水,自然没人给她好脸了。 “皇上!太后!这大鼓转了两圈都是好端端的,怎么到了第三圈就不动了呢?一定是有人弄虚作假玷污了圣物!” 瑾妃如此说,乍一听倒也有些道理。 林一东合脸上却是飞快的闪过一抹诡异的神采。 满月将他的这个表情捕捉眼底,对今天这出戏看的逐渐明白透彻。 今儿一切的安排都是林一东合在背后策划,瑾妃不过是他的一颗棋子,林一东合想利用今天的机会铲除她,自然要下足了功夫。 安排十六个未出阁的少女端坐鼓面之上,起初还只是正常的转动答题,一旦到了最后,林一东合就会出招对付她。 这招数很有可能就是针对她本人! 刚才瑾妃那么说,林一东合脸上的表情明显带着一丝诡异一丝尴尬,也就是说,瑾妃这么说等于破坏了他的计划! 那么林一东合接下来的一步究竟是怎么回事? “皇上,小女深居闺中,清清白白,可绝对没有做出任何辱没门风的事情啊!若是如此,臣甘愿献上项上乌纱!” “皇上!太后!臣的女儿素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还是头一次出入这种场合,瑾妃如此说!可真是令臣难看啊!” 已经有朝中官员开始对瑾妃表达不满。 瑾妃经过刚才的恐惧害怕,现在是卯足了劲儿要在这上面做文章了! “是不是她们的问题!让建造这面大鼓的道士和御医亲自验过即可!”瑾妃此话一出,现场众人顿时炸开了锅。 满月则是随着众人的表情而动,其他人震惊她也震惊,其他人愤怒她也愤怒。 此刻,安妃清冷傲然的目光淡淡的落在满月脸上,从始至终她就在观察令狐满月! 这个让她儿子赞不绝口的少女究竟有何本事得到她儿子的认可? 单看容貌,中上之姿,却是很懂得穿衣打扮,体现的是优雅从容,而不是花枝招展引人注目,在这样的场合,打扮的再光鲜亮丽,主角始终属于皇上身边的一众女子,而令狐满月在这一点却是很聪明! 至于言谈举止,暂时看来,进退有度,从容不迫,表面看是与众人一起随波逐流,但那双寒瞳沉在眼底的却是异于常人的冰冷流光,仿佛是结了冰的湖面,一望无垠,却又寒冽至深。 如此一来,安妃对满月更加有兴趣。 此刻,瑾妃自保的话招来众人非议,太后沉思片刻,也觉得事有蹊跷,遂阴沉着脸冷冷道, “瑾妃,哀家问你,若是验证之后证明这十六人都是清清白白,你该当何罪?以死谢罪吗?” 太后此话一出,瑾妃身子狠狠地抖了抖。 她自然不想死,可如果不试一试的话,连这一次的机会也没有了。 想到这里,瑾妃咬咬牙,正要开口,林一东合却抢先了一步, “回父皇,皇奶奶,既然如此,不如一面派人查验,另一面派人拆开这面大鼓,看看里面是不是被人动了手脚?也好还母妃清白!” 林一东合此话等于是两边齐头迈进,既可以按照他的原定计划进行,又可以调查大鼓出问题的真相! 如此看来,林一东合既然赞成验明正身这个法子,他就一定会在这方面动手脚! 看起来,她是处在了被动的局面上。 一直都稳如泰山坐着的林一东曜,此刻看似随意的换了个姿势,眼底却闪过一抹烦躁。 安妃看着自己儿子的反应,蓦然挑了下眉毛,眼底深意绵长。 而某位太子爷此刻正双手环胸微昂着下巴冷冷的瞪着跪在地上的瑾妃与林一东合。 这母子二人又想耍什么花招? 刚才也就是满月没事,如果她有事的话,他第一个不会放过他们! 众人都在心底各自盘算,唯独满月此刻若无其事的整理着衣服,还有心情整理下刚才摔下来时歪倒的发簪。 只是随着她手上的动作同时出现的还有她指肚敲打发簪的动作。 她在给暗处的隐秀发信号。 是时候甩出她今天的第一招了! 林一东合想做的事情她会狠狠地给他扼杀在摇篮之中! “瑾妃,你还有何话说?”太后看了眼面如寒霜的皇上,不由得代替皇上审问瑾妃。 这种事,在没有彻底的尘埃落定之前,还是太后站出来说话更方便。 “回太后,妾身是冤枉的!妾身身正不怕影子斜,就算是拼到底也要证明清白!”瑾妃现在没有退路了,只能暂时将生死寄托在验证满月等人身上。可她也很清楚,一旦验证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十六位大臣也不会放过她!这其中都是三品以上的朝臣,哪一个拎出来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瑾妃虽然答应了,心底却满是苦水。 瑾妃抬头飞快的看了林一东合一眼,见他很肯定的对她点点头,瑾妃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一点。对于自己儿子的办事能力,瑾妃多少还是放心的。 下一刻,满月等人就被暂时带离了大殿。 大殿之上,那面起初在众人眼中惊艳不已的打鼓就被当众拆开。 打鼓内部的复杂机关,一时令众人大开眼界。 就连见惯了大场面的皇上和太后,眼底也是震惊连连。 打鼓内部机关重重,环环相扣,牵一发而动全身,可谓是巧夺天工绝妙独特。 目睹此景,安妃也是一脸震撼,赞叹出声, “皇上,臣妾自幼跟随父亲云游四海,却也罕见如此精妙绝伦的机关,没想到瑾妃久居深宫这么多年,竟是能认识如此能工巧匠,并且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简直是令人叹为观止。” “皇上,这面大鼓的机关若是一个月要做好,起码也得需要三百人一起完成,而瑾妃妹妹十五天就做好了,臣妾真是自叹不如啊。” 安妃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揶揄讽刺,完完全全是一副赞美瑾妃的神情。 因为其他人在看到大鼓内部的机关时都是这般表情,所以安妃说出这番话来也就不足为奇了。 安妃虽然跟太后不对付,但在众人眼中却是公正淡漠的性子,并不会刻意针对任何人。就是如此先入为主的感觉,造成了此刻不会有人怀疑安妃的真实目的是为了引起皇上和太后的猜忌与不满。 安妃的话此刻正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瑾妃娘家势力凋零衰落,凭她一己之力上哪儿去找这么多能工巧匠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打造出这一面大鼓? 只是,皇上和太后有的猜疑,林一东合也想好了话来圆。 “回父皇,这面大鼓是母妃机缘巧合之下偶然得到,母妃去年出宫省亲的时候,曾经到五行山为父皇和皇奶奶祈福,当日母妃三步一跪九步一叩上了五行山,感动了山中道长,所以答应为母妃打造这么一面大鼓,只为了日后所用!母妃当时并不想刻意告诉父皇和皇奶奶此事,在母妃看来,为父皇和皇奶奶祈福实乃分内之事,不需四处宣扬。而母妃上个月接到要负责元宵花灯会,自然就想到了五行山的道长。此事不曾告知,还望父皇和皇奶奶息怒。” 林一东合在众人疑惑的反应中从容开口,如此一来,倒是显得他的懂事以及瑾妃的一片良苦用心了。 原本这一套说辞林一东合是要放在后面等五行山的道长出面了再用,那道长还准备了很多神奇的表演,定能令父皇信服认可,然后再由道长之口说出来,自然要比他开口来的更管用,可如今,这一套说辞却要由他自己说出口,就不是为瑾妃脸上贴金,而是迫不得已的解释了。 如以此来,效果就天差地别了。 林一东合为了今晚可谓是机关用尽! 他要先令满月名声扫地,再令父皇对五行山道长深信不疑,最后一步就是令父皇对林简生疑!如此一连串算计原本都在他计划之内,按部就班一步步的进行下去。却在第一步的时候就出现了致命的失误! 在这之前,他对今天的一切演练了无数遍! 没想到一步还未走出来,就闹出了麻烦!这麻烦很有可能还是致命的!造成满盘皆输的后果! 他现在越发觉得,令狐满月就是他的克星!是他的劫数! 有她在!他就不会有顺利成功的一天! 这个可恶的女人!妄他之前还想要将她留在身边加以利用!就算对令狐平雪,他都从未有过那般动情的表白,那一刻他是真的想将她留在身边,就算将来不能给她皇后的位子,也会在四妃之中给她寻一个位子!可她竟是敷衍了事,对他冷淡无视! 这样的令狐满月,如何也留不得! 今儿就算不能完成其他事情,他也要让令狐满月彻底消失! 既然得不到,又不能为他所用!那就彻底的毁了,方能解恨! 随着上百侍卫将大鼓打开,林一东合眼尖的发现里面里面有一支已经被齿轮磨损的看不出原本面目的耳环。 只能依稀辨认出是类似于金叶子的图案。 “这个东西怎么会掉进去的?再仔细找找其他地方看看有没有一样的?好友刚才是谁佩戴了这个耳环?”林一东合有些激动的看着侍卫。 通常耳环都是成双成对的,如果能找出来另一只,查证起来就容易的多了。 但让林一东合失望的是,这耳环并不是令狐满月佩戴的。 很快,侍卫就在大鼓下面找到了另外一支耳环。耳环上面还沾了一些红色的泥土。 “这泥土——我记得丁菊茗脚下就踩了这种泥土!” 瑾妃看到那红色泥土就觉得眼熟。 整个皇宫就只有一片红树林,丁菊茗之前跟她一起走过红树林,她的鞋子也踩了红色的泥土,而这耳环上面也有。至少可以证明这耳环曾经是丁菊茗踩在脚下的!反观其他人却没有! 户部尚书丁台杨此刻战战兢兢的上前跪在地上,他女儿可是瑾妃未来的儿媳妇,可瑾妃竟是指认他女儿跟破坏大鼓机关有关!丁台杨此刻额头冷汗淋淋,就等着皇上和太后定夺。 “皇上!一定是有人故意将耳环扔在大鼓里面,破坏了内部机关,才造成了大鼓突然停止!” 林一东合皱了下眉头,没有顺着瑾妃的话说下去。 如果今天的罪名扣在了丁菊茗身上,那他跟母妃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而且如此细腻小心的举动,也绝对不会是丁菊茗能做到的!林一东合此刻心底就只有一个怀疑对象! 就是令狐满月! 可瑾妃此刻却顾不得那么多,能快速找到一个替身为她洗脱罪名才是真的。 “皇上,太后!臣妾就说今儿的事情是人为的,如今看来,的确是有人陷害臣妾啊!” 瑾妃忙不迭的开口,她现在才不管后面的局势如何发展,只要让她先逃脱了干系就行。 林一东合想阻止母妃开口也来不及了,只能皱紧了眉头等着接下来一出。 这时,太后的贴身嬷嬷已经进入大殿。 找人验明正身这种事自然不能真的用御医,御医只是个摆设,要验身还是要宫里经验丰富的嬷嬷。 “皇上,太后!丁姑娘在验身的时候,突然——突然发疯了!” 嬷嬷跪在地上,声音颤抖。 “什么?!” 太后和皇上同时震惊出声。 林简眸子眯起扫了眼跪在地上的林一东合,墨瞳暗沉。 林一东曜则是垂下眸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而安妃则是微笑看戏。 疯了一个?呵——可别告诉她,丁菊茗发疯跟令狐满月那丫头没关系! 林一东合脸色瞬间僵住,看来验身的计划是没有实施,原本他是收买了宫里的御医,在验身的药酒里面单独给令狐满月那一杯药酒动手脚,看来现在是还没有验证就出了问题! “快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太后冷声质问嬷嬷。 “回太后,皇上,老奴等人原本端好了药酒要为各位姑娘验身,谁知丁姑娘突然跳起来打翻了所有药酒,还在院子又喊又叫的,打伤了七八个嬷嬷,老奴等人十几个人也摁不住她,她简直就像是疯了一样,遇人就打,下手狠辣。最后还是侍卫出动才将她制服!现在她——她已经被绑了起来堵住嘴巴,就在大殿外面听候发落。” 嬷嬷此话一出,皇上和太后的脸色比先前还要难看数倍。 林一东合在听到嬷嬷的描述后,整个人仿佛被棒子打懵了一般。怎么会是丁菊茗变成这个模样,而不是——不是令狐满月! “太后,皇上,因为丁小姐那模样实在是太过狰狞可怕,所以不敢带她上来,以免玷污了圣颜。” 嬷嬷说话的声音还有些颤抖,足可见刚才丁菊茗发疯时候的表现有多么可怕骇人。 “这——怎么会?小女在家一贯身体健康,吃穿用度也都是跟丁府其他人一样,不曾有过差别,小女不会突然发疯的!” 丁台杨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这一次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再失去另一个女儿! 况且他女儿在家的时候一贯都是好好地,怎么会发疯呢? “丁大人,老奴等十几人亲眼所见,丁小姐真的发疯了,绝对没错啊!御医也给她诊治了,说是癔症。” “啊!!”丁台杨顿时瘫坐在地上。 癔症虽然罕见,但京都皇室贵族之中也有过先例,此种症状多见于女子,因为日常生活事件,内心冲突,暗示或是其他自我安氏而发病,引起的精神障碍。发病的时候多呈现出疯癫冲动歇斯底里的状态。 既然御医如此判断,那丁菊茗就不是中毒,而是突发状况。 林一东合万万没料到,他派人暗中给令狐满月下毒,到头来却是用在了丁菊茗身上!这种无毒无色的药材是他费尽千辛万苦才知道的,就是为了下毒于无形,谁知—— 又被令狐满月破坏了! “来人,带其他人上来。” 太后此刻已经有些乱了,这好好地元宵花灯会,竟是闹出了癔症如此可怕罕见的事情! 太后此刻一直在极力克制自己的不满和愤怒。 皇上虽然一言不发,却是沉着面庞扫视众人。 安妃刚才的话还在耳边,瑾妃不是那种做了好事能忍住一年不说的人,如果瑾妃是早就部署好的话,那么瑾妃背地后还不知道瞒着他做了什么事! 怀疑的种子一旦发芽,就一发不可收拾! 皇上是一国之君,高高在上!他却未必可以看透所有人!如此,怀疑也就显得至关重要! 所以自古君王有一句所谓的“至理名言”,宁可错杀,不可错放! 瑾妃这会子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大难临头了,还长舒一口气以为林一东合给自己找到了替罪羔羊,不觉抬头轻松的看了林一东合一眼,却见林一东合垂下的眸子阴鸷满布,那眼底的寒霜血色吓了瑾妃一跳。 “东合,今日之事,母妃真是多亏你了。” 瑾妃在林一东合身边小声开口。 林一东合脸上的表情更加阴郁狰狞。 多亏了他? 他才是多亏了自己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母妃! 癔症的确跟他有关!但他是想用在令狐满月身上的!怎么会—— 林一东合至今想不通,他先是安排了御医在验身的药酒上做了手脚,将令狐满月的药酒掉包,如此一来,令狐满月在喝下药酒之后不久就会发生癔症情况,到时,被他收买的御医也就更加方便动手脚了!如此一来,令狐满月不仅突发癔症破坏元宵花灯会,在父皇和太后面前大不敬,而且还不是处子之身蒙蔽皇上,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就连令狐鸿熹也逃不了干系! 一切都安排的天衣无缝!令狐满月是如何看出问题的? 林一东合这边想破脑袋都想不通的时候,满月已经随着其他十四个人施施然的走了进来。 她脸上已经恢复如常,不见之前与众人相似的震惊和担心。 清眸悠悠的落在林一东合头顶,眼底看似平静无波,却有一股子幽然寒气仿若利剑一瞬刺出,直直的扎入林一东合天庭! 所谓眼神能杀人,便是如此。 林一东合跪在那里,即便是眼角的余光看着她,也能清晰的感觉到她眼底此刻刺骨的嘲讽和不屑。 她就像是另一个他!对他身边的人,身边的事了如指掌! 将他看的透彻明白!却不会在当时揭穿,而是一步步的将他置于死地!他以为自己才是下棋的人!原来她是那个站在一旁观棋的人!随时都会帮助他的对手给他致命一击! 丁菊茗突发癔症,大鼓被毁,一众千金闺秀伤的伤,受惊的受惊,太后眼中,瑾妃才是那个该死之人! “来人!将瑾妃绑了!打入冷宫!” 就在瑾妃还等着看丁菊茗给她当替罪羔羊的时候,皇上一句话,彻底将她打入了万丈深渊。 “父皇!母妃是被冤枉的!” 林一东合再也没了往日冷静,跪在地上求着皇上。 “皇奶奶,母妃真的是想在今天给父皇和皇奶奶一个惊喜,母妃是被人陷害的啊!”林一东合转而去求太后。 他如何能看得自己母妃出事! 瑾妃出事的话,他往后的计划就少了很多掩护。母妃娘家势力虽然衰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至少在很多事情上都会起到一个掩护的作用。 如果母妃进了冷宫,他在宫中就更加孤立无援了! “皇上!臣妾是被冤枉的啊!皇上开恩那!臣妾什么都不知道啊!” 瑾妃前一刻还是庆幸轻松的心情,这一刻却像是被狠狠地打了一巴掌,眼泪鼻涕齐飞,可怜兮兮的看着皇上。 而她昔日的死对头惠妃,此刻则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她,还不忘冲她露出胜利者的笑容。 在这后宫重地,要不如安妃,聪明算计到了骨子里,还有一个强大的后台,要不如她这般,是太后暗中信任安插的人,否则,一切都是白搭! 如果今天犯错的是安妃,皇上或许还会看在安解的面子上,罚安妃紧闭几个月也就算了,断不会打入冷宫,只是轮到瑾妃的话,结果就大相径庭了! 谁叫瑾妃没那个金刚钻偏要揽回花灯会这个瓷器活! 上个月才出了群体中毒事件,现在整个京都草木皆兵,瑾妃却还大出风头,打的就是她这个出头鸟! 满月这会子站在众人当中,安然看着眼前一幕。 瑾妃被打入冷宫? 呵——是不是有点轻了? 而林一东合是到死也不会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被她看穿了破绽吧? 他以为收买那个御医一切都是在神不知鬼不觉当中,那御医可是满月上一世的熟人,曾经带着毒药强行灌给她身边的贴身宫女服下,她眼睁睁的看着她们在她眼前肠穿肚烂而死,他就是化成灰,满月也认得。 直到刚才,她才更加确定自己今儿毛线带着隐秀进宫是多么正确的选择!她在明,隐秀在暗,今晚虽然整个后宫都是戒备森严,但隐秀在皇宫多年,熟悉后宫每一个角落,况且她要隐秀做的是在暗处接应她,也不是接近皇上,所以隐秀并不会引起太多注意。 当她在偏殿看到那个御医的时候,从他躲闪的眼神中看出蹊跷,趁着那御医去取药的时候,满月暗中给隐秀发信号,原本是按部就班的进行,当满月端起汤药即将饮下的时候,隐秀在暗中发出暗器打掉她手中汤药,而那汤药当中也事先下了毒,落在地上就会有白色泡沫产生,如此一来,就可以让那御医原形毕露。 可偏偏丁菊茗什么都要跟她抢! 或许丁菊茗是不甘心林简对她的关注,即便即将成为林一东合的妃子,也心有不甘! 丁菊茗抢在满月前面端起了满月手中的汤药,当时还挑衅满月说道, “若真是处子之身,早点检查之后也好看别人如何出丑!” 丁菊茗这话分明是说满月不贞。 既然她如此着急,满月就将计就计,也就不必让隐秀出手了!那碗下了重药的汤药丁菊茗还没等着喝下,汤药挥发出来的药效已经令她有了反应,再加上丁菊茗之前被满月压断了小腿,情绪激动,这本就更加容易造成癔症发作。 如此一来,丁菊茗等于是自投罗网!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嬷嬷所说。 丁菊茗大闹偏殿,如同疯癫了一般,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还不停的抓伤近身的嬷嬷宫女。 至于那御医,就算稍后皇上和太后不追究他的责任,林一东合也会抢在皇上和太后之前动手,杀人灭口! 不过,满月既然要对付林一东合!就不会让他提早对那御医下手! 隐秀已经暗中将那御医控制了起来,并且交给了林一东曜暗中的隐卫,暂时先留着那御医性命,等着今晚另一场好戏开锣,再让那御医出场。 思考这一切的时候,满月脸上表情始终是云淡风轻的,在她身侧,有两道含着盈盈笑意的眸光轻柔温和的落在她脸上,像是鼓励,又像是认可,在此刻一众风声鹤唳的气氛当中,显得格格不入。 满月抬头,目光与不远处的庞锐交织在一起。 今晚上开始,他们就没怎么看过对方,一来因为今晚主角实在太多,庞锐一个落魄侯爷,此时此刻自然懂得低调谨慎的道理。而满月一直都在留意其他人的动向,对于他并没有过多关注。 瑾妃此刻完全懵了,还在苦苦哀求着皇上,希望皇上能网开一面。 偏偏安妃这时候再次正义化身出场,看似为瑾妃着想的开口, “皇上,瑾妃这一次实属不易,找来如此能工巧匠打造这面大鼓,想来瑾妃稍后还会有其他新奇特别的节目给皇上和太后欣赏!而且锻造这面大鼓的五行山道长皇上也没见过,听说那道长场面在五行山修炼,凡人根本请不动,瑾妃能令他出山,必定是下足了功夫,就凭瑾妃这片心意,皇上都要三思啊!” 安妃此话一出,没什么脑子的瑾妃当即顺着安妃的话说下来, “是啊皇上,那道长在山中修炼三十年都不曾下山,臣妾去年一路三跪九叩的才感动了那道长,道长肯下山帮助臣妾,臣妾真的是一门心思要在今晚带给皇上和太后惊喜啊,臣妾还安排了那道长稍后——” “够了!闭嘴!来人!都愣着干什么?!将瑾妃拖出去!杖责五十打入冷宫!” 瑾妃啰啰嗦嗦的话还没收完,皇上就没了耐心。 不仅是将她打入冷宫,连带还加了五十板子! 皇上如此动怒,皆因安妃说了一句话,再次的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安妃说,凡人根本请不动那道长! 虽然当时是轻描淡写的语气,但偏偏自古君王都是自命真龙天子,不同凡人!连皇上都没见过五行山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道长,瑾妃却见了!这说明什么?瑾妃比皇上面子还大不成? 安妃轻轻松松挖了一个坑,面上当着好人,背地后却是一脚飞踹瑾妃进陷阱的人!瑾妃却不知死活顺着安妃的话说下来! 大难临头,浑然不觉! 原本只是被打入冷宫,现在还多了五十大板,大殿上众人都很清楚,瑾妃就算熬过去这五十大板也是个废人了,而失去瑾妃为支撑的林一东合,其地位也是岌岌可危。 往后的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要皇上信任和怀疑一个人,都是在一瞬之间。 有了安妃的火上浇油,瑾妃稀里糊涂的就被拖了下去。 一旁的林一东合见状,想要开口阻拦求情,可是看看父皇铁青阴鸷的脸色,还有那眼底深深地厌恶和怀疑,林一东合到了嘴边的话语生生咽了回去。 “母妃——母妃——”他只能朝瑾妃的方向伸着手,看似还在扮演一个孝顺儿子的角色。 却是没有胆量说出这面大鼓实乃他所为! 瑾妃一路哀嚎着被拖了下去,林一东合终究是她的儿子,还是她唯一的孩子!她不会笨到现在出卖自己的儿子,那样一来,她就连最后一个救她的人都没有了! 留着林一东合,她起码还有一线希望! 不过这希望是在她能熬过下面的五十板子。 “母妃!母妃!” 林一东合含泪看向被拖下去的瑾妃,眼底只有很少的不舍,更多的则是浓浓的恨意和不甘! 他精心策划的这出戏,不但没能对付了令狐满月,竟然还搭上了自己母妃! 令狐满月对于她来说,就像是一个恶魔的存在,无影无形,随时随地出现在他身后,看清他每一步的计划! 林一东合跪在地上,双手握紧了拳头,这一刻除了呼唤自己母妃,也不敢多说其他话! 经过今天这一出,他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是一落千丈! 或许皇奶奶还会看在他是林氏子孙的份上待他如之前,但失去了父皇对他的信心,就等于他过去十多年的努力付之东流! 林一东合如何能不恨?如何能甘心? 原本今天他不仅可以解决令狐满月,还可以让五行山道长取得父皇的信任,他接下来还准备了很多震撼的节目! 可现在,父皇已经没有心思欣赏了!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了! 见林一东合如此模样,满月瞳仁眨了眨,如果那五十板子不能打死了瑾妃,岂不是让她将来有翻身的机会? 思及此,满月对暗中的隐秀再次使了个眼色。 嘴唇动了动,说了三个字, “仙岚草。” 仙岚草是她前些日子在未央宫后院发现的一种药草,大概是种子不小心落在了地上,所以说生根发芽。 仙岚草很小的一株,并不起眼。但是一旦碰触到有血的伤口,仙岚草的毒性就会顺着血液流进四肢百骸每一处,毒可攻心。 而且仙岚草的样子与普通的野草有九成相似,就算是不小心落在瑾妃身上,也不会引人注意。 她要的是瑾妃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 彻底断了林一东合在宫中的接应! 之前满月采到的仙岚草晾干了之后,分别给了隐秀和铁英二人保管,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 伴随着殿外砰砰响起板子声的是瑾妃凄厉哀嚎。 五十板子打下去,就是成年壮汉都有可能丧命,更何况瑾妃细皮嫩肉的。 皇上脸色始终铁青如霜,众人看了都不敢做声,太后则是皱起眉头扫视众人,想要在最短时辰内理顺出今儿发生的一切。 太后是了解瑾妃的,她那样的性子最喜欢出风头博眼球,太后不太相信瑾妃有胆子隐瞒欺骗皇上,但今天的元宵花灯会的确是瑾妃负责的,出了事自然要找她。这无可厚非! 若不是瑾妃质疑弄出如此噱头来,也不会出事! 太后皱着眉头扫了眼安妃,眼神愈发阴沉。 她不来也不见得有事,她一出现就有事! 太后与安妃斗了这么多年,对安妃是横竖看不顺眼,太后心中,这安妃必定是克她的!她在后宫一天,太后都不安心! 最近一段日子,太后时不时的会觉得心口隐隐作痛,相国寺主持看过之后,说是有人在背后做法要对付太后,而且布阵的人就在后宫! 太后自然是将怀疑的目光放在安妃身上! 可安妃做事一贯利索谨慎,这么多年太后都没抓到她什么把柄,恐怕这一次也难! 既然安妃能在背后布阵害她,那太后也不会跟她客气! 太后令相国寺主持在延禧宫也布下了一个八卦阵,阵脚方位完完全全都是针对不远处安妃所在璇玑宫。 相国寺主持布下的八卦阵外表一点也看不出来,只是暗中调动了院中几样物件的摆设,但如果是从皇宫最高的屋顶看下去,太后院中物件摆设,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八卦的图形,而这图形一端是长矛形状的一块巨石,石头尖端正对璇玑宫正门。 自然,这番场景在太后的院子里是看不出来的,只有在空中俯瞰才能有所顿悟。 大殿外面,瑾妃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满月数着五十大板快要结束了,眼底不由得闪过一抹冰冷嘲讽。 而她脸上的一举一动,此刻都落入对面几位爷眼中。 林一东曜眼神清澜悠然,完全是放心将一切交给她掌握的打算。正是因为对她的放心,想当初才会说出要她陪伴三年的话来。 她的心究竟有多深,他似乎已经不关心了,此时此刻的眼神交流,也像是一种无声的陪伴! 她所做一切都在暗处,而这暗处对他来说,却是敞开了一扇大门,一旦到了他应该走进去的时候,他不会有任何迟疑犹豫。 五十板子打了一多半,瑾妃的声音就渐渐地暗了下去。 不一会,负责杖刑的太监走了进来, “回皇上,瑾妃娘娘晕了过去。”太监的话多少让满月有些意外。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瑾妃现在不是应该气绝身亡了吗? 难道隐秀失手了? 满月清眸飞快的扫过大殿众人,蓦然在安妃脸上看到一抹异样笑容。而安妃此刻也正好朝她看过来,四目交织,似乎是在告诉她,瑾妃还不到死的时候! 满月视线移开看向别处,就当自己刚才根本没看过安妃。 如果真的是安妃从中阻拦,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隐秀是林一东曜的人,而安妃是林一东曜的母妃,安妃熟悉隐秀做事手法并不奇怪。 满月不解的就是,既然安妃之前频频在瑾妃的事情上火上浇油,这一次又为何帮瑾妃? 难道还有私人恩怨需要她亲自解决? 不论如何,安妃不动,满月也不会行动。 “废除瑾妃四妃称号,贬为答应,打入冷宫!” 皇上挥一挥衣袖,从此□□后宫就少了一个作恶多端的瑾妃。 答应比才人和贵人身份还要低,在宫中地位已经不是主子而是奴才,如此看来,安妃刚才的话很管用,皇上心中已经彻底放弃瑾妃了。 一个娘家失势又不懂得遮蔽短处的妃子,一旦引起了皇上的怀疑,其下场不言而喻。 林一东合此刻连看一眼自己母妃的权利都没有,皇上没开口,他就要在大殿继续陪着。 “众卿家都平身吧,稍后一起去院子里赏灯猜谜。” 皇上的语气此刻已经恢复如常,平静沉稳如最初一般。 众人都是战战兢兢的起身,林一东合此刻完全是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的感觉,母妃伤势如何不知道,今晚怎会造成这般局面也不知道!他现在却还要陪着父皇一同赏灯? 他哪里有心情? 可林一东合就是林一东合,倘若换了别人早就崩溃痛哭了,他却是隐藏自己的恨意和不甘,面上表现出来的是对皇上深深地恭敬和听话。 皇上眸子扫了他一眼,似乎是很满意他此刻的表现! 皇上扶着太后率先走下九十九级白玉台阶,在众人噤若寒蝉的神情中从容走过。 皇上此刻要的就是这般效果,他是这天下霸主,掌握一切生杀大权,莫说是一个妃子了,就是朝中一品大员,他要斩了他们,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皇上和太后走在最前面,其他人按照品阶跟在后面。 安妃走过满月身边的时候,明媚如月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看了满月一眼,继而又看向林一东曜,明显是有意将二人联系在一起。 满月看懂了却装傻,眸子垂下,没给出任何回应! 这安妃刚刚才破坏了她除掉瑾妃的计划,现在就来暗示她什么,她才懒得理她! 如果不是她,瑾妃现在早就不存在了! 安妃倒也不介意,脸上笑意轻柔明媚,随着皇上一同走了出去。 令狐鸿熹这时候终是找到机会跟满月说话。 “满月,刚才受伤了没有?”令狐鸿熹关切的看着她。 “父亲,不碍事,只是皮外伤,御医也看过了,父亲不必挂心。”满月懂事的劝着令狐鸿熹。 令狐鸿熹点点头,眼神飞快的看了眼走出大殿的皇上和太后。 见此,满月小声宽慰令狐鸿熹, “父亲不必担心满月,满月懂得照顾自己。” “——那好,若有事一定告知为父。” “父亲放心。” 满月点点头,目送令狐鸿熹离开大殿。 殿外已经点上了各式宫灯,七彩琉璃宫灯,瞬间照亮承乾宫外。 满月随着众人往外走,身侧有两道目光嗜杀冰封,即便是眼角的余光看过去,也能感受到那两道目光的主人眼底的狰狞扭曲。 不用看满月也知道这两道目光来自林一东合! 今晚上这一出她也猜出个八九不离十,林一东合之前表白不成,就想到如此卑鄙无耻的招数来对付她! 现在却一副受害者的姿态对她横眉冷对? 真是可笑! 上一世她怎会笨到最后一刻才看出他是如此丑陋无耻的一个人! 满月从容走出大殿,林一东合现在就恨她恨得咬牙切齿,会不会太早了? 瑾妃才只是铺垫! 满月身后,林一东合眼底血色弥漫。 满朝文武竟是没有敢过来安慰他的,虽然平时他在暗处眼线众多,但此刻一方面不方面暴露,另一方面也不会有人敢在皇上动怒的节骨眼上跟他说话。 不过,也不是全部! 倒是有一个例外! 一晚上没怎么露面的林南徳蹦跳着来到林一东合身边,仰着头看向他,一脸阳光明媚的笑容,可说出口的话却是犀利毒辣。 “二哥现在一定在想,靠山山倒靠人人倒,靠谁不如靠自己,是不是?其实我一直相信二哥能屈能伸的能力,既可以当我这个病秧子的小跟班,被我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又可以在自己母妃重伤被废而面不改色,哦呵呵——二哥真是磨练的越来越令人刮目相看了啊!” 林南徳声音不高不低,已经走出大殿的皇上和太后自然听不到,可即将走出大殿的满月却听了个真真切切。 同样没有离开的还有其他世家千金,大家都在等着几位殿下先走,只有满月懒得看林一东合那张脸,所以迈步走到了门口。 林南徳如此一番话,等于是在一众女人的面前狠狠地下了林一东合的面子,这要是换成其他人,就算是身份地位不如林南徳,只怕也会跳起来跟他拼个你死我活的! 因为毕竟是林南徳挑衅在先! 可此事换做是在林一东合身上,他竟是一言不发的看着林南徳,除了眼底寒冽杀气之外,再无其他言语反应。 林一东合的忍耐已经到了旁人无法得到的深度! 他很清楚自己现在跟林南徳闹起来的话,就算是林南徳出言挑衅在先,但林南徳身体股孱弱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要是林南徳突然倒在地上的话,那么不管是不是林南徳挑衅在先,林一东合同样都要遭到皇上和太后的责罚。 林南徳年纪比他小,身子骨又是一碰就倒的架势!再加上林一东合的母妃才得罪了皇上和太后,不管他怎么解释,皇上先入为主的都会处罚他! 林一东合在众人目瞪口呆的反应当中,抬脚朝大殿外走去,除了嘴角眼角抽搐之外,其他跟之前并不差别。 原本还想着继续演下去的林南徳,眼见林一东合不搭理他,不觉无趣的撇撇嘴。 “真是无趣,竟然不说话!不过这也符合我这个二哥的性子,好的都在表面,坏的全都藏在肚子里面!” 林南徳看似是自言自语,说出口的话自然不会是好听的。 林一东合离去的背影顿了一下,下一刻是头也不回的走出大殿。 这样的林一东合并不让满月觉得是泄了气,相反的,林一东合自出生开始,因为瑾妃逐渐衰落的娘家势力,林一东合已经养成了凡事都在暗中进行的习惯!同时,他又是个报复心极强的人。林南徳今天这番当众羞辱他的话,林一东合不会善罢甘休!未来某一刻等待林南徳的将会是林一东合疯狂的反扑报复。 满月随着众人走出大殿,一个人找了个清静的地方躲清闲。 只是她才刚刚站定了,身前就多了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 “五殿下就不能让我喘口气再来?这一晚上闹腾的,我算是精疲力尽。” 满月轻叹口气,抬眼看向林一东曜。 夜色中,某位爷静静看着她,眼底流露出罕见的疼惜和宠护。 “瑾妃的事情是我母妃擅自做主,与我无关。” 林一东曜一开口就是解释瑾妃没死这件事。 满月没想到他会如此着急解释,反倒是无所谓了。反正今晚瑾妃是死不成了!她犯不着在今晚跟安妃过不去! 安妃虽然在暗中阻止了隐秀,对她却没有伤害!满月也就不会对付安妃! 况且对付安妃只怕比对付林一东合还要难! 目前来说,她跟安妃是井水不犯河水! “五殿下不必这么着急解释,安妃娘娘如此做,必定会有她的原因,况且我知道与五殿下无关。” 满月淡然开口,语气神情除了有些疲惫,并没有异样的情绪。 “我知道你相信我。”林一东曜点点头,仿佛他之前就是为了故意说那么多废话的! 既然知道她会相信他,还解释那么多做什么? 他不是一贯是惜字如金的性情吗? “既然说开了,五殿下你去忙吧。” “其实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话而已,要不然过来了说不了几句话,你就找借口赶我走了,就像现在一样,你也会让我离开!” 林一东曜语气平和,病没有任何生气埋怨的情绪,就像是在诉说自己的心事一样,简单而平静。 满月无语的看着他。 她习惯了他的深沉冷酷,偶尔来一下多愁善感,她真的适应不了!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仿佛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堂堂五殿下可否不要如此一脸无辜无害的表情? 他曾经设计林一东合,设计皇后时的腹黑深沉都去哪儿了? 如此多愁善感的表现,让满月都有些怀疑站在眼前的人是不是真的林一东曜? “五殿下,今儿傍晚在未央宫外,你给我的东西呢?”满月突然开口问道。 “未央宫外,石狮子后面,我没给你什么东西,只是在你发簪上面抹了一谢可以让我饲养的紫貂找到你的药粉。好了,还要试探什么?” 林一东曜微微一笑,看向满月的眼神依旧如流光一般清幽明净。在四周七彩琉璃宫灯掩映下,仿佛是他眸中光华才照亮了四周。 “哦——”满月点点头,相信眼前这个不同以往的林一东曜就是傍晚她才见过的那个林一东曜。 “五殿下,大小姐。” 这时,二人身旁响起隐秀的声音。 二人此刻正站在树后隐蔽的角落,隐秀今晚一整晚都在暗处,此刻也不例外。 见隐秀过来,林一东曜眼神一凛。 没看到他正跟满月说话吗?这个隐秀,才离开他身边几个月,就如此没有规矩了? “是我暗中给她发信号,让她过来的。” 满月如是说。 她脸上的表情倒是很轻松,就是可怜了隐秀,才刚刚走近就被自己前主子的眼神冻成了冰块! 刚才她在远处看到大小姐对自己打暗号,她还以为大小姐和五殿下已经说完话了,这才敢过来。 谁知—— 隐秀不知道的是,满月告诉她跟铁英的暗语除了她们三个人再无第四个人知道!所以林一东曜也不知道刚才满月悄悄给隐秀打了手势。 “五殿下,此处不能久留,安妃娘娘一会该找你了。”见林一东曜不走,满月有些无奈的看着他。 这一刻她似乎有种错觉,她是不是可以以准确无误的定位面对冷酷无情的林一东曜,可是对于此刻有些多愁善感的林一东曜就不知如何是好了呢? 但愿这位素来以冷酷示人的五殿下今儿的反常只是昙花一现,要不然她可就吃苦了! “母妃知道我来找你,她不会管的。”林一东曜顺着满月的话说下来,看向她的眼神从容宁谧,没有任何不适应的感觉。因为他此刻是将所有不适的感觉全都转移到了满月身上。 “那皇上和太后呢?” “短时间内也不会。” 无论满月说什么,林一东曜总有话说。 “那——如果是太子殿下来了呢?”满月抬手指指不远处朝自己这边走来的林简。 她真是头一次觉得看到林简是如此舒畅的一件事情。 林一东曜却是头也不回的看着她,脸上没有丝毫异样的情绪, “他来了你也没话对他说,还不是一样?” 林一东曜一语中的,说的满月竟有些哑口无言。 她也是今晚才见识了某位爷不只是腹黑阴沉,说话更加是一阵见血。 二人说话的功夫,林简已经走了过来。远远地,林简就已经看到满月跟林一东曜在一起,林简走到满月身侧,看向她的眸子阳光明亮,在这夜色十分,具备了将夜色点亮升华的感觉。 他的眼睛明亮夺目,可以遮住夜晚星辉月光,而反观林一东曜,则是清明如水的感觉,在夜色之下,一个如火,一个如水。 “满月,那边有猜灯谜的游戏,我猜中了一个,父皇让我从准备好的赏赐当中挑选一个,我想将这个赏赐赠与你,所以没马上挑选,想问问你喜欢什么?” 林简直抒来意,看向满月的眸光越发灿烂迷人。 “这——殿下,这是皇上赏赐你的,满月无功不受禄。”满月的确不适合再要林简的东西。况且今晚林简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选了赏赐,倘若他日出现在她手里头,那不是等于告诉全天下,林简跑出去绕了一圈再回来要了这个赏赐,就是专门跑来问她要什么,然后在转手给她的! 到时候不止是皇后恨不得杀了她,只怕皇上和太后也不会罢休。 “殿下,您究竟有什么事?” 满月看穿林简只是随意说了一个借口,忍不住揭穿他。 “满月,我就是想告诉你,什么赏赐不赏赐的,我都可以不要,今晚我想带你去皇宫一个地方,我想你陪着我。” 林简说这番话的时候,眼底静静流淌一股说不出的哀愁。 满月心弦一颤,突然想起来今天是元宵节没错,但今天也是唯爱公主的死寂。 不过十年时间,唯爱公主的死寂就没有人记得了! 当所有人都在那里猜灯谜得赏赐的时候,只有林简记着今天是什么日子! “殿下,我明白了。稍后我们在淑凝斋见。” 满月的话让林简眼底蓦然闪过一抹说不出的动容。 淑凝斋是唯爱公主生前最喜欢去的地方,上一世满月就曾见过林简在舒凝斋门口拜祭唯爱公主。那是她正式成为林一东合妃子的第一年,因为元宵花灯会上她被当时的瑾妃故意刁难,当着众人和林一东合的面,自然不好顶撞瑾妃,一个人心情低落的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淑凝斋。 不过她当时只是远远地看着,并没有跑去打扰林简。 想必今天,林简也想去拜祭唯爱公主。可宫中不许随意抛洒纸钱,林简是想通过自己的方式表达对唯爱公主的怀念,同时他又希望自己能陪在他身边! 不知怎的,这一刻,满月不知如何拒绝林简! 林简与唯爱公主姐弟情深,就像她跟惊烈一般,谁也离不开谁!即便做不到天天在一起,但是她每天都会拿出惊烈联系过的字帖一页页翻看着,只要她在侯府的时候,闲下来就会跑去惊烈房间收拾一下,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做,就是想待在惊烈的房间里。 这一刻,是心中对于惊烈的亲情影响了满月,所以她答应了林简。 不过她并没有背着林一东曜,而是当着他的面答应的。 这并不是神秘的事情,不必躲躲藏藏的。 林一东曜看了眼满月,眼神一瞬已经恢复满月熟悉的冷漠凉薄。 “满月,我在淑凝斋等你。” 见目的达到,某太子爷也不会继续纠结的非要满月跟他一起过去,满月能答应的如此痛快,他已经觉得很不可思议了。 林简来去匆匆,却是达到了目的。 林一东曜眼底清冷依旧,看向满月的眼神深处却依旧是疼惜和宠护。 “在宫里头,去哪里都要带着隐秀,皇宫不比侯府,耳目众多不说,更要提防暗箭伤人。” 林一东曜沉声叮嘱她,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的落在满月心头。 林一东曜走后,满月单独叮嘱了隐秀一番。 “大小姐,这口技我可是学了十年,不会被丁菊茗看出破绽的。”隐秀自信的看着满月。 “那你去吧,记住,赶在丁菊茗出宫之前办成此事。” 满月又叮嘱了隐秀几句,隐秀认真听着,频频点头。 不一会,满月已经到了花灯会现场,并且刻意站在令狐鸿熹身后。 “满月,你刚才去哪儿了?”令狐鸿熹看似随意的问着满月,其实他也是担心满月安全,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情,表面看与她没有多大关系,但令狐鸿熹总觉得不放心。 “爹爹,刚才那边有放荷花灯在水里的,女儿也跟着凑了热闹,为爹爹和侯府祈福。” 满月轻声回答。 令狐鸿熹放心的点点头。 其实满月只是过去走了个过场,为了让人看到自己而已。 因为刚才的事情,众人在皇上和太后面前都是小心翼翼的。 满月对灯谜不感兴趣,倒是对稍后发生的事情充满期待。 “怎么不去猜灯谜?”身后一道男声清亮响起,带着好听的温润和磁性。 满月转身看向庞锐,清眸在暗夜中闪烁迷离悠然的光芒。 庞锐静静看着她,唇角扬起温暖融洽的弧度。 “我喜欢安静的呆着,不太喜欢凑热闹。”满月语气淡淡的,态度也是不冷不热的。 “我刚才猜中了一个灯谜,皇上非要赏我金银珠宝,我对那些不感兴趣,所以就向皇上要了一个心愿,他们都在笑我是不是想用一件宝物换一桩美满姻缘,究竟是不是,我自己也不知道。” 庞锐平静出声,听在满月耳中却是心下一凉的感觉。 庞锐的意思是——他不要金银财宝,而是要了皇上一个心愿,胆敢不违背伦理道德的,皇上都会答应他。 满月最惊讶的不是庞锐的决定,而是皇上竟然答应了?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提这件事情。”庞锐像是自言自语的开口。 满月皱了下眉头,轻声道, “庞侯果真是高瞻远瞩!这节骨眼上只怕除了庞侯之外,没人有胆子在皇上面前提条件!庞侯胆量真让人佩服!” 满月对于庞锐现在已经不只是防备,还有说不出的好奇感觉。 今天出了这么多事,人人在皇上面前都是噤若寒蝉,偏偏他竟然敢提出条件! 庞锐与皇上的关系,真的需要她好好斟酌一番了。 庞锐只是笑着看她,并不说话。 那眼神传递给她的意思,似乎是在告诉她,欢迎她进一步走进他,他很乐意对她敞开所有秘密和故事。 就在这时,不远处有大批的侍卫朝这边用来,跑在最前面的是太后身边的一等侍卫年辉。 “太后!太后!” 年辉快步跑到太后身边,神色匆匆。 太后这一晚上就没放晴的脸色再次低沉了下来。 年辉是她安排在神武门暗中巡逻的,年辉突然跑过来,必定是神武门出事了。 “怎么了?”太后转身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沉声问着年辉。 “回太后,原本侍卫要将突发癔症的丁小姐送回丁府,可谁知半路上丁小姐突然发狂,还打伤了对面马车进宫的令狐二小姐,侍卫已经将二人分开,暂时关在延禧宫,等候太后发落。” 年辉话一出口,太后脸色顿时大变。 “令狐满月进宫做什么?今天有她什么事儿?” 太后凝眉问着年辉。 今晚的花灯会一直就没看到令狐平雪,这都要结束了,她来做什么? “回太后,今晚花灯会之前,侯府出了点事情,侯府老夫人不知从哪儿找来的道士在侯府捉妖,谁知那道士竟是朝廷通缉的江洋大盗采花贼,现在那道士已经被关了起来,但是那道士进了侯府之后,侯府二小姐就失踪了,而且还死了一个下人,县衙就等着过了今晚的元宵会进宫禀报此事了。” 年辉说完,太后不觉冷哼一声, “哼!又是些故弄玄虚的道士!这还将江洋大盗弄到家里去了!这侯府究竟想做什么?” “太后,那令狐平雪失踪了大半天,刚才是坐着马车到了神武门,原本神武门的侍卫要进宫找侯爷问清楚的,谁知就在外面打了起来。” “荒唐!今儿可是元宵会!哀家在此,岂容她们胡闹!关起来,哀家亲自审一审!” 太后冷声下令,年辉领命退了下去。 此事,花灯会还在继续,看着宫内每一个角落都是喜气洋洋张灯结彩,太后的心却说不出的烦躁气愤。 锐利的凤眸冷冷剜过在场每一个人,就连角落里的都不放过。当她目光落在站在令狐鸿熹身后观赏花灯的满月身上时,视线明显停顿了一刻,旋即又冷冷移开。 —— 过了没多久,太后就找了借口提前回了延禧宫。 众人虽然刚才都看到年辉脚步匆匆的跑过来,但却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恭送太后离开,却都是一脸疑惑待解。 现场这么多人,只有满月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管是令狐平雪还是丁菊茗,接下来都没有好日子过!就让她们狗咬狗去吧!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满月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冷不丁两道熟悉的身影进入眼帘,可等走进了满月却有些发愣。 令狐泉和闫青青并排走了过来,却是一个失魂落魄,一个眼眶泛红。 令狐泉带着闫青青去了静妃宫里这么久才回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姑姑,闫姑娘。” 满月轻声开口,抬脚走了过去。 闫青青急忙眨着眼睛,将眼底的泪意憋了回去。而令狐泉则是迅速回过神来,强打起精神看向满月。 “满月。” “姑姑,灯谜都快猜完了您才现身,满月一个人很闷的。” 满月就当什么都没看出来,拉着令狐泉的手有说有笑,而一旁的闫青青也是冲满月点头示意。 “王——王妃,我去那边了。” 闫青青站了一会,便找借口离开了,令狐泉看向闫青青的眼神透着说不出的复杂深沉。 “姑姑,我们去那边吧。”满月拉着令狐泉走到令狐鸿熹身后,其实是为了稍后可以看到的一出精彩大戏。 满月拉着令狐泉到了令狐鸿熹身旁。 令狐鸿熹看到令狐泉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小声问着她, “这一晚上你都去了哪里?太后刚刚还问起你,我只能搪塞你不舒服,幸亏太后提前走了,不然一会又要问起你了。” 令狐鸿熹对于令狐泉现在才出现,既有担心也有疑问。 “爹爹,您有所不知,静妃娘娘跟姑姑一向投缘,刚才一直拉着姑姑家长里短的说个不停,静妃娘娘身体不好不能前来参加花灯会,难得有个人作伴,自然不肯放过姑姑了,赶明儿静妃就跟太后解释了。” 见令狐泉神色还有些异样,满月不由替她解释。 令狐鸿熹听了之后,没有怀疑,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今晚不太平,我也是担心你们。” “爹爹放心,我跟姑姑都站在爹爹身后,有爹爹看着,我们还怕什么?”满月俏皮的说着,令狐鸿熹脸上的表情总算是恢复了一些。 反观令狐泉,虽然是勉强挤出了一抹笑意,却依旧是失魂落魄的表情。 满月视线转而看向闫青青,却发现闫青青已经不知去向。 令狐泉和闫青青一定有着特别的联系或是关系,只不过现在还不到时候,所以姑姑瞒着她。 现在她能为姑姑做的就是在令狐鸿熹面前掩盖过去。 令狐鸿熹转过身后,令狐泉冲她点点头,虽然没有说明,却是对满月刚才那番话的认可。 只是她眼底却难掩疲惫憔悴。 “姑姑,你若是累了,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晚些时候我跟父亲一起回去即可。” “不碍事,我今晚都没陪着你,也不放心让你先回去。” 令狐泉话所如此说,但满月心下明白,她是想多看一看闫青青。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响起阵阵喧哗声和尖叫声,如此刺耳的声音更是遮盖了当下的欢声笑语。 满月眸子眯起,等到现在——终于轮到令狐平雪出场了。 “姑姑,那边出了什么事?”满月踮起脚尖指着声音发出的地方。 令狐泉第一反应是去寻找闫青青,见闫青青在很远的地方坐着,令狐泉才放下心来。 “你们在此别乱动,皇上已经过去了,我跟着去看看。” 这时,令狐鸿熹转身沉声且快速的叮嘱满月和令狐泉,旋即也不等她们听清了没有,抬脚就跟在了皇上身后。 其他人也都是一脸震惊加好奇的跟在皇上身后。 原本是充满欢笑声和喝彩声的御花园,此刻再次被抽气声覆盖。 “啊!平——平雪?” 人群中传来令狐鸿熹震惊沙哑的声音。 而满月却是拉着令狐泉飞快的走上前, “姑姑,你有没有听到父亲喊到二妹的名字?难道是采花贼将二妹送回来了?” 满月故意如此说着,在她身边其他人都是恍然大悟的表情。 今儿正午的时候就听说侯府出了事,县衙抓了一个通缉多年的江洋大盗采花贼,这采花贼本事通天,竟能化装成道士进了侯府杀了人还掳走了倾城之貌的二小姐! 不过众人也只是听说,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谁也不好跑到侯府多问。 “大哥的确提到了平雪的名字,这——我们快去看看。” 令狐泉反应过来之后,也觉得事情不妙,随满月快步走到了人群当中。 “年辉?你怎么在此?你不护卫太后安全,跑这里做什么?” 皇上的声音沉沉响起。 “皇上,此事说来话长。” 就在这时,原本离去的太后突然折了回来,头发宫装明显都比刚才凌乱褶皱,像是被什么人抓扯了一番似的。 众人目瞪口呆之余,视线再次落在跪在地上被五花大绑的丁菊茗身上。 “我没有癔症!没有!我是被冤枉的!是令狐平雪陷害我!皇上!太后!你们要为我做主啊!” 丁菊茗哀嚎连连,尽管头发已经完全散开了,脸上泪水血水混在一块,她还是不甘的抬起头控诉一旁也是披散着头发衣衫不整的令狐平雪。 “呜呜——皇上,太后,救命啊!臣女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臣女——臣女今儿在侯府突然被人打晕了,醒来之后就在一辆马车上,臣女下车之后看到是皇宫,突然想到晚上是元宵花灯会,臣女就想进宫见见父亲,想问问父亲究竟是怎么回事?臣女在家里究竟被谁打晕了,为何会在一辆陌生的马车上——谁知——呜呜,臣女才刚刚下车就见丁菊茗发疯一般的超臣女扑过来,又打又咬——臣女身上都是伤啊——她——她现在还倒打一耙——” 令狐平雪一边说着,一边整理自己凌乱不堪的头发和衣服。 这时,人群众人都陷入了沉默,谁也看不懂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二妹,你今天的确是在侯府被打晕了,不过打晕你的是朝廷通缉多年的江洋大盗采花贼,他将你带走之后我们就再也找不到你了,我们都很担心你,害怕你是不是——被——被他侮辱了,现在看来——二妹,你好命苦啊!” 满月突然上前几步蹲在了令狐平雪身前,一脸痛苦悲戚的神情看着她。 说出口的话却是让令狐平雪激动和震惊不已。 “这——这不可能!你——你胡说!令狐满月你这个saoba星xiaojian人你给我闭嘴!!爹爹!你快掌她的嘴!” 令狐平雪显然是被满月的话刺激了,都忘了自己现在是在宫里头,皇上和太后面前,哪里轮到令狐鸿熹出手打人。 “平雪,闭嘴!你姐姐说的——其实——基本属实。” 尽管令狐鸿熹不想在众人面前承认,但事实如此!就算他有心隐瞒,一旦衙役的人明天进宫禀明一切,这消息还会如同插了翅膀一样,满朝皆知。 满月此刻赶在太后和皇上问清楚之前说出来,说是不妥,倒也不会被扣上知情不告的帽子!只是,满朝文武面前,他的老脸真的是丢尽了! “父亲!这——不会的!父亲!女儿只是在车上睡了一觉,女儿没有——” 令狐平雪尖叫着,想要跳起来到令狐鸿熹的面前申辩。 她都要怀疑眼前这个人怎么会是她的父亲呢! 竟是如此顺着令狐满月的话说下来! “令狐平雪!休得喧哗!这里是皇宫重地,你刚刚与丁菊茗大吵大闹已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现在还在大声喧哗!来人,掌嘴二十!” 太后此刻的怒火缘于她刚才的遭遇! 就在刚才,太后原本是要回宫审问令狐平雪的,可路上的时候听到年辉说令狐平雪和丁菊茗一个恍恍惚惚,一个像是中了邪,又哭又闹的,太后担心到了自己宫里头再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传染过去。 因为太后宫里头毕竟白了八卦阵,对于这些是很在意的。 所以太后提前在去延禧宫的路上截住了二人,谁知,太后才刚刚过去,令狐平雪身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招惹了不干净的蛇虫鼠蚁,整个院子都是! 太后平日最怕这些东西,头发和衣服上都是,弄了好久才算是拍打干净了。 而丁菊茗这时候却再次发疯一般的追打令狐平雪,拦都拦不住。 原本太后是安排年辉秘密将人带去延禧宫,如此一来,却是在半路上闹出了动静。 不得已,也得告诉皇上了。 一听太后要掌令狐平雪的嘴,第一个不能忍受的就是林冉。 林冉不顾惠妃一个劲的对他使眼色,上前一步就跪下来哀求太后, “皇奶奶三思啊,令狐姑娘很有可能是被人陷害的!好端端的江洋大盗怎么会去侯府呢?而且侯府那么多人不掳走,偏偏掳走了令狐姑娘,这其中一定是有误会!” 林冉的确是喜欢令狐平雪,原本这张脸今天就受了很多苦和折磨,再被太后身边的嬷嬷打上二十巴掌的话,这张脸一个月都不用看了。 林冉心疼令狐平雪的脸被打花了,也不管自己现在开口合不合适了。 皇上厉眸冷冷的看向林冉,明显的怒其不争! 林家子嗣岂是会为了一个女人神魂颠倒不知所云的? 这个老三太让他失望了! 太后也是铁青着一张脸,旋即冷冷看向令狐鸿熹, “令狐侯爷,你也觉得哀家不应该惩罚她吗?” 太后今儿也是受了不少刺激,否则也不会在这节骨眼上如此直白的质问令狐鸿熹。 就算令狐鸿熹之前想求情来着,这会子也没了话语权。 平雪在太后和皇上面前大声喧哗这是事实! 可如果太后不这么问,他还有话说,一旦太后开口了,他就不好在此刻驳了太后的面子。 “太后惩罚的是,小女的确没有规矩,该罚!” 令狐鸿熹垂眸沉声回道。 太后这边满意的点点头,旋即冷冷道, “哀家会给她机会解释清楚!不过要先罚了再说!” 太后一声令下,在她身后的嬷嬷已经得令上前,扬起手臂眼看就要落下,下一刻,一抹高大身影倏忽跪在了令狐平雪身前,将她纤细身影挡在了身后。 “皇奶奶,不能打啊,平雪姑娘身子娇弱,哪里受得了这些粗实婆子二十巴掌!如果皇奶奶真的要打,那就打孙儿吧!孙儿甘愿替她承受一切!” 林冉几乎是非一般的冲到令狐平雪身前,惠妃拦都来不及。 “冉儿!你疯了!” 惠妃低吼一声,抬手在林冉后背啪的一声就狠狠地拍了一下,打完了之后惠妃才后悔,这是当着太后和皇上的面,真要动手也轮不到她。 “母妃,儿子为了自己中意的人求情有什么不对?儿子就觉得她是无辜的!” 林冉是真的喜欢令狐平雪,反正皇位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希望了,最起码能抱回一个京都第一美人当妃子。 那高高在上的皇位不属于他,如果再连喜欢的女人也得不到的话,他这辈子就算是白当一遭皇子了。 “你——你给我闭嘴!竟敢如此顶撞太后!你现在立刻回寝宫闭门思过!” 惠妃此刻如此说,完全是为了林冉好,可林冉这一刻是被令狐平雪的容貌迷了眼睛,一想到令狐平雪要是挨上二十巴掌,脸也好毁容了,至少一两个月不能见人,他这心里就着急。 “三殿下,现在是太后处罚小女,殿下还请起身,不要为难老臣。”令狐鸿熹也冷着脸劝说林冉。 实则他的潜台词是,连我这个做父亲的都没开口求情,就算你是皇子,如此开口也不合适。 这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让其他朝臣怎么看他?他令狐鸿熹教女无方啊!竟然有本事让殿下为她求情! “三殿下,您身份尊贵,是堂堂三皇子,如何能代替二妹挨打呢?这可是要折煞二妹了!” 满月看似是在为令狐平雪说话,实则却是在提醒太后,再不打令狐平雪的话,林冉还指不定做出什么有辱皇室门风的事情!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三殿下拖走!给哀家狠狠的打!” 太后长长的假指甲一指,直接指向了令狐平雪。 “不要啊!太后!呜呜!太后,臣女什么都不知道!啊!” 令狐平雪后面的话注定是没有机会说了,林冉被四个侍卫强行拖到了一边,就听到院子里响起啪啪的巴掌声。 粗使婆子得了太后的命令下手极重。 又厚又硬的手掌落在令狐平雪脸上的每一巴掌都像是锉刀刮在脸上的感觉,整个院子充斥的除了巴掌声就是令狐平雪的惨叫声。 那画面太暴力,满月已“不忍直视”。 满月对面,林一东曜面无表情看着眼前一幕,这一出虽然有些意外,但一想到跟她有关,林一东曜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了。 就看她接下来要如何对待令狐平雪了! 林一东曜身前,安妃垂下眸子转身瞥了自己儿子一眼,母子二人脸上是相同的云淡风轻。 “你的小月儿,又开始撒野了。”安妃撇撇嘴,压低了声音提醒林一东曜。 林一东曜挑眉,神色暗沉,显然不赞成自己母妃撒野的比喻。 “是撒欢。” 林一东曜同样面无表情的纠正母妃。 安妃哦了一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好像跟你没什么关系。” “——”安妃一句话,直戳林一东曜命门。 安妃自然能看出来令狐满月做事习惯独立思考,能独自解决的问题绝对不求林一东曜帮忙。 安妃这会再看自己儿子的脸色,已经是铁青冷酷。 安妃不再说话,转过身嘴角含笑的看戏。 十八年了,总算抓到这个儿子的软肋了! 过去十八年,这小子没少给她冷脸看,现在出了一个不给他面子的令狐满月,呵呵——真好。 这算不算有人给她出气了呢? 外人都说太子和皇后不像母子,貌合神离,他们母子则是典型的心和面不和。 彼此心里头想的什么都门清,就是面子一个好面子,一个冷聚惯了,再加上彼此都明白,在人际关系上又都是懒人,也就懒得说出口了。 安妃把自己儿子堵的说不出话来,心情却好的出奇,更加有了继续看戏的情绪。 二十巴掌甩完了,令狐平雪躺在地上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粗使婆子的掌心全是令狐平雪脸上的血,令狐平雪那张脸更是血肉模糊,几乎是看不出原本面目。 “令狐平雪,你现在可以说了。”太后冷声下令,令狐平雪躺在地上好长时间都没缓过神来。 林冉脸上的表情已经无法用痛不欲生来形容了。 满月不觉笑着摇摇头,啧啧!还真是个痴情种啊!就是不知道如果要用皇位和令狐平雪交换的话,他会怎么做? 是不是还是现在这么痛苦的表情! 满月身子一半隐在令狐泉身后,冷冷看着眼前一幕。 尽管如此,对面还是投射而来咄咄目光。 尽管林一东合同样是隐在暗处,但此刻他看向满月的眼神绝对是比之前在承乾宫内还要阴毒狠厉。 令狐平雪突然失踪,出现的时候又是在神武门外,马车还不是侯府的,如此多的诡异联系在一起,他实在不能相信这一切与她无关! “令狐平雪,既然你说不出话来,那就让丁菊茗先说!哀家刚才已经让御医看过了,她的癔症已经好了,究竟她为何要打你,哀家也很像知道!” 太后凤眸一瞪看向在一旁看的战战兢兢的丁菊茗。 丁菊茗害怕自己也会被打二十巴掌,所以开口的时候绝对不敢喊叫,反倒是故意装出一副委屈可怜的模样,想要博得众人同情。 “回太后,臣女今儿在大殿外突发癔症,并非臣女自己身体有问题,而是被人陷害啊!臣女是冤枉的!陷害臣女的人就是她令狐平雪!” 丁菊茗抬手恨恨的指向令狐平雪!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了!” 太后心底也是说不出的震惊,但是面上还在极力维持镇定。 “回太后,臣女之前突发癔症被带出宫,在路上,马车因为故障停了下来,恰巧路边是御医和一个陌生人的对话,那御医的声音我认得,是之前给我们十六个人药酒的御医。他说事情已经办好,让令狐平雪将答应给他的银两一分不少的都给他送过来,谁知那人竟是突然拔刀杀了那御医,那黑衣人走之前还说,令狐平雪早就看臣女不顺眼了,一直想找机会除掉臣女,她就可以跟二殿下双宿双栖成为二殿下的王妃了,而令狐平雪明知道三殿下喜欢她,却不点破,而是游走在二殿下和三殿下之间,想要达到她龌龊的目的!太后,不信您可以到我说的那片小树林去找一找,御医的尸体就被那人杀了以后扔在了水池里,而且是胸口一刀毙命!” 丁菊茗此话一出,现场响起的不仅仅是抽气声了。 太后脸色也跟着大变。 “若真是如此,你刚才怎么不说?” 太后质问丁菊茗。 “回太后——臣女刚才害怕啊,如此重要的事情,臣女一定要当着皇上和太后的面才敢说出来,所以臣女才斗胆故意将事情闹大,跟令狐平雪一路厮打着过来,就是为了引起皇上注意!太后赎罪,臣女不得已啊!” 丁菊茗现在到底还是有点脑子的,知道这件事情闹到皇上面前的话,在这么多人跟前只要她证据确凿,令狐平雪就是死路一条。 “太后,那御医被杀的地方臣女也不敢乱说,臣女担心令狐平雪的杀手还没走,若是臣女早些时候说出来的话,只怕臣女性命不保啊!” 丁菊茗的话让太后眉头深锁,这个丁菊茗平时看起来咋咋呼呼的,到了关键时刻心眼倒是不少。 其实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丁菊茗今天遇到这么大的打击,如果还不长点脑子的话,现在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好,哀家就信你一次,你现在将那御医被杀的地方单独告诉哀家!哀家派人去找!” 太后这一刻虽然不是百分百相信丁菊茗的话,但若是谎言的话,如此蹊跷的谎言丁菊茗编出来有何意义? 她要为自己癔症发作解脱的话,有很多方法,犯不着拿令狐平雪说事儿。 众人之中,脸色最难看的就数林一东合了,那御医是他的人,原本是要给令狐满月下药的,谁知中招的却是丁菊茗,后来他派人去找的时候,那御医就失踪了,他还以为那御医是没完成他交代的任务担心受罚而跑了,谁知—— 这件事百分之百不可能与令狐平雪有关! 究竟是怎么回事? 好在现在那御医是死了,一旦说出什么对他不利的话来,以他目前的处境,的确是—— 想到这里,林一东合阴郁的眸光狠狠地落在满月脸上。 他现在只想知道,她在当中做了什么? 她究竟做了什么? 丁菊茗单独将地方告诉了太后,太后耳语告诉年辉,年辉带人去了一刻钟就回来了,真的是在丁菊茗说的地方捞出了御医的尸体。 那里水不深,地方开阔,所以容易打捞。 随着御医的尸体被抬上来,令狐平雪这才讪讪然的回过神来,她一脸茫然的四周看着,原本是对她痴心一片的林冉,这会子也是怀疑的眼神看向她。 “这——太后,臣女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臣女冤枉啊!”令狐平雪拼命的摇着头,好像不摇头的话就是认可了眼前发生的一切都跟她有关。 那御医的确是胸口中刀,一刀毙命。 “回太后,按照之前丁小姐所说,那个时辰正好是宫中侍卫加班轮值的时间,如果真有黑衣人在的话,很有可能是不知道皇宫今晚有加班轮值,还以为那个时辰侍卫都不在那里,可等他杀了人想要离开的时候,却发现了侍卫的到来,所以就没有机会带走尸体。” 年辉简单检查过之后,沉声回禀。 就算有人要陷害令狐平雪,这宫中侍卫加班轮值的事情知道的人可是很少!而且丁菊茗是亲耳听到御医说话的声音,这一点还有假的吗? 其实伤到太后,下到在场任何一个人所能想到的一切,满月都想到了! 隐秀会口技,要模仿御医的声音并不难,隐秀之前已经控制了御医,丁菊茗看到御医的时候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只不过被隐秀绑在了树上,而对面的黑衣人则是隐秀装扮的,说白了就是隐秀一人分饰两角。 马车在那个地方坏了是因为负责送丁菊茗出宫的是荣乐女官!因为丁菊茗是女眷,所以护送她出宫的自然是女官最适合。 荣乐是林一东曜的人,自然是听林一东曜的吩咐。隐秀传话给荣乐,荣乐请示过林一东曜之后,自然会安排马车就在那一刻出事。这一切,荣乐却不知道是满月所谓,只当是五殿下的吩咐。 隐秀曾经跟在林一东曜身边多年,对宫中每一个角落那都是了如指掌,而对于加班轮值这件事,也难不倒隐秀。曾经她在宫里的时候,一旦出现了刺客的话,复杂侍卫加班轮值的任务就会交给年辉!年辉是年政的哥哥,而年政又是林一东曜的属下,隐秀与年政都是林一东曜的属下,只要问问年政,就知道年辉做事的习惯!要猜到这一点也不难。 一切都安排好了,就差令狐平雪的出现了! 满月安排对皇宫并不熟悉的铁英将昏迷中的令狐平雪带到了神武门外,一切就如此顺理成章的碰头了! 当令狐平雪醒来之后一头雾水下车求救的时候,正好撞上马车修好了往外走的丁菊茗,丁菊茗还在为刚才的事情惊魂未定,还没想出法子如何澄清自己的时候,就是这么巧的撞上了令狐平雪! 丁菊茗一开始是真的发疯一样的厮打令狐平雪,一想到自己竟然在如此重要的场合癔症发作,以后恐怕连太子的侍妾都做不了,丁菊茗就心生愤恨,一通折腾之下,倒是有了将事情闹大的想法。 满月在这件事情上,虽然不能控制丁菊茗说话的力度和方向,但却可以将每个人的作用都最大化! 人尽其职! 就连那陷害她不成的御医,即便是死了,也要发挥一个死人最大的作用! “皇上,太后,请为小女做主啊!” 一直闷不做声的丁台杨这时候来了精神,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了下来,呱噪的喊着。 丁台杨与令狐鸿熹表面上虽然没什么过节,但丁台杨一直嫉妒令狐鸿熹在皇上心目中得到的信任。曾经丁台杨的晋级是被令狐鸿熹在皇上面前开口劝说之后拿了下来,改为尚敬平晋级。 丁台杨为此一直怀恨在心,只是碍于令狐鸿熹高高在上的侯爷身份一直不敢开口罢了。 如今丁台杨抓住了机会,一定会狠狠地参令狐鸿熹一本。 一直兴奋看戏的安妃看到这里,若有所思的问着身后林一东曜, “这丫头应该不会六亲不认的吧?” 安妃这话的潜台词是,如果这出戏是令狐满月安排的话,她应该不会让令狐鸿熹下不了台,可她又不像最后能放了令狐平雪的样子! 安妃虽然久居深宫,对宫外的事情却了如指掌,再加上林一东曜经常提到的,安妃对令狐平雪也不会喜欢,反倒是很期待令狐满月每一次的安排。 某位爷面无表情看戏,脸就跟雕塑一样,不见一丝情绪波动。 “令狐鸿熹若是为此降了级,连带作用的话,她也就不必进入庞侯府了。” 林一东曜此话一出,安妃眉毛一挑。 旋即什么都没说的转过身去。 震撼就让它留在心底吧。 果真是,做大事者不拘小节! 令狐满月这盘棋,何止是大!简直就是见缝插针! 在庞锐开口之前,利用令狐平雪影响令狐鸿熹,皇上之后势必会对令狐鸿熹进行惩罚,而令狐满月是令狐鸿熹的女儿,必定会受到连带影响,短时间内,莫说是庞侯府,令狐满月只怕要跟着令狐鸿熹一起在侯府闭门思过了! 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 这段时间却足够令狐满月储存实力做更多的准备! 这算是一举三得吗? 除掉了令狐平雪! 争取时间暂时摆脱了庞锐! 又令瑾妃被关入冷宫! 安妃此刻还不知道的是,就算今儿不出现这个御医的话,满月也还有别的招数应对下去!其实如果林一东合今晚不是这么多动静的话,满月想到的招数比现在还要无懈可击! 是可以将林一东合连根拔起的一招! “皇上,太后,若调查之后一切属实,臣愿意领罚!” 令狐鸿熹也跪了下来。 满月和令狐泉一声不吭的也跟着他跪了下来。 皇上脸色阴晴不定,这才处罚了瑾妃,又出了丁菊茗的事情!从去年开始,整个□□京都就处于多事之秋的状态,原本以为到了今年就能改变,谁知—— 这还没出正月呢,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皇上是相信令狐鸿熹的,但是在一众朝臣面前,皇上从来都不会袒护任何人!包括他信任的臣子! “皇上,还有那江洋大盗采花贼的事情,也需要调查清楚!” 太后凝眉开口,一想到令狐平雪可能已经被采花贼玷污了,太后再看她的眼神更加是说不出的嫌恶和不屑。 “皇上!!太后!!臣女真的没见过什么采花贼啊!臣女是在秀雅苑内被人打晕了带走的,臣女醒来就在一辆行驶的马车上,臣女什么都不知道啊!” 令狐平雪现在是用最后一丝力气在呐喊申辩。 简直是用整条生命在为自己辩护。 “令狐平雪!你少来这一套!一定是那采花贼侮辱了之后,将你藏了起来,想要以后处置,谁知那采花贼就被捉了,你醒来之后看到采花贼院中的马车,你就自己跑来了宫里头,以为在这之前你是安排了你的手下陷害我,你想看看结果如何,否则你不可能不回侯府而来皇宫!令狐平雪!你是自作孽不可活!你嫉妒我是二殿下未过门的妃子,就如此陷害我!今日,皇上和太后会为我做主的!” 丁菊茗现在的头脑可不是一般的清醒。 她算是看清了眼前的形势。 不是她死,就是令狐平雪死! 如果令狐平雪没事的话,倒霉的就是她!林一东合也不会帮她说话! 而令狐平雪不同,她有林冉!还有侯府! 所以丁菊茗一定要不惜一切在这一刻将令狐平雪置于死地! “丁菊茗!你血口喷人!我——我要杀了你!!” 令狐平雪说着拔下头上的发簪就要去刺丁菊茗,丁菊茗尖叫一声往自己父亲身边躲。 见状,丁台杨大喝一声, “令狐平雪,你——你竟敢在太后和皇上面前行刺伤人!” 丁台杨抬脚就将令狐平雪踢到了一边! 他现在是正常防备!踢在令狐平雪身上的感觉,对于丁台杨来说,就像是踢在令狐鸿熹身上一样! 说不出的解恨! 让这令狐鸿熹背后多嘴,阻碍他升官发财! “大胆孽畜!”令狐鸿熹也跟着低喝一声,看似是去阻拦令狐平雪,其实多少也是不想让丁台杨再伤到令狐平雪!毕竟曾经是自己最疼爱的女儿,自己关上门来怎么教训都没关系,这要是别人动手打了,心里肯定都不是滋味。 “反了反了是不是?!” 太后烦躁出声,已经被今晚的事情弄的精疲力尽了! 原本因为瑾妃的事情,太后就别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再加上丁菊茗和令狐平雪如此一闹,太后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太后太后!” “快扶着太后!” 一众宫女太监七手八脚的搀扶着太后,太后人还没站稳,已经迫不及待的下令了。 “来人!将罪女令狐平雪面部刺字,重则五十大板,从此不得踏入皇宫一步!剩下的就交给令狐侯爷你自己回去好好管教女儿吧!” 太后话音一落,令狐鸿熹脸色苍白跪地接旨。 在□□京都,只有两种人是面部刺字! 一是叛臣! 而是皇亲国戚中不贞不洁的女子! 因着令狐鸿熹侯爷的身份,所以令狐平雪多多少少也是跟林氏皇朝沾亲带故的,加上出;额采花贼的事情,所以太后下令对她面部刺字! 今儿太后算是亲眼见识了令狐平雪的所谓魅力,如此狼狈的情况下,还能吸引了林冉为她跪地求情,甘愿代她受罚! 再加上丁菊茗的话,如果令狐平雪陷害丁菊茗真的是为了嫁给林一东合的话,那还留着她做什么? 这gouyin可一个,还想有第二个? 她令狐平雪当他们林氏皇朝的男人都是se鬼傻子吗? 任由她嬉戏耍弄? 可以说,林冉今儿的求情完完全全是害了令狐平雪!让太后下定决心毁了令狐平雪。 原本太后就不是很喜欢她,再有了今天这一出! 太后才不会管令狐平雪是不是真的被采花贼玷污了呢!反正在此刻太后的眼中,令狐平雪不能留! 如今丁菊茗所说,虽然也有证有据,但都不足以解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因为最关键的两个人,御医已经死了,另外一个黑衣人也不知去向!所以要定令狐平雪的罪名,还需要时间! 但太后真的是一刻也容不下令狐平雪在此祸害林氏子孙!所以太后就抓着令狐平雪刚才拔出簪子在御前伤人这一点,就足以将令狐平雪置于死地! 但太后终究是要给令狐鸿熹面子! 将令狐平雪面部刺字重打五十大板之后交给令狐鸿熹,而不杀她! 众人现在都屏息静气,大气不敢出。 太后的惩罚都如此严厉,这等于是结束了令狐平雪的一生! 那么皇上会如何惩罚令狐侯爷呢? 就在这时,当忙月以为皇上会出声处罚令狐鸿熹教女不严的时候,却见皇上的眼神竟是飞快的瞥了庞锐一眼! 就是因为这一眼,原本皇上都张开嘴了,却突然将到了嘴边的话语咽了回去! 这一刻,满月都以为自己看错了!眼花了! 皇上明明是要开口的,怎么突然就不说话了呢? 甚至连太后也没料到皇上不惩罚令狐鸿熹! “事已至此,这件事情朕全权交由太后来决定!今日之事,朕稍后还会逐一追究,时候不早了,都散了吧!” 皇上憋了半天就说出这么几乎话来。 一时间,众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令狐鸿熹愣了一下,然后低下头,垂眸不语。 并不是皇上不惩罚他就是好事!这秋后算账还不如给个痛快! 丁台杨刚才说的做的都是奔着要令狐鸿熹受罚来的,可皇上竟然没有出声惩罚令狐鸿熹!这分明是有意偏袒! 丁台杨心下一千一万个不服气,可面上却不敢说一句! 只有满月清楚,皇上突然改变主意不惩罚令狐鸿熹,是跟看向庞锐那一眼有关! 就是因为那一眼,庞锐虽然动作很轻很小,但满月还是觉察到,庞锐当时的眼神是示意皇上不要惩罚令狐鸿熹! 正因为这一眼,皇上立刻改变了主意! 一贯以威严冷苛示人的皇上!竟是为了庞锐一个眼神就改变了主意? 这究竟是为什么? 庞锐跟皇上,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和关系?皇上竟是为了庞锐的一个眼神就改变了想法? 难道是她眼花看错了? 皇上在关键时刻不惩罚令狐鸿熹,满月就没有机会留在侯府。 她设计了这么多,最后等的就是能在侯府呆上一年半载的,养精蓄锐,避过庞锐这一段的风头。 她刚才不是眼花!是真的看到了皇上是因为庞锐的眼色才改变了主意。 皇上竟然冒着被一众朝臣当做偏袒不公也要听庞锐的回应,庞锐这才回来没几天,竟是如此通天的本事! 皇上威严冷酷且多疑,就算是太后,任何事情也要跟他商量着来,可庞锐却有本事让皇上对他言听计从! 满月心下此刻是冰冷透骨的感觉。 对于皇上没有惩罚令狐鸿熹,不仅是满朝文武颇有微词,就是林一东合与太后也觉得蹊跷。 令狐鸿熹是皇上的爱臣,就算是这次处罚了他,皇上也是爱之深责之切,况且的确是令狐平雪不对! 太后和林一东曜都没有看到刚才皇上和庞锐的眼神交流。 安妃与满月视线一致,虽然是转瞬即逝,但安妃隐隐感觉到,皇上改变主意跟庞茹有关。 庞锐此刻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兀自浅笑,轻轻摇着手中玉骨扇子,面如冠玉,气质优雅从容。 随着不远处的院子里响起令狐平雪的一声惨叫,当令狐平雪再次被抬上来的时候,右边面颊已经多了一个罪字! 因为是烧红的烙铁整个烙印上去的,所以此刻令狐平雪的一边面颊是红肿不堪血肉模糊。 太后就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让他们都看清楚了! 令狐平雪面容已毁,尤其是林冉,让他不要再为了令狐平雪而乱了心神。 林冉此刻已经是目瞪口呆,想象着曾经花容月貌的一张面孔,竟是变成此刻这般丑陋不堪,最重要的是——丁菊茗说的话,就算林冉相信三成! 对此刻的他来说,在这么多人面前,也是巨大的侮辱! 他一颗真心交付出去,她竟然暗恋林一东合? 林一东合的确比他有本事!但林一东合会像他这样,一心一意的对她吗?刚才出事的时候,林一东合替她求过情吗? 不还是只有他一个人挺身而出! 想到这里,林冉就为自己的付出感到不知的! 尤其现在令狐平雪毁容了!林冉更是说不尽的悔意和挣扎。 令狐平雪已经晕过去了,剩下的事情就是将她交给令狐鸿熹带走。 事已至此,至于令狐平雪是不是被采花贼玷污了已经不重要了,一个面目刺字的罪女,还能有什么大好姻缘呢? 令狐鸿熹带着满月和令狐泉,还有昏迷的令狐平雪离开了御花园。 院子内鸦雀无声,都是用复杂的眼神看向令狐鸿熹。 一贯行事谨慎小心的令狐侯爷,竟是栽在自己女儿手上!不过众人议论最多的还是皇上放过令狐鸿熹这一出。 满月和令狐泉走在最后,旋即对令狐泉低声道, “姑姑,我还要去未央宫跟荣乐女官打个招呼,要不然一会我自己回去即可。” 令狐泉沉思了片刻,低声提醒她, “今晚不太平,你速去速回,反正我早回去也没什么事,估计今晚侯府谁都不用睡了,都听着老夫人折腾吧,你且去吧,我在神武门等你。” 令狐泉如此说,满月心知肚明,令狐平雪脸上被刺了字,这一次不把老夫人气死也差不多!经过如此大的打击,老夫人很难再翻身了! “麻烦姑姑等我了,我去去就回。” 满月打过招呼之后,脚步飞快的朝与林简约好见面的地方走去。 隐秀在暗处保护她。 一路上,倒也也没遇到什么侍卫巡逻,隐秀熟知皇宫一草一木,领她走的地方自然都会避开侍卫。 “隐秀,今晚看到李景田了吗?”满月心中一直有个疑问。 今晚几乎所有人都在,但自从出了承乾宫之后,她就没见过李景田。 如果刚才李景田在场的话,只怕要对付令狐平雪还没这么容易。 “大小姐,李景田自从离开承乾宫之后,先是在暗处观察了大小姐一会,接着就不见了踪影。” 隐秀在暗处小声汇报。 “暗处观察我?他想做什么?” 满月凝眉之间,已经到了与林简约好的地方。 “令狐大小姐,请稍等片刻,太子有客。” 就在满月快要接近的时候,苏康自暗处走出来,双手抱拳恭敬出声。 “见客?” 难道是李景田? 自从林简离开御花园之后,李景田也就不见了!难道李景田是跑来找林简来了? 带着疑问,满月不动声色站在原地,不一会,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一抹暗黄色身影翩然到了跟前儿。 “退下。” 林简沉声命令苏康,见此,满月也让隐秀在远处等着。 看林简的神情似乎是有话要说。 “满月,我们边走边说。” 林简说着,双手自然的虚扶在满月肩膀,看向她的眼神有盈盈亮光。 “好。” 满月停顿了半步,身子距离林简一步的距离。 “唉——你真是,我今晚心情如此恶劣,你却不懂得安慰我一下,都现在了还跟我如此生疏,好吧——我自己抱自己。” 林简说着,竟是真的双手环胸抱住了自己双肩,那哀怨无奈的表情,惹得满月嘴角频频抽搐。 看来,这位太子爷今晚上心情是不错!还有心开玩笑! “殿下,有何事要说?”满月眨眨眼,暗夜之中,星眸璀璨,明净通透。 不知不觉间,林简就会坠入她这双墨色寒瞳。 望着她的眼睛,思绪翻飞。 “我刚才见过李景田,是他主动来找的我。” 林简开门见山,一语道破。 怪不得满月刚才看他表情有些兴奋,相比是从李景田那里得到了想要的。 “李景田还不知道令狐平雪的事情吧?”满月觉得李景田这么长时间不出现,也跟林简的故意拖延有关。 林简勾唇一笑,旋即抬手自然的刮了一下满月鼻子,举止神情比满月曾经认识的林简放松惬意了很多。 满月摸摸自己的鼻子,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林简也不解释,呵呵一笑,望着她瞳仁生辉。 “你真是够聪明的,我才说了一句,你就想到如此多。没错,李景田刚刚才走,还不知道令狐平雪出事了。今晚他一直在暗处观察你我,待我独自行动了,他就出现找到我,起初我也不知道御花园那边的情况,只是要求李景田既然有话跟我说,就要撤掉他的隐卫。所以李景田一直都不知道院子里发生了什么事,这期间苏康来对我禀报了几句,我猜想如果当时让李景田回去的话,只怕会扰乱处罚令狐平雪,所以——我故意拖延了时间。 呵呵——想来,李景田现在回去了之后,下巴都要掉了吧。” 林简脸上此刻是恶作剧之后的得意。 满月知道这不是关键! 见她不说话,林简笑了笑,自顾自的说下去。 “李景田没了萧算子在身边,又对林一东合恨之入骨,自然就有些沉不住气,他找到我,无非是想借助母后娘家的势力为他办事,现在林一东合最恨的人虽然是你,但他知道自己无力对付你,所以退而求其次的要将林一东合拉下马!我刚才拖拖拉拉了那么久,其实到最后也没给他一个承诺或是达成什么合作,只是看着他明明着急上火,面上还要装作是大权在握的样子,我就觉得好笑!接下来,只要我稍微点播几下,估计李景田就会跟林一东合闹个不可开交,我们只管看戏就好了。” 林简的分析看似都在理,但目前来说,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李景田虽然有点走投无路的感觉,但毕竟是手握重兵的镇远大将军,只要他在京都,皇上和太后对他都是小心翼翼。 “其实现在最难捉摸的已经不是林一东合了。” 满月若有所思的开口。 “是庞锐?” 林简脱口而出,没有任何犹豫。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庞锐此人,是敌是友,并不是表面看到的就能解释清楚的。” “他现在还是按兵不动,不知道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还是已经有了决定,就等着合适的时候张口了。” 林简对庞锐的分析倒是精准。 只是,满月并没有告诉他皇上因为看了庞锐一眼就改变了惩罚令狐鸿熹的主意。 看到这点的人并不多,入股庞锐真的跟皇上关系非比寻常,那也不是短期内能调查清楚的! 满月不由得响起庞锐第一次去侯府的时候,他身边那个白胡子老管家曾经踩了一地的红色泥土在靴子上,那时候满月就怀疑庞锐宫里头有人。 她设想过无数个人,从太后到皇后,再到安妃瑾妃! 却独独没想到,跟庞锐关系密切的人竟是皇上! 现在看来,白胡子老管家之所以能自由出入皇宫,也跟皇上脱不了干系。 只不过现在一切都在猜测当中,还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和证据。 二人一路走着,很快就到了神武门。 “殿下请留步,姑姑在外面等着我。我自己过去即可。” 满月轻声开口,神情看起来比平时还要深沉清冷。 林简看出她有心事,不由得沉声劝着她, “虽然我不了解令狐平雪的事情究竟为何,但现在解决了一个令狐平雪,你在侯府的日子也能好过点,我还是希望你能将心事告诉我,但你不说,任谁也问不出来。只是你要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这也算是对我的一种安慰吧。” 林简今天的说话方式有些不同,比以前成熟稳重不说,似乎还多了很多感触。 这样的林简似乎是在前一刻下定了什么决心! “谢殿下关心,满月先告辞了。” 满月点点头,转身离开。 朝着不远处的马车一步步走去。 林简站在暗处看着她逐渐离开的背影,眼底再次思绪翻飞。 他今晚的确是下定决心要做一件大事!如果任由局势是照着目前的形势发展下去的话,满月只会跟老五越走越近,况且还有一个深浅不知的庞锐! 一贯是习惯了等待随心所欲的林简,在今晚做了自己此生最重要的一个决定! 他要主动出击! 太子的身份就是他最有力的武器! 直到看到满月上了马车,林简才缓缓转身。 离去的背影比任何时候都坚定认真。 —— 回府的马车内,令狐泉摇着头,一路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到了侯府门口,令狐泉细心叮嘱满月, “一会见了老夫人你且站在我身后,倘若有事的话,我还能护着你。” “姑姑,满月知道了。” 满月此刻也不跟令狐泉客气,一会老夫人见了她估计会跳起来要扒了她的皮。 令狐泉此刻也是感谢满月之前在宫里头给她解围,要不然令狐鸿熹突然问她去哪儿了,当时心神恍惚的她真的不知如何回答。 下了马车,还没走进大厅,就听到老夫人的枫兰苑那边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声。有老夫人的,有枫兰苑和秀雅苑一众丫鬟婆子的,还有苏醒之后的令狐平雪的。 “祖母!我的脸怎么这么痛?好像火烧了一样?我是不是毁容了?好痛啊!呜呜——” 令狐平雪哭着喊着,越是激动,越加刺激伤口的扯动,疼的她哭叫之余是呲牙咧嘴的表情。 一众丫鬟婆子都吓得跪在了地上,老夫人坐在床边,看着令狐平雪血肉模糊的脸,几乎是用尽了全部力气质问侯府的大夫, “她的脸——如何恢复?!” 大夫啊了一声,旋即低下头不再说话。 烧红的烙铁烙印上的罪字,谁敢去掉?而且也根本无法去掉! 令狐鸿熹站在大厅,脸色冰凉如霜。 “没用的废物!废物!”老夫人气的捶胸顿足的,恨不得将一屋子的人都杀光了。 这时,满月和令狐泉从容走了进来。令狐鸿熹看向二人的眼神说不尽的疲惫沧桑。 最近侯府真的是发生了太多事情! 诡异的事情接二连三! 纵使令狐鸿熹纵横朝堂几十年,在面对家中如此多的变故,也有些吃不消。 “令狐满月!!贱人!你还有脸来!” 哭喊中的令狐平雪看到满月出现在大厅,当即跌跌撞撞的下床就要跟满月拼命,满月看着她那张血肉模糊的脸,眼神暗了暗,下一刻当令狐平雪冲到跟前的时候,满月佯装吓了一跳,身子一侧,重重的推倒了一旁的桌子,桌子上的茶壶茶杯稀里哗啦全都落在了地上。 正朝满月抛过来的令狐平雪,脚底下踩着一块瓷器碎片就朝门口飞了出去。 嗖的一下,就跟射箭一样。 整个人倏忽飞到了门口,身子重重的跌在地上。原本就血肉模糊的脸,因为过激的动作,那伤口再次撕裂,渗出不知是血水还是什么的,一边面颊肿的高高的,连带眼睛也肿了起来,就像是两个桃子长在脸上。 令狐平雪现在想看清楚前面的人和路都困难。 眼睛肿的看不清楚,还不停的流眼泪。 “你这个扫把星!你现在满意了?平雪变得如此!看我不撕了你的脸!” 老夫人也从里屋走出来,她现在的打击不亚于令狐平雪!她心心念念留了十五年的棋子啊,这是将来要做□□皇后的! 现在这样子——莫说是皇后了,连出嫁都不可能了! 老夫人现在也顾不上自己平时端着的架子和身份了,调高的就要去抓满月,见此,令狐泉自然是护在满月身前。 可还不等令狐泉阻拦,令狐鸿熹已经冷喝一声, “来人!将令狐平雪送回秀雅苑!关起来,不许任何人探望接近!”令狐鸿熹说的是令狐平雪的名字,而不是二小姐! 从太后在她脸上刺字开始,她就注定是个罪女,从今以后都享受不到任何侯府二小姐的待遇了。 令狐鸿熹转而看向老夫人,声音同样严厉沉重, “母亲,你也好好休息吧!今天的事情儿子已经跟你解释的一清二楚了!与满月无关!母亲为何不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那道士可是母亲你带回来的,他掳走了平雪杀了侯府的下人,这一系列事情,若不是母亲非要在府中斩妖除魔,岂会有如此灾难发生?将江洋大盗采花贼引进家门,终是害了自家人!” 令狐鸿熹现在已经没有耐心和力气再跟老夫人继续周旋下去了! 老夫人到现在还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 令狐鸿熹也不想劝她了!任由她自己看着办吧! “你——你!好好好!你现在看这saoba星得势了,你就如此对待我这个母亲?你的孝道去了哪里?你的良心去了哪里?你眼中早已没有我这个母亲了!你现在都被这个小jian人迷失了心智了!你们全都不得好死!你们会有报应的!” 老夫人此刻口口声声喊着别人报应,报应不全都报在了她身上吗? 到现在还执迷不悔!只会让她走进更深的深渊! “母亲!你随意吧!儿子已经没有什么好跟你说的了。”令狐鸿熹现在的确是连解释的力气和耐心都没有了。 “侯爷!侯爷!” 这时,唐管家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 “侯爷,三夫人——三夫人——去了。” 唐管家话音落下,令狐鸿熹脸上的表情更是说不出的悲戚和折磨。 满月和令狐泉相互看了一眼,虽然早有预料,但当这一刻来临的时候,心情还是一下子低了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死了好!死了好!saoba星!小jian人!你的帮手死了一个了!下一个就轮到你了!还有你!” 老夫人指着满月,又指着令狐泉。 最后狂笑一声看向令狐鸿熹, “如果你还继续袒护这个小jian人下去,早晚报应到你身上!” 老夫人指着令狐鸿熹,目赤欲裂的喊着。 令狐平雪的事情带给她的打击几乎是毁灭性的。即便二夫人死了之后,老夫人也是一门心思的要将令狐平雪送进宫。可如今一个面部刺字的令狐平雪,还如何能进宫? 就是普通人家的男子也不会看上她了! “唐管家,你派人看好了秀雅苑!满月,小妹,随我去去看看三房吧。” 令狐鸿熹没法跟老夫人计较什么,脸色沉沉的朝门口走去。 见此,趴在地上的令狐平雪哭喊着拽住了令狐鸿熹的腿, “父亲!父亲不要抛弃女儿啊!父亲!您起码让女儿留在祖母这里啊!女儿不想回去秀雅苑!那里一个人都没有了,母亲不在了,妹妹不在了,女儿害怕啊!” 令狐平雪自然懂得留在老夫人这里的好处。 她现在说的倒是好听,以前她什么时候将令狐子璐当做妹妹了?不还是一文不值的垫脚石吗? 令狐鸿熹低头看着这个昔日让自己骄傲不已的女儿,现在却像是看陌生人一样,甚至连陌生人都不如。 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女儿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你想留下就问问老夫人吧!如果你要留在这里,枫兰苑就等于你将来老死之地,封存紧闭,永世不得出去!老夫人若是同意,你就留下!” 令狐鸿熹并不是吓唬令狐平雪,这是□□的立法规矩。 但凡面部刺字的罪女若是不必发配边疆,则是终生不得踏出紧闭的房门一步,除了外面的人送来饭菜,里面的人是不能出去一步的! 如此说来,老夫人若是答应的话,就要跟令狐平雪一起过如同监牢的日子了。 老夫人今天虽然失望之极,但还不至于放弃!她现在恨死了满月,又如何能就此放弃? 老夫人看了令狐平雪一眼,不说话,移开了视线。 令狐平雪顶着她那张流血的脸还在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满眼期待的望向老夫人。 “送走吧!送走吧!全都送走吧!这个侯府自从那个saoba星回来之后就没有一天太平日子!我倒要看清楚了,下一个倒霉的是谁!我就不信你这个saoba星可以一直笑下去!” 老夫人既要拒绝令狐平雪,还不想在众人面前表现的她对令狐平雪绝情!所以厚颜无耻的将话题转移到了满月和其他人身上。 “祖母!祖母——啊啊!祖母——” 令狐平雪崩溃大哭,她现在就是个傻子也能看明白老夫人的真实意图。 老夫人宠她的时候是因为她是京都第一美人!现在她连个要饭的都不如,老夫人要她这个累赘做什么? 令狐平雪被堵住了嘴巴拖了下去,昔日高高在上享受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令狐平雪,其下场这才到了第一个gaochao而已! 满月定会让她将上一世欠她的一一还清! 满月随着令狐鸿熹和令狐泉走出了枫兰苑。 背后是老夫人如刀似箭的眼神,她自昂首挺胸走出院子。 枫兰苑内,在短暂的死寂过后,是老夫人晕倒的消息。 —— 如此折腾了一夜,满月到明水阁坐下,天已经快亮了。 三夫人死的时候刚刚过了十五,令狐长安见了自己母亲最后一面,小小年纪的他也许还不懂得母亲究竟是去了哪里,他知道的是,以后再也见不到母亲了。 令狐长安哭着入睡,满月这边则是忙着跟令狐泉一同处理三夫人的身后事。 第二天一早,令狐鸿熹却将此事交给了赵虞儿, 赵虞儿是三夫人的亲妹妹,若是由她操办倒也合情合理。 只是满月是知道赵虞儿对三夫人的恨意的,只怕赵虞儿会在三夫人身后事上动手脚。 侯府才过了十五就办丧事,虽说三夫人不是在正妻,但基本的规矩还是有的。 令狐鸿熹也向皇上告假七天。 其实在这敏感的时候,令狐鸿熹如此也是聪明之举,暂时避一避风头,以观察为主。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侯府都是笼罩在愁云惨淡之中。 直到三夫人过了五七,府中的丫鬟下人说话办事才算有了点声音,在之前,是死一般的寂静。 满月几乎每天都跟令狐泉在一起,闫青青也来过几次,每次满月与闫青青聊了几句之后,就会借口离开,制造机会跟令狐泉和闫青青单独见面。 只要是时机不到,满月都不会主动问令狐泉,究竟她跟闫青青是什么关系。 而闫青青的情绪也比花灯会那晚好了很多。 满月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测,却没有说出口! 一切都等着令狐泉亲自解答! —— 秀雅苑 偌大的秀雅苑如同一座牢笼,令狐鸿熹下令将所有门窗全都盯死,屋内只有令狐平雪一个人,伺候的丫鬟婆子都是在院子外面,只管送进去饭菜,倒了夜香,其他事情一概不管。 就连跟令狐平雪说话也不行! 令狐平雪脸上的伤倒是每天有大夫定时换药,只不过,换了一个月后,大夫见她脸上伤口结痂了,也就不再来了! 就算之前换药的时候,大夫也不曾跟令狐平雪说过一句话。 令狐平雪发疯过,哭闹过,打过大夫,摔碎了屋里子所有的东西,可不论她怎么闹,都是没有人跟她说一句话! 除了下人,侯府其他人也没有来看过她! 令狐平雪想知道自己的脸究竟成了什么样子,可偌大的房间连一面铜镜都没有,这一个月来她的脸一天要上无数遍药,也不曾洗过,也就没有面盆能够照一照。 令狐平雪又是拍打了一天房门,嗓子都喊哑了,也不见有人回应。 透过窗户门缝看出去,院子里有丫鬟婆子来回走动,可就是对她的呼喊声置若罔闻。 令狐平雪看到她的贴身丫鬟玉华从后院走了出去,不由扯着公鸭似的嗓子朝玉华大喊, “玉华!玉华你这个小贱人!你听到我说话了没有!你给我站住!你站住!!” 令狐平雪发疯一样的喊着,可玉华就像是完全没听到,脚步匆匆的走了。 令狐平雪喊累了又开始哭,哭累了就靠在门边睡着了。 直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令狐平雪突然听到外面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她猛地坐直了身子。 这个时辰不会有丫鬟婆子过来送饭,那会是谁? 她顺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出去,之间门缝之间竟然塞进来一样东西。 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令狐平雪从地上爬起来,去捡地上掉下来的东西。 这件东西是从门缝最宽的地方塞进来的,还包着一层布。 令狐平雪看出去的时候,已经没有人了。 她迫不及待的打开,见里面是一面镜子,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双手颤抖的将镜子放在眼前,借着昏暗的月光看向自己的脸。 下一刻,寂静的侯府爆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声,声音是从令狐平雪的房间传出来的。 蒹葭阁内,满月打了个哈欠,对铁英点点头,更衣睡下。 令狐平雪现在那张脸,半夜看更吓人。 而令狐平雪的反应,也不枉她大半夜的让铁英送去一面镜子! 好了,可以安心睡觉了! 次日一早,满月和令狐泉来到三夫人院子,这里的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暂时空了出来。 令狐鸿熹望着空空的院子和房间,心底的感触只他自己明白。 昨晚上令狐平雪闹了一夜,哭着喊着就算死也要见令狐鸿熹一面,令狐鸿熹虽然没去见她,却被她的哭喊声影响的一夜都没能睡着。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落得如此下场,令狐鸿熹想来也会觉得难过痛苦。 而失去了容貌的令狐平雪,就等于失去了一切价值!不光是老夫人放弃她,令狐捷不敢回来见她,就是李景田也是意思性的上门远远地在蒹葭阁看了一眼就走了。 不过,令狐鸿熹是不知道李景田与林简暗中有合作的事情。 虽然也觉得李景田不趁机找事儿有点奇怪,但令狐鸿熹中就最近是忙得焦头烂额的,顾不上太多。 屋内,令狐鸿熹负手而立,神情疲惫且凝重。 “这里休整一下,三个月后,让虞儿搬进来住。以前的白露院再重新休整一下,日后使用再议。” 令狐鸿熹如此安排,满月也不觉得奇怪。 白露院是正妻住的院子,赵虞儿在那里住了大半年了,是时候给即将进门的邱季璇腾地方了。 虽说三夫人才去世一个月,但三夫人身份与二夫人没法比较,令狐鸿熹的正妻不在,二夫人就是最大的,如今二夫人去世快有一年了,令狐鸿熹要重新迎娶也可以,只要等三夫人出了百日即可。 看来令狐鸿熹也想用成亲来冲一冲侯府最近的晦气。 令狐泉对邱季璇也说不出个不满来,反正是比赵虞儿好太多。 至于那个吴姨娘,只要她能安守本分的待在芊羽阁,老夫人暂时也不会找她的麻烦。 至于令狐秋雨,半年前满月进宫住在未央宫的时候,令狐鸿熹就安排她跟着宫里的一个嬷嬷学习规矩。 这嬷嬷是从宫里离开的,京都很多世家千金都是请她教授礼仪,令狐鸿熹如此做,也是觉得这个女儿实在是太过于口无遮拦了,又不守规矩,所以给她立下规矩,将来也好嫁出去。 转眼时间,令狐秋雨都在别院跟着嬷嬷学习了半年时间,再过几天,即可回府。 “大哥,下个月就是皇上生辰,这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大哥可要注意休息,不要累垮了身体。我已经吩咐膳房给大哥熬制了去火气的热汤,大哥回到谦雲阁趁热喝了。这才一个多月,大哥都瘦了一圈了。” 令狐泉心疼自己的大哥,眼下这情况,只有她多为大哥分担了。 “嗯。这几天太后时不时的宣你进宫,说是闲话家常,其实也是想打探侯府的事情,侯府上上下下,这段日子都亏你了。” 令狐泉这段时间的付出,令狐鸿熹看在眼里。 “大哥哪里话,你我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这也是我这个做妹妹应该为侯府做的。” “你也先回去休息吧,满月,你留下,为父有话问你。” 令狐鸿熹看似随意的叫住了满月,眼底却是一闪而过的怀疑。 令狐泉走后,满月上前一步,令狐鸿熹看了她一眼,突然下令, “跪下!” 满月没有犹豫,直接跪了下来。 却是背脊挺直,神情傲然。 “知不知道我为何要你下跪?”令狐鸿熹严厉发问。 “女儿跪父亲,天经地义!不需要什么理由!除非父亲有别的理由不方便说出来!” 满月声音清冷淡然,脸上的表情更是不卑不亢。 “你敢不敢在此发誓,平雪的事情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令狐鸿熹话到这里,满月不由得冷笑一声, “父亲大人,是不是您也跟老夫人一样,宁可相信自己心里在乎的那一个,也不相信眼睛看到的!” 满月的话让令狐鸿熹一时无语,对于这个女儿,他是愧疚多过一切的。 但自从她回来,侯府的确是发生了很多事情!接连死了两个夫人,一个女儿瞎了一只眼,另一个毁容了,这让他如何能没有异样的感觉? 他的内心也想相信她,可每次出事她都在一旁,或者都是引她而起,自作主张,令狐鸿熹真的不相信她没有任何关系! “父亲,女儿自幼生下就被冠以不祥之人,可后来父亲不也知道了,这一切都是二夫人所为,与女儿没有任何关系!女儿七岁被送走,在小县城一住就是七年,其中辛酸苦楚,父亲不曾问,女儿也绝对不会主动提及。因为女儿就算知道是老夫人将女儿送走,女儿对老夫人也没有任何怨言。 毕竟最后我还能狗回到侯府!只是,我注定无法与二夫人和老夫人同流合污!她们想要掌控我成为棋子,好!我可以做到!只要他们不伤害我,不伤害惊烈,可即便如此,面对女儿的还是一次又一次的陷害辱骂,她们何曾当我是一家人? 父亲现在就因为女儿与她们对立就怀疑我,呵——那我想说,我一个没有娘亲的孩子,好不容易回到自己的家,难道我不想讨好夫人讨好祖母讨好妹妹们吗?如可事实却是,不是我不想,而是对方根本容不得我有任何心思想法!父亲可能觉得很多事情的发生都与我有关,但父亲为何不能看做是她们的咎由自取呢!二夫人是!子璐是!平雪也是!子璐和平雪都是我的妹妹,曾经我也是拿着一颗赤诚之心对待她们,可我换来的是子璐的冷嘲热讽,平雪明枪暗箭的陷害!我自始至终都在躲避,都在自保!我为了自保已经是精疲力尽,好几次都想陪着母亲一走了之! 可我还有一个亲弟弟,无论如何我都要坚持下去!父亲,是不是作恶多端的人,到头来还是可以谅解?而步步退让的人,到头来遭受的一切都是活该!我没想到父亲会怀疑我!我虽然是太后和皇上亲封的六品女官,但我在宫中地位如何,父亲应该比我清楚!皇上和太后想利用我制约庞锐而已!所谓女官,又能如何呢?我就是天大的胆子通天的本事,我也做不出在皇宫为所欲为的事情! 我一不可能控制丁菊茗!而没有任何门路联系上那个御医!三我也没有能力提前预知老夫人请来的道士会是江洋大盗采花贼!父亲,为何要怀疑我?难道就因为她们接二连三的陷害,而我每次都化险为夷了吗?在侯府,我至少还有姑姑,还有父亲!如果不是因为你们!我的确早就死在她们手里了!姑姑疼我联系我,父亲公正公平!这才有了我喘息的机会!我该感谢姑姑和父亲!感谢你们在我最孤立无援的时候给我活下去的希望! 女儿在此叩谢父亲!” 满月说完,砰的磕了一个响头。 额头有些红肿,隐隐渗出血来。 令狐鸿熹的表情已经没法用任何语言来形容,他震惊的看着满月,下一刻,神情悲戚,俯身去扶她。 满月身子侧了一下,继续道, “父亲,女儿感激您,女儿更想在此刻给予父亲最大的支持和帮助!看到父亲心力交瘁为国事为家事操心劳力,女儿也想家中安宁无事!女儿已经尽力在压下心中不满和委屈!父亲若是还不信女儿,女儿也愿意从此永远不踏出房门一步,女儿陪着二妹一起!” 满月眼底满是倔强清冷。 令狐鸿熹再次伸手去拉满月,满月这一次没有拒绝。 毕竟令狐鸿熹是她的父亲,要表演的话也得有个度! “起来吧,父亲明白了。”令狐鸿熹声音隐隐有一丝沙哑。 满月垂下眸子,暂时不给他任何回应。 “你受的委屈父亲都看得到,你不说,父亲也知道。父亲刚才也是——唉,算了。” 令狐鸿熹摇摇头,真的是有种心力交瘁的感觉。 “父亲答应你,以后绝不会说出任何怀疑你的话了。” 令狐鸿熹抬手轻拍着满月肩膀,满月这才缓缓点头。 “父亲,其实女儿今天已经释然了,所有的心结都解开了,女儿以后一定会跟父亲一条心,齐心协力保护侯府。” 满月知道现在对令狐鸿熹来说,什么话才是说到他心里的话。 “为父之前太着急了,其实对于你,为父心中——”令狐鸿熹再次语塞,其实他现在也后悔自己之前对满月说那些话了。 “父亲,女儿真的没事了。也许全天下所有的女儿都不会有机会跟父亲如此畅谈释怀,女儿明白父亲作为一家之主的难处,女儿永远相信父亲。” 满月的话让令狐鸿熹有种想要流泪的感觉。 “好,为父明白,你先回去上药吧。好好休息。” “是,父亲。” 满月点头,旋即转身离开。 走出三夫人的院子,一片暖阳洒在身上,却包裹不住她身体周身的冷冽感觉。 额头的红肿可以很快消退,但心底的阴霾注定无法是暖阳照入就会散去。 —— 满月回到蒹葭阁,惜梦和凝静看到她额头受的伤吓了一跳,也不敢多问,手脚麻利的给她上药。 满月抬头看到惜梦眼圈红红的,不觉好笑的看着她, “不过是一点皮外伤而已,你们这是做什么?好像我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我身边的人可没有喜欢哭鼻子的。” 满月的调侃让惜梦破涕为笑,下一刻却是重新变回到苦瓜脸。 “小姐,奴婢们都是担心您,您从来什么事情都不说,奴婢们有时候细心里头难受。” “要我说什么呢?说我刚才差点就跟令狐平雪一样被关了起来吗?” “啊!小——小姐!!” “小姐!您不要吓我们!” 惜梦和凝静同时低呼出声,满月却还有心情笑出声来。 “行了,没什么事了,都解决了。不过接下来你们可真要给我瞪起眼睛来了。” 满月的话让惜梦和凝静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等她开口。 “今儿姑姑跟我提过,老夫人想去相国寺住一段日子,最少一个月,下个月黄胜生辰的时候才会回来。但是需要我跟姑姑送老夫人去相国寺。这一来一回也得十天时间。到时候我只能在明处带着铁英,暗处带着隐秀,你们俩可要给我看好了这个蒹葭阁,一草一木都不能少了。” “大小姐您放心,这十天时间,我跟惜梦一个白班一个夜班,一定好好守着这个院子。” 凝静和惜梦互相看了一眼,郑重点头。 “我对你们有信心。” 这两个丫头跟了她一年了,惜梦是最早就留在她身边的,机灵活泼,凝静是后来从明水阁姑姑那里送来的,既然是姑姑千挑万选的人,自然也没问题。 这二人如今已经是她在蒹葭阁的得力帮手。 “你们先下去吧,让铁英和隐秀过来。” 二人点点头,退了出去。 不一会,铁英和隐秀同时走了进来。 铁英一身英姿飒爽之气,而隐秀则是一身黑衣,看起来神秘稳重。 “大小姐,有什么事找我们?” 铁英率先开口,在满月身边这半年多,铁英身高长高了不少,眉目更加清秀英挺。 隐秀则是站在一旁保持沉默,等候满月吩咐。 “三天后,我要跟姑姑一起护送老夫人去相国寺。如果途中发生什么事的话,你们都不要现身,不到万不得已,你们不要出现!听到了吗?” 满月的话让二人疑惑不已。 “大小姐,您已经预料到会有危险,为何还——” “这一次,我要放长线钓大鱼!” 满月微微一笑,眼底却是一抹寒冽冷光。 这一次她要引出来的是庞锐! 她与令狐泉护送老夫人去相国寺,这一路上绝对不会太平了!老夫人的想法是不会让她活着回到侯府的,她就正好利用老夫人这一次达到她试探庞锐的目的! 机会难得,她不会错过! —— 三天后,满月早早的来到明水阁与令狐泉一同准备,虽说她跟令狐泉是护送老夫人上山,但这一路上来回也得七天时间,再加上老夫人身体不适,马车行进速度不能太快,所以起码要十天时间。 满月和令狐泉一辆马车,老夫人的马车在最前面,从出了侯门开始,老夫人就没正眼看过满月和令狐泉一眼,二人也不在意,反正老夫人看她们俩都不顺眼。 马车一路前行,满月身边,依旧是隐秀在暗处,铁英在明处。 一路上,令狐泉时不时派乔青打探老夫人前面马车的情况。 一连三天的行程都算顺利,老夫人依旧是没有跟满月和令狐泉说过一句话,到了驿站就下车休息,也不离开房间,第二天一早出发上马车,也是懒得看她们一眼。 令狐泉已经习惯了老夫人的冷脸,反倒觉得不用听他的冷嘲热讽已经是很不错了,所以老夫人不说话,她跟满月都是保持沉默。 只有当她们二人上了马车之后,才会私下聊聊。 满月算算日子,再有一天多就能达到山下,到时候一旦上了山,老夫人要下手反而没有在山下方便。 相国寺内戒备森严,都是皇上亲派的人把守,老夫人若是有意在相国寺动手的话,除非她买通了相国寺里里外外的侍卫! 马车继续前进,到了一段三岔路口,马车原本应该右拐,却是超左边行驶,而且老夫人前面那辆马车也是如此朝左边行驶。 “姑姑,好像走错了。” 满月提醒令狐泉。 “是啊,乔青,你去问问,为何走这条路。” “是,王妃。”乔青下车追上了前面的马车。 马车停下,满月示意铁英挑开车帘。 如今已经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但是在这条路上却是透着一股子阴冷的寒气,萧瑟之气扑面而来。 满月看了眼四周环境,荒草丛生,一眼望不到边。 右边那条路是上山一贯都会走的路,可左边这条—— 如果这是老夫人可疑安排的,那她很有可能会在这里动手。 满月对铁英使了个眼色,要她提高警惕。 铁英目光如炬,谨慎的扫过每一个角落。 不一会,乔青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回王妃,大小姐,老夫人派出的探子说右边那条路有马车翻倒在路上,堵住了道路,左边这条路稍微绕一圈也能到,所以走这边了。” “这——翻车了?”令狐泉显然是不太相信老夫人的话。 “乔青,你令侍卫多加小心,这条路以前未曾走过,以防万一。” 令狐泉的警惕性还是很高的,只是——她此刻也不会想到,老夫人下一刻是要在此对满月下死手了! 马车继续前行,车内的气氛却有些紧张。 左边这条路越走越荒凉,四周冷风呼啸而过,明明是大白天,却给人一种阴沉沉的感觉。 令狐泉虽然不说什么,却是搅紧了手里的丝帕,好几次嘴巴张了张,都是有话想说,她可能是想提醒满月多加小心。 马车又往前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前方杂草丛生,几乎都看不到前方的道路了。 “满月,小心一点,我总觉得这里——” “砰!”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发出的一声爆炸声打断了令狐泉的话。 “怎么回事?”令狐泉反应过来,急忙起身看出去。 这一看,却是吓得她魂飞魄散。 之间前面原本好端端行驶的马车已经被炸成了两半,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尸体,有侯府的侍卫,还有老夫人随身侍奉的丫鬟婆子。 “母亲!” 令狐泉惊呼一声,紧跟着跳下马车去找老夫人。 前面的马车似乎是被□□炸开所致,就在令狐泉下车之际,在前方出现几十个蒙面的黑衣人,虽然身上穿的破旧不堪,可脸上蒙着的面巾却是统一的黑色。 “这是哪家官老爷家的马车,倒真是气派不凡,如此扎眼,就别怪兄弟们惦记上了!这条路是兄弟们开的,你们不长眼走到这边,就别怪兄弟不客气了!” 站在最前面的一个黑衣人张狂开口,说出口的话却是漏洞百出。 这里可是相国寺山下,如果是山贼,早就被皇上派人围剿了!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而且这些人虽然衣服故意穿的不一样,又长又短,可脸上的面巾却是统一的,显然是怕人认出他们来! 真正的山贼大多久居深山,下山打劫也很少遮挡面部,反正他们不轻易下山,也不怕被人认出来! 再者,这□□在京都可是稀罕物!民间是绝对不允许私下买卖的!山贼打劫用的都是土办法,投石头,挖陷阱,射冷箭!真正懂得安装□□还用的如此准确的山贼,的确是太不像山贼了! “你们大胆!侯府的马车也敢阻拦!我母亲呢!” 令狐泉现在想不了那么多,一看到老夫人的马车被炸开了,情绪也不由激动起来。 满月随着她下车,在她亮相的那一刻,说话的蒙面人眼神明显一变,就像是看到了真正的猎物! “少废话!老子求财!什么母亲不母亲的,早就不知道炸死在哪里了!兄弟们!这可是个大买卖!给我上!!” 为首的黑衣人也不废话,手中长剑一指,一众黑衣人齐刷刷的朝这边冲来。 铁英立刻护在了满月和令狐泉身前。 此次离开侯府,她们也带了十六名侍卫,可现在看来,这十六名侍卫根本不是这群黑衣人的对手。 黑衣人根本不像山贼粗狂的做法,下手是又狠又稳,对于侯府的侍卫基本是一刀出手直入咽喉!如此精准狠毒的招数,完全不是山贼所谓,倒更像是训练有素的顶级杀手! 那杀手头目更是直奔满月而来。 危急关头,满月一把推开了令狐泉。 “姑姑,你带人先回去,我在这里掩护你!快走!” 满月推着令狐泉上马车,她是真的担心老夫人丧心病狂起来,连令狐泉都不放过。毕竟令狐泉现在也不跟她一条心,若是铲除了,以后还少了一个帮满月说话的人。 看那一地横七竖八的尸体,如果这一切真的是老夫人暗中安排的话,老夫人是连她身边贴身的人都能拿出来牺牲了! 当真是丧心病狂! “满月,母亲她——”令狐泉不想走,老夫人终究是她娘亲,生死关头,她自然放心不下。 满月心下却是一片哀凉。 令狐泉到了这时候还是第一个想着老夫人的,可老夫人呢? “姑姑,我跟你保证!我一定会让老夫人安全回去的!姑姑,相信我!你先走!” 说着,满月对铁英使了个眼色。 铁英虽然不放心满月,但这种时候还是要听满月的话! 她一手拉着令狐泉,飞快的跳上马车! 令狐泉的喊声久久回荡在空旷的道路上。 黑衣人开始疯狂扑了上来,侯府的侍卫所剩无几。 看到令狐泉走了,黑衣人也不派人追赶。 毕竟令狐满月才是他们要抓的人。 “取她的首级!” 黑衣人头领一声令下,十几个黑衣人朝满月涌来。 满月冷笑道, “怎么不叫兄弟了?山贼?笑话!你们是哪家的杀手?我姑姑都走了,其他人也都死绝了!你们还想装到什么时候!” 满月嘲讽出声,那黑衣人首领明显一愣,继而咬牙狠狠道, “令狐大小姐,我们是实实在在的山贼!不懂你在说什么!你还是乖乖就范吧!别逼我们将你砍成肉酱!” “知道我是令狐大小姐!一开始你们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吗?我都替你们装不下去了!老夫人在哪里?让她出来见我!躲起来算什么?缩头乌龟!” 满月的话明显让领头的黑衣人愣了一下,旋即下意识的往后看。 “老夫人找来的人真是废物!经不住我三言两语就给你泄了底,怎么老夫人还想继续躲躲藏藏吗?不过你这一辈子到老了也就如此,辛苦二十年扶持起来的人都是些没用的废物!我还以为二夫人和令狐平雪接二连三出事,你那颗老心脏迟早受不了呢,没想到你还在垂死挣扎!如果我说了这些话你还能撑住的话,那我倒真是佩服你的坚持能力!不过你这么大年纪了,还是认命吧,不管你是找相国寺的主持回来,还是找一堆废物在这里当杀手,都改变不了我在侯府呼风唤雨的能力!你若谨守规矩,什么也不管,我倒是可以求爹爹给你一口饱饭,否则的话,你就跟令狐平雪一起在秀雅言吃屎去吧!” 满月知道什么话最能刺激老夫人。 既然她不肯出来,那她什么话难听说什么。 二夫人和令狐平雪是老夫人心头最大的痛,提到这一点,老夫人很难坐得住。 况且现场除了老夫人的人,就是满月了。 侯府带来的其他人都成了老夫人报复心下的牺牲品。 “令狐满月,扫把星!小贱人!死到临头还嘴硬!” 一声低沉阴郁的冷喝从一众黑衣人身后传来。 老夫人住着拐杖一步步走出来,看向黑衣人头领的时候,狠狠开口, “废物!连个黄毛丫头都唬不住!” 老夫人的话让黑衣人首领急忙低下头,眼角狠狠地抽搐着。 见老夫人走了出来,满月挑了下眉梢,悄悄握紧了袖子里的暗器。 她等的就是老夫人! 夜舞终于有它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你这个小贱人再聪明也没有用!我就不信你还能打得过这里这么多人!”老夫人咬牙切齿的开口,对满月的恨意已经无法用语言和表情来形容了。 现在就算满月死了她也不解恨! 她辛辛苦苦培养了二十年的两颗棋子,一个死了,一个废了,她就是将令狐满月千刀万剐也不解恨。 满月冷笑一声,却是没有丝毫惧怕,反倒是应着老夫人上前走了几步。 “我现在就在这里,老夫人要是有本事就来抓我!” 满月冷笑一声,看向老夫人的眼神满是挑衅和不屑。 她越是如此,老夫人心底越是打鼓。 她吃过令狐满月太多亏,看到她这般模样,老夫人心头一震,反倒是后退了一大步。 “哈哈!老夫人害怕了吗?有你这样的主子,怪不得养了一群废物手下呢!” 满月嘲笑的声音分外刺耳,老夫人气的浑身发抖。 她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满月还能如此镇定自若。这可是生死关头,她都不害怕? “你——我看你是死到临头还在嘴硬!来人!上!” 老夫人一声令下,等来的不是一众黑衣人将满月分尸当场,虽然她对满月已经没有任何耐心了。 但随着身边黑衣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老夫人只觉得胸口某个地方一瞬刺痛的感觉传来,下一刻,她低头捂着胸口,胸口淌出些许乌黑的血迹。 “这——这怎么回事?” 老夫人只觉得眨眼间,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倒下了,只剩下她还站在当中。 对面,满月冲她冷冷一笑,晃了晃手中明晃晃的一样东西。 “呵——没想到夜舞第一次使用,果真没让我失望。老夫人,你站的位置实在是太好了,也或者是我调整的位置很好,最后一根暗器正中你的胸口!不像其他人,全都是种在没心,当场毙命!老夫人现在可以满满的一点一点的感受毒液渗透进你的身体,然后死亡一点一点降临的感觉。只不过,我要对姑姑食言了,不能带你安全回去了。” 满月的笑容此刻像是地狱来的罗刹,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透着让老夫人心寒的煞气。 偏偏她还笑的云淡风轻,仿佛眼前倒在她脚下的不是一具具冰冷的尸体,而是地上普通的泥土。 “你——你早就有准备了——令狐满月,我——我不甘心——” 老夫人颤抖着手指指着满月,目赤欲裂。 “老夫人,你一把年纪了,说话还这么大声,呵呵——不过这算是你最后一次开口说话了吧!” 这时,一直在暗处保护满月的隐秀快步跑了过来, “大小姐,相国寺接应的人来了。” “我们走!” 满月之前让隐秀特别留意相国寺那条路,老夫人跟相国寺主持认识多年,难保不会跟那主持串通一气,现在看来,的确如此。 那主持是来接老夫人的! 只是等他看到眼前场景,只怕会彻底傻眼。 “大小姐,那她呢?”隐秀指着还有一口气的老夫人。 “随她吧,毒已经进入她心脏,活不了多久!就是灵丹妙药也救不了她了!” 满月说话的功夫老夫人已经倒下了,嘴巴张着,舌头往外吐着,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她还有口气。” 隐秀担心老夫人活着就是个祸害,会对满月不利。 “嗯,活着更好,让她睁着眼看我如何颠覆侯府!而她却是无能为力!” 满月话音落下,老夫人狠狠地瞪着眼睛,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却明显是在垂死挣扎的状态。 满月和隐秀离开那片树林,看到前面接应的马车,满月愣住了。 “怎么回事?” 满月看向隐秀,隐秀也愣了,显然她也不知道那马车是怎么回事。 “令狐满月,上车!” 马车内突然响起的声音连满月都吓了一跳,更何况是隐秀了。 隐秀直接跪了下来。 满月站在原地不动。 在她离开的地方突然一辆马车就够吓人了,最吓人的是说话人的声音。 “你想让相国寺主持活捉你?” 声音再次响起,明显的多了一分不耐和怒气。 隐秀此刻已经恨不得将脑袋埋进地里头了。 满月不再犹豫,抬脚上了马车。 “隐秀她——”进入马车后,她也不看说话的某人,只是指了指还跪在地上的隐秀。 “让她跟着马车跑!” “是,主子。” 隐秀此话一出就觉得不妥,立刻改口, “是,五殿下。” 五殿下当了她十年主子,有些习惯一时改不了,比如听到五殿下明显发怒的声音,她还是吓得不知所措。 满月无语的望了一眼隐秀。 她已经尽力了!只能怪林一东曜太无情了! 马车启动,隐秀乖乖的跟在车后面跑着。 车内,满月和一脸寒霜的某位爷相对坐着。 车子开动了很长时间,满月都没说话。马车开的飞快,如同离弦之箭,恨不得飞起来。 直到一炷香之后,透过敞开的茜纱窗,满月看到外面奔跑的隐秀有些吃力了,这才讪讪然开口, “五殿下,马车的速度是不是慢一点?” “为什么?” 某位爷说话一贯言简意赅,更是只说命令,很少发问。 满月很不适应他冷着脸,瞪着眼问她为什么,不由得撇撇嘴,小声道, “开太快了我晕车。” 一边说着一边还扶着额头装作晕车的样子。 林一东曜冷哼一声,冷冷道, “以前怎不见你晕车?” “今儿一早就出发了,走得太急了,没吃早膳,所以——” 满月从来都不觉得跟林一东曜说话需要如此小心翼翼提心吊胆的。 从他刚才出现的那一刻,满月就是透心凉的感觉。 “所以什么?” 林一东曜咬牙看着她,表情冰封骇人。 不过下一刻,他还是下令马车降下速度。 满月看着马车行进的方向是在郊区,再看看林一东曜那铁青阴沉的脸色,这会子也不去碰触他的逆鳞了,索性什么都不说,安静的坐在那里,低垂着眸子,眼观鼻,鼻观心。 如此态度,看在对面某位爷眼中,那就是不知悔改! 原本就已经怒火攻心,因为满月的沉默,已经到了彻底爆发的边缘! 某位爷抓起身边的一只茶壶,二话不说砰的一声重重的甩在车上。 车底都是大理石地面的,什么东西摔在上面还不粉碎! 满月觉得,林一东曜这是将茶壶当成她了,如果可以的话,他现在能伸手将她摔死在车上。 以前觉得他只是冷酷无情,现在看来,简直就是暴君一个! 惹不起都惹上了! 避无可避! 看着地上摔得粉碎的茶壶,满月在脑海中想象,如果这是自己的话,大的那一块应该是她的身子,小的那四块应该是胳膊吧,茶壶盖上面掉下来的夜明珠是脑袋吧,再其他零零散散的,应该就是手指头脚趾头之类的。 没办法,林一东曜现在正在气头上,满月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只能她自己想些别的分散注意力了。 马车外,驾车的年政此刻后背冷汗淋淋,被风一吹透心凉的感觉。 整个京都只有一把的翡翠转心壶啊,就这么被主子摔碎了? 可见主子的怒火已经到了什么程度! 其实主子现在等的就是令狐大小姐主动承认错误!可令狐大小姐就是不说话!要是现在她能说哪怕一句半句的软化,主子现在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可惜啊! 一个火山! 一个冰川! 撞在一起的后果可想而知! 看着隐秀气喘吁吁地跟在马车旁边,年政无奈的摇摇头。 主子这次的火气不知道多久才能结束! 夜幕降临的时候,马车在京郊一幢别院前停下,不等满月回过神来,某位爷一掀袍角,快步走了下去。 满月跟在他身后起身,还被他袍角不客气的扫到了面颊。 一瞬冷风扑面而来的感觉,某人袍角的杀伤力都比普通人强大。 总算是顺利的下了马车,满月看了眼已经累的快要吐白沫的隐秀,朝她使了个眼色,旋即快步追上某位爷。 别院大厅,某人铁面坐下,随即,一众侍卫悉数退下。 偌大的大厅就只剩下满月和林一东曜。 “五殿下。”满月叹口气,抬眼看着如铁面包公的某位爷。 “令狐大小姐!” 某人很不客气的回了她一句。 满月自然没想到林一东曜会气到如此揶揄她,嘴角眼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这才讪讪然的继续道, “我在。” “是吗?”林一东曜咬牙开口,似乎是在反问她,你确定你在? “是。” “我看你只有身体在,你的胆子早不知道去了哪里!”林一东曜冷嘲出声,下一刻,在满月准备开口解释的时候,抬手砰的一下重重的拍在酸枝木的桌面上。 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蛮力,竟然将厚厚的酸枝木桌面拍裂了! 满月看着那道裂缝,突然就想起了马车上摔碎的翡翠茶壶!这是摔打完了她之后不过瘾,还想要将她当做是拍黄瓜一样狠狠地拍成肉酱啊! 满月低下头,再次眼观鼻,鼻观心。 “胆子够大的!你以为你是狸猫有九条命吗?!令狐满月!你就是个普通人!除了脑子聪明点,脾气大了点,无情无义了点,没心没肺了点!你真的以为你是铜墙铁壁?刀枪不入?!” 林一东曜终是喊出自己发怒的根源。 她真是疯了! 他也被她气疯了! 明知道老夫人会在半路上设计对付她,竟然还让铁英带走了令狐泉,还让隐秀在暗中保护她,不许露面!而且还不许通知任何人! 拿着一个暗器就以为能杀了所有人! 要是有个万一怎么办? 这个小女人!再不好好的教训一顿,真的要无法无天了! “五殿下,我既然敢直面老夫人,就是做好了完全准备。我已经勘察了路线,我带着隐秀逃跑的时候,已经在一段悬崖边上做好了手脚,到时候相国寺的人就会以为我掉下悬崖了,暂时不会追杀我了。” 满月算是很有耐心的给林一东曜解释。 只是,话一出口,无疑是火上浇油。 “掉下悬崖?令狐满月!你——你给我过来!!” 林一东曜气糊涂了,指着满月让她到自己跟前儿。 满月看着他,一脸的莫名其妙。 “我解释的还不够清楚吗?”满月此话一出,某位爷顿时觉得一口腥甜憋在胸口,随时都要吐出来的感觉。 “好好好!令狐满月,你解释的足够清楚明白!是我耳朵不好使,听不懂你说的话!可以了吗?” 某位爷脸色铁青,说出口的话几乎是一字一顿。 满月这会有些泄气,不太像平时冷静淡然的她。 两个人四目交织,他的如刀似箭,她的无奈淡然。 “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如此危险的想法,就算不用我露面,但我至少可以多安排几个人在暗处保护你!你一个人杀了那么多杀手,要是有个万一,有一个杀手没被毒针射死,你怎么办?隐秀是在暗处,可她如何能阻止在你面前不足一米的杀手!你说!” 林一东曜反反复复纠结的都是满月不事先向他汇报! “其实要照你这么说那么寸的话,喝口水说不定都能噎死,是不是?” 满月眨眨眼,虽然觉得这句话可能会引起新一轮的爆炸,但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现在不是喝水噎死,而是你要把我气死!” 林一东曜看了她一眼,脸色骇人,冰冷如霜。 下一刻,他起身甩手走人。 留下满月一个人在屋内“闭门思过”。 “你好好反思一下!今天你别想离开这里了!” “我原本也没打算回到侯府。” 满月小声咕哝了一句,某位爷离开的脚步顿了一下,猛地回头。 “你什么意思?” 林一东曜皱眉,语气多了一丝疑问,态度总算是比刚才好了。 满月深呼吸一口气,起身走到他面前, “我之所以制造出坠崖的假象,就是为了引出庞锐的真实身份。”满月知道自己说这一点一定是林一东曜感兴趣的。 “庞锐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何,我自会调查!因为这个你就可以罔顾性命安危不顾吗?一个庞锐的身份值得换你如此不知深浅吗?” 林一东曜的答复让满月有些意外。 “庞锐与皇宫的关系如何,我告诉过你,你不想提早知道吗?” 满月皱眉看着他。 “如果你是用这种方式换来的,我绝不同意!” “我怎么知道你不同意!更加没想到你会找到相国寺山下。” 满月的话再次让某人气的七窍生烟。 “我不管你计划如何,总之再有下次,绝对不可以!”林一东曜狠狠地扔下一句话,转身寒着脸走了。 走的时候还吩咐门口的侍卫将房门关上,没有他的吩咐不许满月出去。 满月知道自己现在跟他硬碰硬,无疑是以卵击石。 她绝对想不到林一东曜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只当自己说清楚讲明白了,他也就消气了!况且她又不是他娘亲或是其他什么亲人,她有没有危险他用得着如此大的反应吗? 就算是合作伙伴,也不必要如此! 满月转身坐在软榻边。 既来之则安之。 要不然她也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呆上几天才会现身。 当天夜里,满月就住在林一东曜安排的别院。 某位爷也没有现身,倒是晚餐按时准备好了送来,隐秀也给她留了下来。 吃过晚饭,隐秀走进来。 “大小姐,五殿下走了,隐秀在这里陪您。” 隐秀的声音有些疲惫,还有些颤抖。大概是早些时候被林一东曜吓的。 “我知道了。”满月点点头,似乎并没有因为林一东曜之前的怒气而有丝毫改变。 隐秀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满月, “大小姐,五殿下似乎很生气。其实——殿下如何处罚隐秀,也是应该的,但是大小姐不要跟五殿下斗气,其实殿下是关心您才会——属下跟在殿下身边十年,还没见过殿下发如此大的火。” 听了隐秀的话,满月轻轻点头。 “你说的我都明白,其实我也没想到他会如此上火,不过他现在走了倒也好,要不然我怎么解释都不对。就是委屈你了,因为我的安排受罚,其实没有对谁的惩罚是应该的,你是我的属下,你若因此事得罪了五殿下,那么所有责任都应该由我连承担,与你无关。” 满月的话让隐秀眼眶微微一红。 “大小姐,您如此说,折煞属下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我只是公平公正而已。我不希望我身边的人因为我的决定受罚,这没什么。虽然你是我的得力帮手,但也是五殿下这么多年训练出来的,所以,五殿下若真的还要继续怪罪下去,那我也没什么意见。” 满月的心态倒是放得开。 “大小姐,其实五殿下是真的在意您,要不然他走之前也不会特意吩咐这里的厨子准备了您爱吃的饭菜,不知是今晚的晚膳,明后天的一日三餐,每一餐都是五殿下写好的菜谱让年政去采办的,其实这种事原本不必年政亲自去,足可见殿下对您的心思了。” 隐秀恨不得将自己执导的全都告诉满月,就是不想看到她继续跟林一东曜冷战下去。 满月只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隐秀看着她这样子,也只能是干着急。 她们做属下的始终还要掌握一个分寸,说的做的都要循规蹈矩,不能越权。 “你今天也累了,早点休息吧,反正我们要在这里住上几天。” 满月之所以现在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情,就是因为她这次出门的打算就没想过要立刻回去,侯府的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二夫人死了,令狐满月废了,老夫人这下不死的话,下场也是第二个刘孟良。 而满月定多算是疑似坠崖消息不明。 她不出现,庞锐后面的计划就没办法进行下去。 她原本就在暗处,现在更是暗处的暗处。 她一直都怀疑庞锐和皇上的关系不寻常,如今她在暗处,只有她和林一东曜知道怎么回事,其他人都当她是凶多吉少,一天找不到她的尸体,庞锐的计划都没法继续进行。 而庞锐如果要找到她,最后的办法就是对皇上施加压力,令皇上动用全京都的兵力找她。 她到底要看一看,庞锐对皇上的影响有多大!如果他一开口,皇上就答应的话,那么庞锐这个人,真的值得满月重新认识一下! 因为未来的每一步,可能会因为他的出现而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要林一东合最终付出惨重的代价!就不能让庞锐坏了她的好事!更加不能被庞锐看穿她的心思,掌控她的一举一动! 满月这边按兵不动,而京都庞侯却是陷入了从未有过的愁云惨淡之中。 老夫人被相国寺主持送回来的时候就剩下一口出的气了,尽管令狐鸿熹用尽了全部办法,甚至不惜进宫求皇上赏赐千年灵芝来给老夫人续命,老夫人依旧是倒喘气,只有出得气,没有进的气。 而令狐泉九死一生逃了回来,却是只见老夫人,不见满月。自然是认定满月出了意外。 相国寺主持因为计划生了变化,也不敢轻易开口是怎么回事,只说是到了山下迎接老夫人的时候发现出了意外,至于那些黑衣人的尸体早就被主持清理掉了。现场只有横七竖八躺着的侯府侍卫和下人。 令狐鸿熹下令安排府中侍卫在那片树林附近搜索,最后在悬崖附近发现有人跌落的痕迹,并且找到了满月的发簪和耳环。 令狐泉一眼认出那是满月推她离开时候戴着的发簪和耳环,当场失声痛哭。 令狐鸿熹也一时承受不住如此沉重的打击,痛苦的瘫坐在椅子上。 收到消息的令狐捷赶回来,看到老夫人的样子,原本想找满月算账的,可是听令狐泉说令狐满月可能出意外死了,令狐捷说不出的意外,继而却是窃喜的心情! 那个扫把星终于死了吗? 他等了那么多天,盼了那么多天,一直心心念念的就是亲手解决那小贱人!没想到她竟然坠崖死了! 那小贱人一死!令狐惊烈那小杂种也没几天活头了!他只要找机会除掉令狐惊烈,这整个侯府就没人可以抢夺他的一切了! 令狐长安没了娘亲,又是三房生的,完全没有任何争夺的能力! 将来世袭侯爷的爵位也是他的了! 令狐捷想到这里就抑制不住的激动,下一刻,当他还沉浸在激动兴奋之中,冷不丁面颊上挨了狠狠地一巴掌。 打他的是令狐泉! “你是不是很开心满月现在生死不明?令狐侯府怎么出了你这么个白眼狼?你忘了老夫人生前最疼爱谁了?你现在不去老夫人面前祈福,却因为听到满月出事而沾沾自喜!你如此作为,根本不配当令狐侯府的子孙!” 令狐泉平时就对满月疼爱有加,又因为这一次是满月救了她,所以她现在的心情是说不出的难过痛苦。 令狐捷挨了令狐泉一巴掌,脸上还带着委屈和不服。 “姑姑,我哪有沾沾自喜,你让我到老夫人面前祈福,我去就是了,也不必动手打我。” 令狐捷心想反正令狐满月凶多吉少了,他挨这一巴掌也是值得的。 谁知令狐鸿熹却是冷冷看向他,眼神比令狐捷还要冰冷骇人。 “孽畜!跪下!” “父亲,我都听了姑姑的话了,你怎么还要罚我?” 令狐捷不满的看着令狐鸿熹,不就是因为令狐满月那扫把星生死不明吗?至于将火气都撒在他身上了? 因为在听说满月失踪的消息后,令狐捷流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神情,而被令狐泉发现,令狐鸿熹责罚令狐捷在老夫人窗前跪着,一直到老夫人醒来为止。 当令狐捷听大夫说老夫人可能永远不会醒来了,就是一个躺在床上的活死人,不觉气的捶胸顿足的。 祖母要是一直不醒来,难道他还要一直跪着不成?跪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奈何令狐鸿熹和令狐泉都不开口,令狐捷就只能乖乖跪着。 因为满月和老夫人的事,令狐泉受了很大的打击,从回到侯府,眼泪就没止住。 谦雲阁内,令狐泉红肿着眼睛,看了眼书房放着的满月经常冲茶的工具,眼泪再次扑簌扑簌的落下。 “大哥,都怪我不好。其实我才是家里的扫把星!夫君死了,满月还为了救我——大哥,其实不祥之人是我才对。” 令狐泉拍着胸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令狐鸿熹叹口气,他自然不相信妹妹是不祥之人,但侯府最近的确是出了太多事。难道真需要冲冲喜了? 并非他急着迎娶邱季璇,而是整个侯府已经被阴霾笼罩了大半年了,他每次回来都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你说在那个地方怎么会有山贼?既是相国寺山下,又不是镖局和其他商队必经的地方,怎么就遇上山贼了呢?” 令狐鸿熹想不通,摇着头叹息。 “大哥,我也觉得奇怪。这可是在天子脚下啊,怎么会出山贼呢?但是那些人的穿着打扮的确很像山贼,说话的语气也像。” 对于刚刚发生的一幕,令狐泉现在也有些糊涂。 “今年年初的时候五殿下才奉命围剿圣莲教,当时也顺便清理了精度附近一些地痞流氓,这从来都没听说有这么一伙人。这件事透着蹊跷古怪,我还得进宫一趟,将此事详细的告知皇上,毕竟满月是朝廷亲封的女官,如果真的有个什么闪失的话——” 令狐鸿熹说到这里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大哥,别说了。那么高的悬崖掉下去——真的是没有什么生还的机会了,我的满月丫头——要不是她推开了我,还让铁英保护我,现在掉下悬崖的就是我了——” 令狐泉说到这里,掩面哭泣。 令狐鸿熹的神情更加沉重痛苦。 前几天他才误会了女儿,女儿的一番话给他醍醐灌顶的感觉,他还没来得及好好地跟她多说几句话呢,这就要黄泉永隔了吗? “不论如何,尸体一日没找到,我都当这个女儿还好好地活在世上。” 说着,他站起身来,大步朝外面走去。 令狐泉瘫坐在椅子上,泪水止不住的流淌下来。 —— 与此同时,皇宫,承乾宫 皇上和庞锐相对而坐。 “不是不让你回庞侯府住了吗?你昨儿怎么还是回去了?这宫里头空了这么多地方,难道不够你挑选的?” 此刻说话的正是平时给人威严冷酷感觉的皇上。 只不过,皇上这会子面对庞锐的表情却是说不出的放松自然。 就像是在后花园与家人闲话家常一般,完全不是端着一个帝王的高贵架子,显得平易近人且和蔼慈祥。 只是,庞锐却显然并不领情。 眼皮子都懒得抬一抬,低着头,淡淡道, “那是我出生的地方,我从小就住在那里,住了十二年。别人当那里是鬼宅,我不怕。生平不做亏心事,夜班不怕鬼叫门。不是吗?” 庞锐的话让皇上脸色有些怪异,眼底隐隐翻涌着一丝说不出的苦涩。 “好,你想住在那里也不是不行,只是不要天天待在宫外,一个月偶尔住在外面三五天还是可以的。” 皇上竟也有跟人讨价还价的时候。 着实稀罕。 只是,这样的皇上,注定了,也只有庞锐能看到。 “一个月偶尔在宫里住三五天还是勉强可以的。”庞锐丝毫不给皇上面子,头不抬眼不睁,安静的看着面前棋盘,完全当皇上是可有可无的。 素来只有别人对皇上如此态度,还是头一次有人可以如此对待皇上。 即便是太后,跟皇上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 “你的心怎么就不在这宫里头呢?非要在外面浪费时辰。”皇上这话听着是责备,其实与其没有半分责备的意思,完全是一种无奈和宠护的感觉。 “没办法啊,我十二岁就离开这里了,大漠隔壁辽阔壮丽,我这性子就是那时候变得如此狂傲放浪的!这都八年了,我是改不好了,就这副德行了。” 庞锐无所谓的说着,却是看都不看皇上一眼。 而皇上的视线自始至终都没离开过庞锐脸上。 这时,大太监小卓子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 因为皇上和庞侯谈事的时候,是不许任何人打扰的,这包括太后在内。所以尽管外面已经风风雨雨的传了一个多时辰了,小卓子还是不敢进来通禀,直到令狐鸿熹来了才敢进来。 “回皇上,令狐侯爷有急事求见。” “令狐鸿熹?”皇上眉头一皱,不觉有种奇怪的感觉。 令狐鸿熹做事一贯沉稳冷静,他很少有突然进宫的时候。 庞锐放下手中棋子,终于抬起头来。 星眸如皓月,光辉曜目,精致细腻的五官在琉璃宫灯掩映下,透出辞白无瑕的感觉,一身白衣翩然若雪,纤尘不染。 他整个人坐在这里,就像是天底下最完美的一件珍品,令人怔怔望着,移不开视线。 “宣他进来。” 不等皇上开口,庞锐已经下令。 小卓子虽然是少数几个直到庞锐和皇上密切关系的人,但是此刻也吓了一跳。 庞侯竟是如此胆大越俎代庖,皇上对他还能容忍? 谁知,皇上竟只是随意的摆摆手,并不介意庞锐此刻举动。 小卓子躬身退下,出了门口才想起擦一擦额头的冷汗。皇上对庞侯的容忍真是超越了一切不可能。 —— “令狐鸿熹怎么会来?”皇上还在低声琢磨。 庞锐脸色凝重,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令狐鸿熹脚步匆匆的走进来,隔了很远就能看到他憔悴不堪的神色。 “皇上,庞侯。” 看到庞锐叶子啊,令狐鸿熹也顾不上惊讶了,打过招呼之后,想说的话这会子却是梗在了喉咙里,说不出的酸涩痛苦。 “侯爷来了,那我就告辞了,这局棋看来只能由侯爷代我下了。” 庞锐说着,站起身来,冲令狐鸿熹点点头,旋即迈步走出大殿。 令狐鸿熹上前一步,表情仍旧是说不出的悲戚难过。 他很快将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皇上听了之后也是震惊不已。 天子脚下,相国寺山下,竟然出了山贼? 这怎么可能? “令狐爱卿,你放心,这件事朕会加派人手调查。”皇上沉声安抚令狐鸿熹。 “谢皇上,臣谢主隆恩。”令狐鸿熹叩谢之后起身,只是不经意的看了眼棋盘,却看到棋盘上面摆出的棋子阵势,令狐鸿熹不由的一愣。 刚才是庞锐跟皇上下棋,庞锐是白子,皇上是黑子。 白色的棋子摆出的是有名的请君入瓮,只要错了一步,确切的说,只要皇上的棋子前进一步,那就是满盘皆输。 他记得自己进来的时候,庞锐看似随意的接连在棋盘上摆了好几颗棋子,而皇上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并没有察觉。庞锐如此快速的摆出一个请君入瓮来是什么意思? 难道只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庞锐是在提醒他什么吗? “令狐爱卿,朕给你三千禁卫军,由你率领,全权负责!直到找到令狐满月和剿灭那伙山贼为止。” 皇上此刻沉声下令。 若是搁在之前,只要是皇上开口,令狐鸿熹不会有任何异议。 但今天令狐鸿熹就是觉得庞锐的棋盘摆的实在是刻意!加上最近侯府这么多蹊跷事发生,这三千禁卫军到了他手里,未必是好事儿。 令狐鸿熹沉思片刻,继而有些为难和惶恐的看着皇上, “皇上,这剿灭山贼动用禁卫军没有问题,可找寻小女实在不必如此破费,小女虽是女官,但找寻她是臣这个做父亲应该的责任,还请皇上谅解臣这几日又要找寻女儿,又要照顾昏迷不醒的母亲,实在是分身乏术不能剿灭山贼,这三千禁卫军还是——” 令狐鸿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有些忐忑的等待皇上定夺。 他这还是头一次婉转拒绝皇上的命令,心里头七上八下的,根本没有底儿。 皇上一直没有回答他,令狐鸿熹就这么躬身站在那里,后背顿时起了一层冷汗。 “也罢,你现在找女儿要紧,不如双管齐下,你只负责安心找你的女儿,至于这三千禁卫军,朕还是交给你带着他们搜查悬崖,而剿灭山贼这件事朕另行安排。” 皇上执意要将三千禁卫军交给令狐鸿熹,就是为了体现他一国之君的大度和体恤臣子。 令狐鸿熹随即退下,离开承乾宫之后,却在外面遇到了庞锐。 令狐鸿熹上前一步,双手抱拳,沉声道, “有劳庞侯了。” 这个有劳指的自然是那副棋盘上摆出的内容。 庞锐眨眨眼,浅笑温和,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优雅高贵。 “侯爷客气了,其实我离开之前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我见侯爷三魂丢了两魂半的样子,只不过是随便摆了几颗棋子让侯爷遇事冷静一下而已,不要轻易答应皇上的命令,因着前几日皇上没有处罚侯爷的事情,已经有人暗中上输弹劾侯爷,在这节骨眼上,侯爷还是不要接下一些出力不讨好的事情来做。其实我也是替侯爷未雨绸缪而已。” 庞锐语气淡淡的,却是处处都在为令狐鸿熹着想。 的确,刚才如果不是他故意摆出了一副棋局,提醒令狐鸿熹要冷静一下的话,以令狐鸿熹当时的状态,很有肯能就稀里糊涂的答应了。现在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庞锐这提醒来得及时且准确。 “庞侯,今日之事,改日答谢,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令狐鸿熹冲庞锐点点头,转身快步离开。 下一刻,庞锐身影再次出现在殿内。 皇上正为刚才的事情冥思苦想,庞锐进来后,看似随意的拨乱了棋盘。 “剿灭山贼的任务交给林简。” 庞锐突然开口。 皇上回过神来,看向他的眼神虽然有疑惑,却没有反对。 “是时候让你的太子儿子出出风头了。”庞锐继续道,眼底却是一抹犀利的精芒。 “简儿生性随性,不拘小节,其实剿灭山贼这种事倒是性情沉稳的东合更加合适。”皇上说出自己的意见,如果庞锐还坚持是林简的话,皇上也不会反对。 “并不是要找适合的事情给他们做,如此一来,你如何能看出他们个人潜力和真正的实力。人人都会在自己擅长的方面出色发挥,可一旦遇到自己不擅长的时候,就是你观察一个人最有力的时机!看他是发挥自身的能力克服困难,还是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究竟该取该舍,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庞锐话音落下,皇上是瞬间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这八年大漠戈壁的苦日子也不是白过的,你们在此锦衣玉食琼浆玉液的时候,我想的都是如何揣测人心,自然不同了。” 庞锐的话让皇上脸色不由得暗了暗,对他似乎是有愧疚之情。 “我会在暗处寻找令狐满月,她一定不能有事!” 庞锐语气很少有此刻这般坚定冷毅的时候。 皇上看着他此刻表情,眼前不由得闪过令狐满月那张清冷淡漠的面容,是不是因为令狐满月与那个人有几分神似,所以庞锐对她格外在意? 因为就是他第一眼看到令狐满月的时候,也是觉得她的眼神很像。 只不过,后来他发现尚墨欣的举止动作更像那个人! 令狐满月只是眼神的清冷淡漠像,但尚墨欣却是举手投足间的每一个动作都像,就连说话的语气音调都很像,所以他以最快的速度立尚墨欣为欣妃,完完全全都是为了曾经的那个人。 京郊别院 满月已经在此待了三天了。也就是说,她在京都也失踪了三天。 所谓亲者痛仇者快,不用打探满月也能猜到现在京都是怎样的局面。 只不过,时间尚早,还不到她回去的时候。 一连三天,林一东曜都没出现,满月也不过问,该吃吃该喝喝,没事的时候看看书,研究下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难得有如此惬意的时候,还不好好放松一下。 满月坐在院中的藤椅上,捧着一本晦涩难懂的医书却是饶有兴趣的看着。不知不觉,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到了身后,并不言语,只是静静看着她。 满月从容翻了一页书,不紧不慢道, “殿下,请坐。” 话虽如此说,视线却没有离开过眼前的书。 一身玄金色锦袍的林一东曜上前一步在她身侧的藤椅上坐下,却是面沉如水,目视前方。 “你究竟是谁?” 他突然冷冷发问,语气神情在此刻都透出一股子莫名的寒意。 满月合上书,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呵呵一笑,表情说不出的云淡风轻。 “难不成殿下还以为我不是人,是鬼吗?” 虽然事实的确如此! 上一世的一缕冤魂而已! “你不是令狐满月!你到底是谁?”他转身看着她,虽然身子还在藤椅上,但他的手却已经伸了过来,紧紧抓着满月手腕不放。 在他眼底,星辉闪烁,有复杂迷离之情,还有疑惑不解之意。更多的却是满月不想看到的浓浓情愫。 她冷笑一声,无所谓的看着他, “五殿下今天生病了吗?对着我一年多了,还不知道我是谁?我不是这一年来的变化有如此大吧!让你都认不出来了!” 满月一点也不怕他怀疑! 反正这身体的主人确确实实的就是令狐满月!谁也否认不了! “纵使我之前调查了很多你与小县城那个令狐满月性格上天差地别的地方,但我都可以为你找到理由开脱,说服我自己,但唯独有件事情,我必须要确认一下!” 林一东曜紧紧抓着满月的手不放开,好像是害怕他一松开眼前这个满月就会不见了一样,换来另一个他完全陌生的她。 满月眯了眯眼睛,无所谓的摊开手, “殿下要确认什么随你的便吧,我都会尽量配合你,就当我还你之前带我来这里的人情了,如果是我的话,还真的找不到这么僻静舒服的院子。” 满月始终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对未来的事情她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但是对之前发生的事情,林一东曜难不倒她。 “真正的令狐满月根本就不识字,你如何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说的是你在回到侯府之前如何学会的?” 林一东曜这话问的自然是有原因的。 选妃宴上,满月一曲清平调技惊四座。 那时候她才回来没多久,如何能达到如此精湛的琴艺? 况且她才刚刚回来,却已经写的一手好字,关键时刻还能模仿二夫人的笔迹写一封忏悔信,并且模仿的惟妙惟肖。 不过这一点,倒不是林一东曜最想证实的,只不过是他今天真实目的的一个铺垫。 “殿下,我是七岁才被送到小县城的,之前在侯府学到的东西自然不想放下,那时的我年龄虽小,但也立志有朝一日一定要回到侯府,至于琴棋书画,县城贺家与年家只是一墙之隔,年夫人时不时的就在后院抚琴作画,我耳濡目染,加上原本就有底子,学会了有什么奇怪?至于写字——呵呵,五殿下您是金枝玉叶,自然不明白寄人篱下之苦,为了学习写字,我可是找着机会就拿一根树枝在地上画画写写,不但练字,还可以作画,一举双得,只是要小心一点,不要被贺姨娘发现就行了。” 这些话满月原本是留着用来应付侯府那些人的,没想到会用来对付林一东曜。 不过,直觉告诉她,林一东曜今天来的真正目的并不是这个。 “五殿下,还有其他事吗?没有的话请你松手,我要回去休息了。” 满月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这一瞬,四目交织,满月隐隐觉得似乎是在他眼底看到了一丝为难。 他有话不能直说吗? 为难什么? 他也有有话不方便说的时候吗? 真是笑话! 三天前因为她这次行动没有事先告知就大发脾气的林一东曜哪儿去了?那时候他不是什么都敢说吗?今天怎么了? 满月现在越发想知道,林一东曜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了! “是不是什么都可以证明?”林一东曜却是一把拉住她,不让她离开。看向她的眼神比先前还要纠结复杂。 满月点点头,表情平静。 “这——好!到时候你不要说我欺负你!”林一东曜此话一出,满月眼角不由得抽了抽。 怎么还牵扯到这方面了?他究竟想说什么? “在你身上有个地方,有一个红色的胎记,像是一轮满月,那个胎记——给我看了,我就相信。” 某人话音落下,啪的一下,满月另一只手狠狠地拍掉了他的手。 “林一东曜!你够了!三天前朝我发脾气我可以忍你!现在立刻收回你刚才说的话!” 满月指着他,神情冰冷。 林一东曜站起身,手背被她小手拍红了,足可见她刚才多么生气用力多大。 “是你自己答应的,什么都可以证明!” 某位爷现在是咬住了满月答应他的那一点。 “告诉你,我现在反悔了!”满月瞪了他一眼,转身就往屋里走。 转过身的满月,面颊不知何时泛起两抹可疑的红晕。 就让林一东曜怀疑她去吧! 想看她的胎记?!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满月回到房间之后,晚膳都是在屋内吃的,否则的话,她每天大部分时间都会呆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看书看看花草。 而林一东曜也没有离开,被满月打了一下之后,捡起地上她掉落的医书,表情怪异的去了书房。 院子一脚,年政和隐秀面面相觑,半晌都没话说。 “这殿下才来没一会,怎么又——”最后还是年政没忍住,小声咕哝了一句。 “我现在可不管多说多问。”隐秀小声回应年政。 上次的事情之后,她还被林一东曜追罚着守了三天院子。其实惩罚事小,若是因此令殿下和大小姐之间误会加深,那才是她最不想看到的。 “我看这一次跟以前都不一样,殿下和令狐大小姐的表情都不太对劲——”年政摇着头,语气有些无奈。 他们终究只是属下,自家主子的感情究竟如何,没有任何权利插话。 只是让他们这些旁观人现在看着,的确是说不出的着急。 那么适合的两个人,同样的冷静腹黑,他们殿下是对其他人都冷酷无情,唯独每次面对令狐大小姐的时候,就好像是烈火一样,恨不得燃烧全部照亮了她。而令狐大小姐也是唯一一个令五殿下钦佩和欣赏的女子。 可他们终究只能看着,所做有限。 —— 入夜,满月正准备休息,冷不丁响起敲门声。 “是我。” 甫一听到林一东曜的声音,满月第一反应竟是裹紧了衣服,好像林一东曜进来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拉扯她的衣服似的。 满月不知道他还没走,以为他又跟前几天一样,发完一通脾气就走了,三天不见人影。 “什么事?”她语气冷淡不善。 “我想到一个解决问题的最好法子,你开门,我告诉你。” 林一东曜的话让屋内的满月不由得撇撇嘴。 “有事明天说吧五殿下,这么晚了,男女授受不亲,不方便。”满月说的是实话,现在这么晚了,就算是在别院没有人看到,孤男寡女的也不合适。 “那我在院子里说?” 林一东曜看似退让了一步,却是逼着满月前进一步。 下一刻,房门打开,满月后退一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殿下有话快说吧,省的又跟今天正午一样不欢而散。”满月低声提醒林一东曜,话里的意思是在提醒他,最好不要再提正午的事情。 “看看!下手够狠!” 林一东曜晃了晃自己的手,手背上有一抹淡淡的红印。 满月眉头一皱,当即不客气的揭穿他, “殿下你当我是三岁孩童?我打你的是右手!你现在举起来的是左手!况且不过是轻轻地碰了一下,就算什么药膏都不涂抹,一两个时辰也就看不出来了!殿下赶紧擦去你手背上的朱砂吧,别留着丢人现眼了!” 原本大晚上的被林一东曜打扰休息,满月情绪就不怎么好,再想起正午他提到的那件事情,还有现在他莫名其妙的冤枉,满月就觉得来气。 反正现在是京郊的别院,她就是凶悍一点,嗓门高一点,又有谁能听到? “你错了!这不是朱砂!” 林一东曜似乎等的就是她刚才那几句话。 “这是我的胎记,自小带着,在手背上,平时也看不出来,只有在夜晚灯光昏暗的时候才会隐隐看到。” 林一东曜说着,将自己的手背再次放在满月面前。 “你的胎记在哪里,怎么看,与我何关?五殿下这么晚了来找我,就是为了给我看这个?” 满月反问他。 以前就看不懂他,后来相处的机会一多,对他的脾气性格也有了了解,可是这几天反常表现的林一东曜又让她重新看不懂了。 难道她又要重新认识一下他? “胎记是一个人无法抹去的印记,由生到死。并非我执意怀疑你,但你想堵住我的嘴巴,除非——” 林一东曜说到这里视线从满月脸上开始下移。 “好!林一东曜,我懂了!你想看是不是?我给你看,可以!” 满月说着上前一步,看向他的眼神有一丝一闪而过的嘲讽。 “我没有逼你,我也不希望你是假的。” “但你的确是怀疑我!”满月反唇相讥。 “你想看的,我自然可以给你看到!不过我令狐满月虽然没有娘亲,但我也不是好欺负的,更加不是什么人想看都能看到的!” 满月开始跟林一东曜讲条件。 林一东曜不亲自验证一番的话,他是不会甘心的。如果让别人验证,他又会担心她作假!因为满月曾在他面前演过无数场好戏,所以林一东曜今儿要的就是一个亲自验证! 或者说,牵扯到她的事情,他谁也信不过。 甚至连自己娘亲安妃,他也不相信!他只想自己亲自验证! 而满月也想对这件事情做一个了断,省得他总是紧追不放! “五殿下,我跟你打个赌,如何?”满月笑着看向他,眼底却是犀利的精芒。 林一东曜要不放弃对她的怀疑,要不跟她打赌! 但是他必输无疑! “赌注是什么?”他问,语气萧瑟。 “很简单,如果我身上胎记有假,任凭五殿下处置,如果是真的,五殿下借我二十万两黄金一用。” 满月此话一出,林一东曜表情一瞬有些诧异, “你要二十万两黄金做什么?”这可是京都皇宫三年的开销。 “这个殿下不用管,怎么花是我的事情,也许我喜欢将它们堆在屋子里看呢?殿下只需痛快的回答我,赌,还是不赌?” 这一次,轮到满月咄咄逼人了。 既然怀疑她,就要付出怀疑的代价! 代价越大,记性越好! “如果我输了,一时之间拿不出那么多黄金来。”林一东曜如是说。 “没关系,我可以给殿下一个月的时间筹备!”满月似乎对他一个月内能筹备处二十万两黄金胸有成竹。 “好!”林一东曜不再迟疑,当即答应。 “一言为定!”满月冷声开口,看向他的眼神却愈发冰冷刺骨。 其实就连她自己,有时候都会怀疑自己究竟是谁!还是不是以前的那个令狐满月了!除了这具身体,还有什么是她的? “殿下,看好了,别眨眼。” 满月突然对他露出一抹稀罕的微笑,清幽笑容透着说不出的迷离气息,看向他的瞳仁似笑非笑,却在这一刻紧紧地抓住了林一东曜的心。 下一刻,外衣褪去,一抹莹白肌肤在琉璃灯下透出瓷白细腻的光芒。 再下一刻,当林一东曜视线凝滞的时候,满月抓过他的手,摁在了锁骨下方的某一处上。 “这里,胸口的位置,一轮满月的印记,我的名字因此而来,也因为那天是满月,并非外面传说中的初一!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殿下的眼睛,殿下的手,都已经验证过了,这是确实存在的胎记,并非我故意画上去的,位置和图案也与殿下多打探来的一模一样!呵——殿下,你的手还要摸多久?” 其实满月在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拿开了自己的手,但是某位爷的手却好像黏在了上面,满月的手拿开了,他的手仍是僵硬的贴在上面。 掌心下是她温暖细腻的肌肤,充满弹性,辞白无瑕。 触及的感觉带给他身体一瞬的震颤感觉,像是通了闪电,酥酥麻麻的传递到身体每一处,迅速打通了七经八脉的感觉。 下一刻,他猛地收回手,视线匆匆移开。面颊却泛起异样的潮红。 “五殿下,请你告诉我结果。”满月这会子很有礼貌的询问林一东曜。 继而从容不迫的穿好衣服,抬眼看着他。 “你是令狐满月。”林一东曜开口,声音紧绷沙哑,喉头很不自然的滚动了几下。 “那赌注呢?”满月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继续追问,好像刚才林一东曜的手不是放在她胸前,看到的也不是她锁骨下的一片春光。 “一个月内送到你手上!” “殿下可要说到做到!好了,不送!”满月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不过眨眼的功夫而已,既让林一东曜相信了自己,又能借到二十万两黄金,这笔买卖,她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好。”林一东曜犹豫了一会,点点头,脸上的表情还停留在被满月拿起手摁在胸前那一刻的模样,到现在就没变过。 满月脸上早已恢复一贯的清冷淡漠,抬脚到了门口,打开房门,等着他高抬贵腿离开房间。 奇怪的是,明明是她被他看到了不该看的,应该脸红的人是他!怎么倒是换成了林一东曜? 看他的样子,魂不守舍的,好像她刚才恐吓了他似的! 他堂堂五殿下,连太子都不放在眼里,他能害怕什么? 林一东曜迈着有些僵硬的步子,一步步往前走。 见他这幅模样,满月不由得小声咕哝了一句,“殿下明明应该是阅女无数,现在这样子,到好像是我强迫了你什么!” “我走了。” 林一东曜似乎是还没反应过来,沉声说了三个字后,抬脚走出了房间。 满月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上床休息。 她这边是一夜高枕无忧,可林一东曜回到书房之后却是彻夜失眠。 那胎记的确不是后来才有的,应该是天生带来的,不论形状大小位置都与他在贺家调查到的一模一样。只是他今天不光是看到了胎记,还看到了其他不该看的,因为当时他的眼神真的不受控制,没办法只是落在那个胎记上面,自然而然的就看到了胎记的周边区域—— 所以他现在没办法冷静下来! 他的心彻底的乱了! 如果只是看一眼,或许还不会造成如此严重的结果,偏偏他的手还—— 认识她一年多来,他不是没想过以后跟她之间会不会有进一步的接触,但他真的没想到,这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竟然是她主动,她倒是表现的沉着冷静,而他却明显乱了分寸! 他记得临走的时候她说了一句——阅女无数? 他什么时候阅女无数了?但当时他的心已经乱了,竟然忘了反驳她? 书房内,林一东曜深呼吸一口,心情却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只要睁开眼睛想到的就是他手掌接触她胸前肌肤时酥麻震颤的感觉,而闭上眼睛后,眼前闪过的一幕幕都是她褪下上衣那一刻极致youhuo的画面。 他曾经引以为傲的自制力,还有冷静的判断力,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天快亮的时候,一夜未睡的林一东曜突然离开了别院,策马赶往皇宫,有些事情他似乎想通了,却又差一个肯定的回应!所以,他要进宫。 天蒙蒙亮,安妃才起床梳洗完毕。 昨儿皇上又在欣妃那里过夜,所以安妃早早就睡下了。最近几个月来都是如此,皇上一个月得有十天是在欣妃那边留宿的,哪怕欣妃有喜了,却也有本事令皇上陪在她身边。 不过安妃素来是不急不躁的性情,欣妃树大招风,迟早会招来大劫。 她只需看着,不必出手。 只是一早赶来的林一东曜让她有些意外,现在外面找令狐满月都找疯了,太子更是为此在皇后寝宫大闹了一场,只因为皇后不交出纳兰氏的铁卫令。太子想带着纳兰氏的铁卫去找令狐满月,皇后不同意,最后却还是妥协了。 见林一东曜神色匆匆风尘仆仆的样子,安妃立刻吩咐贴身宫女准备早膳。 “看你这样子,也是找了那丫头一夜?”安妃还不知道满月住在林一东曜宫外的别院。 其实他若真的为了找她不眠不休的话,安妃也不会觉得奇怪。 林一东曜却是站在那里,眉头深锁,神情冷瑟。 “她现在就在别院。”林一东曜沉声开口。 安妃眉梢挑了一下,笑着问道,“你第一个找到的她?” “她一直都住在我那里!”林一东曜此刻也不想对母妃隐瞒了。 安妃微微一愣,下一刻却是笑了,眸中是饶有兴趣的神采, “是吗?如此精彩,快说来听听。”她不由得朝林一东曜挥挥手,示意他坐在自己身边,俨然一副要跟他闲话家常的架势。 林一东曜却是板着一张脸,就是不坐下。 “没什么精彩的!母妃该明白,儿子在她面前不丢脸就算好的了!昨晚也是!”林一东曜如此说,安妃却是有些不屑的反应, “东曜,你怎如此妄自菲薄呢?怎么?对令狐满月表露心思被她拒绝了?呵——你可是堂堂男儿,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女人心——不过如此。很多人都说薄情郎薄情郎,其实男人是有感情的,女人才没有,女人是谁对她好,只对她一个人好,到了最后她就跟谁走了,看你能坚持对她好多久。” 安妃这番话,似乎是在说给她自己听。 在这深宫之中,她注定不会拥有这样的感情!皇上不会只会对她一个人好,更加不会永远对她好,她还费尽心机的制造种种巧合偶遇赢得皇上欢心。 这样的生活虽然不是她想要的,但既然当初选择进宫,现在她面对的一切都是她选择的结果,怨不得别人,更加没有理由和借口后悔。 林一东曜缓缓坐下,刚才浮躁的心情在母妃这里似乎得到了一些沉淀。 “母妃,如果我跟她在一起,就会失去很多,母妃会插手我们之间的事情吗?”林一东曜墨瞳眯了眯,看向安妃的眼神犀利明亮。 安妃笑着看向他,神情自始至终都是平静柔和的,这种情绪和眼神她只有在面对林一东曜的时候才会有。 “我不是皇后,我对你也从来没有你一定要成为太子,将来成为一国之君。其实我现在进宫,对于当初的决定是我迫不得已也好,是为了整个安氏家族也罢,总之,都不是我发自内心的决定!只不过现在我已经没有回头路而已。不论你做什么选择,都会失去一部分原本得到的!即便你不选择令狐满月,你也会失去的其他的!其实你刚才说这些话,并不是想让我给你意见,而是你已经做出了选择,你要定她了!是不是?” 毕竟是母子连心,从林一东曜这些天来的反应和表现,安妃已经看出了不同。 她不说,只是在等他主动坦白。 只是这个儿子自小的脾气就是冷酷淡漠的,他的心事素来都喜欢藏在深处。 “是,我认定她了!”林一东曜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你虽然认定她了,但是你俩还没有任何在一起,她还不是你的女人,是不是?”安妃继续不紧不慢的发问,却是字字句句都如同针尖一般快狠准的扎在某位爷心尖上。 林一东曜脸色一沉,用沉默拒绝回答安妃这个问题。 “不回答就算是默认了。” 安妃笑了笑,继续道, “昨晚你俩应该发生了点什么,不过真要说出来的话,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是不是?” “母妃!够了!”林一东曜突然开口,语气愈发的冰冷。 安妃笑声更大,似乎揶揄自家儿子比跟其他妃嫔斗更有乐趣。 “你刚才不是不回答我的问题吗?这么快就忍不住了。”安妃为自己猜到昨晚的事情而高兴,只能说,她这个儿子在感情上,的确是没有任何经验和判断力。 不过感情的事情,总会有错过和失误,即便是身经百战的人,也会栽在看似毫无还手之力的人手中! 安妃心中,一直都坚持一点,唯独感情,她不会给林一东曜任何意见,也不会参与其中。 她的感情已经如一汪死水,波澜不起了。 又何苦再让儿子也重新体会一次呢? 人在世上走一遭,若连感情的酸甜苦辣都不能自由的一一尝过,那拥有再高的权利地位又能如何? 她可以在宫中与位置最高的太后和皇后斗个你死我活,但说到底,她们不都是一群可怜可悲的女人?在宫里头做的大多事情都是为了家族,为了子嗣,为了自保,仅此而已! 有谁真正快乐过,满足过,又有谁能真正的得到皇上的心? 不都是过眼云烟,迟早要看新人笑,被人背后笑是旧人哭。 “令狐满月的事情,现在已经越闹越大,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俩个孩子究竟在搞什么鬼,但你们俩都算是办事有数的孩子,所以这一次我相信你们,也不过多询问,但你们切记多加小心。尤其是要提防那个庞锐,他并非普通角色!如果他也盯上了令狐满月的话,你第一个要防的人是他,而不是太子。” 安妃沉声叮嘱林一东曜。 太子那边还有皇后和太后压着,就算皇后暂时同意拿出铁卫令给林简,日后也会想办法从令狐满月身上一并讨回来! 可庞锐就不同了! 有时候,越是忽视的人,越加危险!带来的杀伤力越大。 “母妃,儿子明白。这一次也是为了引出庞锐才这么做的,到时候就算要送她回去,我们也想好了完全的对策,不会让任何人找到破绽。” 林一东曜原本浮躁的心情在安妃这里,不知不觉得到了平静缓和。 以前他很少有今天这般反应,而他第一个想到的就只是母妃这里,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没有任何问题。 “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现在没什么事了,好了,你现在回去你的小满月那边吧,母妃大清早被你吵醒了,这什么都没做呢。我们现在互不打扰了,行吗?” 安妃这逐客令下的,听的林一东曜眼角狠狠地抽动了一下。 “母妃,儿子告辞。” 林一东曜沉声开口,旋即转身大步离开,都不多说几句话就走了,安妃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之前脸上的轻松笑容换上了一抹无奈。 这一份感情,未必是他能担得起的! 但如果此刻让他放下,他又如何能放手?有时候逼得越紧,反倒是越加念想。所以她就放手让他自己去选择吧,到最后是痛苦也好,折磨也罢,尝过了一次个中滋味,也就明白了。 安妃看着远方蒙蒙亮的天色,忽然意识到,属于她的人生早已不是清晨曙光照耀下的晨曦光芒,而是度过了三十多年的春夏秋冬,这京都的天地注定要属于东曜他们,只是,在原有基础上的一群老人们,却是迟迟不肯面对和接受现实,不肯多给年轻人机会。她们想的更多的是,即便到死前的那一刻,也要做到掌控全局,丝毫不管她们死后局势的崩盘有多可怕! —— 与此同时,坤宁宫内是一副人仰马翻的局面。 皇后坐在椅子上哭哭啼啼,皇后的父亲临国公坐在皇后对面脸色铁青,仍在大声的斥责皇后对太子的宠溺无度。 “胡闹!简直是胡闹!他以死相逼你就给他了?!那可是纳兰家轻易不动的家底儿啊!我当初交给你,是给你做嫁妆撑门面的,不想你输给后来入宫的其他妃子,你倒好!轻易的就给了简儿!你倒是跟我商量一下也好!”临国公气的直跺脚,纳兰府不轻易出手的铁卫军也出动了!还是太子亲自率领的! 现在京都的局势已经够乱了的! 令狐鸿熹率领着侯府的锦甲卫和皇上派出的三千禁卫军,再加上太子带领的三千铁卫军!整个京都现在人心惶惶,风声鹤唳!说来说去,竟是为了一个令狐满月! “妹妹,你真是糊涂!简儿年纪还小,一时被感情冲晕了头脑,无论如何你都要拦着,你倒好,说给他就给他了!你是不用出宫,不知道现在外面的局势有多乱!原本就是令狐鸿熹带着侯府的人和皇上派出的禁卫军找,现在倒好,铁卫军一出场,那场面——就跟要开战了一样。” 皇后的弟弟,驻守京都的大将军纳兰彦也忍不住数落皇后。 皇后眼睛红肿,头发凌乱,一看就是好几天没有睡好的养子,此刻皇后还在小声哭泣着, “呜呜——我也不想啊,看他闹成那样,又说出那么决绝的话来,我这个当娘的终究是心疼儿子啊,你们说说,我——我怎么办?” 话说完,皇后哭的更凶了。 其实有些话皇后没办法说出来,她一开始的确是咬住牙不给林简的,可林简后来一句话,皇后就彻底的放弃了。 林简说,皇后不想让他成为第二个唯爱公主就将铁卫令叫出来!否则就让她再失去唯一的儿子! 唯爱公主是皇后心底一根永远无法剔除的刺儿!她是害怕林简先对众人说出唯爱公主中毒的真相,到那时候,她失去的就不只是儿子,还有她自己的性命! 皇后为了自保,不得已叫出了铁卫令! 自己这个儿子的脾□□后还是了解的,真的把他惹急了,他什么话都能说出来!什么事都能做出来!当年唯爱死的时候,他就要陪着一起去死,皇后拼死拦着,从那以后,这个儿子跟她就不是一条心了!但说到底还是两母子,不可能真的反目成仇! 但这次为了令狐满月的事情,皇后却是看清了另一种潜在的威胁! 林简可以为了令狐满月做任何事情!如果继续下去的话,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爹爹,弟弟,你们就别生气了,只要令狐满月的尸体找到了,只要那丫头死了,这铁卫军令牌交回来,就还是我们纳兰家的,其实现在看看倒是好事,只要能找到那丫头的尸体,我们担心的很多事情就都不存在了。” 皇后也是一个极度盼望满月死的人。 除了侯府的令狐捷,宫里头就数皇后了。 “谁知道那丫头是真的死了还是命大!我看这次够呛!”临国公一番话说的皇后和纳兰彦同时一怔,终究姜还是老的辣,临国公看这件事情并非表面那么简单。 “总之现在当务之急就是看好了简儿,他可是我们纳兰家的希望!堂堂太子,竟然去找一个女官,这成何体统?也就是皇上和太后这些年来对他包容纵宠惯了,否则——” 临国公脸色严肃,看的皇后更加紧张。 “那——那就让弟弟看着简儿,以免出什么差错。”皇后现在才想起补救,似乎有些晚了。 “你弟弟还有公务在身,哪能一天到晚的看着他,还是看看派纳兰府其他人吧。” 临国公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响起凌乱的脚步声,皇后身边的大太监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 “皇后!不好了!不好了!!” 大太监冲进来之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早已是泣不成声了。 “什么事?是不是——简儿?简儿出事了?”皇后豁然起身,却顿感眩晕不已,险些晕倒,一旁的贴身宫女急忙上前搀扶。 “简儿怎么了?你快说!”临国公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回皇后,国丈,之前太子追查到悬崖边的时候,不顾铁卫军阻止,非要下到崖底去找人,谁知下到一半的时候,崖底突然刮来一阵怪风,将绳子吹的左右摇晃,最后不知怎的就断了——” 大太监说完,整个人已经匍匐在地上,不敢再抬头看皇后和其他人了。 “简儿!!” 皇后惊呼一声,直接仰面倒下,晕了过去。 临国公也是一副站不稳的样子,纳兰炎急忙上前扶着他,父子二人脸色大变。 “找到太子没有?”纳兰炎发问的声音都在缠斗。 这要是太子没了,纳兰家也就危险了!安妃那边势必会疯狂反扑,这□□的江山很有可能就是林一东曜的了。 “回将军,现在铁卫军都下去找了,侯爷率领的三千禁卫军暂时也不zhao令狐大小姐了,也下去找太子了,不过之前禁卫军到过悬崖下面,并没有找到令狐大小姐,但悬崖下面的地势却极为复杂险峻,只怕太子殿下——” 那太监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 “混账!太子不会出事的!”纳兰炎情绪激动的起身,一脚踹飞了那个太监。 “你——你先去看看你妹妹!” 临国公缓过来一口气,指着晕倒的皇后让纳兰炎过去看看。 “简儿!简儿!这——这可如何是好?”临国公一时之间老泪纵横,他也是真的喜欢林简这个外甥,况且林简关系的是整个纳兰家族的未来! 现在林简掉到悬崖下面了,可谓是凶多吉少啊! 这时,外面再次响起太监尖锐的通禀声, “皇上驾到!太后驾到!” 随着太监尖锐的唱诺响起,临国公脸色巨变,比刚才还要难看数倍。 皇后昏迷不醒,一旁的宫女早就吓得跪在了地上,纳兰炎看着昏迷的皇后,再看看老泪纵横的父亲,一时也没了主意。 皇上和太后已经得到消息找上门来了,接下来要如何应对? 京都别院内,满月听着隐秀传回来的消息,面色清冷。 好半晌才开口回应隐秀, “我是假坠崖真躲藏,他倒成了真的。” 她的语气虽然淡淡的,却有一丝难言的愁绪在其中。 隐秀见此也不敢多说话,只能默默地站在一边。 到了傍晚,林一东曜赶了回来。看到院子里没有满月,径直进了大厅,她跟平时完全不同,手里没有捧着一本书看,也没有安然品茶,而是坐在椅子上发呆。 见此,林一东曜心底就像是被什么堵住了的感觉。 “我带你去悬崖下走一遭。”他沉声开口,看向她的眼神说不出的深沉复杂。 “这几天庞锐有什么动静?”满月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起了庞锐。 “每天都会进宫请安,但只要他跟父皇呆在一起的话,父皇都会屏退身边所有人,包括太监小卓子,令狐鸿熹进宫那天他也在,他还在殿外跟令狐鸿熹说了几句话,庞锐这几天神出鬼没的,好几次派出去盯着他的人都被他甩开了,我猜他也在暗中找你。” 林一东曜所说的,算是对这几天庞锐行踪的一个总结。 除了能证明庞锐的确跟皇上关系密切之外,其他的没有多少突破。 “不如将注意力放在庞锐的管家身上,也许是个突破。”满月淡淡出声,脸上的表情冷静安然,只那眼底却涌动丝丝难掩的苦涩。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她淡淡的念出一句,心下究竟是何滋味,连她自己都难以言说。 “殿下,明晚——计划照旧。届时,有劳殿下了。” “明晚?不是还要等三五天才送你回去吗?”林一东曜眉头一皱,心下好像突然被她挖空了的感觉。 “庞锐此人城府极深,再加上他与皇上关系匪浅,可能我们都低估他的真实身份和能耐,如此看来,短时间内也试探不出我们真正想要的,我是时候回去了。” 满月说的其实都在理,冷静思考一下的话,的确如此。 原本他们演这一出戏就是想看庞锐的反应,现在看来基本验证了他们之前的猜测,只是庞锐隐藏的实在是太深了,他又回来没有多长时间,他对其他人甚为了解,可旁人对他,却知之甚少。 “明晚?”林一东曜沉声问。 “是。” “那今晚一起晚膳吧。”语毕,林一东曜都没等满月答应,便率先离开了大厅,留给满月一个萧瑟沉重的背影。 入夜,满月还在房内休息,年政过来请她。 说是五殿下在院中等她,满月这才想起来林一东曜说的一起用膳,她当他只是随便说说,也没有放在心上。 随着年政一起到了院中,桌上的饭菜让满月以为自己是回到了侯府。 完全都是按照她的侯府用膳的喜好准备的。 林一东曜坐在院中凉亭下,眸光垂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清冷月光和琉璃灯交相辉映,映照在他面庞上,立体分明的五官更显清俊夺目,虽然带着些许清冷淡漠,但此刻眼角眉梢流淌而出的却是罕见的飘渺恍惚。 仿佛坠入了独自的轮回和思考当中。 “殿下。”满月声音低低的,都不忍打扰现在的林一东曜。 “进来吧。”他抬起头招呼她,眸光一瞬凝结在她脸上,看向她的眼神明显比看别人的时候多了很多复杂深沉的情愫,这一点,满月早早的察觉到,却不曾给予任何回应。 不管对面的人是不是林一东曜,对于感情,她都不会给任何人回应。 满月坐下后,林一东曜亲自为她斟茶,自己却是倒了一杯酒。 “明天一早我就要回宫率领禁卫军寻找太子,因为此事事发突然,所以现在宫里头都封锁了消息,外面的人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皇奶奶因为这件事情已经病倒了,还重重的处罚了皇后,连带纳兰家都跟着一并受罚,父皇心情也不好,如果太子真的除了不幸,所以明天回宫之后我们可能很长一段时间没办法见面。” 林一东曜说着,自顾自的喝了一杯酒。 “殿下,借酒浇愁愁更愁。”满月轻声劝着他。 “你以为我喝酒是因为太子的事情?”他挑眉看着她,眼底带着笑意,却有无奈。 旋即又自顾自的倒上了一杯酒。 满月一时语塞,低下头吃菜。 “我多想你能一直留在这里,我想见你一面也不会那么困难,甚至你犯了错误,我也可以肆意开口,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林一东曜说着,端起酒杯,仰头又是满满一杯滑入喉咙,辛辣爽利的感觉。 满月担心他喝醉了,再跟前几天发怒那样对她大吼大叫的,她倒不是害怕什么,就是觉得那样的林一东曜,莫名之间会带给她无形巨大的压力。 “殿下,你酒量如何?”满月见林一东曜又满上第三杯,这饭菜没吃多少,他这么喝下去很容易喝醉,明天还如何早起? “千杯不醉。”林一东曜瞥了她一眼,豪爽的干了第三杯。 “那也先吃点饭菜垫一垫吧。”满月小声提醒他。 “这些都是你喜欢的,是不是喜欢你,就会喜欢你喜欢的一切?”林一东曜看着眼前一桌子饭菜,若有所思的问着满月,其实更像是在问自己。 每当遇到这种情况,满月都会低头吃菜。 没有结果的事情,她没办法给出一个答案。 “殿下,你喝醉了。”满月轻声提醒他。 “可我现在看我的心还是很清醒。”林一东曜看着她,唇角勾起一抹浅笑,不知不觉中,这一抹微笑缓缓渗透进满月心底。 “令狐满月,如果你现在还没办法接受我的话,那么我可以一直等下去,之前说的陪我三年,即便是更久的时间,我也会一直等下去。但我害怕的是,你早已在心底决定了,不论是谁,都无法打开你的心,都不会令你尝试前进一步,这才是最令我无所适从的。我可以一直等下去,等到你看到我的真心为止,但我担心的是,有一天,即便你看到了,也不会给予我任何回应,是这样的吗?” 林一东曜似乎是在这一刻看到了满月身上存在问题的真正原因。 尽管他不是很想说出口,因为那将意味着她的心是永远封闭起来的。 满月看着林一东曜眼底深沉复杂的情愫,这一刻,到了嘴边的话语竟然没有第一时间说出口。 原本她只需要简单的回答是就可以了。 “——殿下,你喝醉了。” “你还没回答我。”意识到她的回避可能是想法有所改变,林一东曜低沉的心情在这一刻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她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在遇到这种问题上必定是第一时间给出答案,可她现在竟是回避了,这让林一东曜心底有了别的想法。 “殿下,没有结果的事情,我给不出答案。”满月视线看向别处,清冷出声。 “如果你的想法真的如此的话,你看着我说。” 林一东曜起身,走到她身边,下一刻,竟是缓缓蹲了下来。 “如果你心里,这一刻也有所动摇的话,而你又不知道如何告诉我的话,那你可以什么都不用说,但是不要武断的告诉我没有结果就不能给出答案。任何事情都有结果,结果也会随着过程而变,也许现在发生的过程已经不知不觉的影响了你,但你却不知道,亦或者感觉到了,你不想面对。” 林一东曜定定的望着她,看向她的眼神始终如一的深沉浓重,像是还有更多的话要对她说,恨不得将所有话都化作一句她能听懂的,能深刻感受到的。 “你住在这里的几天,是我们难得的能自由相处的日子,你无法想象我看这几天有多重要,即便离开你那三天,我的心也是时时刻刻都在这里,我会生你的气,但到最后,我气的就只是自己!” “五殿下,你先起来。”满月拽了拽他的袖子,这样的林一东曜,让她一时无措。 她可以从容面对他一贯的冷酷无情,甚至是腹黑可怕,但唯独在面对他的脆弱时,她不知如何回答。 “我没喝醉。”他看着她,眼神愈发的清醒明亮,仿佛是要一瞬间看进她的眼底。 “没喝醉你先起来说话,你这样好像我欠了你什么似的——”满月四下看了看,虽然隐卫都退下去了,但林一东曜如此也不合适。 “我又没跪下。”他理由不是一般的重逢。 “你拉我起来。”他伸出一只手,满月无奈的看了他一眼,下一刻握住了他的手,将他拉了起来。 就像是对待一个突然任性起来的孩子。 “陪我走走。”某位爷顺势握着满月小手,拉着她朝后院走去。 满月看他面颊微红,想到他喝了不少的酒,这会子也不好跟他闹腾,毕竟某位爷前几天冲她大喊大叫的模样还近在眼前,那一刻,她甚至看到了他额头暴起的青筋,没喝酒的时候都那样,喝了酒再惹了他,天晓得会是怎样一副人仰马翻的场景。 她不想在他的别院跟他起冲突。 林一东曜拉着满月在后院缓慢的走着,其实究竟喝醉了没有,他心知肚明,那点酒实在不算是什么。 他实在是没招了,才会想到这个办法试探满月,现在看来,她的心已经有所动摇,他却不能一蹴而就,那样只会让她再次彻底的金币心门。 姣白月光下,两抹身影被月光缓缓拉长,这一刻,万籁俱静,彼此的心也难得的沉静下来。 “殿下,还要走多久?你明早还要进宫呢。”满月耐着性子问他。 “你不是说我喝醉了吗?喝醉的人哪里知道那么多?”林一东曜反问满月。 满月笑了笑,也不上火。跟她比脸皮厚,林一东曜似乎嫩了点。 “殿下,不如我送你回房休息吧。我也走累了,去你那里喝杯茶总可以吧。”满月歪头一脸认真的表情看着林一东曜,唇角勾起的一抹弧度恰到好处,看在某位爷眼中是难以形容的一抹温柔。 这一刻林一东曜其实是清醒的,她说这话明显是要对付他的,但他明知是个陷阱,却愿意陪着她继续演下去,确切的说,是想亲身验证一下这个陷阱究竟有多深。 “好。”林一东曜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殿下,你自己能走了吗?”满月倏忽抽回自己的手,看向他的眼神依旧充满了笑意。 “如果你能一直扶着我的话,我也——” “我介意。走吧,殿下。”仿佛知道了他的心事,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林一东曜眼神眨了眨,脸上的表情却比之前轻松了很多。 将林一东曜送到房门口,满月站在原地并没有进去,林一东曜双手环胸身子靠在门框上,看向她的眼神竟是充满了期待,他很想看一看,到了这一步,她还怎么继续演下去。 “殿下,我突然不想喝茶了,我先回房了。”满月语气平淡,仿佛刚才说要进屋坐坐的人根本就不是她。 “如果我诚意邀请你呢?” “殿下,如果你真的尊重我,就不会这么晚了不顾我的名声邀请我进屋,殿下可不要做只会说不会做的人。”满月呵呵一笑,脸上的表情比刚才还要放松。 “那我要怎么做?”林一东曜很想听到她说出不一样的答案。 “当今晚任何事都没发生,正如殿下所说,有时候,过程的改变会影响结果,即便是没有结果的事情,最后也会发生变化。我现在也算明白了,明天的事情难以预料,所以殿下,你我都忘记今晚说过的话,也许明天就已经天翻地覆了。” 满月话里有话,绝对不是表面的意思。 林一东曜看到她的心态在今晚有所改变,这或许是改变他们未来相处方式的一个机会,如果能够在今晚改变她的心,那么忘记曾经说过的话又能如何? “不管明天如何,我对你,永远不会改变。” “殿下,告辞。”她依旧是不冷不热的态度,离去的背影却给他轻松淡然的感觉。 没能等来她的算计,却迎来她心态上的改变,虽然这改变细微简单,但是对他来说,这样的令狐满月,其实她也在寻求改变,只不过她心底压了无数个沉重的秘密,虽然不知道这些秘密究竟是什么,但林一东曜能感觉到这些秘密带给她的巨大压力。 他很想知道,却要给她更多的时间和机会慢慢释放。 —— 第二天一早,林一东曜就离开了别院。 在这之前,满月跟他已经制定了完善的计划。到了傍晚的时候,年政和隐秀会将她送到悬崖下,到时候隐秀将令狐鸿熹的人引到那段悬崖边上,虽然这一段之前已经搜寻了好几遍,但林一东曜下午的时候已经派人将下面重新布置了一下,如果令狐鸿熹再带人下去的话,只会以为这是一段完全陌生的地段,之前根本没有搜寻过,他们会当是自己倏忽遗漏了,而满月就会顺利回到侯府。 至于林简的生死,这一点,满月真的没法把握。 林简是为了找她才出事的,不管是皇上还是太后,对她都会是恨之入骨的感觉,就算明里不会对付她,暗里也会找机会的,这对满月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只是她若一直不回去的话,错过了这一次的机会,再晚些时候出现的话,可能连侯府的门都进不去! 太子的事情已成事实,在找到之前,她还有时间部署好下面的应对策略。 到了傍晚,满月已经到了悬崖底下,隐秀已经离开,年政一直都在暗处。 这一片的崖底已经被林一东曜派人重新整理了一下,年政跟在满月身后百米左右的距离。 满月往前走了一会,到了一处开阔地带,前方隐约有树影婆娑响动的声音。这崖底应该不会少了猛兽之类的,满月小心翼翼的往前走着,却听到一声熟悉的低唤, “满月?” 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因为声音太过沙哑,让满月第一时间没有听出。 她站定原地,抬头看向高处,声音是从上面传来的。 “我不是做梦吧——” 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满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一幕。 树上挂着一个人—— “太子?!”看清楚是林简的一刹那,满月百感交集。 “年政!把他救下来!”满月朝着身后喊着,年政已经到了她身旁,看到挂在树上的林简,年政也是一惊,按理说,林简的身手若是挂在了树上不至于下不来,除非是受了很严重的内伤。 年政上去之后,也不知道林简哪里受了伤。 “殿下,我被您下去。”虽说年政是林一东曜的属下,现在这情形也不能见死不救。 “好。”林简点点头,任由年政背着他,没有任何反应。 等年政背着林简下了叔,小心翼翼的将他放倒在地上,满月发现林简额头滚落大颗大颗的汗珠。 “你现在感觉如何?”满月隐隐觉得,林简受了很严重的内伤。 “脖子往下都没什么感觉,我在上面一直昏迷,所以没人发现我,直到刚才迷迷糊糊地醒来,听到下面有脚步声,我看到是你,还以为是在做梦——” 林简沙哑出声,看向满月的眼神有激动、庆幸,还有酸涩的幸福。或许,对他而言,如果能在死之前见上她一面,也就满足了。 “你先别说话了,让年政给你检查一下。”满月看他的样子伤的不轻,但愿他说的没有感觉只是暂时的。 “殿下,奴才给您检查一下是否有骨头断裂的地方,你稍微忍一下。” “好。”林简眨眨眼,似乎连点头现在都很费力气。 年政检查了一下林简四肢,到摸到他后背颈椎的位置时,年政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殿下,您摔下来的时候是不是后背撞倒了崖边的岩石硬物?”年政说着,小心翼翼掀起林简后背的衣服,那里血肉模糊,衣服都黏在了里面穿的衣服上,轻轻扯动就有血水从里面渗透出来。 林简长舒一口气,淡淡道, “为了节省时间,我没有走下山的路,而是放下绳子想要顺着绳索下来,下到一半的时候绳索断了,我先是摔在了悬崖一侧,当时撞倒了很多地方,然后就挂在了刚才那棵树上,后来我就晕了过去。” 林简故意将当天发生的可怕一幕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可满月却能想象到那一幕的惊险和恐怖。 其实现在她想跟林简说再多都没用,最重要的是他何时能恢复身体。 “满月,你怎么会在这里?还跟——他在一起?” 其实林简现在的疑问绝对要比满月多很多。 她跟年政在一起,并且还知道年政就在她身后不远处,有年政的地方就应该有林一东曜,难道这几天她都跟林一东曜在一起? “是五殿下救了我,后来我也跟你一样昏迷了三天,五殿下想知道我坠崖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没有送我回去,只是如果让京都其他人知道我这三天都跟五殿下在一起的话,只怕会引起很多流言蜚语,所以殿下将我送到这里,再找机会引父亲的人过来救我上去。只是没想到——会遇到殿下你。” 满月只能随便说一个借口,也不指望林简会不会相信了。 现在这情形,林简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其实也多亏了你没有上去,否则我出了事,父皇和太后只怕都不会放过你。”林简凝眉开口,看向满月的眼神没有丝毫埋怨,反倒是处处为她着想。 “殿下不必担心,我既然下定决心回去,就是有办法。” “是啊,目前为止,我还没看到有什么事能难住你的。”林简笑了笑,苍白的面容在此刻透出令人心疼的憔悴。 “年政,水。” 见林简嘴唇干裂,满月接过一旁年政递来的水壶,小心翼翼的给他喂了几口水。 “我在上面有露水,还不至于渴死,因为身体大部分都处在麻木当中,所以也感觉不到饿。”林简笑了笑,满眼的自嘲。 他越是如此,满月心底越不是滋味。 “年政,太子的身体不能耽误,你先回去禀报五殿下,看现在如何解决?” 事情生变,已经不能按照之前的法子继续下去了。 年政迟疑了一下,看了看四周,最终点点头, “是,令狐大小姐,您多加小心。” 语毕,年政闪身离开。 林简躺在地上,面色愈发苍白憔悴。 “殿下,你那里有没有可以发射信号之类的。”满月突然想到了这一点。 林简现在这样子,拖下去就可能造成不可挽救的后果,此时此刻,她没办法自私的等到令狐鸿熹下来。 林简却是轻松的摇摇头, “上面露水太重,都已经湿了。” “那——对了,你先吃点东西。”满月说着掏出怀里带着的点心。因为她要在崖底等上半天的时间,隐秀给她准备了一些简单的点心。 虽然林简没什么食欲,好歹也吃了一些,补充了体力。 自始至终他都没喊疼,也没埋怨任何人,满月给他水,他就喝下,给他吃的,他也乖乖吃下,只有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满月,似乎担心下一刻她就会不见了。 “我现在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林简轻叹了一口,眸光如水,静静的看着她,眼底是说不出的柔情思念。 “你现在好好休息,不要说话。”满月轻声提醒他,却见他倔强的摇摇头, “我们要对上话才行,父皇和太后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到了这时候,林简关心的还是满月未来的安危。 满月不说话,静静听着他开口, “我总觉得自己这次掉下来不是意外,那绳索之前检查了很多遍,并且还是双层的,绝对不会出问题,就算是崖底狂风大作,绳索也足以支撑,一开始崖底也有风吹上来,绳索一直都是摇摇晃晃,偏偏到了中间才断,上面的人一时半会下不来,而我又何尝不是。铁卫军要找我的话,只需要顺着我掉落的方向垂直寻找就可以了,可他们竟是找了一天一夜。” 林简的话,让满月有种后背生寒的感觉。 “殿下是怀疑铁卫军内有内奸?” 铁卫军可是纳兰家族的王牌护卫军,是皇后出嫁的嫁妆,如果里面真的混入了内奸,那对于皇后和临国公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这可是纳兰家族一笔厚重的家底!若是在此被人混入了内奸,那整个纳兰家族内部只怕也藏了不知多少的蛀虫! “铁卫军十年未曾出动,一直都是秘密训练,看似十年来没有任何改变,但有些细微的变化就在纳兰家过于自信当中产生。就算我告诉外公和舅舅,只怕他们一时半会也难以接受。” 林简如此说,并不只是因为这一次坠崖的意外,在他这三天率领铁卫军的时候,他已经察觉出了不少的问题。 也许安插在铁卫军内部的奸细并不是近期才存在的,而是从很多年前就存在的,所以才会隐藏如此之深,难以察觉。 林简的话,让满月想到了一个人,能将自己的棋子埋藏在对方阵营中多年不动,能如此沉住气的,只有林一东合。 如果真是林一东合所为,太子一死,就算满月不死,皇上和太后也不会放过令狐侯府,即便令狐鸿熹曾经是皇上最信任的臣子,可丧子之痛和信任比起来,令狐鸿熹在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势必会受到皇上的冷落,还有其他臣子的排挤。 如此一来,令狐侯府势必成为第二个没落侯府,而这一切都是对林一东合有利的。 “殿下,现在说这些也没有证据,当务之急还是你先回去养伤,至于铁卫军内部的调查,还需要从长计议。” 满月看着林简愈发苍白憔悴的面容,这一刻心底真的是五味杂陈。 一切就好像冥冥中注定了一般。 “铁卫军的事情是我的家事,你放心,我知道如何处理,也不能告知父皇和太后,只能私下处理,可你的事情才是我真正担心的。” “殿下有何想法?”满月知道林简担心什么,皇上和太后现在正在气头上,就算看到林简回去了,可他受了这么重的伤,皇上和太后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首先,要让父皇和皇奶奶相信,这不是一次意外,其次是要将你的原因完全剔除,满月,我知道你是个很有主意的人,但是这一次,你要听我的,这是这一次!” 林简诚恳的看向满月,以往的他习惯了随心所欲,对很多人很多事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可是这一次,为了满月,他必须采取主动! “你都这样了,我还能说什么?其实现在最重要的你身体没事,你是为了找我才受伤的。” “满月,你可以感谢我,但我不想看到你因为这件事内疚或是可怜我。”林简可以为满月做出任何让步和妥协,但是唯独可怜他不要! 他无法接受她是因为可怜他,内疚才会对他改变态度。 二人在山下等着援兵,这时却下起了雨,满月一个人背不动林简,况且他现在的身体也不适宜移动,满月将自己的外衣挡在他身上,给他遮雨。 雨越下越大,崖底的温度越来越低,满月都冻得瑟瑟发抖,更何况是受伤的林简。 “满月,不用管我,你去那边躲雨。”林简抬手推了推满月。 “你知道我不会那么做的。”满月执意留在他身边,看着她全身上下很快就被雨水淋湿了,林简瞳仁闪了闪,却是一种复杂莫名的情绪。 雨声哗哗,崖底风光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雨水变得更加迷离神秘,雨水顺着她面颊流淌下来,沿着脖颈流淌到里面,单薄的衣服很快被雨水打湿,紧紧地贴在身上,晶莹的雨滴调皮的挂在她的眉毛上,睫毛上,像是一颗颗打磨光滑的水晶,被她瞳仁的明亮星辉点亮。 林简静静看着,却希望时间能在这一刻停驻。 “满月,很多时候我都看不懂你,我一直都相信,你不是无情无义的人,但你对对手却绝不会手下留情,你年纪比我还小,行事作风却比我还要明白透彻,我在想,你究竟是从哪儿来的?真的是跟我一样,生活在同一片大陆吗?我真的很难相信。” 林简微眯着眸子,更像是自言自语的问自己。 满月却是无所谓的笑了笑, “这个问题,你不是第一个问我的,不过我不会再用相同的方法回答。”满月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怪怪的。 “什么方法?” 林简好奇的看着她。 “我说了,同样的方法我不会再用第二次!” “你好好休息,从现在开始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问,想好了如何帮我解除皇上和太后的误会再说。”满月挑眉看着他,脸上的雨滴啪嗒啪嗒的落下。 林简伸手去接着,满月无语的看着他。 指望这位爷能安生的呆着是不可能了!受了这么重的伤还不安静。 “我自然想到一个法子,让令狐鸿熹第一个找到我,他便可以代表侯府将功赎罪,至于我的伤,也无法隐瞒了,而你还是按照原本的计划,只不过加上偶然救了我这一出,到时候再来一出你为了救我跟猛兽搏斗,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已经——” “打住!殿下,你觉得皇上和太后会相信吗?”满月皱眉看着他。 “交给我说,自然会信。” 林简的自信满月自然相信,况且这件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般地步,也没有任何退路了。 一个时辰后,果真是令狐鸿熹摔人先下到了崖底,雨还在下,看着淋成落汤鸡的两人,令狐鸿熹愣了好一会。 “殿下!”看到还有林简,令狐鸿熹狠狠地揉了揉自己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幕。 “父亲,殿下受伤了。” 满月说话的功夫,令狐鸿熹已经带人上前。 “快拿干净的衣服,还有,小心殿下。” 令狐鸿熹高声喊着,看到林简简直令他震惊,没想到不但找到了女儿,还能找到太子。 只是要将受伤的林简带上去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满月,你跟着侍卫一起,为父要亲自护送殿下上去。”令狐鸿熹见满月没有受伤,心放在了肚子里。可林简受伤显然很重,当务之急是尽快将他送上去。 满月和林简相视一眼,旋即转身跟在侯府侍卫身后。令狐鸿熹则是亲自护送林简。 当众人从崖底赶回皇宫,皇上和太后都在殿外等着,看着被抬进来的林简,皇上和太后脸色复杂难辨。 而满月则被暂时安顿在未央宫休息,说是安顿,其实更像是等着太后和皇上的秋后算账。 荣乐在未央宫照顾满月,她也不多问,眼下形势瞬息万变,荣乐要做的就是照顾好满月,等待五殿下的吩咐。 承乾宫内,此刻跪了一地的御医,个个都是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一声。 不仅是令狐鸿熹,皇后,临国公,纳兰彦,还有林一东曜,林一东合,林冉,都已经到了,都是聚集在承乾宫大殿静候消息。 “回皇上,太子伤在脊椎,现在需要卧床静养,最快也要三个月才能康复。多亏了送回来及时,若是再晚上几个时辰,只怕受损的地方难以复原。”太医院院士低声开口。 皇上和太后这才松了口气。 底下众人,皇后忍不住掉下泪来,临国公和纳兰彦明显放松了下来。 林一东曜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波澜不惊。 而林一东合眼底却是一抹一闪而过的愤怒!林简大难不死竟然是令狐满月和令狐鸿熹救回来的! 为何每次他的计划都是被她破坏? 现在林简已经对铁卫军有了怀疑,他辛辛苦苦安插了这么多年的棋子难道又要白费了? 林冉此刻眼底也有些失望! 还以为太子抗不过去呢!竟然修养几个月就能好了! 哼!算他命大! 令狐鸿熹这会子还是穿着之前被淋湿的那套衣服,满月叮嘱他不必换下来,在崖底是什么样,见到皇上和太后就还是什么样。 此刻,皇上和太后也不会指责他衣冠不整了!反倒会认为他为了救林简尽心尽力。虽然令狐鸿熹平时不是喜欢做表面功夫的人,但形势不同,他也要有所改变才行。 皇上看了眼浑身湿透狼狈的令狐鸿熹,眼眸沉了沉,威严出声, “令狐爱卿,你女儿情况如何?” 令狐鸿熹急忙上前跪地,“回皇上,小女受了惊吓,正在未央宫等候皇上和太后召见。” “简儿刚才说,他在崖底遇到了猛兽,是令狐满月救了他。没想到她还有如此胆识,这一次,简儿与令狐满月也是命大,先后坠崖,却能化险为夷,可能——这就是天意吧。” 令狐鸿熹低头听着,现在任何话都不敢多说。 皇上和太后的心情现在正是阴晴不定的时候,既然很多话太子已经说到了,令狐鸿熹也就没有重复的必要。 皇上和太后自然是更加相信太子的话。 皇上令令狐鸿熹先至未央宫休息,如今太子需要静养,其他人自然也不方便留下,只是皇后想见一见太子,却被太后阻止。 “皇后,你擅自将铁卫令给太子的事情,哀家还没算账呢!你就先回坤宁宫去闭门思过!哀家稍后再跟你慢慢算账!” 太后的话令皇后惊惧不已,她一方面担心太子的身体,另一方面这次的事情太后对她明显更加失望,将来她在宫中的日子真的难过了。 不仅是皇后见不到,就是临国公也没有机会,一家子都在皇后的坤宁宫愁眉不展。 承乾宫,太子已经换了药,躺在床上闭目休息,皇上和太后同时走进来,看到他苍白失血的脸色,皇上不由得轻叹口气, “简儿,你究竟要闹到何时?” 皇上突然开口,一旁的太后对贴身的宫女使了个眼色,其他人立刻乖乖退下。 屋内只剩下太子、皇上和太后三人。 “皇上,简儿的伤还没好,先让他休息吧,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太后虽然也有很多话要说,却还是出声护着自己孙子。 “他能有什么事?不过是糊弄外面的人罢了!”皇上沉声低喝一声,看向林简的眼神说不出的复杂难辨。 太后却有些不以为意,并没有责怪林简的意思。 林简缓缓从床上起来,看了眼太后,眼底笑意阑珊,却是再也没有曾经的随心所以和洒脱。 “还是皇奶奶心疼我。” “你这是胡闹!” 皇上仍是板着脸,语气却是少了责备,多了无奈。 “皇上,简儿长大了,也成熟了,这不一直是你盼望的吗?既然如此,皇上还有何不满呢?”太后话中有话,看向皇上的眼神隐藏说不出的深沉。 “我是盼望他能成熟懂事,但不是要看到他铤而走险!” “父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更何况,父皇这么多年就没遇到过危险的事情吗?儿臣心中有数,才敢如此做。” 林简脸上的表情始终是云淡风轻的。 “皇上,简儿这次可谓是一举三得,一来引得庞锐进了圈套,二来引出了铁卫军内部的奸细,三来这令狐鸿熹日后也会对皇上更加忠心耿耿,经过这次的事情,不也正好考验了令狐满月吗?” 太后此话一出,林简脸上却没有多少雀跃之色。 “皇奶奶,我说过,我对令狐满月是认真的!千算万算,我对她都没有任何利益目的!至于其他的,你们一开始就教我,为王者之道,我只是按照你们所说的一步步走下来而已。” 林简如此反驳太后,皇上更加不满。 “太后,你看看他!本性难移!” “行了!哀家都没觉得不妥,认真就认真吧!他现在还小,感情也不定性,现在说着多么喜欢,以后谁又知道?” 太后似乎是比皇上看得开。 有时候,最了解男人的往往是女人。 就算是这一刻认为深爱的人,总有一天会不爱,天地都难永恒,更何况柔软的感情。 太后当年也是从林简这个年纪走过来的。 这句话,林简并没有反驳太后,并不是他认可太后的话,而是因为感情是他自己的事情,他有自己把握感情的方式,唯独这件事情,任何人都不能插手。 皇上终究是心疼林简的,看着他此刻苍白失血的脸色,到了嘴边的责备不由咽了回去。 “简儿,你休息吧。剩下的事情皇奶奶和你父皇会做主的。”太后一开口,皇上冷着脸转身走出了房间。 太后眼神示意林简好好休息,紧跟着也离开了房间。 园子里,皇上扶着太后下楼梯,太后挥手让一众宫女太监都退了下去,抬眼看着远方阴霾天际,神色愈加深沉凝重。 “想当初,我与你父皇,也是如此一步步护着你登上皇位,只是你父皇去的早,从那以后,我就更加清楚,要想让你皇位稳固,必要时刻,就要狠下心牺牲至亲!你不会怪我这个老太婆一意孤行,到了简儿也如此吧!” 太后转身凝视皇上,面沉如夜。 皇上轻舒口气,低声道, “简儿悟性极强,这些年伪装的吊儿郎当,也不过是为了试探朝中众人的动向和心思,如今看来,老五心性清冷孤傲,不屑于阴谋诡计明争暗斗,老三实在是扶不起的阿斗,注定了碌碌无为,而东合——我一直以为他小心翼翼所做一切只为自保,现在看来,他的隐忍和心思不输任何人,只是有时候未达目的不择手段有些过了的话,就没有其他人丝毫活路了。” “东合——会有你说的如此可怕吗?”太后不由得皱了下眉头。 在她印象中,东合一直是不温不火,小心谨慎,与人为善,低调听话的。 “但愿是我多虑了。”皇上眸色深沉,他也希望是自己多虑了,可现在看来,很多事情东合不是准备了一朝一夕了。 “东合的事情始终是在皇上眼皮子底下,那庞锐呢?”太后看似无意的问起了庞锐。 皇上眼神一凛,下一刻却是恢复一贯的冷静深沉, “庞锐迟早会回到大漠戈壁的,这一点,太后就放心吧。” “皇上,我觉得你有事情瞒着我,关于庞锐的。”太后何等精明,皇上一个眼神有些异样,太后都能敏锐的捕捉到。 “太后,您多虑了。我也是爱才,见那庞锐言谈举止洒脱不俗,所以有时候会与他多说几句,一是试探,二是掌控,并没有其他。” 皇上从容解释,可就是这份超乎寻常的平静,更加让太后怀疑。 只不过,皇上坚持不说,太后也不适合继续问下去,可怀疑的种子一旦在心底生了根,就会迅速蔓延开来。 皇上执意不说,太后也有别的法子。 —— 屋内,林简身子懒懒的靠在软榻上,眉眼低垂,眼底一抹邪肆笑意若隐若现。 下一刻,苏康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身着斗篷的黑色身影。 “殿下,人来了。” 随着苏康话音落下,披着斗篷的两道身影上前一步,身上斗篷瞬间滑落,斗篷下的绝色身姿一瞬点亮整个房间。 一对璧人,举手投足巧笑嫣然,绝世容貌双八年华,肤如凝脂晶莹剔透一般。 最难得的是竟然是一模一样的双生子。 林简只是懒懒的掀了掀眼皮,无所谓的瞥了一眼。 双生子少女眉眼含笑看向林简,眼中既有妩媚风情,也有清澈无辜之情,任一般男子看了都会把持不住,为之所动。 “带她们下去。”林简挥挥手,苏康立刻派人将双生子少女带走。 “三日内送去。” “是,殿下。” “她那边呢?”林简口中的她除了满月没有旁人。 也只有在提到满月的时候,他整个人才会给人熟悉的感觉。 “回殿下,令狐大小姐人还在未央宫,明日一早侯爷会来接她回去。”苏康如是说。 “父皇真是,竟然只留她一天!”林简不满的咕哝了一句,眼神忽明忽暗,阴晴不定。 苏康也意识到太子殿下这几天的变化,但作为属下的,无论殿下如何吩咐都要照办,不能任意猜测主子的心思。 这时,一声尖锐的叫声从软塌下方传来,林简瞥了眼软塌下那抹紫色身影,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眼底却是冷的。 “苏康,宰了它。” 林简冷酷的下了命令。 “是,殿下。” 不知那才钻出来的紫貂是不是能听懂人话,下一刻拔腿狂奔,却是被苏康袖中射出的匕首死死地顶在地上,一命呜呼。 紫貂临死前看向林简的眼神带着哀怨,带着愤怒。 谁说动物没有情感,它们也有控诉和质疑的眼神。 “小家伙,留着你只会让满月和林一东曜怀疑我,所以你必须死!” “苏康,厚葬吧。” 林简此话一出,苏康嘴角一抽。 厚葬?给一只紫貂厚葬?这还是头一次听说。 不过殿下吩咐了就要照办。 “退下吧。” 见苏康捡起了紫貂的尸体,林简没再多看一眼。 苏康退下,屋内只剩他一人。 萧瑟夜晚,无论他身处何处,只要没有令狐满月在他身边,他都会觉得自己是另外一个人,一个即将成为他父皇那样的人。 只有在她面前的时候,他才算是一个可以活在阳光下的林简。 当他在满月戴着的发簪上发现了可以让紫貂找到的香粉时,他就开始谋划这一切。 林一东曜可以凭给满月的发簪找到她,他也可以! 这世上的紫貂不是只有林一东曜那一只! 要找到她住在别院一点也不难!接下来就是要猜到她后面要走的每一步! 猜心本就很难,更何况猜测的还是她的心! 是心累的感觉。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他想到她之前提到的对庞锐的怀疑,那么她躲在林一东曜那里,很有可能就是为了在试探庞锐,所以他将计就计,表面上大张旗鼓的又是讨要铁卫令,又是坠崖,这才符合他一贯的风格,不会引起林一东曜与林一东合的怀疑。 实际上,这一整出戏都是他自编自导。 铁卫军内部,一直存在纳兰家族根深蒂固的一帮旧人,不铲除这些人,铁卫军就不能完全听命于他,他借着坠崖令所有人都对铁卫军产生了怀疑,就可以趁机更换新鲜血液,达到他的目的。 而伤口也是他服下了一种特殊的药丸暂时制造出来的效果。 做这一切,他要令父皇对林一东合更加怀疑,令太后对他更加放心。用纳兰家族的铁卫军换来父皇和太后的支持和信任,这一招,注定稳赚不赔。 这一出戏,他试探了所有人! 却唯独不想将满月也牵扯其中,他不想骗她,只是戏演到了现在,他必须坐在轮椅上三个月才能令她相信。 她的心思,稍有瑕疵,就能给他满盘推翻。 而刚才那两个绝色少女,是他送给庞锐的大礼,他就不信,如此还不能试探出庞锐与父皇的关系! 如今,他虽然要坐在轮椅上一段日子,却反倒比之前更加容易接近满月,接下来的三个月,是他与满月之间发展很重要的时候! 这三个月,会改变很多。 未央宫,夜 经过一百天的折腾,满月总算是有了自己休息的时间。 静坐房中,思绪逐渐清朗明晰,却发现整件事情有很多地方看似合理,却又存在着蹊跷的地方。 这种感觉,就如同她在侯府的时候,对付二夫人和令狐平雪等人,尽管令狐鸿熹也会觉得蹊跷巧合,却不得不相信表面的证据。 满月此刻也有这种感觉。 隐隐觉得,□□京都真正阴暗的一面已经被她掀开了冰山一角。 似乎接下来要走的每一步,都是一环扣一环,环环相扣,计中计,网中网。不再是侯府之中你来我往的直面较量。 你以为的敌人,在他背后还有更加强大的帮手或是对手,你面前的帮手很有可能下一刻就会转身倒戈。 是敌是友,难以分辨。 此刻的感觉,如同盘古开天辟地之前,混沌天地之间,难以明辨。 —— 次日一早,令狐鸿熹还没进宫,满月已经准备妥当。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她昨儿进宫的时候除了一身衣服,别的什么都没有。荣乐在屋内忙着,满月在院子里走着。 院外,一抹颀长身影到了拱门下,冲她温柔一笑,手中玉骨扇子在晨光初曦之下散发瓷白无暇的光泽。 “侯爷。”满月阖首,语气平静。 “气色不错。”庞锐笑着看向她,眼神专注而平和。 “劫后余生的感觉而已。”满月舒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从容安然。 “太子在宫外的别院已经建好了,过几天太子会去修养,而你——”庞锐突然转移了话题,满月听着,隐隐有种异样的感觉。 “此事跟我有关?” “今日就见分晓。”庞锐故意藏了半句,让满月猜。 可林简住在别院修养这件事能跟她扯上关系的也就是她的女官身份了。 “侯爷是来好心提前告知的?”满月没有继续追问庞锐如何知道的,以林简的性子,借着生病对皇上和太后提出要求并不为过,说什么救命恩人,原来就是为了这一出。 “如果我说,我就此认输了,你信吗?”庞锐这话包含了多重含义。 “这是侯爷自己的事情,满月不懂,亦不会过问。” “我也猜到你会是这个答案,不过还是忍不住想问。”庞锐自顾自的笑了笑。 “侯爷此次回来,还要待上多久?”满月看着他,看似随意的问着。 “这么快就想赶我走?”他凝眉,看似是生气了,其实却是跟她开了个玩笑。 “你我相识一场,你的确有很多吸引我的地方,我也想过可以带你离开,只是你的心思和想法,并非我能掌控,既然如此,我倒宁可多留些日子,即便是看着你,也好过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回去。” 庞锐说话总给满月一种表面看似温柔如水,实则每一句话都包含着多重含义,字字珠玑的感觉。 云淡风轻之中,总能扭转整个局势的走向。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他不会是单纯来说几句话的。 “侯爷厚爱了,满月不过是小小女官,只懂得谨言慎行循规蹈矩,侯爷说的太多,小女子一时半会也消化不了,虽然很想明了侯爷深意,但是只怕到头来还是辜负了侯爷一片心思。” 满月微微一笑,眼底却是平静无澜。 她的暗示并不难懂。 她不想跟庞锐有任何瓜葛或者关联,本就是不应该有任何关系的两个人!庞锐在她这里也得不到任何想要的信息或是利益。 如果庞锐在林一东曜或是林简之前出现,满月与他倒不是不可能合作,可庞锐出现的时候,京都这趟浑水已经容不下再多的人进来了! 已经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局面! 庞锐现在回来,似乎有捡便宜的嫌疑。 庞锐轻摇手中玉骨扇子,脸上的表情却是对满月说的话很满意似的。 “的确如此,但此刻情形,若非我能全权掌控的。” “侯爷掌控不了,现在也可以毫发无伤的全身而退。” 满月还有后半句潜台词没有说。 除非他故意非要趟这趟浑水!他的回归就是为了让整个京都局势更加混乱! 想到这里,满月不由得皱了下眉头。 庞锐回来之前,在京都猎场出现了下毒事件,毒药正是多年前庞侯府被下毒所用的毒药,只不过那时解药还未研制出来,庞侯府一百多口人,除了庞锐和一个管家,悉数毙命! 毒药重出江湖,却与庞侯府有关! 庞锐紧跟着回到京都,却似乎是有不想离开的架势。 明眼人此刻都能看出来,京都的水越来越深,越来越浑,可庞锐若真是毫无根基的话,傻子才会搀和如此多的事情!到头来不会有他任何好处,说不定还会掉了脑袋! 而现在她几乎可以百分百断定庞锐与皇上关系密切,这又是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庞锐搀和这么多事,皇上却没有一句话,表面看,皇上是想等机会抓住庞锐的不是,借此机会取消了他侯爷的封号,可真是如此的话,皇上和庞锐密切的关系又从何而来? 一切就显得愈加扑朔迷离。 而这一切一旦解开,只怕又是震惊整个京都的秘密! 对她来说,暂时不可知,并不是坏事。 正因为她对庞锐的事情并没有表达出强烈的好奇或是求知欲,对于她来说,这一刻反倒是占据了主动。 不知者无畏! 知者却会顾虑重重。 所以对于庞锐,满月的态度就是,你来,我是不痛不痒的态度,你走,我当你从未来过。 既然注定揭开了将是惊天秘密,那这个天就等到合适的时候再戳破! 满月的心思,庞锐并不是想不到。 “我想多接触你,还有一个原因。”庞锐合上扇子,看向满月的眼神多了一丝恍惚的情绪。 满月沉默。 “你很像我娘亲,在庞侯府内挂着一幅画,有三十年了,虽然画作已经泛黄了,但依稀能看出,你与我娘亲有三分神似。我也不知为何会这样,我常常喜欢呆在闹鬼的侯府,只是为了看着那幅画回忆罢了。那幅画挂在那里多年,任何人都不曾动过,我也不想摘下来,好像一旦动了,对娘亲的回忆和思念也会改变似的。” 庞锐的诉说很平静,眼底却是一瞬真情流露。 他很少的时候就失去了父母。 同时失去的还有兄弟姐们叔叔婶婶祖父祖母一百多口人。 如果说满月是saoba星的话,那庞锐简直就是天煞孤星了。 “只是神似而已,这世上相像的人太多了。侯爷想的太多了。”满月此刻淡漠的态度,并非怀疑庞锐说的,而是因为想象并不能代表什么,庞锐在提到娘亲的时候是真情流露,不过这份真情,又与她何关? “是啊,我就是想的太多,所以很多事情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别人都说庞侯府是阴宅,是鬼宅,活人住在里面也会生病的,可能我死里逃生了很多次,一身的煞气阴气,鬼都不敢靠近我了。” 庞锐自嘲的笑笑,俊逸面容在此刻透出的却是一丝令人心颤的酸涩感觉。 这便是庞锐,他可以在任何时候,做到任何他自己想要表达出来的样子和情绪,却没有任何演戏和伪装的成分。 “想来,侯爷快来了,打扰你很长时间,也让你看了笑话了。令狐满月,其实你真的不属于这里,从我见你第一眼开始,我就觉得,你比我还要孤独,还要冷静,甚至经历的血泪痛苦还要多,有过类似经历的人互相看的时候,总会有看不顺眼的时候,不过除非有一方先认真的去观察对方,而认真的人就会输。所以说,游戏人间游戏人间,因为越认真,输的越惨。” 庞锐的话在这一刻莫名的戳中满月的心。 她也懂游戏人间,也懂认真会输的道理,但是这些话从庞锐口中说出来,给她的却是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们——有过类似的经历?” 满月看着他,这一刻,彼此凝视的目光都仿佛静止了。 连空气都跟着凝结了。 庞锐眼神闪了闪,下一刻突然冲她绽放出一抹优雅暖心的笑容。 “令狐满月,过去的事情,不开心的忘记都来不及,还提起来做什么?除非你是为了报仇,才需要将那些事情时时刻刻的放在心头,警醒自己,敲打自己!是不是?” 庞锐的话再次说进她心底。 她从上一世而来,是一抹重生的魂魄! 而他呢?一次次死里逃生,满门中毒,家宅变鬼宅,一夕之间,孑然一身。八年大漠戈壁嗜血磨练。 她是死了一回,重生之后挟裹着冲天恨意归来复仇。 而他,是生生承受住一切痛苦磨难,带着一颗残缺不全的心回到这里。 他——也是回来报仇的? 报当年庞侯府满门惨遭下毒的仇?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么他是已经有了头绪,还是在调查当中? 还是已经锁定了目标开始了计划? 满月突然觉得庞锐跟自己真的很像很像! 她不相信任何人! 那么他呢? 这一刻,庞锐在满月心中已然换成了另外一个人。 庞锐走后没多久,令狐鸿熹便进宫接满月。 父女二人一同回到侯府。 令狐泉早早的在府外等着他们,不过几天不见,令狐泉憔悴消瘦了一大圈。 看到满月的一刻,令狐泉忍不住落下泪来。 令狐鸿熹想让满月先回蒹葭阁休息,满月却提议看一看老夫人。 表面看,她这个孙女对老夫人做的无可挑剔,大难不死回来第一个就去看她。 只是真实的原因,就只有满月和老夫人明白。 进了枫兰苑老夫人房间,令狐捷还在罚跪。除了每晚有几个时辰睡觉以外,其他时间令狐鸿熹都是责令他跪在老夫人床边。 令狐鸿熹想用这个办法让令狐捷觉醒,不过令狐捷本性难移,已经没有任何可塑的可能了。 令狐捷跪的口干舌燥头晕眼花,虽然他也听说满月活着回来了,可是当他亲眼看到满月红光满面的出现在房间内,令狐捷除了震惊就是冲天的恨意。 凭什么这个扫把星一次又一次的大难不死! 而他就失去了母亲!还毁了两个妹妹! 令狐满月却是如鱼得水,竟然还成了太子的救命恩人! 可现在就连二殿下都不敢轻举妄动,足可见这个令狐满月的影响力有多大! 令狐捷虽然恨死了满月,现在却不敢再有丝毫不满或是恨意表现出来。 看到令狐捷表情平静的跪在那里,脸上除了有对老夫人病情的担心再无其他情绪,满月心底不由得冷笑一声。看来跪了几天倒是让令狐捷长记性了! 不过,狗改不了吃屎! 令狐捷只是学会了隐藏,知道现在不能鸡蛋碰石头,但他迟早还会出幺蛾子。 “满月,去看看老夫人吧。”令狐鸿熹叹口气,看向满月的眼神是一个父亲的关注和疼惜,对于跪在地上的令狐捷,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就再也不愿意看第二眼。 令狐捷委屈的跪在地上,心里头恨的滴血。 “是,父亲。”满月擦擦眼角,一副泫之欲泣的表情。 令狐鸿熹可是出了名的孝子,如今这情形,满月同样要表现出来对老夫人的关心和在意。 不过是演戏而已,当面哭,背地笑,醒时见,梦里忘! 而已。 满月走到老夫人床边,看着躺在床上只有出的气的老夫人,紧闭着双眼,眼眶深度凹陷,脸色灰白如死去无息的人,满月坐在床边,只是看着,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若不是那帮山贼狡猾,提前破坏了我们与祖母前往相国寺的道路,祖母也不会改变主意绕道走,也就不会遇上意外了。那些山贼真是可恶!杀一千次一万次也不解恨。” 满月捂着脸,悲戚痛恨的表情影响了令狐鸿熹和令狐泉。 令狐泉忍住泪意,哑声道, “宫里的御医都说了,老夫人就这个月的事了,没什么希望了。其实——满月,这次若不是你,连姑姑都没有机会回来。老夫人平时那么对你,可你在关键时刻还是拼死救了她一命,虽然老夫人现在不能开口说话,但是如果没有你,我个你父亲都是没有机会见上母亲最后一面了。” 令狐泉说的都是公道话,令狐鸿熹在一旁沉默的点头。 而令狐捷对于此事是完全不知情,现在根本没有插话的权利。 这次所谓的山贼偷袭其实是老夫人和相国寺住持联合上演的一出戏码,目的自然是要制造出意外将满月置于死地,但相国寺住持培养出来的黑衣人实在是太差劲了,虽然武功不弱,却都是一帮没脑子的蠢货,三言两语就被满月试探出了虚实。 满月知道,此刻老夫人虽然是昏迷的,但她能感觉到自己回来了,她甚至能看到老夫人嘴角微微的动了一下。 不过老夫人中毒太深,林简给她的暗器,不只是设计巧妙,就连毒药也是整个□□从未出现过的,老夫人现在就只剩下等死一条路。 老夫人此刻嘴角微微抽动,大概是感觉到满月出现,现在心底气的呕血! 如此挺好,内伤外伤都有了! 也算是老夫人的报应了! 满月又坐了一会,看到老夫人嘴角又动了几下,可那凹陷的眼皮明显是千斤重,再也无力睁开,满月此刻出现在她面前,只不过是加剧了老夫人气死的节奏而已。 满月离开的时候。令狐捷还跪在地上,他也不抬头看满月,自始至终也紧闭着嘴巴,生怕开口被满月逮到把柄再给他一刀,所以令狐捷一直都是跪着,大气不敢出一声的样子。 出了枫兰苑,满月在明水阁待到晚上。 令狐泉前几天还以为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满月了,见她好好地回来了,令狐泉自然要好好的问问她这几天情况如何,毕竟她一个女儿家,在崖底坚持了好几天,无论如何都是一个奇迹。 满月按照事先想好的一一回答,令狐泉听了唏嘘不已。 “满月,那天遇到危险的时候,你答应我无论如何都会带老夫人回来见我的,你做到了。虽然老夫人之前那么对你,可你还是让我和大哥可以看到她最后一面,姑姑对你,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来说感激的话了。” 令狐泉现在对满月已经到了可以掏心掏肺的地步。 “姑姑,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满月明白令狐泉对自己的信任已经超过了任何人。 这一年多的时间,她回到侯府,一步步走到今天,她不会回首过往,只会孤独的一个人继续前行。 令狐泉对她再信任,报仇的事情,始终还是她一个人的事。 离开明水阁,满月回到蒹葭阁。 凝静和惜梦看到她回来了,就差飞奔过来扑进她怀里了。 她不在的这几天,这两个丫鬟没少落泪,却是谨记满月的教诲,寸步不离的守着院子等满月回来。 看着她们憔悴面庞还有红肿的眼睛,满月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 而铁英是早早知道满月平安无事的,但因为满月还没回来,所以铁英也没告诉惜梦和凝静,每天看着她们以为自家小姐出事了,天天难过落泪,铁英多难受都要把话烂在肚子里。 看到满月回来,沉寂了多天的蒹葭阁才算是有了动静。一众丫鬟婆子忙里忙外的为满月准备吃的用的,都当她这几天在崖底吃尽了苦头,其实满月却是该吃吃该睡睡。 —— 与此同时,林东合书房内,一面目精明的老者抬手缕着胡子,看向林东合的眼神却满是精明的神采。 紫檀木的书桌后,林东合面沉如水,见老者有话要说,林东合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郁气息。 “二殿下,老夫赶去的时候所见到的就只是遍地尸体,再就是侯府老夫人,至于令狐满月,如今看来,那小女子的确不简单。” 说话的老者正是相国寺住持。 他与林东合私下一直是交往密切,不过表面二人都不曾说过一句话。 “本殿下知道她不简单,不仅如此,她还可能知道住持你的秘密。”林东合此话一出,住持脸色一僵,旋即又是那精明的一笑, “呵呵——这世上不都是如此,因果循环,你洞悉我,我窥探他。别人能得知我的秘密并不算什么,关键是我掌握了多少别人的秘密,是不是,二殿下?” 相国寺住持一把年纪了,能私下与林东合交好,与老夫人交易多年,他自然有说这话的资本。 林东合也不反驳他,脸色如常,淡淡道, “令狐满月不除,秘密迟早都会被揭穿,到时候鱼死网破,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其实林东合此刻并不知道,满月知道了住持什么秘密。但以那个小女人曾经的作风和她知道的秘密来看,她能在那场杀戮中活下来,以她的聪明,不可能想不到什么。 这一刻,林东合在想到她的时候,心底竟莫名有一丝恐惧感。 恐惧从何而来不知,却是在一瞬间令他后背冷汗直冒的感觉。 住持这时候精明一笑,打着太极劝着林与合,“二殿下放心,老夫已经有了对策,相信这一次那个令狐满月不会再有任何机会逃脱!” 住持看向林东合的眼神多了一丝诡异。 —— 住持走后,下一刻,林东合霍然起身,倏忽掀翻了桌上的笔墨纸砚。 全止闻声而来,跪在地上乖乖的收拾狼藉。 砰地一声,林东合一掌重重的拍在桌面上,用力之大,令全止觉得自己耳朵那一瞬都是嗡嗡的震颤感觉。 “她还活着?!好好地活着!!” “好好好!她命大!永远都死不了是不是?!哈哈哈哈哈哈!” 林东合脸上是阴鸷狰狞的恨意,却是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可怕笑声。 全止停下手上动作,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一声。 “相国寺那个老狐狸只说有法子,却是不肯泄露半个字,这些年拿了本殿下那么多好处,却是只进不出的货色!想在本殿下眼皮子底下耍花样!他真是活腻了!” 林东合咬牙开口,一字一顿,额头上青筋迸射,面容狰狞扭曲,整个人如同沉浸在鬼蜮之中,难以自拔。 “令狐满月!你为什么还要活在这世上?!为什么?!你活着一天,都是为了羞辱我演戏给我看的吗?令、狐、满、月!!” 林东合咬着牙,一字一顿的开口,仿佛是要将满月的名字吞咽到肚子里。 这次相国寺住持与侯府老夫人之间的交易,他是私下花了重金从相国寺住持那里买来了消息,原本以为这一次她就必死无疑了! 谁知! 相国寺住持派出去的隐卫全军覆没!侯府老夫人也身中剧毒没几天活头! 而她在坠崖之下竟然大难不死,还成了林简的救命恩人! 种种种种,每一个消息都像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尖刀狠狠扎在他心坎的感觉。 他竟然也会惧怕一个人! 还是一个他第一眼看到就没放在眼里的小女人! 她如何都不会死,是不是?! 林东合心底,恐惧正在一点一点的堆积起来,渐渐占满了他整颗心! 下个月,他就要迎娶丁菊茗了!令狐平雪被刺字成了罪女,他的如意算盘悉数落空!却还要眼睁睁的目睹令狐满月平步青云! 他只觉得,令狐满月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是在对他挑衅和嘲笑。 嘲笑他的无能为力!嘲笑他之前处心积虑的表白! 林东合心底的怒火再次爆发,他猛地掀翻了面前几百斤的檀木书桌,轰然一声,沉重的桌子擦着全止面颊扫过,险些将他压死在桌子下面。 轰然一声,紫檀木的书桌应声裂开。 而林东合的怒气显然还没发泄完毕,身后的书架,墙角的花瓶,悉数成了他这一刻发泄的对象。 他已经忍了一年了! 这一年来发生的一切,险些将他过去用了八年时间培养和建造的一切毁于一旦!现在他一只脚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 他不知道令狐满月何时会狠狠地推他一下,将他彻底的推落悬崖下面。 他本就是个不受宠的皇子!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处心积虑做任何事,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一件事!只差两到三年,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可令狐满月的突然出现,却让他精心建造的一切险些回到最初一无所有的时候。 他如何不恨!如何不怒! 他忍了这么多年,曾经遇到不公和为难的时候,他都会努力克制自己的脾气,只因成大事者,一定要懂得克制!可现在,他的自尊和信心,一次又一次的被她□□践踏! 林东合此刻眼里只有满月对他的无视和冷漠,却是忘了,是谁一次又一次的机关算计,表白不成就恼羞成怒痛下杀手? 他有今天,全都是咎由自取! —— 十天后,令狐侯府 满月每天都习惯了早起早睡,保持好的体力和清醒的头脑才能应对接下来的一切。 这十天说不出的太平安静。 老夫人那边一直是千年人参续命,若是断了千年人参,根本熬不过半个时辰。 满月每天都会扮演一个好孙女的角色,跑去跟老夫人请安,坐在床边跟她说说话,自然,没什么人的时候,满月会“十分好心”的提醒老夫人之前都对她做了什么,她都是如何还给她的,还“更加好心”的让老夫人这口气一定要挺住了,说不定能熬到看到令狐捷死在她前面。 好几次老夫人的嘴角都隐隐抽动着,满月都会很满意老夫人给她的回应,还不忘“善意的提醒”老夫人,一定要多给她回应,她才有动力每天来请安。 至于令狐捷,令狐鸿熹虽然不用他跪在老夫人床前了,对他依旧是各种不待见,令狐捷什么消息都打探不到,只好灰溜溜的回到了林东合身边,伺机而动。 这天早上,满月照常去给老夫人请安之后,又去了令狐泉的院子,就在她正与令狐泉聊着的时候,丫鬟乔青脚步匆匆的跑进来,似乎有什么急事。 “王妃,大小姐,宫里的公公来传圣旨了。是给大小姐的。” 乔青话音落下,满月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了一下。 令狐泉也有些诧异,见满月表情如常,令狐泉起身道, “满月,走,去看看吧。” “是,姑姑。” 满月点头,对于圣旨的内容却猜测不出。 侯府正厅,前来传旨的是皇上身边的贴身大太监德公公。 令狐鸿熹下了早朝也在府中,此刻也到了正厅,与德公公客气的寒暄着。 见满月进来,德公公笑着看向满月,那笑容似乎是在告诉满月,你的好事来了!看的满月有种毛毛的感觉! 通常在其他人眼里是好事的,在她看来,统统都是麻烦。 满月还是懂事乖巧的向德公公行礼。 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德公公,虽然只是四品,可影响力却比一品官员还要厉害。 所以林东合一直都想拉拢德公公,但德公公能深得皇上信任,自然有他的处世方法和八面玲珑的手段,对于林东合的有意拉拢也只是表面笑纳,实际上并不会给林东合提供任何对皇上有影响的信息给他。 见人都到齐了,德公公开始宣读圣旨。 圣旨内容着满月次日一早到太子别院以女官身份正式上任,并且满月的六品女官也晋封到了四品,与京都唯一的四品女官荣乐齐名。 看似是升官的好事儿,却是暗藏玄机。 太子现在还坐在轮椅上,至少需要三个月才能康复,这三个月算是给了满月和所有人一个缓和的阶段,不管是满月还是要对她不利的人,都是如此。 像是一场洗牌,水已经混了,需要三个月的时间来沉淀一下,当下一次水落石出的时候,又将是一番血雨腥风的较量。 满月跪地接旨,什么话也不说。 感激和客套的话自然有令狐鸿熹说的面面俱到,满月只需一副低调稳重的模样接受即可。 令狐鸿熹送走了德公公,再次回到正厅,见满月和令狐泉都是安静的看着他,令狐鸿熹叹了口气,半天才吐出一句话,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他这句话意味深长。 满月以女官身份留在太子身边,看似是寻到了一棵大树,但京都局势素来都是瞬息万变,伴君如伴虎,更何况太子对满月的心思众所周知。 这步棋,在令狐鸿熹看来,走的异常被动。 确切的说,是被人牵着走到了一个岔路口,只能硬着头皮跟着牵引他们的人继续往前走。 “父亲不必担心,现在一切都只是暂时的,况且我的身份已经是四品女官了,在太子府内,我的待遇自然是其他人无法比较的,并且我的身份也只能是女官!” 满月此刻很清醒。 该来的始终会来。 想当初是太后有意将她留在未央宫,为此还考核了她接近半年的时间,现在太子和皇上都是改变主意,允许她留在太子身边,这表面升官,其实暗藏玄机。 古往今来,□□京都还没有任何一个四品女官出嫁的,都是留守宫里或是皇上身边到终老。 而林简是未来的储君,满月以四品女官的身份留在他身边,在外人看来,将来也是要进宫的。 她的道路似乎已经安排好了! 满月现在反倒是坦然接受一切。 林简在恢复期这三个月,对她来说,何尝不是她进行下一步计划的大好时机呢。 有太子府作掩护,一切更容易水到渠成。 侯府的局面基本已经定型。 老夫人咽气后,令狐捷还会继续留在林东合身边,但对于林东合来说,令狐捷的利用价值已经不值一提了。令狐平雪这辈子都休想翻身了,脸上顶着一个罪字,对她来说,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她最大的折磨。 至于赵虞儿,即便是老夫人死了,她也只能是姨娘身份。令狐鸿熹是孝子,老夫人死了,他更加要遵从老夫人的心愿迎娶邱季璇了。 只不过,邱季璇过门却要再等三年了! 这三年时间,就是赵虞儿和邱季璇之间的明争暗斗了!侯府自然也不会太平,但牵扯到满月的却是寥寥。 —— 入夜,满月看着一众丫鬟婆子再给她收拾细软,令狐泉才刚刚离开,送来了一些珠宝首饰,她自然不能让满月寒酸的去太子府。虽然满月首饰足够了,可令狐泉还是又给她准备了四套新的。 蒹葭阁丫鬟,她可以带去三人,惜梦凝静还有铁英,她都会留在身边,而隐秀则一直是在暗中保护她。 看着住了一年多的蒹葭阁,满月始终还是觉得陌生。 对于这一世的她来说,去任何地方都不会有归属感。 她也不会奢侈的去渴望在某个地方某个人身上得到归属安全的感觉,这一世,她目的如何,从未忘记过。 只是,进入太子府这一步却是她之前未曾预料到的。如果不是林简受伤,或许也不可能!而林简恰恰在这节骨眼上受伤,再加上她莫名成了他的救命恩人,一切看似都是来的水到渠成! 顺利到,让她心生怀疑。 第二天一早,满月临出发的时候,老夫人咽了气。 满月出发的时辰也为此耽误了。 令狐捷匆匆从宫中赶了回来,却没有见到老夫人最后一面,一进门就开始嚎啕大哭,跪在地上又是磕头又是痛哭流涕的,任谁看了都会相信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孙子。 这与之前满月认识的令狐捷完全不同。 看来经过了这么多,目睹了身边人一个一个的离开,令狐捷总算是后知后觉的有了心计,不再是之前那个不可一世耀武扬威的令狐捷。 满月一直都陪在令狐泉身边,终究是令狐泉娘亲,令狐泉虽然不齿老夫人作为,却还是会伤心难过。 侯府内折腾了大半天,满月到了太子府已经是傍晚了。 自从太子别院建好之后,林简就可以住在宫外,除了每天早朝进宫,其他时间都可以留在别院,而林简这些日子受了伤,连早朝都可以不用去。 尽管如此,林简还是等在太子府门外面,看到满月这边的马车姗姗来迟,林简整个人都仿佛被点亮了一般。 满月下车,走到他身边,从容行礼, “见过太子殿下。” “都这么熟了,干嘛如此见外?如果不是规矩不允许,我就亲自去接你了。”林简笑着看向满月,心底的愉悦此刻都写在了脸上。 满月却是一副平静无波的表情, “殿下能亲自迎接,满月感激不尽。” 闻言,林简呵呵一笑,却是语出惊人。 “我怎么觉得现在这样子好像是迎接太子妃进门的感觉,呵呵——” 林简说的痛快,满月却是黑了脸。而他身后一众侍卫却是齐刷刷的白了脸。 他们家太子爷见了令狐女官竟然如此没有节操,看待别的女人却好像是在看男人的眼光。 满月不说话,抬脚进了太子府。 “满月,推着我。”林简指着轮椅,看向满月的眼神,满满的都是欣喜和满足。 满月点头,对他的态度始终是淡淡的。 新建成的太子府巍峨华丽,虽不及皇宫雄壮瑰丽,却也能看出皇上和太后对于太子的宠爱和认可。 太子府每一处都是精雕细琢,锦繁鎏金。 满月按照林简的指引到了自己房间,装饰布局是满月喜欢古典雅致,却在细节上面做足了功夫,每一处都经得起细细捉摸。 “满意吗?”林简歪头看向满月。 “殿下,满月习惯了简单随意,这里如此完美,满意是自然,让殿下费心了。” “这么说,就不是非常满意了?”林简能听出满月话里的意思。 “其实这都是按照朝中四品女官来配置的,并没有什么特殊化,除了有些细节是按照你在蒹葭阁的喜好,其他都是有据可查的。” “满月明白了。” 满月点点头,林简见她仍是平淡无波的面容,不觉挥手屏退了所有人,偌大的房间只有他们二人。 “老夫人的事情如何了?”林简此刻语气和神情都是放松的,他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也许在她看来,太子府只是她暂时的栖息之地,但是对他来说,却是难能可贵的三个月。 能与她单独相处,也只有她能抚慰他曾经千疮百孔的心。 “回殿下,家中有父亲和姑姑操办,不需满月费心。因为是要在太子这里,所以也不需要满月披麻戴孝。” 老夫人的死是迟早的事情,满月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御医之前看了也说,每天用千年人参续命,最多可活一个月,不过有满月每天都去请安,说点“开导”老夫人的话,成功的让老夫人剩下的寿命缩短了二十天。 如此说来,她真是替侯府省下了不少千年人参。 “如此,我也放心了。满月,以后私下的时候不要叫我殿下,叫我简就行了,如果你不答应,我就每天都提醒你,我想如果我不厌其烦的提醒你几个月的话,呵呵——” 满月无语的白了林简一眼。 她才来第一天,他就如此威胁她。 “殿下真是深思熟虑,殿下是不是做任何事都会如此?” 满月看似随意的话,林简却是听的眉头一皱,脸上的表情也有一瞬的凝结。 “殿下很在意我如此说?”满月挑眉看他,总觉得林简的反应有些奇怪。 “其实我只对你的事情深思熟虑,其他的,我都是想到哪里做到哪里,要不要挖出我的心给你看?”他呵呵一笑,此刻脸上的阳光随意才像是满月认识的他。 “殿下,我第一天你就弄的如此血淋淋的,不太好吧。”满月笑了笑,好在她跟林简之间的相处可以融洽随意。 “如果你想的话,怎样都行。”林简此刻的表情才是满月熟悉的,只是刚才那一瞬的变化,还是让满月心底有了疑惑。 —— 与此同时,令狐侯府 整个侯府都笼罩在一片哭声之中,秀雅苑内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四周都被木板牢牢钉死的房间内,令狐平雪从浑浑噩噩中醒来,总觉得四周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可是她喊了半天都没有回应,以前院子里还有丫鬟婆子出出进进,今天什么都没有了。 正当令狐平雪觉得害怕的时候,透过缝隙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院内。 “大哥!!大哥!” 令狐平雪像是看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拼命的拍打着房门。 进入院子的令狐捷听到动静,迟疑了一下,旋即抬脚朝声音发出的方向走去。 “大哥!呜呜——大哥,真的是你吗?大哥你是来救我的吗?”令狐平雪尽量将自己的身体贴到门边上,同时伸出一只手想要碰触令狐捷的衣服。 下一刻,令狐捷后退了一大步,躲开了。 令狐平雪伸在半空中的手蓦然僵住。 令狐捷看到她粗糙发青的手背,莫名有种恶心的感觉。 昔日那个精雕细琢如完美宝玉的妹妹,这一刻却是狰狞丑陋,令人作呕的感觉。就算是他这个亲哥哥也无法接受,更何况她那张脸——不会有人喜欢她了。 “大哥!大哥,我好想你——大哥你是要放我出去吗?”令狐平雪已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了。 “妹妹,如果我放你出去的话,我自己也性命不保了,我是来这里拿我的东西的。”令狐捷如此说,令狐平雪哭得更凶了。 令狐捷没有骗她,他的确是来拿走自己在秀雅苑的一些东西的,这个院子以后他都不会来了。 “大哥!那——那你去问问父亲啊,他什么才肯原谅我——不!是什么时候才肯相信我是无辜的!” 事到如今,令狐平雪还是无法接受事实,还在幻想着有朝一日可以出去。 “妹妹,你就死心吧!你这辈子都离不开这里了!就算让你出去了!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有谁会喜欢你?” 令狐捷不想让令狐平雪再做梦,事实都这样了,她必须清醒,憋在做不切实际的梦,给他找麻烦了。 “大哥!你说什么?!你说什么?!我是你亲妹妹啊!你忘了之前我是怎么对你的?我处处都为你说话为你照相!大哥!你不能不管我啊!” 令狐平雪发狠的拍着房门,声音尖锐刺耳。 “妹妹,我只是让你认清现实!这里我也不会再来了!如今祖母都死了,这个家就更加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我唯有在二殿下身边小心翼翼,方才能有我一条活路。” 尽管如此,令狐捷语气还是带着不甘和愤恨。 令狐平雪则是彻底懵了。 “你说什么——祖母——祖母去了?不会的!不会的!令狐满月那个saoba星还好好地活着呢!祖母怎么会出事?!你骗我!你骗我!你们都在骗我!你们一个个的都嫉妒我,见不得我好!你们都想害死我!我知道!你们都想害死我!我偏不让你们如愿!我不会死!祖母也没死!没有!没有!!” 令狐平雪一边喊着,一边激动的想要抓住令狐捷的衣服,奈何令狐捷早就站在她够不到的地方,看向她的眼神早就没了昔日的兄妹情分。 “你现在就是个疯婆子!一辈子都走不出这个房间!你还不肯接受事实!好!随便你吧,反正这个地方我也不会再来了!我们以后也不会再见面了!” 令狐捷话音落下,扭头就走。 令狐平雪用尽了全力拍打着房门,哭喊着出声, “不要走!大哥!不要走!你帮我去找二殿下吧!你帮我找他!让他来看看我!求求你了大哥!你每天都可以看到他,你一定有办法的!大哥!大哥!不要走!你不要走啊!” 尽管令狐平雪已经喊得撕心裂肺了,令狐捷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偌大的秀雅苑再次变成了可怕的死寂。 令狐平雪回想着令狐捷说的话,祖母死了——祖母死了—— 她又是现在这个样子,父亲不理她,大哥不管她,她还有什么希望?这一切都是令狐满月害的!都是她! “令狐满月!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啊!!”令狐平雪趴在地上,痛苦嘶嚎。 皇宫,延禧宫 太后斜靠在软榻边,垂眸冷冷看着跪在眼前的皇后,威严神情令皇后又是委屈又是害怕,不由得落下泪来。 “太后,臣妾真的是冤枉的,臣妾经过上次的教训,就再也没有踏出过坤宁宫一步,只是今儿看天气好,想在院子里走走,谁知正好遇到了欣妃,臣妾也不知道身上戴着的耳环怎么会掉在地上,偏偏那么巧就被欣妃踩到险些滑倒,太后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过蹊跷,臣妾真的冤枉啊!” 皇后想想就觉得委屈不已。 经过上次的事情,她虽然嫉妒欣妃有喜,但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对付那个jian人!但偏偏这次又被太后看到了! 欣妃踩在她的二环上,险些滑倒。虽然是虚惊一场,但还是惊动了皇上和御医。现在皇上正在欣妃宫里头陪着呢,而她却要在太后这里接受惩罚和质疑。 太后依旧是冷冷看着她,任由她一直说,太后就是不开口。 “太后,臣妾虽然愚钝,但臣妾真的没那个胆子对皇子下手啊!臣妾有太子,臣妾更加知道身为母亲是多么看重自己的孩子!臣妾万万不可能对欣妃肚子里的孩子下手!太后,您不觉得自从欣妃进宫以来,这后宫就没有太平过!不是出这个事就是出那个事!别看欣妃小小年纪,可她的城府真的很可怕!她是想逼死臣妾啊!太后,您要为臣妾做主啊!” 皇后说了这么多,却是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指控欣妃,反倒是欣妃的确是踩在了皇后掉落的二环上险些滑倒的。 而且欣妃也没靠近过皇后,如何有机会摘下皇后的耳环扔在地上,就算是欣妃真的有机会接近皇后了,她要摘下皇后的耳环,皇后会毫无察觉? 所以皇后现在是百口莫辩。 见太后阴沉着脸长时间的不说话,皇后心里头更加没有底,以往都是她令其他人哑口无言,现在却是被一个年纪轻轻的欣妃玩弄于鼓掌之中!皇后绝对不相信这次的事情与欣妃无关! “皇后,你之前也说,自从令狐满月回到侯府,侯府上下不得安宁,并且几个皇子为了她也是闹得不可开交,现在又说欣妃让后宫无宁日!皇后,究竟是谁的问题,还用得着哀家说吗?” 太后的话更加令皇后委屈担心。 “太后,真的不是您老人家想的那样!臣妾在太后身边这么多年,真的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皇上,对不起太后的事情!臣妾是一心一意侍奉皇上和太后的,臣妾没做过啊!太后,您是唯一能给臣妾做主的啊,您可要相信臣妾啊!” 皇后这会子肠子都悔青了! 她没事在坤宁宫好好呆着就行了!逛什么御花园!现在惹了一身骚,还不知道欣妃那个小jian人怎么跟皇上告状呢! “皇后,哀家也想相信你!好,就算你说的都是对的,那么你在后宫这些年,都是白费了吗?连一个十几岁的丫头都斗不过!还被她做的如此滴水不漏,而你却接二连三的出岔子!你就如此能力,如何能母仪天下?哀家曾经觉得你这个皇后知书达理又懂事听话,是哀家的福气,现在看来,哀家这是要一次又一次的给你善后啊?哀家一把年纪了,一点清福享不到,还要为你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皇后,不如你告诉哀家,应该怎么做吧!” 太后的话皇后都没办法接,只能跪在那里继续抹泪。 “行了,你也别哭了!有这功夫多想想如何得到皇上对你的垂青吧!为什么你在后宫这么多年,就从来没有让皇上连着两天招你侍寝呢?惠妃瑾妃安妃都可以做到!欣妃更不用说了!只有你!皇后!若不是早些年你有了简儿,现在□□皇后的位子还指不定是谁的!” 太后此话一出,皇后心里头顿时咯噔一下,眼泪都吓回去了。 “太后!” 皇后跪在地上,声音都拖着颤音。 “行了,别在这里假惺惺了。欣妃的事情哀家最后一次给你善后,若是再有下次,即便是有人陷害于你,也是你自己技不如人,堂堂皇后连这点本事都没有,还如何在皇宫立足?退下吧!” 太后的话字字珠玑,犹如锋利的刀片狠狠地剜割皇后的心,她听的胆战心惊,想要开口解释,太后已经不给她任何机会了。 因为太后和她都很清楚,她现在反反复复说来说去都是些没有任何实质证据的话!如果再有下次,太后真的不会帮她了! 想到这里,皇后就觉得后背冷汗直冒,怎么离开的慈宁宫都不知道。 外面暖阳如春,可她却感受不到丝毫暖意,整个人如同被扔进了深不见底的冰窖当中。 太后有几句话,甚至险些将她打倒在当场。 太后说,为什么她在后宫这么多年,就从来没有让皇上连着两天招她侍寝呢?惠妃瑾妃安妃都可以做到!欣妃更不用说了!只有她!只有她这个皇后做不到! 她越是贤良淑德,越是一副与世无争,皇上对她越是没有任何兴趣,反倒是其他一个个个性鲜明的妃子能得到皇上接连的垂青和宠爱。 她既要端着皇后的架子,不能有丝毫闪失差池,另一方面还要费尽心机的讨好皇上,即便如此,却从来没有走进过皇上心中。 如果继续下去,她就真的无法在后宫立足了。 —— 皇后走后,惠妃从一侧屏风中走出,见太后闭目养神,惠妃也不开口打扰,轻手轻脚走到软榻边,跪在地上给太后捶腿。 捶了一刻钟,太后抬手示意惠妃停下, “行了,你也歇会吧。” “太后,臣妾不累。”惠妃轻声回道,此刻的样子与平时人前那个大大咧咧没头脑的惠妃截然不同。 “哀家今日训斥皇后的话,你如何看?”太后继续闭目养神,出口的话却是在试探惠妃是否有长进。 惠妃不敢大意,眼睛眨了眨,对于太后真实意图,此刻心中一清二楚。 “回太后,欣妃的确城府颇深不容小觑,但偏偏她现在正得宠的时候,所以太后您老人家不方便与她正面冲突,之前发生的事情不管究竟是谁的问题,欣妃现在腹中骨肉都是皇上的,都不能有任何闪失。如今您如此警醒皇后,一来是提醒皇后不要再对欣妃腹中骨肉有任何想法,二来也是为了以后欣妃诞下皇上子嗣之后,若欣妃成为第二个安妃的话,那时候皇后就要出面与欣妃明争暗斗!如果皇后连欣妃都没辙的话,那以后又如何能帮太后对付安妃呢。” 惠妃说到这里,抬眼小心翼翼观察着太后的心思。 她既要猜对太后这番用意,却也不能说的太透。 太后虽然信任她,但也仅限于她能猜出六七成,在这波谲云诡的后宫,说的越多,招来的祸端越多!所以她在开口说每一句话之前都会经过一番深思熟虑! 决不允许有任何差池。 曾经,安妃有喜的时候,太后也如此警告过当时想对安妃下手的瑾妃和其他妃嫔,因为太后终究是疼爱林家子孙的,后宫嫔妃斗,可以!但不能对任何有喜的妃嫔下手! 可太后当时也是棋差一招! 原本以为安妃生下林dong曜之后会失宠,谁知安妃手段了得,生了皇子之后却是比之前还要得宠,这令太后始料未及,而瑾妃等人原本想趁机扳倒安妃,却是频频受挫,若不是太后一直在暗中留意,当时的瑾妃和皇后早就被皇上废了。 所以太后对如今这个欣妃一直都留意观察,却不曾真正出手! 太后有意引导欣妃与安妃斗!只是现在看来,这二人明显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架势! 如果皇后足够聪明,就应该想到在欣妃产子之后,应该如何挑起欣妃和安妃的矛盾!而不是主动针对欣妃! 一个得宠,同时又有头脑手段并且冷静沉着的女人才是最可怕的! 现在看来,欣妃很有可能成为第二个安妃! 这也是太后今日如此严厉对待皇后的原因!有些话不故意说到皇后心底,不故意在她心上插一把刀,皇后是不会开窍的! “哀家自然希望这后宫风平浪静,但谁说这天下难容二王,这后宫同样如此!不管是江湖朝堂后宫,有利益有人的地方,永远少不了明争暗斗!身处越高位,争斗越甚!想要睥睨天下,就要接受眼前一切!” 太后这番话看似是说给惠妃听的,其实在后宫这么多年,风风雨雨走来,太厚又何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呢? 纵然她偶尔也有厌倦这种生活的时候,但她大多数时候反倒是更加享受如此生活!她已经在一个高位上很多年,若是就此放弃,就是前功尽弃,以往拥有的都会失去! 太后的心理其实就是放不下现在得到的一切!更加没法接受平庸的生活和地位!被权利掌控了人心,便是如此。 “太后,臣妾明白。” 惠妃点点头,垂下的眸子却闪过丝丝无奈。 若不是为了冉儿,其实这个后宫,她是真的呆够了! 如她这般,也不可能成为皇后,却还要给太后拼死卖命,而冉儿也不会成为太子,却也要趟这趟浑水,一切都是别人掌控她,她活的一点自由都没有! 但是这些话,永远只能烂在她的肚子里。 —— 与此同时,庞侯府 京都某处,郁郁葱葱掩盖之中,却是常人都不会去靠近的一个地方。 坐落在阳明山下的庞侯府,虽然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这些年来,四周却是了无人烟,阴郁萧索。 只有一座老宅子孤零零的坐落于此,多年来,即便闲置空空,却也不曾有任何人踏足一步。 多年以后,庞锐和郑管家,是唯一走进这个院子的人。 在外人看来是阴森鬼宅的庞侯府,在庞锐看来,却是说不出的熟悉和亲切的感觉,只有在这里面呆着,他才不会忘了真实的自己是什么样子。 一袭白衣,清雅简单,如墨青丝松松的束在脑后,只用一根简单至极的青玉簪子别着青丝,松散长衫随风而动,仿佛身体的主人也会随着微风一并起舞一般。 院中竹林下,竹桌,竹椅,就连桌子上摆放的茶具也是清一色的青竹打造,透着古朴洒脱的气息,竹影婆娑,阳光柔暖,院中景色,清幽明净。 若不说这里是传说中的鬼宅阴宅庞侯府,又有谁会相信呢? 如此美景,并不是人人都能享受。 庞锐一袭白衣斜靠在竹椅上,眉目慵懒,举止随意,完全是一副回到家中的样子。 然,在他身前不远处,赫然而立的却是一座座墓碑。 当年,庞侯府一百多口人被下毒害死,因为担心会有瘟疫传染,所以一百多口人全都埋葬于此,除了主子有墓碑之外,其他奴婢都是以陪葬的形式埋葬。 庞锐此刻看着身前十几米冷冰冰的墓碑,却是一副轻松坦然的表情。 “父亲,娘亲,昨儿儿子在这里睡着的时候,梦到你们如小时候一般带着我在此吟诗作画,娘亲画的是傲骨青竹,父亲写的是青竹赋,儿子在竹林中舞剑,一切,仿佛就在昨天。” 庞锐淡淡出声,只闻回忆,不闻怨恨。 在他身后,郑管家带着四个年轻清秀的少女一字排开,垂眸不语。 “粉、妆、玉、琢,你们在想什么呢?”庞锐突然对身后四个清秀少女开口。 四人互相看了一眼,年纪最大的粉儿甜甜一笑,清脆出声, “主子,听郑管家说宫里头送了一对绝色双生子给主子,明儿就来了,奴婢四人好奇而已。” “主子,这双生子是给主子做正妻的吗?”玉儿眨眨眼,眼神充满了好奇。 “谁知道是不是宫里头派来监视主子的呢!”妆儿嗤了一声,对那双生子明显是排斥的神情。 “其实只要主子喜欢奴婢们就喜欢,主子不喜欢,奴婢们就欺负呗。”琢儿笑了笑,古灵精怪的补充了一句。 庞锐点点头,似乎对自己这四个丫鬟的回答很满意。 “主子,您的意思呢?”粉儿眨眨眼,四个丫鬟中她最大,所以代表其他三个人问一下主子的意思。 “我没意思。” 庞锐淡淡出声,眉眼弯起,像是在笑。可他身后的郑管家却明白这句话代表的深意。 粉妆玉琢四个丫鬟互相看了一眼,眼底具是一抹欢快笑意。 主子没意思,就是交给她们尽情发挥了! “你们先退下吧。”庞锐挥挥手,面上笑容不减,只那眼底却已是深谙弥漫。 四个丫鬟退下去之后,郑管家仍是站在那里。 此刻只有他们主仆二人,眼前看到的不是一座座冰冷的墓碑,而是曾经在这里发生的血腥恐怖的一幕。 庞侯府一百多口人,只有他因为出府办事很晚回来才幸免于难。而少爷当时也身中剧毒,他抱起年幼的少爷将他倒挂在墙上一个时辰才逼得少爷将吃下去的毒药全都吐了出来。 只是,他当时只能救了少爷,而侯爷和夫人就—— 眼前仿佛是血流成河的场景,郑管家忍不住红了眼圈。 在大漠戈壁这么多年,他和少爷历经磨难,什么苦都吃了,可唯独回到这里,时时刻刻都是一种脆弱不堪的感觉。 “郑管家,以前父亲就喜欢坐在这个位置看着我和母亲一起,像我现在这样。” 庞锐沉声开口,此时此刻的感觉,只有他和郑管家才明白。 粉妆玉琢四个丫鬟都是后来从大漠戈壁带回来的,她们并不知道当年这里发生了什么。 “侯爷,天凉了,回去休息一下吧。您的身体——” “无妨,今儿天不错。”庞锐摆摆手。 他已经八年没回来这里了,过去八年时间他每天晚上都会梦到这里,而回来之后,每天都可以看着这里,反倒不会做梦了。 这个庞侯府,在外人眼里看来是鬼蜮之地,可是在他看来却是他心底的一片世外桃源,只有在这里,他才有强烈的归属感。 “太子府那里有什么动静?”庞锐清冷出声。 “侯爷,暂时没有其他事情,令狐大小姐已经住在太子府。” “知道了。”庞锐点头,不再有任何话。 他回来了,就不会再回去了!这里才是他出生的地方,将来即便是输了,他也要留在这片土地上! —— 皇宫,承乾宫 夜已深,皇上仍在承乾宫批阅奏章。 德公公侍奉一旁,总觉得今儿的皇上心事重重,刚刚欣妃派人送来的参汤,皇上一口没喝,放在一旁都凉了。 德公公看了眼暗沉的天色,皇上今晚这是准备批阅奏章到天亮吗? 德公公思忖着,突然想到了什么。 今儿的日子——有些特殊。 是庞侯府一百多口人中毒而亡的日子。这倒不是最特别的,是因为那一百多口人里面有一个叫舒巧茹的女子。 德公公心底叹口气,恍然大悟。 怪不得皇上今儿如此古怪,原来如戏。 这一夜,皇上都在批阅奏章,天快亮了才起身。 “德公公。”皇上揉了揉额头,沉声开口。 “皇上。奴才在。” “天亮了。”皇上似乎是长舒口气。 德公公一愣,旋即低下头轻声道,“是,皇上,天亮了。” 德公公明白皇上的意思。 舒巧茹是天亮前一刻离去的,从那以后,每年的这一天,天亮之前皇上都不会休息,皇上在用自己的方式为舒巧茹守夜。 只是,这都过去十二年了,皇上却始终未曾放下。 选择欣妃,最大的原因是欣妃的性格很像她,后来皇上单独召见欣妃之后,却发现不光是性格,就是举手投足都很像,甚至说话的语气和眼神都像是第二个舒巧茹。如果不是舒巧茹的年龄已经十六了,皇上真的会以为欣妃是舒巧茹未知的女儿。 十二年之后,皇上似乎是在尚墨欣身上找到了昔日逝去的最爱,皇上也明白,尚墨欣只是一个替身,但在这大半年的接触当中,他发现尚墨欣并没有刻意模仿舒巧茹的一举一动,她也有自己的想法和性格。 皇上也曾经模糊了尚墨欣这个人。 但是现在却渐渐明白,尚墨欣和舒巧茹是两个人。 舒巧茹是他心底无可取代的最爱。 而尚墨欣则是他后宫的一个嫔妃。 说到底,尚墨欣代替不了舒巧茹,只是一时的追思。 天亮了,皇上就要将自己最爱的那个人继续深藏心底,谁说只有普通人才有不得已的时候,他作为皇上,也需要将自己的秘密烂在肚子里。 “皇上,该上早朝了。”德公公见皇上神色恢复如常,内心却是唏嘘不已。 “今儿早朝之上,朕想微服出巡一段日子,去江南看看。” 皇上突然如此说,德公公一愣。 因为之前没有任何征兆,而且现在这个季节也不是微服出巡的季节。 “皇上,您这是——” “朕就是想出去透透气。”皇上的语气此刻竟有一分说不出的萧瑟。 “皇上,您会带哪一位娘娘或是殿下?”德公公小心翼翼的问着皇上。 “欣妃身怀六甲,不适合长途奔波,朕只带着荣乐,太子身体还未康复,老八身体不好,至于东合,他的母妃才被关入冷宫,朕也想让他冷静一下,就让老五随朕一起行了。” “皇上英明。” 德公公心下明了。 此次出巡皇上带着五殿下,心思不言而喻。 在皇上心中,已经分的清楚明白,太子和五殿下是皇上最看重的皇子。 只是如此安排的话,二殿下和三殿下心里势必不会好受。 —— 早朝结束之后,林东曜随皇上进了御书房。 虽然林东曜并不想离开京都,但既然父皇决定了,他也不会多言半句。只是父皇突然决定微服出巡,这多少让林东曜想不明白。 “东曜,此次微服出巡回来,你的亲事也该提上来了。” 皇上若有所思的看着林东曜。 林东曜眸子迅速垂下,尽管一言不发,皇上也能看出他并不情愿。 “老五,你是不是也对令狐满月有心思?”皇上很少如此唤林东曜,他对林东曜这个儿子其实比林简还要满意,只是□□的传统是长子为大,所以皇上心目中太子的位置也是根深蒂固的。 而林东曜又是沉稳正直的性格,若他能与林简相辅相成,自然是皇上最愿意看到的。 林东曜此刻却是垂首沉默。 皇上想了想,继续道, “你不说话,其实是对她的一种保护。” 皇上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心思。 “父皇,感情的事情顺其自然吧。”林东曜明显是不愿意多谈论关于令狐满月的事情,所谓顺其自然,这话更像是说给皇上听的,似乎是让皇上对于他感情的事情以顺其自然的态度面对,而不是刻意安排什么。 “顺其自然?有时候顺其自然的下一步就是沧海桑田了。” 皇上仿佛陷入了沉思,林东曜觉得今天的父皇跟平时很不一样。 只是,微服出巡已经定了,他也没办法改变什么,此去江南最少三个月的时间,而这三个月却正好是太子在太子府养伤的时候,林东曜没办法不将这一切联系在一起。 他不在京都,而令狐满月又在林简的太子府! 三个月的时间,会发生很多事! 纵使他说了顺其自然,却不代表他不闻不问。那样一来,跟坐以待毙有什么不同? “你现在还是不想跟朕一起微服出巡?”皇上看向他的眼神这会子倒是多了一分笑意。 林东曜疑惑的看着父皇,突然想到了什么,“难道父皇是在声东击西?” “不愧是朕的儿子!朕要你表面是陪着朕一同微服出巡,其实是另有安排。”皇上此话一出,某位殿下的第一反应竟然是, “父皇,会离开京都吗?” 皇上冷冷的瞪了他一眼。 离开京都就不能看到令狐满月了是不是? 见皇上如此表情,林东曜佯装什么都没看到,垂眸不语。 “——不、会。” 过了好一会,皇上才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 某位殿下表面上情绪如常,实则心底是长舒一口气的感觉。 —— 三天后,皇上离开皇宫微服出巡,表面是带了林东曜,但是离开京都没多久,林东曜就折返回到了京都。 他的这一举动都在暗中进行,并没有任何人知道。 京都草堂的事情暂时交给了安解和令狐鸿熹共同暂代,若有无法解决的事情则通禀二皇子林冉。 如此看来,林冉更像是暂代皇上的职责。 太子受伤修养,五殿下随皇上微服出巡,论资排辈的话,应该轮到林东合。但因为瑾妃才被关入冷宫,林东合也被禁足,所以按照资历排下来,自然是轮到林冉。 林冉也从未想到会有如此好事落在他的身上。 要知道,在一众皇子当中,他的地位连林南徳那个病秧子都不如,如今却是翻身做了暂代父皇一职的人,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从天而降的大喜事。 林冉在皇上走后就克制不住的流露出喜悦和激动,就连走路的姿势都不同了。 如果不是最近宫里头发生这么多事,哪里轮得到他? 他这也算是守的云开见月明了! 只要他好好表现,父皇回来之后看到朝堂被他治理的井井有条,说不定以后还会安排其他事情给他,到时候,至少他会比林东合在父皇面前受宠。 想到这里,林冉就恨不得大干一场。 —— 与此同时,太子府书房 满月将各地呈上来给林简的奏折细细分类。 林简贵为太子身份,掌管京都大小事务三十余件,有些折子递不进皇宫,自然就由他的下属官员送到太子府内,总比堆积如山的折子皇上还没看过就进了宫里的焚化炉来的好。 每天的奏折差不多有一百多本,因为奏折牵扯朝中事项,所以林简都是亲自分拣,可是现在有了满月,满月是女官身份,自然就可以染指奏折。 不仅是奏折,林简掌管的三十多项事物当中,因为涉猎面广,满月也就有机会接触到朝堂的方方面面。 总得来说,这一世京都局势发展到此刻,与上一世并无太大分别。 入夜,林简在书桌旁批阅奏折,满月分拣完当天的奏折,将林简前几天批阅的折子汇总了一下,看到他在其中一个治理河道的折子后的批语时,似乎想到了什么。 林简察觉出异样,抬头看着她, “满月,你有什么想法?”他朝她手中的折子努努嘴。 满月轻叹口气,淡淡逸出, “殿下,每每治理河道都会令一部分百姓背井离乡,在其他地方开始新的生活,很多人祖祖辈辈都住在那里,若就此离开势必会有很强的反抗心理,只是普通百姓大多只是将这些关上门来发发牢骚而已,但不满已经存在。” 满月的话正是林简折子上存在的问题。 “这个我也明白,但古往今来都是如此。” “殿下就没想过拉拢人心,反客为主吗?” 满月的话让林简有些糊涂,他一手托腮,定定的看着她,等她开口,此刻的模样就像是一个极为听话的学生。 “殿下,既然河道必须要治理,那为何不将这些村民征集来,给他们工钱,令他们在这片土地上建造呢?反正都是要付出工钱的,如果能多给他们哪怕是比其他人多出一厘的工钱,对他们来说,都是特别的感觉。再者,以往河道治理之后,束起的碑文上只会有对朝廷的歌功颂德,如果这次的碑文上能体现此次搬出原址的村落名字,并且碑文的标题是以这几个村落每一个村字取一个字来合并的话,岂不是更有意义?总比叫什么功德碑!仁德碑这些来的实在生动。我看到这一次搬走的村落一共有五个,这五个村子都是以姓氏命名村落,为何不将这五个村子的姓氏合并在碑文上,也好让他们的后人有个念想。” 满月此话一出,林简愣愣的看着她,好半天没出声。 “殿下?”满月轻声叫着他。 林简回过神来,一拍桌子,大喊一声, “妙哉!” 因为动静太大,连外面值夜的苏康都惊动了。 苏康猛地推门进来,脸上是震惊紧张的表情。 “殿下,出了什么事?”苏康进门后,看到的是令狐女官和自家殿下大眼瞪小眼的看着。 “没事,出去。”林简挥挥手,看都没看苏康一眼,视线自始至终都在满月身上。 苏康冷了一会,继而带着满腹疑问退出了书房。 某殿下的不解释,造成了苏康这一晚上心里都不安宁,生怕自家殿下有什么事情。时刻都是提心吊胆。 书房内,满月垂下眸子继续看其他折子。 “殿下觉得合适就行,其实我也只是灵光一现而已。”满月语气淡淡的,她并不喜欢林简刚才那么强烈的反应,虽然她知道林简性情一贯如此。 “满月,因为你刚才说的话,我才觉得自己自愧不如。”林简放下奏折,认真的看着她。 满月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是不以为意的神情。 “殿下,我刚才说了,自己只不过是灵光一现而已。” “满月,你瞒不了我,我明白,其实还是我有很多不足,而你的确比我优秀很多。”林简对满月的赞美是发自内心的。 他虽然任性随意,对满月的才华和聪颖却无法做到视而不见。 事实如此。 他很清楚明白,她的才能本领绝不是灵光一现。 “满月,如果我想以后我们能一起讨论奏折,你可以跟我一起吗?”他眨眨眼看着她,眸中充满了期待和渴望。 在满月面前,他不是那个常人眼中随心所欲的太子,而是一个眼中心底只有他的任性少年而已。 尽管已过成熟的年纪,但唯独在满月面前,他可以尽情释放他所有不被人接受的一面。 “殿下不必如此说,只要是对江山社稷有用的,为民请命的,何乐而不为呢?”满月淡淡一笑,只是表情和神情依旧是带着清冷疏离。 似乎她对任何人都无法热络起来。 除了令狐惊烈吧。 —— 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满月静下心来将前些日子林简没有时间和精力批阅的折子整理了一遍,又将之前批阅的分类归纳。做这些的时候,林简给她安排了一个帮手,不是别人,正是惊烈。 惊烈在太子府的这段时间长高了不少,因为跟着苏康习武的缘故,身体也不是之前那般清瘦。 姐弟二人很少有如此多的单独相处的时间,令狐惊烈平时是安静沉稳的性格,年纪虽小,可处事风格却与满月有几分相似,可是跟满月在一起的时候,明显活泼了很多。 因着满月的提议,林简在很多问题的处理上,都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只是这些新的意见和点子,林简现在并不会立刻拿出来,一切都要等皇上回来再做定夺。 现在朝堂之上,林冉拿着鸡毛当令箭,恨不得什么事情都要管一管。林简不必上朝,反倒是乐得清闲。 一日天气甚好,满月与惊烈将书房内一些长时间未动的书籍搬出来在晒一晒,看着惊烈认真懂事的样子,满月心底,说不出是唏嘘还是感动。 也许,属于她和惊烈的安稳日子,也就只有这几个月了吧。 一旦京都局势开始动荡起来,林东合有了行动和想法,不管是太子还是林东曜,都会采取行动,到时候—— “姐姐,太子殿下这里什么书都有,还有是关于骨骼的图解,其实这本书对太子殿下身体恢复有很大帮助,他怎么不看看呢?” 令狐惊烈晃了晃手中的一本书,若有所思的看着满月。 “是吗?可能他忘了吧。”满月随口说道。 “嗯,不过这本书一直放在苏家最下面一层,殿下天天坐轮椅应该能看到,或许是忽视了吧。” “嗯。” 满月点点头,从令狐惊烈手中拿过那本书,旋即随手放在了一旁,什么都没说,垂下的眸子却隐藏了一层深意。 “惊烈,这院子有很多隐卫在暗处吗?”满月小声问着惊烈。 “现在没有,因为殿下正在前厅跟官员谈事,所以隐卫都在前厅,而且太子府外的隐卫已经很多了,就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所以这个院子只有你跟我两个人。” 惊烈抬起头看着满月,难得的露出一抹孩童的纯真笑容。 “嗯,知道了。”满月点点头。 “姐姐,你这么问是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吗?”惊烈有些好奇的看着她。 “不是啊,我只是想说,如果没人看着,我们岂不是偷懒也没人知道?” “我才不信姐姐是会偷懒的人,姐姐为殿下处理公务的时候恨不得一个人分成三个人来做事!姐姐永远都担心时间不够,所以全天下的人都会偷懒,只有姐姐不会。” 令狐惊烈冷不丁的一番长篇大论,说的满月有些震惊。 不过一年而已,这个弟弟是真的长大了。不再是一年之前被追杀时候,在水里抱着她大喊的令狐惊烈了! 有些事情分析起来竟也是头头是道。 “惊烈,这个院子放不了了这么多书了,你将这捆书拿到隔壁院子分开晾晒。”说着,满月将一捆书交给了惊烈。 “知道了。姐姐。” 惊烈点头,抱着书去了隔壁院子。 见惊烈走远,满月抬头看了眼身前假山,旋即闪身进了假山后面。 假山背面,有流水滑过,潺潺之声,若银铃一般清脆悦耳。 只是假山之后,却了一道身影。 “殿下,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真的以为自己眼花了。殿下不是跟皇上微服出巡了吗?” 看着假山后一身黑衣的颀长身影,满月此刻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刚刚她在整理书籍的时候,惊烈是背对着假山的,可等她抬头的时候,就看到假山后一抹身影伫立在那里。 当她看清楚那抹身影的主人竟然是林东曜时,一时之间,是说不出的震惊。 林东曜走了一个月了,按理说,现在应该在江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太子府? 满月看着眼前的林东曜,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原本应该跟在皇上身边的他突然出现在太子府,难道是皇上出事了? “别胡思乱想了!父皇没事。我回来是父皇另有安排。”林东曜竟是对满月说了实话,虽然还没告诉她究竟是何安排,但林东曜能将父皇只告诉他一人的秘密告知满月,足可见他对满月的信任。 “原来如此,那么这算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吗?”满月轻声问着他。 林东曜轻松的笑笑, “我倒宁可父皇没有如此安排,好过接下来京都将是一番腥风血雨的场景。”林东曜轻皱眉头,语气有些沉重。 “那殿下今日前来——” “我来看你。”林东曜干脆利索的回答她。 “——”满月一时沉默的看着他。 太子府戒备森严,他跑来一趟就是为了看她? 真的是一点事情都没有? “一个月不见,你在这里似乎过得不错。” 某殿下的语气听起来有些酸酸的感觉。 “我与太子殿下相处融洽,并无矛盾。”满月实话实说,林东曜眼神暗了暗,下一刻却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那么与我呢?” “——”满月再次无语。 林东曜费了这么大的劲儿跑来,就是为了问她几句莫名其妙的话? 她真的以为他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才会出现在这里的。 “殿下,我不能在这里太长时间,惊烈回来找不到我会着急的。”满月话音才落下,林东曜突然抬起手来,食指落在她的唇上。 “已经来不及了。” 话音落,一高一矮两道身影进了院子。 “你不是说你姐姐在这里晒书吗?人呢?” 说话的正是林简。 轮椅的轮子咕咕的压过地面,满月透过假山的缝隙看出去,只见林简正在四下张望,视线到了这边迟疑了一下,继而缓缓移开。 “姐姐的确是在这里晒书,可能是回书房拿新书去了吧。”令狐惊烈自言自语道。 “也许吧,要不就是去了另一个院子,你看这里的书都摆满了。” “殿下,那属下推你去隔壁院子找找吧。” “不必了,我跟苏康出去一下,你们继续吧。”林简摆摆手,也没让令狐惊烈推着他,而是自己走了。 令狐惊烈转过身来,小小的身影在院子里四下看了看,还是找不到满月的身影,最后跑去了隔壁的院子寻找。 假山后,某殿下指尖传来的是满月唇瓣柔软细腻的触感,还有丝丝说不出的酥麻感觉传遍身体每一处。 他的指尖甚至有一丝轻颤。 触手的感觉都如此,那如果是亲吻的感觉呢? 某殿下头一次如此无节操的自我催眠。 只是下一刻,他的手指就被某人挥手推开。 “殿下,你该走了。”满月语气淡淡的,刚才被林东曜用食指封住唇瓣的那一刻,她整个人突然无法动弹,并不是真的动弹不了,而是那一刻的感觉说不出的奇妙和怪异,仿佛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定格住了,无法动弹。 假山后,树影婆娑,光影斑驳,他们的面容都隐在暗处,若隐若现,唯有二人的星眸寒瞳在暗影之中迸发出灿若星辉的光芒。 这一刻,他们眸中的光辉出奇的相似。 其实性格上,他们也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可在此刻,最像的却是瞳仁中闪烁的光亮,同样的孤寂而高冷。 “我知道,他没发现我。”林东曜点点头,眸光闪烁曜目星辉,这一刻,其实他有很多话要告诉她,只是原本——原本他在来这里的打算只是远远地看她一眼,并没有想过要让她发现,也不方便跟她说话。 谁知,来了之后见到她,内心的感受却不受控制,挣扎着冲破原本的打算! 林东曜转身欲走,下一刻,满月突然想到了什么,伸手拦住了他。 “殿下,等等。” 他猛地转身,似乎在等待她给他一次特别的回应。 “殿下离开的时候戴上面巾,刚才来的路不要再走了,我担心太子已经有所察觉了。” 满月的话让林东曜眼底闪过一抹失望,不过他还是认真的点点头。从怀里掏出随身携带的银色面具戴在了脸上。 满月看着戴着银色面具的林东曜,一瞬有种恍惚的感觉。 “怎么?我这样很吓人?”他笑着问她,声音从面具里面传出来,有些闷闷的。 “这面具为何做的如此狰狞可怕?” “这世上很多人很多事都不是表面看到的那般简单,你没听过一句话吗?面目狰狞心地善!” 林东曜轻声为她解释。 满月却是抽了抽嘴角, “殿下是想告诉我,面具越狰狞可怕,那么这面具背后的人越善良无辜吗?” “那也要看是对谁。” 他笑了一声,旋即转身潇洒离开。 只是前一刻说的话却长久的回荡在满月耳边。 —— 须臾光景,令狐惊烈满头大汗的从隔壁院子跑回来,却看到满月正在院子里晒书,令狐惊烈三两步跑过去,有些激动的看着她。 “姐姐,你刚才去哪儿了?我一直都在找你。” “我——我见这里晒书的地方都满了,所以隔壁几个院子转了转,想看看哪里地方宽敞。你看看你,满头是汗的。” 满月说着,拿出丝帕给他擦着额头的汗。 令狐惊烈却是无所谓的摆摆手,直接用袖子擦汗。 “姐姐,丝帕都是女孩子用的玩意儿,上面有香粉的味道,我不喜欢。”令狐惊烈说着,还不忘俏皮的吐吐舌头。 “你个小孩子知道什么呀,这是薄荷的味道,最适合这个季节了,可以提神醒脑。” “那我也不喜欢,我宁可不擦,也不用丝帕。” “好好好。不用就不用吧。” 姐弟二人难得有如此斗嘴的时候,彼此之间都没觉得任何不妥,反倒是说不出的惬意温馨。 只是,此刻,已经离开太子府的某殿下却是没法惬意。 看着眼前带着几十个隐卫将他围在当中的林简,林东曜不由得笑了一声。 多亏那个小女人提醒他提前戴上了面具! 林简坐在轮椅上,一贯含笑的瞳仁,这一刻却是漫过满满的寒冷戾气,恨不得下一刻就将林东曜就地正法。 在他看来,眼前这个戴着银色面具的陌生男子,已经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刺客,而是他的情敌! 如果他没猜错,之前就是这个男人跟满月在假山后面停留! 他不在满月面前当面揭穿,就是不想亲眼看到满月当着他的面放走这个人!而这个人此刻给林简的还有另外一种熟悉的感觉,像是他认识的人。 “有胆子进本殿下的太子府,就要做好被本殿下大卸八块的准备!来人!拿下!!” 林简也不跟他多说废话,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他跟那个不听话不让他省心的小女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见此情景,林东曜自然明白林简是何心思。不过他现在没有时间在此浪费。 林东曜不发一言,掏出随身携带的令牌,扬手扔给了林简身侧的苏康。 一众隐卫还以为是暗器,纷纷护在林简身前。 待看清是软金令的时候,苏康率领一众隐卫悉数跪下,就连轮椅上的林简也不得不抱拳恭迎。 “不知父皇软金令在此!多有得罪。” 一贯随心所欲的林简,此刻也收敛了刚才的戾气,迅速冷静了下来。 林东曜不说话,朝苏康伸手。 苏康看了眼林简,见他点头,遂双手恭敬的将软金令呈上。 林东曜拿过软金令,一言不发,闪身离开。 “殿下,那人竟然有皇上贴身只此一块的软金令?”苏康不可思议的看向林简。 “有又如何?下一次他休想再接近她身边!” 砰地一声,林简一掌重重的拍在轮椅扶手上,因为用力过大,轮椅扶手应声断裂,眼看轮椅就要倒向一边,下一刻,林简却是缓缓站了起来,目光如炬,杀气凌然! 整个□□京都只此一块的软金令在这时候,他并不会觉得有多么奇怪!但为何偏偏这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子跟她竟然是认识的! 究竟还有多少秘密是他不知道的? 想到这里,林简脸上的怒意愈加难以控制! 但软金令一出,就犹如父皇亲临,他不能说半个不字!而父皇身边,持有过软金令只有展滔一个! 刚才这人身形气质都不像展滔!倒是跟父皇有几分相似! 难道是老五? 可他现在不是正在父皇身边吗? 而且他的人每天都会送消息回来,林东曜的确是一直骑马在父皇的马车旁边,不曾离开过! 这人究竟是谁? 为何那丫头要私下见他? 心底的疑问无法解开,林简此刻的感觉就像有几千几万只蚂蚁在心尖上爬过,说不出的折磨感觉。 —— 太子府,傍晚,书房内 满月在一旁整理奏折,林简若无其事的在批阅奏折,对于中午发生的事情,他只字不提!如果可以说的话,她早就告诉他了!既然是不能活的,他问多少遍也没用! 所以不管现在忍的多辛苦,他都不会表露出来。 正在思考的时候,面前突然多了一本书,看到书名,林简愣了一下,继而抬起头,一脸无辜的看着满月。 “殿下,我今天晒书的时候看到了这本书,你要不要看一看,对你身体恢复有用的。” 满月拿的这一本就是下午令狐惊烈找出来的那一本。 “我知道这本书,一直都在书架最下面一层放着,可我现在每天都对着你,不想去看这些,反正两三个月都会好的,看了只不过是提前几天能够站起来走路而已,远不及可以天天见到你的欣喜和满足。” 林简如此说,满月只能无语的移开视线。 林简知道怎么说能让满月没办法回答他。 “殿下,身体是你自己的,既然你不看,那我放起来了。”满月摇摇头,正准备将那本书放回去,林简突然抬手阻拦她,谁知下一刻,因为林简距离满月和书架都有一段距离,他抬手的时候并没有碰触到满月胳膊,等满月反应过来去扶他的时候已经晚了。 只听到哗啦一声,林简整个人连带轮椅一块摔在了地上。 书房外,苏康应声进来。 看到的就是自家殿下摔倒在地上,而满月正蹲在地上吃力的搀扶他。 “令狐女官,我来吧。”苏康力气自然比满月大很多,说话间,他已经背起了林简,将他放在书房内室的软榻边。 轮椅倒下的时候有一个轮子被林简身子压坏了。 轮椅都尚且如此,更何况他的身体了。 不一会,御医就赶了过来,一见太子苍白失血的脸色,御医也吓得够呛。 满月和苏康等在外面,过了好一会,御医才走出来,却是神色凝重。 “殿下这一下摔的可不轻,最近一个月的时间是离不开人随侍左右了,你们要万分小心,刚才差之毫厘就会危及到颈椎,殿下可能以后都没法站立了,好在有惊无险啊。切记切记啊。” 御医说这话的时候,满月抬手看了眼内室躺在床上的林简,此刻他双目紧闭,脸色煞白,犹如大病初愈的模样。 满月心下莫名有些乱。 她才刚刚想要试探一下林简的伤势,他怎么就摔的更厉害了呢? 难道是她多虑了? 满月摇摇头,这一刻说不出是怎样一种奇怪的感觉。 入夜,满月和苏康都守在房中。 林简一直都在昏睡,昏睡中的他并不安稳,额头还滚烫的发着热,苏康不停的给他换着放在额头上的布巾。 “满月——满月——” 林简迷迷糊糊地喊着,苏康抬起头,有些为难的看着她。 “行了,我来吧。”满月接过苏康手中干净的布巾,换下了他额头上一惊温热的布巾。 “满月——我好热。”林简低声唤着满月。 “殿下,你忍耐一会,御医说了,你今晚发热是正常现象,到了明早应该就能退热,我跟苏康都在这里,你放心吧。” 满月觉得自己此刻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就是惊烈生病的时候,她也不是如此哄着的。 “满月,你去休息——不用陪我。”林简缓缓睁开眼睛,眸子红红的,说话的声音也有气无力的感。 满月摇头,轻声道, “殿下,你好好休息吧,明早醒来什么都会过去的。” 她看着他的眼神明亮清透,这一刻,林简心下却是莫名堵住的感觉,即便他掩饰了很多,却还是有一种被她瞬间看穿的感觉。 当他看到她拿出那本书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打消她的疑虑,他见识过太多次她的聪明冷静,再加上这一个月来与她日夜相对,听她分析奏折阐述利弊,在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了一个配不上她的想法。 越是如此,他越在意。 在她面前小心翼翼,不敢有任何瑕疵和破绽! 所以当她拿出那本书,说他心虚也好胆小也罢,总之他当时第一个反应就是,她在试探他! 所以下一刻他不顾一切的摔在地山,召来了御医演了这么一出戏。 就连发热也是因为他强迫御医给他服下一种会令身体发热的药材导致。 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自己足够强大,强大到拥有一副宽大的羽翼,将她护在自己宽厚羽翼之下。 可现在,他必须要用苦肉计暂时脱身。 与她接触时间越长,他越是害怕,越是看到自己的不足! 他拼命追赶,每天几乎都是泡在奏折堆里,尽管如此,却还是发现自己与她的差距差了很多很多! 他开始后悔自己曾经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去做些无用的事情! 如果他能在姐姐去世的时候就开始努力,或许现在他已经具备足够强大的能力保护她! 但天下哪里有后悔药一说! 所以他更加不能让她离开自己身边!更加要努力追赶她的脚步! 他现在不是很明白,她说的明天都会过去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就像是一根透明的绳子,无声无息之间套上了他的脖颈,让他无法呼吸,却又看不到绳子。 “满月,只有明天有你,一切不愉快和可怕的事情才会过去。”他沙哑着嗓子开口,看向她的眼神有一丝躲闪,一丝迟疑。 “好,我知道。”她点点头,旋即移开视线,刚才那一刻,眼前莫名奇妙的竟然闪过另一抹身影。 那个带着狰狞的银色面具的身影。 挥之不去的感觉。 她很清楚面具背后的主人是林东曜,可还是会情不自禁的想起来,就像是小孩子突然见到了令自己稀罕新鲜的事物,因为没能深入一步的了解,就会时时刻刻的惦记着。 “满月,你在想什么?”见她有难得发呆的时候,林简不由得好奇开口。 “——我在想,身为女官,我每天都是按照规定的时辰处理公务,现在可是超过规定时辰了,这个月的俸禄是不是会多给我一些。” 她的话让林简呵呵一笑, “会的,我很大方的。” 林简顺着满月的话说下来,面上轻松,内心却沉重。 她究竟在想什么,他不知道!但绝对不是她说的这个原因。 但他现在无力揭穿。 也害怕进一步的探寻! 自始至终,他都没走进过她心中。 只是,如果她的心也是自始至终都没打开过,那么他也认了,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林简缓缓阖上眸子,从这一刻开始,他的心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越是深深喜欢的对象,一旦在心底有了怀疑的种子,便不仅仅是怀疑而是痛苦,痛苦压抑的久了,就会变成内心自我的折磨,当折磨快要麻木的时候,要不是放下,要不就是极端。 —— 次日一早,林简的发热总算是退了,可宫里头却送来消息,说是太后心口痛突然晕倒,现在倒是醒了过来,不过御医看了之后却是找不出任何原因。 太后身体一贯硬朗,这突如其来的心口痛,不得不让人奇怪。 林简虽然身体还没好,却是执意要进宫看个究竟。 满月觉得他可能怀疑宫中有人暗中对太后不利,也就没有阻拦,与林简一同进宫。 延禧宫内,满月推着林简进去的时候,皇后、欣妃、惠妃,还有安妃都在。 而皇子之中却只有八岁的林南徳在。 林东曜随皇上微服出巡,自然不会在场,林东合还在禁足,至于林冉,不用猜也知道,肯定又在别的大臣那里指手画脚上蹿下跳了,忙得太后病了都没心思来看。 大厅内,众人都在等着太后装扮更衣。 皇后看向走进来的满月和林简,眼神说不出是无奈还是不甘。憔悴的面容是浓妆都无法掩饰的,原本皇后在后宫一众妃嫔当中就是年龄最大的,不过也只是比安妃惠妃大了几岁,可如今这一比较,却好像是比她们大了十多岁的感觉。 至于欣妃,因为还有两个月就要临盆了,所以体态丰腴看起来愈加富贵优雅。 安妃更不用说,哪怕是一身鹅黄色的淡雅宫装,也能穿出艳绝群芳的气质,举手投足皆是万千风华,引人侧目。 惠妃今儿也一改往日叽叽喳喳的个性,垂下眸子安静的坐在那里,乍一看倒是给满月一种洗心革面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瑾妃的事情让她成熟了,不再敢胡言乱语了。 林南徳看到太子和满月,不由得朝二人身后看着,不见令狐惊烈,林南徳有些失望。毕竟还是不到十岁的孩子,遇到自己谈得来的玩伴,也希望常常看到。 满月推着林简坐好,旋即垂眸站在一旁。 安妃温柔狡黠的眸子落在她脸上,饶有兴趣的盯着她看。 反正她儿子今天又不在,她多看一会又何妨? 满月虽然感受到了安妃强烈的目光,却没有回应,视线移开,落在大殿一角,一个身形颀长的侍卫身上。 这个侍卫的身形似乎很像是—— 当那侍卫抬起头,视线与她在空中交织的那一刻时,满月几乎要脱口喊出——林东曜!! 真的是他! 虽然戴了易容的面具,但是他之前抬手飞快的遮住面颊和下巴,只露出眼睛和额头,虽然只是眨眼功夫,却是让满月想到了他戴着银色面具的模样。 满月确定站在角落里的那个侍卫是林的东曜乔装的。 他已经低下头,满月也飞快的移开视线。 林简抬眼看了她一眼,见她视线低垂,林简左右环顾一圈,并没有什么特别发现,可心下这一刻却有种莫名的慌乱感觉,好像有什么是满月感觉到,而他一无所知的。 越是在意的人,越容易察觉她的哪怕是极为细小的变化,甚至是心底的一丝波动,都能瞬间感知到。 这时,太后在众人簇拥当中走进来。 满月看了眼太后脸色,眼神不由一凛。 太后不是突发心口痛吗?如果是心脏的问题,应该是脸色青白,而不该是这种有些异样的潮红,红中却是泛着黑色。 这像是中毒的脸色! 满月低头看了林简一眼,林简视线却是四下看着,像是在找什么人。 满月眼角的余光不由得朝斜对面看去。 之前那道身影还在。他并不打算离开,而且还故意让她看到,很有可能他也察觉到了太后气色的异样。 “殿下,怎么了?”满月俯身轻声问着林简。 他收回视线,轻轻摇头, “没事。” 太后端坐正中,率先看向林简的方向,语气却有些虚弱。 “哀家就知道那御医多嘴靠不住,你们都过来做什么?哀家这不好好的吗?能有什么事?” 太后皱着眉头开口,一众妃嫔都是七嘴八舌的说着安慰和担心的话。 只有安妃一副闲适自然的模样坐在那里,任由被人对太后讨好献媚,她自稳如泰山的坐着。 “你们呀你们,就是不相信我这副老骨头。对了,欣妃你怎么也来了?不好好的呆着跑来,这不让哀家担心吗?” 太后语气虽然带着责备,实际却是对欣妃的担心。 “谢太后担心,臣妾会多加小心。” 怀孕后的欣妃语气和神情都比曾经轻柔了很多,不再是冷淡傲然的神情。可能是做了母亲的人,多多少少都会因为腹中骨肉而有所变化。 “皇奶奶,您现在感觉如何?” 等众人都差不多表现完了,林简沉声开口。 太后看向林简的眼神却不似曾经那么多的宠爱信任,二十多了一些无奈的情绪。 满月猜出,太后这会子对林简态度的转变,十之八九是因为自己!林简质疑要让她留在太子府,还连升两级!纵使太后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法子,但过后回想一下的话,太后心里头肯定有不痛快! “哀家无妨,倒是你,身体还没好,不好好在太子府休息,非要来凑这个热闹。”太后说话的功夫,视线已经从满月身上移开。 “皇奶奶,孙儿也想你了嘛。” 林简毕竟是太后最喜欢的一个孙子,所以接下来基本都是太后和林简在说话,其他人也没什么机会插话。 到了中午,太后留众人午膳。 因为林简需要一日三次服药,所以这次进宫之前,满月也带上了他需要服用的药材,以备不时之需。 慈宁宫膳房,满月拿着药材正在煎药,荣乐在一旁帮忙。 膳房里面的人进进出出,荣乐一直没找着机会与满月单独说话,二人只是眼神交流,等汤药差不多好了,二人身边暂时没有旁人,荣乐飞快的在满月耳边说了一句,“五殿下让传话给令狐大小姐,随机应变。” 说完,荣乐就端着太后的汤药走出了膳房。 满月继续煎药,可心情却莫名紧张了起来,既然林东曜让她随机应变,那就是说,有些情况是他也无法详细得知和控制的。 所以他才没有明确的话语。 她细细回想今儿进宫之后众人反应。 太后对她的态度并不比之前好到哪里去,而安妃依旧是不冷不热,对任何人都是一副寡淡随意的神情,欣妃与她之间,是君子之交淡如水,而惠妃虽然老实了不少,看似是最可疑的,可惠妃若是在这节骨眼上有所动作,太后对付的可不只是他一个人! 那就只剩下皇后了! 皇后从她进来到现在,并没有任何特别的表现,只不过,她越是平静,越有问题。 而且这里是在皇宫,皇后若是在此下手,自然是比其他地方容易得多! 只是,太子跟她的关系已经很僵了,皇后还不长教训吗? 满月正在思考的时候,身后突然被人撞了一下,她回头去看,见一个小太监低眉顺眼的陪着不是。 “对不起令狐女官,小的刚才没站稳。” “无妨,你去忙吧。” 满月摆摆手,转过身的时候,忽然觉得耳际有一阵微风倏忽而过。 她站着的地方又不是窗口,怎么会有风? 汤药已经熬好了,满月将药汁倒在青花瓷的小碗中,看了眼四周,旋即抬脚朝外面走去。 在她身后,两道视线冷冷的瞪着她,见她脚步匆匆的朝前厅走去,不由得露出一抹恶狠狠地神采。 慈宁宫前厅,满月端着汤药走进大厅,太后率领众人已经开始用膳,放下汤药后,满月站在林简身后。 “殿下,汤药太热了,稍后再喝吧。”满月轻声提醒林简。 “嗯。”林简点点头,在太后面前,他一直都在忍着憋着,不能冲她笑,不能跟她开玩笑,甚至连主动跟她说话都不行! 但为了她好,无论多难他都要坚持。 “太后,您的汤药。”宫女茹婧这会子已经将太后的汤药呈上。 这汤药茹婧之前已经喝过,过了一刻钟没有问题,茹婧才端给太后。 “放下吧。”太后点点头。 只是,太后话音刚落,就见端着汤药的茹婧身子一歪,重重的摔倒在太后身后。 “啊!她嘴角流血了!” 有胆小的妃嫔尖叫出声。 满月眼神一凛,上前一步,就见茹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唇角和耳朵都往外汩汩的冒着鲜血,显然是中毒的迹象。 “太后!汤药有毒!” 皇后喊了一声,抬手将太后面前的汤药打翻了,汤药悉数洒在了地上。 “茹婧!茹婧!” 荣乐蹲在茹婧身旁喊着,可茹婧却是牙关紧闭,没有任何回应给众人。 “太后,茹婧——断气了。” 荣乐抬起头,红着眼圈看向众人。 太后身子重重的靠在椅背上,神色狰狞寒冽。 “来人!将之前进出过御膳房的人全都抓起来带上来!” 太后一声令下,一众侍卫都急急地跑去膳房抓人。 见此,满月看了荣乐一眼,二人同时上前跪在地上。 “回太后,臣之前也进过膳房,还有令狐女官也进过膳房。太后的汤药是臣熬制,请太后明察,还臣一个公道。” 荣乐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此刻懂得提前开口解释一切,如果等到太后问起来,那么一切就都晚了。 “你们俩?” 太后视线如锋利的刀片落在二人头顶,满月沉默不语。 “如果查出与你们有关的话,哀家第一个不会放过你们!” 太后语气肃杀,这一刻显然是宁可错杀不可错放的心理。 要知道,这可是有人要害她! 如果茹婧毒发晚一点的话,那么死的就是她了!这宫里宫外下毒中毒的事情屡屡发生!竟真的没法子禁止了吗? 太后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后怕! 只差那么一步,如果茹婧早一步端给她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见满月跪在地上,林简脸色瞬间如霜。 他猛地抬头看向皇后,却见皇后是一副乱了分寸的模样,即便如此,林简也不会完全相信皇后! 毕竟之前她陷害设计了满月好几次! 难保这一次不是她暗中指使的! 想到这里,林简看向皇后的眼神愈发凛然冰冷,完全不像是儿子看母亲的眼神!倒像是看仇人的样子! 见林简冷冷的盯着自己,皇后诧异的看向他,却是一副无辜生气的模样。 那看向林简的眼神分明是在质问他,难道他是怀疑自己这个母后设计让太后中毒来陷害令狐满月吗? 皇后眼底是说不出的委屈! 见此,林简视线冷冷的移开!不管是谁!如果今儿这件事牵扯到她身上的话,他都不会善罢甘休! 皇后见林简看向别处,一瞬,眼底怨气冲天! 他到底分清楚了没有!是未来的皇位重要还是一个扫把星重要? 是要皇位还是要她? 就算她这个母后曾经令他失望过伤心过,但都过去了这么多年,她能弥补和给予的都给了!为什么他就是不肯原谅她? 看来她今天下定了决心要除掉令狐满月这个绊脚石是完全正确而选择!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既然短时间内她不能对欣妃下手!那就别怪她将目标放在了令狐满月身上!况且这一次还有父亲和弟弟帮忙! 根本不用她出面,就可以让令狐满月吃不了兜着走!她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只要不让林简看出破绽!除掉了令狐满月,以后的事情就顺利很多! 想到这里,皇后对满月恨意更重!恨不得亲手杀了她!方能解她之前被她捉弄的恨意! 随着一众宫女太监被带到了大厅上来,太后脸色暗沉如霜。 此刻他心底已经下定了决心!如果今儿真的审问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么这里所有跟这件事情有关系的人都得死! 为了稳固林氏江山,为了她自己! 皇朝之中,永远都是宁可错杀一万,不可错放一人! “荣乐!你先说!” 太后对荣乐是非常信任的,况且今儿这事若是荣乐做的,不会如此明显! “回太后,太后今日所服用汤药是荣乐亲手熬制,熬制汤药的时候,荣乐寸步不离,来到大殿之上,荣乐将汤药交给茹婧,茹婧以银汤匙舀出一汤匙服下,一刻钟后端来交给太后!” “也就是说,在这过程当中,除了你和茹婧,没人碰过汤药,是不是?” 太后如此一问,荣乐突然停顿了一下, “回太后,荣乐端着汤药往这边走的时候,险些被一个小太监撞到,只是那个小太监看着面生,并不是慈宁宫的人,因为今天来的主子很多,臣当时也没往别的地方去想,只是差点被他撞到,现在想来,那小太监有些可疑。” 荣乐的话让满月将撞了她一下的那个小太监也联系在一起。 只是,若真的是那个小太监的问题,只怕现在人早就跑了,不会留下来等她们抓。 “你看看,那个小太监在不在这些人里面!” 太后指着底下跪着众人。 荣乐仔细辨认了一下,摇摇头。 “回太后,没有。”荣乐实话实说。 “皇奶奶,若真是有意陷害的话,又岂会留下来被抓!此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这会子,也只有林简敢说话。 皇后因着林简的关系,现在不会轻易开口,哪句话说的不入他的心了,轻则甩脸色给她看,重了就是当面反驳,不留情面。 所以皇后今儿只会看戏!绝不多言一句! 而安妃素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更何况还是太后的事情,安妃更是懒得去管。 欣妃年纪尚轻,就算她有心帮助满月,也要找到确凿的证据才能开口。 其他妃嫔更是大气不敢出一声,生怕说错了话惹祸上身。 “荣乐,现在那小太监也找不到!你说什么都行!”太后气愤的指着荣乐,一想到有人要害死她,太后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再加上她最近一段时间心口总是隐隐作痛,一旦痛起来就会特别烦躁暴怒,现在太后已经是在极力压制自己的脾气。 “回太后,荣乐冤枉!荣乐在宫中十余年,一直都是尽心尽力忠心耿耿,况且是荣乐亲自熬药,如果荣乐要害太后,断不会在汤药上动手脚!这岂不是自寻死路吗?” 荣乐的话都在理,可现在抓不到人,荣乐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回太后,奴婢有事禀报!是与此事有关!” 正在这时,一道怯懦的声音突然响起。 众人视线都是齐刷刷的看过去。 说话的是太后身边的二等宫女玲花。 “你快说!什么事?”太后凤眸一瞪,看的玲花周身一颤。 “回——太后,奴婢之前看到荣乐女官在煎药的时候,令狐女官曾经接近过荣乐女官身旁,还趁着荣乐女官转身的时候碰了碰药罐,奴婢当时以为令狐女官碰触的是太子殿下的药罐,因为令狐女官当时正在给太子殿下煎药,所以就没有多想,现在想来,甚是不妥。” 玲花话音落下,在她身后的另一个二等宫女绣雪也忙补充道, “回太后,奴婢当时正好进膳房传菜,奴婢也看到了,只是奴婢以为令狐女官是在给太子殿下熬药,并没有多想。” 二人供词如出一辙。 下一刻,太后死死地盯着二人,咬牙道, “你们看到的药罐是摆放在哪里?”太后此话一出,二人异口同声答道, “是在靠近灶台的那一个!” “荣乐!你给哀家熬药的药罐是不是靠近灶台的那一个?” 太后冷不丁发问。 荣乐只得实话实说。 “回太后,是的。” “那太子熬药的药罐呢?”太后再次发问,语气比之前还要冷上三分。 “回太后,是靠近墙角的一个。” 荣乐也不相信是令狐满月动了手脚,况且之前也是她接近的令狐满月!如何会是令狐满月在她熬药的药罐上动手脚! 但现在太后问了,她又不能撒谎! 况且太后之后也会亲自调查的! 荣乐话音落下,太后瞬间掀翻了面前的桌子,紫檀木的雕花桌子上摆放的杯盘悉数洒在地上,都是朝着满月的方向扫去。 稀里哗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好几个盘子更是直直的朝满月身上飞去,重重的砸在她身上。 那一刻,林简差一点就从轮椅上站起来了! 他双手扶着轮椅扶手,身子已经离开轮椅一段距离了,却在下一刻意识到不妥,重新缓缓坐下。 只是,他此刻面上的神情却比任何人都要冰冷渗人。 满月袖子上裙摆上都是盘子里洒出来的食物。 刚才那一瞬间,连欣妃都是皱了下眉头,只有她依旧是跪的笔直,动也不动,甚至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太后将整个桌子朝她掀过去的那一刻,她从眼神到身体,自始至终都没做出过任何避让或是害怕的情绪和动作。 “令狐满月!现在两个奴才都指证你!荣乐的口供也足以证明你在哀家的汤药上动了手脚!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太后指着她,咬牙切齿的开口。 “皇奶奶!此事还有很多——” “你给我闭嘴!再多说一个字,哀家先将你关起来!你以前护着她哀家都可以当做是你一时贪图新鲜,睁一眼闭一眼的过去!但是今天,是她要毒害哀家!难道在你眼里,哀家还不如一个小小的女官吗?你是不是一定要等到哀家被她害死了你才满意!” 不等林简说完,太后厉声打断他的话。 太后的态度让众人都是目瞪口呆! 谁不知道太后最疼林简这个长孙,可是现在——太后竟然要将太子关起来! 眼见太后暴怒,众人更加是吓的不敢开口说话了! 众人都当太后是因为下毒的事情发怒,虽然脾气有些暴躁,但也算正常!并没有往其他方面多想。 林简转动轮椅到了满月身旁,满月眼神示意他不要再开口说话。 事已至此,真的是应了林东曜那句随机应变! 不过她也不是毫无准备! 林简眼底却没有丝毫轻松,她每次都是如此,任何事情都喜欢独自解决!可今天是对太后下毒!她如何还能全身而退? “来人!将她绑了!” 太后一声令下,已经有侍卫上前架住了满月。 其中一个侍卫在满月手背轻轻碰触了一下,满月感觉到了却没说话,眸子垂下,始终一言不发。 “令狐满月,你可知罪!”太后威严质问。 满月抬起头,眸子从容迎上太后发红的双眸,眼神闪烁一下,继而沉声道, “回太后,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臣冤枉!不认罪!” 满月语气淡淡的,表情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她没必要那么激动的去解释,事已至此,陷害她的人就在暗处看着,等的就是看到她现在百口莫辩的样子。 “你口口声声说你是冤枉的!现在人证在此!你哪里冤枉了?”太后指着那两个宫女,似乎是认定了满月! “回太后,这毒药从何而来,现在还没查明!如果是普通的毒药,满月倒也认了,可这种毒药是在服下一刻钟后才发作,必定不是普通的毒药!为何不让御医进来查验清楚?顺便搜一搜看看其他人身上有没有相同的毒药!如果有人说臣在太后的药罐上动了手脚,那就连太子的汤药也一并调查清楚,看看太子的汤药是不是也有问题!” 满月此话一出,太后不屑道, “哀家自然会调查清楚你是不是在太子的汤药上做手脚!你以为哀家会相信你吗?!” 太后今日似乎失去了曾经的冷静和威严,举止神情像是换了一个人。 “来人!查验一下太子的汤药有没有问题?”太后再次下令,因为太后刚刚掀翻了桌子,所以满月给林简熬制的汤药都洒了,御医不敢大意,随侍卫一同去了膳房,取来之前的药渣仔仔细细的查验了一番。 “回太后,太子的汤药之中也有与太后汤药中一样的毒药。” 御医话音落下,众人哗然。 “令狐女官!你——你竟敢谋害太子?!” 皇后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满月的手指都在颤抖。 “皇后娘娘先别激动,还是听听太后怎么说。”见此,惠妃起身,本意是劝慰皇后,谁知皇后却不领情,冷冷的瞪着她, “现在险些被谋害的是太子!我如何能不激动?惠妃,这件事没落在你身上!你自然不激动!不过这要真是落在了三殿下身上,本宫也不会像惠妃这般冷静!毕竟都是皇子皇孙!谁有危险都不成!” 皇后一番话堵的惠妃哑口无言。 惠妃讪讪然坐下,低下头不再说话。 只是那垂下的眸子却是闪过一抹不屑的冷嘲。 她知道皇后会这么说,所以刚才故意插话。 今儿可是谋害太后的大案子,这件事情一旦坐实了,将不仅仅是令狐满月一个人的问题!只怕是要满门抄斩的! 到时候整个侯府都被动摇了,满朝文武势必会有一半的官员为令狐鸿熹求情,而这件事情最大的受益人,自然是跟令狐鸿熹不对付的一类朝臣。 与其其后卷入其中,惠妃现在开口被皇后堵了回去,接下来就可以作壁上观,什么也不说。 如此一来,也是推动了皇后和令狐侯府的矛盾! “母后,遇到这种事情,是不是要用用脑子!令狐满月又是对我下毒!又是对皇奶奶下毒!还做得如此明显!倘若我喝了这汤药,毒死我,对她有什么好处?对令狐侯府有什么好处?令狐满月现在正是发展最好的时候,她是朝廷的六品女官,衣食无忧,家世显赫!她毒死我,毒死皇奶奶,总得有个理由吧!母后能说出一个半个的理由吗?” 林简只差说出荒谬二字了! 不管这背后陷害的人是谁!都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明显就是陷害! 可现在找不到更加有力的证据能证明她是无辜的!所有的罪名就都会推到她身上。 皇后早已习惯了林简的态度,反正现在他说什么都没用! 令狐满月今天死定了! “皇奶奶,这两个宫女甚是可疑!应该将她们抓起来严刑拷打!看看她们究竟是拿了谁的好处冤枉令狐满月!” 林简突然将矛头对准了那两个宫女。 “太子殿下冤枉啊!奴婢所说句句属实!绝无半句假话!” “太皇太后明见啊!奴婢二人说的都是实话!绝对没有半句假话!奴婢愿意以性命起誓!” 两个小宫女都是一副委屈不已的模样。 太后的胸膛此刻剧烈起伏着,显然还没从之前的震惊当中缓过来。 “太子!哀家不是警告过你!不许你再多言插手此事吗?!” 太后凤眸一瞪,对于林简的忍耐似乎已经到了极限。 见此,皇后有些紧张的瞪着林简,奈何,林简是绝对不会听她的。 “皇奶奶,孙儿一向很听皇奶奶的话,可令狐满月现在是我太子府的人,如果她胆大妄为要谋害皇奶奶,那么孙儿也难辞其咎!是孙儿监管不严,属下竟有如此大逆不道之人!所以这件事情孙儿更要查个水落石出!这也是还孙儿的太子府一个公道!否则以后难保不会有人怀疑令狐满月下毒跟孙儿有关!跟太子府有关!” 林简话锋一转,直接将关联扯到了太子府。 他很清楚太后和皇后都在意什么,抓住了她们的弱点和软肋,他才有机会帮她说话! 此刻,满月面上却是一贯的冷静淡漠。 而站在她身旁乔装成侍卫的林东曜,虽说早已习惯了她的冷静,可以往的她,似乎都有充分的准备,而这一次,到现在为止,她都没有任何行动和暗示。 她绝对绝对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她究竟在等什么? 而此刻,太后对于林简偏袒令狐满月早已习惯,既然他如此坚持,那他就让他彻底的死心! “好!太子!你不是想要一个清楚明白吗?哀家今天就让你彻底看清楚令狐满月的真面目!哀家真的很想知道,这令狐满月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对她如此的深信不疑!” 太后语气阴阴的,虽然说的话在此刻看来也算是正常,可满月总觉得,今儿的太后,不论是情绪还是性情,都跟之前不太一样!往昔的高傲威严不见了,被仇恨阴郁取代。 太子看着太后不说话,其实他也感觉到皇奶奶有些不对劲! 但眼前的人又真的是皇奶奶! 究竟哪里出了问题!暂时只能静观其变!先将满月的事情解决了再说。 “来人!将这两个宫女用刑!哀家倒要听听她们说的是实话!还是有心冤枉!” 太后话音落下,那两个小宫女顿时吓得连连求饶。 奈何太后心意已决,七八个小太监带着夹板上来,两个人摁着,两个人拉着夹板的绳子,竹板夹着手指皮肉的声音刺耳传来,在场一众宫女太监都是害怕的低下头,脸色煞白。 而一众嫔妃也是频频侧目,不忍直视。 大殿回响那两个宫女痛苦的叫声。 “太后冤枉啊!奴婢就是死,说的也都是实话!没有一句谎言啊!” “太后饶命啊!奴婢之前所说句句属实,绝对没有欺瞒太后!奴婢是冤枉的啊!” 夹板都到了极限了,那两个小宫女还是不肯松口。 满月瞥了眼那两张因为夹板而痛苦扭曲的面容,眼眸淡淡扫过。 看来想害她的人暗中真是做足了功夫!这两个小宫女倒是嘴硬!死也不肯说出实情!看她们的样子更像是会点功夫的,所以忍耐力也比常人多。 “来人!继续用刑!拖出去杖责三十!” 太后再次下令,她要让林简彻底的闭嘴! 再也没有任何借口给令狐满月求情说话! 那两个小宫女被拖出去的时候还剩下半口气,院子里很快就想起啪啪的板子撞击身体的声音。 这三十大板若是狠狠地打下去,莫说是两个柔弱的小宫女了,就是强壮的侍卫只怕也会去半条命。 在太后眼里,奴才的命实在不值一提,唯有林氏皇朝根基的稳定才是最重要的! 原本历代朝歌,都是踩着遍地尸体一步步走到顶峰! 功臣也好,佞臣也罢,死伤无数才换来今天这太平盛世!为国家牺牲的,不只是小小的几个奴才,就是至亲亦有何不可? 院里,板子声结束。 侍卫拖着两个血肉模糊的身体进了大殿。 “回太后,她们还是说没有冤枉令狐女官,所说句句属实!”侍卫将二人放下,沉声开口。 “太后,冤枉——冤枉——奴婢所说句句属实,绝对没有冤枉——令狐女官——” “太后,奴婢真的看到令狐女官在——在太后药罐旁动手脚了——” 二人气息微弱的开口,却仍是坚持之前所说,到死也咬定是满月在太后的汤药上动了手脚。 现场众人,只怕不会有人再怀疑这两个宫女说的话了。 “来人!搜她的身!”太后再次下令,身后的嬷嬷立刻上前,围在满月身边搜身。 很快,就从满月身上搜出了一个褐色的纸包。 林简脸色一变,她怎么如何大意,被人冤枉在身上带了这种东西?一定是刚才那几个嬷嬷动的手脚,要不就是之前在御膳房被人动了手脚! 嬷嬷将纸包递到了太后面前,太后勃然大怒, “令狐满月,你还有何话说?” “令狐满月!太待你不薄!就是太子都对你信任有加!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忘恩负义!你可是朝廷的六品女官!竟是做出这种事情来!” 皇后紧跟着开口,现在都在她身上搜出毒药了,她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楚了! 惠妃此刻乐得在一旁看戏,反正这件事与她无关,她只管看戏,到最后不是令狐满月倒霉,就是皇后说错话自掘坟墓!都与她无关,相反还都与她有利! 今儿这出戏,她算是看的异常过瘾! “令狐女官,你如此做,可有想过令狐侯府吗?可有想过侯爷?可有想过,一旦皇上微服出巡回来见不到侯爷,会是何想法?”这时,一直沉默的尚墨欣看似痛心的开口,却似故意将话题引到了令狐鸿熹身上。 毕竟,以令狐鸿熹的地位,若真是令狐满月出了岔子,难道太后还能将令狐侯府满门抄斩不成?尚墨欣故意提到令狐鸿熹和皇上,就是提醒太后,即便现在证据确凿,暂时也不能动令狐满月! 尚墨欣只能用如此隐晦的方式侧面提醒太后,也算是给满月争取时间。 太后顿了一下,脸上表情愤怒依旧,却是没有进一步的指令。 见此,皇后有些着急,于是指着褐色的纸包,佯装紧张的询问御医, “御医,你快看看,这毒药是不是跟令狐满月下在太后和太子汤药里面的毒药一模一样?如果是的话,这证明她就是想要毒害太子和太后的真凶!之前她还想冤枉荣乐女官,简直是罪加一等!如果不是那两个小宫女看到了!只怕现在她还逍遥法外!” 已经到了这节骨眼上了,皇后自然见不得满月有机会脱罪,更何况太子已经被太后堵住了嘴,那两个宫女都被用了大刑还是咬定令狐满月是真凶! 现在怎么看都是对她有利! 太子的脸色已经阴云密布,放在轮椅扶手上的大手,手背青筋迸射,泛出凛凛苍白,仿佛下一刻他就会将这扶手生生掰断。 自始至终都没说话的安妃,视线在令狐满月身上停留了片刻,继而多看了一眼她身侧的一个侍卫,隐隐觉得有些奇怪。 这时,御医已经上前取过纸包,打开检查。 过了一会,御医迟疑的看向太后。 “怎么了?”太后从御医脸上的神情中似乎看出了什么异样。 皇后却有些迫不及待的开口, “御医,是毒药吗?” “这——回太皇太后,皇后娘娘,这只是普通的磷粉,没有任何毒性。” 御医话音落下,皇后率先站了起来,看样子比太后还要激动。 满月眼底,一抹冷嘲悠然划过。 皇后如何也想不到,这搜出来的只是普通的磷粉吧!而这磷粉由太后的人搜出来,自然要比她自己拿出来作用大! “令狐满月!这是怎么回事?”太后指着磷粉,神情似乎有了一丝缓和。 满月抬头看了眼皇后震惊不甘的表情,眼神却是冷凝如冰。 “回太后,就是御医说的,这纸包里面是磷粉。” “令狐满月!你是在戏弄哀家是不是?哀家是问你,这磷粉你带进宫作何?毒药呢?” “太后,毒药根本与满月无关!满月又何来毒药!”满月从容开口,清眸如霜,相较于众人的或震惊、或紧张,或幸灾乐祸,她始终冷静以对。 “就算在你身上搜不出毒药!这下毒一事你也摆脱不了干系!” “回太后,今儿这一出看似是做的天衣无缝,可满月始终相信那一句,清者自清!太后现在可以再看一眼那两个宫女的身上或是手上!” 满月转身指着趴在地上已经血肉模糊的两个小宫女,二人看起来只剩下半口气,可这二人应该都是习武之人,现在的样子只是伪装的,虽然伤是真的,但不至于丧命! 天色暗了下来,顺着满月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两个宫女身上有点点绿色的荧光,因为天黑了下来,所以才能看出来,之前是看不出任何绿色的荧光。 “令狐满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安妃终是出声,明亮如昔的眸子微微眯起,看向她的眼神若星辉灿然,似乎早就料到会有现在这一出,只不过是早晚的事情罢了。 之前沉默了那么久,等了那么久,这丫头终是没让她失望。 “磷粉是满月随身携带,原本是为了方便太子夜间行路,因为太子殿下这段时间都要坐在轮椅上,而殿下又不习惯坐辇子,一旦是夜间出宫的话,臣就备了这些磷粉洒在殿下的袍角上,如此一来,即便殿下是坐在轮椅上,也能时刻留意到殿下行踪。 之前,臣在膳房为太子熬药,有一个陌生面孔的小太监撞了我一下,当时我正在低头整理磷粉,也就没在意,还有一些磷粉洒在了小太监的身上,可等我转身的时候,却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掉在了药罐里面,可等我检查的时候,却什么都没发现。 而荣乐女官刚才说了,她也撞见了一个陌生面孔的小太监,不知荣乐女官所说的小太监,与我说的是否为同一人!那小太监与我差不多高矮,身形瘦削,左手虎口的位置有有一颗黑痣,下巴见见,鼻梁略趴,嘴唇上也有一颗很小的黑痣,不知荣乐女官看到的是否也是此人?” 满月转而看向荣乐。 荣乐思忖片刻,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回太后,荣乐所见陌生面孔的小太监,正是那人。” “至于这两个宫女身上为何会有磷粉,只有一个可能!在此之前,她们二人也接触过那个小太监!这磷粉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物,但宫中却甚少有这种东西,臣也是为了方便照顾太子,才托太子殿下身边的隐卫从正规渠道获得,这些,殿下都是知道的! 可她们两个小宫女,何来的磷粉?她们之前可没提到过,与我有任何的接触!而且我随身携带的磷粉,自始至终也没拿出来过,只是除了不小心洒在那个鬼鬼祟祟的小太监身上,除此之外,不会有任何人接触到!既然臣与令狐女官见到的小太监是同一人,那么这两个宫女为何身上也会有磷粉?除非她们跟之前那个小太监是一伙的!” 满月说着,抬手指向那两个小宫女。 二人已经目瞪口呆。 太后也是半晌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如果不是令狐满月——如果不是她,那么这背后的人既想害死她,又想陷害令狐满月!还间接挑起了她和太子之间的矛盾! 这人究竟是谁? 究竟是谁? 这一刻,太后只觉得自己心跳加快,有种要窒息的感觉! 她的身体一贯硬朗,可最近一段时间,却是情绪稍微激动一点就会心跳加快,浑身虚弱无力! 太后轻抚额头,皱眉道, “令狐满月,哀家问你,那你之前为何不说?” 满月眸光清冷依旧,语气淡然, “回太后,臣在等天黑!磷粉只有天黑才会看到,就算满月之前说了,那个假冒的小太监也抓不到,反倒会打草惊蛇,给了他们准备!也让这两个宫女有了应对的时间!不过太后放心,她们虽然嘴硬,但是臣有办法让他们开口说实话!” 满月此话一出,皇后立刻出声制止, “太后!您可不要听令狐满月信口开河!她最是诡计多端了!这毒药的事情都板上钉钉了!她现在说这么多只是故意拖延时间罢了!太后可不要上当啊!” 皇后的话招来林简如刀似箭的眼神。 母后恨满月,他可以理解! 可到了这时候母后还揪着满月不放的话,很难让林简不去怀疑,这件事情跟母后无关!如果真的是母后暗中做了手脚的话,那他和满月的关系,只怕又要经历一次考验! 而且,以她的聪明,他能想到这件事情跟母后有关,她自然也会想到! 想到这里,林简眼底,蓦然涌动丝丝血色寒霜,皇后甫一接触到他的眼神,便立刻避开,说不出是怎样一种躲避忌讳的反应。 林简心一沉,瞳仁深处如死寂一般的失望和绝望。 他能想到的,满月也会想到!甚至是比他还要早一步想到! 如果是她知道的话,母后以后不会再有任何机会了! “皇后娘娘,令狐女官说的那个小太监的外貌与臣所见的确是同一人!臣不可能与令狐女官串通,臣也希望能找到真正的凶手!还臣一个公道。” 荣乐跪在地上,低声申辩。 荣乐此刻开口,恰到好处。 荣乐既是太后的贴身女官,也是林东曜的心腹,自然明白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前还是五殿下吩咐她叮嘱令狐女官的,整件事情是怎么回事,荣乐多少也能看出一二。 因为之前荣乐只提到被一个面生的小太监撞到,关于容貌并没有提到。 “那也说不准那小太监就是她令狐满月的人!她故弄玄虚罢了!”皇后已经孤注一掷了,事到如今,她不可能再放过令狐满月! 林简对她的恨意已经形成了,就算她现在放手也于事无补! 太后还在思考当中。 今天这件事,一开始的时候,她受到情绪的影响,对于整件事情的判断完全是按照事情的发展进行的,可进行到现在,她却觉得整件事情都像是一出戏! 戏演到现在,似乎她成了被戏耍的猴子! 她堂堂太后,素来都是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掌控别人,何时轮到她被别人掌控? “太后,您可要三思啊!这令狐满月真的不能放!”见太后不说话,皇后生怕太后会改变主意,到时候,下一次想再对付令狐满月就更难了。 “你闭嘴!哀家断案,先开口的总是你!究竟是不是令狐满月!哀家自会判断!你却在此频频多话!你究竟是何意思?难道这件事与你有关?或者与你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和利益?” 太后隐忍的火气正愁没地方发泄,皇后赶在这时候开口,无疑是撞在了太后的火山口上。 皇后脸色煞白,咬着嘴唇怏怏的站在那里。 “令狐满月,你现在只能证明那两个宫女身上沾染了磷粉,但也不能证明是她们下毒!” 太后凤眸眯起,看向满月的眼神此刻却多了其他的情绪,这种变化看在皇后眼里,无疑是令她胆战心惊的。 她现在已经站在悬崖边上了,自己的儿子不跟自己一条心,太后对她也失望了,今天这一步,如果不能将令狐满月置于死地的话,她往后要走的每一步都非常困难。 现在要看的就是令狐满月下面准备怎么走! 满月依旧是不慌不忙,即便是在太后面前,也没有任何激动和慌乱。 她要保持自己的冷静换来幕后黑手的主动现身!现在看来,她距离最后的真相不过是一步之遥了! “回太后,这两个宫女不过是嘴巴硬而已,臣有办法让她们说出真相!恳请太后给臣一次机会证明清白!” 满月此刻说的每一句话,对皇后来说都至关重要! 她现在不用看林简的表情也知道,林简现在对她是恨之入骨! 之前是因为唯爱,现在又是因为令狐满月! 她生的这个儿子是来跟她讨债的吗?为何一次又一次的因为女人跟她闹翻! 皇后现在只希望满月没有任何法子证明自己的清白! 太后沉思片刻,感觉心绪逐渐平静下来,已然恢复一贯的威严冷酷。 “令狐满月,哀家看在你是令狐鸿熹的嫡出长女的份上,哀家给令狐鸿熹一个面子,给你一次机会!你若还是不能自证清白!哀家会立刻下令将你关入宗人府大牢!宗人府是什么地方,你应该知道!只有进没有出的地方!” 太后语气出乎寻常的平静,事情至此,太后也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和决定!之前她说出的话,都不像是她一贯的作风和习惯,那一刻的她情绪完全不受控制,像被人暗中控制了情绪一般! 她现在都不太敢相信,前一刻掀翻了桌子的人是她! 所以她需要冷静一下! “谢太后,臣明白。” 话音落下,满月转身朝那两个宫女走去。 尽管二人已经是浑身是伤鲜血淋淋,可是看向满月的眼神却是透着丝丝精明和警惕。 满月不慌不忙的走过去,神情冷然。 “我有话问你们,不过要一个一个的问。” 满月此话一出,其中一个宫女扭头看向另一个,眼神似乎是有询问在里面。 而那个宫女则是直直的望着满月,并不开口。 见她如此,另一个宫女也不开口。 “你先过来。” 满月朝其中一个宫女挥手,正是刚才看向身旁人的那个小宫女。 小宫女显然有些紧张,愣了一会,才磨磨蹭蹭的站到满月面前。 “我知道你背后有人指使,我给你们一次机会,只要说出来,我还是会在太后面前给你们求情的!不过你不想说出来也没关系,你只需动动嘴巴不发出声音,我就可以知道,我懂唇语。” 满月如此说,站在她面前的那个小宫女愣愣的,显然没料到满月会说出这番话来,原本还以为满月会是措辞严厉的咒骂她。 而她身后那个小宫女却是一脸警惕的表情看着满月。 此刻,满月面对着她,而她的同伙则是背对着她。 “机会我给你了,不用你发出声音,只要你动动嘴唇我就知道你说了什么!”满月再次开口,身前的那个小宫女依旧是一脸紧张。 “你说什么?你们俩都会武功?一切都是她指使你做的?而且你只是听命于她!她说什么你都照做?你还知道些什么?你说你们背后的主子是——” 满月说到这里,站在远处的那个小宫女脸色大变,上前一步,刷的一下抽出了腰间的暗器软刀。 薄如蝉翼的刀片闪着狰狞寒光朝她刺来。 “拥有如此暗器,还敢说是小宫女!这下不打自招了吧!” 满月后退一步,装扮成侍卫的林dong曜已经上前一步到了她身前,随即其他侍卫也快速上前将满月挡在身后。 “有刺客!保护太后!” “保护太后!” 侍卫大喊,年辉从暗处冲了出来,上前一步与那拔刀的小宫女缠斗在一起。 那小宫女表面看是个弱女子,可一旦出手,竟是招招狠厉毒辣,竟是与年辉对了十几个会合。 而另外一个小宫女也被摁在了地上。 “我——我什么都没说!我刚才什么都没说!是令狐满月的挑拨离间之计!我什么都没说!!” 那小宫女这才反应过来,嘶喊出声。 然,为时已晚。 前一刻还伪装的柔弱无辜的两个小宫女,这一刻却是原形毕露。 “一个普通的宫女哪里会有如此高强的武功!还敢说你不是陷害令狐满月?”林简话音落下,袖子飞快扫过桌面上的一个白玉杯子,狠狠地砸在其中一个小宫女的手腕上,只听到咔嚓一声,是手腕骨折的刺耳声音。 紧跟着才是白玉杯子跌落在地上的清脆碎裂声。 现场一瞬,鸦雀无声。 这一刻,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到。 “都怪你害了我!是你不相信我!”那个被满月算计的小宫女,哭着开口朝另一个喊着。 “闭嘴!你这个蠢货!现在都被抓到了!说什么也没用了!”另一个咬牙怒吼。 果真是狗咬狗,一嘴毛。 “放肆!太后面前如此大胆!” 年辉说着,派人堵住了连个小宫女的嘴巴,其中一个想要自尽,年辉眼疾手快将她打晕了。 “太后,如何处置这二人!” 年辉问着太后。 “既然普通的刑法对她们不管用,那就送去宗人府大刑伺候,留她们性命,哀家还要亲自审问!” 太后一拍太师椅的扶手,已然恢复以往的威冷严肃。 在场众人,因为之前小宫女拔剑那一幕都是心有余悸的表情,只有皇后,整个人呆呆的坐在椅子上,仿佛刚才那一剑是刺在了她身上一般。 这两个小宫女虽然训练培养了很多年,可究竟能不能熬得过宗人府大牢的那些刑法,则完全未知。 皇后现在想的是如何杀人灭口,因为留着她们始终都是个隐患。 年辉押着二人往外走,满月飞快的对林dong曜使了个眼色,林dong曜也跟在年辉身后,随一部分侍卫退了出去。 大殿之内,一片死寂。 须臾功夫,太后才缓缓出声, “令狐满月,今日之事,委屈你了。” 虽然只是短短一句话,却等于太后是承认自己之前看走眼了,能让一贯高高在上惯了的太后如此开口,也算稀罕。 满月自然要给太后这个面子。 “回太后,太后英明,换臣公道,臣感激不尽。” 满月表情从容,让太后看不出丝毫埋怨和恨意。 只是,太后此刻却没有放松的感觉。 欣妃看了满月一眼,眼底是一分释然,刚才的情况真的是万分凶险,分明是有人要将她置于死地! 安妃视线则是若有所思的看向外面。 太后凤眸扫过众人,目光在皇后脸上停留了片刻,皇后感觉到太后咄咄目光看向自己,不觉讪讪然的站起身来, “太后,刚才是媳妇武断多嘴了,媳妇下次会注意的。” 刚才其他人都没说话,就皇后叫唤的最欢,现在看似是水落石出了,太后一看皇后,她自然心虚,主动站出来承认错误。 太后却是冷冷嗤笑一声, “你还想哀家再有下次?你是何居心?” 太后此话一出,皇后脸色煞白。 “太后恕罪,媳妇知错了!媳妇不是那个意思!” 换做是平常,皇后不会犯下这种错误被太后抓到把柄的,但是今天她已经慌了,现在最担心的是那两个小宫女万一有一个扛不住的话,都会给她带来大麻烦。 “行了,你先退下吧,哀家现在也没心情看见你。”太后摆摆手,示意皇后退下。 这要是在以前,皇后定会委屈万分,当着一众妃嫔的面被太后赶走,她的面子还往哪儿搁? 可是今天,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她要跟父亲和弟弟碰面,将那两个小宫女的事情解决了。 皇后白着脸退了下去,这一刻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了。 就在皇后即将退出大殿的时候,刚刚离开的年辉突然脚步匆匆的跑了回来。 “太后!属下有要事禀报!” 年辉说完,还看了皇后一眼。 这一眼令皇后浑身毛骨悚然的感觉,仿佛是秘密被人揭穿了。 “何事?不是让你押送那两个小宫女去宗人府吗?” 太后冷声质问年辉。 “回太后,押送犯人途中遇到了偷袭,看样子是要劫走那两个小宫女,属下抓了其中一个刺客——” 年辉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有难言之隐。 “说!刺客是谁!” “回太后,刺客是纳兰将军的副将李轩,其他刺客三死二伤,伤的都咬舌自尽了!属下制服了李轩,在殿外等候太后发落。” 年辉话一出口,整个大殿响起一片哗然之音。 谁不知道李轩是纳兰彦的副将,而纳兰彦又是皇后的亲弟弟,皇后一向不满意令狐满月,如此理顺下来,众人自然对今天发生的心知肚明。只差一步就能彻底点开。 皇后双腿一软,险些坐在地上。 而林简则是一言不发。 满月站在原地,视线冷冷的看向皇后,这出戏演到这里了,皇后完全是被她自己推到了悬崖边上。 “带上来。”太后一声历喝,继而冷冷看向皇后, “皇后,你先别急着退下了,刺客是你的熟人,你一会也跟你一起聊聊吧。”太后如此说,皇后彻底站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下一刻,膝盖传来阵阵刺痛。 皇后跪在了刚才摔碎的一地狼藉上面,一地的碎片扎进了她的膝盖里面,痛还不能喊出来。 “太后,媳妇——”皇后的声音都带着颤音。 “你先闭嘴,一会哀家给你机会慢慢说!” 太后此刻已经恢复冷静,纵使心口还隐隐作痛,但太后的头脑已经恢复清明。 下一刻,太后下令其他人都退出了大殿,包括满月和太子。 太后只留下皇后。 满月推着林简,沉默的走出大殿。 殿外,林简抬手示意满月停下。 “你先回去,我还有事。” 林简突然开口,满月没有任何惊讶。 “是,殿下。” 语毕,转身离开。 林简看着她独自离开出宫的背影,眼底泥浆翻涌。 心底的怒气和恨意再也无法控制,一瞬爆发在轮椅的扶手上。 咔嚓一声响起,林简生生的将轮椅额扶手掰断。 苏康站在身后,一声不吭。 “安排好了吗?”林简声音低沉,仿佛是刚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殿下,安排好了。” 苏康神色凝重,大气不敢喘一声。 主仆二人一直等在原地,直到看到皇后脸色苍白的走出慈宁宫,林简脸上才露出一抹嘲讽的冷笑。 皇后跌跌撞撞的走到林简身边,一副站立不稳随时都会倒下的样子。 “怎么样?今天够不够惊心动魄?够不够母后铭记一辈子?” 林简笑着开口,却是字字句句如刀尖一般刺在皇后心头。 皇后看了眼四周,欲言又止,红肿的眼睛明显是哭过的。 “母后放心,这四周无人,母后想说什么都可以。” 林简语气嘲讽不减,脸色却是冷冽如霜。 “母后该心知肚明,这一次我不会再原谅你!” 林简的话,对皇后来说,无疑是接二连三的打击。 皇后身子摇摇欲坠,仍是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 “简儿,这一次你能派人及时赶到慈宁宫救了母后一命,让李轩将所有罪名都一个人扛了下来,母后知道,你心里还有母后,你不要对母后这个态度,母后真的都是为了你好。” 皇后小心翼翼的看着林简。 “我会救你,是因为不想被你连累,母后,你是不是看我这个太子位置做的太清闲了,没事的时候想拉我下去走一遭?” “不——不是,母后这一次真的只想给她一个教训,母后不想——” “事到如今!母后还当儿子是傻子一般戏耍吗?你与外公和舅舅联合起来,要将她置于死地!都在皇奶奶汤药中下毒了,还说是给她一个教训?就是三岁孩童也知道,毒害太后是株连九族的罪名!不只是她要死,就是整个令狐侯府都保不住!令狐侯府一倒,看似是对纳兰世家有好处!到时候侯府的产业,纳兰世家也能分一杯羹! 母后还生怕在皇奶奶的汤药中下毒会出岔子,竟然连我的汤药也不放过!母后是下毒上瘾了!就不怕这一次再出岔子,我误服了汤药吗?母后啊母后,你真是一个办法可以用上十年都不嫌累!只是这一次,你遇到的是令狐满月!不只是她,在暗处还有高人帮她,要不然你以为凭借年辉真的能抓住李轩?如果不是我在那丫头翻盘之前就让苏康提前出府准备,现在整个纳兰家族都可以为母后的个人恩怨陪葬了!” 林简语气淡淡的,冷冷的,就像是在跟一个陌生人说话。 事已至此,他并没有太多话要跟自己母后说。 这也是最后一次跟她谈话了! 皇后却如何能甘心,自己失去了一个女儿,现在连儿子也要放弃自己,她在太后心里也失去了原本的位置,纵使这件事情看似解决了,所有的罪名都是李轩一个人扛了下来,林简也安排了人在太后面前演了一出戏,令太后暂时相信纳兰世家也是被李轩给利用了,而李轩背后的人是故意分化纳兰世家和皇家的关系, 可太后内心的芥蒂已经形成了! 现在只是暂时压制下来而已。 “简儿,母后这次做错了,母后可以跟令狐满月道歉,母后可以保证以后都不会再针对她了,母后同意她留在你身边——” “自始至终就不需要你的同意!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情!你永远都不知道,今天这件事对我和她之间,会造成怎样的后果!从开始到现在,你都只顾自己,自私自大,你在后宫之中都不能坐稳皇后的位子,你还妄想对付她?呵呵——” 林简摇着头,冷冷一笑。 心底的痛苦折磨,又有谁能体会? 接下来他要如何面对令狐满月? “苏康,我们走。” 林简话音落下,苏康已经上前一步推着他的轮椅准备离开。 皇后抬手想要抓住轮椅的扶手,却见其中一个扶手竟然被掰断了,皇后心下一悸,说不出的心慌和震惊感觉。 “简儿,我是你母后!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你!母后以前的确做错了很多,但母后都是为了你!你不能这么对我啊!简儿,你——如果你执意要跟母后划清界限,那——母后就告诉令狐满月,其实你的腿根本就没事!你都是装的!” 皇后被逼急了,这是她目前最有利的杀手锏了! 太后此话一出,林简瞳仁瞬间嗜杀如血。 “可以!你去说吧!现在就去!反正我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你如果不说,都对不起你今天的所作所为!苏康!不用送本殿下回去了!送皇后去太子府!” 林简寒瞳一瞬充斥殷红血色,看向皇后的眼神透着寒冽的杀伐之气。 那是对皇后刚才那番话的决绝回应! “好——好好好,你不怕我去说是不是?你什么都不怕是不是?你不是在意令狐满月吗?怎么现在还说这些话!” 皇后下不了台,她以为林简至少会给她一个喘息的机会,却没想到,他表现的更加决绝狠厉。 “无所谓了!反正今天你演的这出戏,她都看的清楚明白!我也不怕再被捅上一刀!你要说现在就去!太子府的大门朝哪儿开,你也知道!我还可以让苏康送你去!” 话音落下,他独自转着轮椅朝前走去,连苏康都不用。 皇后跌跌撞撞的追上他,死死地抓着轮椅扶手。 “你真的要逼死母后吗?你这是要让母后去死,是吗?!” 皇后蹲在林简身前,他执意转动轮椅,她就死死地抓着把手,一时之间,僵持不下。 “苏康,带皇后去太子府!现在就去!” 林简厉声命令苏康。 “我不去!简儿,你知道母后刚才说的都是气话!母后不可能那么做!母后是气糊涂了才会那么做!母后知道你有多在意令狐满月,母后不会那么做的!” “你知道我在意她,之前还想要将她置于死地!你以为将此事推给皇奶奶处理,你就可以明哲保身了吗?你在对她下手的时候怎么不说她对我重要?十年前,你害死姐姐的时候,怎么不说她是我唯一的亲姐姐?!” 京郊别院 满月亲眼看着林东曜一点点的摘下脸上的□□,眼里闪过好奇和惊讶。 一刻钟后,在她面前的人已经是她熟悉的那个风华绝代的五殿下了。 难得看到她有如此好奇的时候,他忍不住摇头轻笑, “想学吗?” “保命的时候可以用一用。”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你的意思是我今天如果不用这一招,就逃不了了?”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我是说我自己,殿下武功盖世怕什么?” “武功盖世正好可以保护你,岂不正好?”某殿下在她面前话一贯很多。 满月无所谓的耸耸肩, “盯着我脑袋的人太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惦记上了,殿下日理万机,有隐秀帮我,已经感激不尽了。”她的语气淡然随意,完全不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陷害。 “只可惜,到最后李轩扛下了所有罪名,并且还有证人进宫作证,太子变了很多,以前他不会对这些事上心的。” 林东曜抬眼看着她。 “人都会变的,殿下不也是。” “我只在你面前才改变。”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出口,只为了她才改变的。 “是啊,殿下的确在我面前改变,刚刚还是别的模样呢。”满月指指他放在一旁的面具。 “好,说得好。” 他语气凉凉的,隐隐还有一丝咬牙切齿的感觉。 “殿下,其实你这次在暗处究竟要做什么,臣也知道不方便过问,只是殿下要多加小心,最近京都似有异动。” 满月的话令林东曜瞳仁一亮。 “说说你都看到了什么?” 说着,他竟亲自为她添茶。 满月端起白玉杯子,品了口香茗,悠然道, “皇上一方面对外人宣称,是带着五殿下微服出巡,而另一方面,皇上又派了殿下回到京都,京都朝堂交给三殿下,可三殿下是何材料,明眼人一看就明白!黄上不在京都,三殿下又恃宠而骄,逐渐飘飘然了,看看三殿下最近身边来往密切的人就该知道,异动将从何而来。” 满月的话似乎在他意料之中,又有些意外。 她知道的看到的一贯都比他多! 以至于,有一段时间,他甚至都怀疑,她是不是开了传说中的天眼!能看到他看不到的一面。 可他又深信他就是一个普通人! “这一个月来,我在太子府天天看奏折,其实奏折上的文章和秘密数不胜数,关键看你能看懂多少。我记得,我告诉过五殿下,靖亲王与林东合来往密切,可如今这段时间,靖亲王却是与三殿下来往密切,反倒是林东合纹丝不动,如今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如果要行动,就在下个月,皇上回来前一个月,不能早,不能晚,一面逼宫,一面将皇上困在渭水河,呵——殿下,臣如此说,是不是大逆不道?” 满月的话每一个字都说的林东曜心惊肉跳。 可她偏偏还能笑出来。 父皇安排他暗中回京都,的确是监视靖亲王的,因为靖亲王是皇奶奶的侄子,出入皇宫自然比其他人容易,又因为与皇奶奶关系密切,所以明面上,父皇是不好当着皇奶奶的面调查靖亲王的! 所以才派他暗中回来! 却是被她一语道破。 “殿下,你在想什么?想我知道这么多,是不是应该灭口?”满月挑眉,倒是有些严肃的看向林东曜。 “如果这件事就灭口的话,那你在我手下都被灭口十次不止了。” “那臣谢殿下不杀之恩。” “不舍得,宁可看你撒野。” 林东曜不知不觉,竟是说出了自己母妃说过的话。 话一出口,见满月脸色一变,他急忙改口, “是撒欢。” 嗤的一声,满月刚刚喝下的一口热茶悉数喷了出来。 而某位爷也不偏不倚的坐在她对面。 “咳咳——殿下,你——” 满月见他随意的抹了一把脸,都没找面巾擦干,不觉莫名红了脸。 “殿下,你去洗洗吧。” “已经抹开了。” “——”满月沉默,无言以对。 “有时候,有些话憋在心里不说出来,等你走了也会后悔,可就怕说出来给你我之间本就不明朗的关系再添上一层迷雾,像刚才这样,说出来,倒也无妨。” 林东曜像是自言自语。 满月眨眨眼,低头饮茶。 “殿下此次回来,连娘娘都不知道吧?”满月轻声岔开了话题。 “父皇不想任何人知道。”林东曜如是说。 “那臣知道就是个意外了?” “不是意外,我故意的,现在才能体现出,你我是同一条船上的了,不是吗?”他难得露出一抹绝世笑容,却隐隐带着一丝得意。 满月有些生气,可是一看到他此刻脸上的表情,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对谁发火! “再等一个月,靖亲王那边差不多就会采取行动,我会提前通知你,到时候你就安生的待在这里,届时,太子府也不安全。” 林东曜今儿带她来这里,特意选了另外一条路,就是为了让她认识这条路,一旦一个月后京都出事,她势必是靖亲王和林冉等人的眼中钉,太子府并不安全。 他不可能将她带在身边,所以安排她留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方能心安。 “我会提前做好准备,到时若真的出现计划外的状况,我会随机应变的!就是殿下之前嘱咐我的那句话。” “一个月后,风云变幻,的确会出意料之外的状况,我只希望你能记住今天我带你来的这条路!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平安无事。” “殿下,其实最应该小心的是你,到时候你可能是孤军作战。”满月说的都是实话,林东曜现在还有心叮嘱她这个那个的,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不过一个月而已! 而他需要构建起来的一张巨网却涉及方方面面,并非一朝一夕能够办到! 即便是两个月的时间,也很难完成! 更何况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暗中进行! 更是难上加难! —— 回去的路上,满月一直都在想林东曜目前的处境。 心绪翻转,总难平静下来。 隐隐觉得,即便到了出事的那一刻,他也未必能完成此次任务。 这明明是一次难以完成且困难重重的任务,皇上却将它交给林东曜,这次的任务失败,林东曜很有可能就—— 皇上究竟是在考验他?还是借着这次的事情除掉他,也顺道除掉靖亲王和其他阻碍的人,好为太子腾地方! 心下莫名不安。 她不该有这种情绪!因为林东曜即将面临的危机! 她回到太子府后,林简还未回来。 满月原本是想一头扎进成堆的奏折中打发时间,可无论如何都不能集中经历,脑海中闪过的都是林东曜即将面临的危险和困难。 她从未有过如此烦躁且不安的时候,奏折摆在眼前,她却一份都看不进去。 书房的门吱嘎一声推开,苏康推着林简进来。 满月立刻起身站在一旁。 “苏康,你出去吧。” 林简挥挥手,苏康表情凝重的退出了房间。 书房内,只剩下满月和林简两个人。 “殿下用过晚膳吗?”满月率先开口,语气平和自然,就像是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林简的心瞬间一沉,却是强挤出一抹笑容,柔声回道, “没有,我们一起吧?” “好,臣吩咐膳房准备一下。” 说着,她转身就要离开书房。 “不用了,让苏康去吩咐。你陪我坐会。”林简不能让她离开,他会有一种,她这一刻离开他视线,下一刻就再也见不到她的感觉。 “好,殿下稍等。” 满月笑着点点头,走到门口吩咐了苏康几句,旋即重新回到他面前,自始至终,她的表现都与平常无异,如果不是断裂的轮椅扶手提醒他之前究竟都发生了什么,而他又是何等暴怒,那么他真的要怀疑自己的记忆,要坠入她营造的太平景象之中! “又送来这么多奏折?”林简轻声逸出,是他从未有过的轻柔语气,甚至还带着一丝心虚。 纵然今日之事与他无关,可最后——保住母后性命的人却是他! 母后要将她置于死地!而他却救了母后—— 这其中一切,并不错综复杂,可带给他的后果却是没有任何理由去解释的! “是,不过我今天有些累,奏折都还没看,殿下也累了,不如明天再看吧。” “也好。” “殿下,我将前些天整理好的奏折先送到隔壁屋子,殿下稍等片刻。” 话音落下,满月抱着一捆奏折起身就要离开。 “满月,别走!对不起!” “对不起!满月!” 他倏忽抬手,紧紧抓住了她的手,就像之前母后紧紧抓着他的手不许他离开一样。 满月手中奏折悉数落在地上。 “殿下,你怎么了?”满月低头,静静看着他,任由他眼底暴风凝聚泥浆翻涌,她的却是如一汪清泉,波澜不起。 “满月,我只对你一个人说对不起。”他望着她,瞳仁酸涩湿润。 满月却是无所谓的摇摇头,清眸安然回望他。 “不是殿下的错。” 入夜,太子府内,看似宁静。 实则,满月与太子的关系,已经起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林简倒宁可满月恨他骂她,也好过她一句轻飘飘的,不是殿下的错! 他仿佛看到,未来他们的关系将止步于这一刻。 书房内,林简从轮椅上缓缓起身,负手而立,神情黯然萧瑟。 “殿下,那面具人到现在还没出现,今天在慈宁宫的侍卫也都重新调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有可疑人员。” 苏康在他身前,沉声道。 “他拿着软金令,自然是本事让我们找不到。”林简似乎早就料到这样的结果。 “殿下,属下无能。”苏康却是说不出的惭愧。 “殿下,您真的觉得那人今儿是隐藏在侍卫之中?”苏康小声问道。 “第一次见他,是因为他暗中与满月见面,第二次,原本我也不确定,可当李轩被年辉生擒,我就不得不信了!以李轩的能力,又是在暗处,不必亲自出手就能灭口那俩个宫女,可最后却演变成了李轩被发现,并且与年辉交手,在年辉没发现的前提下,只能是他身边有人提醒!” “殿下英明。”苏康恍然大悟。 “父皇回来之前,这人还会现身,静观其变吧。”林简语气淡淡的,面容却说不出的严肃冷酷。 “满月今天回来之前都去了哪里?”林简突然想到了什么,冷不丁的发问。 “殿下,今天——令狐女官是一个人回来的,您在宫里头不是让她先走的吗?”苏康愣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 “你——你们这些废物!我是如此说,但你就真的没在暗处跟着她?” 林简话一出口,苏康和隐在暗处的隐卫悉数跪在地上。 他知道自己错过了一个机会! 从她离开皇宫到回到太子府,这段时间,她应该是去见了那个人! 如果那个人在暗中帮她的话,那一定会跟她会合! 可现在这个机会已经错过了,错过就是错过!不论是满月还是那个人,都不会再给他第二次机会! “殿下,属下罪该万死!”苏康隐隐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懊悔之情溢于言表。 “你的确是罪该万死!但现在你死了,又能如何?” 林简冷声逸出,挥手让苏康等人全都退下。 他需要一个人冷静一下! 书房内,林简重新坐回到轮椅上,瞳仁深处一抹寒气直冲而出。 她的秘密他必须参与到底!不管那个人是谁!都不能在他眼皮子底下与她见面。 —— 接下来的一个月,满月都没见过林东曜。 而她与林简之间,也是维持着太子和属下的关系,不曾逾越半步。 京都的局势,在这一个月之中,表面看似一切如常。只不过,却给她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的感觉。 越是接近皇上回来的日子,满月心下越是不安,夜晚入睡也是和衣而睡。 一天夜里,三更天刚过,满月还没有睡意。 突然之间,就听到窗外人声鼎沸,嘈杂声不绝于耳。 她几乎是从床上跳起来的,迅速下床来到门口。 院子里,苏康推着林简的轮椅正朝这边快速过来。 “满月,走水了!随我一起离开!” 林简不由分说,抓起满月的手就往后院而去。 满月抬头一看,这才发现太子府前厅,不知何时火光冲天!这货什么时候起的,她竟然都不知道? 这段日子因为太子府内外都戒备森严,所以隐秀都在太子府外等候她的吩咐。 看着冲天火光,满月心瞬间一沉。 “殿下,那边不是皇宫的方向吗?是不是也走水了?”满月指着不远处皇宫方向冒起的烟火。 “是狼烟信号。皇奶奶有危险!” 林简瞳仁一瞬凝结。 他恨恨的拍了一下轮椅的扶手,偏偏这时候他还要继续扮演下去,不能飞奔而起! “苏康,现在什么情况?”林简一手抓着轮椅扶手,另一只手紧紧握着满月的手,生怕她会消失了一般。 “回殿下,隐卫送来消息,有大批不明身份的黑衣侍卫已经包围了临国公府,府中铁卫军正与黑衣侍卫殊死搏斗,黑衣侍卫还放火烧了令狐侯府,太子府,还有丞相府,现在已经杀进皇宫了!” 苏康说的话,字字句句都令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叛军身份为何?” 林简咬着牙,一字一顿的开口。 “叛军一身黑衣,行动迅猛!暂时还不知道具体身份。”苏康如是说。 “要想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就要进宫一趟!” 林简话一出口,苏康脸色巨变。 “殿下,您不能进宫!”苏康一边说着,一边朝满月使脸色。 “殿下,臣知道您关心太后安危,但现在您进宫也于事无补,反倒还中了对方的圈套!为今之计,殿下要死守太子府!外面的人攻不进来,必定会想办法要跟太子见面谈条件!就算是逼宫,也要摸清对方身份才能行动!” 满月反手握住林简的手,事到如今,她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没想到,林东曜担心的事真的应验了! 现在不止是太子府陷入重重危机之中,就是林东曜也—— 见满月突然出神,林简更紧的握住了她的手。 “满月,你是不是想到什么?” “——没有。殿下,我跟苏康先推你到安全地方。” 几乎是满月话音刚落,破空之音蓦然响起。 “是羽箭!” 满月低呼一声,苏康推着林简就朝房间跑去。 三人身后,及时赶到的隐卫已经手持盾牌挡在了院中。 羽箭之声破空而起,成千上万的羽箭从远处投射进来落在院中。 部分羽箭还带着火光。 屋内,林简看着院中冲天火光,咬牙道, “这是射不死我,也要烧死我!” “殿下,隐卫已经出动大半,是否要增派人手。”见此情景,苏康担心的看向林简。 “不用!” “不用!” 下一刻,满月和林简异口同声道。 苏康一愣,“是,殿下。” “现在双方还在试探之中,他们巴不得太子府亮出所有底牌!这么多军队不可能一夜之间冒出来!他们的底牌比我们浅,所以我们现在静观其变!暂时不要有进一步的行动。” 满月沉声解释。 林简点点头,赞成满月的话。 院内,隐卫一面要阻挡羽箭,一面还要调度灭火,情形虽然危机,但院内还算是井井有条,没有乱作一团的样子。 “不知宫中现在情况如何?”林简闭了闭眼睛,太后最疼他,他自然明白!现在有叛军逼宫,他却不能进宫相救! 他真恨自己现在还要坐在轮椅上!如果不是满月在跟前!这出戏他真的不想继续演下去了!但目前来说,这似乎是维系他们关系的唯一枢纽! 苏康看着林简纠结的表情,也替他着急! 但殿下实在是太看重令狐女官了! “殿下,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利用有限的消息,尽可能多的掌握外面的情况!叛军之所以双管齐下,同时在多个院子放火,就是为了让我们自乱阵脚,如此也就没有闲暇进宫!” 满月此刻保持应有的冷静,或许是她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现在能迅速冷静下来。 林简点点头,沉声逸出, “父皇不在京都,李景田上个月随父皇一同离开京都,已经回到边关。现在宫中是林冉掌控。” “林冉的实力殿下很清楚,不过是个小丑而已!” “林东合?”林简皱眉,总觉得以林东合的行事作风不会如此冒险。林东合擅长收买人心,以攻心取胜。 “京都兵力不足五万,两万禁卫军,两万在靖亲王手中,其余一万分布在世家后附之中,京郊兵力五万,皇上走后,这五万兵力自然是林冉掌管,只是,林冉若要调动这五万兵力,必须是林冉和太后同时下令!现在看来,京郊这五万军队还未进宫!如今引起京郊骚乱的军队只是京都五万军队之中。” 满月一番分析,令局势豁然开朗。 “是靖亲王!” “殿下,满月也只是猜测!”满月如是说。 虽然之前林东曜透露了一些,但现在具体情况究竟如何,满月也无法准确得知。 这是逼宫的大事,在进行之前必定还会有新的变化! 太子府外,喊杀声震天响起。似乎是叛军开始攻打太子府了。 “殿下放心,太子府侍卫定能顶住叛军!” 苏康抱拳沉声保证。 “不!不需要保住!留存实力!” 林简突然摇摇头,看他的态度似乎是要放弃太子府了。 “只要他们逼宫失败,太子府就永远是我的!传令下去,全线撤退!” 林简此话一出,苏康咬牙领命。 这意味着是将太子府拱手让出!而林简退出太子府之后,就只能暂时退到后山。 苏康离开房间,院内可见中箭的隐卫尸体被其他隐卫拖走,新建成不足三个月的太子府,此刻完全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空气中弥漫着木头房梁被烧毁的声音,到处都是倒塌的房梁。整个太子府大半陷入火海之中。 目睹此景,林简却是表情平静。 只有在危险来临之际,更加能看出心底最在意的那个人。 “满月,不管今天发生什么,你都不会离开我,是不是?”他定定的看着她,眼神明亮充满期望。 满月点点头。 “满月,我是不是很自私?如果我真的爱你,我应该放你离开!而不是让你陪我一起陷入危险之中!” 此刻的林简,是矛盾而纠结的。 “殿下,现在就是你让我跑,我能跑去哪里?还是静观其变吧!其实殿下的太子府不说是固若金汤,却也是铜墙铁壁一时半会难以逾越,殿下,这段时间对我们来说是最宝贵的时间,殿下有何打算?” 满月岔开话题,不想林简继续在刚才的问题上纠结。 “我现在最担心的是皇奶奶安危。我想进宫。”林简脱口而出。 “殿下,这不现实。”满月没有时间说的委婉,只能直接挑明要害。 “其实现在损失最少的反倒是皇宫!皇宫难攻,除非是里应外合,否则叛军没有任何办法!叛军现在大多数兵力都在宫外,因为要先控制世家和侯府,相反宫内因为有叛军的人里应外合,暂时反倒是最平静的!” “你的意思是,如果世家侯府大败,反倒会加剧叛军尽快的露出真面目?”林简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殿下,不论是令狐侯府还是临国公府,或是丞相府,都不会在这会子就拿出全部实力!但叛军似乎忘记了一个地方!” “你说庞侯府!”林简恍然大悟。 庞侯府因是传说中的鬼宅阴宅,所以常年不会有人在那里出入,而且庞锐此次回来,也没带回一兵一卒,叛军自然会直接略过庞侯府!再加上庞侯府的鬼怪传说,叛军也不愿触霉头,自然而然的就避过了庞侯府。 “这庞锐——”林简也担心,庞锐会不会跟叛军是一伙的,如果是的话,那就真是自投罗网了。 “殿下,之前我与庞锐接触过几次,他与皇上之间的关系的确值得怀疑,但庞锐宫中无任何根基,只有皇上的话,他此次逼宫没有任何胜算!他目的未名,却不会在此刻轻举妄动!况且,殿下和太后的人可是日夜盯着他!庞锐若要行动,也不会是逼宫!他手中必定是有一张我们现在还看不清的王牌!” 满月的分析,虽然在理,却还是有冒险的成分。 “好,去庞侯府!” 林简毫不犹豫的点头。 与其退到后山,不如先去庞侯府一探究竟! 事已至此,即便是闹鬼的庞侯府也跟危险重重的后山没什么区别了! —— 与此同时,令狐侯府 令狐鸿熹带着令狐泉等人迅速退到了侯府的后山。 令狐泉面色苍白,几乎要站立不稳。 “大哥,怎么会这样?这些叛军都是谁的人?刚才侍卫不是说太子府也被放火了吗?满月会不会有事?”令狐泉惊魂未定,最关心的还是满月安危。 令狐鸿熹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此刻也在勉强保持镇定。 “满月丫头一向冷静稳重,又是在太子身边,暂时不会有事。”令狐鸿熹沉声开口。 令狐泉却摇摇头,颤声道, “大哥!叛军逼宫对我们都如此狠,更何况是对太子了!太子还行动不便,自保都难,满月不会功夫,我实在不敢想象她会陷入怎样的危险之中。” 令狐泉的担忧,令狐鸿熹都想到了。 但现在再多担忧也没用,他们今天能不能离开后山都成问题! “唐管家,人都齐了吗?”令狐鸿熹环顾四周,总觉得少了什么人。 唐管家看了一圈,顿时一惊。 “侯爷,四小姐——四小姐和吴姨娘不见了。” “快派人去找!”令狐鸿熹焦急下令。 唐管家带着一众侍卫重新折回到侯府去找令狐秋雨和吴姨娘。 邱季璇和赵虞儿都在令狐鸿熹身后,邱季璇还好,面上还能保持冷静,赵虞儿一惊吓的站立不稳,双腿直哆嗦。 而令狐泉则是紧紧抓着令狐长安的手,自从三夫人去了,令狐长安一直都在令狐泉这边。 而在众人之中,最为刺眼的要数用斗篷裹着全身的令狐平雪了。 遇到此种为难的情况,令狐鸿熹终究是一个父亲,他不可能将令狐平雪扔给叛军,所以也将她带了出来。 令狐平雪吓得浑身发抖,原本离开那间屋子应该是激动兴奋才是,谁知才离开不久就要性命不保了,令狐平雪又气又恨,蒙着脸偷偷落泪。 唐管家带着十几个侍卫冲回侯府,回来的时候就剩下唐管家一人。 “侯爷,没找到。” 看到唐管家也受了伤,令狐鸿熹咬咬牙,沉声道, “唐管家,你带他们先去后山!” “侯爷!” “大哥!你不能回去!” 令狐泉和众人同时惊呼出声。 只有令狐平雪依旧蒙着脸一言不发。 令狐鸿熹要回去找令狐秋雨吗? 哈哈!去吧!让他去! 被叛军杀死才好!她就当自己从来没有过这个父亲!将她关在秀雅苑不闻不问,还封死了所有门窗,这就是要逼死她!她还对这个所谓的父亲眷恋什么? “侯爷!您是一家之主!如果您回去了,万一被叛军捉住,只怕还会用您威胁整个侯府的人!璇儿知道您心疼女儿,不想对不起四小姐,但侯爷,现在已经不是您回去就能解决问题的了!您也看到了,侯府侍卫死伤无数!侯爷,若您执意回去,那璇儿陪您!” 邱季璇上前一步拦在了令狐鸿熹身前。 此刻,赵虞儿和令狐平雪都吓坏了,只有她还能完整的说话。 令狐泉看了眼邱季璇,这一刻,对她最后的怀疑也没有了。 “大哥,听邱姑娘的!派侍卫回去找,我们现在去后山!”令狐泉握紧了令狐长安的手,令狐长安很疼却懂事的不吭声,只是眼泪在眼眶内打转。 令狐鸿熹看看令狐长安,再看看拦在身前的邱季璇,沉默的点点头。 旋即转身,带领众人朝后山走去。 只那背影,此刻千金沉重。 —— 庞侯府 庞锐端坐院中竹林环绕之中,任由府外喊杀声震天响起,他自岿然不动。 须臾,郑管家脚步匆匆走了过来。 “侯爷,像是太子和令狐女官来了。”郑管家沉声禀报。 “让令狐满月进来。”庞锐语气平淡,似乎一切早在预料之中。 “那太子呢?”郑管家一愣,试探的问着自家侯爷。 “将那一对如花似玉的双生花送到府外伺候他,谁送来的,谁收回去,谁的人,谁回收。” 庞锐此话一出,郑管家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侯爷,只怕令狐女官也不会进来。” “那就让林简在院子里等着,带令狐满月到后院,我有话单独跟她说。” 郑管家知道这是自家侯爷最大的让步了。 太子以太后的名义送来一对双生花,看似绝色妖娆,却根本不是庞锐要的!那一对双生花才进府不过一个多月,就已经被粉妆玉琢戏耍的不成人样了! 侯爷摆明了是要给太子一个下马威! 郑管家倒不是偏袒太子,而是太子都找上门了!侯爷做的太明显了,日后得罪的是太后。 “是,侯爷。” 郑管家松口气,转身离开。 —— 庞侯府院中竹林,林简面无表情的看着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双生花姐妹,旋即却是勾唇笑的肆意。 一个月的时间而已—— 庞锐还未曾亲自出手! 看来大漠戈壁磨练出来的,不论男女,都是狼一样的性格! 这倒是一个值得的对手! “苏康,送她们一程!” 林简挥手,话音落,苏康手起刀落! 一刀贯穿双生花咽喉。 鲜血飞溅而出,雪雾弥散。 “扔出去。”林简冷冷道。 无用的留着作何? 没想到他精心挑选而出,是以太后名义送来的,庞锐都能打探到他才是幕后的人!庞锐跟父皇的关系,又岂是一点点的亲近? 庞锐这是故意给他下马威! 无妨! 送来的人没有了,他还可以再训练!不过今天他倒是来对了地方! 庞锐与父皇关系越密切,他在这里反倒是越安全!叛军作乱,为的是推翻林家皇朝!至于庞锐,暂时看来,他不会动自己分毫。 —— 庞侯府,前厅 满月和庞锐四目交织,彼此都不说话。 最后是庞锐先忍不住,笑了一声,悠然逸出, “你平时不是牙尖嘴利吗?难道也被叛军吓住了?” “叛军自然可怕,要不然也不会躲到这里来。”满月如是说。 “你这不叫躲,分明就是光明正大的冲进来,完全是不收留也得收留的架势。”庞锐指着满月手中暗器。 他也是刚刚才听郑管家说,眼前这个小女人根本不是郑管家请进来的,就在郑管家跟他禀报的同时,她已经带着手上的暗器护送着太子闯了进来。 生怕他真的不让他们进来似的! 在进入侯府之前,她的暗器已经发射过一次,庞侯府不过几十个侍卫,乍一看到这个暗器都是吓懵了,纷纷后退! 直到退到了院子里见了郑管家,这才纷纷回过神来。 庞锐这会想到之前的场景还是有种哑然失笑的感觉。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是只凭想象也觉得有趣。 这才是她! 不会按照常理出牌!即便是从太子府退出来的,也要表现的凌然正气。 好!的确是比他还有一套! “侯爷多虑了,这暗器是为了对付叛军的,万一叛军攻打进来,满月也好保护侯爷,一举两得,互不耽误。” 她神情异常平静,庞锐听了,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哈哈——令狐满月。本侯爷想对你说一声——甘拜下风!” “侯爷,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我想请侯爷帮忙。”满月开门见山,没时间耽误在试探上面。 “说来听听。”庞锐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殿下可否收留侯府众人。”现在这情况,自然都是自家人顾着自家人了!侯府之中,令狐泉是她最敬重的人,令狐鸿熹是她父亲,她不希望他们有事。 “收留可以!只要他们没有你手里拿着的这个暗器就没问题。”如此关头,庞锐还不忘揶揄她。 “侯爷,你答应了?”庞锐答应的如此痛快,倒是满月有些意外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庞锐像是言而无信的人吗?”庞锐对满月怀疑他人品,脸上的表情是只见无奈不见怒气。 “谢侯爷。”满月长舒口气,接下来就要找苏康安排人将令狐鸿熹和令狐泉接过来。 “不用去找太子了,一个半个的高手我这里还是有的。” 庞锐说着,轻拍三下手掌。 四道身影从暗处走出,暗香袭来,属于女子的香粉味道分外明显。 可奇怪的是,之前她竟然没有闻到。 显然这四个妙龄女子前一刻并不在前厅,只是庞锐拍手之后才进来,可动作却如此迅速麻利。 就是这香粉味道她实在不敢恭维,该是西域的特色吧,与京都的花香截然不同。 满月看着庞锐,眼神似乎在说,这就是你说的高手? 庞锐无声点点头。 “粉、妆、玉、琢,立刻前往令狐侯府将侯府众人接来这里。”庞锐说着,抬起胳膊在满月面前摊开一只手。 满月一愣,继而明白过来,飞快摘下头上发簪。 “这簪子是在侯府的时候姑姑给我的,我再写几句话,姑姑看了就会相信。” 满月明白过来,庞锐是在问她要信物,否则令狐鸿熹和令狐泉不会轻易相信陌生人的。 大厅就有笔墨纸砚,满月埋头写字,庞锐却是皱眉看向四个丫鬟。 “明儿起,香粉都不许用了。” “是,主子。” 四个丫鬟异口同声,没人敢废话半句。 这与之前她们四个与庞锐开玩笑时候的态度截然不同。 因为郑管家之前提醒过她们,虽然只是一句话,但足以令她们四个在令狐满月面前老老实实规规矩矩。 郑管家说,侯爷对令狐满月是认真的,不同以往。 只是一句话,四个丫鬟虽然羡慕,却不敢有任何怠慢,主子是大漠之狼,她们在大漠戈壁长大,狼性如何,不会有人比她们更加清楚! 满月写字的手停顿了一下,继而飞快书写后面的内容。 书信写好,满月交给庞锐。 四个丫鬟拿了书信闪身离开。 “我去看看太子。”见此,满月准备起身离开前厅。 庞锐抬手示意她,“太子在竹林很安全,现在倒是有一个人很危险。”庞锐话里有话。 “侯爷想说什么?”她眉头轻皱,警惕的望着他。 “林东曜,手里五千精兵,就想抵御京都内外十万大军!若是突袭,势必损伤惨重,若要方方面面都俱到,兵力一分散,也是必败无疑!就像我现在给他摆出的这盘棋!” 庞锐道出心中所想。 满月瞳仁一瞬寒冽冰封。 “侯爷跟皇上究竟什么关系?” 她也没空跟他废话,索性开门见山,点中要害。 “这个我无法回答你,我只能说,你知道的,我都知道!” “是我不知道的,侯爷也知道吧!” “彼此彼此。” 庞锐始终是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侯爷会帮他吗?” “你要开口吗?”他反问她。 皇上这一次的安排,也属无奈。既要逼得靖亲王交出五万大军,又要安插信任的人在京都!还要找能力过人之人!其实皇上这一次也是两难的选择! “我不明白侯爷什么意思。如果侯爷是皇上的人,那就不会对五殿下见死不救!” “我只为自己和在意的人而活。”庞锐笑着看向她,他所说,在意的人似乎指的是她。 “这么说,侯爷很确定,五殿下危在旦夕了?”满月语气沉沉的,心底也莫名被堵住了一般,说不出的郁结感觉。 “林东曜的能力我不会抹杀,的确是卓越超群,但在短短两三个月时间要摸清一切,还要以少胜多!这本就是一盘两败俱伤的棋局!皇上要铲除靖亲王和他的党羽,就不能打草惊蛇,一切都在暗处进行!林东曜能做到现在这般,已经很不错了,只是,接下来的一场血战,究竟谁赢谁输,就很难说了。” 庞锐语气平缓,他不想对满月隐瞒当下的局势。 “那侯爷应该知道,五殿下是如何分布的这五万兵力?” “分散而战。”庞锐此话一出,满月只觉得后背冷汗倏忽冒起。 分散而战是对他最为不利的,却是对保全大局最有利战术。可如此一来,留在他身边的兵力就少了,对他的安全极为不利。 “林东曜的确是个正人君子,虽然平时沉默无情,但在顾全大局上,的确是没有任何私心。现在这个时候,令狐侯府太子府还有丞相府,以及朝中其他大臣的府邸都会将损失降到最低,剩下的就看他的造化了。” 庞锐的话,这一刻像是千斤重锤砸在满月胸口的感觉。 “这才是皇上选中他的原因!”过了一会,满月才沉沉出声,面上却是说不出的一抹黯然神情。 “是啊,皇上的几个儿子中,林冉乃墙头草两边倒,林东合看久了不过是个卑鄙小人,又自私小心,而太子——太过任意太过随性了,皇上最终选定的只有林东曜。” “选他——是因为他骨子里正直冷静,能担此大任,但以后呢?” 满月突然闭了闭眼睛,不想继续再想下去。 她的眼前,此刻闪过的仿佛是林东曜浴血奋战,血染战袍的场景。 他分散兵力保护朝中大臣府邸,率领剩下的士兵冲杀突围,入宫解救太后,而皇上最后的底牌始终要等到靖亲王的党羽和余孽损失惨重的时候才会出场。 皇上要的是一个万无一失! 而这个失,此刻就完完全全扛在了林东曜身上。 “令狐姑娘,你想去找他?” 庞锐试探的问着她。 满月不说话,垂首不知道在想什么。 “如果你想去的话,我可以帮你拖住太子。”庞锐的话让满月猛地抬起头,疑惑的看着他。 “侯爷想要什么回报?”她跟庞锐之间,说话似乎一直都是如此直接。 “我喜欢你这个人,不图什么回报。”庞锐一脸无辜的表情看向她。 “我也不想欠侯爷这个人情。”她皱眉道。 “令狐姑娘,我不知道你曾经经历过什么,你心底对于其他人的看法又是如何。但是对于我来说,我经历过亲眼目睹整个侯府一百多口人在我面前死去的可怕场景,我还在大漠戈壁眼睁睁的看着野狼吃掉整个部落的人,我还曾经在悬崖边抓着一块石头等了一天一夜才等来救兵。 经过了这么多,我看淡生死,却看重情感,人生在世,是否真的有重来,只有死过一次的人才知道,其实我才是那个真正随性洒脱的人,至于太子——他背负了太多,越想放下,那些东西反倒是如影随形的跟着他。” 庞锐说着,视线飞快的看了一眼竹林的方向。 满月视线落在他脸上,没想到的是,他对太子的分析比她还要深入。 这样一张颠倒众生完美无瑕的面孔,真的是从大漠戈壁那般凶险地带一步步走出来的吗? 或许,真的如他自己说的,经历的多了,也就看淡了生死。 “既然你不需要我欠你一个人情,那我自然是感激不尽。”满月长舒口气,轻声道。 “我派人送你去。”庞锐语气虽然轻松,但她现在是要去找林东曜,外面究竟是什么情况,他们谁都不知道。 “不用,我身边有人可以保护我。劳烦侯爷——拖住太子了。” 语毕,满月毫无留恋的转身。 庞锐看着她离去背影,这一瞬,心底有种莫名失落的感觉。 他对她,正是应了那一句,有的人,看一眼,一辈子。 —— 赶往京郊的小路上,满月和隐秀并肩而行。 她去京郊别院不是为了躲藏,而是要搞清楚林东曜的近况。 至于为何她会如此紧张,她现在也不想多想。 隐秀跟在她身旁保护她,在她身边这段日子,还是头一次看到她如此紧张着急的样子,在她以往的印象中,令狐女官是天塌下来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的人。 主仆二人朝别院狂奔。 就在距离别院不远的距离,前方草丛传来异动声响,隐秀警惕的护在她身前。 “隐秀,是我。”说话的竟是年政。 “年政?你怎么在这里?你不该是在五殿下身边的吗?”满月看到年政心下一寒,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年政眼圈瞬间一红,却还是强忍着开口, “令狐女官,殿下受了重伤,人在宫里安妃娘娘那里,叛军余孽还在宫里肆意杀戮,殿下命属下无论如何都要等在这里!接令狐女官去安全的地方!” 年政话一出口,满月明白她最不想看到的一幕已经发生了! “带我进宫!”她沉声命令年政。 “可殿下让属下——” “如果他死了,你就再也没有殿下和主子了,还听话要什么用?!” 满月冷喝一声,年政不由一怔。 “带路!是死是活都要看一眼!” 满月的话让年政心中很不是滋味,这会子,他也豁出去了,就算被殿下责罚,也要守在殿下身边。 “令狐女官,叛军攻入皇宫的时候遗漏了一个缺口,我就是从那里出来的,现在殿下的人正跟叛军激战,不过叛军也已经是笼中困鸟,叛军在别处的队伍都被打散了,侯府、丞相府还有临国公府已经将叛军镇压,现在正准备休整入宫。只是殿下他——” 年政说到林东曜的时候,语气哽咽。 满月闭了闭眼睛,整个人像是浸入了冷水里面。 —— 皇宫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满月也无法想象到,前几天看到的还是恢弘瑰丽的皇宫,此刻已经俨然人间炼狱。 锦繁鎏金的皇宫只在昔日影像之中,现实所见却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叛军劫持了太后躲进了承乾宫,安妃留在璇玑宫照顾受伤的林东曜。 林东合因为住在皇宫,所以第一时间带人包围了承乾宫。 承乾宫内,靖亲王劫持了太后,还有林冉正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但他们有太后在手,林东合就不可能带人强行闯入,一旦伤了太后,皇上回来定不会放过他。 从林东曜率军剿杀叛军,再到宫外有人协助朝中官员度过劫难,种种种种,都在提醒林东合,林东曜是父皇暗中派回清剿叛军! 林东合暂时围住了承乾宫,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璇玑宫内,见年政带满月进来,安妃先是一愣,继而什么都没说,拉着她朝寝室走去。 “安妃,殿下——伤在哪里?”满月看到趴在床上双眸紧闭的林东曜,语气也跟着低沉了下来。 “他骑马进宫想要赶在叛军之前将太后救出来,暗中有人放冷箭,他推开太后的时候,箭伤在腰上。” 安妃说着掀开被子,林东曜后背的羽箭已经拔下,伤口处缠着厚厚的纱布,白色纱布渗出殷红血迹。 “箭上有毒,又是伤在那里,现在先是要保住性命,但是箭伤在脊椎,只怕——” 安妃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眼里强忍着泪水。 她是个坚强聪明的女人,她宁可自己偷偷一个人哭,也不会在此刻好放声大哭,她要让儿子看到一个坚强的母妃。 安妃不说,满月也明白。 腰上中箭,势必会影响他以后的行动能力,而且箭上还有毒—— “娘娘,叛军已经是强弩之末,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会转危为安的。” “只要他能好起来,我这个做娘亲的做什么都可以!” 安妃哑声开口,此刻,谁也无法体会她这个做娘亲的心情! 正在这时,林东曜身边四大隐卫之一的杨晓黎快步走了进来。 “娘娘,皇上飞鸽传书,三天后即可回到京都。现在京都叛军已经剿灭大半,宫中叛军全都躲进了承乾宫!” “暗中放冷箭的人找到没有?”安妃厉声开口。 “回娘娘,还没有。”杨晓黎面带惭愧。 “再去找!今天之内找不到,你们全都提头来见!”安妃厉声下令。 杨晓黎领命退下,安妃站在林东曜床边,长久未动。 满月此刻也不适合出现在承乾宫,她是偷偷进宫的。只能暂时陪着安妃站在床边。 这一刻,哪怕外面是天翻地覆了,也与她们无关。 时间就像是静止了一般。 床上的人突然动了动,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一下,眉头却紧跟着皱起。 “醒了醒了!” 御医激动的喊着。 安妃快速冲到床边。 “东曜——东曜——” “满月——” 回答安妃的不是一声母妃,而是满月—— 安妃一愣,虽然担忧,但还是狠狠地白了林东曜一眼。 “令狐满月,你过来。”安妃转身看向满月,语气还算和善。 满月点点头,走到床边。 趴在床上的某位爷,眼眸睁开看向她,哑声道, “不是让你在别院吗?” 现在这情形了,他还有力气责备她。 “我是等到皇宫安全了才进宫的。” “你会这么听话?”气虚虽弱,但底气十足。 “殿下,你受伤了,还是先安心养伤吧。”满月本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劝说,林东曜却是撑着胳膊要起来。 “你要走吗?嘶——” 他才起身,就是一阵钻心的剧痛,疼得他倒吸凉气。 “殿下,箭伤在腰上,余毒未清,您切勿乱动。”见此,御医忙上前紧张的提醒林东曜。 “殿下,还是听御医的吧。”满月语气淡淡的,看向他的眼神却有一丝异样的情绪。 “我不是听御医的,而是听你的。”林东曜看了她一眼,重新趴回到床上。 安妃站在一旁看了很久,林东曜都没发现她,安妃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的看着。 —— 承乾宫大殿 靖亲王命人将太后五花大绑起来,剩下的一百多个黑衣侍卫死死地顶住了承乾宫的大门,靖亲王在大殿来回踱步,太后身旁,林冉瘫坐在地上面色煞白。 “王爷,王爷——现在怎么办?如果让父皇知道是我给你做内应抓了太后,我——我必死无疑了!” 林冉颤抖着出声。 靖亲王此刻一身是血,也不知道是他杀的人的血,还是他自己受的伤,头盔都不知道去了哪里,脸上伤痕累累,手中长剑的鲜血已经干涸,变成了触目惊心的乌黑色。 靖亲王扭头看向地上的林冉和太后,瞳仁嗜血残忍。 “闭嘴!你这个废物!你以为你还能活着出去吗?!你现在跟我是坐在一条船上!你这个窝囊废!” “你凭什么说我窝囊废!不是我提前打开宫门,你的人能进来吗?现在外面的人都当是你劫持了我!你放我出去吧!放我走吧!” 林冉苦苦哀求着,他不想死! “放你走?你做梦吧!今天我死了!你和这个老太婆谁也别想活!”靖亲王已经杀红了眼,他死也要拉上几个垫背的。 “不是的!你现在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就没人知道我跟你是一伙的了!然后你再劫持我!等父皇回来他会救我的!” 林冉此话一出,一旁的太后凤眸狠狠地瞪着他。 “孽畜!你以为杀了我你就能逃脱吗?皇上和其他人会看不出你是何货色?”太后虽说是落难了,但气势还摆在这里。 林冉被太后一瞪,顿时吓了一跳。 下一刻却是恶狠狠地朝太后喊着, “我不杀你,我就要死!你都活了这么多年了!我还年轻!你这么大年纪多活那么几年做什么?!我——我现在就杀了你!” 林冉说着,抬手就要掐太后的脖子,却被靖亲王一脚踢开。 “住手!本王在这里你敢放肆?!杀不杀是本王说了算的!惹火了本王先杀了你!” 靖亲王手中长剑指到了林冉脖子上。 见此,林冉捂着脸嚎啕大哭。 “我活着还有什么用?!你不杀她,死的就是我!这个老太婆她早就该死了啊自小到大,她疼的都是太子和老五!在她眼里,我这个三皇孙根本就是可有可无的,是可以为了太子牺牲的角色!我算什么?!” 林冉此话一出,太后咬牙发出一声冷笑, “不只是你!只要临时皇朝有危险,要牺牲我这个老太婆,也在所不惜!” “你少在这里说好听的!我眼睛没瞎!我看的清清楚楚!你明明就是偏袒太子和老五!你什么时候正眼看过我?在你眼里,我和母妃都是跳梁小丑!只有你那个太子和老五才是你的心头肉!我不杀你,你也恨不得我死!” 林冉指着太后破口大骂。 事已至此,如果太后真的见到了父皇,一定会说出他是靖亲王的内应! “你心胸狭窄,嫉妒易怒,你又有什么能超过太子和东曜?如果你安守本分,太子和东曜都不会针对你!你现在有如此下场,都是你咎由自取!” 太后对林冉是彻底失望!连她都敢杀,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不过是三个月的时间而已,就让他如此膨胀变化! 这□□的皇位岂是如此轻易就能坐上的? “都给本王闭嘴!你们一个老奸巨猾,一个是窝囊废,如果不是林东曜突然杀回来,我岂会失败?这□□的江山早就改朝换代了!” 靖亲王眼底满是不甘和恨意。 他为此等了很多年,在太后和皇上身边做牛做马,终是等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谁知林东曜突然杀了回来! 完全是有准备的回来! 如果不是有人在暗中突放冷箭伤了林东曜,他也没机会提前一步进宫抓了太后!他现在很想知道这暗中的人是谁? 会不会在最后关头再帮他一把! 外面还没有任何动静,靖亲王的心七上八下,虽然现在是困兽之斗,但他还是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可以杀出去!只要有太后在手,不管是谁都不敢动他! —— 靖亲王的困兽之斗,一等就是三天。 这三天时间,林东合按兵不动。 因为里面是太后,稍有差池,他都会性命不保,所以现在按兵不动等父皇回来是最好的法子,至于太后能不能撑住他不管! 他跟林冉一样,都怨恨太后的偏心。 这三天时间,京都局势经过混沌之后,逐渐恢复正常,尤其是在皇上回宫之前,叛军余孽已被剿清,只剩下靖亲王和他躲在承乾宫内的一百多人。 —— 太子府 林简坐在轮椅上,看着一众侍卫在休整太子府,满月回了侯府,出事那天,令狐秋雨失踪了,到现在还没有着落,往后山走的时候,令狐平雪又不知去向!侯府现在都忙找人,令狐满月和令狐惊烈也赶回了侯府。 “殿下,庞侯府那边没有任何动静。”苏康在林简身边低声开口。 “璇玑宫呢?”他继续问道,面无表情。 “五殿下伤势严重,余毒未清,这几天都卧床不起。”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你知道我想知道的是什么。”林简语气低沉,周身笼在阴郁冰霜之中。 “殿下,现在还查不到令狐女官离开庞侯府之后去了哪里?” “去后院领罚。”林简没给苏康任何解释的机会。 “是,殿下。” 苏康领命,率领一众隐卫去了后院。 不一会,后院就传来板子噼噼啪啪落下的声音。 整个太子府都能感觉到,太子殿下的脾气最近变了很多。以前殿下鲜少处罚属下,可最近一段日子,却是隔三差五的都有隐卫受罚。 院中,林简静静坐在轮椅上,瞳仁眯起,眼底积聚嗜杀寒光。 她又一次在他掌控外离开! 这一次还借助了庞锐的帮助! 虽然他现在没有确定的证据证明她在庞侯府的时候离开了一会,但他已经起了怀疑! 庞锐用了很多法子拖住他,加上他表面上行动不便,所以—— 庞锐!他也想跟他争夺他吗? 那就要看看他手里究竟有多少底牌了? —— 璇玑宫 御医战战兢兢的给林东曜换了药,却是面色凝重。 “御医,情况如何,你实话告诉我。” 安妃看着林东曜腰上那触目惊心的伤疤,忍痛开口。 “回娘娘,这余毒还要十五天才能彻底清除,现在看来,腰骨确有损伤,日后想要行动自如,只怕是——”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安妃现在连发火的力气都没有了。 “娘娘,不如去找魏枫吧!”年政上前一步,轻声提醒安妃。 “不用找了,我早已让杨晓黎通知魏枫了,不过他说需要带几味特殊的药材才能过来,还需要七天时间。” 床上的林东曜沉声开口,眼神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如果他能带回灵丹妙药,等上七天倒也值得。”安妃这话反过来就是说,别心心念念盼了那么多天,等来的也是一场空欢喜。 “东曜,令狐满月回侯府了。”知道林东曜在找什么,安妃也不跟他打哑谜。 “嗯。”林东曜点点头,缓缓阖上眸子。 现在似乎除了令狐满月的消息,他对任何消息都不在意! “究竟是谁在暗中对你下手?还是选在你保护太后的时候。”安妃坐在床边,凝眉逸出。 “我去救太后的时候,四周都是我的隐卫,距离又超过三百米,还是在晚上,那人却能在混乱之中射中我,想来,整个京都有如此本事的人不超过三个。我已经让杨晓黎去调查了,母妃不必担心。这件事情儿臣自会处理。” 林东曜语气平静,似乎现在受伤的人不是他似的。 安妃知道他不想自己担心,不由得叹口气,低声道, “皇上傍晚就能回来,承乾宫里面还困着一百多口人,太后不知生死,这皇宫真正的杀戮还在后头。” 安妃已经看透这后宫形势。 皇上归来,即便太后无事,因为靖亲王牵连而出的人决不再少数,将不仅仅是靖亲王府一家,稍微有点关系走动密切的都会遭到连坐!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通禀声, “娘娘,五殿下,太子殿下来了。” “太子这时候来做什么?”安妃皱眉,她与皇后关系不睦,而东曜与太子也没什么走动,太子在这节骨眼上过来,必定有重要的事情。 “是来探听什么的吧。” “见吗?”安妃征询他的意见。 “父皇回来之前我不想见任何人。”林东曜摇头拒绝。 “是任何人吗?”安妃确认了一遍。 “除了她!”林东曜咬着牙,重新纠正了一遍。 安妃这才一副如此我就放心了的表情。 这一次,东曜是真的动了真心!受了如此重的伤还惦记着那丫头。 林简在璇玑宫外吃了闭门羹,脸上的神情阴晴不定,林东曜不见他,并不是因为受伤,而是有别的原因! 随着三天前林东曜带人杀回皇宫保护太后,他就怀疑拿着软金令的人是他!如果真的是他,那与令狐满月私下见面的人也是他! 林东曜是对整件事情知道最多的,那么她呢? 她究竟知道多少? 只是不管她知道多少,她都对自己隐瞒了全部! 看着天边暗沉暮色,林简眼底再次积聚浓郁杀气。越是将整件事情串联在一起,他越是看清了她内心的真实走向! 她在庞侯府消失的那段时间,是来看林东曜了吧!如果他没猜错的话—— 傍晚,皇宫 血色残云笼罩天际,将狼藉宫闱掩映其中。 皇上率领一众朝臣出现在承乾宫外。 满月以女官身份也出现其中。 承乾宫大门缓缓打开,一百多名残兵败将红着眼睛看向外面。 他们已经三天不曾迈出过承乾宫大门一步,即便外面是晚霞满天,却也觉得刺眼酸涩。 靖亲王押着太后缓缓走出来,手里头还提着一个滴血的人头。 一瞬抽气声响起,透过人群,满月仔细辨认了一下靖亲王手中的人头——竟是来自林冉。 她此刻看不到皇上表情。 身前,林简移开视线,眼底说不上是沉重还是压抑。 终归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人群之中,有两道视线并不是随着其他人看向靖亲王,而是直直的盯着她看。 眼底生寒,阴险毒辣。 现在还能如此看她的人,除了屡次害她不成的林东合还有谁? 只不过,现在的满月已非往昔能比!林东合要对她下手,就是谋害朝廷命官,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况且她身边还有隐秀,还是在太子府,林东合完全没有下手的机会。 他现在一定懊悔自己错过了很多机会! 此事,靖亲王手一松,林冉的人头骨碌骨碌到了皇上脚下。 太后闭着眼睛,似乎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逆贼!太后是你姑姑,冉儿是你晚辈!你竟下如此狠手!朕命你立刻放了太后!赐你敬亲王府其他人全尸!否则——” “没有否则!狗皇帝!我现在有这个老太婆在手,我就不信在这么多文武百官面前,你会不顾她的性命?你听好了,立刻给我准备五百两黄金,一百匹千里马,一辆乌木马车,足够一百人吃上七天的干粮!否则我立刻杀了她!” 靖亲王手中匕首抵在太后咽喉,太后咽喉处已经渗透出丝丝血痕。 太后始终闭着眼睛,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叛军首领挟持,还弄的如此狼狈不堪,这对一贯面子搁在第一位的太后来说,自然是无法接受的事实。 可偏偏靖亲王要求皇上率领文武百官都在,才肯打开承乾宫的大门。 “你要的东西朕可以答应你!朕只要太后安全!”皇上威严出声,此刻,其实不只是太后颜面尽失,皇上又何尝不是? 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要答应靖亲王的要求!这跟间接被挟持有什么不用? “一炷香的时辰,这些东西全都准备好!晚一刻钟,我就砍下这老太婆一只耳朵!” 靖亲王现在虽然是困兽之斗,但人之求生本能还是支撑他紧紧抓住太后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朕可以安排!你何时放了太后?”皇上语气低沉阴郁,明显是在强力克制心底的愤怒。 “我不会现在将她交给你!你安排一个人跟在我身边,等我到了安全的地方,我自然会将她交给那个人!你别妄想派人在暗中跟踪我!被我知道了,我立刻刺瞎这老太婆的眼睛!!” 靖亲王咬牙低吼,整个人完全是杀红了眼的状态,抵在太后脖颈上的匕首突然深入一分,再次刺破太后脖颈的皮肤。 “你胆敢再伤害太后一分!朕不会放过你!” “狗皇帝!究竟答不答应我的要求?!” “朕!答!应!你!”皇上咬牙,一字一顿的开口。 “我要令狐满月一起跟着!其他人不行!” 靖亲王指名道姓要求满月。 林简牙关一咬,转动轮椅上前挡在了满月跟前。 “休想!”林简沉声开口,眼神如刀似箭一般,放佛要将靖亲王生吞活剥。 “逆贼!你若要选择有人护送太后,朕大可派出太后身边的人,还懂得如何照应!为何偏要令狐满月?”皇上此话有多重含义。 靖亲王此刻偏偏点中了令狐满月,如此敏感的时候! 靖亲王却是不耐的呵斥一句, “狗皇帝!你管我如何!我就是选中她了!要是她敢耍花招,我就让给她给这个老太婆陪葬!” “云靖!用老夫来换小女!”令狐鸿熹上前一步,这一刻,他担得起满月叫他一声爹爹。 “令狐鸿熹!你个老匹夫!我的话不说第二遍!我就要令狐满月!” 靖亲王破口大骂,手中匕首再次狠狠的抵在太后咽喉。 “皇上!臣愿意护送太后!” 这种情况下,满月若还不及时开口,等皇上下令,情形就完全不同了。 “满月——”林简低声轻唤。 现在被挟持的是皇奶奶,又要加上满月!可他如果继续阻拦,在父皇和满朝文武面前,岂不成了置皇奶奶性命于不顾? 手心手背都是肉! 他多么希望是自己过去! “令狐满月!太后的安危交给你了!”皇上沉声下令,脸色却是阴晴不定。 身在高位,皇上本就容易多疑!而靖亲王现在却偏偏选中了满月!这其中关联如何,皇上如何能不多想? 而对于满月来说,如果能安全带太后回来,或许还有解释的机会!可如果不能带太后回来,那她也不用回来了! 满月视线越过众人,冷冷的落在林东合身上。 林东合眼底,一抹诡异的笑容一闪而过。 满月知道他与靖亲王暗中关系密切,但是这一次,靖亲王出手,林东合却聪明的躲在暗处以观察为主,反倒是林冉被靖亲王蛊惑做了内应,继而赔上了性命! 靖亲王被围在承乾宫内这几天,一直都是林东合在外面包围,如果他想暗中与靖亲王传递消息,自然有的是法子! 现在看来,靖亲王点名道姓要她出面,必定是林东合的主意! 这是林东合除掉她最后的机会了! 林东合会在靖亲王逃跑的时候给与他帮助,而靖亲王就要在合适的时候将她交给林东合! 这才是林东合打的如意算盘! 由着靖亲王在皇上面前开口说出,这就是一把双刃剑! 林东合还是很了解皇上!在他过去十年间,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揣摩人心!尤其是皇上和太后! 看着满月一步步朝靖亲王走去,令狐鸿熹瞳仁一瞬充血!这是他的女儿!虽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话如此说,到了个人身上,却是各有各的滋味! 此去生死未卜!在皇上面前,却不能多说叮嘱的话! 令狐鸿熹看着满月背影,这一刻,真的像是剜肉剔骨一般的感觉!是他亏欠了这个孩子,而现在却又—— 这时,坐在轮椅上的林简突然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血雾弥散,皇上看到,脸色巨变。 “简儿!简儿!” “御医!御医都死哪儿去了?!” 皇上厉声开口,众人大乱。 林简吐血之后,脸色煞白骇人,仿佛之前那一口鲜血流失了全部血液一般。 满月离去的脚步只是停顿了片刻,继而大步朝前走去。 林简看着她背影,胸口腥甜的味道再次弥散上来,嗤的一声,又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简儿!” 见太子晕了过去,皇上也失了镇定! 御医和侍卫七手八脚的将林简抬了下去。 满月已经到了靖亲王面前。 “令狐满月!别怪我!是有人要你的命!” 靖亲王小声开口,声音只有他和满月还有太后能听到。 靖亲王如此说,只是让满月更加确定而已! “太后。”满月并不理会靖亲王,而是看向太后。 太后毕竟年纪大了,三天时间没怎么吃喝,现在虚弱无力,只能是掀开眼帘看一眼满月,点头算是知道她来了。 满月站在太后身侧,靖亲王知道她不会武功,所以只安排了一个侍卫看着她。 暗处,隐秀伺机而动。 可满月却迟迟没有给她发任何信号。 皇上和太后都在!隐秀隐在暗处只有她和林东曜知道!如果现在为了自己而让隐秀现身的话,无疑是将隐秀推入绝境! “回皇上,太子殿下是急火攻心晕厥过去,暂时并无大碍,还要等殿下醒来再细细询问和检查一遍,方能确定殿下是否还有其他隐疾。” 林简吐血这是头一次出现,所以御医也不敢往下论断。 皇上面色凝重,挥手让御医退下。 “看好了太子!” “是,皇上!” —— 一炷香之后,靖亲王要求的东西已经悉数送到。 靖亲王翻身上马,一只手始终不离太后。 满月被一个黑衣护卫押着朝另一匹战马走去,就在众人屏息静气之时,原本在马上坐的好好地靖亲王身子一歪,整个人直直的朝地上栽去。 就在这时,满月手中暗器迅速发出,制服了身后的黑衣护卫,几乎是暗器发射的同时,她已经跑到了太后身边。 手中暗器再次发出,太后近身的几个黑衣侍卫纷纷中招。 “保护太后!” 皇上第一个反应过来,冷声下令。 一众侍卫一拥而上,将黑衣侍卫砍杀倒地。 满月扶着太后朝快速躲在了禁卫军身后。 整个过程不过一刹那! 结局却已天差地别。 满月抬头,视线冷冷的落在林东合身上,视线接触,他眼底震惊、慌乱、愤恨,不可思议交织在一起,最后化作一丝颓然的恨意。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靖亲王是如何滑下战马的,现在也没有时间去思考那么多。 皇上握住太后手的那一刻,一旁的满月清楚的看到太后和皇上的手都在剧烈颤抖着。 纵使经过了大风大浪,但像是今天这般凶险的场景,只怕不管是太后还是皇上,都是第一次经历。 靖亲王被侍卫制服。 林东合这才后知后觉的指挥禁卫军冲上前去。 靖亲王余孽此刻气数已尽。 “满月!” 令狐鸿熹也顾不上其他,上前一步定定的看着满月, “父亲,我没事。”满月轻声开口,旋即摇摇头。 令狐鸿熹此刻脸上是说不出的复杂情绪,刚才那一刻就如同做梦一般!他还以为这个女儿再也见不到了! 令狐鸿熹此刻心中还有一个疑惑,刚才云靖突然从马上掉下来了,是她暗中做了什么吗? 可现在这场合,他也不适合多问。 —— 慈宁宫 太后躺在床上气息逐渐恢复平和。 皇上在一旁却是愁眉不展。 “皇上,简儿如何?”太后稍微缓了口气,便迫不及待的询问林简的情况。 “急火攻心,正在坤宁宫休息,母后,你还是顾好自己的身体。这一次是儿子估算失误,没想到会有人在东曜背后放冷箭,害的您遭了三天罪!母后将降罪!” 皇上说着就要跪在太后床边。 却被太后一把拉了起来, “如果是为了你,为了林氏皇朝,让我这个老太婆做什么都可以,但你千不该万不该的只告诉东曜一人!难道连我这个母后都不信任了吗?”太后语气有些埋怨。 “母后,儿子只是不想让您担心所以才——” 皇上也有他的苦衷,他派林东曜回来只是其一,咱暗处还有他的第二套计划,只是没料到,他暗中安排的五千精兵竟是临阵倒戈出了岔子! 表面看是云靖暗中收买这五千精兵,可皇上总觉得以云靖的能力未必能做到如此!而皇上正想利用这个机会牵出云靖背后的人,可直到刚才,云靖背后的人都不曾露面。 “皇上,不管你是如何安排的天衣无缝,这一次,你都是损失惨重!冉儿死了,东曜受了重伤,伤在那个位置,以后能否站起来还是未知,皇上!东曜他——” 太后痛心的看着皇上。 皇上垂眸,沉默不语。 “母后,其实儿子这一次是想引出藏在□□深处的乱臣贼子,但怎料——还是棋差一招!令母后受惊了!” “若不是令狐满月,只怕——” “母后,令狐满月是如何令云靖摔下战马的?”太后如此说,皇上不觉凝眉发问。 “亏你是堂堂天子,还不能做到知己知彼!云靖有一个致命弱点,不能近距离的触碰和呼吸莲藕的粉末和味道,记得很多年前,有一次他误服了莲藕做药引的汤药,当场晕厥昏迷不醒。令狐满月却是有备而来,当时情况危机,云靖一时半会也闻不到莲藕的味道,所以就给了令狐满月机会!” 太后一番话,皇上恍然大悟。 内心却又多了更多疑问。 “那她是如何料到云靖一定会叫她出去?” “机会是留给有备而来之人!令狐满月不会为了救我一命而故意设局!她只是做足了准备!” 经过一场劫后余生,太后缓缓沉淀下心境,思考之后,并不觉得令狐满月有何不妥! “不管如何,哀家这条命,这一次都是她救回来的!皇上,论功行赏吧!” 太后对满月的态度,似乎因为这一次而改变了很多。 皇上心中虽然还有想不通的,但太后是最近距离接触令狐满月和云靖的,暂时来说,还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令狐满月跟这件事情有关。 “母后,这论功行赏的话,令狐满月已经是四品女官了,难道还要晋升?”皇上有些为难。 自古以来,朝野之中最高品级的女官就是四品。 “皇上,凡事有先例。” 太后只说了一句话,皇上沉默不语,心底盘算着这件事情究竟如何解决。 —— 与此同时,令狐侯府 满月和令狐鸿熹甫一回到侯府,唐管家就急匆匆的硬了出来。 “吴姨娘和四小姐有消息了吗?”令狐鸿熹率先发问。 “回侯爷,还没。二小姐也没消息。”唐管家如是开口。 “行了,你先下去吧,我带大小姐去谦雲阁,不许任何人打扰,知道了吗?”令狐鸿熹特意叮嘱唐管家。 “是,侯爷。” 唐管家领命退下。 满月跟随令狐鸿熹进了谦雲阁,不一会,令狐泉也随后进来。 看到满月和大哥平安无事,令狐泉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大哥,太后如何?宫里局势如何?”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宫里头一直是封闭消息,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都发生了什么,就算是侯府也是如此。 令狐鸿熹叹了口气,似乎心底的郁结更重。 将宫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令狐泉听的一愣一愣的,纵使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也会觉得胆战心惊。 “满月,云靖从马上摔下来——” “爹爹,是我所为。并且太后是知道的。” 令狐鸿熹这话憋了一路,毕竟在外面说不放心。可一听到满月的回答,还是一惊。 “爹爹,靖亲王对藕粉过敏这件事,我也是偶尔听太子殿下提及,太后也知道这件事情,我只是提前准备,也没想到会派上用场,但靖亲王别人不选,偏偏选了我,没办法,只能是他自找的!我袖子里有藕粉漏出来的时候,太后就已经朝我使眼色了,所以爹爹可以放心,这件事情整个经过太后都知道。” 满月如此说,令狐鸿熹还是觉得像是做梦一样。 “就是我们平时吃的藕粉?能过敏的如此迅速吗?整个人都失去知觉昏迷不醒?”令狐鸿熹还是有些怀疑。 “爹爹,其实过敏这种事情轻则自然只是普通的瘙痒难受,但个人体质不同,有的人还会对鸡蛋过敏,对水果过敏的也大有人在,有些人体质不同,就会产生强烈的反应,云靖此事并非先例,爹爹放心吧,事实的确如此,女儿怎会欺瞒爹爹。” 满月一番话说得严丝合缝,令狐鸿熹听了,缓缓点头。 “只是——现在唯一要解决的是云靖为何偏偏找你!” “爹爹,当时我靠近云靖的时候,他曾经说了一句话,是有人想要我的性命!这人应该还在朝野之中,并且位高权重!爹爹,日后你也要多加小心。” 满月如此说,令狐鸿熹脸色变了好几变。 “朝堂之中,很多事情只能意会不能言传。为父虽然明白,不只是云靖有异心,但是在掌握确实的证据之前,为父不能多言半句。为父会小心的。” 令狐鸿熹能如此说,便是已经不准备对满月隐藏任何秘密了。经过今天的事情,他对这个女儿的表现又有了新的认识,虽是女儿身,却比一般的男子还要聪明冷静。 令狐鸿熹在这一刻有个想法,也许,未来的某一天,侯府荣辱与否,就掌握在她的手里了。 “爹爹,接下来你还要忙很多宫里的事情,找人的事情还是交给我和姑姑吧。这侯府成了这般模样,也要重新休整一番。” 见令狐鸿熹不再有任何疑惑,满月沉声提议。 令狐鸿熹重重点头。 “的确,皇上只给我两个时辰回家短暂休整,其实就是让我安排下侯府的情况,未来一段时间,我可能要一直留在皇上身边了,侯府的事情也无暇顾及了,就交给你们了。” “爹爹放心。” “大哥放心。” 令狐鸿熹现在唯一欣慰的是,家里交给满月和令狐泉,他没有任何担忧和顾虑。 “这次的事情,令皇上颜面尽失,太后受惊,五殿下重伤,连太子都吐血了,京都势必要迎来一场腥风血雨,所有与云靖有关连的都逃不过一死,你们要传令下去,侯府任何人不得随意外出,不得议论多事,我会着令唐管家仔细调查侯府中人有没有与云靖或是云靖远亲有关连的!都要在第一时间及时清理,等皇上的人找上门来,一切都来不及了。” 令狐鸿熹此刻想到的第一点自然是保住侯府!免于在这场惊变中受到波及。 —— 令狐鸿熹与满月和令狐泉说过话之后,匆匆去了皇宫。 令狐泉拉着满月的手坐下来,这一刻心情说不出的复杂后怕。 “这一次,我多怕你们回不来——”令狐泉说着竟有些哽咽。 三天前那惊险的一幕还在眼前,整个侯府都陷入一片火海和喊杀声中,她在睡梦中惊醒,接着就被乔青等丫鬟拉着到了谦雲阁,当时现场一片混乱,是大哥及时下令防御疏导,这才能平安撤离侯府。 只是这一次,侯府死了一百多侍卫,可谓元气大伤。 “满月,这一次多亏你能想到庞锐可以帮忙,否则叛军找到了后山,放火烧山的话,姑姑真的不敢想象后果如何。” 令狐泉这几天都没休息好,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闪过的就是三天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 “姑姑,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既然太子殿下能去那里,我自然也会想要通知你们,只要姑姑和爹爹不觉得庞侯府是鬼宅就行。” “那种情况下,还什么鬼宅阴宅的,鬼都没有那些见人就杀的叛军可怕!你说说,这太平盛世的,怎么就出了这种事情!” 令狐泉不由感叹连连。 “姑姑,自古以来,皇权黄泉,二人音同字不同,却是有多少人为了那至高无上的皇权,宁可在鬼门前走一遭!” “将来是没有多少安生日子过了,这侯府要修葺怎么说也得一年,听说宫里头也烧的够呛,在皇宫没修好之前,咱们也不能动工,哪能赶在皇上前面呢。这段时间就只能住在别院了。” “一切都听姑姑的。”满月轻轻点头。 侯府的别院她是没机会住了,用不了几天,她的命运也将发生改变。 “姑姑,满月想跟你商量一下,满月想负责在外找寻吴姨娘和四妹,还有二妹,这府里的事情,姑姑毕竟比我熟悉,还是姑姑多费心。” “好,就按你说的来。” 令狐泉点点头,对满月的话没有任何异议。 —— 接下来的十天时间,满月并没有回到太子府,而是一直留在侯府。 隐秀已经派人四处打探吴姨娘和令狐秋雨的下落,还有令狐平雪,可这三个人就像是从京都蒸发了一样,遍寻不到。 吴姨娘和令狐秋雨是在叛军冲进侯府的时候走散的,可当时令狐平雪还在,根据当时在场的丫鬟家丁的描述,令狐平雪走得很慢,很快就落在了后面,到后来,众人都到了后山的岩洞,令狐平雪就不见了,一会功夫,庞锐的人带着她的信物就找到了后山,将侯府的人都带到了庞侯府。 就在当时,粉妆玉琢四个丫鬟还留下了两个找寻令狐平雪,最后却无功而返。 满月仔细分析了一下,总觉得令狐平雪是故意走散的。 因为她知道,一旦平安无事的话,她又要被关进秀雅苑,终生不得踏出秀雅苑一步。所以她选择铤而走险,佯装在混乱中走散,暂时找地方躲了起来。 可现在满京都都在到处抓人,她能躲去哪里? 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令狐平雪脸上还有记号,稍微有点常识的人家都不敢收留她,甚至还要立刻将她送还侯府。 令狐平雪那样子也跑不了太远,她会去哪里躲藏? 满月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于是带上了隐秀和铁英,沿着当日众人离开侯府的路线又重新走了一遍。 只是,才到后山,就遇到了庞锐。 庞锐似乎很悠闲,一身白衣随意闲逛,完全不受叛军事件的影响,看到满月之后,朝她温和点头,举手投足洒脱出尘,手中白玉扇子轻轻摇着,乍一看,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风度翩翩玉树临风的贵公子。 可他隐藏在绝世贵气之后的,究竟是怎样一副面孔,满月至今不得而知。 二人相遇,满月总觉得会发生点什么。 似乎每次与他见面都有不平凡的事情发生。 “侯爷,你不会也是来找令狐平雪失踪的线索的吧?”满月率先出声,丝毫不介意告诉庞锐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庞锐却是很配合她的点点头。 “宫里忙的人仰马翻,皇上忙着清理叛军余孽,太后整顿后宫,太子和五殿下都在养伤,我去作何?而京都都戒严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到处都是禁卫军进户搜查抓人,我那个侯府虽然没人敢去,可我也要上街的不是吗?实在没事,想起丫鬟说的,令狐平雪是在此走丢的,见你十天也没有线索,所以过来瞧瞧。” 庞锐语气清和平缓,就像是在跟满月闲话家常一般。 他很有自己的一套特点和风格,就连满月这冷清淡漠的性子,有时候跟他说话,也能不知不觉的改变一些。 “侯爷发现了什么吗?”满月凝眉,沉声道。 “带你去个地方。”庞锐突然神秘一笑,似乎是有了发现。 “好。”满月很痛快的点点头。 如果一会证明庞锐戏耍她的话,有他好受的! 隐秀和铁英紧随她身后,看向庞锐的背影,一个警惕,一个花痴。 “隐秀,大小姐跟侯爷其实挺般配的。”铁英喃喃低语。 “屁!五殿下跟大小姐才般配!”隐秀哪里见得有人比得过自家殿下。 “可五殿下太冷了。” “外冷内热你懂吗?” “可是像侯爷这样外热内热不更好?”铁英真是觉得侯爷不错,待人有礼,举止有度。 “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嘴不饶人心地善!越是五殿下这样,将来对大小姐越好,反倒是口甜舌滑的人,以后指不定——” “你们俩个在做什么?还不跟上?” 二人话未说完,走在前面的满月突然停了下来,转身提醒她们。 “是,大小姐。” 铁英和隐秀急忙闭嘴,乖乖跟在后面。 庞锐带满月七绕八绕的,竟是去了罗明山脚下一处极为隐蔽的村落。 庞锐指着不远处的村落,提醒满月, “这里你可否找过?” 满月摇摇头。 这里她压根就不知道,更何况是找来了。 “京都还有这么个村落?在户籍簿上没有的。”满月总归是在京都生活了两世,却也没见过这么个村落。 “隐秀,这个村落你查过没有?”满月转身问隐秀。 “回大小姐,属下也从未到过这里。” “侯爷,你是如何知道的?”满月好奇的看着庞锐。 这个村落就像是一夜之间冒出来的,他是如何知道的! 如果他不带她来,她根本就不知道这里。 “其实之前几天,我也来这附近调查过很多次,但也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后来我回去仔细想了想,在我见过的古书上,记载的游牧民族不知是大漠戈壁如此,其实在京都也有极为少数的游牧村落,只不过他们是从山的一面搬到另一面。 就如同这座阳明山,一面是日出东方,适合耕田栽种,一面是日落西山,却是猛兽长出没之地,他们一般都会在春夏季节在山一面耕种收获,到了东极反其道行之到了山的另一面。因为这种生活习性,注定了他们要生活在深山之中,不易发现。只是十几天前发生的那件事情,叛军烧毁了大片树林,而此刻又正好是春夏交替,所以就隐藏在深山之中,坐落在山脚下的这个村落就隐隐而现。 在此之前,我已经派人查过了,这里十几天前的确进来了一个陌生女人,自称是在叛军滥杀无辜的时候家人都被杀害了,她觉得生无可恋准备跳崖自尽,却被村里的一户人家救起了。至于那个女子说的是真是假,我想交给你亲自判断。” 庞锐笑着看向她,瞳仁清澈如泉,不带任何隐喻目的,似乎就是单纯的想要帮助她。 见满月不说话,庞锐无奈的摸了摸鼻子,颇有些委屈的架势。 “令狐满月,你知道吗?这世上有一类人,当他说真话的时候,所有人都认为他在撒谎,当他说假话的时候,又让人信以为真。你说,我是不是属于这一类人呢?” 庞锐说完,满月难得的露出笑容。 怪不得他之前会流露出无奈和委屈的反应。 原来是想到了这上面。 “侯爷,天下没有白来的事情,侯爷也别怪满月多疑。” “那现在信了吗?” “有劳侯爷了。”满月点点头,算是暂时相信了庞锐。 “其实我的样子看起来很像坏人吗?”庞锐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 满月身后,铁英下意识的摇摇头。 这么英俊潇洒的庞侯怎么可能是坏人?!没天理了呀! 而隐秀却是黑着一张脸,其实她很想点头。 满月却没理会庞锐,自顾自的在不远处看着。 这个村落人口不多,男人都在地里挥汗如雨,女人带着孩子在院子里忙里忙外,老人三两聚在一起,随手干着农活。 满月看了一会,转身往回走。 “我们晚上再来。” 如果令狐平雪真的藏在这里面,她也不会现在带人闯进去。 有些平和既然维持了很多年,就让它继续下去。 没经历过的人自然不懂,有如此平和的环境是多么难得的。 庞锐看着满月背影,却是流露出钦佩的神采。 他也打听了不少令狐平雪的所作所为,想必二夫人和老夫人倒台之前,令狐平雪没少找她的麻烦,她现在却能忍住不立刻冲进去。 其实她才是真正令人看不懂的那一类人。 —— 入夜,满月等在山脚下,村落住户的狗都被隐秀提前下了迷烟,只会暂时昏迷不叫。 须臾光景,隐秀已经扛着一个麻袋快步朝满月这边跑来。 “大小姐,是她,已经被我打晕了。”隐秀带着几分激动。 找了十多天,没想到令狐平雪竟然藏的这么隐蔽,还好找到了。 “带走。” 满月声音平静,看似早在预料之中,却无人猜到下一刻她究竟要如何处置令狐平雪! 哗啦! 一桶冷水兜头浇下,令狐平雪缓缓睁开眼睛。 四周光线昏暗,她从冰冷的地面上爬起来,隐约看到正前方的湘妃椅上坐着一抹窈窕纤细的身影。 “令狐满月?你——” 令狐平雪甫一开口,就像要从地上爬起来,奈何身子被人用脚踩住。 “你——你想干什么?你这个小贱人!”令狐平雪以前是对满月骂习惯了,都到了这地步还是脱口而出。 “闭嘴!不得对大小姐无礼!”说话的是铁英。 铁英踩着令狐平雪身子,不许她乱动。 “令狐满月!你抓我来这里做什么?我要见爹爹!你无权私自处置我!” 令狐平雪大声喊着,奈何这里四周都是空旷地带,人烟稀少,她声音多大也不会有人听到。 “铁英,你不觉得她很吵吗?”满月冷冷一笑,看似随意的问着铁英。 “是,大小姐。”铁英心领神会,一脚踩着令狐平雪,弯腰拿起地上的锤子,还不等令狐平雪反应过来,铁英手中的锤子已经敲在了她嘴巴上。 一声闷响过后,令狐平雪惨叫出声。 一地的血水之中,隐约散落着十几颗白色异物,正是令狐平雪的牙齿。 “你再喊一句,我就让铁英敲掉你的下巴。” 满月笑呵呵的看着她,说出口的话却让令狐平雪浑身汗毛竖起。 她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可一开口,嘴巴里就汩汩的往外冒着鲜血,嘴巴早就麻木了,地上散落着她的牙齿,看起来触目惊心。 “你这张嘴巴,不知道骂了我多少遍小贱人还有扫把星,数都数不过来,要你几颗牙齿做利息,一点也不冤枉你。” 满月笑了笑,这笑容看在令狐平雪眼中,仿佛来自地狱罗刹的追魂笑容。 令狐平雪拼命摇头,当她听到满月说的只是利息的时候,她已经有种吓破胆的感觉。 敲碎了一口牙齿才算是利息,那么本钱又是什么? “我七岁那年,才去到贺家,贺老爷和贺夫人出门在外,贺姨娘在前厅见了你秀雅苑的一个管事妈妈之后,回到厨房就故意挑我的刺儿,对我又打又骂,这还不算完,贺姨娘愣是揪着我的头发往烧红的锅台上撞去,啧啧!那时候我还真是命大!没撞死也没烫死!也不知道那个管事妈妈跟贺姨娘说了什么。不过,这冤有头债有主,既然是你秀雅苑派去的人,那现在你就替我尝试一下那种感觉吧。” “铁英!” 满月话音落下,铁英已经揪着令狐平雪的头发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 令狐平雪明明很痛,可嘴巴已经麻木了,张开嘴也发不出声音了。 下一刻,铁英手腕一抖,直接将令狐平雪扔了出去,重重的撞在屋内的立柱上。 立柱旁边是一个烧红的火炉,令狐平雪摔倒的身子撞翻了火炉,无数块烧红的木炭悉数落在了令狐平雪后背上,四肢上。 “啊啊!啊!” 令狐平雪发出声声惨叫,却明显是有气无力地喊叫声。 她躺在地上,疼的浑身剧烈的抽畜着。 见此,满月若有所得的开口道, “其实,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你秀雅苑的人,每隔几个月就会趁贺老爷与贺夫人不在的时候到贺家看看,看看贺姨娘是否将我照顾的‘很好’,如果我不是面黄肌瘦浑身伤痕累累的话,你们是如何也不好过的。” “铁英,继续。” 满月语气自始至终平淡安然,就像是在诉说别人的事情。 令狐平雪整个人此刻都像是从血水里面捞出来的一样,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好的地方,就是脸上也是血肉模糊,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面目。 上一世,令狐平雪曾经将她宫里的丫鬟残杀殆尽,每一个都是被她生生折磨而死!所以这一世,她就让令狐平雪也一一尝过。 “铁英,如果晕了就用冷水浇醒。”满月沉声开口,眼皮都不抬一下。 “是,大小姐。” 铁英按照满月吩咐。 很快,令狐平雪就只剩下半口气。 “大小姐,已经差不多了。”铁英这半个时辰各种刑法都用上了,现在令狐平雪手筋脚筋都被挑断了,指甲也都被拔掉了,整个人趴在地上,只有一口出的气。 只可惜,令狐平雪这样子只有她能看到,不能让侯府其他人也看到。 像令狐平雪这样,如果只是关一辈子的话,实在是太便宜她了!以令狐鸿熹的想法,自然要是不希望令狐平雪死,就当没这个女儿的话,顶多也是将她关在侯府,不让她再出去惹是生非。 所以满月才私设公堂! 暗中解决了令狐平雪,一了百了! 在令狐鸿熹和侯府其他人心目中,就当令狐平雪彻底的失踪了! “大小姐,现在怎么做?”铁英沉声询问满月。 “泼醒了,带她到外面去。”话音落下,满月已经缓缓起身。 铁英将令狐平雪装在一个麻袋里面带到了外面。 这里是京郊一处僻静的院子,早已无人居住。 院子里,隐秀已经挖好了坑。 “丢进去,埋了。” 满月清冷出声,铁英和隐秀同时点头,打开麻袋将令狐平雪扔进了坑里。 令狐平雪还有一口气,隐约感觉到四周的环境变了,奈何眼前已经被雪水弥漫,根本看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还不等她挣扎一下,扑面而来的泥土迷住了她的眼睛。 她惊恐地发现,自己四周似乎都是泥土的味道,还有泥土在不停的落在她身上脸上。 令狐满月这是要活埋她吗? “唔唔!” 令狐平雪张大嘴巴想要开口说话,可嘴巴里一颗牙齿都没有,身上也仅有一丝力气支撑着意识,根本无力开口说话。 她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覆盖在自己身上的泥土越来越多,越来越厚。 她拼尽全力,用上了最后的力气挣扎,却是徒劳。 她不想死! 即便是毁容的时候,她也不想死!她还年轻,还没有成亲!还没有享受过任何男欢女爱,还没有得到过夫君的宠爱! 她如何甘心? 上天为何要让她遇上令狐满月? 当初祖母为了给她铺路要将令狐满月接回来,她为何不阻止? 现在她心中说不出的悔恨痛苦! 可一切都晚了! 她什么都没有了! 连苟活的权利都被令狐满月剥夺了! —— 院子里,满月亲眼看着隐秀和铁英一铲子又一铲子的泥土将令狐平雪活埋。那个还做着皇后美梦的令狐平雪,到最后下场还不如老夫人和二夫人,至少那二人还有一具全尸,令狐平雪却真的成了孤魂野鬼。 “大小姐,好了。” 隐秀将泥土压实了,回身禀报满月。 “回去。” 满月点点头,旋即转身离去。 早就该解决掉的人,现在死在她面前,还是以她要求的方式死去,对她来说,只是完成了其中一个心愿而已。 未来的路还很长! 未来每一步都不会比现在好走! 夜色凄冷,迷雾丛丛,她单薄纤细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暗夜之中。 距离天亮,不过一个时辰。 —— 一个月后,皇宫的修葺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这却不妨碍皇上派出禁卫军满京都搜寻叛军余孽,但凡有一丝关系的都会被牵扯其中,轻则打入死牢,重则满门抄斩。 京都人心惶惶,一众朝臣每天上朝也是战战兢兢,生怕下一个连累的就是自己。 林冉的死,皇上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可知道这件事情的现在除了太后就是云靖,云靖已经被皇上腰斩,太后不会对任何人泄露半句,皇家颜面重要,皇上自然不会对外宣称林冉是云靖的同党。 只是迟迟没有将林冉下葬皇陵。 满月在活埋了令狐平雪第三天就回到了太子府。 太子府正在修葺,只有后院还有几个完整的院子。 林简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逐渐可以离开轮椅走路。只不过,这些都是给满月看的。 原本以为坐在轮椅上是为了拉近与她的距离和关系,谁知在出事的时候,却成了累赘。 当他再次与满月在太子府相见的时候,却发觉,彼此之间像是隔了千山万水,连昔日轻松惬意的相处感觉都没有了! 她的眼神和神情都是冷冰冰的,像是浸在了冰水里面,令他心寒。 可他面上却必须装作对一切毫不知情,明明知道是自欺欺人,却没有勇气揭穿。 —— 这一日,满月正在整理被大火烧毁的奏折,侯府送来消息,可能有吴姨娘和令狐秋雨的消息。 满月想回去一趟,林简听了并没有拒绝,看着她匆匆离去的北影,林简心底说不出的失落感觉。 “苏康。”突然,他沉声开口。 “属下在。” “跟着她。”林简声音愈发低沉冰冷。 “是。”苏康不敢迟疑,得令就要离开。 “等一下。”林简突然叫住了苏康,似乎改变了注意。 苏康急忙停下脚步,低下头恭敬地等候林简下令。 整个太子府都知道,最近一段时间,太子的情绪起伏很大,脾气也时好时坏,整个太子府都笼罩在一片阴郁的气氛之中。 “让宋楠去。”林简面无表情的下令。 “——是,殿下。”苏康从震惊到犹豫,再到接受现实,虽然是很短的时间,但心底的震撼已经无法形容。 宋楠是殿下身边第一高手,轻易不会露面。 殿下派出宋楠跟踪令狐女官,足可见殿下对令狐女官的在意。 其实林简此刻心里想的很简单,就是万无一失。 满月身边除了一个铁英,暗中那个才是高手,如果派苏康去,很有可能被发现,还是宋楠万无一失。 回侯府的路上,隐秀才跟满月说了实话。 其实这一次提供消息的是五殿下,而且五殿下就在京郊别院等着她。 满月没有怪罪隐秀,事已至此,先找到令狐秋雨和吴姨娘才是关键。 马车一路朝着京郊的方向驶去,暗中跟踪的宋楠见马车不是回到侯府,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太子殿下的猜测果真没错。 —— 林东曜的京郊别院,因为地处偏僻,也没人知道林东曜在此还有一座宅子,所以躲过了那场浩劫。 院内依旧是景色秀丽,典雅古朴。 院中,融融暖阳包裹着一抹轮椅上的清瘦身影。 他明显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消瘦了很多,精神虽然不错,可面色却带着近乎于透明的苍白,一身玄金色锦袍此刻有些松垮的穿在身上,见她来了,唇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弧度,曜目瞳仁,定定的看向她,比以往更加明亮夺目。 “咳咳——”原是准备跟她打招呼,还不等开口,已经轻咳了两声。 一旁的年政立即上前。 “殿下,您——” “没事。你们都退下。”林东曜轻轻摇头。 “隐秀,你们也退下。” 满月知道林东曜有话单独跟自己说,偌大的院子,此刻只剩下她和林东曜二人。 “殿下,你气色不太好,是因为受伤的缘故吗?”满月觉得林东曜脸色有些过于苍白。 “御医让我在宫中修养,我实在闷得慌,所以想出来透透气。”林东曜声音也比之前低沉了很多。 满月上次见他,他还在床上躺着,昏迷不醒。 “令狐秋雨和吴姨娘的事情,我这边命人去调查了一番,已经有些眉目了。”林东曜如此说,满月轻舒口气,淡淡逸出, “为何我调查来调查去,都是没有一丝线索呢?我总觉得是有人在背后掣肘侯府的调查势力。” 其实从令狐平雪的事情开始,满月就有怀疑了。 “你猜的没错,的确是有人在暗中销毁证据,抢先一步令侯府的侍卫没有任何收获。我想,你不会想知道是谁。” 林东曜此刻,手中已经切实的证据,所以才敢如此开口。 “殿下不妨直说。”满月瞳仁凉凉的,这一刻,她心中已经有了几个人选,只等林东曜为她确认。 “是太子。” “——太子?”满月一时有些怔愣。 她心中设想过林东合或是皇后,甚至是深不可测的庞锐,但独独没想到太子! “我想不光是令狐秋雨失踪的事情,就是你这次来这里,太子也会派人暗中跟踪你。” “不会的,如果是苏康的话,隐秀应该能察觉。” “那如果不是苏康呢?隐秀了解苏康的跟踪习惯,但如果换了一个武功比苏康还要高出三成的隐卫呢?隐秀还有把握吗?”林东曜似乎在暗示满月什么。 她听了只是安静的站在原地。 她与太子之间,的确生了很多嫌隙。 如果说,之前是因为皇后的问题,那么最近几次则是因为她跟庞锐之间的联系。 “其实那天在太子府,我和你躲在假山后面,太子是知道的,他还派人将我围住,只不过我手中有父皇给的软金令,他就不能奈我和。但事后我带兵冲进皇宫剿杀叛军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那天戴着面具的人是我了。所以,你现在走到哪里,他都会派人监视你,跟着你。” 这件事,林东曜之前并没有告诉满月。 “太子暗中监视我,这一点,我倒没有多少意外,只是他暗中阻扰侯府的人找寻令狐秋雨和吴姨娘,是为了什么?为了最后是他先找到的,然后——” “然后向你邀功。”林东曜毫不犹豫的点破林简的动机。 “其实我已经跟太子说的很清楚了。但是他——算了。”满月摇摇头,太子的事情暂时可以放一放,眼下当务之急是找到令狐秋雨和吴姨娘。 “侯府丢人那天到现在,你之前也调查过侯府内部的人,但侯府死伤惨重,当时的丫鬟家丁所剩无几,你有没有想过,是被人灭口了!” 林东曜沉声提醒满月。 “我之前倒是怀疑过侯府的人,有人趁乱暗中对吴姨娘和令狐秋雨下手,事后又解决了暗害吴姨娘和令狐秋雨的家丁。” 满月不是没想过这一点,可当时那么混乱的情况下,现在连侯府家丁的尸体都找不全,更何况是调查清楚这件事情了。 “如果是被叛军杀死的,多半是刀伤箭伤,如果是在侯府被烧死的,则是烧伤或是屋梁倒塌落下的伤害。而吴姨娘和令狐秋雨平日在侯府得罪的不过是侯府一众女子,或是有了谁的把柄在手里,既然是女子出面,要想制服为她卖命的家丁并不容易。” 林东曜说到这里停下来,抬头看着她。 满月顿时恍然大悟, “你的意思是下毒?!太子事后赶在我回侯府之前调查到了真相,却提前将被毒死的家丁尸体运走了,这样我就毫无头绪!” 满月整个人都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但同时想到太子在背后做的一切,又是瞬间心冷。 “我的人一直都在暗中调查此事,在太子的人丢弃那两具侯府家丁尸体的时候,我的人将尸体带回了别院,尸体已经高度腐烂,但至少能看出骨头是否断裂,身上是否有刀伤箭伤,最重要的是,因为他们中的是一种很罕见的毒药,中毒之人之间会呈现蓝紫色,这种毒药并非来自京都,而是西域独有。” 林东曜的话已经证实了太子跟这件事情摆脱不了的关系。 其实,她此刻心底并没有痛恨林简什么,他只是为了在她面前邀功,为了先一步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而她也的确私自见过林东曜,还请庞锐帮忙让她偷偷进宫。 既然如此,她也不会过分纠结认真。 她与林简之间,本就没有任何可能。 “西域的奇毒——我想我知道是谁下毒了。” 满月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尸体还在后院。我知道你用得上。”林东曜指了指后院。 他的准备和设想总是充分而完美,滴水不漏。 每一次都是如此! 不论是反击还是主动出手,都不会让人找出一丝破绽。 “劳烦殿下了,只是,看来我是不方便从前院离开了。而且——以后殿下也不方便来这里了。” 满月话有所指,林东曜既然提醒她林简的人在暗中跟着她,还是比隐秀武功高强的高人,虽然未必能近了这个院子,但林东曜的这个别院已经曝光了。 “来不来都无所谓,反正我那天叮嘱你,若有事让你来这里,你也没有听我的,擅自做主的就进了宫。” 林东曜说这话的时候,满月一副我记性突然很不好的模样。 “殿下,这都过去多少天了再提起来也没什么必要了,殿下没听过一句话吗?当日事当日毕,都事过境迁了,殿下不如洒脱一点,相忘于江湖吧。” 满月说着,冲他友好一笑。 某位爷却是一瞬目瞪口呆中。 林东曜的反应越是如此,满月越发觉得是自己脸皮太厚了,八竿子打不着的话也能扯到一块去,难怪林东曜会有现在这表情。 “对了殿下,您送来的黄金还有一个月的期限,我说过,到期一定原数奉还。” 之前林东曜送来的黄金还在侯府蒹葭阁密道下面藏着,还不到她派上用场的时候。 “我一直很好奇,那些黄金你究竟要做什么用,这么长时间也没见你行动,我愈发好奇。” “殿下还是等着看好戏吧!不会令殿下亏本的。”满月浅浅一笑,四两拨千斤的转移了刚才那个话题。 “亏本不亏本,我倒不看重,我只是期待你说的好戏。”林东曜如是说。 反正给了她的,他就没打算要回来。她当时说是借的,但他完全当是送给她的! “殿下也不必期望值过高,也许我觉得精彩的,殿下看的反倒是索然无味呢。”“那我也会装作很感兴趣,一定会捧你的场。”林东曜顺着满月的话说下来,她无语的撇撇嘴。 林东曜除了腹黑冷酷之外,毒舌功力也非常人能比!他还有什么是不如其他人的?似乎现在她还没看出来。 正在这时,年政从院外匆匆跑了进来。 “殿下,太子的马车正接近这里。” 年政话音落下,满月和林东曜互相看了一眼,却都没说话。 “你先下去吧,要来的,不要拦着,让他进来。”林东曜沉声下令,瞳仁定定的落在满月脸上,想知道她此刻决定。 “我让年政送你从后门离开。”他没有阻拦她,而是将决定交给她。 “殿下,我觉得我们一起走更合适。”满月的话让他微微一怔,旋即明白过来她的意思。 “好。”林东曜点头,看向她的眼神再多深意。 所以当林简进入别院的时候,就只是一座空了的院子,他很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却不知他们去了哪里。 因为没有面对面的相遇,即便是事后,他也没有话说。 林东曜和满月都避不见面,看似是他主动找来了,其实他才是占据被动的那一方。既然满月是因为有了令狐秋雨的消息才到这里的,他不知道林东曜知道了多少,但他跟满月之间的距离,的确是渐行渐远。 回到太子府,林简就将自己关进书房,一整晚都没有动静。 即便是明知道满月已经回来了,他也没从书房走出。 如果他不能给满月一个满意的答复,就不知如何面对她。 二人之间,关系一瞬变得复杂且微妙。 第二天一早,令狐秋雨和吴姨娘就回到了侯府。 除了吴姨娘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一直是胡言乱语,令狐秋雨却是平静的多。 二人只说是从侯府逃出来的有些迟,被叛军逼到了悬崖边上,最后失足滑下,吴姨娘大概是受了刺激才会变得痴痴呆呆,而令狐秋雨因为不知道上面的情况,也不敢擅自带着吴姨娘上来,直到躲了快一个月才敢露面。 整个故事看似天衣无缝,令狐鸿熹虽然半信半疑,却也没发现什么破绽。 只有赵虞儿因为二人回来,第二天就生了一场大病,卧床数日。 一个月后,皇上下旨,论功行赏。 满月成为□□京都第一个二品女官!每日入宫伴随太后身旁,处理完后宫事物,便可返回侯府,与一众朝臣作息相同。 太后等于是将满月从太子身边调走,若是搁在往昔,必定会引起太子的强烈反对,可是这一次,林简竟是什么话都没说,满月离开太子府,他也没有送她。 在外人看来,堂堂太子殿下似乎是对令狐满月的新鲜劲过了,也就不那么上心了。毕竟是皇室子孙,哪一个不是佳丽三千,怎会为了一个女子钟情一生呢?不过是图个一时新鲜罢了。 朝野之中也是议论纷纷,最初还以为令狐满月是借着留在太子身边做女官而借机晋升太子妃,现在看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管其他人怎样议论,令狐鸿熹都不曾给予任何回应。因为他知道,关于满月和太子这一出,很快就会过去。 因为太后和皇上都很满意的太子妃人选尔若公主就要回来了。 一旦尔若公主回来,皇上就会立刻下令指婚。 而满月在太后身边要经历的第一场硬仗,就是迎接尔若公主回来。 —— 三天后,尔若公主就来到京都,满月在延禧宫忙了一天,傍晚时分,坐马车离开延禧宫,才出宫门,就见前面停靠着一辆马车,车前坐着年政。 见此,满月吩咐车夫先行回府,她还有事要办。等车夫走远了,她才来到对面的马车前。 “令狐女官,五殿下恭候多时,请。” 年政说着,挑起了车帘。 满月点点头,抬脚进入马车。 马车内光线昏暗,他坐在那里,看不清气色,给她的感觉似乎比上次见面还要清瘦了几分。 “殿下。”她轻声开口,林东曜抬眼望着她,眸光轻柔。 “三天后的迎接工作,慈宁宫准备的如何?”他沉声开口,语气有些低沉。 “多亏了有荣乐女官帮忙,还算应付的来。”满月如是说。 “尔若公主是父皇御弟西域王最疼爱的小女儿,西域王与父皇虽然不是亲兄弟,关系却胜过一切,所以不论是太后还是父皇,都是将尔若看作是皇室骨肉,更是赐其公主身份。原本是要等尔若年满十六岁再回京都的,可现在京都出了事,西域王也挂念父皇和太后,所以就提早启程,从西域赶来京都。尔若是父皇和皇奶奶最满意的太子妃,若她知道太子曾经与你走的很近,只怕会故意寻你的麻烦。” 其实这些话,林东曜让荣乐传话也是一样的,但那样一来,他也就没有理由见她了。 听了他的话,满月沉默了一会。 这个尔若公主在上一世根本没有出现过!是一个她没有任何印象的人。 她倒是对西域王比较熟悉,但上一世,西域王只有一个小儿子,并没有女儿。 她对尔若是完全陌生的!而且因为西域王保护的太好,外面的人对尔若的印象就只是停留在冰雪聪明姿容绝色上,对于她是何等性情一无所知。 “谢五殿下提醒,满月明白了。明天会安守本分做好自己的事情。” “我知道你做事一向很有分寸,但尔若不比其他人,就算面上明明是她做错了,只怕父皇和太后也会偏袒于她,不论如何,你都要多加小心。我已经嘱咐荣乐,关键时刻她会出手的。” 林东曜此刻就像是一个叮嘱即将出远门的孩子的父亲,一贯惜字如金的他,今日格外啰嗦。 “我明白殿下的意思,殿下是担心你身体还未恢复,不能再第一时间帮我解围,可如果荣乐出手的话,就等于是替我挡下困难,我不想因此连累其他人,还是让荣乐在暗中帮我吧。” 听到满月如此说,林东曜却没有多少意外。 毕竟以她的性格,如此说也不奇怪。 “随你吧。”林东曜点点头。 “殿下,还有其他事吗?”满月轻声问着他。 “没有其他事就不能继续坐下去了吗?”林东曜挑眉,满月总觉得他语气有些疲惫,可他看向她的眼神却是说不出的明亮曜目。 “殿下,你别误会,我是见你身体还未恢复,不想影响殿下休息。” “我不碍事,你终于懂得关心我了,我怎么能有事呢?”某殿下顺着满月的话说下来,满月顿时无言以对。 “我准备了些点心,陪我吃完了再走吧。”几乎是他话音落下,年政已经将准备好的点心摆在了马车里面。 林东曜顺势揭开遮挡在马车四周的四颗夜明珠,一瞬轻柔的光芒照亮了马车。满月抬头看了眼林东曜,虽然是在如此柔和的光芒下,可他脸色还是透着令人担忧的苍白。 “如果调查的没错的话,这些都是你爱吃的,如果不是,我就命人将年政拖出去重责五十大板。” 某位爷说的轻松,马车外某人听的却是心惊胆战。 这万一令狐女官最近要是改变了口味呢?他岂不是要—— “殿下多虑了,满月不挑食。殿下请吧。”满月的话让年政是放心了。 马车内,轻柔光芒下,只闻细细咀嚼声,不闻其他声音。二人真正做到了食不言。 用过茶点,满月见林东曜额头有汗珠渗出,不觉有些疑惑。 “殿下,你不舒服吗?” “无妨。已经天黑了,我送你回去。” “谢殿下。”侯府的马车已经回去了,她一个人回去确实不方便,也就没有拒绝。 “殿下伤势恢复如何?”满月看似随意的问着。 马车外,驾车的年政手一顿,险些勒停了马车。 车内,林东曜却是一副释然随意的表情, “伤筋动骨一百天,至少还要调养几个月。” “殿下身体不适,还特意出来告知满月尔若公主的事情,其实以后殿下可以让荣乐女官通知一声就成。” 满月是看到他一头冷汗,像是坐久了很不舒服的样子,所以才如此说。 可听在林东曜耳中,却是另外一层意思。 “令狐满月,我对你的心意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只是最近一段时间,京都出了这么多事,似乎不适合谈论你我之间的事情。你很聪明,我不需要说太多,我会一直等你。” 林东曜说完这些话,缓缓阖上眸子,马车内,一片寂静。 满月视线移开,心却有些杂乱。 马车稳稳地停在侯府门外,看着她单薄纤细的背影走进侯府,林东曜再也支撑不住,身子重重的靠在椅背上,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殿下,属下立刻驾车赶回,殿下您再坚持一下。”年政不敢耽误,驾车飞奔。 殿下的身体根本不适合久坐这么长时间,即便是坐在轮椅上,也不能超过一刻钟,可为了多陪一会令狐女官,殿下一直都在强忍痛苦。 颈椎的压力都压迫在他受伤的那段骨头上,疼痛可想而知。而殿下为了尽快恢复,轻易不用麻沸散,每一次疼痛发作都是咬牙忍住。 马车回到璇玑宫时,当年政将林东曜从车内扶下来,方才惊觉,林东曜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被汗水渗透了。 年政心中感叹,殿下做这一切,令狐女官却浑然不知! —— 与此同时,太子府 书房内,酸枝木的书桌上堆满了折子,林简视线却飘忽的不知落在何方。 那里似乎是满月以前经常坐着的地方,她俯身练字整理奏折,这屋子里每一处都充斥着她的身影和气息。 他舍不得她离开!却是至今都没有找到一个能面对她的办法! 她是那么心思清明的人,眼里揉不得沙子!如果她知道,令狐秋雨和吴姨娘的事情是他故意在暗中下绊子的话,以她的性子,不会再对自己有丝毫信任。 原本就是飘渺无影的关系,却因为他在背后做的那件事,彻底断送了一切。 “殿下。” 这时,宋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进来。”林简调整了一下情绪,沉声道。 书房的门打开,宋楠推门进来就看到林简冰冷暗沉的脸色,心中不由唏嘘不已。 曾经那个随性洒脱笑容满面的太子殿下去了哪里呢? “殿下,今儿是五殿下送令狐女官回的侯府。五殿下现在已经回到璇玑宫,属下偷听到御医跟安妃的对话,五殿下伤情严重,将来可能都离不开轮椅。” 宋楠将探听到的消息如实禀报。 林简听到却没有一丝轻松表情。 “知道了,你退下。” “殿下,其实您还是将实情跟令狐女官主动说清楚,说不定她——” “退下!” 不等宋楠说完,林简冷冷打断了他的话。 宋楠只得快速退出书房。 书房外,宋楠对苏康无声的摇摇头。 苏康无奈的叹口气,二人一时无话。 书房内,林简望着满月整理的奏折和书籍,一瞬,说不出的各种滋味涌上心头。 他的确是抢在她前面找到了那两具尸体。 可就在她去别院见林东曜的时候,他的人才找到令狐秋雨和吴姨娘的下落,他原本的确是想在她面前邀功,为的就是在她心目中占据更为重要和有用的位置。 可她却是见了林东曜! 那天,他们都对他避而不见!再加上他在林东曜的别院内找到了那两具尸体,他已经明白了整个过程! 仅仅只是差了一步! 不!是半步! 半步而已!他就能扭转整个局势! 却是被林东曜抢先了一步! 如果解释的话,就等于默认了他在满月身边动手脚,安排眼线,可什么都不说,彼此也已经是心知肚明了!林东曜别院那么隐蔽的地方,如果不是比苏康还要厉害的高手又如何能找到? 仅仅是他的人在找到令狐秋雨和吴姨娘的时候晚了半步,结局就完全不同! 难道他就真的留不住她吗? 不管是心,还是人? —— 令狐侯府,蒹葭阁 满月一回来就见令狐秋雨等在院中,见她回来了,恭敬的唤了一声, “大姐。” 如今的令狐秋雨在经历过一系列的事情之后,明显是比以前成熟稳重了很多。 其实她原本就是仗义执言却又毛躁暴烈的脾气,只有经过几重生死考验,方才能醒悟在高门大院生存的法则。 “进屋坐吧。”满月轻声招呼她,率先走进屋内。 满月抬手示意凝静和惜梦都退下,屋内置剩下她和令狐秋雨两个人。 “吴姨娘最近身体如何?”满月率先发问。 令狐秋雨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旋即轻声道, “还是老样子,当日母亲为了我挡了毒针,两只毒针,一只在胸口,一只在肩头,能活下来也是奇迹。” 当日的事情,只有令狐秋雨最清楚。但她却不避讳告诉满月实情。 在她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满月。 当日,那两个家丁以为她和母亲必死无疑,加上叛军已经冲进了侯府,家丁也没多做检查,她等那二人走远之后,背起母亲就躲进了老夫人的院子。她记得老夫人临死之前,院子里藏了很多名贵药材,光是千年人参就有好几棵。 她也是病急乱投医,将老夫人临死前用来续命的药材给吴姨娘服下,虽说最后是保住了吴姨娘的性命,可吴姨娘却成了现在这般痴傻疯癫的模样。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日后你就好生的照顾吴姨娘吧,害你们的两个家丁已经死了,现在死无对证,况且就算他们活着,也未必敢开口说话。” 满月语气淡淡的,却是听的令狐秋雨怒火攻心,不过她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能压制自己的脾气不轻易发作。 “大姐,我明白。我会小心应对的。” “你明白最好,最近这段时间,我都会忙宫里的事情,害你和吴姨娘的人,必定会趁着我不在爹爹又忙的这段日子出手,你要小心,做好完全的准备,即便不能反击,也要保证不被对方抓住把柄。” 满月沉声提醒她。 “知道了,大姐。” “还有事吗?”见令狐秋雨还坐在那里,满月奇怪的看着她。 “大姐,我听说过几天回来的尔若公主要指给太子殿下,是不是真的?”令狐秋雨好奇的问着她。 “目前来看,这的确是皇上和太后的打算。你问这个作何?” “大姐,我只是有些混淆,这又是大漠戈壁,又是西域的,怎么最近回来的都是很多年不曾回到京都的人呢?前阵子不是还有个李景田吗?他们怎么就跟约好了似的,该不会都是为了一个目的,或是为了一个人吧!” 令狐秋雨完全是说者无心,满月听了心下却是猛的咯噔一下。 她不敢自认自己有多么大的魅力和本事,能让千里之外的人都收到消息有所行动,但秋雨的话的确是提醒了她,似乎在看待这件事情上,她的角度应该转换一下。 皇上与西域王关系密切,而庞锐与皇上的关系又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既然都是皇上看重的人,如果皇上从中牵线的话,那促成的岂不是庞锐和西域王的合作? 庞锐和西域王? 庞锐和尔若? 满月将这几个名字串联在一起,倏忽想到了什么。 “大姐,我说错什么了吗?”令狐秋雨见满月突然挑眉,不觉有些担心,自己是不是说错话惹到了大姐。 “不!你没说错,你帮了我!”满月起身笑着看向她。 令狐秋雨却是一头雾水,小声咕哝着, “我这么笨,不给你惹麻烦就算好的了,怎么可能帮到你。” 三天后 今儿是西域王和尔若公主回来的日子,也因为如此,戒严了一个多月的京都总算是迎来了些许热闹的气氛。百姓们不再是缩在家中战战兢兢的过日子,而是走上街头,一睹西域王和尔若公主真容。 满月随太后一起在宫门外迎接西域王和尔若公主。皇上也率领一众文武百官等在宫外,如此阵仗,足可见皇上对西域王和尔若公主的看重。 宫门外,满月站在太后身侧,身旁是荣乐女官。 在她身前,皇上站在当中,左手边是林简与林东曜,林东曜还坐在轮椅上,面容清瘦,面色苍白,一身烟青色长袍看起来随意自然,与他以往的装扮有些不同,似乎是刻意保持低调。 而林简却是一身暗黄色太子袍,紫玉发冠,同色的腰带佩玉,暗黄色长靴,靴子两侧各有一颗罕见的椭圆形碧玉,玉色无瑕,近乎于透明的颜色。颀长身姿,挺拔傲然,一改往日吊儿郎当随心所欲的作风,唇角含着清浅笑容,眼底却是暗沉无边的黑色。 皇上右手边,林东合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眼角的余光却时不时的看向满月这边。云靖的事情他侥幸逃过,没有牵连上身,至今都是心有余悸的感觉。虽然他之前已经故意置身事外,明知道云靖找了林冉做内应而不揭穿,但令狐满月在最后用的那一招,却是连他都没想到的。 到了最后关头,眼看就能借着云靖的手将令狐满月置于死地!她竟然知道用藕粉对付云靖! 林东合心底对于令狐满月四个字,已经不仅仅是痛恨和厌恶,而是有了一丝惧怕的感觉。 林东合身侧,林南徳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不见跟在林简身后的令狐惊烈,林南徳不觉有些无聊。这宫里的小太监一个个都无趣极了,不是对他百般巴结,就是木呐老实,他很喜欢与他差不多年龄的令狐惊烈,可今天这场合令狐惊烈显然不会出现。 林南徳视线又落在满月身上。 不过一年的时间,她的身份已经是天壤之别,从侯府不受待见的扫把xing女儿,到今日的□□唯一的二品女官,怪不得他五哥为了见她一面,伤的那么重都咬着牙挺着,衣服都湿透了也不肯开口。 能让五哥那么冷酷性子的人都动心,她真的很不简单! 林南徳摇摇头,等他到五哥这个年纪,可绝对不会为了任何女子而动心,他只会让天下女子为他痴狂主动献身,为了女人动心不顾一切这种事,还是算了吧!想想都可怕! 随着远处马蹄声渐渐响起,宫门口也逐渐热闹了起来。 太后脸上是发自内心的期待笑容,皇上脸上也罕见的露出欣慰的笑容。 “太后,你看那边——这就来了。”皇后站在太后身旁,笑着指向不远处。 如今,瑾妃被关入冷宫,惠妃因为林冉的死,也成了太后的弃子,原本地位岌岌可危的皇后一夜之间翻身,却是比之前聪明了很多,人前人后都一副随和淡定的模样,即便是在宫里见了满月,也是含笑打着招呼,不曾给她丝毫脸色看。 可能是太子对满月突然冷淡的态度让皇后放心了,只不过,这都是表象而已。皇后不会甘心之前受过的侮辱和痛苦,只是在等待合适的时机反扑罢了。 安妃和欣妃并排站在一起,一个傲视而立,气质出众,一个大腹便便满面幸福。 欣妃还有不到一个月就临盆了,林冉才死没多久,宫里头的确需要有喜事冲一冲了,况且皇上对欣妃宠爱有话,对欣妃腹中骨肉也是充满期待。 太后翘首望着,却是回身拉了拉欣妃的手, “欣儿,你到哀家身边站着,别一会人多再冲撞了你。来,你过来。” 太后一声欣儿,叫的皇后脸色瞬间一变。 太后以前对她再信任,也是不曾如此亲切的喊她,这个欣妃才进宫多久,太后就对她这么好? 可今日的皇后已经不比昔日,心底恨意满满,面上却不会表露出分毫,保持先前的微笑看着太后和欣妃,一副替欣妃得宠高兴欣慰的模样。 皇后这样子,满月看了都觉得恶心做作。 安妃更是直接将头扭向一边,眼不见为净。 这一个月来,安妃整个人也是消瘦了一圈。林东曜的病情始终未对外面的人透露,但皇上和太后却是心知肚明的,林东曜能重新站起来的希望几乎为零,可安妃又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儿子的脾气。 他肯出来,也是因为想见令狐满月! 她不放心,虽然不喜欢这种场合,却也陪着儿子一起。 欣妃到了太后身边,安静站着,一副宠辱不惊的神情,她越是如此,越得太后的心。 只要欣妃跟她一条心,就是她最好的帮手,况且欣妃的父亲还是朝中出名的廉洁之官,仗义执言直来直往,这一点,也正是太后需要的。 太后要的不是后宫哪个妃子跟她合作,而是全部听命于她,由她掌控。 随着队伍越走越近,一匹白色战马率先进入视线,马上男子一身紫色锦袍,器宇轩昂,眉目硬朗,旋即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索,人还未上前,爽朗笑声已经响起。 “哈哈哈哈哈哈!皇上哥哥!终于见到你了!” 性格豪爽的西域王大步上前,正要跟皇上行礼,却被皇上抬手阻止了。 “御弟才离开京都几年,就不懂规矩了?朕说过,你见了朕不必下跪行礼的!” 皇上半是嗔怪半是责备的语气,却是听的西域王再次朗声大笑。 “好好好!是御弟一时犯糊涂了,皇上哥哥莫要见怪啊!”西域王说着,转身冲身后喊了一声, “尔若,快来见过皇上和太后。” 随着他话音落下,自他身后走出的却是一身白衣翩然出尘的庞锐。 庞锐身后,一抹绯色身影娇小玲珑,伴随着环佩之声清脆响起,悠然上前。 庞锐——怎么会跟尔若在一起? 满月正在疑惑,西域王已经开口为众人解释, “皇上,之前在京郊,尔若偶然捡到了一把玉骨扇子,见扇子上有个锐字,尔若甚是喜欢这把扇子,就想找到主人买下,谁知却碰上出门寻找扇子的庞侯,这就一起来了。只是庞侯不肯割爱啊。哈哈!” 西域王笑声震天,似乎并不介意庞锐的不给面子。 庞锐面带迷人微笑,抬脚走到了满月身侧站好。 在他身后,绯色身影娇俏上前,面若桃花,甜美灵动,眉眼之间传递着无忧笑意与清然灵气,一身绯色长裙将娇嫩甜美的面容映衬的更加明媚动人。 “尔若见过皇上太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清脆如银铃的声音分外悦耳,倒是与她甜美动人的气质相映衬。 太后早已喜笑颜开,皇上脸上也带着欣慰的笑意。 “尔若,这是太子。”皇上指着林简。 “太子哥哥。”尔若不认生,甜甜的叫了一声,看向太子的眼神明媚灿烂,大大的眼睛忽闪着,说不出的灵动秀气。 “西域王,尔若公主。”林简语气温和明朗,举手投足贵气逼人,不再是之前那个肆意无畏的林简,而是收敛了很多。 西域王满意的冲林简点点头。 此行前来,目的为何,西域王自然明白。 只要尔若同意了,一切就都好说了。 “东曜哥哥,你还记得尔若吗?”这时,尔若看到坐在轮椅上的林东曜急忙欢快的跑到他身边,与林东曜的关系似乎很熟悉。 见此,满月无所谓的移开视线,林东曜与尔若关系密切,与她何关? “自然记得,小时候你最喜欢来璇玑宫玩。”林东曜语气淡淡的,比起尔若的亲热,显得冷淡很多。 “对呀,尔若那时候觉得安妃娘娘是天下第一美人呢,现在看也是。”尔若看似天真无邪,一番话却说得皇后微微变了脸色。 反倒是安妃,与林东曜都是一样的平和淡然。 “尔若那时候就想,如果能有东曜哥哥这样一个亲哥哥,该是多好啊。”尔若一边说着,一边竟是走到了林东曜身后,主动帮他推着轮椅。 见此,太后和皇上倒是没有多少意外。 毕竟之前,尔若在皇宫的时候,确实是最喜欢去璇玑宫的。 “尔若,你是朕的公主,东曜自然就是你的哥哥,你现在就缺一个好夫君了,你说是不是?”皇上笑着开口,一改往日严谨冷酷的作风。 “是啊,尔若小时候每次见到太子都会脸红,不知道现在会不会呢?”太后也跟着打趣林简。 皇后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笑容。 林简但笑不语,目光看似落在尔若身上,可眼角的余光自始至终都聚焦在满月身上。 尔若低下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抬眼瞧瞧看了眼林简。 林简正好看过来,四目交织,尔若眼中笑意灿烂。 “好了,都回宫再聊吧,御弟此次长途跋涉,辛苦劳累,不要在宫外站着了。” 皇上一声令下,率先牵着西域王的手,与他并肩前行。 尔若推着林东曜的轮椅,时不时的低下头跟他说话,根本不像是很多年没见,倒像是每天都在一起似的。 安妃扭头看了满月一眼,见她垂眸不语,不由摇摇头。 西域王和尔若一回来,宫里头又不会太平了。这个尔若可不是省油的灯! 俗话说,三岁看八十! 尔若六七岁的时候安妃就觉得她机灵聪明的有点过头了,虽说讨人喜欢,但总觉得这孩子目的性太强,让安妃有种处处小心的感觉。 看到尔若对东曜如此亲热,安妃并不觉得是一件好事。 满月正跟在太后身边走着,不知何时,林南徳到了她身后,抬手扯了扯她袖子,小声道, “她想一箭双雕吗?”林南徳笑着问她。 满月很无奈的看了他一眼, “如果让你五哥知道,你形容他是雕,你猜他会怎么对付你?” “你可别告状!当我没说!”林南徳郁闷的抽了抽嘴角,急忙摆手示意满月。 “八殿下,臣什么都没听到。”满月轻声开口。 林南徳咧嘴一笑,却是明显的皮笑肉不笑。 —— 宫宴在晚上进行,皇上与西域王以及一众朝臣去了承乾宫,太后在慈宁宫接待尔若公主。 因着尔若特殊的身份,太子和林dong曜等一众皇子也是留在慈宁宫。 慈宁宫大殿欢声笑语,因为有尔若逗乐,太后许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尔若的确是很有办法,将一路所见所闻趣味横生的讲给太后听,太后笑的合不拢嘴。 满月走出大殿,到膳房去看茶点准备的如何。 才出大殿,就见一抹颀长身影斜靠在长廊的栏杆上,手中玉骨扇子轻轻摇着,面带微笑的看着她。 “侯爷不是承乾宫吗?怎么来这边了?”满月轻声问着。 “过来看看你。”庞锐一脸真诚的回答。 “是来看尔若公主吧。不过公主现正左边是太子,右边是五殿下,侯爷进去只怕也没合适的位子了。”满月完全是一副好心的提醒她。 “嗯?你这么说——就因为我遗失的扇子是被她捡走了,你就断定我是故意遗失扇子好引起她的注意,继而将太子的婚事搅黄了吗?”庞锐的眼神有些受伤还有些无奈,完全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冤枉。 “我没有那个意思,是侯爷自己认为的。”满月虽然就是这么想的,也不会承认。 “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但事实的确不是如此。尔若不是表面看到的这么简单,你要处处小心。” “难道侯爷试探过她吗?”满月想到之前他遗失的玉骨扇子,还被尔若捡到了,难道真是她误会他了? “以后你会知道的。我怕说得多了,你又误会我。”庞锐轻叹口气,见有人朝这边走来,不觉抬手飞快的拍了拍她肩膀,闪身离开。 来去如风,言语清浅而过,很容易让人产生他从未到来的幻觉。 轮椅压过地面的咕咕声响起,满月扭头就要走,却被身后的声音叫住, “听到是我来了还走?令狐满月,真有你的!” 林东曜的声音沉沉响起。 下一刻,满月不得不转身,垂眸请安。 “殿下万福金安。” “什么时候开始跟我如此客气了?”林东曜说着,转动轮椅上前。 “殿下,这里是慈宁宫,不比殿下的马车或是别院。”满月如是说。 这里是太后的地盘,耳目众多,她总不能让太后的人抓住什么把柄。 “刚才是谁?”林东曜皱眉看着她。 “铁英。”满月轻声道。 “好,你说是就是吧。”虽然那人离开速度很快,但林东曜也知道不是铁英。她故意隐瞒的话,谁也没办法撬开她的嘴。 “我跟尔若没她表现得那么亲近,很多年前,她住在宫里的时候,总喜欢到璇玑宫来,我那时候每日习武看书,哪里有闲工夫陪她,都是她在父皇和皇奶奶面前营造出了一副我与她情同兄妹的感情罢了,你不要误会。” 林东曜特意找了借口摆脱尔若出来,就是为了要跟她解释清楚的。 不管她心底在意不在意,他都要说出来! 她有她的隐忍,他也有他的原则。 “殿下心思清明,臣无话可说。”满月对他的解释似乎并不领情,林东曜定定看着她,轮椅上前推进了一步。 “那你就拭目以待!”他冷冷出声,眼底闪烁坚毅执着的光芒。 “臣去忙了。”满月垂眸转身,脚步走的飞快。 背后有两道如夜视线始终牢牢地锁定在她身上,让她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她现在无暇顾及太多,如果尔若真的如他们说的这般不简单的话,再加上太后和皇上的宠爱,尔若若想做点什么,简直是易如反掌。 —— 膳房内,满月简单交代了荣乐几句,便转身去其他院子转转,看看有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如此也就不用在前厅面对那些人。 才绕过一个院子,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似乎有意提醒她有人来了。 满月转身,迎上林d东合含恨带怨的目光。 满月神情一冷,假装没看到就要从其他地方绕开。 今儿这是怎么了,一个个都在半路上拦着她,解释的解释,撂狠话的撂狠话!林东合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令狐满月!你以为见了本殿下绕道走就能改变你被太子抛弃的事实吗?呵——你之前不是很得意吗?不是对本殿下百般嫌弃吗?怎么你也有今天?!” 林东合拦在满月身前,得意出声。眼底却是对她满满的恨意和杀气。 “二殿下说完了吗?我可以走了吗?”满月不想搭理他,他现在这样子跟一只疯狗有什么区别?见人就咬! “怎么?被我说对了是吗?你之前的得意都去了哪里?现在林简抛弃了你,对你不闻不问,老五瘫在轮椅上自顾不暇,你倒是不甘寂寞,很快又搭上了庞锐,你是不是知道庞锐什么秘密?否则以你的性子怎么会搭理一个落魄侯府的侯爷呢?” 林东合咬牙开口,一面讽刺挖苦着满月,另一边却想用激将法刺激她说出更多庞锐的事情。 看来,林东合也对庞锐有了怀疑!只不过他现在的地位,想要打探更多消息,还不如她方便,所以就将主意打在她的身上。 “二殿下如果怀疑我和庞侯关系不正常,大可去皇上面前告我的状!反正我现在是二品身份,按照品阶与二殿下一样,殿下想要套出我的话,就找比我品级更高的人来问我吧,殿下实在不够分量。” 满月无所谓的耸耸肩,说出口的话刺激的林东合瞳仁一瞬发红。 “你少拿品阶来压制本殿下!现在太子正在大殿跟尔若公主谈笑风生,早就把你忘了,你现在还不醒悟吗?还在做着太子妃的梦吗?”林东合冷哼一声,看向满月的眼神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曾经,他错过了太多将她置于死地的机会! 现在她翅膀硬了,想要动她一下都很困难!不过现在尔若公主回来了,想要对付她就容易多了! “二殿下怎么想就怎么是吧,不管我将来的身份是什么,我永远都不会站在二殿下身边,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二殿下又是否明白呢?呵——告辞了,臣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不像二殿下这么清闲。” “令狐满月!本殿下看你还能嚣张到何时?”林东合在满月身后恶狠狠地开口。 在他看来,尔若公主一回来,令狐满月的死期就真的来了! 不管是尔若公主还是西域王,都不会容许与太子有密切关系的人活在这个世上!太子是属于尔若一个人的! —— 慈宁宫大殿,已经到了午膳时间,太后在慈宁宫设宴给尔若公主接风洗尘。 满月和荣乐坐在僻静的角落里,安静的注视着大殿内的一举一动。 “尔若,哀家还记得你住在宫里的时候爱吃的口味,也不知道这些年你的口味改变了没有。”太后笑着询问尔若。 尔若甜甜一笑,身子偎依在太后怀里,清脆开口, “只要是太后准备的,尔若一定统统吃光。太后放心吧,尔若都喜欢。” “呵呵——太后,尔若公主的个性真是讨人喜欢,天真无暇又聪明伶俐,真是难得一见的奇女子啊。”皇后在一旁笑着插话,太后满意的点点头。 尔若却不好意思的低头不语。 一众宫女鱼贯而入,各式精致菜品摆到了桌上。 “尔若,哀家记得你以前很喜欢吃桂花酥,你试试。”太后亲自为尔若夹着点心,惹得其他嫔妃嫉妒羡慕不已。 能让太后当众如此疼爱照顾的,也就只有尔若公主一个。 “谢太后。”尔若品了一口,笑着开口, “这桂花酥的确不错,不过似乎少了点什么。”尔若若有所思的看着太后,旋即视线看似随意的扫了一眼大殿众人,即便隔了很远,满月也能感觉她视线准确的落在这边。 尔若话音落下,大殿众人神情各异。 太子垂眸品茶,面无表情。 林东曜眉头轻皱,视线似有似无的看向满月那里。 安妃视线在林东曜与角落里的满月身上来回游弋,瞳仁垂下,不动声色。 “尔若公主,你的意思是少了什么?”皇后一脸讨好的笑容问着尔若。 因着太后对尔若的宠爱超过了所有人,皇后自然要趁此机会拉近和尔若之间的关系了。 尔若笑了笑,轻声道, “这桂花糕是谁负责监督酿制的?”尔若不回答,而是嫣然一笑,轻声问道。 “今儿慈宁宫的事情大多都交给了令狐满月与荣乐。” 太后话音落下,满月和荣乐自角落里起身,轻移莲步,上前等候太后吩咐。 “原来是二位女官。也难怪,二位常年住在京都,这桂花糕多年来一直都是如此口味不曾变过。” 尔若的语气乍一听并没什么恶意。 就是不知道她后面又会说些什么。 “尔若,你刚才说这桂花糕少了什么?快说出来让哀家长长见识。”太后有些迫不及待。 “好啊,不过需要千层糖酥和芝麻。”尔若歪头一笑,旋即看向满月, “劳烦令狐女官去准备一下这两样东西。” 其实准备她说的东西,并不需要满月去,但尔若开口了,太后也没反对,满月没说什么,福身之后退出了大殿。 “你这鬼丫头,究竟要搞什么鬼?”太后笑着在尔若鼻子上点了一下。 尔若呵呵一笑,见满月带着两样东西上来,尔若眼底精芒一闪而过。 “尔若给太后变个戏法吧,不过需要太子哥哥帮忙哦。” 尔若笑着天真无邪,看向林简的大眼睛忽闪着,说不出的纯净清透。 “简儿,你还坐着干什么?尔若都开口了。”太后有些着急的催着太子。 “是,太后。”林简点点头,起身来到大殿中央。 他与满月面对面站着,却都是眼观鼻鼻观心,不曾对视一眼。 尔若从太后身边起身,缓缓走下,身上环佩叮咚作响,听似悦耳,可在林简听来却等同噪音。 尔若要的千层糖酥需要滚开的时候才能使用,所以满月端着的一大碗千层糖酥还冒着热气。 “令狐女官,你拿着这个。”尔若将装着桂花糕的碟子交给满月。 满月垂眸接下,下一刻,尔若就将滚开的千层糖酥浇在了桂花糕上。 千层糖酥还在沸腾,难免会有气泡溅出落在满月手上,她的手背很快就烫了好几个小水泡,掌心托着的碟子也越来越热,烫红了掌心。 “太后,仔细看哦。” 尔若仍是一副单纯无辜的表情看向太后,下一刻,她轻扬手中芝麻,白色的芝麻落在沸腾的千层糖酥上面,如一个个欢快跳舞的白色精灵,并没有马上融入千层糖酥之中,而是在上面蹦跳着。 满月拖着碟子的手纹丝不动。 手心滚烫的感觉已经麻木! 这是尔若给她的下马威!当着林简的面,让她看清楚形势!即便她明着欺负她,她也不能吭声! “太后,还有呢!一会这千层糖酥缓缓冷却下来,白色的芝麻裹在里面就像是一颗颗小珍珠,淋在这桂花糕上,千层糖酥的酥脆和桂花糕的绵软却是绝配无二!” 尔若满面笑容的跟太后解释。 下一刻,满月手上一轻。 林简倏忽从她手中端走了碟子,拿在手中仔细看着, “的确有趣。尔若妹妹辛苦了,想到如此奇妙的点子逗皇奶奶开心。皇奶奶,刚才距离有点远,您可能看的不是很清楚,孙儿给您拿过去。” 太子说着,抬脚走上台阶,将碟子放在了太后的桌子上。 满月顺势安然退下。 身前一侧,是林东曜寒冽如霜的视线。 满月回到荣乐身边坐下后,手心有些地方也烫起了水泡,又红又肿。 “满月,我一会给你取些烫伤膏来。”荣乐一眼看到满月手背上的小水泡,急忙开口。 “好,有劳了。”满月轻轻点头。 “这个尔若公主,怎如此没轻没重。”荣乐也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 “静观其变吧。”满月轻声提醒她,荣乐点点头,立刻闭了嘴。 满月低头看着手心的水泡和红肿,眼底却是一抹无所谓的冷嘲笑意。 尔若这一招的确够阴险的! 当着林简的面给她个哑巴亏吃! 知道她这性子在这种情况下绝对不会大喊大叫的,只会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就算她现在将手上的水泡展示给其他人看,尔若没面子,太后也会认为她小题大做,毕竟尔若是为了逗太后开心,而且尔若在其他人心目中都是单纯无害的性子,不会有人相信她是故意针对自己的。 所以尔若抓住的正是满月这一点。 看来,她在来之前是做足了准备的! 只不过,有一句话说得好,人算不如天算,害人终害己!尔若自以为聪明绝顶谋算人心,有太后和皇上为她撑腰! 但事事无绝对! 就比如现在—— 正当太后还在看稀罕光景一样的看着在千层糖酥上弹跳的芝麻时,下一刻,盛放桂花糕的碟子突然应声炸裂,碎成了两半。 “这——怎么回事?”太后一惊,正要叫出满月问个究竟。 就听一道清朗声音悠悠响起, “皇奶奶,这宫里的桂花糕为了保持口感,事先都会放在冰窖中冷藏一会,可千层糖酥是极热之物,碟子放在冰窖中时间较长,外表是温的,内里却是冰的,遇到沸腾的千层糖酥炸开也就不足为奇了。尔若公主下次要表演这些小花招还是提前说一声,也好让膳房准备个常温的碟子,若是伤了人,就不好了。” 林东曜的声音低沉有力,虽然听着并没有任何责备的意思,可字字句句都将责任指给了尔若。 千层糖酥洒了一桌子,狼狈不堪。 太后看着宫女收拾粘在桌子上粘糊糊的千层糖酥,顿时也没了胃口。 “把桌子换了吧。” 太后摆摆手。 “太后,您没事吧?”欣妃这时候急忙开口询问太后。 “哀家无妨。” “这碟子都能炸裂了,那刚才——令狐女官,你的手没事吧?” 欣妃突然看向满月的方向,由她看似无意的提出来,自然是比满月自己说好太多倍。 尔若目光这时候可怜兮兮的看向太后,再看看满月。 满月起身,淡淡道, “臣无大碍,谢太后娘娘关心。” 尽管如此,她放在身前的手还是落入众人眼中。 水泡竟然比刚才大了好几倍,手背也肿了。 太后自然看到了。 “令狐满月,你先下去上药吧。你这孩子也真是老实,竟然一声不吭,快去上药吧。” 太后此刻的语气是无奈的。 满月应声退下,看着手背上几个大大的水泡,抿唇冷笑。 几个小水泡而已,大的都是她自己贴上去的。 之前在林东曜的别院看他从脸上摘下了□□,她觉得有趣,走的时候问他要了一副面具,回来为了研究透彻就将那张面具剪成了很多小块的,为了方便研究就随身带着,没想到刚才派上了用场。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因为面具皮肤的颜色与她手背颜色不同,落差之下,乍一看就像是几个大的水泡。 看着满月离开大殿,尔若一脸惭愧的低下头,轻声说着, “太后,是尔若不对,还让令狐女官受伤了。尔若真是愧疚难当。” 尔若如此说着,视线快速的扫过林简和林东曜。 林简表情淡然,低头饮茶,只是握着白玉杯子的手背隐隐暴起一根青筋。 而林东曜在说完刚才的话后,脸色未变,坐在那里的身躯却比之前更加笔直僵硬。 “好了。你也别自责了,你也是为了哄哀家开心。来,过来坐吧,咱们不弄那些小把戏了,好好吃东西。” 太后倒没有任何埋怨尔若的意思,但凡真正宠一个人的时候,刚开始都不会其他异样的感觉。满月也不指望这一次就能让太后改变对尔若的态度。 一个不争气的皇后,太后还容忍了这么多年! 更何况是太后最喜欢的尔若了! 满月下去上了药之后,重新回到大殿。 大殿之上,已经开始表演歌舞。 尔若在太后身边津津有味的看着,甜美动人的容颜如何看都不像是恶毒阴险的性子。 满月坐下后,荣乐对她点点头。 “一会这尔若公主也要表演节目给太后助兴,太后已经答应了。满月,你要小心。”荣乐轻声提醒满月。 满月点点头,眸子眯起。 这尔若还真是精力旺盛!一招不成,又来一招!的确是做足了准备功夫来的。 大殿之中歌舞结束,尔若蹦蹦跳跳的走下台阶,指挥她的丫鬟在一张案几上摆放了十四个琉璃酒杯,杯中盛满了清水,水位高低不一。 见此,满月心中冷然一笑。 尔若想利用水位不同和琉璃酒杯的回音来弹奏曲子,这一招,上一世她曾在京都一家茶坊见过,后来还在京都大肆流行。 没想到,这还未流行开来,就已经被尔若学到了。 利用琉璃杯水位高低不同演奏曲子,按理说,在西域应该没有,难道尔若是在京都学会的? 可她今天才回来,如果是在京都学会的,那她应该提前来到这里很多天。 想到之前庞锐说的话,他的玉骨扇子和尔若之间的关联,满月瞳仁眨了眨,不动声色的退了下去。 等她回来的时候就听到尔若正在安慰太后, “太后,没关系的,尔若可以多等一会。” “这怎么就没用相同的十四个琉璃杯了呢,偏偏这有的款式都不和你的意。” 太后自言自语道。 满月垂眸不语,安然看戏。 其实并不是慈宁宫找不出十四个一模一样的琉璃酒杯,而是满月故意拖延时间的法子。她见琉璃酒杯还没摆好,就想到尔若必定要用十四个一模一样的,但今天太后宴请众人,琉璃酒杯大都派上了用场,剩下的满月刚才偷偷藏了起来,膳房找来找去也只找到几个,所以要现从别的地方抽调。 如此一来,就耽误了很多时间。 “不如先用膳吧,晚点再说。” 太后抬手示意众人用膳。 尔若虽然愉快的点点头,心下却是不爽的,视线快速在大殿内环顾了一圈,并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她视线看似随意的落在满月的方向,却惊觉身侧两道冷冷的视线望过来。 她扭头看去,就见林东曜如夜瞳仁带着冰冷的警告,如刀似箭一般落在她脸上。 尔若急忙收回视线,冲太后甜甜一笑。 这一等,就接近一个时辰。 司珍坊那边倒是有现成的琉璃酒杯,可在寻找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最后费了很大劲儿才找齐了送到慈宁宫。 等尔若开始表演,众人已经等的哈欠连天。 因为之前见了尔若表演的芝麻跳在千层糖酥上的表演,虽然新鲜,却藏了很多隐患,所以在看尔若接下来的表演时,并没有觉得多么有趣。 曲子虽然动听,可因为等待的时间太长,困顿乏力,等尔若表演完了,众人的反应明显不如之前那么强烈。 尔若脸上在任何时候都是挂着甜美纯净的笑容,姣好面容,清灵气质,怎么看都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子。 “好!尔若真是有心!哀家从来不知道这琉璃酒杯因为水位高低不同再加上两根玉簪子就能演奏出如此好听的曲子,真是妙哉。” 太后自然对尔若的表现十分满意。 就在众人纷纷附和太后的时候,尔若的贴身宫女来到尔若身边,低声道, “公主,教您用琉璃酒杯奏乐的茶馆掌柜来了。您是否现在见她?” 当着太后的面,这小丫鬟自然不敢耳语。 太后听了不由一愣, “尔若,原来你这奏乐是有高人教导的?快请进来瞧瞧。” 太后此话一出,尔若脸色瞬间僵住。 下一刻却是勉强挤出一抹笑来,讪讪然开口, “太后,尔若不记得何时找过她,你这丫鬟,是谁让你传令的?”尔若冷不丁的看向传话的丫鬟。 丫鬟一愣,小声道, “公主,来人是按照您的吩咐带人进宫的。” “尔若,这是怎么回事?”太后疑惑的看着尔若。 尔若脸色微微一红,正要开口,一旁的欣妃却看似好心的帮忙解围, “尔若公主不必担心,是不是你请来的,把她叫进来就成,看看是不是教尔若公主演奏的那个人不就行了。” “人都来了就带进来看看,孰真孰假,一目了然。”安妃也淡淡出声。 尔若骑虎难下,垂眸咬着嘴唇,脸上的笑容也挂不住了。 “那……就让她进来看看,尔若也想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传令下去,带进来。” 随着太后一声令下,侍卫很快带进来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女子。 “妾身见过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抬起头来,让尔若公主瞧瞧。” 太后有些厌恶的扫了一眼这中年女子,下一刻,中年女子缓缓抬头,看到太后身旁的尔若公主后,不觉眼睛一亮, “这位姑娘前儿才在我那儿学了琉璃酒杯的演奏,临走前儿还给我留下了五十两黄金,我都没舍得动,现在黄金还在我身上呢。” 掌柜的说着,从怀里取出一锭黄金。 尔若脸色微微闪烁一下,皮笑肉不笑的看向中年妇女。 “的确是我,可你是怎么进来的?” 尔若急于搞清楚是谁在暗中拆她的台。 “原来是公主殿下,这不是公主派人送到茶馆一块腰牌,还安排了人送妾身进宫的吗?公主前儿给的黄金后面刻的还是西域国库,妾身有眼不识泰山,前儿没能认出公主,还望公主赎罪。” 中年妇女对答如流,手中的黄金的确是尔若给她的酬劳。 但腰牌是怎么回事? 她学这个是为了在太后和太子和五殿下面前表现一番的,怎么可能让这么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妇女进宫给她拆台! 这不是让其他人笑话她吗? 原本好好地表演竟然是从街边茶楼学到的! “回太后,这是公主给的腰牌。” 中年妇女将腰牌拿出来,荣乐已经上前将腰牌接下,递到了太后手里。 太后端详着看了一会,点点头。 “尔若,这的确是你的腰牌。” 尔若看到腰牌的第一反应,本能的是摸索自己腰间,腰牌果真不见了! “是啊,太后,可能是这几日事情太多,一时疏忽了吧。”尔若并不知道腰牌是如何跑到这中年妇女手上的,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后算计她! 她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敢轻易否认! 毕竟对方能准确无误的找到这茶馆掌柜,指不定还知道她更多事情。 “尔若,怎么你前儿就来了京都吗?哀家记得前儿京都可是戒严的!” 太后思忖了片刻,疑惑的看着尔若。 “回太后,其实——其实尔若——” 尔若一时之间不知如何解释。 她的确是早早的就到了京都,来了都有一个多月了,不如此,如何能知道那么多关于令狐满月和太子以及五殿下之间的事情。 可她又不能说实话! 自己的父亲虽然与皇上称兄道弟,但西域是西域,京都是京都,她的身份是公主,就注定了要在皇上和太后眼皮子底下为人处世,不能有太多隐瞒。 一旦被太后知道她来了京都一个多月隐于民间,太后不知道会怎么想。 尔若一时语塞。 角落里,满月垂眸安然品茶,将一切尽收眼底。 如果尔若之前不故意烫伤她的话,那么她也不会找到这茶馆的掌柜的,也就不会知道尔若回来已经多时。 一切都是她为了表现,自己暴露了太多。 满月原本也是碰运气,一面拖住宫里的丫鬟太监寻找琉璃酒杯,另一面派隐秀出宫去上一世她发现用琉璃酒杯演奏的那家茶馆找掌柜的出面。 上一世,满月与那家茶馆的掌柜有几分交情,那掌柜的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满月知道她的底细,曾经是从别的地方犯了事逃到京都,隐姓埋名生存下来。 隐秀按照她的吩咐试探了几句,茶馆老板娘自然害怕,怪怪的按照隐秀的吩咐进宫了。 其实满月也只是让她说实话。 尔若公主当初怎么找到她的,如实说就行。 至于尔若公主的腰牌,这就要多亏尚墨欣帮忙了。 尚墨欣可以近距离的接触太后,自然也方便接近尔若。 她一个大腹便便的孕妇,尔若对她自然没什么戒心。等待用膳的间隙,满月趁着尚墨欣休息的片刻时间拜托她此事。 尚墨欣还欠了满月一个人情,自然会用心还的。 尚墨欣拿到了腰牌,以荣乐的手转给满月,满月趁机离开大殿转给等在外面的隐秀。 整个过程,尔若都蒙在鼓里,一心想着好好表演大出风头。 满月明白,这掌柜的说出尔若的秘密,尔若不会放过她,所以满月已经提前安排铁英在宫外接应这个掌柜,给她一笔钱,让她去安全的地方,远离京都。 太后带着满腹疑问,尔若正在思忖如何作答。却见林东合从位子上站起来,恭敬开口,“皇奶奶,您有所不知,其实尔若如此做,也是想给皇奶奶一个惊喜,尔若费尽心机提前到来,学了很多新鲜的东西,可正好赶上前些时候京都巨变,想来,尔若也是不想提及那件事情令皇奶奶担心吧。” 林东合此话一说,自然等于是给尔若解围。 林简维持之前的表情,眸光淡然,眼角眉梢虽然含着浅笑,但那笑意明显是未达眼底。 林东曜眼底冷冷的写了一句话,自作孽,不可活。 尔若这才一脸小心翼翼的表情委屈的看向太后, “太后,是尔若设想不周,尔若任性了,太后责备尔若吧。” 尔若一脸单纯无害的表情看向太后,太后无奈的摇摇头,笑着道,“你这孩子,还是如此的古灵精怪。小时候看你就是如此,长大了也是。你这都是为了哄哀家开心,哀家如何怪你,只是以后切莫单独行动,哀家知道了如何能安心?” 太后满眼的慈爱疼惜,明明是尔若做错了,太后却是选择无视。 目睹此景,满月更加明白太后对尔若的宠爱已经到了何种地步。 “尔若知道了,谢太后理解尔若。”尔若说着,微微嘟起嘴巴,身子偎依在太后怀里,看不出任何阴险恶毒的感觉。 “对了,你还从这掌柜的这儿学了什么?”太后看似随意的问着她。 尔若正要开口,茶馆掌柜的已经讨好的开口,“回太后,尔若公主在小的那里不仅学了酒杯演奏,还学了赤足舞和引蛇舞。” “赤足舞不就是光着脚踩在地上跳舞的吗?”掌柜的话音落下,有嫔妃不觉插了一句嘴。 “是啊,这赤足舞可是要露出双脚的。” “引蛇舞就是穿着肚兜跟蟒蛇一起起舞。” “跟蟒蛇一起起舞?岂不是很可怕?” 现场嫔妃七嘴八舌,纷纷议论开。 太后的脸色也起了变化。 见此,满月对荣乐使了个眼色。 荣乐上前低声道, “太后,臣先将这掌柜的带下去吧。” “好,带走吧。” 太后挥挥手,声音比之前低沉了很多。 荣乐迅速将掌柜的带了下去。 如此做,完全是在给尔若解围,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而自始至终,满月都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 尔若现在完全是一头雾水,毫无头绪。等她时候想去找掌柜的时候,人已经被隐秀送走了。 一众嫔妃现在看向尔若的眼神都变了。 这还堂堂公主呢?怎么什么都学? 赤足舞和引蛇舞都是民间魅惑女子才学的东西,这尔若公主学会之后是为了将来勾引太子的吗?是为了增添与太子的闺房乐趣吗? 想到这里,一众嫔妃纷纷烟嘴偷笑。 就连尔若之前表演的节目也被加上了不干不净的印象。 尔若此刻很清楚,她在明,对方在暗,对方连茶馆掌柜的都能找到,还有什么不知道?她现在最好的就是静观其变! 俗话说的好,做贼心虚! 尔若背着太后做了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所以就害怕别人知道更多。 其实满月对她这个人根本就不了解!这一次完全是尔若自己表现欲太强烈,才让满月有了线索调查。 “尔若,这以后民间的东西,你感兴趣,看看听听就行了,其他的就别碰了,你可是哀家的心头肉,哀家可舍不得你去碰那些东西。知道吗?” 太后语气仍是说不出的疼爱宠溺,尔若乖巧的点点头,下一刻,瞳仁飞快的扫过众人。 究竟是谁在暗中拆她的台? 不要被她找到了! 否则一定将她大卸八块! 尔若咽下心头恨意,转而又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看向太后, “太后,您有所不知,尔若之所以喜欢在民间走动,其实是因为尔若喜欢的一样东西,对方始终不肯割爱,尔若就只好到民间去搜罗一下,看看有没有一模一样的。尔若实在是很喜欢,不惜重金得到这件宝贝。” 尔若迅速转移了话题,也吊足了太后的胃口。 “说说究竟是什么宝贝,能让哀家的尔若如此喜欢?”太后好奇的看着她。 尔若瘪瘪嘴,在太后怀里忍不住撒娇, “太后,还不就是庞侯手里的那把玉骨扇子吗?尔若才进京都的时候无意中看到庞侯拿着的玉骨扇子,尔若就喜欢的不得了,后来几次三番想要花重金买来,可庞侯都不肯割爱,太后,尔若是真的喜欢。” 尔若叹口气,眼巴巴的瞅着太后。 “这——” 太后也有些为难了。 庞锐的事情一向都是皇上单独处理的。 她和太子也曾安排了一对绝美的双生花在庞锐身边监视她,但不出几个月,那对双生花就废了,而且一点消息也没打听到。 皇上为此还跟她单独谈了一次,但凡庞锐的事情太后都不得插手!太后也答应了皇上,所以尔若现在开这个口,太后自然不能接话。 而其他人也跟庞锐不熟悉,更是没办法去办这件事。 林简此刻晃着手中酒杯,修长冰润的手指轻敲酒杯,唇角含着一抹浅笑,眼底却是如夜的暗沉之色。 他一直都在忍着不看满月的方向,这种煎熬,犹如尖锐的锥子一下下刺在心尖上的感觉。 林东曜在听到尔若提到庞锐和玉骨扇子的时候,眼神再次冷冷的割过尔若面颊,即便尔若不曾看向林东曜,此刻也能感觉到两道冰冷危险的视线冷冷的落在她脸上。 “太后,尔若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尔若调皮的朝太后眨眨眼睛。 “谁?你倒是说说。” “太后,您怎么忘了这□□唯一的一个二品女官呢?”尔若说着,含笑看向满月。 “太后,令狐女官可是□□唯一的二品女官,她能做到今天的位子,自然是有过人之处,而且令狐女官也是出自侯府,□□京都双候并立,怎么说庞侯也要给令狐侯府面子,更何况令狐女官为人处事八面玲珑甚的人心,太后,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在一时,现在不正是令狐女官报答太后的时候吗?” 尔若说的头头是道,看向满月的眼神充满了期待,不见丝毫的恶意。 任谁现在都不会相信尔若是故意为难满月。 “这——你这孩子说的倒也是有道理。”太后点点头。 一旁的皇后急忙补充道, “是啊,太后。这令狐女官在慈宁宫才这么短时间,都是将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此事交给令狐女官她定不会让太后和尔若公主失望的。” 皇后自然会顺着尔若说话。 欣妃在一旁皱了下眉头,轻声道, “这庞侯才回来没多久,只怕是跟令狐女官没什么交情。” “庞侯的东西尔若公主去要都不给,更何况是个小小的女官了。还真是为难令狐女官了。”安妃也不冷不热的开口。 皇后有些没面子,不觉继续道, “可总不能让尔若公主失望吧。太后,不如您就让令狐女官去试一试,不行再回来。” 太后沉思片刻,看了眼尔若充满期待的眼神,自然有些于心不忍。 “令狐满月。”太后沉声下令。 满月自角落里起身,缓步上前。 “哀家现在命你去找庞锐商议将玉骨扇子送给尔若公主一事,不管庞锐开出任何条件都可以商议,你却去吧。” “是,太后。” 满月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为难,垂眸安然接旨。 旋即从容退出大殿。 尔若眼底,一抹得意之色一闪而过。 —— 慈宁宫外,满月正准备前往承乾宫找庞锐。 冷不丁身后一道清脆如银铃的声音响起, “令狐女官,有劳你了。” 满月回神,见荣乐与林简并肩朝自己走来。 “见过太子,公主。”满月垂眸请安。 林简之前还与尔若谈笑风生,这一刻,看到满月时,却是一脸清冷之色。 尔若则是甜甜的冲林简一笑,继而一脸单纯的表情看向满月, “令狐女官,这次真是有劳你了。要不是太子哥哥要陪着我四处走走逛逛,其实可以让太子哥哥帮我去要玉骨扇子的,不过我听说啊,令狐女官私下可是跟庞侯关系不错的,所以尔若对令狐女官很有信心。” 尔若每说一句话,都是话里有话,绵里藏针。 林简冷眸看向她,并不出声。 “尔若公主也说了,您是听说,听说怎能当真。庞侯回来没多久,满月一共没见过他几次,何来的关系不错?不过就算满月与庞侯没什么交情,尔若公主的事情满月也会尽力而为,不会令太后失望。” 满月语气不卑不亢,面带微笑,尔若脸上的笑容不由得停顿了片刻。 “那尔若就等令狐女官的好消息了。” 尔若旋即看向林简, “太子哥哥,我在里面坐的都快闷死了,所以才赶紧拉着你出来的,你要带我去哪里?”尔若对林简展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四处走走吧。”林简温和出声,旋即率先抬脚朝与满月相反的方向走去。 满月等他们走了,也转身朝承乾宫走去。 拱门拐角处,苏康脚步匆匆的来到林简身前。 “见过太子,公主。” “什么事?”林简淡淡出声。 “回太子,太子府有急事请太子回府处理。”苏康沉声道。 “知道了。”林简点点头。旋即转身抱歉的看向尔若, “我府里出了点事,稍后我安排其他人带你四处逛逛,你自己小心一点。”他的语气温和淡然,听不出一丝异样。 尔若虽然不舍,却还是乖巧的点点头。 “好吧,反正晚上尔若还要跟太子哥哥见面的。太子哥哥去忙吧,尔若自己能照顾自己的。” “我先走了。” 话音落下,林简脚步匆匆的跟着苏康走了。 留下尔若一个人在原地目送他离开。 “太子哥哥,你是真的有事还是在太后面前敷衍我呢?”尔若自言自语道,脸上有几分失落。 “尔若妹妹。” 这时,背后响起一道温柔的男声。 尔若面上不屑的神采一闪而过,转过身后,却是一贯的甜美动人。 “二殿下。” “怎么见了我就如此见外呢?对其他人都叫哥哥,到了我这里就如此生疏,亏着我刚才还帮了你。”林东合说着,抬手就要轻拍尔若肩膀,尔若身子一侧,躲了过去。 林东合脸上笑容不减,丝毫不介意尔若的举动。 尔若一脸无辜的表情看向林东合, “二殿下,尔若以前在宫里与太子哥哥和五殿下哥哥都很熟悉,倒是二殿下那时候不常跟我们一起,所以尔若对二殿下不太熟悉。”尔若柔声解释,却是丝毫不接茬林东合之前帮了她的事情。 见此,林东合心底冷冷一笑,面上仍是如沐春风一般。 “尔若妹妹,今天的事情你真是太不小心了,怎么会被令狐满月给如此设计了呢?” 林东合话音落下,尔若脸色微微一僵。 “什么被设计?这又跟令狐女官有什么关系?尔若不明白二殿下什么意思?” “尔若妹妹,我都不顾一切的帮了你了,你怎么还对我如此戒心呢?不过也难怪,这令狐满月一贯的诡计多端,阴险毒辣,尔若妹妹还年轻,又是天真无邪的性子,如何能是那蛇蝎毒妇的对手呢?我这个二哥只是好心来提醒你,以后可要对她多加小心,二哥不是每次都可以帮你的。” 林东合说着,抬手飞快的拍了下尔若肩膀。 这一次,尔若没来得及的躲过去。 她看着林东合转身离开,眼神闪烁着,脑海反反复复的只有一个名字——令狐满月! 今天的事情是她在背后做的吗? 可那个令狐满月今儿可是一句话都不曾说,就是她故意用滚开的千层糖酥烫伤了她的手,她都没吭一声!而且这么短的时间,她是如何找到茶馆掌柜的? 林东合与令狐满月之间曾因为令狐平雪起过冲突,这一点,尔若是知道的。 不排除林东合利用她挑起事端针对令狐满月,达到他的目的! 可现在她跟令狐满月都注定了是势不两立的! 想起林东曜警告她的眼神,尔若就觉得心寒! 她的东曜哥哥,她还以为他不会对任何女人动心的!怎么竟会对一个令狐满月如此在意呢? 尔若眉头皱起,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 未央宫内,林简翻身上了后院的一棵大树。苏康在树下安静站着。 其实太子府什么事情都没有,太子只不过为了摆脱尔若罢了。 “殿下,您的手有些烫伤,属下带了烫伤膏。”苏康小心翼翼的开口。 “不用,扔了。”林简冷冷道,不知是在跟谁生气。 林简当时是故意从满月手里拿过桂花糕的,他如何看不出来满月的手已经被烫伤了!现在就连他的手也烫伤了,可手上的伤实在不算什么,心底的伤才是最重的。 苏康乖乖将烫伤膏扔了,心底叹口气,静静的站在树下。 —— 与此同时,满月在承乾宫外见到了庞锐。 庞锐似乎已经知道慈宁宫内发生了什么,早就等在了承乾宫外面。 “侯爷。”满月上前行礼。 庞锐轻拍手中玉骨扇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侯爷,满月想问侯爷借一样东西。”满月直接道明了来意。 庞锐一愣,“你确定是借?” “是,满月借用一晚,晚宴结束原璧归赵。” “借东西可是要还的。”庞锐眸子眯起,没料到她是来借东西的,不是来当说客的。 “满月刚才说了,借用一晚,完璧归赵。” 满月语气淡淡的,仍然坚持自己原先的话。 “借什么?”庞锐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侯爷手中的玉骨扇子还有装着这个扇子的锦盒。” “如果我的消息没错的话,尔若是看好了这把扇子,太后也下令让你想办法说服我交出扇子,成人之美。” 庞侯终是忍不住提醒满月。 满月轻轻点头,低声道, “没错,太后的确是如此吩咐的。可侯爷会割爱吗?我想不会吧!这扇子侯爷从不离手,扇面的白玉若羊脂一般,即便是扇骨也是圆滑柔润,一看就是经历了多年传承,历代触摸把玩所致。如此珍贵,侯爷怎么可能给尔若公主呢?所以,满月只是借来用一下。” 满月说的都是大实话,但这反倒是让庞锐更加不明白了。 “难道你还想通过一晚上的时间就能打造出一把一模一样的吗?”他皱眉问她。 “侯爷自然知道,这根本不可能。”满月实话实说。 “那你还——” “侯爷,满月有自己的打算,既不会令太后没面子,也不会令侯爷有所损失,同时也要保全自己。还请侯爷借扇子和锦盒一用。” 满月坚持说只是借,庞锐想不出她能有什么法子应对尔若。 “既然是你开口了,这扇子我就借给你,你应该知道,我是绝对不会给尔若的,不管她出多少银子,我喜欢的自然只送给值得的人,或是我欣赏的人。你先拿去吧。” 庞锐说着,将扇子递到满月身前。 满月接过之后,惊觉这扇子异常沉重,绝非表面看到的羊脂白玉如此简单。 “这扇子里面——” “有机关。别乱动。”庞锐知道她要问什么,轻声解释。 满月点点头。 怪不得尔若如此喜欢这把扇子,如果只是普通的羊脂白玉打造,就算是珍品也能模仿出一摸一样的,可如果是绝世暗器的话,没有当初打造这个暗器的图纸的话,想要仿制出一模一样的,几乎不可能。 “多谢侯爷。” “锦盒稍后我会让郑管家送到你手上。” “不必了侯爷,锦盒我亲自去侯府走一趟,如此也显得诚意十足。”满月笑着开口。 庞锐却愈发的看不懂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拿到扇子,满月的任务才完成了三分之一。 剩下的三分之一需要她自己完成,最后的三分之一就要看晚上众人的配合度了。 看着她悠然离去的背影,庞锐眼底的担忧却不曾散去。 白胡子郑管家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恭敬出声, “侯爷,那扇子您从不离身,就如此给了令狐女官?” 庞锐眼底担忧不减,语气却是随意淡然, “如果她真没法子应付尔若,送给她又如何?” “侯爷,您真的如此舍得?”郑管家满脸的震惊。 “我说的是给令狐满月,不是给尔若。给令狐满月的有什么舍不得?” “侯爷,您对这个令狐满月了解多少?”其实郑管家想说的是,据他所知,侯爷与令狐满月接触并不多,更谈不上什么深入的了解了。 庞锐却不以为意, “正因为了解的不多,都能发现她身上很多与众不同的地方,所以,自然值得。” 庞锐的话,或许郑管家无法理解。 但这么多年在大漠戈壁生活,想要找到一个处事作风能与他同步的人太难了,回到京都,令狐满月算是一个! 几次的接触之后,她以女子的身份能做到与他的行动和想法同步,他自然好奇,也很欣赏。 可她却习惯将自己隐藏的很深很深,越是想要细细挖掘,她的真心越是隐藏在看不见的黑暗之中。所以对于庞锐来说,倒不如顺其自然,往前走一步,能看到多少是多少。 即便是十年二十年的相处,很多人也未必能看透身边人的真心。 他不强求,亦不苛求。 —— 傍晚来临,皇上在承乾宫设宴为西域王和尔若公主接风洗尘。 尔若仍是寸步不离的呆在太后身边,只是看向众人的眼神明显比中午的时候多了复杂和隐忍。 中午的事情她也派人调查了,可那掌柜的竟然没了踪影,茶馆也关门了,仿佛是蒸发了一般。 想起林东合说的话,尔若视线不由得在大殿之中搜寻令狐满月的踪影。 找了好几圈都没看到,尔若眼神沉了沉,下一刻一脸甜笑的问着太后, “太后,怎么不见令狐女官呢?” 太后回过神来看了一眼。 “荣乐,令狐满月呢?”太后沉声问道。 荣乐起身,恭敬道, “回太后,因为庞侯回了侯府,所以令狐女官去了庞侯府还未回来。”荣乐按照满月的吩咐回禀太后。 太后还没开口,皇后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晚宴都开始了,咱们的荣乐公主还等着玉骨扇子助兴呢!这令狐满月就不能快点吗?” 皇后此话一出,有些好挑事的妃嫔也跟着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这令狐女官该不会是要不到扇子不好意思见太后,躲起来了吧!” “就算要不到玉骨扇子也得回来给太后和尔若公主一个交代,这样不声不响的躲起来算什么?简直不将太后和公主放在眼里。” 妃嫔的议论声引来皇上和西域王的侧目。 “尔若,庞侯不是说玉骨扇子不割爱吗?你怎么又提起这件事了?”西域王的语气倒不像是责备尔若,反倒是带着几分宠护的无奈。 尔若立刻委屈的看着父亲,小声道,“父亲,尔若是觉得以令狐女官的身份,或许庞侯会给令狐女官面子。而且同是侯府,庞侯总不至于连令狐侯府的面子都不给吧!令狐女官贵为□□唯一的二品女官,必定是能力出众,所以尔若才——” 尔若说到这里,看似委屈的垂下眸子。 见此,太后立即出声帮腔,“西域王,此事与尔若无关,尔若只是提起来罢了,下令的还是哀家。” “太后,可现在令狐女官去了哪里呢?”尔若看似一脸担忧的表情。 太后眼底却隐了一丝怒气。 这晚宴都开始快一半了,令狐满月还没出现!即便是办不到也该有个交代!怎么还不露面了? 主座众人谈论的话题,令狐鸿熹也隐隐听到了一些,因为提到满月的名字,令狐鸿熹格外关注。 这尔若公主为何非要满月去要扇子呢? 相信如果不是尔若公主坚持,太后也不会下令的! 令狐鸿熹脸色一寒,也有些担忧的看向大殿门口。 “荣乐,你去找一下令狐满月。”太后冷冷下令。 荣乐正要离开,却见一抹蓝紫色身影翩然进入大殿。 荣乐急忙开口,“太后,令狐女官来了。” 满月原本是站在大殿门口,见此,太后沉声下令, “令狐满月。” “臣在。” 满月顺利成功的走进大殿,站在众人中间。 在她手中,赫然捧着一个褐色锦盒。 见此,尔若颇有些不可思议的盯着满月手中的锦盒。 随着满月缓缓走上前,众人视线都是定定的落在她手中捧着的锦盒上。 太子林简,看似冷漠的扫了满月一眼,旋即随意的看向别处。 林东曜视线从她手中锦盒移开,定定的落在她平静淡然的面庞上。 “太后,臣来晚了,请太后降罪。”满月如此说,太后倒是没有多少降罪的意思,毕竟太后的注意力现在都在满月手中捧着的锦盒上。 “庞锐肯割爱?”太后挑眉看向满月。 “回太后,庞侯不仅割爱玉骨扇子,还特意找了一个内里是羊脂白玉打造的锦盒装着玉骨扇子,以表诚心。” 满月说着,咔哒一声打开了锦盒。 锦盒内,入目皆是瓷白无暇,白色的锦盒内饰,白色的玉骨扇子。在琉璃宫灯掩映之下,竟是多了一丝诡异的感觉。 白色,自古以来就是喜庆节日避讳的颜色。 但因为装着玉骨扇子,越是好东西,越是需要匹配的其他物件相互映衬。 只是,这玉骨扇子装在白玉的锦盒内,满眼皆是羊脂白色,竟是分不出哪是扇子,哪是内饰。 太后不觉满意的点点头。 可西域王却是瞬间变了脸色。 “快拿上来给尔若看看。”太后急忙开口,没想到还真让满月办成了。 “是,太后。”满月捧着锦盒正要上前,西域王突然出声阻止, “且慢!太后,这玉骨扇子尔若不能要。” 西域王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满月脸上看似是一副错愕惊讶的表情,可眼底却是丝丝嘲讽冷笑。 与她有同样表情的还有林东曜。 某殿下轻摇手中酒杯,唇角弯起,一抹冷嘲笑容缓缓漾开。 尔若正好看到林东曜的这抹微笑,眉头一皱,心底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了的感觉。 “御弟,这令狐女官辛辛苦苦从庞侯那里讨了来,你怎么不要了?”皇上也一脸诧异的表情看着西域王。 西域王快速起身,双手抱拳,竟是跪在了皇上面前。 “回皇上,臣实在不知道小女如此稀罕这玉骨扇子,还使得太后下令,只是这玉骨扇子是断然不能要的。” 西域王如此行为,看的众人一头雾水。 “父亲,为何不能要?你是担心不知道令狐女官是如何得到的这玉骨扇子?担心令狐女官为此跟庞侯不睦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不如先让令狐女官说说她是如何说服庞侯的?” 玉骨扇子近在眼前,尔若岂能不要。 她只好暂时先转移话题,反正玉骨扇子她是要定了! 而令狐满月也别想独揽风头! 她堂堂西域公主都要不出来的扇子,她令狐满月半天时间就办到了,听起来都让人觉得匪夷所思!如果不是她跟庞锐私下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或是苟且之事的话,庞锐怎会如此好说话? 所以,尔若原本设计这一招,进可攻,退可守。 不管令狐满月能不能将玉骨扇子要来,都需要好好解释一下。 众人再次将焦点转移到满月身上。 令狐鸿熹皱紧了眉头,难得的露出些许不满的神色。 “回皇上,太后,公主。之前庞侯并不是不想给公主玉骨扇子,而是一直找不到搭配的锦盒,庞侯想的是,既然是送人的东西,自然要庄重精致一些,臣去的时候,侯爷还没找到锦盒,这锦盒是侯爷从侯府后院找到的,侯爷常年不回侯府,自然不熟悉东西都放置在哪里,正好锦盒找到了,侯爷也想给臣一个人情,就托臣将锦盒与扇子送来。” 满月一番话说得尔若哑口无言。 她如何也不相信庞锐之前是因为找不到锦盒才不给她的。庞锐明明就不想给她。 可令狐满月说得她又挑不出刺儿来! “如此说来,令狐女官还真是好运,正好赶上庞侯找到锦盒,不过这庞侯也真是认真,非要配套才肯送出。”皇后语气听起来有几分无奈。 “不论如何,东西拿来就好了,只是王爷,你这是如何?”太后还不理解西域王为何坚持不肯收。 “王爷,如果你觉得这玉骨扇子太贵重了,哀家可以回赠庞侯几样贵重珍品,绝对比这玉骨扇子珍贵数倍,你也不必觉得愧疚了。” 太后自以为西域王是不想夺人所爱。 “是啊,御弟,庞侯都同意了,你就不必拘泥了。”皇上也笑着劝说西域王。 “回皇上,太后,事实并非如此。而是——而是因为这玉骨扇子是装在白玉打造的锦盒内,在西域,白玉锦盒只能装尸骨,而且但凡是白玉锦盒装过的东西都会有挥之不散的厄运,得道者将大难临头。皇上——臣弟着实不敢收,小女不懂事,还请皇上太后赎罪。” “皇上,太后,这玉骨扇子,还请令狐女官完好无缺的归还庞侯,他日定当登门致歉。” 西域王一番话,皇上和太后都跟着变了脸色。 再次看满月手中的玉骨扇子,顿时也觉得阴气阵阵,说不出的诡异感觉。 “既然如此,令狐满月,你现在就回去归还庞侯吧。虽说这是西域的规矩,可西域王和尔若都是常年生活在西域,对这些自然看重,倒是我□□京都没这个规矩,且送回去吧。” 太后挥挥手,神色和语气都有些无奈。 本来从庞锐那里要来玉骨扇子,就已经是为难庞锐了,现在再以这样的理由送回去,不说是皇上动怒了,就是太后心里头也疙疙瘩瘩的。 太后如何能接受被庞锐抓到把柄呢! 可是这一次,为了尔若,她真的是失算了。 “父亲。”尔若一脸无辜的表情看向西域王。 她知道自己这次差点闯了大祸,可她怎么会知道,令狐满月会捧着一个白玉的锦盒过来,这究竟是庞锐的主意还是令狐满月故意的? 眼睁睁的看着到手的玉骨扇子飞了,尔若脸上维持的笑容都有些扭曲。 太后这会也失了安慰尔若的心情,现在想起西域王的话都觉得反胃,原来在西域,白玉锦盒是用来装尸骨的,如此不祥的东西幸亏是在西域王在场的时候给了尔若,这要是没有西域王提醒,还不惹祸上身了? 只怕她到时候也会拿出来端详几下的。 满月捧着玉骨扇子缓缓退出,转身之际,眼底的冷笑肆意嘲讽。 这白玉锦盒她是上次在庞侯府写口信给令狐鸿熹和令狐泉的时候看到的,当时这盒子是打开的,满月见大小正好是装下一把玉骨扇子,而且锦盒里面还放了一块擦拭玉器的软布,满月猜测这白玉盒子十之八九是用来装玉骨扇子的。 □□京都的人基本都不知道西域的这个传统,就是西域普通人家也未必知道,因为白玉不是每户人家都能买到。 只有西域皇孙贵族才有如此讲究。 上一世,满月在西域王下葬王妃的时候看到过类似的场景,时候还特意调查了一番,方才得知如此典故。 即便庞锐那里没有白玉锦盒,她也会想办法去别的地方找白玉锦盒。 这一步,她吃定了尔若。 晚宴还在继续,不过已经没有满月什么事了。 尔若得不到玉骨扇子,还险些闯了大祸,虽然还是对太后有说有笑,可精神头明显不如中午。西域王则是一副惊魂未定的神情,幸亏令狐满月是晚宴开始才进来,否则的话—— 皇上和太后虽然不说,可心里头也是疙疙瘩瘩的。 —— 入夜,满月将玉骨扇子完好无缺的交还给庞锐。 庞锐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看向她, “我终于明白你为何非要来侯府一趟,不用我派人送去给你,你又为何一定要这锦盒。这西域的规矩,你竟是如此了解?” 庞锐看向满月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欣赏。 满月却是一副淡然的表情回应道, “侯爷过奖了,其实满月什么都不知道,只不过是碰运气罢了,现在完璧归赵,侯爷看看没有问题,满月先告辞了。” 有些话,在庞锐面前不必解释的那么透彻,他是聪明人,看透的永远比说透的多。 庞锐自然相信她送回来的玉骨扇子没有任何问题。 “你若归还的,必定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尔若很容易已经将你看做敌人,你每天都在太后身边,尔若若想在你身上挑刺,并不是难事。你要小心。” 庞锐柔声嘱咐满月。 就拿今天来说,尔若接连两次对付满月,还烫伤了她的手。以太后对尔若的宠爱和信任,这将来她留在太后身边的日子并不好过。 “庞侯有心了,满月会小心的。” 无论庞锐说什么,她都可以冷静的回应。 似乎她早已习惯任何风雨都独自应对抵挡。 “我知道你会小心,但尔若在太后心目中的地位,绝非一般,即便太后有怀疑,也会不分青红皂白的处罚你,除非你有办法在这段时间离开太后身边。” 庞锐的话自然是在提醒满月。 她任何不知道暂时离宫是最安全的。 可安全换来的只是安逸,她还有大仇未报,没有退缩的权利。 “侯爷,告辞了。” 满月没有回应庞锐的提醒,转身离开。单薄纤细的背影很快隐入夜色之中,背影透出的倔强冷漠,令庞锐心底百感交集。 说不出是复杂还是疼惜的一种感觉。 —— 满月回到皇宫,晚宴刚刚散去。 前方有光亮的地方,尔若三两步追上坐在轮椅上的林东曜,自然熟稔的给他推着轮椅,缓缓朝满月这边走来。 见此,满月闪身躲进了一旁的树林。 轮椅的轮子缓缓压过地面,尔若听似天真无邪的声音甜甜响起, “东曜哥哥,你怎么今天晚上一直都是闷闷不乐的啊,究竟谁惹你不开心了?” “我一贯如此。”林东曜倒是没拒绝尔若给他推轮椅,语气却是冰冷淡漠的。 “东曜哥哥,我们好几年没见了,在西域的时候我就在想,东曜哥哥现在会变成什么样,东曜哥哥,这些年,你有没有想我?” 斑驳暗影之中,尔若忽闪着大大的眼睛,满眼期待的看向林东曜。 “以前你常去璇玑宫,我也不曾想过你,现在也不会。”林东曜语气酷酷的。 躲在暗处的满月想离开,奈何身后没有路了,只能等他们走远了才能出来。她可不是故意要偷听林东曜与尔若谈话的。 “东曜哥哥,小时候我就说过,长大了要嫁给你的,你都忘了吗?”尔若此话一出,躲在暗处的满月瞳仁蓦然闪烁一下,唇角抽了抽,脸色阴晴不定。 真是没看出来! 林东曜很早的时候就跟尔若私定终身了!还真是一出百转千回的好戏! 不知怎的,满月觉得心情闷闷的,像是吞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别扭。 “既然你提到以前的事情,我就清楚明白的告诉你。不要再做暗中针对令狐满月的事情!今天我已经警告过你一次!不会再有下一次!” 林东曜的语气急转直下,冷的让周遭的空气都跟着凝结了一般。 暗处,满月挑眉,林东曜今天警告尔若了吗?她怎么没看出来? “东曜哥哥,你说什么?尔若不明白?”尔若在林东曜面前还敢继续伪装,下场不言而喻。 “不知道没关系,你会看到结果是什么!” 这一刻的林东曜,声音冷到了骨子里,令人胆寒的感觉。 尔若似乎也害怕了,声音小了很多。 “东曜哥哥,我——” “我们不是兄妹,我林东曜没有妹妹,所以以后你还是按照规矩称呼本殿下。”林东曜冷冷打断尔若的话。 因为在暗处,满月此刻看不到尔若是何表情,不过猜也能猜到,尔若脸上是何等尴尬窘迫。 “五殿下,其实我只是跟令狐女官开个玩笑,我回来之前就听说,令狐女官现在在京都呼风唤雨,跺跺脚京都的地都能震三震,我也是出于好奇况且听说她和太子哥哥关系密切,我心里难受,这才——” 说到这里,尔若顿了一下,抬眼小心观察着林东曜表情的变化。 见他脸色冰冷依旧,尔若也不敢放松。 “五殿下,我只是一时贪玩,我保证,以后都不敢了。” “你走吧,我自己回去。” 林东曜并没有回应尔若任何,面容冷酷依旧。 “我——我知道了。” 尔若点点头,说话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旋即扭头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暗处,满月撇撇嘴,对于尔若的保证明显是不以为意的表情。 “你还不出来?” 冷不丁响起的低沉男声吓了她一跳,满月四下看看,除了隐在暗处的自己,再就是轮椅上孤独的林东曜了。 “要我请你?”警告的声音,带着薄薄的怒气和不耐。 满月确定叫的是自己,闪身从树后走了出来。 “殿下。”她福身请安,垂眸不看他。 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躲在暗处。 “你跟庞锐,今天倒是演了一出好戏,没想到你们配合倒是很默契。”林东曜的声音低低的,唇角还难得的勾起一抹弧度,可满月如何也不觉得他在笑。 “刚刚——谢五殿下帮忙。”她聪明的转移了话题,脸上的表情平静无波。 “你如何答谢本殿下?”他冷声反问。 满月却是一副无辜的模样看向他, “殿下,尔若公主只是口头答应了,可她以后会不会照办还需观察一段时间,现在就下定论为时尚早,殿下要的答谢也不到时候。” 满月自然有她的道理。 “殿下,有句话说出来不好听,却是事实。俗话说,狗改不了吃屎,这尔若公主是不是真的不会针对满月,还是要看了才知道。” 满月说的自然平静,林东曜却在听到她的那句俗话时,眉梢飞快的跳动了一下。 她总能给他出其不意的答案,有时令他震撼,有时令他哑口无言,有时让他哭笑不得。 而她自己却不受一丝影响。 “那好,你就记好了欠我一个人情,我会等到合适的时候跟你讨回来的。”林东曜面容还是紧绷着,可语气却缓和了很多。 “你应该明白,如果尔若想要对你不利,我不会放过她。” 他抬起头,定定的看着她,语气比任何一次都要坚定执着。 满月点点头,一时却不知回应他什么。 他瞳仁闪烁明亮曜目的星辉,一直都在等待她的回应,可她除了点头那一下,再无其他。 “殿下,很晚了,您该——” “我知道。”打断她的话,他眼底一闪而过是失望和无奈。 “年政。” 随着他一声令下,年政自暗处出来,推着轮椅朝璇玑宫的方向走去。 看着轮椅上孤单萧瑟的背影,满月的心,这一刻突然有种被堵住了的感觉。 她飞快转身,脚步走的飞快,似乎只有如此才能摆脱心底别扭的感觉。 —— 尔若公主回来之后,几乎每天都是跟太子一同来到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太后就拉着二人四处转转,而皇上则忙着与西域王商议朝中大事。 自从在树林里被林东曜警告了之后,尔若的确是再也没找过满月的麻烦,满月更是借口要处理慈宁宫其他事项,大多数时候,都是荣乐跟在太后身边。 宫里的嫔妃都是亲眼目睹了太子与尔若公主出双入对,相谈甚欢。这也是太后希望看到的。 一日,太子和尔若照例陪着太后在御花园闲逛,逛到中午,尔若提议就在御花园的亭子里吃用膳,此时临近夏季,气候和风景都是一年之中最好的时候。 太后也许久没有如此开心的时候了,自然是应允了尔若的提议。 荣乐立刻赶回慈宁宫膳房准备。 凉亭内,荣乐亲昵的依偎在太后怀里,与太后讨论着御花园的景色。 林简坐在一旁,神情看似安然随意,眼底却始终不曾燃起一丝光亮。 “太后,那不是二殿下吗?”荣乐突然指着不远处朝这边走来的一抹身影。 “二殿下!” 说完,她已经清脆的喊了出来。 “你这丫头,怎如此着急呢。”太后轻柔抚摸荣乐头顶,眼底是说不出的疼爱与宠溺。 目睹此景,林简眼底清冷依旧。 林东合抬脚朝这边走来。 “东合,你这是要去哪儿?”太后心情好,自然也愿意跟林东合多说几句话。 “回皇奶奶,正要去慈宁宫您那里,父皇交代的马上就要夏至了,皇奶奶膳房的食谱也应该换一些适合夏季的菜色和糕点,正好我在宫里,亲自跑一趟,也可以问问皇奶奶您最近的喜好忌口。” 林东合此话一出,太后不由得点点头。 “你这孩子倒真是有心,这些事情大可不必亲自出面,你父皇交代你,也是让你交代下面的奴才去做。” “皇奶奶,事关您的身体,孙儿觉得还是亲自跑一趟放心。”林东合始终带着谦恭谨慎的语气回答太后。 太后明白,这么多年来,他在宫里头都没什么强有力的依靠,瑾妃被关入冷宫,他的处境就更加尴尬,所以才会在别的地方努力表现,以求达到她和皇上的满意。 其实想想,这些年来,他也的确不容易。 “行了,你也别跑过去那么远了,哀家差人让令狐满月送过来就成了。你坐下,陪哀家一起用膳吧。” 太后心情好点时候,看谁都觉得顺眼。 林东合恭敬地坐在太子身旁,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阴郁冷笑。 尔若在听到令狐满月四个字的时候,牙关咬紧,面上却没有表现出丝毫。 只有林简端着杯子的手蓦然停顿,下一刻仰头喝光了杯中茶水。 “太子哥哥,这是茶水又不是葡萄美酒,你怎么还一饮而尽呢?”尔若歪着头,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看似好奇的看向林简。 “我口渴,也没在意那么多。”他微微一笑,清朗五官,温润尊贵,映在尔若眼中一如她在回来之前在心中设想的他一样。 翩然如玉,潇洒倜傥,一笑温润如水,专注深情。 只是她总觉得太子的眼神隐藏的很深。 大部分时候他对她都是温柔体贴的,可偶尔她冷不丁的看向他,却见他兀自发呆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寒冽气息,令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如果太子对她也不是真情实意的话,那她还能指望谁呢? 林东曜更是早早的将狠话撂给她! 林东合她又看不上! 其实她在来之前,心底一直是在太子和林东曜之间抉择,现在看来,她能不能抓住一颗心都有难度。 这时,不远处一抹紫色身影缓缓走来,一身深紫色轻纱长裙,内衬用的是□□京都独此一批的酱紫双面刺绣,腰间紫玉腰带闪烁迷离神秘的光泽,脚上的黑色靴子足尖和后跟各自镶嵌了一颗宛若灿星的罕见紫罗兰宝石。 满月这一身装扮不输给宫里头任何一位娘娘公主。 □□历代女官的待遇都是如此!既要别具一格,还要独一无二。方能彰显女官身份和地位。 满月手中捧着的是太后上个月的膳食记录,如墨青丝整齐挽起,其余的柔柔的散在背后,发间斜插着一根紫玉发簪,在日光映照下,紫色发簪和如墨青丝分外耀眼夺目。 她本就是灵动清丽的五官,如此装扮更添一分迷离优雅的气质,尤其是垂眸不语的一瞬,更是给人一种呼吸一窒的轻盈感觉,仿佛盛夏夜晚一阵微风扑面而来,沁凉悠然。 随着她缓缓走上前,太子眼神冷冷移开,却要极力说服自己在她面前表现的冷淡不屑。越是如此,对他的折磨就越重。 “回太后,上个月的膳食记录已经拿来了,请太后过目。” 满月轻声开口,眸光安然宁静。 尔若视线在满月和太子脸上飞快的转换,继而看似无意的将身子朝太子那边靠了靠,还不忘冲太子甜甜一笑。 “太子哥哥,我想去那边走走,你陪我好不好?”尔若一脸期待的看着林简。 太后扭头看着他俩,慈祥一笑, “午膳还要等一会,哀家这边也有事要谈,别闷坏了你们俩。太子,你就陪尔若随意走走吧。” 太后故意给二人制造机会。 虽然这十几天的相处看起来不错,可太后实在是太了解太子的脾气了。 这一刻他能将尔若捧上天,下一刻就能让她狠狠地摔下来。 看曾经的令狐满月就是例子! 只不过,太子对尔若除了温柔体贴之外,并没有其他特别的举动,可他曾经对令狐满月有好感的时候,可是什么话什么事都敢做。 太后不觉狐疑的看一眼令狐满月,见她眸光低垂神情淡然,完全没受到丝毫影响。 太后也一直觉得,太子和令狐满月之间,都是太子占据主动。令狐满月究竟是装的还是真的生性淡漠,还需要她继续观察。 “太子哥哥,我们走吧。” 见林简没反对,尔若兴冲冲的起身。 “好。”林简点头,旋即起身。 就在转身的一刹那,尔若看到林简抬头深深地望了令狐满月一眼。 转过身后,尔若脸上的震惊还未消失。 虽然只是一眼,但尔若从未见太子如此看过她。 先是林东曜,现在又是太子,她的猜测果真没错! —— 太子和尔若离开,满月站在太后身旁,听她和林东合说着下个月的膳食,林东合的态度谦恭谨慎,上一世的他,在登基之前对待皇上和太后也是如此,处处小心翼翼,并且坚持了十几年。 也难怪上一世自己看不清这个人的真面目。 林东合趁着太后低头的时候,快速抬头看向满月,眼底是阴郁的冷笑,似乎是在告诉她,太子和尔若已经走了,她注定是被太子抛弃了。 满月冷淡的移开视线,就让林东合以为他是在看笑话吧! 林东合与太后才谈了没一会,太子和尔若就回来了。 “这怎么才去一会功夫就回来了?”太后疑惑的看着二人,还以为他们是不是闹了什么矛盾。 “这不记挂皇奶奶吗?况且这院子每天都走,也没什么好逛的。”林简语气淡淡的,旋即抬脚自然的坐在太后身边。 只不过,走之前他的座位是在太后左边,回来的时候他却率先坐在了太后右边。 尔若一怔,不动声色的走过去,坐在了太后左边。 目睹一切,林东合眼底的阴郁又重了一分。 林简选择的位置看似是无意之举,可正好是满月站在太后身侧的位置。 太后与林东合还在谈着下月的膳食,不由得招呼尔若一起, “尔若,你过来帮哀家一起看看,这是御厨写出的下月的食谱,有哪些是你不喜欢的,又或者你喜欢吃什么说出来,让御厨加进去。” 太后如此招呼着,尔若就不好坐在原地了,只能起身走到太后身边,可心思却全然不在菜谱上面。 眼角的余光时不时的看向林简,可隔了一张桌子,只能看到明面上的。 太后身后,满月原本是安静站着,冷不丁袖子被人拽了一下。 不用低头看也知道是谁。 满月面容不变,身子站的更加笔直。 下一刻,某太子再次拽了拽她的裙摆,他的手看似是放在腿上,其实却是借着桌面挡着,在下面做些小动作。 偏偏满月什么也不能说。 尔若和林东合表面看都在应付太后,其实心思都不在太后那里。 满月脸上还不能有特别的反应,很容易被尔若和林东合怀疑。 越是林简,某太子越是乐此不疲。 沿着满月衣袖探进去,手指轻轻抚摸她光滑细腻的手背,一瞬酥麻的感觉传遍他身体,他终是明白为何世人对偷情的描述总离不了刺激和新鲜。 这种只有他们二人知道,其他人明明在场却蒙在鼓里的感觉,的确是刺激着身体的每一处。 满月现在已经是咬牙切齿了。 “太后,要不要臣去催一催午膳?” 满月深呼吸一口,轻声道。 “苏康,你去慈宁宫看看,午膳怎么还没来,本太子都饿了。” 不等太后回应,林简已经率先支走了苏康。 太后没说什么,满月却是憋了一肚子火气。 本以为林简差不多该结束了,可上了瘾的感觉如何能停下?更何况还是他喜欢的人。 当他的手指勾住满月中指的时候,满月再次深呼吸一口,心里头已经将林简的十八辈祖宗都骂遍了。 “太后,其实您喜欢什么,尔若也喜欢什么啊,不必迁就尔若的。”尔若急于回到林简身边,只能想法子敷衍太后。 “哀家可是最喜欢太子了,你也喜欢吗?”太后因为尔若在身边,心情好,也忍不住开起了尔若玩笑。 “太后,您别欺负尔若了,尔若要去太子哥哥那里了。” 尔若趁机就要走过来。 “尔若,皇奶奶跟你开玩笑呢,皇奶奶也是希望你在皇宫能吃到可口的饭菜。”太子沉声开口,眼睛看向尔若,食指却还勾着满月中指。 满月不能甩开他,动作稍微大一点,都能被发现。 林简如此说,尔若明显一愣,脸上的表情变化了好几种。 “皇奶奶,您跟尔若慢慢谈,我不着急。”林简温和一笑,藏在满月宽大袖子里的食指用力勾了勾,似乎是在提醒满月他的存在。 满月心底的怒火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她掌心蓦然握紧,食指和中指夹住了林简手指,蓦然用力旋转,连满月自己都听到了咔嚓一声,疑似骨头错位的声音。 这一声不高不低,却吸引了太后扭头看过来。 林简飞快松手,脸色有些发白。 “简儿,你脸色怎如此差?” 太后疑惑的看着他。 “哦——皇奶奶,孙儿不是说了有些饿了,厄——苏康回来了。” 林简抬手指着朝这边走来的苏康,苏康身后跟着荣乐和一众端着午膳的宫女太监。 “太子哥哥,你的手指怎么了?” 尔若的注意力都在林简身上,突然指着他手指惊呼出声。 “没事,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了一下,不碍事。” 林简想要藏起自己的手已经来不及了,太后看到也是脸色一变。 “你还说没事!手指都肿成这样!荣乐!宣御医!” “太子哥哥,你何时受伤的?我们刚才逛园子的时候你还没——”荣乐说着,眼神飞快的扫了满月一眼。 满月已经若无其事的往旁边挪了一步。 “就是刚才跟你逛园子的时候你在前面走,我抬手的时候不小心甩到了一旁的长廊上,无妨。” 林简反应很快,三言两语解释了此事。 “怪不得你刚才匆匆回来。你怎么不说呢?闷声不吭的坐在那里。”太后忍不住责怪他。 林简垂眸不语。 “太子哥哥,所谓十指连心啊,一定很痛的,是不是?” 荣乐说着已经走到了林简身旁,抬手想要碰一下林简的手,他却吸了一口凉气,将手拿开。 “的确是十指连心,不过有时候也会有特别的感觉。” 林简这话只有满月能听懂。 痛是痛,不过之前的刺激却值得现在的痛换取。 御医很快过来,看了眼林简的手指,脸色一变。 “太后,太子的食指关节错位,需要固定一下,至少要一个月的时间方能恢复。现在看来,只怕是筋骨也有所损伤,还要调养一下筋脉方可。” “怎么还上了筋脉呢?不是就蹭了一下吗?”太后明显是在质疑御医。 “蹭了一下?太后,这——太子的手指像是——” “御医,你先退下开药吧,本太子心里有数。” 不等御医说完,林简已经不耐的打断御医的话。 “还不赶紧给太子包扎。”太后急匆匆的命令御医。 御医都来不及解释,只得战战兢兢的给林简固定包扎受伤的手指。 尔若在一旁看着,眼圈红红的,都快要哭出来了。 太后也是一脸的紧张担忧。 满月趁此机会又后退了好几步,林东合的视线追随满月而走,眼底阴云密布,总觉得太子手指伤的蹊跷,难道是跟令狐满月有关? 可她刚才也没跟太子接触? 如果他能找到证据证明太子手指的伤是令狐满月造成的,太后绝对不会饶过她! 手指包扎好了之后,林简就匆匆打发了御医。 “皇奶奶,孙儿真的没事了,孙儿饿了,皇奶奶别耽误用膳。” 林简无奈的看着太后,仿佛受伤的不是他。 “行了,用过午膳你就赶紧回太子府休息,哀家不用你陪了。”太后眼里说不出的担忧。 “太子哥哥,一会尔若陪你回去。”尔若红着眼睛央求林简。 林简有些疲惫的看着她,不等他开口,太后已经出声,“尔若,先让太子回去休息,你在宫里陪着哀家。” “太后,可太子哥哥——” “傻孩子,哀家知道你关心太子,可太子现在需要休息。就这么定了。”太后示意尔若不必多说,这也是太后第一次如此直接的拒绝尔若。 太后再喜欢尔若,在她心目中,太子的位置也在尔若之上。 未央宫,后院 太后和尔若回了慈宁宫休息,因为太子受伤,太后午膳都没动,连听尔若说话都没了心思。一想到太子手指至少需要调养一个月才能康复,太后就说不出的揪心担忧。 太子受伤的事情还没告诉皇上。 满月接太后令,在未央宫整理佛经,太后准备三天后就搬进未央宫潜心礼佛一个月。 即便太后不说,众人也明白,太后此举是在为太子祈福。 满月刚走出院门,迎面就见手指缠着纱布的林简朝她走来。 某太子只是走到她跟前儿,还未开口,满月抬脚狠狠地踢在他小腿上。 “嘶!满月!你想我腿上也缠着纱布吗?”林简没受伤的那只手捂着小腿,疼的抽气。 “殿下既然还知道疼,以后就请谨记男女授受不亲!满月不是好欺负的!”满月冷冷出声,语气竟是带着警告。 “满月,小心隔墙有耳。”林简轻声道。 “殿下现在应该出宫了不是吗?能躲过太后的眼睛来到这里,自然不会有人能看到!”满月不屑道。 林简倏忽一笑,悠悠道, “满月,我就是喜欢你如此聪明伶俐。” 说着,林简抬脚上前。 满月现在对他是说不出的生气,不觉冷眼警告他, “殿下,你可以走了!” “你生气了?” “殿下以为呢?” “那如何你才能原谅我?”说着,林简抬手想要触摸满月面颊。 这十几天的时间,他不是不想好好跟她说话,可尔若一直都在身边,他对她关注越多,皇奶奶和父皇对她的不满就会越多。 他要保护她,在尔若来了之后,就不能对她有任何亲昵的举动。 可某太子的手才抬到半空中,就被满月一巴掌狠狠地挥开了。 他抬的还是那只受伤的手,原本以为满月看到他手指缠着绷带就不会下手了,谁知她—— “嘶!” “满月!手指才刚刚固定住!好像又——歪了。” 林简闷哼一声,疼的脸色都白了。 “那殿下就再去找御医包扎一遍!殿下记好了,我令狐满月是朝廷的女官,不是殿下可以任意调戏的宫女!” “我何时将你当做可以任意调戏的宫女了?不过是今天——” 林简说着,再次下意识的举起手来,满月正准备挥开他的手,却被他受伤的那只手紧紧握住。 “殿下!你不懂何为自重?”满月一只手被他紧紧抓着,她抬起另一只手,几乎是下意识的甩在林简脸上。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某太子一边面颊上多了一个清晰的手指印。 满月掌心隐隐作痛。 这一刻,二人都呆住了。 太子殿下长这么大,或许是头一次被人打耳光,而满月之前不论是对付二夫人还是令狐平雪,打耳光的时候少之又少。 这一巴掌打下去,她打的还是当朝太子! 或许真应了她重生后在心底说过的一句话,即便是被那些混蛋打死害死,也绝对不能被他们吓死! 谁知,她的第一次就用在了林简身上。 两个人互相看着,很长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满月身后响起轮椅压过地面的轱辘声,满月冷不丁的回头,却见林东曜一脸冷意看向二人。 他没看到之前满月打了林简一巴掌,只看到,不知为何,满月和林简长时间的互相凝视。 这一点也不像是她平时的作风。 她看任何人都不会紧盯着不放!即便是在面对他的时候!可她对林简的态度却是—— “五弟,你怎么来了?呵——让你见笑了,我跟满月开玩笑呢,谁知动静有点大,把你还给惊动了。” 林简摸摸自己红肿的面颊,并不避讳让林东曜看到。 满月冷着脸不说话。 林东曜盯着她寒瞳,沉沉道, “你没有要跟我解释的?” 显然,他并不相信林简的话。 满月皱了下眉头,神情冷淡, “就是五殿下看到的这样!臣没什么好解释的。” 说完,她转身朝院子外面走去。 “站住!我的话还没问完!”冷不丁,林东曜冷酷的声音再次凉凉响起。 满月脚步停下,转身看向他。 “殿下,臣还要回慈宁宫向太后汇报,如果殿下有事的话,可以直接去慈宁宫找太后。” “你何时学会用太后来压我?”林东曜皱眉,语气寒彻。 二人中间,林简唇角挂着一抹坏笑,双手环胸,冷眼看向林东曜。 他还很少看到自己这个外表冷酷无情的五弟对女人动怒的时候!这个贴面冰皮脸并不是除了冷酷没有别的情绪,而是没遇到能让他动容的人。 可即便他林东曜动容了又能如何?他林简也看上令狐满月了! 这一次,他绝不放手! “五弟,满月可是二品女官,是朝廷命官,况且她现在是在皇奶奶的慈宁宫办事,自然是以皇奶奶的事情为先,五弟若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可以去慈宁宫找皇奶奶,何必为难她呢!” 林简笑着开口,眼角眉梢都挂着愉悦的笑容,似乎很乐意看到林东曜此刻的反应和表情。 “满月,你说对不对?”林简还不忘坏坏一笑,向满月邀功。 “殿下,满月与你不熟,没必要问我。” 语毕,满月转身离开未央宫。 身后,林简看了眼轮椅上的林东曜,笑容在唇角凝结。 “五弟,你来的真是时候。” 林东曜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转动轮椅离开。 林简还以为这一次林东曜一定会警告他什么,没想到,他什么都没说就走了,这对林简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通常林东曜没有任何表示的时候,都是代表他下定决心要做某件事情,而且容不得任何更改。 如今还有什么事能值得一个轮椅上的瘫子下定决心,除了令狐满月的事情! 看着林东曜渐渐消失在视线内,林简眼神愈发冷凝如冰。 接下来的一个月,林简都在太子府疗伤,很少出现在宫里头,如此也少了很多与尔若接触的机会。 尔若似乎也改变了不少,安心的留在太后身边。 如此情况,看似平静,却给他一种暴风雨来临前宁静的感觉。 承乾宫大殿 皇上亲自为西域王庆祝生辰,这在整个□□,也只有西域王有此殊荣。 承乾宫大殿热闹异样,满朝文武皆在场,共同见证皇上与西域王的君臣情谊。 满月站在太后身侧,尔若一番盛装打扮陪在太后身旁,眼神时不时的看向一个月未见的林简。 见他手指已经康复,气色也不错,尔若不觉在太后耳边小声咕哝着, “太后,看到太子哥哥康复我就放心了。” “是啊,哀家这一个月也是茶饭不思,总想着太子这次受伤来的实在是蹊跷,所以才潜心礼佛一个月。荣乐,今儿也是个好日子,你应该明白哀家的意思。” 太后如此说尔若立刻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面颊泛起两抹红晕。 而太后却是信心满满的看看她,再看看太子。 “皇上,今儿这大好的日子,何不让好事成双?”太后笑着开口,却是明显的话里有话。 满月眸子垂下,刚才那一刻,隐隐觉得皇上的眼神是朝她这边看过来。 这一感觉让她莫名有些紧张。 难道太后这话里有话还与她有关? 皇上早有准备的点点头,沉声道, “御弟和尔若回来有段时间了,朕一早就曾说过,要为尔若和太子指婚的,所以今天——” 皇上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目光却是飞快的掠过太子和林东曜。 “尔若,还不上前听旨?”太后轻轻拍下尔若的手背,尔若更加不好意思抬起头来。 林简却是一脸安然,面不改色。 该来的始终会来!在他能够掌控全局之前,他不会有任何行动。 “太子,尔若。” “东曜,令狐满月。” 皇上突然叫出了满月的名字,而且还是将她的名字和林东曜放在一起,满月愣了一会,见林简也是一脸错愕的表情的看向皇上。 唯独林东曜转动轮椅从容上前。 大殿之中,令狐鸿熹的脸色也是微微一变,一股说不出的复杂情绪在眼底涌动。 太后身后,皇后原本是一脸喜悦的表情,这会子却是警惕的看向满月与林东曜。 而安妃虽然意外,却没有太多警惕和紧张的表情,只是从容看向发号施令的皇上。 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在外人看来,威严冷酷运筹帷幄,可真龙天子不过是世人对他的敬畏和惧怕,毕竟,他掌握了天下苍生的生杀大权。 但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凡人,是人就会有弱点。 他也不例外。 这时,满月已经走到大殿中央,与尔若并排站立,二人身前分别是林东曜与林简。 四个人,这一刻,脸上表情各不相同。 尔若一脸娇羞紧张的神情,时不时的抬眼看看站在身前的太子,实则眼角的余光还是会忍不住落在林东曜身上。 林东曜一脸沉冷,任由其他人猜忌不满,他自不理分毫。 林简眸子垂下,眼底早已是一片冰冷肃杀。 满月知道,今天关于她的一切,都跟林东曜有关! 怪不得他过去一个月几乎都不出璇玑宫的大门,满月就曾想过,他不会是那种留在璇玑宫安心修养的人,果真—— 他若是存心要对众人隐瞒一件事情的话,只怕是安妃都看不出端倪。 以前,骨子里清冷孤傲的他,或许是我行我素的,对于林东合拉拢人心的那一套完全是不屑和蔑视的态度。 可在经历了之前的很多事情之后,他的腹黑和阴沉,满月已经见识过好几次。 以前的他是不屑,现在的他,似乎是要全力以赴了。 大殿之中,气氛一时有些诡异。 “太子,尔若。你们一个是朕的长子,是□□未来的继承人,一个是朕最尊敬的御弟唯一的女儿,朕很乐意看到你二人结为夫妻,永结同心。所以朕今日正式指婚你二人,册封尔若为太子妃,太子追加封号裕康王,下月初八吉日大婚。” 皇上如此宣布,大殿之中,众人的表情都是在情理之中。 只是,皇上虽然给了太子一个裕康王的封号,却不曾给尔若任何一品夫人之类的称号。并非皇上不想给,而是尔若回来时间尚短,无论是人脉还是对于□□的贡献都没有,若只是出于太后对她的疼爱就册封一品夫人的话,自然会引起非议。 倘若将来尔若为太子诞下皇子,则另当别论。 太子和尔若谢过皇上,站立一旁。 “东曜,令狐爱卿,令狐满月。上前听旨。” 皇上还叫出了令狐鸿熹,这明眼人一猜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臣在。” 令狐鸿熹低头上前,却是在心底狠狠地叹口气。 这兜兜转转,终究还是与皇家的人扯上了关系! 以前是平雪和二殿下纠缠不清!现在竟是连满月也要如此吗? “朕的儿子之中,就数东曜办事最为沉稳,而今虽然受伤,但天佑我□□,东曜定会逢凶化吉,恢复健康。朕也想借此机会,为东曜指婚,以喜事驱散伤痛!令狐满月,你是□□京都唯一的二品女官,又是令狐爱卿的嫡出长女,朕信你定会是与东曜共度此难关。朕在此下令,赐婚东曜与令狐满月,追加东曜为柔怀王,下月初八与太子同日大婚。” 皇上话音落下,一片抽气之声过后,是山呼海啸一般的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后和皇上此刻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冷静平和,似乎是早就商量好了要有此决定。 皇后原本心满意足的笑容,这一刻却是说不出的不甘嫉妒。 凭什么一个瘫子娶了二品女官?还是同一天成亲? 如此一来,丝毫体现不出太子的独一无二和尊贵身份! 尔若虽然是公主,可没有品级在身,令狐满月却是□□有史以来唯一的二品女官,而且还是侯爷的嫡出长女,在双方的身份地位上,尔若除了得到的来自皇上和太后的宠爱多点,其他占不到任何便宜。 皇后脸色难看,林简的脸色此刻也绷不住了。 同天成亲!他要娶别的女人!而他喜欢的却要嫁给别人! 下一刻,当众人都在努力调整情绪适应皇上的决定时,太子突然转身朝大殿外走去。 脚下生风一般,任谁喊都没用。 “太子哥哥,你去哪里?” 尔若还没反应过来,林简已经走出去好远,她红着脸追在林简身后,却是被他远远地甩开。 “太子!” “简儿!” 皇上和太后都不能令太子停下脚步,尔若即使追了出去,却也是才出大殿的门,就被太子甩掉了。 大殿之中,满月正要开口,却被林东曜阻止。 他抬头以唇语示意她, “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满月盯着他寒瞳,这一刻她眼底仿佛着了火,恨不得将他眼底冰冷悉数浇灭。 “来人,去看看太子。” 皇上冷着脸沉声下令。 当着西域王的面,太子没有任何理由就跑掉了,这让皇上颜面何在?这分明是打了西域王的脸,也打了他这个皇帝的脸。 “父皇,我跟满月也去看看太子。” 林东曜适时提出离开,皇上并没有反对。 满月到了嘴边的话因为在看到令狐鸿熹对她摇头而咽了回去。下一刻,她随着林东曜走出大殿。 在她身后,两道狠毒愤怒的眸光直直的落在她后背。 林东合表面上还是冷静沉稳的神情,可握着酒杯的手已经是青筋迸射,指关节更是泛出森然苍白。 令狐满月!! 令狐满月!! 竟然是皇上亲自下令指婚?! 凭什么? 难道父皇忘了他这个儿子了吗?他指婚可比任何人都早!虽说丁菊茗早些时候得了癔症,可后来也证实了,癔症是跟令狐平雪暗中下药有关,虽然林东合一直不相信令狐平雪那个脑子会想出那般主意。 可丁菊茗已经恢复了,父皇和太后却都不着急。 如此只能说明一点! 丁菊茗的身份自然是与令狐满月和尔若无法相比的!若是同天成亲,世人的议论不言而喻。 而且太子为长子,又是皇后所生! 可如何也轮不到林东曜在他前面! 林东曜的母妃是妃子,他的母妃曾经也是!况且他还是二皇子,林东曜是五皇子!他如何能排在他前面?! 而最让林东合无法接受的自然是林东曜要迎娶的是令狐满月了! 曾经,他一门心思是要在侯府寻到突破口,所以他才会在令狐平雪身上下了很多功夫,可之后的一切都被令狐满月破坏了!现在令狐平雪下落不明,十之八九已经不在人世了。 林东曜已经有一个聪明绝顶的母妃和丞相外公,现在还是令狐鸿熹的乘龙快婿!为什么好事都让他遇上了? 不论是太子还是林东曜!拥有的得到的,都比他多太多! 林东合此刻忽然有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 太子这边等于是与西域王联手!林东曜既有丞相外公这个强大的根基,又有父皇身边第一信任的臣子令狐鸿熹!他很难再有任何机会! 想到这里,林东合眼底的杀气愈发浓重,如果不是父皇和其他人都在,或许他此刻已经掀翻面前的桌子,抢了侍卫的佩剑跑出去将所有阻碍他前程的人悉数杀死! —— 满月与林东曜刚走出承乾宫,迎面就见尔若红着眼睛朝这边走来。 看到满月,尔若三两步冲上前,抬手就要掌掴满月。 “住手!忘记我说过什么了?!” 林东曜冷喝一声,声音是说不出的震撼可怕,连满月都忍不住缩了缩身子,觉得刚才那一刻的他有种说不出的可怕戾气。 尔若举在空中的手,终是没胆子落下。 “东曜哥哥,你为什么还要凶我而偏向她呢?刚才你都看到了!太子哥哥一听说皇上要给你和令狐满月指婚,他就跑掉了!我现在找不到他!都是被她害的!东曜哥哥,你为何还要如此信任她?!” 尔若指着满月,眼底蓄满了委屈和痛苦。 满月看着眼前这个冲动委屈的尔若,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舒服的感觉。 尔若儿时曾在皇宫住过几年,那时候,上到皇上太后,下到宫女太监,可都是对她赞不绝口的,对她的称赞总也离不了冰雪聪明心思敏捷善良开朗。 可以说,那时候小小年纪的尔若就已经是个比大人还要成熟且八面玲珑的角色了!她会是一个明明看出太子不喜欢她,却还在此胡搅蛮缠的女人吗? 想到这里,满月眼底疑惑的神采越加浓郁。 “尔若,我说过,不会再给你一次机会暗中对付她!明里的更加不可能!不管太子是不是跑掉了,下月初八,他都会乖乖出现迎娶你为太子妃!你要的不就是一个太子妃的身份吗?给你再多,你确定你能掌控得了?做人适可而止,太过贪心,只能是自取灭亡!” 林东曜的话此刻听在满月耳中,却忽然有另外一种感觉。 他说尔若要的就是一个太子妃的身份! 太子妃的身份能给尔若带来的最大好处就是将来的母仪天下! 如果她对林东曜说的话理解没错的话,那么她刚刚对尔若的猜疑也就成形! 尔若不过是在装痴卖傻! 其实她真正的目的既不是太子,也不是林东曜!而是未来皇后的身份! 不管是谁当皇帝,她都可以站在谁的身边! “东曜哥哥,我——对不起东曜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实在是太伤心了刚才才会那么冲动,我——我以后不会如此了。” 尔若此刻的表情完全就是一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仿佛只有她被宰的份儿,从来不会出现她伤害别人的情况。 尔若更是抬头试探的看向满月,眼底明明蓄满了泪水,眼珠子却是咕噜乱转,眼映内心复杂多变。 满月在一旁安静看戏,尔若说得越多做得越多,露出的破绽也就越多! 世上无完人! 即便是演戏到了炉火纯青地步的人,也有弱点和软肋。 “满月,我们走。” 林东曜冷睨了尔若一眼,旋即扭头看向满月,语气却是与面对尔若时的冷酷无情完全不同。 不只是尔若,就是皇上和太后也很少见过林东曜流露出温和柔软的一面。 承乾宫外,皇后一眼就看到眼圈泛红失魂落魄的坐在那里的尔若。 皇后脚步匆匆的朝尔若走去。 “尔若,傻孩子,怎么坐在这里?”皇后一边说着,一边将尔若从冰冷的石凳上拉了起来。 “皇后,尔若找不到太子哥哥,尔若没脸回去见皇上和太后,也不知道如何跟父亲说,只好坐在这里了。” 尔若可怜兮兮的看着皇后。 “你这孩子,怎么还叫本宫皇后呢,以后本宫就是你的婆婆了,你是本宫的媳妇,本宫会给你做主的。” 皇后自然是趁此机会拉近和尔若的关系,也希望能就此弥补和太后关系上的裂痕。 “皇后,尔若是不是很没用啊?太子哥哥去了哪里我都不知道。” “本宫知道他在哪里,本宫可以告诉你。”皇后眼神此刻有一些闪躲,像是对尔若隐瞒了什么。 尔若心下怀疑,面上却是一副天真无邪的表情看着她, “皇后您快告诉尔若啊,都要急死我了。皇后——您不说,是不是因为你知道太子哥哥不喜欢尔若啊?” 尔若说到这里,完全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皇后急忙摆手,生怕她误会了。 “怎么会?太子不喜欢你难道还喜欢令狐——”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皇后急忙闭嘴。 “本宫的意思是,外面传的那些,太子跟令狐满月的事情,都是空穴来风无稽之谈。尔若你贵为公主,可不能听信那些市井之言。本宫这不就是要告诉你太子去了哪里的。” 皇后说着,俯身在尔若耳边耳语了几句。 尔若愣愣的看向皇后, “太子哥哥去那里做什么?” 皇后眼神一暗,自然不能说出实情,那里曾经是唯爱公主最喜欢的地方,而林简每次想念姐姐就会去那里。 “他是想念唯爱公主这个姐姐了,你也知道,他们姐弟情深。尔若,你去看看他吧,其实这些日子,太子对你还是很上心的,只不过今天——可能是因为不想跟林东曜一起成亲才会如此的,并不是你想的那般。” 皇后的借口怎么听都有些勉强。 林简性情一贯都是随心所欲,规矩全无。 尔若听出皇后是在敷衍她,却没揭穿,而是一脸懵懂的点点头。 “谢皇后,那尔若去了。” 皇后点点头,又嘱咐了尔若几句,这才放尔若离开。 看着尔若离去的背影,皇后狠狠一甩手中丝帕,眼底的嫉妒和恨意早已满溢而出。 “该死的扫把星令狐满月!还有那个死瘫子林东曜!成亲都要抢太子风头!可恶!” 皇后自然无法接受下月初八是两对新人一同成亲。 就在这时,皇后的贴身小太监一路飞奔着朝这边跑来。 见此,皇后没好气的吼了他一句, “跑这么急做什么?让你打探的消息如何了?” 这小太监是皇后安排出去打听欣妃生产消息的。 欣妃腹中骨肉延迟了快一个月还没有动静,皇后和一众嫔妃都是眼巴巴的瞅着,皇后更是巴望着欣妃腹中骨肉出个什么意外。 “回娘娘,欣妃——欣妃生了。” 小太监上气不接下气的开口。 “什么?男的女的?”皇后脸色一变,这一天都没动静了,怎么就生出来了?事先可一点消息也没有。 “是个公主。” 小太监话音落下,皇后悬在心头的一块大石头瞬间落了地。 “哈!让那小贱人再得意!这下生不出皇子了吧!生出个公主有什么用?还不是跟她一样将来是做妾室的命!” 皇后得意的笑出声。 “回娘娘,听说是欣妃今儿在院子里走动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跤,刚欣妃院里的人才去承乾宫禀报,皇上和太后还没到欣妃宫里头呢,孩子就生出来了。现在皇上和太后都在,其他嫔妃也都去了。” 小太监小声补充着。 “怎么不早说?走!去看热闹去!哈!去看看这个生不出皇子的欣妃现在是何德行!” 皇后说着,得意冷笑,旋即抬脚,脚步轻快地朝欣妃寝宫走去。 走到寝宫门口,所有人都围在内室,都没人发现皇后也来了。皇后正要给皇上和太后请安,就听到屋内传出太后喜悦的声音,“唉,这个女娃娃看着可真喜人,这宫里头可好久没有小公主降生了,还是生的如此眉清目秀的小公主,看这小模样,哀家算是发现了,她倒是比她那几个哥哥都像皇上小的时候啊。” 太后如此说,皇后脸上瞬间阴雨密布。 “朕的小公主啊!来,朕抱抱。朕现在就觉得小公主喜人,比那几个整天只会惹朕生气的混小子强多了。” 皇上语气之中也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和激动。 皇后彻底哑了火,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是啊皇上,您看小公主多乖,在您怀里多安静多听话。” “可不是啊皇上,小公主虽然还没睁开眼睛,可已经会抿着唇笑了呢,长大必定是个绝色大美人。” “是不是大美人就不知道了,不过一定是最像皇上的,这话可是太后说的。” “哈哈!你们呀,哀家说的话什么时候记得这么清楚了。” 一众嫔妃都在捧着欣妃的孩子。 谁也不是傻子,太后和皇后如此喜欢,她们都会看脸色,谁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挑刺儿。 “皇上,接生的稳婆说,小公主腰上还有一个元宝形状的胎记呢,俗话说腰缠万贯,这是好兆头啊。” 欣妃宫里的嬷嬷适时开口。 皇上和太后对视一眼,具是满意的点点头。 嬷嬷接过小公主,小心翼翼的打开包着的红布,将小公主侧了下身子,小公主后背一块褐色胎记,的确是像极了元宝的图案。 皇上和太后眼底都是抑制不住的惊喜和兴奋。 “皇上,快给小公主赐个吉祥的名字吧,这孩子将会给□□带来福气的。”太后语气甚至有些激动的发颤。 这时,依旧没人发现皇后已经来了。 皇后恨得牙痒痒,心里头狠狠地呸了一声! “朕的小公主——就叫你绵忆吧。绵延千里追忆福泽。” 皇上沉思片刻,话音落下,众人叫好。 “传朕旨意,加封欣妃为皇贵妃,加封绵忆公主为唯宣城主!” 正当皇后准备走进去的时候,皇上的这番话令皇后脚步生生停在了那里。 皇贵妃? 唯宣城主? 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丫头片子,连眼睛都没睁开,竟然就成了三品的城主?还以她的皇室名号命名了一座城池! 而那个尚墨欣,生了女儿竟然还能荣升皇贵妃!距离她这个皇后岂不是一步之遥? 难道皇上下一步就要想办法让尚墨欣取代她这个皇后吗? 下一刻,皇后转身就走,几乎是逃着离开的欣妃寝宫。 她没有办法面对里面那个兴奋激动的男人!因为别的女人给他生了个女儿,他都兴奋成那般模样,而她当初生下唯爱时,他只在第二天去看了一眼,没有任何封号和奖赏。 后来,原本以为生下太子后,会得到奖赏和额外的封号,可他关心的就只是太子,对她这个结发妻不闻不问。 皇后的心,在这一刻彻底的凉了。 如死灰一般,凉过之后,便是无尽恨意和恶毒的报复欲望。 —— 回去的马车上,满月寒瞳静静注视窗外景色,当视线落在远处的一座宅子时,满月下令马车停下。 “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走走。” 吩咐车夫之后,满月独自离开。 庞侯府门口,郑管家见她出现,急忙将她迎进府内。 “令狐女官请稍等片刻,侯爷马上就来。” “有劳。” 满月点头,旋即安静的坐在湘妃椅上,四周都是名贵书画,虽说年代久远,可保存完整。墙边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籍,并不输给太子书房的书籍数目,看的满月有些眼花缭乱。 “喜欢这些书还是字画?” 清朗明润的声音自身旁响起,满月回过神看向庞锐,摇头道, “都不喜欢。” “为什么?”他有些失望,还以为她一直盯着看是喜欢呢。 “因为不是适合我的,所以没必要喜欢。”她这话停在庞锐耳中,似乎是对他的暗示。 “唉,看来我又自作多情了。不过其实我们应该算是心有灵犀吧,我知道你今儿会过来,一直等在侯府不曾出门。” 庞锐双手摊开,笑着看向她。 “侯爷消息灵通,知道今儿安妃找我进宫,看来侯爷也能猜到安妃都对我说了什么。”满月淡淡道,语气神情说不出的淡然平静。 可这种感觉的满月,却让庞锐觉察到一丝颓然的气息。 “安妃不像是会为难你的人,无非是交代一下五殿下的伤势恢复情况,以及日后如何护理。你真正应该担心的是明天见太后才是。” 庞锐一语道破满月心中疙瘩。 “以前我想的是,不论是谁,最好都不要在暗中为难我,算计我,可我现在倒是希望安妃能阻止这件事,哪怕她故意为难我令我难堪也行,但偏偏——想什么,什么不来。呵——” 满月无趣的摇摇头。 “你想不通,以前对你诸多怀疑和警惕的皇上太后,为何突然转性了,竟是主动为你和五殿下指婚。其实,即便是明天,太后也不会给你答案。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你有如此想不通的时候。” 庞锐语气淡淡的,眼神闪烁一下,飞快掩盖心底真实的想法。 连他都不知道林东曜这次究竟用了什么招数,竟能在几天时间改变结果! “所以我来这里静静心。”满月倒是不避讳自己的真实目的。 过了一年多尔虞我诈明争暗斗的日子,她突然发现,只有这里才能让她彻底的安静下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里阴气太强,而她本就是一缕重生的魂魄,所以在阴宅鬼宅反倒是能找到适合她的感觉。 “好,以后你随时都可以来这里,我保证不会有人打扰你。”庞锐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喜欢在鬼宅这里静心的。 这个令狐满月,越发令他捉摸不透。 —— 满月在庞侯府坐了很长时间,庞庞锐由着她坐在那里,也不打扰她。 她安静地坐着想事,他就在一旁作画看书,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存在,却都没有主动刻意的打扰对方。 日暮时分,满月起身告辞。 庞锐只说了一句,下次来了,直接进来,不会有人烂你的。 说得好像这里应该是她家一样。 回到侯府,天已经黑了。 令狐鸿熹还在宫里与皇上和西域王商议要事,还不等她走进明水阁,身旁蓦然响起一道轻柔的女声, “大小姐,回来了?这么巧,我也要去看王妃。” 邱季璇说着,已经到了满月身前。 “是吗?还真是巧。”满月轻声道,心下却不认可邱季璇所说的巧合! 只怕邱季璇是故意等着她才是。 “大小姐,您今儿进宫可是一天了,王妃一直念叨着呢。”邱季璇比一年前更加懂得进退分寸,在侯府不论是人缘还是威信,都超过赵虞儿太多,并且还得到了令狐泉的认可,这一点更是赵虞儿没法比的。 “我中午就出了宫门,绕路去了一趟庞侯府。”满月并不避讳自己去了哪里,想来邱季璇会在这里等着她,也是多少收到了消息。 老夫人虽然去了,可老夫人之前手里的那些人可都交给邱季璇了!再加上邱季璇跟相国寺住持的关系,还有她娘家的势力,邱季璇手里头可用的资源并不少。 邱季璇眼底明显闪过一抹冰冷寒色,下一刻却是堆起了满脸笑容。 “是吗?是太后交代了大小姐去庞侯府办事吗?”邱季璇自以为是的问着满月。 “那倒不是。只是庞侯曾经帮过我,借过玉骨扇子给我,一直以来我都不曾登门答谢,正好今儿有时间,就去了一趟,话说回来,侯爷的画还真是不错,令满月大开眼界。” “大小姐还见过庞侯作画?”邱季璇冷不丁的问着满月,眼神都变了。 满月奇怪的看着她, “难道邱姑娘也看过?” “——没,没有,我随便说说的。大小姐,我们进去吧,别让王妃久等了。”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邱季璇急忙改口转移了话题。 满月也不继续追问,而是笑着随她一起进了明水阁。 还未走进大厅,就听到里面传出孩童的欢快笑声。 “赵姨娘,我还要你给我编一个花环。真漂亮!” 这声音来自令狐长安,比起年初时候的腼腆害羞,如今的令狐长安在令狐泉身边已经锻炼的开朗活泼,也长高了不少。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苏康看了眼尔若有些狰狞的表情,眸子垂下,不动声色。 心里却在暗暗佩服自家太子,这一招够狠的!明知道尔若公主跟庞侯有矛盾,却是将这一切推到了庞侯身上,现在殿下进了宫,只需跟皇上打好招呼,尔若公主这个哑巴亏就吃定了! 尔若公主吃过庞锐一次亏,还是血淋淋的教训,这一次说什么也不敢轻易去招惹庞锐了。 —— 皇宫,入夜 太子静静等在他与满月约定的地方,说是约定,却有些牵强,是他的一厢情愿吧!因为满月并没有答应他什么。 他刚刚去看过父皇,父皇身体已无大碍,吐出的蛊虫已经封存起来,他不得不承认,这一次若不是老五和满月,父皇真的是命悬一线! 可满月,她今天会来吗? 令狐侯府 满月在宫中这几天,侯府的人都不知晓,一直以为她在蒹葭阁闭门不出。 就连令狐泉那边,令狐鸿熹也提前做好了掩护,交代了很多事情给令狐泉,只是她无暇顾及满月。 满月回到侯府,先去见了令狐泉。 令狐鸿熹安排给令狐泉的事情她还没忙完,满月只简单地打过招呼就回蒹葭阁休息了。 经过上次险些烫伤令狐长安的事情之后,邱季璇和赵虞儿都安分了几天,再加上满月大婚临近,二人都不会笨到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乱子触怒令狐鸿熹。 蒹葭阁内,满月洗去连日来的疲惫,静静坐在窗前。 夜幕低沉,三天不眠不休的努力,皇上终于脱离危险。也算是在表面上打消了众人猜测。 可是,以林冬合的为人,蛊虫是他暗中所下,他就不会轻易相信皇上只是偶感风寒。当时皇上刚刚苏醒,强撑着虚弱的身体接见太子和西域王等人,林冬合的眼神一直在寝宫内四下打量,他一直在寻找能证明他怀疑的线索。 皇上和太后中毒一事,看似已经告一段落。但始终没有引出凶手,即便皇上和太后继续伪装下去,林冬合如此小心翼翼的性格,若他有了怀疑,必定会加倍小心,不会轻易出手。 好在这一次,皇上和太后只是将此事告诉了太子,并非皇上和太后怀疑林冬合,而是在他们心中,林冬合的地位始终不可能与太子和林冬曜相提并论。 “大小姐,您今晚不出去了吗?” 满月正在想事,隐秀进了房间,轻声问道。 “不。” 清冷的语气,回答的干脆利索。 不知为何,隐秀竟然松了口气,虽说她现在对满月忠心耿耿,但毕竟是林冬曜安排在满月身边的,她心中还是偏向于自己第一个主子五殿下。 满月看了眼隐秀,轻声道, “你先退下吧,我今晚没什么事。” “是。大小姐。”隐秀急忙退了出去,与进来时候的心事重重相比,明显轻松了很多。 满月的决心,同一片星空之下,大内皇宫,林简也做好了空等一夜的准备。 他不是没预料过结果,只是对于她,自始至终都没想过放弃二字。林简最大的弱点,在于多年前和现在,令他动容和在意的人事,始终学不会放下。 执着的握在手掌心,哪怕过去了很多年,他却始终如新的一般,记挂在脑海。 —— 次日正午,满月才醒来。不眠不休的熬了三天,她最需要的就是睡眠。 一边梳洗更衣,一边听着隐秀和铁英讲述昨儿发生的事情。 “大小姐,尔若公主去太子府看望太子的时候扭伤了脚踝,御医看过说是骨头都断了,没有三个月是好不了的,原本太子殿下提议延迟婚礼,可太后和皇上都不同意,现在看来,尔若公主要一瘸一拐的成亲了。” 铁英说的眉飞色舞的,满月却给她泼了一盆冷水, “尔若自小生活在西域,功夫不会差到哪里,如果不是受到外力打击,不过是扭伤而已,会严重到骨头都断了?” 满月挑眉冷笑,尔若脚踝如何伤的,只有她自己和太子府的人知道。 铁英立刻闭了嘴,有些惭愧的低下头,她之前打听到这个消息,只顾着痛快了,却忽视了其中蹊跷真相。 “隐秀,侯府其他人呢?”满月没有直接指正铁英的问题,该说的已经说了,需要她自己领悟。 “回大小姐,侯爷今儿一早就进宫了,皇上还未上朝,王妃一直在明水阁忙着对账,赵姨娘这几日频频出府,每次都会绕一个圈子再去一家地角偏僻的药庐抓药,却是神神秘秘的,带回来的药也不见熬制,属下深夜观察,见赵姨娘后院晚上隐隐有火光闪烁,接近后院观察,有一股浓郁的肉汤味道和中药味道混合在一起。邱季璇这几天都没有去见过庞锐,倒是昨儿晚上失踪了一小段时间,属下派去的人跟丢了,没能找到她去了哪里。” 隐秀说完,满月轻轻点头。 “让你们俩培训的新人如何?” 满月前阵子让隐秀和铁英暗中培养一批隐卫,现在正是需要用人的时候。 “回大小姐,属下找来的四个人都是属下父亲当年培养的徒弟,属下从其中挑选了四个反应灵敏悟性极高的加以训练。” 铁英的父亲以前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自然少不了拥簇的徒弟。 “既然是你父亲的徒弟,你也认识了很多年,训练好了,将他们与隐秀训练的隐卫一同比试一番。” 满月此话一出,铁英和隐秀相互看了一眼,已经开始了暗中较劲。 不过这二人较劲归较劲,却懂得从对方身上找寻长处补己缺点。 “邱季璇昨儿失踪了,未必是去找庞锐,邱季璇之前可不是只有庞锐一个金主!隐秀,继续盯紧了她,下次你亲自盯着她。” 满月有感觉,未来一个月内若有事发生,邱季璇将是至关重要的人物。 隐秀和铁英退下后,宫中有旨,宣满月进宫。 承乾宫大殿,皇上和太后端坐正中,满月进去的时候,林东曜也在场。 皇上和太后有心赏赐她,却又不能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皇上和太后中毒一事,知之甚少,自然,皇上和太后也不想再有其他人知道。 接过赏赐,皇上和太后拐着弯的又问了几句关于蛊虫的事情。 经过这次蛊虫事情,皇上和太后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总担心体内还有蛊虫,蛊虫有潜伏期,不知何时发作,即便现在林东曜已经打了包票,皇上和太后心里头始终还有怀疑。 满月与林东曜的话如出一辙,皇上和太后这才放下心来。 离开承乾宫,满月与林东曜正要去璇玑宫,却见庞锐迎面走来。 一身白衣的庞锐,与一身玄金锦袍的林冬曜狭路相逢,一暖一冷,在日光下,庞锐的气质更多是衬托日光的温暖俊逸,林东曜却是吸附了日光的夺目,周身笼罩的始终是如暗夜星辰一般的璀璨清冽。 “五殿下,令狐女官。”庞锐率先开口,语出温和,看向满月的眼神带着轻柔笑意。 林东曜点点头,只是随意的瞥了庞锐一眼。 “满月,走吧。” 林东曜沉声命令满月,明显是不想跟庞锐多话。 “令狐女官,何时再去侯府?”庞锐却不介意林东曜的反应,而是笑着看向满月。 满月一怔,冲他微微一笑, “难道侯爷希望我经常有想不通的事情?” “看来我那里真是风水有问题,我还要调整一下才行,才有机会多见令狐女官几面。”庞锐自嘲的语气不带丝毫恶意,完全是自然随意的调侃。 “庞侯不必大费周折,多谢侯爷理解才是。” 满月与庞锐你来我往,说出的话只有他们明白。 林冬曜放在腿上的手不由得握紧了拳头,面上挂着一层寒霜,四周的温度都跟着降低了好几度。 “好,我在侯府静候佳音。不打扰五殿下和令狐女官了。告辞。” 庞锐冲满月点点头,抬脚朝承乾宫走去。 满月转身正要推着林东曜的轮椅,却见他抬手制止了她。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他语气带着一丝愠怒。 “好,知道了。”满月阖首,正要离开,林东曜压抑怒火的声音却在背后冷冷响起, “满月,我还有什么事做的是你不满意的?即便不是你未来夫君,你也该多问一句为何我突然改变主意?我不说,你不问,我想——这不是默契,而是一道永远无法逾越的横沟!” 林东曜很少有如此较真的时候,有的时候,即便他对满月冷淡的态度不满意,也不会如此直接的点明。 “是因为刚才我与庞锐的对话吗?” 好吧!他既然说她不闻不问,她就问一句。 “——”某殿下这一刻明显被满月打了个措手不及。 是他埋怨满月不问的,她现在问的清楚明白,他若承认了,却显得他吃醋小气。 “五殿下,这世上不是只有男女之情!有患难之交,有点头之交,还有君子之交!我与庞侯,现在看来没有任何利益矛盾冲突,也不会有感情上的纠葛,不过是多说了几句话而已,况且还是当着五殿下的面,没有什么不可见人的!” 满月语气淡淡的,并不想跟林东曜争论什么,只不过想要阐明自己所处的角度和观点罢了。 林东曜看向满月的眼神却是充斥了太多复杂的情绪,比起满月只想单纯解释的情绪,林冬曜心底,似乎承载了更多难以启齿的话语。 “满月,你可以说我多心!但我和庞锐同样都为男人,他看你的眼神,骗得了你,骗不了我!纵使你对他心思单纯,但你无法保证庞锐对你就没有任何想法!刚刚我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他看你的眼神,与看别人的完全不同!也许更多是欣赏,但他不是孩童,欣赏一个女子不可能没有感情的成分在其中。” 林东曜坚持庞锐对满月还有更加复杂的情感埋藏心底。 “五殿下,别人如何看我,我无法阻止。但我的心,就摆在这里,像是十二月冻结的湖面,并且一年四季都是寒冬腊月最冷的时候,永远没有消融的那一天!我习惯了,所以从来没有想过改变。我这么说,五殿下应该放心了?” 她的话哪里是让他放心,其实是将他的心瞬间击碎。 “也包括我吗?” 他本不想多此一问,但是在面对她的时候,总是会有一股奇怪的力量驱使他,明知道答案的问题却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殿下,我刚才说的很明白了。” “好,我懂了。” “殿下,我先告辞了。” 话音落下,满月转身离开。 刺目日光落在她背后,林冬曜却有种已是萧瑟深秋的感觉。 她的心,是自始至终就没有被他温暖过吗?他还以为——曾经的感觉是真实的,她也动心过,原来是自己的错觉。 —— 马车停在神武门外,满月掩着长长的甬道离宫。 身前不远处,一列队伍拦住了她的去路,满月抬头看到坐在辇上的尔若,原本是要闪身让开,尔若却是率先开口, “令狐女官!急着去哪里?尔若有几句话想与女官说说。” 尔若说着,抬手示意属下放下辇子。 满月看到她右脚脚踝缠着厚厚的纱布,苍白憔悴的面容即便涂抹了胭脂水粉也难以遮盖。 “公主有何吩咐?” 满月垂眸出声。 尔若以前见了她即便是虚伪的一张笑脸,也不会是今天这般阴沉的表情。 “令狐女官,上前一步说话。”尔若身子往前探了探,看向满月的眼神透出浓浓恨意和厌恶。 以往尔若最会扮演的就是天真无邪,天却是要在她面前撕破脸了吗? 满月上前一步到了跟前儿,尔若探身到她面前,用几乎是耳语的声音说道, “令狐女官,我能看出来,太子喜欢你。若你也对太子有意,我可以大方的让一半太子给你,你我可以姐妹相称,我是太子妃,你就是侧妃!做太子的侧妃可是跟五皇妃同样威风,将来太子登基,你就是皇贵妃!你我共同辅佐太子登基,自然好过你下半辈子都陪在一个瘫子身边好,不是吗?” 尔若说完,见满月没有任何反应,不由继续说道, “令狐女官何其聪明,自然能算明白这笔账,五殿下再得宠,也始终是个妃子生的,现在还瘫在轮椅上,难道将来的一国之君会是轮椅皇上吗?哈——令狐女官也是女人,总不甘心就如此过一生吧!难得我肯成全你与太子,不如好好考虑一下!” 尔若笑的愈发阴沉。 满月低头瞥了眼她受伤的右脚,旋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公主如此成人之美,难道不怕我不甘心只做一个太子妃吗?如果我有了其他心思,想要的更多,到时候,公主岂不是连哭都没有机会!” “公主,为了避免日后满月不满自己是个侧妃的位子,而对公主有所冒犯,公主还是收回今天所说的话,好好地过公主与太子的日子,满月将来如何,就不劳公主费心了。” 满月此话一出,尔若顿时有种怒火中烧的感觉。 令狐满月如此说,分明是向她示威,她只会做正妃,对于尔若的安排不屑一顾。 “令狐满月,你就是摆明了,敬酒不吃吃罚酒!”尔若笑中带着隐隐杀气。 满月一脸无辜的望着她,笑颜灿烂。 “公主好意满月心领了,满月还是习惯了安逸平静,五殿下身边最适合满月了。公主还是将太子侧妃的位子留给更有需要的人吧。” 满月笑着后退了一步,正要离开,再次被尔若叫住, “令狐满月!机会我给你了!你不要,哭的时候可在后面!”尔若咬牙冷冷警告满月。 “公主就不要继续关心满月将来的生活了,将来与意外,不知哪一个会先到来,满月素来不去想那些,公主喜欢杞人忧天,也不要转嫁给别人。没什么事,满月先告辞了!” 满月没想到,尔若扭断了脚踝,就变得如此冲动。 一直以来,她对觉得尔若无论是对待林简还是林东曜的态度,似乎都有些不同寻常。 她不像丁菊茗那般,一心一意的痴恋着太子,别的男人不会多看一眼。也不像令狐平雪那样摇摆不定三心二意。 她似乎是目的明确,想要的就是一网打尽! 确切的说,她要的不仅仅是太子!还有更多! 包括林东曜与庞锐。 “令狐满月,我回来的时间不长,可我未必看的就不如那些在京都生活了多年的人,我不怕你笑话,太子对我若即若离,多半是因为你的缘故,而东曜哥哥——呵,从小他就不喜欢我,我都知道!我也知道,如果我能帮太子哥哥争取到你,那至少我的太子妃位子是稳如泰山,因为太子哥哥始终还是懂的权衡的人,若他不懂,也不会对我是若即若离的态度,而是彻底的忽视。 我能放下公主的面子主动找到你,就是给你机会做一次正确的选择!太子对你如何,你不会不知道,而东曜哥哥,以前他是天之骄子,是可以与太子并驾齐驱的人,可现在他算什么?坐在轮椅上一辈子的瘫子罢了!令狐满月,你跟我斗下去,不会有好结果的!” 软的不行,尔若就开始威胁加警告。 满月皱眉看着这样的尔若,像是看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她。 在人前的尔若,甜美动人,天真无邪,在庞侯府外的尔若飞扬跋扈心狠手辣,而现在的她又像个怨妇一般乱了阵脚,病急乱投医。 她仿佛是有着多重的性格,如脱缰的野马,随时都会爆发。 “公主误会了,太子殿下对我,不过是图一时新鲜,觉得有趣罢了,过后也就忘的一干二净,所以公主以后不必介怀曾经太子殿下对满月的关注,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虚幻一场。” “令狐满月,你始终是不肯听我的话!” 尔若说着,手臂一扬,满月本能反应她要动手,身子后退了一步,却看到尔若掌心洒出来一些白色的粉末。 满月已经第一时间屏住呼吸,可还是进了一些在鼻子里面。 “令狐满月!先别动!” 正当满月想要给暗处的隐秀打招呼时,一双有力的手臂从后轻轻环住她身体,第一时间将她拥在了怀里。 “庞锐!又是你!” 尔若手中匕首已经扬起,却在看到庞锐时,气焰顿时消散了一大半。 不知怎的,经过上次在庞侯府外那件事,她对于庞锐有种说不出的惧怕感觉,总觉得庞锐这张过分清俊不俗的面容下,隐藏的是一颗随时可以令人生不如死的黑心。 “公主!看来你很想再经历一次被众人当街目睹撒泼的好戏!” 庞锐后面还说了句什么,满月已经听不清了,她的眼前白茫茫一片,看不真切,整个人就像是悬浮在了高高的天上,四周都是柔软虚幻的白云,她躺在云朵上面,不知何时就会跌落下去,摔个粉身碎骨。 失去意识之前,她听到尔若问了庞锐一句, “你想证明你比太子和东曜哥哥更加喜欢她吗?” 庞锐回答了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 昏迷之前却是记住了尔若扬起手臂挥洒出白色粉末的场景! 害她的,她深刻脑海,他日以复仇火焰席卷而来,令对方生不如死! —— 太子府后院 隐秀跪在地上已经三个时辰,却仍是不肯透露一个字。 从她被宋楠抓来到现在,无论宋楠用任何办法,都撬不开她的嘴巴,不得不说,林冬曜培养出来的隐卫即便被抓,也不会泄露关于主子的只言片语。 大厅正中,林简看着面色苍白如纸的隐秀,手中白玉杯子猛然发出清脆的炸裂声。 宋楠带领一众太子府隐卫跪倒一片。 “你不说,本太子如何知道庞锐将你家大小姐带去哪里了?你还嘴硬的话,就不怕你家大小姐有什么意外?” 林简语气出奇的平静,却是听的众人后背冷汗冒起。 尔若对满月出手,林简在暗中监视满月的人发现了蹊跷,正要上前,却被另一伙人在暗中拦截,林简没猜错的话,那伙人应该是庞锐手下。 令狐满月没救回来,宋楠却误打误撞的抓回了隐秀。 其实宋楠早就留意到隐秀了,一直想找机会对付她,这次终于被他抓住机会。 宋楠趁着隐秀救令狐满月心急的时刻,派人暗中伏击,只是,抓回了隐秀也失去了令狐满月的消息! 为此,宋楠和一众隐卫刚刚从后院领罚回来,每个人后背都是皮开肉绽,空气中都是浓浓的血腥味道。 “回太子殿下,隐秀只是令狐大小姐一人的奴才,不听其他任何主子的话,隐秀什么也不会说,任凭太子殿下处置!” 隐秀咬住牙,沉声开口。 刚才宋楠水刑夹棍辣椒水都用了,她都熬过来了!她是绝对不会背叛自家大小姐的。 “宋楠,送她到林冬曜那里。” 林简挥手,面沉如水。 宋楠一惊,小声提醒林简, “殿下,送她回去的话,她若是胡说——” “你想再去后院领罚?”林简语气一瞬冰冻了下来,宋楠不敢再多花,带着隐秀快速退了下去。 “苏康!去庞侯府。” 林简豁然起身,他已经等了三个时辰了,虽然知道庞锐没胆子伤害她,可一时收不到她的消息,他都没办法安心! 尔若!尔若!她当真是疯了!竟然敢对她下手! —— 与此同时,林东合京郊别院 当林东合走进别院时,尔若刚刚将一颗褐色药丸送入口中,伴随着身体的颤抖和惊慌的眼神,尔若就像是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兽,蜷缩在房间一角,听到脚步声临近,她突然抬起头来,眼角甚至还带着一滴未干的泪痕。 林东合眉头一皱,尔若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二殿下!你来了!” “这次你要帮我!我闯了大祸!” 尔若一边说着,一边止不住的发抖。 “我的探子已经收到消息了,公主,你胆子真够大的,在皇宫就敢下毒!幸亏父皇和皇奶奶不知道,否则,你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林东合眯起寒瞳,冷冷的打量着尔若。 “我——我不是故意的!是令狐满月太过分了!我以前在西域的时候,得过一场怪病,情绪激动的时候就会发病,事后自己做过什么都不知道。可这个病在西域已经治好了,谁知道到了京都又会发作!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皇上和太后都不会相信,可我真的不是故意要下毒的,令狐满月好歹是二品女官,我若要对付她,也不能如此明目张胆的!二殿下,你帮我想个法子怎么度过这次的难关!你帮我!我会报答你的!” 尔若说着站起身来,一瘸一拐的走到林东合身前。 “公主在西域得过一场怪病?”林东合挑眉打量着尔若,联想到她早早死去的母亲,似乎也是怪病缠身才死的,有些病症的确有遗传的可能性。 倘若被父皇和皇奶奶知道的话,是不会让尔若跟太子成亲的!因为不知道何时,尔若病发就会伤害到太子! 父皇和皇奶奶再心疼尔若,也不会拿太子的安危做交换。 “二殿下,原本我在西域已经好了,可是来到这里——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对令狐满月下手!现在不知道庞锐将令狐满月带去了哪里?我不知道还有谁知道这件事情!如果太子哥哥知道了,他一定不会娶我的!如果是东曜哥哥知道了,他以前就不喜欢我,这一次更加不会放过我的!二殿下,你帮我!我会报答你的!” 尔若瞪着红红的眼睛看向林冬合。 林东合眉头轻皱,上前一步,一手揽住尔若腰身,另一只手勾起她下巴,俯下身来,轻轻嗅着她发间香气,鼻尖甚至轻轻磨蹭过她面颊。 他做的自然诱惑,尔若却是浑身僵硬如冰的感觉。 璇玑宫 “殿下,隐秀还没醒,暂时无法得知令狐女官去向。” 年政看向面冷如霜的林冬曜,声音不觉放低。 苏康的确将隐秀送了回来,但苏康不甘心如此轻易地放过隐秀,所以暗中下了药,隐秀至少要昏迷三天才能醒来。 “找到魏枫没有?”林冬曜沉声逸出。 “杨晓黎已经带他在回来的路上。”年政低声道。 “发信号通知杨晓黎,今天必须将魏枫带回!”林冬曜除了说话的语气阴沉冰冷,脸上的表情倒还算平静。 只是,年政却不敢大意。 通常主子表现的越是平静,后果越可怕。 年政退下,林冬曜微微阖上眸子,再次睁开眼眸,眼底一片殷红血色,仿若一望无垠的冰棱湖面淬了致命的毒药,哪怕只是看上一眼,也会令人胆寒心战,如若中毒。 一个时辰后,杨晓黎带回魏枫时,杨晓黎已经累的不能开口说话,二人快马加鞭,几乎是平时三倍快的速度赶回来。 魏枫还未站稳,就被林冬曜安排给隐秀解毒。 魏枫一边喘息着,一边给隐秀查看。 “还以为是多么严重的毒,这种毒不必解三天也就醒了。” 魏枫一脸风尘仆仆,抬眼不解的看着林冬曜。 “她知道满月下落,必须现在醒来。”林冬曜声音低沉压抑,魏枫眉梢一挑。 怪不得呢!这位五爷可向来不喜欢解释,能令他开口结实的,也就只有令狐满月的事情了。 “我需要时间配置解药,加上苏醒最快也得一个时辰。”魏枫说着已经开始动手配药,林冬曜始终在旁边等着,沉默的面容之下,是一触即发的怒火和担忧。 魏枫这次回来是为了给他寻药治疗腰上的箭伤,可是从见面他都不问半个字,令狐满月的事情在林冬曜心目中已经超越了一切。 如今令狐满月出事了,他自己的伤情却只字不提。 “五殿下,我这次进山寻药,已经找到了——” “我的事情以后再说。”魏枫想要提一下关于他伤情的事情,他的腰伤及早处理才好,拖上一天都有可能永远无法康复。 可林冬曜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魏枫无奈的摇摇头,这感情的事情,究竟该说神奇还是可怕呢? “知道了。” 魏枫无奈的点头,专心给隐秀配药。 一个时辰后,隐秀醒来。 一盏茶的功夫后,三千禁卫军包围了庞侯府。 与此同时,三千羽林卫集结西域王在皇宫寝宫。 与此同时,京都全城戒备,风声鹤唳。 一时间,众人猜测纷纷。 —— 皇宫,鹤羽宫 西域王在宫内来回踱步,面色铁青。 一旁,尔若公主还在染着殷红的豆蔻,嘴角牵起一抹讽刺的弧度。 “父王,你当那三千羽林卫真的敢冲进来吗?东曜哥哥也真是的,明知道皇上和太后不是很喜欢那个令狐满月,却还如此大阵仗,呵——为了一个女人如此,以后还了得?东曜哥哥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如今外面的人都不知道是令狐满月失踪了。 但尔若却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刚从林冬合那里回来,一想到林冬合对她的所作所为她就生气!该死的林冬合,摆明了耍她!她还以为林冬合觊觎她的美色,谁知——那该死的挑起她的yu火,到最后却告诉她,只是为了验证一下他自己对于女人的掌控和把握! 她尔若是什么人? 是让他林冬合验证和掌控的吗? 不过这次的事情却也是林冬合的主意她才有应对的法子!若是太子或是东曜哥哥能如此对她多好? 为什么偏偏是她看不上的林冬合! 西域王看了眼尔若,重重的叹口气。 “尔若,且不说这一次你能否顺利度过,你的身体这种情况,可如何是好?为父是担心你,倘若以后你的病情不小心被太后和皇上知道了,你可就做不成太子妃了!” “父王放心吧,太子哥哥迟早看看到我的好,他现在只是左右徘徊,既不甘心得不到令狐满月,又不舍得放弃我。呵——男人嘛,不都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得不到的总是好的,有人争抢的才是想要的。一旦令狐满月一文不值了,太子哥哥是什么身份,不会多看他一眼!” 尔若自信的冷笑一声。 西域王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京都的水可不是西域,在西域,他这个西域王说一不二,他的女儿更是如此!可在□□京都,天子脚下,随便一个四品以上的官员都是身经百战谋略过人,更何况是在后宫长大的太子和一众皇子了。 “尔若,听父王一句话!成亲之前,尽量不要见令狐满月,五殿下和庞锐也不要见,这次的事情若过去了,你就安心呆在宫里头,成亲之后再从长计议。” 西域王苦口婆心的劝着尔若。 “知道了,父王。”尔若点点头,面上是答应了,心底却是不屑的冷哼一声。 想让她放过令狐满月? 做梦! 她绝不会让令狐满月风光大嫁! —— 庞侯府 白胡子的郑管家看着登门的太子和林冬曜,深呼吸一口,悠悠道, “太子,殿下,五,殿下,老奴,真,真不知,侯爷,去了哪,里。” 郑管家慢吞吞结结巴巴的开口。 太子冷冷一笑,手中白玉杯子狠狠地摔在郑管家脚下, “别装了!在你家主子面前,你跑的比兔子还快!现在装什么苟延残喘?信不信本太子打的你真成了那样子!” 林简唇角明明挂着一抹笑,可那笑容却仿若锋利无比的刀子,能瞬间刺穿郑管家身体。 郑管家嘴角抽了抽,低头不语。 “庞锐一天不回来,本殿下就会拆掉侯府一座院子!本殿下耐心有限。” 林冬曜眼神语气如出一辙的冷酷,郑管家夹在当中,连呼吸都觉得是奢侈的。 “太子殿下,五殿下,老奴真的不知——” “拆!” 林冬曜语气坚决,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波动。 几乎是话音落下,侯府一角就传来了惊天动地的轰鸣声! 云靖叛乱的时候都不敢动传说中的阴宅庞侯府,可林冬曜不怕! 郑管家脸色煞白,却是聪明的低头不语。 这二位爷才是京都最惹不起的两位!多说一个字后果都不堪设想!这也是庞锐之前告诉郑管家的。 郑管家跟随庞锐出生入死这么多年,能让侯爷如此看重的人,必定有过人和可怕之处。 “回——二位殿下,侯爷在京都人生地不熟,实在没什么地方可去,二位殿下已经将侯府搜了个底朝天,实在是——” “继续拆!” 林冬曜也不戳穿郑管家,不动声色间再次下令。 这一次的□□爆炸的威力比之前还凶猛,一瞬震耳发聩的轰鸣声之后,郑管家的心脏都跟着颤了好几下。 密集的灰尘落了下来,粉尘飞扬,足可见这次爆炸的的威力。 桌上的杯子在桌面跳动了几下,茶水中落满了灰尘。 郑管家看了眼面容平静的林冬曜,不由得深呼吸一口,这位五殿下哪里是来要人的,分明就是来同归于尽的!如果再不说的话,就要拆了这侯府的前厅了,可这位五殿下却没有任何离开的意思,难道稍后是要连人一起炸飞了? 太子瞥了眼面如寒冰的林冬曜,唇角忽然扬起一抹洒脱随意的优雅笑容,恍如无暇美玉,纯净悠然,瞳仁弯起,笑容璀璨,眼底却如暗夜罗刹淬满寒冽杀气。 “郑管家,最后一次!人去哪里了?” 林简悠然开口,郑管家再次深呼吸一口,这二位爷若是今儿在此有任何闪失,侯爷就是回来了,太后也不会放过侯爷! 这一招,不是简单的同归于尽! “二位殿下,侯爷带令狐女官去了京郊罗明湖!” 郑管家几乎用尽了全力喊出声。 并非他怕死,而是侯府前厅绝对不能炸,一旦炸开,地底下埋藏的秘密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侯府就永无宁日! 林冬曜与林简相互看了一眼,彼此眼底寒气不减。 —— 罗明湖 满月醒来,深处湖光山色之间。 她猛地翻身起来,身前一道人影模糊不清。 “你醒了?”走上前的人影依旧模糊不清,她伸出手,看不清自己的手,像是身处一片白茫茫的云朵之间,分不出白天黑夜,只有一个个模糊迷蒙的影子。 “庞锐?”她能隐约看到一道人影朝自己走来,能听出说话的声音是庞锐,却依旧看不清楚。 “你醒了,一会我带你回去。希望你不要介意我擅自将你带到这里,当时你中了尔若的毒,我不知道该带你去哪里,这里是我回来之后最喜欢的清修之地,尔若洒出来的是一种迷药,药性解了,你的身体也就无碍了。” 庞锐耐心解释,满月却很长时间都没有任何反应。 她努力回想昏迷之前发生的一幕。 尔若洒出来的白色粉末的确有少部分进了她眼中,可她昏迷之前还能看到庞锐,为何醒来眼前就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为什么会这样? “令狐满月,你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庞锐的语气干净温和,仿佛真的不知道她眼睛出了问题。 “我昏迷了多久?”满月皱眉,轻声问道。 “三个时辰。” “一直只有我跟你吗?” “嗯,没有别人。”庞锐回答的轻巧自然。 “我先休息一下。”满月垂眸,眼前依旧白茫茫一片,哪怕是近在咫尺的距离,都看不真切。 在她被尔若发疯偷袭之后,她的身边就只有庞锐。 她可以继续相信他吗? 庞锐也不打扰她,安静的坐在她身边。 “庞锐,我想问你,尔若的那种迷药——” 满月话音还未落下,不远处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庞锐飞快将满月拉起来。 “先躲起来。” “是谁来了?” “是敌是友还不知道!”庞锐拉着满月朝未知的方向跑去。 满月眼前白茫茫一片,只有一个个模糊的影子穿梭而过,她依稀辨认出自己应该是在一片树林里面,前方一个个错开的黑影应该是一棵棵树干,耳边风声呼啸而过,脚下坑洼不平。 她被庞锐拉着到了一个未知的地方,身后脚步声已经消失不见,四周寂静无声,只能听到她和庞锐的喘息声。 “现在是在哪里?”满月警惕出声。 “这是我在附近清修的时候住的房子,很偏僻,不会有人发现。” “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庞锐突然想起了什么,问着满月。 满月眉头皱起,正要开口,冷不丁身后传来一声冷喝, “庞锐!放开她的手!” 熟悉的声音,陌生的怒火。 “你不是说这里不会有人发现吗?”满月冷不丁的问着庞锐。 既然不会有人发现,林简怎么来了? 满月却忽视了庞锐从刚才就一直牵着她的手,拉着她狂奔。因为眼睛看不到,她本能的将庞锐的手当做拐杖当做自己的眼睛! 仅此而已! 可林简看到的却是满月对庞锐的接触没有任何抗拒。 “我来这里打扰你们了是吗?”林简冷冷出声。 满月只能靠着他的声音来源知道他的大体位置,却看不到他的表情和反应。 “太子误会了,是我刚才——” 庞锐正要解释,却被林简冷声打断, “不必解释!苏康!拿下!” 林简一声令下,满月只觉得耳边冷风呼啸而过,这一次却不是因为奔跑而是林简的隐卫一拥而上将庞锐包围其中。 庞锐快速松开满月的手,松手之前,在她耳边低语一句, “太子不会害你,跟他走。他误会的是我!” 话音落下,满月已经被人大力拽开,面颊重重的撞在一堵肉墙上。 庞锐刚才那句话是为了她好! “走!” 她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林简紧紧地抱在怀里。 “你先放手!我有话问他!” 满月说的他自然是庞锐。 林简更是怒火中烧。 “你们这么长时间还没说够吗?跟我走!”不由分说,林简拽着满月就走。 身后是冷兵器碰撞而起的铿锵声。 庞锐独自一人应对林简的隐卫,凶多吉少。 “上车!” 林简带满月到了一处地方,停了下来,冷声下令。 满月现在连他的样子都看不清,只能看到眼前马车的轮廓,其他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见满月站在原地不动,林简以为她还想着庞锐,压抑的怒火在此刻瞬间爆发。 “我连母后娘家的隐卫都带来了,才能赶在老五的人到来之前找到你!令狐满月!如果你是因为之前我跟尔若在一起忽视了你,那你要我怎么做才能信我?!我不如此做,尔若有机会告状的话,父皇和皇奶奶必定会寻你的麻烦!我不会为了任何一个女人做这么多!在我掌握足够的能力控制西域王之前,我不能直接赶走尔若,我要保护你!” 林简激动的喊着,似乎要将之前的压抑全都发泄出来。 “满月,你看着我!” 林简双手捧起满月面颊,却见她视线失焦垂下。 “你——是不是喜欢上老五了?”林简有些心惊的看着她。 以前不管她是什么态度,从来不会拒绝与他对视,哪怕她眼底尽是冷漠平静,至少能与她对视,也是一种安心,可现在—— “殿下,你先让你的人放了庞锐!他是为了救我,整件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满月推开林简的手,后退了一步。 现在哪怕身后是万丈悬崖,她也不知道。 “可我看不到你抗拒他!但是相反,你对我是什么样的?” 满月看不到林简脸上表情,只是听,却比以前分外真切! “林简!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要回去!回侯府!” 满月语气低沉,这在林简看来,却是对他态度的消极和排斥。 “好!” 林简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像是千斤重的势头压在她胸口的感觉。 “既然是未来的五皇妃,自然要跟我走。” 这时,另一道声音自身侧响起。 满月脸色微微一变,旋即将脸转向另一侧。 既然林简会找来,林冬曜会来一点也不奇怪。 可是这一刻,当她听到林冬曜的声音,却有一种无法面对的感觉! 为什么唯独是他,他的出现令她无法面对! “我还不是五皇妃!未来是,那也是以后的事情!明天的事情会怎样我都不知道!劳烦太子送我回去!” 满月冷冷开口,抬手抓住了林简胳膊。 她只是凭自己的感觉抓住林简胳膊。 这一刻,眼眶内有酸胀苦涩的感觉。 紧紧抓着林简的手,仿佛要将他的手臂捏断了。 “满月,你在说什么?”林冬曜的声音不可思议的响起。 如果不是相同的声音相同的容貌,他如何也不相信眼前的人会是她。 林简却是后知后觉的看着她。 直到手臂被她捏的生疼,他才反应过来。 “好。” 他愣愣点头,刚才的怒火和暴躁瞬间熄灭。 满月跟着他,一步一步朝马车走去。 她听到轮椅压过地面发出的轱辘声。 “满月,你是怪我来得晚了?” 他坐着轮椅而来,一路上都是隐卫抬着,他几乎是与林简同时到来,更何况林简快马加鞭,而他还是坐在轮椅上。 如果她是因为这个埋怨他,那他以后可以保证不会比任何人慢! “太子殿下,我刚在树林内扭伤了脚,麻烦你——抱我上马车。” 满月没有回答林冬曜的话,而是沉声对林简开口。 林简眯了眯星眸,二话不说,打横将她抱在怀里,抬脚潇洒的迈上了马车。 轮椅上的林冬曜,寒瞳冰封,冷冷的注视眼前一幕。 她疯了是不是? 或者想看他发疯?! 昨儿还好好地! 之前都好好地! 即便不爱她!也不见她对任何人主动或是暧昧! 今天这是怎么了? 是庞锐对她做了什么? 太多的疑问萦绕心头,原本他引以为傲的就是一颗足够冷静淡漠的心,这一刻却碎成粉末。 无心的感觉,也不过如此。 马车帘子放下,他的轮椅也到了车边。 突然,他抬手紧紧抓住了马车一侧栏杆。 “满月,你先下来!” 如果她是埋怨他或是责怪他,他更加不能让她离开! 但他认识的令狐满月真的不是如此冲动且任性的人! 她一定有什么事! “不必!启程!” 她的声音冷到了骨子里。 “别闹了!”林冬曜忍不住声音提高了八度,在这之前他一直是商量的语气在跟她说话。 马车内,一时寂静无声。 “五殿下再坚持,我不敢保证会答应太子什么要求!如果五殿下想让我完完整整的回到侯府,就请让开!” 满月的声音冷冷传出,他的手几乎是下意识的松开。 下一刻,马车飞奔离开。 “满月!” 他在她身后喊着,所有的怒气都憋在心底,喊不出一句。 马车在身后渐行渐远,他紧紧抓着轮椅扶手,身体僵硬如冰块。 年政和杨晓黎站在不远处,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一幕。 谁也不敢上前询问自家殿下。 他们仿佛看到自家殿下的心,碎成了一片片,还被令狐女官和太子乘坐的马车狠狠碾过。 寒瞳垂下,清冷眼底染了殷红,像是血,又像是泪。 凝结在眼眶内一滴说不出是眼泪还是什么,这么多年,他头一次尝到眼眶湿润为什么感觉。 “殿下。” 过了很久,年政才敢上前,声音细弱蚊蝇。 “回宫。” 他的声音一出口,沙哑暗沉。 年政和杨晓黎相互看了一眼,沉默的推着轮椅,一路,除了呼呼风声,连喘息声都轻不可闻。 —— 回府的马车上,满月静静蜷缩马车一角,行程过半,林简才开口问她, “究竟发生了什么?满月,我不想被你利用着气了林冬曜,到头来却什么都不知道!我愿意被你利用,但你得告诉我实话。” 林简自然愿意接受这从天而降的幸福,可他也不会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喜冲晕了头脑,他想要知道事情真相。 “我眼睛看不到,不知道如何面对他。” 满月心底很多话,到了要说出来的时候,就只有这一句。 林简瞳仁一瞬收缩,下一刻,他握紧了拳头的手重重锤在马车一侧,险些令马车侧翻。 “是尔若!” “我不知道,庞锐说尔若下的只是普通的迷药,但我醒来就看不清楚,眼前白茫茫一片,只依稀能看到一个个模糊的轮廓,也许是迷药药效还没散去,说不定过了今晚就好了。” 满月语气平静从容,但唯独在林冬曜出现那一刻,她真的有些慌乱,甚至有一瞬间是想紧紧抓着他的手告诉他真相,冥冥中,心底相信他会有办法帮她。 “满月,对不起——刚才我还那样对你。” 林简说着蹲在满月身前,双手握紧了她的手。 这一刻,满月能感觉他手掌的颤抖。 “太子殿下,这下你看清我了吗?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你说的没错,我利用了你!你应该恨我!骂我!” 满月恨不得现在可以一拳将林简打醒,不要再执着下去。 “你说的这些,在我心底的确都有,但我看到你就什么都没有了。别的女人对我好,我将她们看作是世间最不堪的女子,我认定的就只是你!你利用我,我会生气会痛恨,但我只是恨我自己罢了!我有什么理由恨你?别傻了——满月,你是我最喜欢的人,我都不知道自己明天还能不能看见你,所以现在,无论你做什么,我对你的感情不会改变。我真的害怕,如果我今天变了,明天再想变回来的话,你已经不在了,就像姐姐那样。” 林简握紧了满月的手,面颊垂下,在她手背落下绵长深情的一吻。 满月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紧紧握着。 “我不是唯爱公主的替身。我也不会像她对你那么好,我甚至连一点小小的牺牲都不会为太子殿下去做!你舍不得唯爱公主,是因为她是唯一一个一心一意对你的好姐姐!而我什么都不是!” 满月摇着头,她想点醒林简,不要在感情的道路上继续执迷下去。 感情的确不分什么值得或是不值得,但却有悬崖勒马和执迷不悟之分。 “你不是姐姐的替身!姐姐心疼我,所以可以为我付出一切!那我喜欢你,爱你,为什么不可以接受你的任何一切!包括你的利用和欺骗!我说了,这都是我的事情!我恨的也永远只是我自己!” 林简的话,此刻,像是一根藏在棉花里面的银针,在她以为他的感情不过尔尔之时,看似轻巧实则凶狠的刺进她胸口,顺着血液流淌在血管的每一处,击中了她眼底久久封闭的痛苦。 正因为这一刻看不清,才能令她心无旁骛,更加清楚的看到林简的心,就像上一世的她自己。 只要是林东合的事情,就是她的事情,无论对错,无论安危,她埋怨的不满的只有自己! “林简!你清醒一下!不要做第二个我。” 她喃喃低语,这一刻,眼底的酸涩一瞬涌出,因为看不到,似乎眼泪都变得迟钝,不知所以的流淌出来。 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噼啪落在林简手背上。 “满月,你别这样。如果是我的错,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 林简紧紧握着她的手,这一刻,她的脆弱让他害怕。 如果她还是以前的令狐满月,他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状态面对她。 “满月,你的眼睛不会有事的,我听说魏枫回来了,他会有办法的!当初惊烈中毒都是他治好的。” “殿下,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我不敢告诉林冬曜?为什么不敢面对他?”满月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眼底失焦,他知道,她看到的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 “因为——因为你们下个月就要成亲了,你本来就不想跟他成亲,倘若你现在有任何不妥,他会以为你是故意的,找借口拒绝你们的亲事。” 林简的解释表面看天衣无缝。 满月不说话,眼泪止住,瞳仁深处雾蒙蒙一片,像她这一刻的心。 连她自己都需要林简帮忙解释的话,她第一次尝试到何为无措。 马车还在前行,满月瞳仁看似聚焦在林简身上,但这一刻她自己都不知道看向的是哪里。 林简的心情犹如从云端到深海,跌宕起伏。 马车从侯府后门进去,直接停在了蒹葭阁门口。 看着满月在丫鬟搀扶下走进蒹葭阁,林简视线始终不离开她背影,哪怕她已经走进屋子,背影消失不见,他也安静的看着,仿佛能透过那一堵墙,看到背后的她。 “殿下,宫里送来消息,皇后有事找您回宫。”苏康在一旁小声提醒林简。 他眸子闪烁一下,坐直了身子,眼底却是杀气凝聚。 “正好!回宫!” 短短四个字,杀伐戾气凝结。 “尔若!你的死期就要到了!” 林简自言自语道,却是苏康从未听到过的狠厉阴沉。 —— 坤宁宫 见林简进了大殿,皇后立刻屏退了左右。 “刚刚老五那边的人都撤了,我听说庞锐也回去了,这一次究竟是怎么回事?西域王那边说是尔若之前体内毒素未清,癔症反复发作引起的,皇上和太后还没表态,你一直都不在宫里,是不是去找令狐满月了?” 皇后连珠炮似的发问,现在的情况说不出的混乱,皇后这边消息有限,看到林简回来了,自然想要知道更多消息。 “母后想知道这些,大可去问父皇。”林简语气冷硬无情,皇后脸色一僵,旋即自嘲的冷笑一声, “问你父皇?呵——他自从生病了,都是安妃日夜伺候照顾,白天他就去看望欣妃和小公主,晚上见的就只是安妃,皇上眼中自始至终就没有我,而我——又以什么面目去见你父皇呢?我从来就没学会如欣妃或是安妃那样,从容自然的面对他。” 皇后心底的话,也很少说给林简听。 可现在她的近况真的越发艰难。 娘家势力因为上次李轩的事情受到了遏制和怀疑,皇上从生病到现在,她只见过皇上一面,皇上也是不冷不热的说了几句话,就打发她走了。她这个皇后,结发妻子,在皇上心中位置,除了一个皇后的称号之外,再无其他。 林简星眸闪烁一下,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我还以为母后只会无法面对我,怎么还会无法面对父皇。” 皇后摇摇头,眼圈一红,幽幽道, “你我之间,是母子。血缘亲情摆在那里,以前都是母后的错,你做任何决定母后都能理解明白。可你父皇不同,我是他的皇后,是结发妻子,可这么多年来,我做了那么多,却始终学不会如何面对你父皇!我害怕你父皇看到我不堪犯错的一面,我将你父皇看作是最重要的,就因为这样,越是害怕紧张,越是不知道如何面对。” “是因为在意紧张才会逃避?”林简冷不丁的说了一句,皇后一怔,愣愣的看向他, “什么意思?” “如果有人在遇到突发情况的时候,突然不知道如何面对一个人,却借助其他人暂时回避她无法面对的这个人,那么这个人在她心目中代表了什么?” 林简像是在问皇后,又像是自言自语。 “如果你说的是个女子的话,母后或许比你了解女人心,她无法面对的是她在意的那个人,或者她现在还不知道,还不明确,但她的心已经蠢蠢欲动了,正因为有所动容,才会不知所措。简儿,你说的是——” “没什么,母后不必胡乱猜测了。我不过随便说说。不过既然是还不知道为何无法面对,那就扼杀在这一刻,让所有感觉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林简眼底,嫉妒夹杂着酸涩的醋意,令他心底,一瞬五味杂陈的感觉。 “简儿,尔若这次的事情,你可不要冲动,距离你大婚不到一个月,你可要——” “母后还有别的事情吗?”林简冷声打断皇后的话,眸色寒凉。 皇后被他的眼神刺激的凉到了骨子里的感觉,旋即摆摆手, “罢了,母后想知道的你都不说,你父皇倒是知道,可他眼里哪有我?他宁肯跟安妃说说笑笑一些无聊的事情,也不愿跟我说一句正经话。” 这一刻,皇后心底说不出的苦涩痛恨,可她一个女人,做了这么多年太后的好媳妇,现在一旦被太后嫌弃,她的路岂能好走? 林简走后,皇后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大殿内,看着四周冷冰冰的锦繁奢华,却都不如有个人来温暖她来的实际幸福。 皇上只给了她一个皇后的位子,除此之外,他连半分疼爱都不曾给过她。 以前,看在太后的面子上,皇上表面上对她还是客气温和,一个月也会过来一天,可现在—— —— 璇玑宫 “东曜怎么还没回来?”皇上看了眼安妃,见她眉头皱着,不觉执起她的手,轻轻放在掌心。 “是在担心东曜腰伤?” 安妃回过神来,轻轻点头。 “这阵子为难你了,朕昏迷的时候,太后没少冲你发火,你这性子,一贯是死撑到底的,若是换了别人,遇上东曜这事,早就哭天喊地了,小荞,你这性子,有时候让朕又爱又无奈。” 皇上了解安妃的脾气,确切的说,更多是欣赏。 但皇上却未必真的看懂安妃的心。 “皇上,东曜长大了,下月初八就要成亲了,他的事情自有分寸,做母妃的不可能跟着他一生一世,况且令狐满月又是皇上和太后选定的妃子,也是东曜喜欢的,人生但凡两难全,不起日夜担忧寝食难安,我宁愿放手,让东曜做更多自己的选择。” 安妃时刻保持的冷静和淡然,有时会令皇上产生错觉,他此生是否都没有机会看到她失态的一面? 这时,大殿外响起小太监的通禀声, “五殿下到。” “皇上,东曜回来了。” 说着,安妃朝外面看去。 “回皇上,安妃娘娘,五殿下不舒服,先回寝宫了。” 皇上和安妃迟迟不见林东曜进入大殿,却听到小太监如此说。 “皇上,臣妾去看看东曜。” “朕也没什么事,与你一起去看看。听说魏枫回来了,不知他带回东曜需要的药材没有?” 皇上起身边走边问。 他最疼的两个儿子就是太子和林东曜。更何况林东曜还是为了救太后受的伤,皇上也是凡人,不是铁石心肠,每每想起林东曜坐在轮椅上的场景,心底都是说不出的内疚担忧。 若不是他将软金令交给东曜,令他做接应,东曜也不会受伤!到现在还没找到暗中放冷箭之人,这也是皇上心头的一大隐患。 暗中放冷箭之人懂得改装羽箭,令羽箭射程延长一倍,并且潜伏暗处多时,如此危险的人物,必定是□□将来的大敌,及早铲除最好! 可现在却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寝宫内,林东曜面冲着窗户,背影莫名给人一种萧瑟黯然的感觉。 “奴才见过皇上!安妃娘娘!” 年政跪地行礼。 林东曜转身看向皇上和安妃,眼底的暗沉令安妃担忧。 “父皇,母妃。” “东曜,今天的事情父皇已经知道了,父皇也暗示了西域王,令他看管好尔若,尔若这丫头性情是古灵精怪了一些,西域王有时也很无奈,可她对太子却是一心一意,既然令狐满月都回去了,就是误会一场,相信以后她跟令狐满月之前不会再有不必要的误会了。” 皇上三言两语,故意轻描淡写的带过,就是不想在太子和他大婚之前再出乱子。 “父皇,儿臣没事。”林东曜表面平静,可安妃却能看出他之前似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听说魏枫回来了,药材都找到了吗?”皇上沉声问着林东曜。 “劳烦父皇关心,药材找齐了,魏枫明日就可为儿臣配药。” “朕的儿子定会得到祖宗庇佑,安然度过。”皇上轻拍下林东曜肩膀,语气坚定。 林东曜微微颌首,眼底却比之前还多了一抹暗沉。 安妃看向他的眼神不觉又添了一分担忧。 令狐满月早就回了侯府,东曜却现在才回来,这中间究竟出了什么意外? 送走安妃和皇上,林冬曜将自己关进书房,一整晚不曾离开半步。 夜深,安妃来到书房外,见年政为难的看着她,不觉摆摆手, “他若怪罪下来,本宫承担。” 安妃如此说,年政不觉闪开。 他也希望安妃能劝一劝五殿下。 安妃推门进去,林冬曜正坐在书桌后出神。 “东曜,你与令狐满月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安妃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 “这应该问她。” 林冬曜语气暗哑,他到现在还想明白,令狐满月今儿唱的是哪一出。 “东曜,你还是应该当面问清楚。”安妃轻声劝着他,傍晚的时候看到他的样子,就猜想是跟令狐满月的事情有关,可皇上却以为他是担心魏枫带回的药材不管用。 “我派人去了侯府三次,她都不肯见我。” 不是他不想当面解释清楚,而是她不给他机会。 “东曜,以你平时认识的令狐满月去看待这件事,看待她这次的所作所为。”安妃是想提醒林冬曜,也许令狐满月是有什么苦衷。 “母妃,我想了一天,都想不通她今天为何会主动——主动跟太子走,对我的态度——我不想说了。” 林冬曜摇头,神情疲惫。 “凡事总有因果,就像你当初认定她开始,也是从最初到现在,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相信她这次也是有原因的,能突然对太子如此主动,对你冷淡,不外乎两个原因,一个是她有不得已的苦衷,无法面对你,逃避你才会如此!再就是你之前做错了什么令她想要报复你,总之,母妃是不会相信,令狐满月会突然喜欢上太子。” 安妃的话令林冬曜眉头舒展了一分。 “可我之前什么都没做过。” “那问题还是出在她身上,无论是我之前说的哪一种情况,母妃总觉得,令狐满月对你的态度是有所改变的,只是你暂时还未觉察到。” 安妃一番话,令林冬曜郁结了一天的心稍微放松了一些。 “若真如母妃所说,那我现在能做的似乎只是静观其变,以她的性子,若真的有所隐瞒,问的越多,只会令她隐藏更深。” “感情的事,不可能千篇一律,母妃说这些,只希望你能想通,不要继续执着下去。” 安妃一早也料到,若东曜选择与令狐满月在一起,这条路并不好走。可自己儿子的脾气她也了解,并不会因为旁人的阻止就有所动摇改变,即便是撞的头破血流,他也会一往直前。 “母妃,谢谢你。” 林冬曜点点头,这一刻,他的情绪并没有轻松多少。 “其实趁着这段时间,你不妨多配合魏枫,早日康复,这也是母妃心头的一块大石,母妃不说,不代表母妃夜里不会为你的伤情流泪难过。” 安妃素来是做得多说的少。 林冬曜心下明白自己对母妃亏欠了很多,从他受伤到现在,母妃憔悴消瘦了很多。 “母妃,我会听你的。明天就与魏枫好好商谈对策。” “好。” —— 令狐侯府,蒹葭阁,清晨 满月醒来,眼前依旧是白茫茫一片。 她眼睛出了问题,只有身边几个贴身丫鬟知道。 令狐鸿熹这几日忙的见不着人,令狐泉也是忙着府中事务,暂时无暇顾及满月这边。 凝静和惜梦小心侍奉她左右,知道她眼睛看不清楚,两个丫鬟恨不得将自己的眼睛换给她。 一番梳洗,满月闭目养神,就听到院中响起清脆的喊声, “姐姐!” “惊烈?”满月皱眉,令狐惊烈会来,一定是林简的安排。 “惜梦凝静,你们到外面守着,不许任何人打扰我和二少爷。” 满月沉声嘱咐二人。 惜梦凝静刚刚退下,满月隐约看到一高一矮两抹身影走进来。 “姐姐,你的眼睛好了吗?” 令狐惊烈几乎是飞奔进来的,紧紧握着她的手,声音带着一丝轻颤。 “你一个人来的?”她低声问着。 “还有我。” 清朗温润的声音悠悠响起,满月一凛, “太子殿下,你来做什么?” 这京都从来就不少她跟林简各种传闻,下个月他就要成亲了,还敢明目张胆的出现在这里? “姐姐,殿下乔装成太子府侍卫来的。”惊烈小声提醒满月。 “姐姐,你的眼睛——”令狐惊烈抬起手在满月眼前晃了晃,见她没什么反应,令狐惊烈视线顿时暗了下来。 满月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也能猜到他此刻的紧张和担忧。 “惊烈,这只是暂时的,十之八九是迷药的副作用,过几天就会好了。”她轻声安慰令狐惊烈,可即便是九岁的惊烈,也不会相信她所说的。 “满月,魏枫回来了,他应该有办法帮你。”林简上前一步,眸子定定的望向她,却在她眼底看不到一丝焦点。 “魏枫回来是为了帮林冬曜治疗箭伤,不会有多余的精力帮我,我已经让铁英出去想办法了,她认识江湖上的几位名医,会有办法。” “等铁英联系上江湖上那些四处云游的名医,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天,满月,如果是为了你的眼睛好,我不在乎去求林冬曜。” “不必了殿下,昨儿铁英已经找了一个大夫给我看过,我的眼睛看不到,并不是单纯的中毒,即便是魏枫来了,也没有十足把握。” 满月的话令林简揪心不已。 “既然你都知道,就更加不能耽误,我现在带你进宫去见魏枫。” 说着,他就要拉着满月进宫。 “殿下,你以为稍后我不需要进宫吗?如今皇上身体逐渐康复,距离下月初八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太后这几天势必会宴请群臣,为下月大婚献策献计,届时,我眼睛还不能恢复的话,才是真正需要担心的时候。” 满月很清楚,自己眼睛的事情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只是凡事都有两面性,这一次也不例外。 “满月,你想——利用这次眼睛的问题,取消你与林冬曜的指婚?”林简眼睛一亮,试探的问着她。 “我还没做好成亲的准备。”她如此说,等于默认了林简的猜测。 “你已经有想法了?” “殿下,我需要一个人冷静的设想接下来每一步应该如何走。”满月点点头,却不需要林简的帮忙,确切的说,这次的事情她不想给任何人带来麻烦。 “姐姐,难道我要帮忙也不可以?”令狐惊烈仰起头,眼圈红红的看着她。 满月眸子垂下,轻声逸出, “你忘了我当初为何要送你去太子殿下身边吗?就是不想因为我的事情牵连你,惊烈,姐姐不会有事的,姐姐答应你。” 满月的话,莫名戳中令狐惊烈眼中酸涩,令他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他年纪虽小,但姐姐为他做了这么多,他都明白。 “姐姐,到了这时候,你似乎忘了我们是姐弟俩,你一个人承担是没有问题,但你却在自己身边画了一个圈,将我这个亲弟弟也画在了圆圈外面,有时候,不是什么事都不需要别人承担就是伟大,我也可以不懂事的说姐姐你很自私。可能我还小,说出这些话令姐姐生气,但人总是会改变的,姐姐却始终一成不变,尤其是你的心。” 令狐惊烈一番话,不仅是满月怔愣,就连林简也一脸惊讶的看向他。 这个在他身边一年多时间,始终是安静懂事聪明有度的少年,竟是能在关键时刻说出如此如他震惊的话来。 可能是因为令狐惊烈几乎每天都在他身边,所以他看不出他太过于明显的变化,偶然的一次,却是给他完全不同的印象。 在以后,他会更加留意令狐惊烈,他并非普通隐卫,而是将相之才。 “姐姐,对不起,我逾越了。”见满月和林简都不说话,令狐惊烈垂下眸子,瞳仁如星辉璀璨耀目。 “惊烈,姐姐答应你,必要的时候会找太子殿下和你帮忙的。”满月语气稍微改变。 “只要姐姐不找五殿下帮忙就行!”令狐惊烈此话一出,绝对是某太子的心里话。 他眼神复杂的看了令狐惊烈一眼,令狐惊烈自知嘴快说错话,不觉垂下眸子不吭声。 可他是真的希望姐姐跟太子殿下在一起,并不是因为可以做太子妃,而是太子殿下对姐姐的在意和看重,他都看的一清二楚。 “惊烈,时候不早了,你跟太子殿下先回去吧。”满月没有回应令狐惊烈的话。 令狐惊烈点点头,正要走,却见林简对他使了个眼色。 令狐惊烈心中明了。 “姐姐,太子殿下有话单独跟你说,我在门口等着。” 说完,他抬脚飞快离开。 偌大的房间,就只剩下满月和林简。 满月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亲姐姐到了关键时刻就是用来“出卖”的吗? “殿下,你有什么话?”满月语气平静,如果不是知道她的眼睛出了问题,林简也未必能看出端倪。 她隐藏的太过完美,不留一丝破绽。 在这般巨大打击之下,她还能有如此强大镇静的气场,即便是他,也无法做到。 “其实——我有很多话要说,但我宁可安静的看着你。因为我要说的话,你都能猜到。” 林简的语气带着一丝自嘲的感觉。 “满月,你并不像我一样,想要时刻看到你,我明白,现在的我不适合过多的出现在你面前,所以过去一段时间,我明明很想见你,明明我们之间的距离很近,可我却选择绕开你的位置,远远地去别处。” 他很清楚,自己说的这些话,也许是再次湮没在以前众多的话语当中,不会令她的心思有任何动摇或是改变,可他却偏偏像中了毒一样,明知结果如何,却只要一个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满月,不论你的眼睛因何出了问题,我都不会放弃,之前的我是怎样对你的,之后也不会改变。” “我是太子,那不过是给别人看的身份罢了,在你面前,我宁愿做一个普通人。” “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想,如果你肯对我笑一次,我就帮你一次,可我后来才发现自己的天真,你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要常常见到你。我知道,很多时候在你看来,我既不是一个合格的太子,还是一个令你讨厌的麻烦,我总不在应该属于自己的位子上,却常常介入你的生活。” “满月——这里,是上次被你扭伤的手指,当时很痛,可现在看来,这里是唯一令我感觉到是真实的认识过你,而不是每日清晨醒来,都会疑惑的问自己,究竟我认识你,是镜花水月一场梦境,还是你真实的存在过?” “满月,是不是因为我的身份地位越高,我对你表白的情感在你看来就越是一文不值?” “——” —— 林简走后很长时间,满月脑海中,反复闪过的都是他自言自语的那些话。 像是娓娓诉说的故事,却令她感觉到了一丝难以言说的凄冷无奈。 堂堂太子为何会喜欢她? 她至今不解。 即便两世为人,她还是蠢钝的看不透感情的面具。 上一世,对她好的,她加倍奉还,对她不好的,她小心翼翼经营,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换回对方的认可。 这一世,她无情无心,不为任何感情牵绊,却为何—— 这一世她明明不需要感情! 满月的心,在这一刻,比双眼看到的还要模糊。 就在她心情低沉之时,铁英将失踪一天的隐秀带了回来。 “大小姐。” 隐秀脸色苍白,说话的声音都透着虚弱无力。 “大小姐,隐秀是五殿下府上送回来的,之前隐秀被太子殿下带回去问话,原本太子殿下已经放了隐秀,可太子府的第一隐卫宋楠却在隐秀身上下毒,五殿下为了早一点知道大小姐行踪,令魏枫先给隐秀解毒,才得知事情经过。” 铁英一边安顿隐秀,一边将隐秀路上说的告诉满月。 满月现在看不清楚,眼前只有几道模糊的影子。 “铁英,你去外面守着,我有话单独问隐秀。” “是,大小姐。”铁英还没告诉隐秀大小姐眼睛看不到的事情,没有大小姐的吩咐,即便是蒹葭阁的人也不能说。 铁英在外面守着,满月摸索着起身。 见此情景,隐秀一脸震惊。 “大小姐,您这是——” “我长话短说,在我被尔若下毒之后,庞锐救了我,但我醒来眼前就如同一片白雾看不真切,五殿下还不知道此事。” “大小姐,这么——这么严重的事情,您为何不肯告诉五殿下?” 隐秀激动的说话都断断续续的。她都想象不到,如果五殿下知道大小姐现在这样,他会如何发作? “不告诉,自然有我的原因。” 满月语气一如既往的沉静。 隐秀却有些沉不住气。 “大小姐,隐秀不过是个隐卫,但因为隐秀知道大小姐的事情,五殿下都可以为了救隐秀而不顾他自己的身体,魏枫回来是为了给五殿下救治箭伤,可殿下却要魏枫先救治属下,大小姐,五殿下对您的情意任何人都做不到!你可能不知道,五殿下的箭伤多耽误一刻治疗,后期恢复时,痛苦都会加倍!五殿下明知道这一切,可他仍然坚持先得到大小姐您的消息,大小姐,究竟为何——您不肯给五殿下一次机会?” 隐秀头一次如此激动。 她在满月身边这一年来,一直是循规蹈矩进退有度,保护满月安全更是尽心尽力,可她忍了这么久,真的想为五殿下说几句话。 “大小姐,您可以怪罪隐秀多话,但隐秀说的字字句句都是实话。” “隐秀,我不是不能给林冬曜一次机会,而是不能给任何人机会!” “大小姐,隐秀不明白了,如果一个男子对您一心一意,可以为您不顾自己安危,难道还不足以令您感动吗?即便您现在对五殿下没感觉,是不是也可以试探的给他一次机会?也是给您将来一次机会。” 隐秀说着,竟是跪在了地上。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应该说这么多。 “隐秀,如果我不需要感情呢?如果我从来没想过将来呢?” 满月突然开口,隐秀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般,一脸陌生的表情看着她。 “大小姐——” “你先休息吧。” “大小姐!如果五殿下因为这一次延误治疗以后都要坐在轮椅上了,您还是不会感动吗?” 隐秀鼓起勇气,颤声问着满月。 “——”满月突然陷入沉默。 “大小姐,您沉默就是心底已经有了动摇,您不是铁石心肠的人,看您对我们这些属下丫鬟就知道。” “隐秀。” 满月出声,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大小姐,隐秀愿意受罚!” “不是要罚你,我明白。” “大小姐,您是肯给——五殿下一次机会?” “隐秀,你刚才说的话,我会认真考虑,但现在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在我想清楚之前,你不能告诉林冬曜我眼睛看不见这件事!” 满月的要求令隐秀身躯一震。 她的主子现在是大小姐,可五殿下对她却是救命之恩。 “大小姐——” “答应我。” “是。” 隐秀深呼吸一口,轻轻点头。 虽然同样为难,但她更希望大小姐能给五殿下一次机会。 —— 七天后,令狐侯府 凝静小心翼翼将太后懿旨收好,见自家大小姐沉默不语,凝静对其他人使了个眼色,轻手轻脚的退出了房间。 大小姐眼睛看不到,现在知道的人很少,可太后却要宣大小姐明日进宫参加宫宴。这明眼人都知道,明儿的宫宴是为了初八的大婚有锦上添花的效果而举办的。 到时候几乎是满朝文武都会参加,大小姐的眼睛万一出了问题被识破的话? 可大小姐如今却是说不出的冷静,她们一众丫鬟都明白自家大小姐是个有主意的人,现在最好的就是让大小姐一个人安静的呆着。 —— 次日一早,满月起的比凝静惜梦还早,等凝静进屋侍奉的时候,却见满月已经自己穿好了衣服。 凝静大惊,“大小姐,您怎么自己起来了?这屋里边边角角的磕到撞到可如何是好?” “没关系,我又不是瓷的,磕下碰下还不平常。今儿要进宫,到时候虽然你和惜铁英可以在我身边,但很多事还需要我自己做,我提前适应一下。” 满月语气轻松自然,完全不是昨天的深沉内敛。 “大小姐放心,奴婢今儿一定寸步不离的守在您身边。” “你这个丫头盯人自然没问题,要不然我也不会带着你。”满月打趣凝静。 “大小姐,奴婢可不是盯着您,是保护您。” 凝静急忙解释。 “保护大小姐有我呢,到时候我还要保护你也不一定。”铁英一边说着一边进屋,见满月如此轻松,铁英心下也说不出的放松。 “好了,都别贫嘴了,今儿是午宴,指不定要折腾到晚上,你们都打起精神来,不容任何差池。” “是,大小姐。” —— 景泰宫 林冬合看着尔若远去的背影,唇角扬起一抹冰冷嘲讽。 屏风后,一抹黑色身影缓缓走出,唇角挂着得意的笑容。 “二殿下还真忙,这尔若公主都登门拜访,看来二殿下今晚是势在必得了。” 说话的是相国寺住持。 林冬合收回视线,神情却多了一分无奈, “这也要住持配合才行,倘若只是本殿下一个人,又岂能演好稍后这场戏。” 林冬合的话,显然令住持很满意。 他抬手缕着胡子,眼底尽是得意阴险的冷笑, “二殿下放心,一切尽在掌握!那邱季璇也不知道与老夫合作的是二殿下,事成之后,那邱季璇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住持阴阴笑着,林冬合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嗜血杀气。 这一次,他要的是万无一失! 是令狐满月人头落地! 是林冬曜和林简生不如死! 若不是尔若送来了重要信息,他也不会提前行动!原本他是要在大婚当日动手的,可如今他眼前摆了这么好的一次机会!他岂会错过? 这一次,他不会再失手! 承乾宫外 因为是午宴,所以大多文武百官下朝之后都没有回去,而是直接进了承乾宫。 二品以上官员以及皇亲国戚的马车可以直接停在承乾宫外。 满月的马车停在承乾宫外,凝静挑开车帘看了眼外面,却是明显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事?”满月沉声发问,瞳仁闭了闭,眼前依旧是一片白雾茫茫,但外面的气氛却是说不出的压迫低沉。 “大小姐,我们的马车旁边还停了五辆马车,看起来都是刚刚停下的。”凝静仔细观察同时停靠的其他马车,具是透出尊贵奢华。 “等他们走了吧。”满月轻声吩咐。 “是,大小姐。”凝静听了满月吩咐,安静的留在车内。 车外,先是响起满月熟悉的虚伪男声, “太子,五殿下,真巧。你们也这时候过来。”林冬合的声音听起来轻松自然,看似心情不错。 “二殿下,你也来了?”一道女声清脆响起,若银铃一般。 “大小姐,是尔若公主。”凝静轻声提醒满月,其实不用她开口,尔若的声音满月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但满月此刻却表现的异常平静。 “公主。”林冬合与尔若打着招呼。 “咦,这辆马车里面的是?”尔若声音带着疑惑,声音的方向明显是指向满月这边。 “马车内是令狐女官,尔若公主不会陌生吧。” 倏忽,另一道温润熟悉的声音自满月一侧的马车内响起。 甫一听到说话的男声,尔若眼神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 又是庞锐! 怎么走到哪里都会碰到他! 满月摇摇头,还真是巧合到家了! 一共停了六辆马车,却都是跟她有关的人! 从林简到林冬曜,从庞锐到尔若,再到林冬合!看来今天她想太太平平的走进承乾宫大殿都要费一番周折了。 “庞侯,马车里面的人还未走出,你怎么知道是令狐女官呢?”尔若如此说,是等着满月自己下车。 “就算我不知道,太子殿下和五殿下也会知道,公主问问他们即可。”庞锐呵呵一笑,满月这会子即便看不到尔若吃瘪的表情是何模样,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庞锐与尔若,说是针锋相对也差不多。只差最后一步撕破脸而已。 “太子哥哥,我们先进去吧。”见林简从马车内走出,尔若笑着迎上前,面上却有未缓的尴尬。 “既然在此碰到,就一起进去吧,等等五弟和令狐女官。”林简的声音说不出的温和清润,明明该是潺潺山泉一般划过尔若心头,此刻她却是一种说不出的酸楚感觉。 马车内,满月眉头皱了一下。 林简是出于好心,在他视线范围内,能起到保护她的作用。 “既然太子哥哥开口了,那尔若也陪着太子哥哥一起等着吧。反正前几天的事情,尔若也差点伤了令狐女官,虽说是余毒未清,但尔若对令狐女官始终是心有愧疚。” 尔若说着,一脸楚楚可怜的表情看向太子。 “那件事已经查清了,与你无关。不必放在心上。”林简勾唇一笑,轻声安慰尔若,眼角眉梢具是柔柔暖意,尔若眸子定定的望向他,这一刻,她也分不清林简对她究竟有没有爱意? 他眼底的温暖柔情,这一刻无懈可击。 也许他只是贪图一时新鲜,才会对令狐满月有所感觉的,到最后,他的太子妃只会是她尔若。 “太子哥哥,话虽如此说,但尔若还是要跟令狐女官当面致歉,方能心安。”尔若一副识大体明是非的架势,其实林简本意是不想尔若跟满月有任何接触,可尔若急于表现,也是想要试探林简和满月。 “大小姐,我们——”马车内,凝静小声提醒满月。 “不是还有一个人没有下车吗?不必着急。”满月语气冷淡,任由外面尔若和林冬合心急不已,她却稳如泰山的端坐车内。 现在她眼睛看不清楚,就只剩下一双耳朵来观察四周环境,耳朵能传递的始终有限,所以她有意留在最后出现。 “殿下小心。”这时,年政的声音在满月身前的马车内响起,轮椅压过地面的轱辘声缓缓响起,满月皱了下眉头,就听到尔若如花蝴蝶的声音不甘寂寞的响起, “东曜哥哥,你是与令狐女官约好了一同来的吗?” “年政,去请令狐女官下车。” 暗沉磁性的声音低低响起,并没有回应尔若,而是对身旁的年政下令。 马车内,凝静急忙帮满月整理一群。 林冬曜如此说等于默认了尔若的话,满月也不好说的太明显去打林冬曜的脸。 “大小姐——”凝静有些担心的看着她。 “无妨。”满月轻轻摇头,一丝光亮隐隐透了进来,她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在马车外面。 “令狐女官,五殿下有请。” “有劳。”满月轻声应了,起身下车。一旁凝静有些紧张的看着她,旋即垂下眉眼,安静的跟在她身边。 随着她走出马车,一时间,所有视线都朝她这边看来。 正午骄阳之下,一抹藕荷色在日光映照之下,并不是最夺目的颜色,却是最适合初秋的颜色。确切的说,是她一身清冷孤寒的气质将藕荷的三分清冷完美的衬托出来。 比起尔若一身火红长裙,层层叠翠,三层轻纱的繁复宫装,她一袭简单清幽的素色长裙,比平时还多了一丝神秘瑰丽的气质。 大概是眼睛看不清楚的缘故,在她眼底,寒冽减少,迷蒙笼罩,像是将所有秘密都浅浅的藏在表面,只需拨开眼前的一层迷雾就能看个真切。可这层迷雾却笼在她眼底,难以触摸。 “见过太子殿下,五殿下,二殿下,公主,侯爷。” 满月从容行礼,眸光扬起,却是看向一个未知的方向。 这一刻,林简几乎要上前一步紧紧牵着她的手,她眼睛看不清楚还要参加宫宴,想起那天她落泪的场景,他的心至今还是撕扯生疼的感觉。 他贵为太子,却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不能明目张胆的保护!这太子的身份又有什么用? 庞锐依旧是笑着看向满月,见她瞳仁不看向任何人,含笑的眼底莫名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 尔若视线在林简和林冬曜脸上来回游弋,隐在宽大衣袖下的大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了,论起身份地位,她哪里会输给令狐满月?可为什么这一刻连她都会觉得令狐满月身上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比她漂亮的女子有,可只有令狐满月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会让人移不开视线。 举手投足之间,总让人想要看到和了解更多。 林冬合视线落在满月微微垂下的眸子上,眼底划过一丝阴郁杀气。 “令狐满月,过来推轮椅。” 林冬曜冷声命令满月,是他一贯冷酷无情的感觉。 满月身侧,凝静身子一滞。 “五弟,怎好让堂堂二品女官为你推轮椅呢,还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林简以开玩笑的语气说着,在他身侧,尔若眸子眨了眨,听不出林简这话究竟是在找林冬曜晦气还是在为令狐满月不平。 “二品女官又如何?若关系到了,自然可以随意开口。”林冬曜不以为意的回击林简。 “五殿下多虑了,满月没有那么娇气。凝静。”满月不想在承乾宫外就闹出不必要的冲突,旋即轻声吩咐凝静。 凝静心领神会,看似是上前扶着满月走了一步,却是在扶着她的同时,在她掌心用指肚飞快的敲击了几下。 这是之前满月告诉她的暗语,应该走几步,朝哪个方向,凝静都会事先告诉她。 满月只需要按照平时的步伐即可。 “你退下吧。我自己能行。”收到凝静暗号,满月对她点点头,旋即按照凝静暗号的指引朝林冬曜的方向走去。 林简眸子眯起,看了眼退后一步的凝静,星眸深处有异样神采闪过。 他应该早就想到,她既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更加不会打无准备的仗!她能出现,就是将所有可能性都预料在内。 满月顺利走到林冬曜身旁,她的眼睛还不是完全看不到,至少走近的时候,还会有一个模糊的影子。顺着轮椅扶手一侧,满月看似随意的将手指沿着轮椅扶手滑向他身后的扶手。 “五殿下,现在进去吗?”她轻声问道。 “嗯。”林冬曜点点头,眉头却不由自主的皱了下。今天的她看似与之前一样,冷静淡然。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是不是今天的她太过于冷静淡漠了,让他觉得奇怪。 林冬曜锐利眸光猛然看向低头前行的凝静,凝静感受到林冬曜多多寒芒看向自己,更加不敢抬头,生怕被五殿下看出破绽。 谁知,越是担心什么,越容易出乱子。 满月才走了两三步,尔若就快步走上来,一脸甜笑看向她, “令狐女官,之前闹了不大不小的误会,多亏庞侯及时出现,本公主现在体内余毒已清,绝不会再做出伤害令狐女官的事情,还请令狐女官原谅尔若之前的身不由己。” 尔若故意当着林冬曜和林简的面如此说,分明是在做戏,想让林冬曜和林简看到她的懂事知错。 “公主多虑了,公主当时——的、确、是身不由己!满月明白!只要公主体内余毒清除,以后就不会出现之前那般疯癫的场景,满月也就放心了。” 满月故意在身不由己这句话上加重了语气。 事实真相究竟如何,她与尔若彼此之间都是心知肚明! 如此矫情做作的来一出,实在多余! 只有尔若自己觉得她这出戏演得成功罢了。 “令狐女官能如此说最好了,尔若也就放心了,以后——你是五皇妃,我们之间还要经常走动的。” 尔若笑容纯美无害,说着还主动拉起满月双手。 “那尔若就当之前的事情令狐女官都不怪尔若了。” 尔若说着,强行拉着满月的手往前走了一步。 “太子哥哥,我就说嘛,令狐女官不是那般计较之人。” 尔若原本以为看到的会是林简含笑赞许的目光,谁知——她接触到的却是一双瞬间降到冰点的星眸。 而林简视线竟是直直的落在她握着令狐满月的手上。 因为尔若突然抓着满月双手,又拉着她朝前走了一步,满月方向感顿时有些混淆,而凝静此刻正站在年政身后,她是丫鬟身份,自然不方便站在主子前面。 “尔若,你是公主身份,还是不要太热情了,会吓坏令狐女官的。”林简声音徒然降到冰度,看向尔若的眼神再也不见丝毫温润暖意。 尔若一惊,猛地松开自己的手。 满月下意识的按照自己之前的印象转身走了一步,抬手去找轮椅扶手,下一刻,指尖蓦然触碰到柔软的肌肤,温热而充满弹性。 几乎是在同时,她掌心也触碰到这温热的肌肤。 她能听到身后年政的抽气声。 还有身前某殿下吞咽口水的声音。 这肯定不是轮椅扶手,难道是他——的——脸? 满月尾指接触到疑似唇瓣的柔软和缝隙,轰然一下,她面颊一瞬如煮熟的虾子,红晕延续到了耳后,看上去是与平时冷漠淡然完全不同的可爱和无措。 “五殿下,刚才看到在你脸周围有个小虫子,想帮你拍掉,谁知不小心失手了。”她反应迅速,急忙收回自己的手。 一时间,承乾宫外都寂静无声。 林简眼角狠狠抽搐,恨不得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更恨不得坐在轮椅上的是自己! 尔若则是一脸嫉妒的瞪着她,在尔若看来,自然认为满月是故意挑逗林东曜! 庞锐视线移开,仿佛刚才那一幕,不曾看到,又像是在他承受范围之内。 林东合眼底一闪而过的妒意比尔若还要多数倍!如果令狐满月肯站在他身边帮他,那该多好!如果她是二皇妃,该多好! 只可惜,她以为攀上了太子,却被太子抛开,要给尔若让地方,以为攀上了林东曜,林东曜却瘫了!现在她竟然当众与林冬曜亲亲我我,这还没当上五皇妃呢! 这个令狐满月,亏他还以为她有多么的冰清玉洁,却原来也是如此□□不堪! 此时此刻,只有五殿下一个人是享受的感觉。 这个小女人,要不对他决绝无情,要不就突然摸他的脸,给他意外惊喜,让他一点准备都没有。 满月收回自己的手,垂下后,试探的找到了轮椅扶手。 “殿下,我们进去吧。”她声音几乎不可闻。 “没有小虫子了吗?”林冬曜突然很期待的问了她一句。 满月眸子垂下,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了两个字, “没、有。” “哦——”他的语气明显带着失望。 满月推着轮椅快速朝大殿走进去,凝静快步跟在她身后。 这承乾宫她来过很多次,也清楚四周布局,之前她也口述告诉凝静布局为何,若有任何不同,凝静会及时给她发暗号。 凝静没有行动,那就是与之前无异。 “满月,坐我身边。”林冬曜轻声开口。 “是。”她点点头,凝静上前扶着她,在她手臂内侧轻轻敲了几下,满月了然,后退一小步,缓缓坐下。 “大小姐。”凝静趁着众人都在与太子等人打招呼的功夫,小声将其他人座位顺序告诉满月,用的自然也是暗语。 “行了,我知道了。”满月看似随意的对她笑笑。 其实她现在除了能感觉到身前案几和身侧林冬曜模糊的身影,其他的全无感觉。 在她对面是林简与林冬合,庞锐坐在她右侧,依次往下是令狐鸿熹与安解等一众朝臣。 众人落座后不久,皇上与太后率后宫嫔妃步入大殿,众人起身跪地迎接。 满月对面,林简眸光闪烁,视线落在她头顶,这一刻,再次有种冲到她身边将她带离开这里的冲动! 她的眼睛已经看不清楚,还要面对这般复杂的场面! 他迟早会被她的不顾一切逼疯! 太后落座后,自然招呼尔若到身边坐下,尔若心里头牵挂太子,面上却要欢天喜地的坐在太后身侧,其实心里头恨死了太后。 觉察到太子神情有些异样,太后不觉皱眉轻声问着尔若, “尔若,太子这几天对你如何?若有不好的地方告诉哀家,哀家替你做主。” 太后如此说,尔若立刻换上一副甜美无害的单纯表情, “太后您说的哪里话,太子哥哥对尔若很好,是尔若之前身体不适,反倒要太子哥哥多加照顾呢。” 尔若如此说着,心底却满是冷嘲恨意。 之前有一阵,太后和皇上可是对她不闻不问的,都现在也没个解释,这说对她好,也没个征兆,当她是后宫那些没见识的妃子吗? “如此,哀家就放心了。”太后笑着点点头。 太后目光快速大殿众人,她的微笑和轻松只不过是表面装出来的而已,这暗中下毒的人至今还没找到,不论是太后还是皇上,都不会安心。 今儿的午宴说到底,不过是太后和皇上私心作祟,想要早日找出下毒之人。 最近一年来,京都剧毒肆虐,光是从冬季狩猎到现在,就出了好几次险情,还险些要了太后和皇上性命,无论如何,太后和皇上都要在太子和林冬曜大婚之前找出背后罪魁祸首。 午宴过半,皇上身边贴身小太监急匆匆跑进来,在皇上耳边耳语了几句。 皇上面容由惊讶到惊喜。 “母后,相国寺住持今日出关,现正赶来。”皇上告知身侧太后。 “如此,便是好事成双。速速请来。” 相国寺住持在□□京都地位崇高,早些年曾开坛作法为大旱祈雨,还曾亲临江边遏制水患,令涝灾损失降至最低。 上一世,满月也觉得相国寺住持神通广大。 而今看来,不过是懂得奇门遁甲天文地理,并且知晓如何在京都造势,多方认识京都达官显贵,一传十十传百,便传的神乎其神,再加上懂得医术,曾经瘟疫横行之时,舍得拿出早就囤积的最贵的药材炼制所谓仙丹治病救人,一时间在民间也获得了较高的声望。 其实,这相国寺住持不过是贪财好色之徒,故意将自己打造成一代圣贤,聚拢威望,却是认钱不认人而已。 “诸爱卿,相国寺住持之前闭关为□□祈福,今日得悉天机出关,并且带来天机宝盒,为我□□盛世。” 皇上话音落下,一众朝臣有趋炎附快大肆吹捧赞扬的,有理智冷静不卑不亢的。 满月眸子垂下,虽然眼睛看不到,但耳朵的感知有时候比眼睛更加敏感,不必看那么多张伪装的面容,反而能通过声音更加清楚的对号入座。 相国寺住持会来,在她预料之中。 须臾光景,大殿外响起冗长低沉的号角声,相国寺住持人未到,气势却做足了。皇上和太后都是翘首看着。 相国寺住持一身金色袈裟缓步走进大殿,面容肃静,神情平和。 身后两个徒弟一左一右站立,眸子垂下,安静不语。 “臣见过皇上,太后。” 相国寺住持也是官拜二品,行礼之后,众人视线都集中落在他手中金色宝盒上面。 “住持,这宝盒可是你派人送信来说的天机宝盒?”皇上饶有兴趣的问着他。 “回皇上,正是。” 相国寺住持沉声开口,旋即环顾四周,目光却是故意忽略了林冬合,目光扫过满月时,一抹杀气划过眼底。 “回皇上,太后,此宝盒乃臣闭关之前就准备好,内放无字天书一份,宝盒一直都封存在臣身边,臣为□□祈福,宝盒从未打开过,今日一早,臣洞悉天机,知道天尊已将天机书写在无字天书上面,并令臣当着皇上和太后的面亲自打开,共荣□□昌盛。” 住持如此说,皇上和太后自然很受用。 之前住持也曾用过类似的法子,说是天尊托梦,在无字天书上下写下预言,而且之前住持故意让皇上派人看守无字天书,证明他从未打开过,在此之前,无字天书也是皇上亲自放进去的,可等皇上再次打开,天书上却写了字。 并且预言何时下雨何时会发生的事情,都会应验。 如此两次之后,皇上和太后自然对他刮目相看,也逐渐相信了住持说的天尊托梦。 这一次,住持故伎重演。 皇上虽然没有派人看管盛放无字天书的锦盒,却是相信住持之言。毕竟每次都是对□□来说都是好事,自然相信。 “住持,既然如此,就快快打开!” 皇上和太后都想快点知道,这一次无字天书上究竟写了什么? “回皇上,此次天尊托梦,恰逢下月初八太子和五殿下大婚,所以这开启宝盒之人,也要从大婚中寻找,因今日为阴时阴刻,所以开启之人需为女子,可宝盒阳气旺盛,若是普通女子难以镇住,还需是朝中栋梁,巾帼不让须眉!” 住持话音落下,几乎所有人都将视线投向满月。 尔若是公主身份,不在朝中为官,唯独满月附和这个要求,而且满月还是未来的五皇妃。 “凝静,有没有闻到什么特别的味道?”满月垂眸,小声问着凝静。 眼睛不好的人,听觉和嗅觉都会特别敏感。 “大小姐,好像——是从你身上散发出来的。”凝静不敢确定,但自从住持走进来之后,她就隐隐闻到大小姐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硫磺味道,味道很清淡,如果大小姐不提醒她的话,她也不那么肯定。 “相国寺住持捧着的宝盒是何颜色?”满月冷声问着凝静。 “金色。”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40章 第四十章 “我身上的衣服腰带是何颜色?” “也是金色。” “今儿我的衣服是谁送来的?”满月愈发压低了声音问道。 “大小姐进宫的衣服素来都是王妃派人送来,今儿——也是明水阁的丫鬟送来的。” “是乔青吗?” “不是,是王妃身边另一个丫鬟,乔青出去办事了,所以王妃安排别人送来的。”凝静如是说。 “大小姐,衣服有问题?”凝静不解的问着满月。 “没事了,一会按照我的吩咐行事。”满月沉声叮嘱凝静,不再开口。 凝静点点头,警惕的观察四周环境。 这时,皇上和太后互相看了一眼,眼底有惊讶闪过。 “住持闭关一年不曾出关,却能说的如此精准,住持所说人选,的确是有的。”皇上点点头,看向满月。 住持则是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表情微微一笑, “回皇上,臣闭关之时,素来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为□□祈福,至于是否有合适人选,臣并不知晓,完全是天尊安排。” “天尊安排,自由原因。”太后也跟着附和道。 “令狐满月!”太后沉声喊着满月名字。 “臣在。” 一直保持沉默的满月缓缓起身。 之前,凝静已经在她手心做好了暗语,该朝哪个方向走多少步她都记住了。 “今儿就由你来打开天机宝盒,这对于你对于令狐侯府来说都是至上荣耀,哀家和皇上都将你看作是自家人了,不要让哀家失望。” 太后一番话说得拐弯抹角。 众人听在耳中,有对满月嫉妒不已的,有羡慕奢望的。 “臣谨遵太后懿旨。” 满月安然领命。 “皇奶奶,孙儿也想见识一下这天机宝盒,就让孙儿在令狐满月身边看着吧。”林冬曜突然出声,看似是好奇想要近距离的看到天机宝盒,实则却是要站在满月身边保护她。 “五殿下,您身体尚未康复,这天机宝盒乃神圣之物,若不是天尊选定之人,只可远观,还望五殿下见谅。” 住持忙劝着林冬曜,一脸虔诚表情令皇上和太后对其深信不疑。 “东曜,这是荣耀之事,你在一旁看着就好。”皇上沉声开口,抬手示意林冬曜不必多说。 林冬曜面孔一沉,瞳仁冷冷看向住持,一抹寒气令住持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满月这时已经来到大殿中央。 “皇上,太后,既然天机宝盒乃圣物,满月凡夫俗子,以免玷污了圣物,还请皇上下令臣立刻斋戒沐浴,以示对圣物尊崇。” 满月不紧不慢的开口,皇上正要点头,却听住持再次阻拦。 “皇上,这倒不必。正所谓心诚则灵,而且臣算过时辰,此时正好,若是耽误了时辰,只怕天尊收回天机,难以应验。” 住持如此说,皇上和太后不免有些迟疑。 满月眉头轻皱,旋即缓缓舒开…… 所谓无字天书,不过故弄玄虚。上面的字迹过一段时间就会褪去,说是天机不可泄露,却是弄虚作假。 “令狐满月,就按住持的意思办吧。”太后虽然认为满月的确应该斋戒沐浴,但既然住持说了,太后姑且信他。 “是,太后。” 满月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语气。 住持眼底闪过一抹窃喜。 只要令狐满月接过这个天机宝盒,他今天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这天机宝盒上的磷粉和□□,一旦与令狐满月衣服上熏上的硫黄接触,那势必会燃气熊熊大火,到时候,令狐满月就会葬身火海! 而他就可以趁机说令狐满月触怒天尊,只有恶灵才会因为罪孽深重被烈火焚烧,而他也可因此以五殿下救命恩人自居!触怒天尊,爆发天火,焚烧身体,恶灵驱散!这是在□□京都流传多年的传说,相传,若有人突遭不明天火焚烧,必是恶灵触怒上苍,上苍惩罚之,为庇佑他人。 令狐满月身上熏染的硫黄也非普通硫黄,是加入了他特殊提炼的一种药材,若不是与□□和磷粉近距离接触,硫磺的味道并不会散发出来。 这也是之前,满月为何闻不到硫磺味道的原因。 侯府不太可能有□□和磷粉,就算有,邱季璇在暗中下手之前,这些东西也会被她及早清除。 林冬合留着邱季璇在侯府,就是方便给他做内应。 邱季璇对将要嫁给令狐鸿熹一直不死心,而庞锐对令狐满月的看重和在意,便是邱季璇对令狐满月不满的最大由头。 眼看满月就要接过天机宝盒,只需默许三下,天机宝盒底部暗藏的□□和磷粉就会与空气中的硫黄接触,而令狐满月身上穿着的这件衣服,之前早被硫黄熏染,将会引燃大火,将她焚烧殆尽。 这一刻,林冬合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他等待许久的一幕,终要成现实! 为了这一刻,林冬合自认他等了很久。 久到他自己都怀疑,是否还有机会对令狐满月下手! 在这之前,他心底也还存着一丝幻想,令狐满月会因为林冬曜受伤而站在自己这边!可他终究什么也没等来! 这一刻,他死死地盯着令狐满月,眼底血色翻涌。 她不能怪他! 要怪就怪她不识抬举! 这样的女人既然不能被他控制,那就只有死在他手下!他要她尝到烈火焚烧的痛苦!就如同之前他心底的痛苦那般! 她不是很聪明很会反击吗? 呵呵——这一次,看她如何逃脱! 太后身旁,尔若眼底幽幽划过一丝冷嘲,令狐满月也不过如此,这一次根本不用等到她出手,就能解决了令狐满月! 还想跟她争? 简直是痴人做梦! 眼看满月的指尖就要触碰到天机宝盒,林冬曜与林简几乎是同时想要起身,就在这时,一道婴孩啼哭声在大殿外响起。 满月倏忽收回自己的手。 她的援兵来了! 她不会坐以待毙,更加不会打无准备的仗! “皇上,太后,是欣妃娘娘抱着小公主来了。” 大太监急忙高声通禀。 “皇上,这是怎么回事?”太后疑惑的看向皇上。 “先让她们进来吧。”皇上很疼爱小公主,原本今儿因为小公主太小,人多怕惊到她,所以安排欣妃在寝宫休息,怎知竟是突然出现在大殿外,皇上也是一头雾水。 众人疑惑之际,欣妃抱着小公主笑意盈盈的走进大殿。 一身华贵宫装打扮的雍容高贵的欣妃抱着小公主甫一出现,皇后的脸色瞬间一变。 在她看来,欣妃和小公主已经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却还是不肯满足,这时候却还要出面争宠,将皇后本就所剩无几的风头彻底抢光。 皇后脸上的肌肉抖了抖,虽强颜欢笑,却比哭还难看。 “皇上,太后,刚刚小公主醒来,一直冲臣妾笑着,臣妾逗着小公主时,小公主拿着太后赏的金锁一直指着承乾宫方向,臣妾觉得是小公主和皇上太后心有灵犀,想念皇上和太后,所以就带着小公主过来了。” 欣妃说着,抱着小公主抬脚上前,在经过住持身边时,小公主手里的金锁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住持,有劳。看来小公主是跟住持有缘了,之前小公主就拿着金锁指着承乾宫的方向,原来是住持来了,这来了以后金锁又正好掉在了住持脚下,看来这孩子是真的与住持有缘。” 欣妃说着,冲住持微微颌首。 住持也是懂得迎来送往之人,当即俯身亲自为小公主捡拾金锁,就在这时,在襁褓中瞪着大眼睛四处看着的小公主突然蹬了一下腿,欣妃一惊,急忙抱紧了小公主,却是顺势撞了住持一下。 下一刻,当欣妃转身欲拿回金锁时,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啊!皇上!太后!救命啊!” 随着欣妃一声惊呼,皇上和太后的视线直直的朝她这边看来,大殿其他人,包括看不清的满月也看向欣妃的方向。 大殿内,无数双眼睛,在看到眼前一幕时,具是瞪大了眼睛,或震惊、或恐惧、或讶异,胆子小的世家千金已经吓晕了好几个。 满月庆幸自己这一刻看不清楚,不必亲眼目睹那恶心的场景。 谁也没料到,住持不过是弯腰捡拾金锁而已,等他抬头站稳的时候,整个头颅竟是骨碌着掉在了地上,有胆大的人朝地上的头颅看去,只见脖颈内大部分的血管都已经被虫子啃噬干净,无数条细长蜿蜒的虫子在掉下的头颅内爬行。确切说,住持的脑袋和脖颈连接着的不过是一层皮肤,内里早已被各种虫子填塞。 “这是怎么回事?!” 太后险些晕倒,不是吓的,而是气的。 “这——这是何方妖孽?”皇上也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颤抖着手指着地上的头颅,而住持的身躯此刻还有意识的站在原地,呈现一副诡异恐怖的画面。 还有源源不断的虫子从住持体内钻出来,仿佛他身体内有成千上百条虫子。 联想到自己和太后之前都中过蛊虫的毒,皇上心惊不已,脸色也难得变得煞白如纸。 而林冬合,则是呆呆的看着眼前一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差一步—— 就一步了! 为什么欣妃会来? 为什么还未满月的小公主就能抓着金锁指向这边? 为什么金锁偏偏掉在住持脚下? 为什么?! 林冬合瞳仁充血的看向满月,见她脸上带着几分惊讶,更多的则是一如既往的冷静沉着,他就恨不得立刻冲到她面前,亲手点燃一团火焰,将她这个妖女当众焚烧! 他要让所有人看到令狐满月的凄惨下场! 所有对他不好的!都是如此下场! 可惜,差了一步! “太后,好可怕!”尔若也吓了一跳,捂着眼睛躲在太后怀里,没能看到出事,尔若说不出的失望和不满。林冬合不是本事很大吗?不是将住持收买了吗? 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住持还没烧死令狐满月呢!怎么就变成这么个鬼样子! 众人都在惊讶之际,欣妃抱着小公主跪在了地上。 “皇上,今日小公主有些反常,臣妾就觉得不对劲,现在看来,小公主是有灵性的,故意指引臣妾到此揭穿住持真面目!” 欣妃如此说,皇上和太后都是半信半疑,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惊变中回过神来。 “欣妃,小公主这么小,说灵性太早了!这住持究竟为何会这般样子,现在下定论为时尚早!”皇后捂着胸口开口,明明是惊魂未定,却不想欣妃现在占到任何便宜。 “皇上,不论如何,今儿都是小公主到来之后,住持才出了事,住持平日与宫中众人无冤无仇,若非他自己本身原因,又如何会出现这般可怕的情景!小公主的出现的确是令众人看到了住持的另一面,臣妾倒认为,是小公主帮了皇上和太后一次。” 安妃很少在众人面前发表自己的意见,但是这次皇后开口了,她自然也要说话,总之不能让皇后如愿。 皇后脸上的肌肉抖了抖,正要开口,却见住持的两个徒弟指着低山打开的天机宝盒,一脸的震惊。 因为住持之前一直亲自拿着天机宝盒,现在他头颅落地,身体虽然还直立原地,可手中的锦盒却掉在地上打开。 里面的无字天书掉了出来,被风吹过,上面出现了一句话。 “天之骄女,庇佑苍生,天尊指引,为民除害。而者信徒,六根不净,众目睽睽,身首异处。” 住持的两个徒弟同时念出了书上的三十二个字。 一时间,满座哗然。 天之骄女,值得自然是小公主。 六根不净的信徒指的自然就是住持。 而且现在的情况也是应验了无字天书上面的话,因为小公主才令人见识到了住持的真面目,住持现在也的确是身首异处。 “这——这个宝盒之前可有人打开过?”皇上指着宝盒,沉声责问。 住持的两个徒弟同时开口道, “回皇上,这天机宝盒一直是师傅看管,之前也是师傅亲自上锁,并没有人打开过,只在今儿进宫之后,师傅才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上面的金锁。” “你们二人之前可见到你们师傅有何异样?”皇上看了一眼恶心的尸体,冷着脸移开了视线。 “回皇上,师傅以前闭关都是令我们在关外日夜守护,可是这一次,师傅却打发我们去了别处,我们只知道,师傅闭关之前曾去过三个地方。” “哪三个地方?”皇上厉声责问。 “扬州锦绣山庄,苏州傲天山庄,洛城飞云庄。” 皇上听了一愣,这三处可都是各地有名的大宅子。 皇上哪里知道,这三处宅子背后的金主可都是相国寺住持,都是他这些年来搜刮而来的金银珠宝堆砌而成的。 “展滔!立刻派人去这三处调查!”皇上立刻下令。 “还有!掘地三尺,找寻一切有用的线索!” 皇上此话一出,满月垂眸冷笑不语。 每朝每代的国君,最大的弱点也是特点就是疑心重!皇上也不例外! 而她等的就是皇上这句话!以展滔的能力,掘地三尺必定能找到住持埋藏在院中地下数之不尽的金银珠宝! 而在后来的三个月内,展滔辗转三地,不但查封了这三处院子,也的确是在院中地下挖出了大量的金银财宝,足足运了一百二十车才运回京都! 当金银财宝展示在皇上面前时,皇上只想到了四个字——富可敌国! 堂堂□□京都,一年的国库库存也不过如此! 不过,这自然是后话。 展滔领命退下,皇上墨瞳飞快扫视众人。 “皇上,先令人将那尸体抬下去!” 太后沉声提醒皇上。 这满地的鲜血和虫子着实恶心,有些虫子都爬了出来,光是想想,太后就觉得浑身难受。眼前的场景,比她那日自己吐出一条虫子还要恶心数倍,无数条白色的虫子血肉模糊之中钻来钻去,太后只觉得头都要炸了的感觉,多一眼也不想再看到如此令人作呕的场景! 住持的尸体和头颅都被抬了下去,皇上稍微定了定身心,寒瞳看向跪在地上的两个小徒弟。 “来人!将他们押下!稍后朕要亲自审问!” 皇上摆摆手,仔细看的话,皇上的手都在发抖。 两个小徒弟被带走的时候一声不吭,所表现出来的平静令林冬合觉得蹊跷不已。 他手中最有用的一颗棋子就是相国寺住持,至于邱季璇,则是侯府老夫人和相国寺住持培养的人,始终不会跟他一条心!况且现在这情况,邱季璇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如果他今天不能将令狐满月置于死地,那以后——他不会再有如此合适的机会! 想到这里,林冬合抬眼狠狠地看向尔若。 四目交织,他眼底杀气翻涌,尔若则是恨恨的咬紧了牙关,眸光嗜血。 距离彻底铲除令狐满月,只差一步! 可令狐满月这个扫把星,现在还好端端的站在她面前! 这时,就在侍卫要带走住持的两个徒弟时,那两个徒弟突然就地打坐,下一刻,在他们身上忽然燃起了熊熊火焰,火光冲天之中,二人身前地面上,隐隐有一行小字。 “国运昌隆,合娶隐婚。” 众人念着地上的字,等着想要再度看清楚的时候,字迹却被风吹散。 之前地上的字迹竟然是金粉书写,至于何时书写众人都没有看到,只知道从那两个小徒弟坐在地上身体起火开始就有了。 “京都郊外,西北五里,槐树三尺,合之阴婚。” 这时,那两个小徒弟似乎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呐喊出声。 熊熊火光之中,只剩下两具尸体。 “来人!走水了!快!灭火!” 大内侍卫紧跟着提水想要浇在二人身上,皇上和太后同时出声阻止。 “等等!” “不要管他们!” 众人都是眼巴巴的瞅着。 原本是出关的住持,竟然身首异处,而跟随住持身边多年的两个小徒弟,也在几乎同时出事。 最重要的是,他们留下的一系列话语,包括无字天书上的字迹。 “皇——皇上,这京都郊外,西北五里,槐树三尺,合之阴婚分明说的是在京都郊区西北方向五里的位置,槐树下三尺,埋了什么东西,而最后一句合之阴婚中的合反复提到了两次,在之前地上出现的金粉字也有此字,合字普天之下只有二皇子的名字中可以出现。” 这时,朝臣之中有人出声。 紧跟着其他人也跟着议论附和。 “皇上,要不要派人去看看?” “难道是要二皇子娶阴婚?方才能保佑国运昌隆?” “我□□之前也有过皇子迎娶阴婚的例子,之后果真是国运昌龙化解为难!” “是啊,也有不听劝阻的,到最后却是——” 议论声到此戛然而止。 所谓阴婚,在民间早有存在。 而在□□京都,皇室宗亲之中,也出现过一次,的确如预言所说,皇子娶了阴婚,国运昌隆三十年。 不过那是一百年前的事情。 众人议论纷纷,唯独林冬合脸上的表情,可以用鬼畜的感觉来形容。 他眸子狠狠看向满月的方向,眼底充满了恨意和不可思议。 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怎么会?! 明明该死的人是令狐满月!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奇怪的字!还有那两个小徒弟!也跟着令狐满月发疯是不是? 皇上犀利的目光徒然看向林冬合,太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在熊熊火光之中,那看向林冬合的眼神仿佛看待恶灵一般。 “来人!去京郊查看!快去!” 太后率先下令。 这时,燃烧的尸体已经只剩下骨架。 满月与欣妃站在一起,在一众或慌乱或恐惧的众人当中,她们脸上也是一副明显受到惊吓的表情。 太后身侧,皇后吓的浑身发抖,脸色都变了。这活人焚身的场面她还是头一次看到,刚才就因为看到住持透露落地虫子乱窜差点吐了,现在更是没忍住,哇的一声,吐了一地。 吐出的秽物溅在了一旁尔若的鞋子上,尔若眼底闪过一抹恶狠狠地嫌弃,旋即看似关心的问着皇后, “皇后娘娘,您没事吧?快来人啊,皇后娘娘吐了。” 尔若忍着令人作呕的味道开口,却是恨不得将皇后一脚踢出去。 大殿内的场景已经够乱了,皇后这一吐,皇上和太后脸色更加难看了。 众人的目光也纷纷由侍卫抬下去的两具尸体上转移到皇后这边,一众妃嫔更是流露出幸灾乐祸和嫌弃的神情。 堂堂皇后,竟然吐了! 就算是吓晕了,顶多是被抬下去。现在可是吐了,活遭罪! “来人!将皇后送回去!” 皇上寒着脸挥挥手,从皇后吐了到现在,就看了她一眼,还是满眼的嫌弃和不满。 皇后脸色苍白,想要开口说话,哇的一声又是一口吐了出来。 尔若距离皇后最近,避之不及,被吐了一裙子。 “啊!”尔若惊呼一声,差一点就跳脚跟皇后拼命了,这时,西域王突然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这一声也吸引了满月的注意。 因为看不清楚,所以听的更加真切。 西域王这一声明显是在提醒尔若什么! 至于尔若,她刚才那一声尖叫也跟往常不一样,听起来异常尖锐,像是声嘶力竭喊出来的一样。 这时,身旁的尚墨欣正要开口,满月感觉到她的动作,急忙轻声咳嗽了一声。 尚墨欣一愣,却见满月对她轻轻摇头。 今天是她提前通知尚墨欣在关键时刻出来帮忙!看似是互惠互利的一件事情,她为尚墨欣的小公主铺就一条金光闪闪之路,而尚墨欣就配合她演出刚才那出戏! 一旦京郊槐树下有所发现,尚墨欣的小公主可就成了功臣!皇上和太后会更喜欢她,会将她看作灵童转世!至于林冬合——一个娶了阴婚的皇子,这辈子都别想翻身! 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敌方!如果不提前做好准备!那就是等死! 这一刻,必须为了自己而战斗! 既然她早早的就知道住持与老夫人暗中联系,如果她还忽视这条至关重要的线索,那她若是因此出事,谁也怪不得! 所以,在老夫人昏迷的时候她就花费巨资通过铁英认识的江湖势力多方打听相国寺住持的所有消息,更是买通了住持身边的人,得知住持一直用药物控制身边的两个小徒弟,并且用他们试药,使得两个小徒弟经常生不如死,到最后更是失去了痛觉能力,即便全身骨头都断了也不自知。 两个小徒弟对于住持是敢怒不敢言,又因为常年试药,早已是生不如死,生命没剩下几天,可他们想死都不可以,住持还要利用他们试药,他要炼制仙丹,就要知道人体的最终承受能力,而通过活人试验是最适合的。 两个小徒弟早就想寻死,可一直没有机会。 满月打探到这些消息,托江湖中人暗中收买两个小徒弟,给他们银两可以安顿家人,让他们在住持的饮食中做手脚。这也是她为何会对蛊虫如此了解的原因! 住持喜欢吃一种当地人称猫鱼的淡水鱼,但是身为相国寺住持,他则要吃素,所以他就经常令小徒弟出去为他采购,而猫鱼体内会有一种虫子,必须高温两小时才能杀死,否则就会通过肠胃游走于身体各处,包括大脑和血管。 但体内有此种虫子的人自己却不会有其他感觉,胃口反而会越来越好,因为这种虫子可以麻痹人的神经。 相国寺住持一直都在利用两个徒弟试药,却不知道,不知不觉中,他自己也成了别人的试验品。 相国寺住持这一年来偷吃的猫鱼,每一次都是满月派人送去的,色香味俱全不说,绝对不会杀死里面的虫子。久而久之,一年过去,虫子早已将住持身体啃噬如空,可他却丝毫不觉。 如果想要住持在众人面前死去,虫子的数量掌握是一方面,最重要的还是欣妃出现! 这种虫子最喜欢婴孩细嫩如丝的皮肤和身体,一旦它们在住持体内闻到了小公主的奶香味道,一定会蠢蠢欲动急于出去,而这之前,住持自然是没有机会接触到婴孩。 整件事情都是满月一手操作!而欣妃却是至关重要的一击! 至于无字天书上面的字,也是两个小徒弟暗中调换了! 金粉撒字不过是江湖术数,两个小徒弟知道自己活不了几天,宁可死去也不要悲惨的活着,即便死去,他们也感觉不到任何痛苦,他们身体的五脏六腑早就被各种毒药毒害败坏,能活到现在,不过是强撑着一口怨气,要亲自报仇! 俩个小徒弟得了满月好处,家人得以安置,才出现了自fen一幕。 因为后期还要花费巨资打通江湖上的人际关系,所以满月后来找到林冬曜借了一笔银两。 这笔银两已经过了期限,可她至今未还,原因很简单,稍后她要还给林冬曜的可是一份大礼,绝对比十万两黄金值钱! 有些银两花多少都值得! 收买了住持的两个小徒弟,又查出他在各地的房产,就等于掌握了他的命门。可住持这个人为人小心谨慎,甚少露面,要想将他彻底打倒,必须给他致命一击取他性命,令他没办法开口说话,剩下的就是满月如何安排如何是! 她令铁英找来的人,表面看留用的很少,连铁英都不知道的是,满月一直暗中联系这些人,同时她还通过江湖中无所不知的信息网将这些人的信息掌握的一清二楚。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有谁能想到,高高在上的相国寺住持,竟会死在贪吃上? 出家人四大皆空,可他却五毒俱全!满月不过是在替天行道! 只是,若住持之死,带来的只是俩个小徒弟的解脱,那这盘棋她未免下的太奢侈了!所以,辅助帮过自己的人,同时将自己的对手打击的无还手之力,这才是她最终目的。 既然住持之前的预言都很准,无论是民间还是朝廷,都对她深信不疑,那她就以牙还牙! 住持最擅长利用所谓提前写好的字到了关键时刻应验这一套来换取信任,满月将计就计,提前做好了准备,才会出现刚才那离奇诡异的一幕幕。 她要的结果远不止如此! 真正的好戏正在不远处等着林冬合! 将带给他从未有过的屈辱和打击! 而满月之所以不让欣妃开口,只是不想欣妃卷入太深!欣妃虽然帮了她,可她现在正当受宠,小公主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本就令人羡慕嫉妒,欣妃现在一开口,万众瞩目,对她来说,现在最需要的是稳定下来,令皇上和太后主动开口才是关键! 欣妃很相信满月,所以满月对她摇头,欣妃也就配合她不再多话。 整场戏,暂时停歇,众人都在等待所谓的京郊五里外槐树下究竟有何指引?又跟阴婚有什么关系! 满月依旧站在大殿中央,皇上和太后没有下令,任何人都不会乱动。 大殿两侧,满朝文武屏息静气,没有人再敢开口半个字。 皇上和太后的脸色阴冷的吓人,仿佛是要将所有可能危害□□的人凌迟三千刀!而皇上和太后现在眼中最能影响□□安定的就是林冬合! 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家用字,自然是其他人不敢用的,就是谐音都很少使用,尤其是皇上和皇子们的名字。 合字是在林冬合名中出现,就连平时的奏折和书籍典故,若要用到这个字,除非是写的林冬合的事情,否则都会以其他字代替,例如何与和。 林冬合此刻有种万箭穿心的感觉。 仿佛所有的刀剑都齐齐的朝他身体刺过来,而他手握的王牌却在前一刻土崩瓦解!他还有尔若可以利用,可尔若的行动却在之后才能开始!这一刻,他如坠深渊,腹背受敌。 满月两侧,林简目光始终落在她迷蒙轻垂的眸子上。如果今天这一切与她有关的话,那她是要从多久之前就开始设计这一切? 半年? 一年? 或者更长的时间! 他一直以为她局限在侯府,在宫中也难有她立足之地,可她的触角竟是伸到了相国寺! 这还是在她眼睛看不清楚的情况下,竟是做到如此地步! 即便如此,林简还是觉得这样的生活不属于她!她不该过这种生活! 他的担心和紧张,在这一刻化作的是对她无尽的恋爱和占有!他甚至——宁可她恨他,也要将她从现在这样的生活脱离出来!他想要给她的,是在他羽翼之下安然平静的生活,每天可以给他一个温暖轻柔的笑容,可以看到她发自内心的微笑,这便足矣! 他尝试过失去最重要的人的那种痛苦和可怕的感觉,所以当他再遇到对自己最重要的人,他一定要将她好好地保护起来! 可他现在是连最基本的她都看不透! 林简眼神从满月身上移开,眸子垂下,复杂的情愫在眼底翻腾,顷刻间,若沸腾的热水,淋浇全身,痛彻心扉。 而刚刚换过干净衣服的尔若重新回来坐下,看到的是在林简脸上从未出现过的复杂表情,这表情无关乎此刻发生的一切,更像是有什么担忧和疼惜,直接戳进了他心底,令他想要开口,却欲言又止,想做些什么,却不得不克制压抑自己。 尔若染了红光的眸子猛地看向令狐满月,却见她正站在欣妃身后,眸子垂下,看不清脸上的任何表情。 尔若心底的怒火缓缓升腾。 即便现在她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林简的反应与令狐满月有关,可尔若心底早就对满月有了怀疑,就会任何事情都套在她身上! 怀疑和怨念在心底纠缠着滋生,像是互相缠绕的藤蔓,越缠越紧,互相影响,到最后,这心底的不满就会滋长到难以控制的地步,彻底激发她心底的嫉妒和隐疾,一发不可收拾。 此刻,还有一个人,对于今天这一幕,眼底除了惊讶,却是心服口服。 如果这一切与她有关! 那她能打入相国寺内部!她能收买住持的两个小徒弟! 看来他的十万两黄金没有白花!可后面她要如何归还?她曾提过,迟归还一天就会给他双倍利息,那么今天这一出,解决了住持这个恶棍,算是还了他的利息,那本金呢? 她如何归还? 金子花出去容易赚回来难! 难道她是要还给他—— 想到这里,林冬曜挑眉,恍然大悟!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她归还的不是黄金,而是人! 确切的是栋梁人才! 千里马常有伯乐难求!她是伯乐,发现了千里马,送给他!现在正是他最需要千里马的时候,他坐在轮椅上行动不便,属下虽然不缺,可能混迹江湖和官场上的却没有! 她给他需要的人才,正是他千金难求的! 他唯一好奇和不解的就是,她如何成功说服这些人在暗中帮她?除了黄金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 他知道,江湖儿女虽然清贫者多,可也是一腔热血正义凛然居多,未必会因为黄金就动心!除非她还有别的办法双管齐下! 而她也经常给他这方面的惊喜!乃至是惊吓! 她似乎总可以洞悉旁人看不到的阴暗面,将之挖掘出来为她所用! 仿佛是众人身边的眼睛,你看不见她在何处,她却能看到你的每一个举动!仿佛能钻进你心底,看透你的心! 这样的令狐满月,陪他走过三年的话,是真的会飞走的!她有明确的目标和目的,一旦目的达到,她还会继续留下来吗? 只怕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不能让她走! 不管是三年还是三十年! 如果她目的达到就要离开,那好!他会不惜任何代价制造出她更想要达到的目的令她继续留下来。 林冬曜闭了闭瞳仁,脑海中闪过的是她今天有些特别反常的举动! 她的计谋仍旧是天衣无缝,可她今天有些细微的举动,的确是有些奇怪!若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一定要亲自试探一番! 承乾宫大殿,烧焦的尸体已经被抬了下去,地面的污渍也用清水清洗干净,香炉中香气溢出,遮掩了之前的焦糊难闻的味道。 可香气与还未消散的焦糊味道混合在一起,更是一种说不出的奇怪味道。 这味道,对于一个人来说,最是熟悉。 他曾经亲眼目睹一百多口人中毒惨死,倒下的身体碰倒了院中父亲亲手为他制作的纸灯笼,灯笼着火,燃烧的火焰包围了倒在地上没有任何挣扎之力的身体上面。那都是他认识的人,从父亲到母亲,再到他熟悉的仆人家丁丫鬟奶娘—— 尽管之后的一场大雨及时到来,保住了庞侯府,可那些尸体却经历了火烧雨淋,更加可怕,比之今天一幕,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一年,他尚小。 眼前看到的一幕幕,仿佛人间炼狱,令他一度以为整个庞侯府变成了传说中的地yu。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他只信自己是从地狱中走出来的厉鬼,他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是躯壳!他宁可相信自己的魂魄不在活着,也不愿意接受庞侯府的惨剧是一场人为。 直到他去了大漠戈壁,在那般艰难困苦的环境中,没有人会同情你照顾你,除了郑管家,没有人在乎他的死活! 当郑管家被狼群围攻,而他只是站在一旁呆呆的看着,当鲜血飞溅而出落在他脸上,那一刻,他才发现,狼的血都是热的,都说狼是冷血猛兽,可狼血尚且还有温度,而他——却当真是活得猪狗不如! 那一刻,他发疯一般厮杀群狼,带着郑管家杀出一条血路! 那一年,他十二! 之后的八年,他一直都在大漠戈壁! 白日里,他是游戏人间甩手不管的落魄侯爷,夜晚,他比狼王更加凶残,比苍鹰更加敏锐迅捷。 八年时间,唯一令他坚硬的心有所动容的是京都的探子从侯府带回来的几句话。 是令狐满月说给令狐鸿熹听的一番话! 八年来,唯一令他有所触动的一番话! 当日令狐鸿熹对令狐满月有所怀疑,她跪在令狐鸿熹面前,一番话说得寒彻骨髓,是他曾经也想过的一番话,最终却烂在了肚子里。 而她替他说出来,就好像是从她口中复述了一遍往昔血泪的经历。 也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明白字字句句血泪斑斑。 所以令狐满月那一刻在他心目中,便等同另一个他,像是彼此的影子。 即便是在失去阳光的时候,影子也只是隐在暗处,不会离开。 庞锐看似温润实则犀利的眸光与皇上看过来的视线隔空相撞,他的平静淡然,皇上眼底却比之前更加复杂。 皇上心中的女子,是他的娘亲。 曾经在宫中那一夜,迷醉一夜,醒来之后,他看到的是她匆匆离去的背影。 十个月后,便有了庞锐。 当年,庞侯与夫人成亲三年没有子嗣,坊间流传,庞侯身体有疾。可他跟他娘亲一夜之后却是—— 皇上心中一直有所怀疑,但这些年过去,她始终不肯承受,直到最后,庞侯一家一百多口人中毒而死,他来不及去救她,也没能听到她最后的一句实话。 可她却留了一封信给他! 信中证实了他的猜测。 庞锐是他的儿子! 比林简还年长一岁! 这不过这个儿子的心思却比太子和老五都难猜测。 飘忽不定,却又深藏不露。 他有心令他有更大的成就,可始终还有一个太后在他身边! 等待的时辰异常煎熬,当年辉带人从京郊回来时,大殿之中,反应最大的当属林冬合。 “回皇上,京郊的确有所发现,按照天书所说,槐树下有一具死去多时的女尸,尸体容貌无法辨认,但通过还未腐烂的衣服可以看出是一年轻女子,死去时间在三到六个月。尸体现在还在远处未动。” 年辉话音落下,林冬合瞳仁瞬间收缩,眼底泥浆翻涌。 死去三到六个月的女尸? 他不相信令狐满月这么早之前就想到了这个法子对付他!究竟那具尸体是什么人? “皇上,难道真的是天尊传话要行阴婚?”太后说这话的时候,凤眸凉凉的落在林冬合脸上。 这会子,林冬合已是面如死灰。 一众朝臣及家眷也随之小声的议论起来, “这女尸都挖出来了,而且还不是才死没多久的,这是上天早有安排!” “上天选中了二殿下啊!二殿下还未成亲,虽然有指定的妃子,却没定下日子,看来是冥冥中注定的啊!” “可不是吗?为何偏偏出现了一个合字,而不是太子或二殿下!或是其他皇亲国戚!” “天意如此,天意难违啊!” 尽管众人议论声很小,可足够林冬合听个真切。 满月垂下的眸子含着盈盈笑意,笑意深处,嗜杀凛然。 皇上和太后相视一眼,旋即,皇上眸光飞快的扫视众人。 太子和老五素来不将林冬合放在眼中,老八年纪尚小,都不会设计对付林冬合。 至于其他人,也不敢公然如此对付皇子!即便要对付,这□□京都未来的皇位人选都是太子或老五,也不会是林冬合! 难道真是天意? 之前一切发生的太诡异,皇上心底早已震撼连连。 头颅突然掉下的主持,自fen起火的小徒弟,还有无字天书上的字,还有小徒弟临死之前喊出来的话! 皇上视线最后落在庞锐身上。 他也有过怀疑是不是这个行踪诡异神秘的儿子所为!可他若要动手,如此大费周章的对付林冬合,实在是不值得! 如果不是庞锐,那就是天意! 庞锐脸上是一贯的慵懒淡然,举手投足之间像极了他心目中的那个女子!同样的优雅安然—— “东合!” 皇上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沉沉出声。 林冬合身躯一震,眸子如血。 一众朝臣也都竖起了耳朵好好听着。 “父皇!儿臣有话说!”林冬合在皇上开口之前,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这一刻,皇上的决心隐隐动摇,也有些心软。 反倒是太后看到这般情况,皱了下眉头。 “父皇!住持之事还有诸多疑点,必须彻查!方能还儿臣一个公道!”林冬合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他是堂堂皇子,行阴婚的话,他将前程尽毁! “东合!你不仅是你父皇的儿子,还是□□子民!你怎如此不懂事?这般情况之下,就是普通百姓也不会有任何怨言推辞!更何况你是堂堂皇子!这是为□□祈福的好事!皇上也绝对不会亏待你!许你王爷身份,不过是一门阴婚,丁菊茗还可以做你的侧妃!” 太后太清楚林冬合想说什么了!所以她不会给他机会说更多的话! 今天一幕,看的太后心惊胆战,大白天怪事连连,太后急于在最短的时间解决这一切! “皇奶奶!孙儿愿意为□□效力!为百姓祈福!可也要彻底查清楚之后,此事疑点重重,住持可是□□的功臣,落得如此下场,父皇和皇奶奶也于心不忍吧!” 林冬合知道太后素来不重视自己,他的突破点只有皇上! “母后,东合的事情不如等到展滔从江南回来再——” 皇上的话还没说完,承乾宫外突然窜起一团无名火焰。火焰虽小,却是瞬间吸引了众人视线! 满月挑眉看向尚墨欣,这是她之前交给尚墨欣的□□,原本是要用在最关键的时刻,若是万一现场的□□出现了问题,也好临时补救,可尚墨欣却是令人在刚才暗中点燃了□□,如此一来,无名火起,偏偏还是打断了皇上的话,如今什么都不用说,众人都会猜测是天尊不赞成皇上的决定。 可尚墨欣如此做——却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 尚墨欣虽然聪明,但她真的不够了解皇上! 原本不需要放出□□,只要太后在场,就能压制住皇上的决定! 可蹿出的火球突然打断了皇上的话,这分明是在挑衅皇上的尊严和地位!天尊虽然神秘,可终究是存在于传说之中,皇上自诩是真龙天子,如何受得了如此公然的挑衅! 就算之前皇上还有犹豫,这一刻也要顾及自己的面子! 尚墨欣不等她开口再行动,实在是太草率了! “朕的皇子,即便有不对的地方,也是由朕亲自管教!由不得他人之手!”皇上厉声开口,寒瞳眯起,杀气迸射。 “皇上,此事不可拖延,还是及早下决心的好!” 太后却不为动容,势要顺应天意决断。 “母后!此事并非只有阴婚一条路可走!” 皇上此话一出,等于是给了林冬合喘息的机会。 “皇上,天意如此!”太后摇摇头,显然太后是看出来皇上有其他想法。 “母后,朕已经决定了!” “皇上,若是你顾念父子亲情,担心东合日后会怪你怨你,那就由哀家亲自宣布!” “母后!并非如此!”皇上显然是认准了这一次要放过林冬合!毕竟是他的儿子,此事也非他的错误,所谓天意,也不可在他说话的时候以无名之火打断他! 这是皇上所不能容忍的! 他可以尊重天尊和主持!但这份尊重却带着属于天子的清高和恩施,在不挑衅他皇权时,尊重也有做给天下人看的心态,可一旦令皇上心中不悦,便甚么都不是了! “皇上!东合不会怪你的!大不了日后所有不幸,哀家一人承担!都可降临在哀家身上!” 太后如此说,足可见她态度决绝。 满月轻叹口气,看向尚墨欣的眼神多了一分无奈。 尚墨欣脸色微微一变,眼底闪过一抹愧疚。 她真的没料到事情会演变的如此!她原以为以那团无名之火会令皇上更快的下定决心!更何况那团无名火也没了使用的价值,总不能就此浪费了!谁知—— 她真的没有看透皇上! 自以为是的葬送了满月满盘计划! 不知她还有补救的可能没有? 想到这里,尚墨欣瞳仁闪烁一下,拇指食指隔着被子轻轻掐了一下小公主脚踝、哇! 小公主委屈的放声大哭! 喊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公主从生下来开始何曾受过这种待遇,当即哭的不依不饶起来。 “皇上!总不能令小公主有个差池闪失吧!”太后一听小公主的哭声,就说不出的揪心。 不知怎的,不论是皇上还是太后,都格外喜欢小公主,仿佛她是上天给他们的财富,所以小公主一哭,皇上的心也跟着乱了。 “皇上,太后,小公主可能是怕生,我哄哄她就没事了。这丫头也真是的,之前那么兴高采烈的要到这边来,来了也很安静很听话,怎么到了现在反倒是发起脾气了呢!” 尚墨欣无奈的叹口气,看似是在责怪小公主,可字字句句都戳在了皇上和太后的心口窝。 潜意识里,皇上和太后已经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联系在了小公主和林冬合身上! 皇上要保林冬合,似乎就要影响小公主的健康和福泽,如果要保护小公主,难道真要东合行阴婚之礼? 尚墨欣这一招补救还算有效,至少皇上这一刻明显是在小公主和林冬合之间抉择! 皇上闭了闭眼睛,瞳仁再次睁开,寒气凛凛。 如果是因为之前的无名火而改变主意,那皇上的尊严就受到了挑衅,可现在皇上是因为尚在襁褓之中的小公主! 林冬合已成年,小公主还小! 两相比较,皇上选择小公主的话,也就不存在什么面子不面子的问题了。 尚墨欣微微松了口气,却见满月神情清冷异常,似乎是在回应她,事情如此未必就是最好的结果! “东合,□□京都百年之年,就有皇子行阴婚之礼,可福泽天下,泰之你身。父皇对你寄予厚望,相信你也不会令父皇失望!父皇决定封你为安泽王,赏赐安泽王府,加封一品安泽将军!行阴婚为侧妃,本月十八成婚,丁菊茗为正妃!本月十八,正妃侧妃一同进门!十日后,是太子和老五成亲,再过十天就是你!你的年纪也到了迎娶的年纪,父皇绝不会亏待你!” 皇上下令决心,便不再犹豫! 事实证明,皇上在小公主和林冬合之间,真的选择了小公主! 可如此一来,本该属于小公主的加封也就没有了!如果欣妃之前不操之过急的话,皇上在太后的劝说下也会下令林冬合行阴婚,而对于小公主也会加封赏赐,可如今,皇上既然在小公主和林冬合之间选择了保护小公主,就会对林冬合有所愧疚,所以小公主到手的加封也就打了水漂。 一切本在满月算计之中,可人心易变,欣妃也是为了她好,却是操之过急了一点。 偌大的承乾宫大殿,鸦雀无声。 林冬合跪在地上,后背早已被汗水浸湿,没有人能看到他此刻脸上的表情,就连皇上这一刻也是说不出的压抑感觉。 太后别过脸去,长舒口气。 是皇子就注定了要为皇朝做出牺牲!性命都可不要,更何况是阴婚!而且以阴婚换来王府爵位,林冬合并不吃亏! 当然,这只是太后的想法! 太后身边,尔若视线隐藏在太后身后,看向林冬合的眼神却多了不屑和嘲讽。 还以为他多么神通广大呢!到最后竟然要与女尸阴婚! 不过这样也好,以后他就安心做他的安泽王爷吧,□□的江山是与他无缘了! 尔若视线从林冬合身上移开,有些不舍得落在林冬曜身上! 她的东曜哥哥,可是从她很小的时候就令她着迷,一直到现在!如果东曜哥哥能重新站起来,她一定不计任何代价的将他抢来!她尔若配得起最好的一切! 包括天下出众绝代身份高贵的男子! 尔若轻叹口气,看向令她又爱又气的太子。 起初接触的时候,她以为太子性子单纯随心所欲,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纵使之前会对令狐满月好,也只是暂时的,不过是一时新鲜玩玩罢了。可接触的久了,她才发现,太子之于她,不动声色中就能掌控她的全部,而她对于太子,却是越来越不了解了! 父皇之前还提醒她,说她脚腕扭伤肯定与太子有关!她也怀疑过太子,可后来太子又派人送来名贵膏药,她的脚踝不过七天就痊愈了,她对太子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她现在只希望太子以后不要再如此反复无常了! 尔若正盯着太子看的出神,冷不丁两道锐利的视线看向她,尔若甫一接触到庞锐戏讥冷笑的视线,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说不上的一种什么感觉,令她在庞锐的注视下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庞锐那双眼睛就像毒箭,能瞬间刺穿她身体,她还毫无招架之力! 尔若恨恨的移开视线! 这个庞锐到底算个什么东西? 不过是个一文不值得落魄侯爷罢了!要不是太后和皇上为了对功臣交代,早就废了他了!庞侯府到了他这一代,狗屁不是! 可这庞锐却从不把她放在眼里! 他凭什么? 皇上的话说出很长时间,跪在地上的林冬合都没有反应。 直到皇上脸色快要变了,林冬合才缓缓抬头,面上一片平和坦然,一如平常八班小心谨慎逆来顺受。 “回父皇,皇奶奶!儿臣能得父皇和皇奶奶委以重任如此信任,儿臣感激不尽,儿臣未有机会建功立业,却获封将军名号,着实有愧。为天下苍生,为□□基业,儿臣绝无半句怨言!至于将军的封号,还请父皇收回!儿臣愧对!” 林冬合一番话说得恳切认真,到此情况下,还能如此淡定的保持之前的性情,普天之下,也只有他林冬合的脸皮可以厚到这种程度! 满月冷冷一笑,到如今,林冬合自知无力撼动皇上决定,却懂得以退为进装可怜博同情,他如此说,只会令皇上对他更加愧疚! 他不是说不曾建功立业愧对将军封号吗?那皇上就给他兵权令他有机会建功立业就是了! 呵——林冬合是十足的小人!这时候自然少不了精打细算!明明已经气得半死,却还要为将来铺路!即便是废了他,他也不会死心! 他的野心也不会减少半分! 他想要夺得天下的欲望也不会有丝毫改变! “东合!父皇心意已决不会改变!从今往后,皇宫三千禁卫军以及守城五千守卫,都由你统领!稍后的练武场比试,朕就看你的了!” 皇上话一出口,太后微微皱眉,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三千禁卫军素来都是展滔掌管,后来因为云靖叛乱,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林冬曜暂代,至于五千守卫则是临国公掌管!如此公然将临国公的势力转移,皇后自然是说不完的怨言了! 临国公还在大殿当中,听到皇上如此安排,脸色都变了!再加上周围其他人纷纷看过来,还对他小声议论指指点点,临国公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一旁的纳兰彦也是瞬间黑脸! 父亲年事已高,原本以为再过两三年这京都守卫的重任就是他囊中之物,现在倒好!半路杀出了林东合,生生夺走了! 皇上一直有意逐步收回临国公书中权利,这一次利用林冬合的事情,任谁都说不出半个不字! 二皇子为了□□安危都作出如此大的牺牲,临国公若还不知进退的话,皇上自然还有话说。 皇后原本一直都在看笑话,冷不丁涉及到自家利益了,皇后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皇上和太后喜爱太子,但是对她娘家也仅限于有利用价值的那几年,这几年天下太平了,皇上又培养出了李景田等人,曾经帮过皇上的纳兰家族自然失去了最大的利用价值。 这些年,临国公与纳兰彦暗中私吞了不少好处,皇上和太后不过是睁一眼闭一眼,不过是还不到收回的时候。 若真要打击纳兰家族,必定要等到其松懈自安的时候! 皇上和太后之前不过是在麻痹临国公而已,到了该出手的时候,绝不会手软! 临国公与纳兰彦这些年过惯了安稳日子,依仗的又是太子的身份和地位。皇上不会动太子,不代表不会对付他们! 居安不思危,就是他们现在的下场! 临国公被皇上狠敲了一记闷棍,现在如坐针毡,可如果马上离开的话,对皇上的不满做的太明显了。 “爹爹,这不是摆明了不信任我们吗?就算要收回去,也该给副将!刮风下雨也轮不到他林冬合!” 纳兰彦终究年轻,忍不住发起牢骚,声音虽然不高,但此刻他是焦点。 临国公皱紧了眉头,狠狠瞪了自己儿子一眼。 皇上这是临时要收回他们权利的吗? 分明是早早的就在找机会了!表面看是对林冬合的弥补,可林冬合怎么说都是皇上的儿子,这守城兜兜转转了一圈,又回到了皇上手里头! 难为他早些年为□□京都立下汗马功劳,二十年前叛军作乱,那时候皇上刚刚登基,是他苦守城池九十天,才最终等来了援军!最困难的时候他堂堂大将军跟士兵一起吃草根野菜撑了下来! 这才二十年! 皇上为了帮太子稳固江山,竟是如此对待他? 即便他是太子的外公,皇上竟也信不过! 纳兰彦虽然不说话了,可脸上的表情却比之前还要难看。 临国公看了眼自己慌乱无措的女儿,再看一眼安之若素的安妃,怪不得这么多年皇上专宠安妃,对自家女儿始终是不冷不热。如果今日之事摆在安妃身上,只怕自家女儿早就喜笑颜开流于表面了! 他临国公虽是武将,这些道理却看得透彻! 皇上现在文有令狐鸿熹和安解,武有李景田和西域王,都是互相制约却互不干预,而且下月还要进行武状元选举,到时候皇上又可以为太子选举武将,如此一来,他们纳兰家就更无立足之地了! 对皇上来说,有更有用的臣子,自然要淘汰旧人了! 林冬合这边已经跪地谢恩,他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谨慎认真。 可太后却在这一刻觉得林冬合很可怕!很不简单! 这个孙子是不是隐藏的太深了?!连起码的委屈和尴尬都没有,除非他真的有着不争不夺之心,要不就是城府深到连她和皇上都洞悉不到! 若是后者,那皇上将守城之位交给他,岂不是很危险? 太后的担忧自然也是满月的担忧! 皇上在保障自己利益的前提下,极力弥补林冬合,可说到底将军和王爷的身份不过是虚幻一场,实权才能代表一切说话! 皇上心中,太小看林冬合了! 守城之位交给林冬合的话,对林冬合来说,除了阴婚的屈辱,反倒是给了他将来反击的机会!可皇上却认为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假以时日,皇上将为自己今天的决定后悔不已! 木已成舟,连太后都不说话了,即便太后内心也不赞成! 一场午宴,引得众人心惊胆战。 午宴散场,可因为林冬合的事情,皇上和太后决定继续在承乾宫举办晚宴,众人疲惫散去,想着几个时辰后还有晚宴,都是战战兢兢不敢多言,不知到了晚上又会出什么诡异恐惧的事情! 大白天见鬼了不说,这到了晚上说不定更加—— —— 尚墨欣离开满月身边之前,轻声说了句,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娘娘保重。”满月低下头轻语几句。 “你也多加小心。” 说完,尚墨欣抱着小公主在众人簇拥下离开。 凝静终于有机会站在满月身边,扶着满月的手都在发抖。 “大小姐,我们现在去未央宫休息?” 刚才太后安排一众女眷到未央宫饮茶休息,而朝臣则是跟着皇上在御花园散步赏景。 满月点点头,抬手去握凝静的手,倏忽之间,握到了一只有些冰凉粗糙的大手。 满月眸子瞬间一滞。 她与凝静有过暗语,抬手到什么角度,凝静就要扶着她,可怎么会? 就在满月要松开对方的手,却反被他反手握住。 “大小姐,奴婢——”凝静欲言又止。 她真的没看到五殿下什么时候到了身后的,大小姐的手刚抬起来,她就准备去扶,可五殿下却明显比她快了一步。 大殿之中,众人大多散去。 也就很少有人关注此刻一幕。 满月暂时不能出声,她不确定到底是不是林冬曜!因为看不清楚,一旦说错了,以林冬曜的精明,稍微一想就能明白。 “五殿下,奴婢来吧。” 凝静看出满月迟疑,小声开口。 满月眨眨眼,眸子垂下,冷冷道, “殿下这是作何?还有十天才到大婚,殿下就如此着急?” “对我来说,十天时间都太长了,因为不过几个时辰,你也照样能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不是吗?” 林冬曜的声音听不出责备,反倒是带着调侃和赞赏。 “满月不懂殿下什么意思,殿下能放手了吗?”她冷冷问道。 “不能!让你的丫鬟在未央宫外面等着,我带你去见见母妃。” 安妃已经回了璇玑宫,林冬曜如此说,自然是要制造机会单独跟满月在一起。 可如此一来,满月看不清楚的事情就会暴露,没有凝静在身边,就没有人给她打暗号,她今天这出戏还没演完!还差最后一步才能将她失明的事情顺理成章的推出去! 而最后一步,才是退婚! “令狐女官,请!” 年政已经隔开了满月和凝静,做了个请的手势。 满月站在原地不动,眉头皱了起来。 “令狐满月!你要去哪里?本太子上次跟你说的事情,你还没做完吗?” 这时,太子有些不耐的声音在满月身前响起。 林冬曜握着她手的手蓦然一紧,没有丝毫松开的意思。 “太子殿下,满月今日正要与太子殿下交代。”满月明白林简是在给自己解围。 “你当然要在近日给本太子一个交代,你在太子府当差那几个月,也插手了不少太子府的事情,现在你一走了之了,留下个烂摊子给其他人,还有很多折子没交代清楚的!” “殿下,臣这就去!” 满月松了口气,可是想要将手从林冬曜铁钳一样的手掌中抽出来却是说不出的困难。 即便看不清楚某人现在脸上的表情,满月也能猜到是何等冷酷铁青的样子! 显然,强攻无法奏效,甚至还有可能激怒某人! 那就只有改成怀柔政策! “五殿下,可否让满月先将太子府的事情忙完了,再去璇玑宫看望安妃?” “不可以!” 林冬曜的回答倒完全在满月预料之中。 “难道殿下不觉得有些事情应该在大婚之前就划分的清楚明白吗?总不能大婚之后还要太子来找臣,是不是?” 满月一步步构出陷阱,令林冬曜进来。 “那本殿下与你一起!”林冬曜可以让步,不过却是寸步不离她! “五弟,各自府邸都有各自的事情忙碌,太子府的事情五弟不方便知道!”林简冷声开口,看向满月被林冬曜牢牢握住的手,瞳仁深处冷光如锋利无比的冰刀刺穿而出。 “既然太子都说不方便,呵——那满月也就不用去了。”林冬曜语气淡淡的,可他语气越是平和淡然的时候,越表明他不肯退让! 满月的手被他握的有些酸痛,在她顺利完成最后一步之前,绝对不能让林冬曜看穿她眼睛出了问题!那她后面的戏也就演不下去了! 她今天除了要对付林冬合,还要顺利退婚! 无论任何代价,都要在这一刻安抚住林冬曜! 心一横,满月另一只手抬起,毫不犹豫的握住了林冬曜抓着她的那只手。 瞬间而起的亲热举动令人震惊。 林冬曜眸光凝滞,愣愣的盯着她的手。 而太子则是冷笑一声别过脸去!心底却恨得咬牙切齿!令狐满月!你为了退婚,还真是不惜代价! 好好好!为了最终的目的,暂且让林冬曜占点便宜! “五殿下,满月就如此不值得你信任吗?不过是去处理简单的事物罢了,难道我还会做出什么令五殿下蒙羞或是不满的事情吗?” 她一脸无辜的表情说着,低下头,好像很委屈的样子。 “原来满月在殿下心中,就是如此不堪?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 满月叹口气,这一刻的表演,连她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林冬曜看着她,半晌不说话。 似乎在怀疑眼前的人究竟是不是她! “好!既然殿下不信,那我就不去了,现在是去安妃那里吗?” 满月一脸受了天大委屈的表情,垂下眸子,缓缓松开林冬曜的手,而林冬曜也松开了他的手。 “殿下,走吧。” “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林冬曜皱眉看向她,真假难辨。 如果是真的,也许他做梦都会笑醒!可如果她这一切都是在演戏,那足够撑起她如此大牺牲的,该是多么可怕的一出戏! 他的矛盾就在此! “殿下,我有什么能瞒过你的眼睛?难道我偶尔的转变不可以吗?我也会有疲惫的时候,我又不是神仙,累了就像要停靠休息一下,殿下肯给我一个安稳港湾,我自然不会拒绝。” 她语气平静神情从容,这一刻,无懈可击到林冬曜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于多心。 “但愿。” 停顿了很长时间,他只说出这两个字。 满月的心倏忽一紧,眸子无所谓的漾开一抹浅笑,心底却升腾丝丝寒气。 林冬曜不会轻易相信她的改变的! “不是但愿,是一定。”她笑着回答他。 眼前的他不过是一个模糊的影子,看不真切,如同隔着层叠云彩,厚重背后,究竟是真是假,她已不想探究。 她要退婚,而不是所谓的陪在他身边走多久! 他说得很好听,三年之后放她离开!只怕到时候,□□京都局势瞬息万变,到那时,不是她想离开就能离开的!而他也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与其将未来掌握在别人手里,不如她自己掌控! 她是女官,若退了林冬曜的婚,女官是可以一直在宫中当差不必成亲! “满月,我同意你去,不过——我有几句话单独问你。” 林冬曜说着,转动轮椅到了一侧,显然,他不想让任何人听到他跟满月的对话。 “好。”满月点点头。 “凝静,你在此等我。”满月说着抬手,凝静顺势轻轻扶了她一下,在她掌心做了几个暗语。 满月按照凝静提示,转身走了七步。 身后,林简视线始终看向大殿外面。 满月在林冬曜轮椅前停下,眸子垂下,只为了不与他视线交织。 “你要我信我,这一次我一定会相信你!我信你不是因为其他目的和原因才有如此转变。我也希望,我今天此刻的决定,不会影响十天后我们的大婚!令狐满月,你能跟我保证做到这一点吗?” 林冬曜话一出口,满月眼底所有情绪都瞬间回到了眼底最深处,深不见底。这一刻,连她自己都不愿看穿自己的心思和想法。 “好,我保证。” 话一出口,她已经知道,她跟林冬曜,从今往后,彼此之间,将不再有信任! 他很快就会知道她这么做的目的! 而她此刻的保证,不过是一句空话! 对于满月来说,她还无法想象她的空话将带给林冬曜多大的伤害和打击! “你去吧。”林冬曜始终背对着她开口。 他真的无法相信她会有今天这般变化,但她的保证一旦说出,再多的怀疑对他来说都可以忽视不计! 他不是轻易交付信任的人,在这之前,只要有任何一丝怀疑,他都不会决定。看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重重疑点,可因为是她,再多的疑点也能说服他毫不犹豫的相信。 这一刻,满月心下像是扎入了无形的冰刀,寒冰铸成,进入身体却化作清水消失不见! 隐形的伤害,不过如此。 “东曜。” 蓦然,她轻声开口。 从未有过的称呼。 她原本是要转身离开的,可不知道怎么回事,鬼使神差的,像是着了魔一样如此喊着他。 明明是不合适的时候,却偏偏卸掉了所有心防。 但注定只是瞬间的迷失。 他没有转身,以为自己听到的是梦境中才会出现的话。 “稍后见。” 她的声音说不出的温和轻柔。 这一刻,某殿下若是仔细听的话,就能听出一丝颤抖来,那是她的心虚作祟!不经意间暴露了出来。 可他也在不经意间忽视掉了。 满月转身,按照来时路走回去,凝静已经做好了扶着她的准备。 走回去的七步,注定会将彼此的距离彻底拉开,也许是七年,乃至更久。 背对着满月的林冬曜,此刻竟是扬起一抹从未有过的纯净弧度,笑容单纯无害。 身为皇家子嗣,从懂事开始,就注定了难得有这般不设防的微笑,发自内心,不掺杂任何怀疑目的。 直到年政走到他身后,他唇角的弧度还在。 “年政,你刚才听到了吗?”他突然问年政。 年政就在他身后不久,满月那一声东曜,年政应该能听到。 如果年政听到了,那就不是他的幻觉。 “回殿下,听到了。”年政还是头一次回答自家殿下如此幼稚的问题。 有些急促的看向林冬曜。 “那就不是做梦!”林冬曜点点头。 “回殿下,不是做梦。”年政附和某殿下,嘴角已经开始抽搐。 “她到底为了什么?稍后见面会不会叫我夫君?”林冬曜自言自语道,可因为这位爷说出的话明显是疑问句,年政就得乖乖回答。 “回殿下,应该会。”说出这句话,他都恨不得打自己嘴巴。 “那我还没心理准备。”林冬曜长舒口气,转过身后,瞳仁瞬间恢复一贯的清冷淡漠。 她的转变他看在眼里,包括今天太子奇怪的反应他也记在心里! 若是往常,令狐满月主动握着他的手,以太子的性子,必定会出言冷嘲热讽,最起码也会甩手走人,可是那一刻,太子表现的太过冷静了! 这些疑点他都看的一清二楚!可从他选择相信那一刻开始,就可以统统忽视! “回璇玑宫。” 林冬曜淡淡逸出,是时候找魏枫再谈一次了。他总不能一直坐在轮椅上,魏枫说加大药量会对他的身体造成致命伤害,但他不想大婚那天还坐在轮椅上迎娶她!他要站起来牵着她的手成亲! 这一次,不论魏枫说什么,他都要坚持自己的想法! —— 御书房 皇上与群臣会面之前,先将林冬合叫到了书房,大抵还是对他的付出表示了愧疚和无奈。可皇上终究是面子高于一切,自然不会承认是偏爱小公主忌惮天尊传说才会如此做,说是暂时的缓解之策,但林冬合如何不明白,这选定的阴婚便没有取消的时候! 离开御书房的林冬合,低头看了眼父皇赏赐的玲珑玉佩,通体翠绿世间罕见,整个皇宫不过两块,太后一块,另一块,父皇给了他。 可他却觉得这块玉佩对他来说是莫大的嘲讽和屈辱! 他握紧玉佩的手背青筋迸射,几乎要将玉佩捏碎了刺进掌心,直到他缓过来松开手掌,玉佩已经在掌心印出了血色痕迹,触目惊心。 令狐满月?!又是令狐满月吗? 又是她! 他以为住持是他最好的利用工具!谁知看到的不是在他面前被烧死的令狐满月!竟然是—— 阴婚?! 阴婚?! 那具女尸究竟是何来头? 为何会出现在京郊? 难道是令狐满月埋进去的? 他堂堂二皇子,娶一具来历不明的女尸?最令他耻辱的是,他都不知道那女尸的身份!说不定是青楼女子也不一定!说不定还是个丑八怪! 真相只有令狐满月知道! 可她不会告诉他! 不说也没关系!他还有最后一招! 尔若! 不会有人怀疑尔若!令狐满月也不敢公然对付尔若!既然复杂的行不通,那就让尔若出手,最简单的一招解决了令狐满月! 他无法再容忍令狐满月四个字再出现在他面前! 决不允许! —— 与此同时,慈宁宫 太后回到慈宁宫,因为劳累便打发了众人,在寝宫休息。 说是休息,却是暗中审问今儿承乾宫一众宫女太监侍卫,想要从中找寻线索。太后对今日之事是有七成相信的,但她看到虫子之后就开始怀疑,那些虫子是不是跟她吐出的蛊虫一样。 可御医也说了,住持体内的并非蛊虫,而是一种可以寄生在人体和动物体内的虫子,虽然多了也会致命,但与蛊虫控制身体乱人心智的作用是完全不同的! 蛊虫是刻意置入体内,而住持体内的虫子则是无意之中通过饮食进入身体!这根个人长期饮食习惯有关! 虽然这两件事情暂时没有关联,可太后也不敢松懈,今天一幕太过惊悚恐怖,到最后竟是闹出阴婚一出,太后的心久久不能平复! 慈宁宫大殿,尔若看了眼自己的贴身丫鬟,对她使了个眼色,丫鬟匆匆离开,一会返回。 “回公主,太子殿下刚刚送令狐满月到了湖边,皇后的人已经敢去湖边引开了太子,现在是令狐满月一个人坐在那里。” 丫鬟低声耳语。 “哼!就知道那个扫把星会勾引太子哥哥去湖边,真的被本公主料到了!”尔若咬牙低语,牙关紧咬,恨不得这一刻就将满月拆骨入腹。 这可是令狐满月给了她机会让她下手! 距离大婚还有十天而已!令狐满月竟然还不死心的勾引太子!就别怪她送她下黄泉! “索玉!按计划行事!你去皇后那边。”尔若低声吩咐索玉。 索玉点点头,立刻退下。 “令狐满月!这一次,就由本公主亲自送你一程!” 太后既然已经休息了,尔若就可以自由活动。虽然今儿宫里头人很多,但太子和令狐满月去的地方却是皇宫一处僻静院落,更是太子的私人院落,没有允许,任何人都不得私自闯入,除了皇上和太后之外。 离开承乾宫后,尔若不见太子出现,就聊到太子会跟令狐满月在一起!今天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令狐满月再有机会勾引太子!就是东曜哥哥,令狐满月也休想得到。 所以她一直派人暗中跟踪令狐满月! 令狐满月不会武功,她身边暗处带着的那两个丫鬟也只是在较远的地方保护她,不可能贴身护着她。 这一次,是她最好的下手机会。 尔若先让索玉去皇后那里报信,一旦皇后听说太子跟令狐满月在一起,还是在湖边的话,皇后必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将太子召回,尔若将皇后看的太明白了,皇后急于在她面前表现良好的婆媳关系,所以看到她的人过去报信的话,皇后说什么也要给她这个人情。 须臾光景,尔若已经到了湖边。 身后是四名隐卫。 “回公主,这里附近都没有隐卫侍卫,令狐满月身边的丫鬟也在湖对面,正式下手的好时机。” 隐卫话音落下,尔若看向湖边那一抹悠然闲适的背影,眼底杀气凝聚。 “你们分两组,两个拦住她那个武功高强的丫鬟,其余两个将她打晕了扔进荷花池!” 尔若压低了声音吩咐隐卫。 她就站在这里亲眼看着令狐满月被扔进荷花池淹死。 “是,公主。” 下一刻,四个隐卫如鬼魅的影子倾巢出动,其中两个赶在对面的隐秀冲过来之前将她拦住,另外两个,一个抬手打晕了满月,另一个直接将她推进了荷花池。 这里的荷花池是皇宫最深的一个池子,池子中间位置有两三个人身高的深度。尔若看着满月连吭一声都来不及就被打晕推进了荷花池,眼底的杀气带着丝丝得意。 这时,四个隐卫都缠在隐秀身边,隐秀见满月落水,脸色巨变,出手之间说不出的凶狠! 然,她终究是一个人,出手再快,也难一时摆脱尔若身边的四大隐卫。 眼看过了几十招,四大隐卫都受了伤,可隐秀也没机会下水救起满月。 时间紧迫,尔若杀红了眼! 可这里地处偏僻,尔若来的时候又与皇后合作将外面的侍卫都调走了!虽然有打斗声,却不会有人进来,皇后的人都在四周守着,也不会有人接近。 尔若一直隐在暗处看着平静的湖面。 湖面平静无波,除了因为打斗而隐隐泛起的涟漪,再无其他动静。 这已经是过去一刻钟了,令狐满月必死无疑! 尔若暗中对隐卫打了个手势,随着她闪身离开,四个隐卫一瞬撤退。 隐秀没有时间追赶隐卫,二话不说一头扎进了荷花池。 “大小姐!大小姐!” 隐秀一边喊着一边寻找,双手握紧了拳头愤然捶打着水面。 她一次次钻进水底,又一次次从湖底上来换气,可这荷花池也是皇宫最大的一个池子,池水浑浊能见度很低,池塘下面还尽是些绵软淤泥花藤缠绕,她搜寻了十几次,依旧是找不到满月。 隐秀发出近乎于欲望的嘶喊,不得已,她狼狈上岸,顾不上一身水渍,发疯一般的朝璇玑宫跑去。 回到慈宁宫,太后还在寝宫休息。 尔若坐在前厅,唇角掩饰不住的得意笑容。 索玉从外面快步进来,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 “回公主,令狐满月身边那丫头找不到令狐满月,现在去了璇玑宫,五殿下已经派人去了。皇后那边一直拖住了太子殿下,所以殿下还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公主,庞锐也去了……” “什么?那个该死的也去了?管他什么事?”尔若没忍住,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索玉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的站在一边,也不敢开口说话。 “哼!一个没用的落魄侯爷,一个扫把星!他们倒是挺般配的!”尔若嘴上这么说,心里头却很不服气,她欣赏美男,尤其是位高权重风度翩翩的美男,即便如此,天底下的男人若有她看了觉得还不错的,却对她没有感觉,那她心中也是极为不满的。 “回公主,隐卫一直都在附近盯着,一直不见有人上来,五殿下的人去了有一阵了,也没有捞上人来,即便上来了,也是一具尸体罢了,这一次,令狐满月必死无疑了。” 索玉讨好的说道。 尔若满意的点点头。 “这还不是本公主当机立断出手迅速!要是跟那个林冬合一样,磨磨唧唧的又是等待火烧又是谋算,到最后不还是一场空!本公主要的就只是一个结果!过程做的那么好看有什么用?就让庞锐去找吧,反正都是尸体了!本公主就在这里看戏!” 尔若冷笑一声,这一刻,心里头说不出的满足得意。 她一出手,立见分晓! 这□□京都,以后都不会有令狐满月这个人了! 到了晚上,夜幕降临。 索玉回来送信,说荷花池那边还没消息。因为今儿中午才出了很多事,所以荷花池的事情一直都瞒着皇上和太后,到现在为止,除了林冬曜和庞锐,还没人知道荷花池发生了什么。 就是令狐鸿熹也不知道。 尔若看着沉沉暮色,垂眸品着香茗,轻笑出声, “呵呵——这都两个时辰过去了,找到了也都泡成了皮球,还能认出是什么样子吗?我的东曜哥哥虽然能干,可荷花池那么大那么深,又不能大张旗鼓的找人,就是有天大的本领也会受到限制。啧啧!现在天都黑了,想找人——更难了。” 尔若得意的笑出声来。 “公主,太后醒了,奴婢扶您去寝宫?” 索玉小心翼翼的问着尔若。 尔若不满的瞪了她一眼,索玉立刻吓得跪在地上浑身发抖。 往常公主如此看她的话,下一刻等待她的不是巴掌就是拳打脚踢。 不过今天尔若心情好,也没了动手的兴致和脾气。 “心情正好着呢,你提那个老不死的做什么?要不是她同意皇上封令狐满月一个二品女官的封号,本公主在她面前还用得着抬不起头来吗?真是多看那个老太婆一眼都恨不得掐死她!还要本公主时时刻刻在她身边装的乖巧懂事!哼!睡这么一会就醒了!怎么不睡死她!” 尔若愤愤然,不过还是极不情愿的起身朝寝宫走去。 因为太后休息的时候喜静,一点灯光和声响都不想听到,所以从慈宁宫前厅到寝宫这一路都是极为安静,连个侍卫都看不到。 就只有索玉提了一盏宫灯照着前方。 “这慈宁宫真是安静,些宫女太监都去哪里偷懒了!连个给本公主请安的人都没有!”尔若不满的哼了一声,越往前走越是安静。 冷不丁的,身后有脚步声响起。 尔若下意识的回头,却是看到一盏孤灯蓦然悬浮在半空中,一道白衣身影出现在孤灯后面。 “赫尔若!还我命来!” 一声低沉阴森的呼唤声,配合上悬浮在半空中的孤灯,还有孤灯映照出的一张苍白面孔,索玉啊的一声尖叫,眼白一翻晕了过去。她手中的琉璃灯也瞬间跌碎在地上。 尔若定睛一看,孤灯映照下的面容竟然是满月,当即吓得浑身发抖。 “你——你是令狐满月的鬼魂?不——不对!今天不是头七!你不可能回魂的!你——你究竟是谁?为何再次装神弄鬼?!” 尔若一边高声喊着,一边拔出了腰间软刀。 “我是来讨要你欠我的命来的,你派人将我推入荷花池,还不许我的隐卫救我,赫尔若!我要你血债血偿!” 满月的声音阴阴的,带着丝丝沙哑。 尔若听的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她虽然不太相信令狐满月的鬼魂会回来找她报仇,可她才刚刚认定令狐满月必死无疑,现在却出现在面前,她自然会害怕!而且孤灯还是悬浮在空中的,她不害怕不相信都难! “你——你少在这里装神弄鬼!我——我是不会上当的!我——我杀了你!” 尔若不顾一切,手中软刀直直的朝满月面颊刺来。 而满月却是站在原地不动,似乎等的就是尔若出手! “贱人!受死吧!” 尔若握着软刀的手都在发抖,可她没有退路,眼看软刀就要刺中满月咽喉,下一刻,一声巨响在她背后响起,她手腕一抖,等她再要出手之际,四周忽然灯光大亮,亮如白昼! 尔若手中软刀已经到了满月咽喉处,四周灯光大亮,一瞬刺得她难以睁开眼睛。 在她面前三步的距离,令狐满月手中孤灯一瞬坠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孤灯落在地上,一团火球猛然窜起,尔若本能的挥手将那团火球打向满月的方向,下一刻,满月捂着面颊蹲在了地上。 “大小姐!”凝静不知从哪里跑出来,跪在了满月身边。 “公主!您为何要伤害我家大小姐!”凝静仰起头,一脸愤慨的表情看向尔若。 尔若只觉得这一刻浑身都是说不出的别扭感觉,很轻易就会被凝静一句话激怒。 “公主,五殿下和太子殿下都来了!您——” 凝静的话还没说完,尔若扬手就要将软刀刺入凝静身体。 “贱人!你们俩都得死!” 尔若脱口而出骂人的话,手中软刀却在瞬间被不知从何而来的暗器击落。 当她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林冬曜、林简、庞锐,还有太后以及西域王都出现在院中。 而刚才的暗器正是林冬曜发出的。 尔若愣愣的看着自己红肿的手心,若不是吓晕的索玉还躺在地上,她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令狐满月明明死了的!怎么还会出现在慈宁宫! 这里之前光亮全无,可眨眼间就亮如白昼,还有东曜哥哥,太子哥哥,他们——他们怎么会来? “尔若!你在做什么?!快过来!” 西域王沉声开口,脸色说不出的凝重复杂。 “父王!令狐满月她装神弄鬼!她该死!”尔若还没从刚才的暴躁中跳脱出来,指着满月就要再次出手! “该死的是你!” 这时,无情的声音冷冷响起,带着肃杀冰冷的气息,令院内的气温都降到了冰点。 这一刻,尔若竟然有种无法跟林冬曜对视的感觉,仿佛他的眼神都具备了能杀死她的力量。 “太后,您要为大小姐做主啊!大小姐的眼睛好像看不见了!” 凝静哭着开口,扶着满月一步步朝太后走去。 见此,尔若不由得咬牙冷冷道, “太后!她是装的!她明明应该在荷花——” 话说到一半,尔若突然闭了嘴。 她一到情绪激动的时候就容易说出不该说的话!她知道自己的病情这几天有复发的情况,可她已经听了父王的话吃药,只不过今天大多时候都在太后身边,所以今天的药丸并没有按时服用。 所以她刚才情绪就有所波动,可她已经极力在控制自己了。 “公主说我应该在哪里?”满月蓦然回头看向她的方向,眸子迷蒙,似乎真的出了问题。 “你眼睛怎么了?”林冬曜转动轮椅到了满月身前,紧张的声音比刚才还要冰冷数倍。 这一刻,满月不再担心他可以看穿她眼神失焦,她低下头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向他。 “刚才不知道公主的软刀上有什么东西,□□的时候我只觉得眼前一阵白光,然后就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满月话音落下,尔若跳脚的喊着, “令狐满月!你少在此胡言乱语!本公主不会故伎重演的!上次的事情是本公主一时气愤才会,这一次——” “公主说的什么一时气愤?公主当时不是说,上次是因为得了癔症才会忍不住对满月出手吗?好!上一次的事情,满月暂且不提,那么这一次呢?公主是出于一时气愤还又是癔症发作没好呢?” 满月话音落下,太后紧跟着开口, “上一次是怎么回事?尔若!你今儿究竟怎么了?这里是皇宫,任何人进来都不能私带武器!你竟然藏了软刀在身上!若不是哀家今儿亲眼所见,哀家真的不相信你竟如此胆大妄为!” 太后指着地上的软刀,见此,西域王正要跑过去弯腰捡起软刀,却被林冬曜制止。 “西域王这是要毁灭证据吗?令狐满月可是本殿下未来王妃!她的事情本殿下自然要为她做主!年政,去检查软刀!” 林冬曜的声音从未有过的寒冽冰冻。 令狐满月这丫头搞什么鬼? 之前不是说的只是扮鬼吓尔若,逼她旧病复发被皇奶奶撞见,继而对她改变印象吗?为什么会——她的眼神怎么了? 这不会是真的! “去璇玑宫找魏枫!” 林冬曜再次下令。 满月站在他身侧,即便眼睛看不清楚,这一刻也能感觉到他咄咄目光投射过来的复杂情愫,有疑惑有不解,更多则是紧张和担心。 她从未觉得,来自于另一个的紧张担心会成为巨大的心理负担,令她坚定地信念在这一刻都有种隐隐动摇的感觉。 林冬曜——何必呢? 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子! 而我——不过是挟裹着冲天恨意席卷而来的一缕幽魂! 无根漂泊,支离破碎。 年政将软刀小心翼翼呈上,林冬曜一闻到上面的味道,神色猛地一变,再看向尔若时,眼神如刀。 尔若却是一脸无辜的表情。 她的情绪因为太后说的那番话平复了不少,她也不敢继续任性下去。可她之前真的是想控制自己的情绪!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控制不住! 现在首先要证明她没有弄瞎令狐满月的眼睛,剩下的事情就要慢慢来了。 尔若不由得一脸委屈无辜的表情看向林简,林简眸若星辉,静静的看着她,这一刻林简给她的感觉,未必就比林冬曜给她的感觉好到哪里去。 如果说林冬曜的冷冽寒冽是带着明显的杀气,那林简此刻让她看不懂的眼神情绪,则是更加令她担忧紧张的! 他这一刻所表现出来的平静,太不寻常了! 尔若咬咬牙,不敢看太后和庞锐。 这时,魏枫匆匆赶来,一番查探之后,再看看满月的眼睛,最后看向林冬曜的眼神都变了。 “回太后,五殿下,这软刀上有能使人眼睛失明的药粉,而令狐满月的眼睛的确出了问题,现在看来,十之八九与软刀上的药粉有关。” 魏枫话音落下,林冬曜猛地抓住他,冷声道, “她的眼睛——何、时、能、好?” 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魏枫只能实话实说, “我——没有把握。” “你是魏枫!连你也没有把握?”林冬曜的声音,第一次带着令人心疼的颤抖。 就连太后都侧目看向他,不相信刚才的声音是他说出的。 太子看向尔若的眸光,越发的平静,平静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平静到令而若觉得仿佛是属于她的末日来临了的感觉。 西域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声喊冤。 “太后明见!这只是魏枫一己之言,不能当做证据!小女尔若生性单纯善良,与世无争,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尔若也跪在地上,不甘的喊着, “太后,您老人家一定要为尔若做主啊!尔若真的没有在软刀上下毒!这是在慈宁宫啊,尔若怎么可能在太后的地方杀人!” “公主说的真是好听!既然不敢在太后寝宫杀人,那你藏着软刀进来做什么?难道你之前的目标不是令狐满月?只不过她突然出现,你害怕阴谋败露,所以想要杀人灭口?如此算来,那公主的目标应该是太后了?是不是?你看你连自己的宫女都打晕了,还不是想要独自一个人对太后下手?” 庞锐清俊安然的声音悠悠响起,他不开口则已,一旦开口,就定要尔若长了十张嘴也说不清楚。 “太后——不是的!庞锐这个混蛋冤枉我!他之前就冤枉我!现在还是——” “你闭嘴!”太后冷声打断尔若。 “别说了!”西域王也侧目狠狠地瞪了尔若一眼。 他是害怕尔若情绪波动再大一点的话,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尔若张了张嘴,到了嘴边骂人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只怕,她到死也不会明白,今天这一出都是为何会发生? 从她自以为是满月落水失踪,到满月突然出现吓她,再到这里灯光大量她情绪失控,再到软刀有毒! 种种种种,尔若到死也想不出其中缘由! 之前的确有人在荷花池落水,但落水的是穿了满月衣服的铁英!铁英身形与满月同属于单薄纤细的,在这之前,满月假借去茅房的时候已经与铁英换了衣服发饰,从太子被皇后的人叫走开始,满月这出戏就正式开演了! 她说过,尔若对她下毒害她几近失明,她就要尔若付出双倍的代价! 以尔若对太子的看重,一旦得知太子跟她去了荷花池,必定会利用皇后之手调走太子,所以太子走,是她预料之中的。铁英在水中闭气可以很长时间,闭气时,铁英已经在水下脱掉了原本的衣服,所以等林冬曜的人下水打捞的时候,铁英在水下穿着的正是普通侍卫的衣服。 尔若的人在暗中只会观察有没有找到她,不会轻点究竟有多少人下水打捞。如果尔若会被她引到荷花池的话,就一定会将她推进荷花池,况且,在这之前,尔若也是知道她跟林简在此见过面。 至于尔若稍后会用什么法子对付她,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她之前一直都在观察尔若,尔若表面是怎样的性格,自然不必说了,可她从庞锐口述和自己观察中发现,尔若的身体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她的情绪会有波动巨大难以掌控的时候。 这并非简单地脾气暴躁所致。 而庞锐的一句话提醒了她,自从尔若在庞侯府出糗之后,似乎身上有一种奇怪的药草味道,虽然尔若故意用香粉遮盖,但还是会有淡淡的味道散发出来。 满月也发现尔若情绪的失控性,可惜,对于此类病症的记载实在是少的可怜,她又不能去询问魏枫,会被林冬曜识破,所以她想到用装神弄鬼这一招吓唬尔若,刺激她的情绪,还可以用这个理由让林冬曜在暗中帮她,掌握好时辰和院中琉璃宫灯。 既然要刺激尔若,就要做得令尔若惊惧到失控!悬空的孤灯不过是江湖中常用的障眼法。而从黑暗到亮如白昼的转换,一明一暗,也可以最大程度的刺激尔若,越是容易在情绪波动巨大的时候失控的人,对于黑暗白天的转换越是容易激动失控。 这个法子对尔若未必管用,但值得一试! 尔若离开前厅之前,林冬曜和庞锐就已经从别的地方进了寝宫,却是故意低调进入,不曾令尔若知道。 至于太子和西域王,则是意外中出现的。满月的计划当中并没有他们俩。 太子和西域王也是刚刚才到,却是恰到好处的目睹一切! 而满月在铁英落水的时候就已经命凝静去通知林冬曜,如何安排都由隐秀告诉林冬曜,她之所以不露面,对林冬曜的解释自然是不能让尔若的人看到,她已经躲在了慈宁宫周围,尔若是绝对想不到她就在慈宁宫外面。 而实际上,她则是不能过多的接触林冬曜,尤其是单独接触,很容易被林冬曜看出破绽。 有了林冬曜的安排,满月出现之前给年政打了招呼,等年政进了寝宫对林冬曜使了眼色,林冬曜带着太后离开寝宫这段距离,也就恰到好处的避开了满月装神弄鬼这一段! 至于凝静,她找林冬曜通风报信之后就留在了满月身边,一方面满月眼睛不便很需要她,另一方面,凝静在关键时刻冲出来那一下,除了成功的将众人注意力引导满月身上,还在暗处偷偷地将药粉洒在了尔若掉在地上的软刀上面。 原本满月是安排凝静趁着跑出来的功夫将药粉洒在尔若脚下,可这丫头实在机灵的很,懂得洒在软刀上,令众人注意力集中在兵器上面! 这又是兵器,又是毒药! 尔若百口莫辩! 就连西域王都一时语塞,面色灰白。 至于魏枫会不会检查出她眼睛中的毒是不是洒在软刀上面的毒药已经不重要了!洒出的毒药是跟林简要的,因为她最终目的是取消婚约,所以林简会帮她! 满月在林冬曜面前有合适的理由和借口,尔若害她,她要报复!原本就是想装神弄鬼吓唬尔若,令她在太后面前原形毕露,谁知尔若的软刀上会有毒——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而且还是当着林冬曜的面验出了毒药,林冬曜至少会相信七成! 她先是骗了他,然后利用了他。 最后一步,将是退婚——不知,这算不算是抛弃他? 慈宁宫,前厅 太后令人封锁慈宁宫内外,不许任何人传消息出去。 就连皇上那边也暂时不知道慈宁宫发生了什么。 尔若下毒一事,事关重大,尤其还是在太子大婚前十天!并且尔若伤的还是令狐鸿熹的女儿,是皇上亲封的二品女官! 如果令狐满月还是以前的那个民女的话,太后也就不觉得难处理了!可现在令狐满月一方面是女官身份,十天后还是林冬曜的妃子,跟着林冬曜的王爷身份也会变成王妃! 并且太子、林冬曜还有一个不知是敌是友的庞锐也在场! 太后想要隐瞒也不可能,当务之急是赶在晚宴开始之前解决此事,安抚好令狐满月。 因为满月曾协助林冬曜帮皇上引出体内蛊虫,这件事情算是功臣,太后对她的态度也比之前更加信任,至于尔若……却也不能就此放弃!西域王若是对朝廷存了异心,西域大门一开,突厥十八部落就会长驱直入,战争不可避免。 大厅内,只有太后、西域王、尔若,再就是太子和庞锐。 令狐满月已经安排在寝宫,由魏枫给她查看伤势。 太后久久不说话,大厅内沉闷的气氛令尔若说不出的压抑感觉。看着她额头滚落下豆大的汗珠,西域王心里头不由得咯噔一下,若继续沉默下去,只怕尔若狂症又会发作! 到时候一旦闹开,可是连他都无法控制的。 “回太后,小女尔若原本在西域的确是没有任何问题,可来到这里,自从那次中毒事情之后,尔若的身体就时好时坏,可能体内还有余毒未清,所以才会——” “西域王!她余毒未清跟她带着软刀进宫有什么关系?难道余毒未清还能影响她对后宫规矩的理解?她是公主,不是市井泼妇,刚刚她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西域王眼睛没瞎就应该看个清楚明白!” 太后一拍湘妃椅的扶手,厉声斥责。 西域王跪在地上,冷汗直冒。 这一次,单是尔若私藏兵器进宫,就是死罪一桩!更何况她还是当着太后的面拔出软刀! “哀家现在想起来就觉得后怕!这每天哀家将她留在身边,当是亲生女儿一般对待,可她竟是随时都想要哀家的命!西域王啊西域王,你这个女儿实在是太可怕了!你放心吧,看在你是皇上御弟的面子上,哀家也不会杀她!你的好女儿你自己带回西域吧!哀家这里,实在是容不下了!” 太后这一招连削带打,分明是先硬后软,打一巴掌,一会再给颗甜枣让西域王和尔若感激不尽。 闻听太后此言,西域王吓得连连磕头。 “太后请网开一面,尔若还小,只是一时贪玩才会如此!若是就此回去西域,只怕尔若会想不开!还——还请太后再给尔若一次改正的机会!臣在此代女儿保证,日后绝对不会再出现今日之事!” 西域王声音颤抖,看上去一副被太后吓到的模样。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啧啧!公主这话说的,当真是误会本侯了。本侯奉太后之命要帮公主毫无痛苦的废去武功,可本侯昨儿去找公主的时候,正好碰上公主出宫,本侯还以为公主害怕废去功夫要逃离京都呢,自然要跟着一看究竟了。公主要害谁是公主的事情,反正本侯不能辜负了太后嘱咐。” 庞锐说的有板有眼,就像真的一样。 “鬼才信你!” 尔若嘶哑的喊出来。 “其实只要太子殿下相信就行了。”庞锐挑了下眉毛,笑意阑珊,对尔若来说,他的这个笑容让她觉得拥有人畜无害气质的庞锐,比阎罗王还要可怕。 “你——你告诉太子了?”尔若快要晕过去,这一刻她却不敢晕倒,如果太子来了,她昏倒了,庞锐说什么是什么。 无论如何她都要撑到太子过来。 “公主快看,殿下来了。” 庞锐手中玉骨扇子啪的一下收拢,指了指不远处走来的一抹暗黄色身影。 尔若心脏在这一刻似乎停止了跳动一般。 “太子——殿下——” 不等林简走近,尔若的眼泪已经扑簌扑簌的落下,其实她现在落泪更多是害怕。 “有劳庞侯照顾尔若,我把她带走了。” 林简只是看了尔若一眼,眼神温和清润,看不出其他阴郁的情绪。 “殿下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况且是太后嘱托,我自然要照办。” 庞锐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唇角勾起一抹慵懒笑意,清眸看似无意的瞥了眼尔若右手。 尔若现在完全被吓坏了,顾不上观察庞锐,只是死死地盯着林简脸上的表情。 “殿下,我们——我们走吧。我支持不住了。” 尔若现在不确定,在这之前,庞锐跟林简说过什么,还是什么都没说。 “庞侯,告辞了。” 林简淡淡与庞锐道别,旋即俯身身体虚弱的尔若抱起。 这一刻,尔若眼泪流淌的更加凶猛。 林简还能如此对她,就是她还有机会!或者庞锐什么都没说!说不定庞锐是要等以后多一个要挟她的把柄罢了! 尔若这一刻只顾胡思乱想,并没有觉察到林简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郁。 尔若不仅是低估了林简,更是将庞锐想的太简单! 庞锐不仅将整件事情告诉了林简,还添油加醋了一番。 剩下的,他只要看戏就够了! 虽然林简当时什么都没说,可庞锐知道,以他对林简的了解,尔若这一次是彻底激怒了林简! 林简最后问了他一句话,尔若是用的哪只手点燃的迷香! 他如实告知! 接下来—— 林简送尔若回去,一路上一言不发,尔若一直哭,哭得累了,见林简不说话,自己也不敢开口,因为不知道他还知道多少。 林简将她送进宫之后,简单的安慰了她几句就走了。 几乎是他前脚刚刚离开,尔若往院子里走的时候,脚下一滑,整个人直直的朝院中盆景倒去,她本能抬手去扶,只听到嗤的一声,盆景中一根尖锐的木棍不偏不倚刺穿了她掌心。 一瞬巨大的痛苦让尔若昏死了过去。 —— 当庞锐收到尔若意外受伤的消息后,不觉无趣的摇摇头。 林简终究是没给他惊喜,还真的让尔若付出了代价! 不过估计这一次,尔若又会将这笔账算在他的身上了! 与此同时,京郊医庐 已经是正午时分,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候。 就算是在郊区,可到了盛夏也是暑气逼人。满月还要待在密封的房间里,屋内充斥着浓浓的药草味道,水蒸气早已将她身上衣裙打湿,她的头发也湿漉漉的贴在面颊上。 满月按照魏枫说的,深呼吸调整自己的身体状况,即便如此,她也渐渐有种支撑不住的感觉。 只能不停地喝水补充流失的水分。 不只是她,在房间另一个角落陪着她的林冬曜此刻也在遭受同样的煎熬和折磨。 这时,从房间顶端的排气窗上飞下一个褐色小瓶,林冬曜快手接住,墨瞳飞快瞥了满月一眼,见她正坐在椅子上喝水,并没有任何感觉,不觉快速打开褐色小瓶,从里面取出一张字条。 字条内容与尔若有关,看到尔若右手被尖锐木棍穿透昏迷不醒,林冬曜寒瞳微微眯起,看来他猜测没错,昨天那个人倒是真的不是帮助尔若的!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那人竟是庞锐! 庞锐似乎对她的事情也颇为在意上心! 林冬曜将纸条撕碎,抬眼就看到满月脱下身下的长裙,竟是拧出了水来。 虽然昨天她也是穿着月白色的xieyi入睡,可昨晚衣服是干的,不像现在全身都湿透了,他正好是在侧面看着她,玲珑曲线极致youhuo在眼前。 其实他也热,比刚才更热。 满月拧干了衣服的水也不急着穿上,如果魏枫要进来,之前也会敲门告诉她,到时候她再穿也来得及。何况魏枫也不是好色之徒。 满月如此想倒是没错,就是苦了某殿下,美色当前,看也不是,不看还忍不住。 对于满月来说不过是下意识的动作,可对于他来说却是别样的折磨。 一直等到傍晚,魏枫进来之前敲了敲门,满月快速穿好衣服,整个人已经是完全虚脱的状态。 房门打开之前,她按照魏枫的要求站在房间最内侧,就算外面也是盛夏,可屋内温度太高,她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是完全打开的状态,这时候若是受风,对她身体伤害很大。 魏枫进来之后看了眼林冬曜,没说什么,只有心底的长吁短叹。 这世间的感情,说到底不就是自找折磨和自找乐子。要不是给自己找罪受,要不就是游戏人间及时行乐。 可他一直认为是不会碰触感情的五殿下,却不幸是自找折磨的那一类。 等着房间的热气逐渐散去,魏枫才开始给满月试药。 只是,一共四十九颗药丸,他每拿起一颗,林冬曜都会提前尝试,他也在密闭的房间蒸了一天,也可算是百毒不侵。 “其实这些药丸我都提前尝过,虽然有些有一定的毒性,却不是致命的毒药,对你现在的身体反倒是清热散瘀的功效。” 魏枫说话的时候,眼神明显是看向林冬曜的。 这位五殿下实在没必要每一颗都品尝一下,这可是给令狐满月的药,他也是确保万无一失才会拿来。 “试药的时候身体会有些不适,主要是你空腹服下,可能会有呕吐头晕的情况,不过要等明早才能进食,你要坚持一下。” 魏枫这话又是说给林冬曜的。 “知道了。”满月忍住胃部的不适,冷静点头。 可魏枫的炼制的丹药威力还是不小的,满月吃到第十颗,已经觉得体内像火烧一样的难过。 “这之前是好像被蒸熟了,现在却好像有团火在燃烧着,魏神医,接下来呢?”痛成这样,满月还能开玩笑。 魏枫叹口气,幽幽道, “其实当初五殿下为了早日康复,也是如此熬过来的,而且还要再熬一次。”魏枫的话令满月微微一怔,林冬曜却是给了魏枫一个凌烈警告的眼神。 “魏枫,五殿下跟邱蓉——是异性兄妹?”满月看似随意的问道。 “哦?你对邱蓉和殿下的关系很感兴趣?”魏枫说话的时候,挑眉看了林冬曜一眼。 林冬曜寒瞳眯了眯,脸色虽然苍白憔悴,却不妨碍他此刻杀气凌然的视线。 魏枫知道,自己接下来要是说错一个字,后果都不堪设想! “也不是感兴趣,只是胃实在疼的受不了,就想跟你随便聊聊,可以转移一下注意力。要不然剩下的几十颗药丸,我是实在吃不下了。”满月如是说。 她的实话听在某殿下耳中,自然是意料中的失望。 魏枫笑了笑,低声道, “既然你如此说,那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总不能让自己辛辛苦苦炼制的丹药作废吧。” 魏枫这会子都不敢看林冬曜。 反正他现在说话不对,沉默也不对。 某殿下要跟他秋后算账的话,他绝对逃不了。 “其实邱姑娘算是安妃娘娘的救命恩人,当日娘娘在宫外遇险,是邱姑娘舍身相救,为此,邱姑娘耳后到现在还有一道疤痕,只不过她一直用头发挡着看不出来罢了。安妃娘娘很喜欢她,所以就收她做了义女,五殿下之前与她不过是一面之缘,这一次是因为五殿下大婚,娘娘就想到了邱姑娘,将她叫来陪着她罢了。” 魏枫对于个中缘由是知道的,所以也就如实告知。 林冬曜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喜怒不明。 其实他是在等满月的反应! 接下来他的喜怒都因为她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反应而改变。 “安妃娘娘为人乐观豁达,倒是跟五殿下完全不一样。”满月悠悠开口,此话一出,魏枫脸色一变,当即就想转移话题。 可他嘴巴才张开,声音还没发出来,就被某殿下一眼狠狠地瞪了回去。 林冬曜眼神传递给魏枫的信息分明是——让她说下去! “厄——令狐女官,那——你觉得五殿下与安妃娘娘有何不同?” 魏枫是被逼才会如此问着满月的,他真是不想趟这趟浑水,光是林冬曜的眼神就足够杀死他上百次了。 “五殿下不如太子殿下温柔体贴,不如庞侯潇洒俊逸,整天板着一张脸,好像天下的人都欠了他一屁股黄金白银,你什么时候看他,他都是一张面无表情的冰皮脸,就像面瘫了几千年。性格不讨喜也就罢了,还动不动就会暴跳如雷发疯骂人,所以我说,他跟安妃完全不同。” 满月每多说一个字,魏枫都有种被林冬曜眼神凌迟的感觉。 偏偏满月打开了话匣子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不知是不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胃疼反倒减轻了很多,浑身上下也轻松了很多。” “厄——那也好那也好,如果令狐女官如此说能感觉好点的好,那也是——好事一件。” 魏枫擦擦额头冷汗,真后悔接下她这个话题。 令狐满月是不是故意这么说的?难道她知道林冬曜在这里? 否则以他之前的观察,她不像是会说出这种话的性子! 魏枫隐隐觉得,现在不是他和林冬曜借着令狐满月眼睛看不清这件事来套她内心的话,而是她在算计他们。 只可惜,五殿下当局者迷。 “令狐女官,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你还没有接受丹炉熏香,如此能缓解你的胃痛。我带你过去。” 魏枫快速转移了话题。 再继续下去的话,他就不是神医而是残医了。 “好。”满月很配合的点点头。 魏枫则是对林冬曜做了个稍等片刻的眼神,他带着满月单独去了隔壁有丹炉的房间。 房门关上,魏枫确定林冬曜听不到他们的对话,长舒口气,小声试探满月, “令狐女官,我叫你小姑奶奶还不成吗?您就不要耍我了!你的眼睛是不是——” “魏神医,你怕不怕我现在走出去告诉林冬曜你知道了什么却不告诉他。”满月慵懒一笑,旋即缓缓坐下来,指尖捻着桌上的褐色药丸,笑容明明是单纯无害的,可魏枫却觉得后背一寒。 “令狐女官,怎么说我都帮了你两次,你就不要在五殿下面前说出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话了吧。” 魏枫郁闷的看着满月。 “你放心,我不会。你是我和惊烈的恩人。我只想你拖延几天告诉他,同时——我还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满月语气平静,没有丝毫激动,完全不像是眼睛能看到的情绪。 “在我能力范围内,帮你没问题。不过——你先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看到的?”魏枫终究是大夫,三句话不离本行。 “在吃到第三颗药丸的时候,我眼前就有了模糊的影子,我正准备告诉你的时候,就看到你身旁还有一道人影,联想到昨天晚上那个奇奇怪怪不能说话的丫鬟,我一直等着,直到眼前逐渐清晰,虽然我现在看你还不如之前那么清楚,但我已经可以分辨你的身份。” 满月从容开口,魏枫却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要换做别人,当时只怕早就激动地喊出来了。 “你是不是一直都怀疑巧儿的身份。”魏枫摇摇头,一想到刚才的情况是两个大男人被一个小女子玩弄于鼓掌之间,魏枫就觉得面颊上火辣辣的,像是被无形的巴掌左一巴掌右一巴掌打的好不热闹。 “前阵子,我也以为自己眼睛看不见了,对人的戒心会更重。但却是恰恰相反,当我连走路这么简单的小事都需要身边的人去搀扶指引,令我有很多感触和反省。即便我要对付什么人,也该有我的快乐和自由自在,如果我继续禁锢自己,到头来,即便我得到了所有想要的,也会失去所有真正在意我的。” 满月笑着开口,像是娓娓道来她这些日子的感悟。 这一刻,她身上的戾气缓缓压下,仇恨仍在,但她的心已经找到了另一个解脱的方向。 “那——我有什么能帮你的?”魏枫听完满月的话,却不忘她之前提出的要求。他的小心脏可一直悬着呢,这五殿下就够他整日提心吊胆的了,没想到令狐满月更可怕! “魏神医,你不用紧张害怕,我不会令你丢了饭碗的。我只是想问你要刚才剩下的那些药丸,再问你要几样药材。” 满月语气轻缓,可魏枫现在却是精神高度紧张的时候。 “你要药材做什么?下毒?厄——对付五殿下?” 魏枫小心翼翼的问着她。 满月白了他一眼,凉凉出声, “五殿下可是我未来金主儿,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肯陪我这么长时间的待在蒸笼一样的密闭空间里面吃苦受累的人了,我只是用来自保。但是你也知道,五殿下这个人向来说一不二,他若知道了不会同意的。” “你也知道他不会同意!”魏枫感叹了一句。 “你若不帮我,我就把刚才我们的谈话全都告诉——” “打住!令狐女官!咱们一回生二回熟的,这也合作了两回了,所以——”说到这里,魏枫停顿了一下,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抬手拍拍自己胸脯, “以后还要多依仗令狐女官了!” “彼此彼此。” 满月笑笑点头,眼底精芒乍现。 魏枫这里就是不缺好药材,既然来了,她就不会白白错过。防身是一方面,明日大婚还是少不了小鬼闹腾,她另有他用! 只不过绝对不能让林冬曜知道。 “令狐女官,你准备再隐瞒五殿下多久?”魏枫试探的问着她。 这隐瞒的越久,他压力越大。 “三天!大婚之后第三天,我会想办法令他知道的。也保证不会连累你。”满月的话令魏枫稍感安慰,但也仅是稍微安慰。 这个秘密注定如一触即发的□□,一旦炸开,后果不堪设想。 —— 京郊医庐 魏枫刚刚派人送走了满月,回头就看到林冬曜若有所思的表情看着他。 魏枫心下一凛,正要开口,林冬曜却似是自言自语道, “你说她是真的还没看清,还是已经看清了却不肯承认?”林冬曜之前虽然生气,可满月一走,他静下心来思考了一下,自然觉得有的地方不太对劲。 魏枫眨眨眼,努力压下心头紧张,沉声道, “应该不会。你也别太着急,再等三天而已。三天之后,她的眼睛应该会逐渐看清楚。” “三天?” 林冬曜眯了眯寒瞳。 只可惜,大婚就在明天。 —— 满月中午回到令狐侯府。 令狐鸿熹听说她再过三天有望恢复眼睛,欣慰不已。 因为眼睛已经能看到了,满月行动各方面都轻快了不少,不过这个秘密暂时还只有她和魏枫知道。 将所有人都打发出去,她一个人在屋里呆着,将从魏枫那里带回的药材全都摆在桌上,她要弄清楚之前眼睛失明的真相! 既然魏枫很肯定伤她眼睛的不是西域毒药,而尔若后来也一直委屈喊冤,就算她真的有不可告人的疾病,西域王也不会容许她将如此危险的毒药带在身上,因为后宫之中一旦尔若失手,后果不堪设想! 加入尔若当日对她下的只是一般的迷药呢? 那么后来是谁动了手脚? 从她昏迷到醒来,就只有庞锐在她身边,连隐秀都被太子的人控制起来! 难道是庞锐? 是她一直认为没有任何利益冲突的庞锐? 回想她跟庞锐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每一次的见面,似乎都在融洽轻松地气氛中进行,庞锐必定是带着目的回来的,但这么长时间,他都安然处事,不曾主动争取过任何事情。 是他一直在等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不论如何,从现在开始,她都要重新认识庞锐警惕庞锐! —— 大婚当天 皇宫 西域王看着一身大红嫁衣却面色苍白的尔若,忍不住湿了眼眶。 尔若手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即便缠了几十层,还是有鲜血渗透出来。而她坐在那里也是说不出的憔悴痛苦。 “你们怎么这么笨手笨脚的!连胭脂都涂抹不匀。” 西域王这边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尔若却在恨恨的数落丫鬟索玉。 索玉吓的手一抖,整盒胭脂掉在了地上,摔个粉碎。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索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浑身发抖。 “碎碎平安,碎碎平安,公主,这是个好兆头。” 这时,一道略微有些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正是昨儿才从西域赶来京都的奶娘。 尔若抬手要打索玉,却被奶娘抬手拦下。 “公主,大喜的日子何必跟个丫鬟一般见识呢。让我来吧。” 奶娘的话比西域王的话都管用。 尔若很小的时候就没了娘亲,一直跟在奶娘身边,她对其他丫鬟奴仆都是非打即骂,唯独对奶娘,比西域王还要亲。 “奶娘,我今天是不是很憔悴?是不是很难看?”尔若一脸委屈的看向奶娘,快要落泪的样子。 奶娘摇摇头,语出平缓, “公主不要妄自菲薄,就算这里是京都,公主美貌也艳压群芳,况且公主还年轻。公主只需记住我昨儿嘱咐你的话,祸从口出,凡事说话都慢一点,能不说则不说,不得已要开口,也先思量一番。” 奶娘一边给尔若上妆,一边不紧不慢的劝着她。 “奶娘,你为什么不早点来?”尔若仰头一脸委屈的表情看向奶娘。 奶娘比不上她母亲绝美,不过是中人之姿,年老色衰,看起来就是个普通老妪,可即便如此,尔若对她也是说不出的信任依赖。 “公主,你将来是要做皇后的,奶娘年纪大了,不可能永远在你身边。” 奶娘是一贯的平稳冷静,尔若情绪却有些激动, “你看看你不在我身边,我就剩下半条命了!还好你来了!你帮我铲除令狐满月!我要她死无全尸!” 尔若咬牙狠狠开口,却是牵动了肋骨的伤痛,她低呼一声,五官全都挤在了一块。 “公主,大婚的日子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况且令狐女官是未来的王妃,与公主以后就是妯娌关系,公主当豁达才是。” 奶娘平和出声劝慰尔若,眼底却是阴郁密布。 尔若正要反驳奶娘的话,可一想起她昨儿嘱咐她的话,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奶娘,只要你这次一直在尔若身边,尔若就听你的。” 尔若委屈的眨眨眼睛,可当她低下头看到索玉脸上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时,顿时来气。 “公主,先让她下去吧。” 见尔若又要动手,奶娘急忙拦下她。 索玉吓得连滚带爬的滚了出去,这一刻,索玉对奶娘心存感激,如果不是奶娘阻止,她今天又少不了挨打。 “公主,玉不琢不成器,这奴才也是。但教训奴才也要分时候,大婚之日,就要喜气洋洋大大方方,公主知不知道,你今儿出嫁令多少世家千金眼红。公主要记住了,你现在就是太子妃了,将来就是皇后,打骂奴才这种事交给其他人去做,索玉这次就在她脚底用烧红的烙铁烙上三次,伤口看不到,但每走一步走都是钻心的举动,只要她站在一边侍奉你,就一定会疼,疼才会长教训,这比起不痛不痒的打骂几下,才是最有效的法子。” 奶娘在尔若耳边低语。 尔若眨眨眼,听话的点点头。 西域王这会子还站在门口,他只看到尔若很听奶娘的话,却没听到奶娘跟她说了什么。 之前之所以不让奶娘跟着一起过来,就是觉得尔若太过于信任和依赖奶娘了,他总觉得这个奶娘阴阴的,不是个可靠的人。 可自自从大婚的日子定下之后,他就隐隐担忧尔若早晚会出事,不得已将奶娘接来。 这人是昨儿才到,只怕再晚几天,尔若就真的出大事了! 现在看到尔若情绪平复了不少,连丫鬟都不打了,西域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对于奶娘的戒心仍然没有解除。 “公主,时辰到了,该上轿了。记住奶娘的话。” 奶娘给尔若盖上盖头,又叮嘱了她一句。 尔若乖乖点头,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起身。 现在每走一步对她来说都是钻心的剧痛,她肋骨和手掌都是重伤,还刚刚被庞锐废了武功,要不是奶娘带来的还原丹支撑着,她现在早就倒下了。 花轿出门,一路朝宫外热闹而去。 尔若是从宫中嫁出,同享公主待遇。 太子府在宫外,经过一番修葺,比之从前更加典雅华贵。 与此同时,满月这边也同时出门。 喜轿从侯府出发,一路敲敲打打热闹的前往柔怀王府。 当喜庆的队伍经过一座新院子的时候,院内却是冷冷清清,怨气凝重。 这新院子去年落成,但皇上一直未有赏赐安排,此前将院子赏赐给了林冬合,还封了他一个安泽王的封号,现在这院子就是安泽王府。 比起太子府和柔怀王府四周热闹喧嚣的景象,安泽王府却一片死气沉沉,说不出的阴沉气息笼罩其中。 只因,院内摆放着一口黑色棺材,棺材是一具早就腐烂的看不出模样的女尸。 再过十天,这具女尸跟那个疯疯癫癫的丁菊茗就要一同嫁入安泽王府! 这对林冬合来说是奇耻大辱! 他人风光,他却是笑话! 听着出嫁的队伍热闹的经过门口,林冬合独坐院中,却是忍不住发出一声笑声。 在他身后,令狐捷慌忙低下头,连呼吸都小心谨慎。 令狐满月那个扫把星倒是风光出嫁了!五殿下的腰伤也好了!令狐满月在侯府已经是只手遮天了!再继续下去,连他令狐捷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隐卫自外面进来,跪在地上小声通禀, “王爷,有人送来匿名信息。” 隐卫说着将一张纸条呈上。 林冬合脸上笑容僵硬,狠狠地从隐卫手中拿过纸条。 今天可是令狐满月大婚的日子!还有谁会记得他这个安泽王?这又是什么人故弄玄虚的手段? 纸条打开,上面一行字让林冬合视线倏忽收缩。 令狐满月眼睛看不见了? 跟尔若有关? 将纸条折好,林冬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究竟是一个陷阱,还是一个机会? 这分明是引他出手!就算是真的,他也未必占到任何便宜! 在今天这日子敢有所行动,等于是自寻死路!稍微走岔了一步都是万劫不复的结果。 如果令狐满月的眼睛真的是因为尔若出了问题,那尔若必定是保守秘密,不敢泄露半句,现在看来,明显是太后和皇上因为西域王的关系在保护尔若。 尔若虽然善妒冲动,可对自己不利的消息怎么可能告诉他? 那究竟是谁送来消息?还知道他的信息接收点在哪里! 不可能是他暗处的隐卫!若是隐卫查到如此重要的消息,必定会当面禀报他,不会用纸条传递! “王爷,有什么事吗?” 见林冬合很长时间时间不说话,令狐捷对纸条上写了什么很好奇。 “没什么,你们都退下。”林冬合挥挥手,冷淡出声。 令狐捷虽然好奇,却不敢违令,怏怏的离开了院子。 显然,林冬合现在愈发的不信任他了。 其实,自从出了住持的事情,林冬合原本就多疑猜忌的内心,变得更加极端敏感,他现在谁也不会轻易相信! 只是想让他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也不可能! 他不必亲自出面,自然有人当这个替罪羊! 林冬合擦亮了火折子,将纸条烧毁,微弱火光中,映照出他眼底的勃勃野心和杀戮之心。 —— 两家喜庆的队伍在京都百年老街安康街相遇。 安康街牌坊宽度有限,巧的是两家队伍都到了牌坊下面。 满月这边,往前过了这个路口就是柔怀王府,而尔若这边,过了牌坊也很快就到了太子府。 迎亲的队伍一时僵持在原地,双方互相看着,具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这一边是二品女官,侯府千金,安泽王妃。 另一边是西域公主,太子妃,似乎都又不相让的理由。 喜轿内,满月揉着昏昏沉沉的太阳穴,这天不亮就起来折腾,颠簸了一路,怎么还闹出如此一出? “王妃,现在应该怎么做?”惜梦小声询问满月。 满月叹息一声,却没告诉惜梦答案。 “你说呢?” “啊?我——”惜梦一脸疑问的表情看向喜轿内,只可惜,她家王妃盖着盖头,她想察言观色都难。 难道王妃是让她做决定考验她? 惜梦硬着头皮朝前走去,对队伍最前面的人轻声吩咐, “继续走,不要停!” 说完,她一溜小跑的回来,脸色涨红。 “大小姐,奴婢——奴婢让他们继续走。”惜梦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试探的看向满月。 只可惜,她现在看不到自家王妃的表情。 “继续走?”满月疑惑的问了一句。 “是,继续走。”惜梦原本也有些迟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可既然都做了,她就要肯定的回答。就算错了她也会无怨无悔的接受惩罚。 “做得好。” 满月点点头,轻松地语气让惜梦长舒口气。 “王妃,您吓死奴婢了。”得到满月的肯定,惜梦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下来。 满月但笑不语。 她身边的人也算经历了不少风浪,却总习惯从她这里得到确切的信息。是时候锻炼一下她们。 惜梦不如凝静安静仔细,却活泛机灵,今天这种场合,若是凝静问她,她也不会让凝静自己拿主意的,反倒是惜梦果敢坚定一些。 总之以后,她们要学习磨练的还很多。 在她身边变得强大,并不是单纯是为了做她的得力助手,也是为了自保! 想对付她的人太多了,就算是她身边的丫鬟,也有很多人盯着看着!她自己是来报仇的,更加不想身边的人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尔若那边的队伍原本也是停了下来,可等了一会,见对面的队伍竟开始不紧不慢的前行,尔若这边先是一乱,出嫁的队伍中,有人跟着起哄往前走,有人则是犹豫的不敢上前。 比起满月这边的井然有序,对面则瞬间乱成一锅粥的样子。 满月和尔若虽然都是出嫁,五殿下和太子都是在各自府中等候,可出嫁的队伍取却是五殿下和太子亲自安排的。 五殿下这边都是他精挑细选来保护满月的侍卫,即便是队伍中的小太监,也都是五殿下一番考量之后信得过的人选。 至于太子这边,则是全权交给了皇后。 虽然皇后也是精挑细选了一番,可本就是宫里头每个地方挑选几个人组成的迎亲队伍,本就懒散,又是各自为政,难免有看不顺眼的,这开始的时候走的还勉强过得去,越靠近牌坊,越是混乱。 连喜轿都被挤得东摇西摆的。 “奶娘!怎么突然这么乱?”尔若皱着眉头开口,刚要掀开喜帕看个究竟,却被奶娘出声阻止, “公主且做好了,奶娘自有办法。” 奶娘依旧是不慌不忙的语气,尔若信任她,点点头,勉强稳稳坐下。 这时,奶娘对身后的几个丫鬟使了个眼色,那几个丫鬟得了命令,原本缓慢撒花的节奏,一瞬加快。 按照西域的规矩,出嫁是要沿路遍洒鲜花花瓣,花香袭人,一路绵延。 随着那几个撒花少女动作加快,花瓣纷飞,对面几乎看不清楚前面的路。 “王妃,对面撒花的功夫不差。” 铁英在喜轿另一边轻声提醒满月。 “这是什么招数?”满月觉得这不像是尔若一贯的作风。 “想要趁乱做点什么吧!奴婢去看看吧?”铁英沉声征询满月意见。 “不用了。继续往前走。” 满月摇摇头,冷静安然的声音没有丝毫作为新娘子的娇羞紧张。 “大小姐,队伍有些乱。”铁英皱下眉头,声音低沉。 “知道了。” 满月听到仍旧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既然她已经感觉到这一出不太对劲,并非尔若一贯作风,那又何必派铁英过去上当呢!说不定对方就是等着铁英过去,到时候,一旦铁英落入他们手中,岂不是多了把柄给她们?? 说她暗中安插眼线在那边! 以她一贯的作风,一旦觉得有任何不对劲,都会派人亲自查看一番,可以前的尔若纵使身边也有隐卫高手,却不会把握时机。 今天这情况下,她不会冒然派人过去! 若只是冤枉她在尔若身边安插眼下还好,这要是扯到了太子身上,到时候尔若说她谋逆都可以! “乱就乱吧,难道还能走到太子府吗?呵——” 满月自言自语道,她随意的语气却是听得喜轿外的几个丫鬟瞠目结舌。 她们家大小姐——确切的说,现在是王妃了,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对面的迎亲队伍,迟迟不见满月这边有动静,伪装成撒花少女的几个隐卫一等再等,篮子里的花瓣眼看就要用上了,再继续下去的话,不用到太子府门口就没有花瓣可撒了。 “行了,你们几个慢点吧。” 奶娘不紧不慢的叮嘱那几个丫鬟,语气淡淡的,锐利的眸子却穿越人群定定的落在对面的喜轿上! 令狐满月不是最擅长伺机而动先发制人的吗? 看来!她是真的遇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强大对手! 正在僵持当中,一匹枣红色马儿飞驰而来,马上一抹艳红身影挺拔傲然,随着他马儿在两队迎亲的队伍前缓缓停下,四周的人具是定定的看向马背上的林冬曜。 一身红衣,艳丽而不妖娆,墨发青丝以紫玉红冠束起,棱角分明的五官在这一罕见的添了明媚如昔的神情。 “五——五殿下?大小姐!是五殿下来了?”惜梦结结巴巴的开口。 “不是!是柔怀王爷来了!王妃!” 凝静急忙在一旁纠正惜梦。 “对对对!是柔怀王爷!” 惜梦连忙改口。 这一时半会的,她们都难以适应,今早已经是大小姐和王妃两个称号来回颠倒了好几次。 满月不说话,沉默的坐在喜轿内。 不走寻常的步骤迎亲,这才是林冬曜! 所以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本王亲自迎接王妃过安康街!百年老街,福泽绵延,本王与王妃也如这百年老街,百年好合永结同心!”林冬曜话音落下,围观的百姓先是一愣,继而壮起胆子叫好,更有的发出了起哄的声音。 “柔怀王爷真与令狐女官是天赐良缘!天生一对!” “公主这边也应该去找太子殿下,让太子殿下也亲自起码到此迎接才是!” “是啊,柔怀王爷都出绝招了!太子殿下也真是沉得住气!” 围观百姓议论纷纷。 这同一天成亲本就容易产生比较,好在皇上和太后之前的安排都是刻意平等,所以一路上不会出现太大的差别,可如今林冬曜亲自骑马前来,众人必定是要找太子殿下一比高下了。 喜轿内,尔若垂下头,放在膝盖上的手死死地抓紧了衣裙,浑身都在发抖。 她本就身体不适,现在又被林冬曜出现而刺激,只觉得七经八脉每一处都是钻心的剧痛! 喜轿外,奶娘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 如果公主现在都不能忍,以后也逃不了死在令狐满月手下的结果! 所以现在公主必须忍下去! 林冬曜翻身下马,大步上前。 “王妃,本王抱你出来,与你共骑一马,前往柔怀王府!” 林冬曜说着,抬脚踢了三下轿门,喜轿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他也不生气,抬手掀起轿帘,火红喜轿内,一抹单薄身影安然静坐,头上盖着红色喜帕,白皙小手轻轻放在膝盖上,安静的如同睡着了一般。 喜轿四周,一众丫鬟小厮都是看呆了! 哪有如此迎亲的? 五殿下这不像迎亲,像抢亲! 下一刻,让众人更加目瞪口呆的一幕以闪电之势发生。 林冬曜弯腰进入喜轿,俯身抱起了满月。 在进入他怀里的那一刻,满月抬手在他肋骨的地方狠狠地拍了一掌。 这一掌若在平时,对他也不会造成任何伤害,可她今天穿金戴银的,尾指和无名指还戴着造型夸张的假指甲,还有几个富贵造型的戒指,这一巴掌拍的就等于是在林冬曜肋骨那里用三叉戟狠狠地插了一下! 某殿下挑眉不语,痛也不过是眨眼的事。 随着他抱着满月一步步走出,围观众人再次爆发叫好声和起哄声。 喜帕下,满月小脸却要气白了。 众目睽睽之下,知道她不能强行挣脱!再者,现在太后和皇上都不知道她眼睛好了,若是她现在强行回去的话,林冬曜也能觉察到,到时候可就是欺君之罪! “满月,你今天很重!”他悠悠开口。 可不是,她光是这一身行头,凤冠霞帔就有十斤重,还不加其他乱七八糟的!累死他才好! “王爷来之前怎么也不打一声招呼!至少让我挤出几滴感动的眼泪来,好让王爷这出戏演的更加精彩纷呈。” 满月看似是安静娇羞的窝在林冬曜怀里,可说出口的话却是夹枪带棒冷嘲热讽。 不过这话也就林冬曜和他身后的年政能听到。 “不必了,本王喜欢看你的真实表情!”林冬曜呵呵一笑,既不生气也不着急。 “王爷就不怕吓到我吗?如此气势汹汹的跑来,不知道的还以为王爷是赶来休妻退婚的呢!” 满月毫不客气的回了他一句。 此话一出,年政瞬间白了脸。 休书还在他身上放着呢!不知道殿下什么时候用! 而林冬曜则是飞快的垂下眸子不看她,脚下的步子也加快了一倍。 随着他抱着满月翻身上马,现场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瞬间响起。 满月却是有些纳闷,他怎么不说话了?他又不想退婚!心虚什么! 随着林冬曜带着满月骑马走过安康街,满月这边迎亲的队伍倒是不着急了!这王爷亲自过来迎亲,本就是未来王妃莫大的荣耀,两家迎亲的队伍之所以互不相让,本也是为了挣个面子,现在面子都是令狐侯府的,尔若就算过去了,也是明显的被比了下去。 “奶娘!太子殿下现在在哪儿?”尔若压低了声音质问奶娘。 这还没洞房花烛呢,她的面子里子就都丢尽了!她现在想的是找到太子找回自己刚才丢失的! 奶娘示意迎亲的队伍继续前进,却是不紧不慢的开导她, “公主现在要知道太子在做什么,是要质问他吗?还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示弱装可怜?那是堂堂太子,公主用这些办法跟市井之中的普通妇人有何不同?令狐满月之所以能得到柔怀王的宠爱,特立独行是很重要的一面,反倒是公主有时候刻意讨好卖乖,才是最令太子索然无味的。 公主若信任奶娘,就听我的,暂时不要有任何行动,公主要的是一辈子抓住太子殿下的心,就如你娘亲当年那样,即便去世了,也能在西域王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位置,令西域王至今未娶。公主需要学的还有很多,从现在开始,就先从忍耐学起。” 奶娘的话尔若现在听不进去,她咬牙低声咒骂, “该死的!难道是要本公主学习那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吗?本公主做不到!” “公主听奶娘一眼,若你能沉住气,今日你失去的,他日将十倍收回!公主的目标是太子,不是令狐满月!只有抓牢了太子的心,才能得到全天下。” 奶娘说完这些,不再开口。 尔若嘴巴张了好几次,最终忍住,可眼底却满是不甘的仇恨! 她哪里不如令狐满月了? 她不会输给那个扫把星! —— 柔怀王府 夜色阑珊,前厅还是觥筹交错不绝于耳,寝室这边,满月已经坐了很长时间,她挥手示意丫鬟婆子全都退下在外面守着,等她们都退出去了,她飞快掀开喜帕,长舒口气。 一种说不出的疲惫感袭来,她身子靠在床边,不知不觉昏睡过去。 直到房门打开,一抹艳红身影走到她身边停下来静静看着她,她也毫无察觉。 林冬曜看了眼扔在一旁的凤冠霞帔,还有火红的喜帕,不觉又气又笑的摇摇头,她竟然都不等他来掀盖头?就算是演戏,也该有始有终! 林冬曜进来很长时间,满月仍是昏昏然睡着,没有任何反应给他。 他静静看着她,从如瀑青丝到眉毛,再到闭上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再到小巧精致的鼻梁,再到曾经深深品尝过令他着迷的柔软双唇,再到她曾经若隐若现却是陌生的身体,他一直看着,仔细的看了十多遍,可她仍是没有清醒的意思。 林冬曜皱了下眉头,在床边坐下,将她身体放平,为她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 原本以为这样子她就应该醒了,谁知——她竟是翻了个身,唇角扬起一抹浅浅弧度,睡得更加有滋有味。 “令狐满月?”林冬曜轻声唤着她。 接下来,某王爷深深叹口气,总不能看着他未来王妃睡得这么不舒服吧!他开始动手帮她取下头上的发簪,凤冠霞帔是被她扔在了一边,可头发还盘在劲后,他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她的小脑袋安静的任由他摆弄来摆弄去,没有任何反抗和苏醒的感觉。 他眉头皱紧,她这样子熟睡很不正常! 旋即,他起身飞快离开房间,等他再次回到寝室,脸上的表情明显比之前更加复杂深沉,甚至——在他眼底,还罕见的有一股阴郁狰狞的寒气一闪而过。 “令狐满月,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 林冬曜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动手给她解开衣服。 从红色的xieyi再到其他,旋即,他飞快除去自己身上多余的衣服,躺下将她拥在了怀里。 第一次有如此亲密的接触,肌肤相触,彼此的温度影响着对方的感觉。 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怀里又是让自己又爱又恨的小女人,他不是圣贤,把持不住这份身体的悸动。 只是,他看向她的眼神却多了一丝冰冷的疑惑。 —— 次日,清晨 满月耳边隐隐有咚咚咚的声音传来,很有节奏的感觉。 面颊不知贴在哪里,温温热热很有弹性。 一丝光亮洒进屋中,迷蒙的睁开瞳仁,入目的却是一片肉色。 “醒了?”低低沉男声浑厚沙哑,带着晨曦初起的慵懒朦胧,可满月却是瞬间清醒! 哗啦一下,她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下一刻,她却重新盖上被子躺回原处! 她没穿衣服! 她的衣服呢? 她跟林冬曜睡在一张床上!他也没穿衣服! 这里—— 是她们的寝室! 可之前他们说好了的,成亲之后没有任何男欢女爱,就是一场交易!一场为期三年的交易! 可现在—— 她猛地扭头看向林冬曜,他却是一副木已成舟事已至此,生米煮成了熟饭,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 满月咬咬牙!就因为她曾经动了退婚的心思,昨天晚上他就不守信用破坏规矩跟她—— 她怎么会睡得那么沉?! “令狐满月!我没你想的那么卑鄙,对你下药!昨晚见你舒睡不醒,所以我出去问了魏枫,他终于承认你的眼睛早就好了,但你昏睡的原因可能跟试药过多有关,多种药材在你体内发酵令你昏睡一夜。良辰美景,又是本王喜欢的人,本王没道理拒绝!你说是不是?况且这是你隐瞒在先!” 林冬曜一番话说得低沉自然,满月却是听的惊心动魄。 “不过,昨晚你虽然睡着了,但表现本王很满意!本王很喜欢!” 说着,他抬手挑起她下巴,玩味一笑。 原以为以她的性子肯定会反手打自己一巴掌,谁知她竟是用一种复杂难言,又像是无奈的表情看着他。 “落红在你身下,一会宫里的嬷嬷会进来检查。” 他仍是捏着她下巴,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 可她竟是一丝变化都没给他。 难道他的话她不信?骗不了她? “王爷的意思是——昨儿,我已经是王爷的人了?”满月有些艰难的开口。 “是,而且是三次。” 林冬曜手指离开她下巴,比量了一个三。 满月嘴角抽了抽,轻声道, “那这三次够不够还我之前设计退婚和联合魏枫隐瞒殿下的事情?”满月如此问,林冬曜寒瞳眯起,冷冷道, “你用身体做交易?” 早知道他昨晚就真的要了她! “王爷,事已至此,木已成舟,我只是不想王爷以后再怨恨我,影响我们夫妻情分。” 满月一脸无奈淡然的表情。 完全不是林冬曜预料当中的震惊和愤怒。 “你以为本王会这么容易放过你?不过既然你开口了,我可以答应你。” 林冬曜冷笑一声看向她,心下却是悔青了肠子! 明明只是抱着yisibugua的她睡了一夜,虽然这一夜少不了抚摸接触,甚至是控制不住的磨蹭亲吻,可他真的没越雷池一步! 现在倒好,她的人没得到,之前得罪他的还要一笔勾销了! 她的厚脸皮这一刻他才算是彻底领教了! “王爷肯答应,满月就放心了。昨儿睡着了,也没好好侍奉王爷,不过还请王爷见谅,这件事情对我造成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一时半会难以接受,还请王爷接下来给我两个月的时间好好地调整一下,让我可以静下心来做一个合格的柔怀王妃。” 满月一边说着,一边叹息,再一边期待的看向林冬曜。 林冬曜只是回望着她,半晌没说话。 旋即,满月将被子裹在身上,从床上蹭着坐起来,却是将某王爷遮在身上的被子也一并拉走了。 精壮结实的米色肌肤,充满弹性的胸膛,正是她刚才面颊贴合的地方。 好在他穿着xieku,可这个季节的xieku都是半透明的丝绸质地,不过是薄薄一条,某王爷脐下三寸的地方还是能看到一团神秘的黑影。 在满月起身离开的地方,一方白色丝帕有些褶皱的躺在床上,中间一抹殷红甚是刺目清晰,四周还有其他几朵小小的殷红。 他倒是做的够逼真的! “你这是在用缓兵之计?”林冬曜眯了眯寒瞳,他绝不相信她是轻易认输的人。 “不是,只是一时难以适应,需要时间而已。况且满月已经是王爷的人了,满月是不想在以后辜负了王爷。” 她静静开口,脸上看不出任何不对劲的表情。 这一刻,林冬曜甚至都觉得自己想的太多了。 “我不管你是需要时间,还是故意拖延,你都是我的女人!一辈子都是!” 话音落下,他豁然起身,俯身拿过一旁地上的衣服,也不穿着,就这么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寝室。 屋内床上,满月确信林冬曜已经在隔壁穿好了衣服并且去了院子里,才缓缓垂下脑袋,将面颊深深地埋在被子里。 林冬曜啊林冬曜! 为何你骗的偏偏是我? 她有两世记忆,两次披上火红嫁衣出嫁。 上一世,洞房花烛夜,剧痛,落红。第二日,疼痛持续,说不出的撕裂感觉持续了好几天。 这一世,即便不用她亲自检查,也能感觉到昨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如果真的像他所说的,昨晚发生了三次,那么她现在的感觉早就如同被车轮轧过一般的酸痛感觉,而不是睡了一觉之后神清气爽。 至少双腿是有感觉的! 但林冬曜显然相信她是chuzizhishen,也就体会不到第一次究竟是何感觉!所以才如此欺骗她! 她究竟该骂他痴傻幼稚还是该叹他聪明一时糊涂一时? 不论如何,接下来她都有三个月的期限!但三个月后呢?林冬曜显然是要撕毁了之前的协议! 满月坐了一会,迅速下床梳妆打扮,后院的丫鬟也不知道都去了哪里,想来是林冬曜故意支走了她们。就连惜梦凝静都不在外面。 她弯腰将地上的衣裙拾起来,鞋子旁边却多了一个黄色信封。 这种暗黄色信封只有皇子皇孙才能使用,难道是林冬曜落下的? 她捡起来翻过来一看,信封正面大大的两个字:休书! 是他的字迹!她认识! 满月拿着信封很长时间没回过神来。 这是林冬曜写给她的休书? 什么时候写的? 昨晚? 还是更早? 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打开信封,里面的内容与信封一致。只不过他的字体明显是龙飞凤舞,有些潦草,有些急躁,甚至能看出丝丝怒火。 最下面还有他的印章。 他要休了她? 是不是迟早的事? —— 与此同时,某王爷只带着年政一个人悄悄离开了王府,去了王府后山散心。 现在时候还早,所以他走之前嘱咐丫鬟婆子都不准打扰她休息,宫里头是要三天后才回去的,这三天他们是可以寸步不离王府的。 林冬曜走了几步,伸手在怀里摸索了一下,紧跟着脸色一变, 那封休书呢? 怎么不在身上? 难道昨儿脱衣的时候落在寝室了? 想到这里,林冬曜脸色瞬间一沉。 昨天晚上,当他从被打的半死的魏枫口中得知真相,他毫不犹豫的从年政那里要来了休书,在这之前,他动过休妻想法的也只是愤怒至极那一瞬的念头,而昨晚,这念头却如潮水般涌来,令他有种再也不想见到她的感觉! 可推开房门的那一刻,这念头再次被真实的情感逼退,不堪一击的溃败逃走。 太子府 天都亮了,太子还没回寝宫,尔若就这么枯坐了一夜。 谁劝她也不听,就是不肯休息,一定要等太子回来亲自给她掀开盖头。 奶娘却是唯一一个不曾劝过她一句的人。 她要尔若记住,正因为她之前的冲动才会造成今天的独守空房!若她还不吸取教训改变的话,那她被太子休弃只是迟早的事。 尔若身体本就虚弱,身上好几处伤口往外渗着血水,要不是奶娘的元神丹,就是她想支撑也没有办法。 看着喜帕下的身影微微发抖,奶娘屏退所有人,上前几步来到尔若身前。 “公主,你要学会爱惜自己,爱惜真正疼爱你的人!现在太子如此对你,他就是想看你难过伤心,想故意激怒你!为什么前厅传来的消息是,一众世家公子缠着太子拼酒,不许他离开!这就是太子故意为之!他若想洞房花烛夜,谁也不敢拦他!太子那边做好了圈套,摆明了就是设计公主!公主还傻傻的等下去!如果利用这些时间和精力去想一想以后如何俘获太子的心,岂不更好?” 奶娘语气平缓,既不像是教育尔若,也不像劝说。 她只是在用一种冷淡平静的方式令尔若真正的成长。 “奶娘,你也出去!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我就要等太子殿下回来!我不信他还能在前厅喝三天三夜!” 尔若这一刻倒是不冲动的冲出去,可这份执着却明显是又钻进了另一个死胡同。 “公主,就算被你等回来又能如何?就算太子亲手掀起了你的喜帕又能如何?他就能喜欢你了吗?公主要让太子看到你的不同,你的骨气!他越是怠慢你,你越要吃好喝好,每天打扮的光彩照人,即便他不在你身边,你累了就可以躺下休息,不要去做一个等待的怨妇!一直让你等的人,只会拖累你一辈子!” 奶娘字字句句,如针扎一般,却不是令尔若警醒,而是令她更加痛苦。 “奶娘!你什么都不懂!你不懂!为什么我喜欢的人都不喜欢我!!在西域的时候,甯郎不喜欢我,他宁可跟一个青楼女子私奔,也不肯将一颗心给我!我为什么就是得不到我想要的!现在来到这里,我对太子是一见钟情,可他却是忽冷忽热的对我,比什么都要伤我的心。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钟情东曜哥哥,可是他呢?一次又一次的拆穿我侮辱我!为什么他们都有自己在意和喜欢的女子!为什么我一个人都得不到!我得到的都是那些想要巴结我讨好我的废物!他们只想从我身上得到金银财宝得到显赫身家而已!他们根本就不爱我!他们怕我! 我就是想要一个像太子那样,像东曜哥哥那样,像西域第一才子甯郎那样,强大而唯一的男人死心塌地的爱着我。为什么我身边永远都是些废物!” 尔若忍不住抽泣出声,可她仍是不肯掀开喜帕。 这一刻,她执着的可怜。 曾经,她在西域也爱上了一个美男子,西域第一才子甯郎,可那个云淡风轻的男人宁可要一个青楼女子也不肯要她!她派人将他秘密斩杀,亲眼看着他的尸体沉到河底! 可她不敢继续毁灭下去!如果得不到的都要毁了,那她以后永远没有机会再遇到比太子或是林冬曜更好的男子了! “公主,因为你不够强大!不够成熟!所以你身边的都是不如你的废物!而真正强大的如太子,如柔怀王爷,他们又如何能跟公主一条心!公主,你现在需要冷静,需要时间!你已经不是在西域了,你来到了□□京都!如果你肯听奶娘的,奶娘会让公主三年内得到你所有想要的。” 奶娘此刻的语气和态度,与在西域的时候截然不同。 那时候,尔若年纪尚小,又是西域王的心头肉,西域王对奶娘素来多戒心,宁肯放纵尔若也不让奶娘过多的接近她。 奶娘极有耐心,等了十多年,终是等到尔若出嫁。 离开西域王的尔若,最信任的人就只有她! 只要尔若肯听她的,得到一切只是迟早的事情。 只不过,尔若此刻完全没有耐心。 “三年?三年!!三年之后我就十九岁了!如果太子一直不理我,我岂不是连孩子都不能有!三年无所出,太子府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带别的女人回来,从侧妃到小妾再到暖床丫鬟,他可以带几十个上百个女人回来填充他的太子府!那时候,那些女人不过十四五岁,而我呢?我就更加没有立足之地了!倘若那些女人再有人为他开枝散叶的话,那太子还会多看我一眼吗?不!奶娘!我不能等!” 尔若颤抖着身子哭泣出声。 她现在完全陷入了一个自己画出的怪圈,自己给自己构造被抛弃的未来,陷入了对于这个可怕未来的无限循环。 正在这时,院子里突然响起凌乱的脚步声,有丫鬟故意大声请安提醒屋内的尔若和奶娘。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随着丫鬟婆子跪地请安,尔若身子一颤,整个人立刻坐直了身子,匆忙抹去脸上的眼泪。 她现在想要对着镜子重新打扮一下也来不及了,房门推开的声音响起,紧跟着是沉重的脚步声一步步朝她走来。 喜帕下,尔若激动地嘴角抽搐。 奶娘却是面无表情的垂下脑袋。 太子这时候进来,也不会是好事。 “全都出去!” 林简的声音冷漠的让尔若陌生。 他不是在前厅喝了一夜的酒吗?怎么说话还如此清楚!除了有浓浓的酒味充斥去寝宫,他的意识似乎是清晰的。 奶娘无畏与太子在此刻抗衡,一个心中有着别的女人的高贵男人,这一刻是可怕而凶残的!这个亏,公主吃定了! 奶娘随着众人离开,下一刻,已经猜到太子将跟公主说什么! 寝宫内,尔若的心情此刻又是恨又是委屈,又是埋怨又是期待,可她坐在那里等了很久,都不见林简掀起喜帕,尔若咽了口唾沫,轻声道, “太子哥哥,该掀开喜帕了。” “本太子不会给你掀起喜帕。” 沉冷陌生的声音响起,尔若心下一凉,自己动手迅速掀起了喜帕。 等了一夜都忍着没动,想不到到最后,喜帕还是由她自己掀起来的。 尔若眼里噙着泪,恨恨的看向坐在对面一脸无情寒霜的林简、 “太子哥哥!你什么意思?我等了你一夜!大婚之前你说过,不会辜负我的!你——” “需要我将你做过的那些事都说出来吗?西域的甯郎!还有你在西域皇宫养着的那些面首!没想到外表清纯的尔若公主,竟是如此yindang不堪!十二三岁就开始四下搜罗美男,还秘密害死了西域第一才子甯郎!呵——公主如此开放,本太子消受不起。” 林简笑着开口,冰冷笑意瞬间如利剑刺穿尔若胸膛。 她坐在那里,这一刻呼吸都觉得困难。 “太子哥哥——你——你冤枉我!你冤枉我!是谁在你面前诋毁我?是谁!”尔若咬牙开口,眼泪倒是被吓回去了,因为心虚害怕,脸上的肉都在微微颤抖。 “赫尔若,本太子有足够的证据才会跟你摊牌!没有人陷害你,本太子敢对天发誓,刚才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你敢发誓吗?若有半句假话,就让你此生都得不到任何人的真心!让你面目尽毁!” 林简所说的正是尔若最害怕的! 尔若最大的缺点就是对感情偏执!想要得到天下身份最高贵容貌最绝世的美男的无限宠爱!想要收获天下所有女子的羡慕嫉妒! 这也正是她怪病由来的根源! “不!太子哥哥,你不能这样对我!不能冤枉我的!我没做过!没有!没有!” 尔若哭着拼命摇头,即便她再蠢钝无知,这一刻也明白了,林简是早早的就得到了这些隐秘消息,原来林简的人早就渗透进了西域,父王的担心都是对的! 只有她还傻傻的蒙在鼓里!以为西域是铜墙铁壁,任何人都无法打探到她的秘密! “你在西域做的那些龌龊事,本太子可以当你寂寞难耐,反正本太子也不会碰你一下!但你对她做的,本太子就会加倍的还给你。” 林简口中的那个她,只有满月。 看着眼前如同低于修罗一样的林简,尔若捂着耳朵,紧紧闭着眼睛,五官痛苦的挤在了一起,看起来狰狞扭曲。 “不是的!不是的!我不相信你早就知道这一切,你还故意要跟我大婚!我不相信你是想利用这一切来要挟我,继而不跟我圆房!我不相信故意设了这么深的陷阱引我进来!我不相信你明明知道就算你早些时候揭穿了我,你也没机会迎娶令狐满月,你就故意答应跟我大婚,为了逼我在大婚之后接受你不宠幸我的事实!我不相信你故意这么害我!引我上钩!啊!!” 尔若尖叫出声,几近失控。 她看透了林简所做的一切! 但她不能接受! 只是,这一刻,若她知道,她以为自己看透的,其实只是冰山一角,只怕她会彻底疯掉。 “你还不是蠢钝到无可救药!所以本太子这个要求,你一定可以做到。”林简笑意清浅,这曾经是尔若最喜欢看到的微笑,以前每次见了,她都会觉得太子的笑容是真正能温暖进她心底的。 可现在——这不是魔鬼才会有的笑容吗? “我不答应!就算你有所谓的证据,也是死无对证!我不答应!不!”尔若是偏执而冲动的,这一刻她宁肯跟林简同归于尽也不会答应他的条件。 “如果甯郎没死呢?是不是就多了人证?如果你当时找人绘制的那本chungong图并没有被大火烧净,上面还有你的字迹呢?这些——够不够?” 话音落下,太子从容起身。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赫尔若已经被他逼到了死胡同! “太子哥哥——”尔若也站起来,跳脚的喊着。 “太子哥哥,你知不知道,父王要我小心你的时候,我还跟他争吵,我告诉他,我绝对相信你不会害我的!我一直都这么相信你!你为什么——” 太子挑眉,淡淡一笑。 却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呵——你怎么不听西域王的?他说的很对!你若是早听他的,也许我也没有机会跟你摊牌!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之前你脚踝扭伤,不是什么庞锐送来的女医,是我安排的。” 太子呵呵一笑,他自笑意阑珊,尔若却感觉有一双无形的大手这一刻正紧紧地扼住她咽喉,令她无法呼吸无法开口,只能像个傻子一样站在原地任他羞辱揭穿一切! “脚踝拗断的感觉不好受吧?谁叫你对满月下毒呢?你肋骨摔断也是我暗中策划的!更加与庞锐无关!谁叫你宫宴的时候将她推下荷花池,想要害她呢?是不是明白了,你的手为什么会受伤?这一次倒是跟庞锐有关,我问他,你点燃迷香的是哪只手,他就说是右手,所以我在你进宫的必经之路上活动了一块青石板,盆栽里面的树枝和故意磨尖,你刚刚被庞锐废了武功,没有任何躲避的能力,即使你的手没插在上面,你的头也会碰撞在花盆边缘,花盆边缘我派人涂抹了一种无法令伤口愈合的毒药,只要你的皮肤一经接触,伤口只会永远的溃烂下去,无止境的扩散,直到全身溃烂!所以你看,西域王未雨绸缪的看透了我是什么样的人! 来自杀人不见血的皇宫的人,怎么可能是能做你心目中完美夫君的人呢?本太子不说十恶不赦,也不是什么好人!更加谈不上善良!你现在懂了?” 林简摊开双手,眉梢眼角具是讽刺无情的冷笑。 这一刻,晴天霹雳。 将尔若打醒! “我应该相信父王的——我应该相信的!他说你不简单,说东曜哥哥不简单!说我根本不是你们的对手!不让我碰你们的底线!他说过我很多次,可我以为——以为只要有了感情,我就什么都不怕了!我为什么不相信父王呢?” 尔若身子缓缓滑坐在地上,这一刻,被侮辱被抛弃的感觉完全掩盖了恨意。 其实她也谈不上被抛弃,自始至终,林简也不曾说过喜欢。 “从现在开始,你学着在其他人面前做本太子的合格太子妃,在太子府的时候,你哪里也不需要去,就在寝宫待着!这是本太子给你的最后一次警告!机会也只有这一次!” 话音落下,林简转身就走。 尔若从地上爬起来,还要进行最后的挣扎和挽留,可当她跑到门口的时候,林简重重的甩上大门,她整个人被狠狠地弹飞了出去。 身子落在地上的那一刻,手掌的痛肋骨的痛,毁灭性的痛苦和打击,让她连哭声都发不出来。 院子里,奶娘远远看着屋内一幕,却不准备上前安慰。 这道坎只能她自己过! 未来三天,在外人眼里,太子都是留在太子府,可事实太子不会多看她一眼!三天时间,足够尔若流光所有眼泪,重新开始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 柔怀王府 傍晚,满月趁着林冬曜在书房谈事,快步来到前院。 她看过王府的当值簿,这个点年政应该在膳房巡逻一圈。 估摸着时间快到了,满月将信封丢在地上,自己则站在了暗处观察。 年政大步流星的朝这边走来,当看到地上的信封时,下意识弯腰拾起来,当他看到信封上面两个大字时,脸色巨变,当即将信封揣在怀里,转身就要回去。 “年侍卫,这么着急去哪儿?” 这时,满月不紧不慢的从暗处走出来,笑意盈盈的看向年政。 年政脸色通红,下意识的捂了下自己袖口。 “王妃。王爷吩咐稍后晚膳,王爷应该是去寝宫找您了。”年政想要快点支走了满月。 “我看我一个人回去是不够了!刚才那封信,内容那么精彩,年侍卫跟我一起回去当着王爷的面拆开看看吧!” 满月说着,指了指后院的方向,年政脸色由红转白,站在原地一瞬语塞。 这封信——难道是王妃故意丢在地上的? 可今天去后山的时候,王爷也没说丢了这封信!他还以为王爷把这封信烧了呢!怎么会被王妃找到! “我不想为难你,你只要告诉我,这封信是什么时候写的?”满月冷声审问年政。 “他不会说的!即便是死,也不可能撬开他的嘴!”沉冷之声在身侧响起,满月转身迎上他视线,四目交织,她竟是微微一笑,仿佛一点也不介意他写了什么狗屁休书! 而他则是又气又恨的眼神! 知道从他这边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她就把鬼主意打在了年政身上!年政不知道他丢了休书,看到休书第一眼肯定是赶紧放起来回去找他! 而她只要通过年政的反应就能知道,年政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否则年政看到休书的第一眼只会是疑惑,而不是震惊! 所以她就有理由审问年政,年政不说,迟早会等到他过来! 她逼他出面而已! 其实休书掉了的第一刻,他就想到是落在床边!当他回去的时候,地上安静的连一根头发都没有!她那么冷静果敢的性子,一个人留在房里的话,什么发现不了! 所以,她在等机会试探年政! 他也在等她主动出招! “那王爷解释一下吧!” 满月笑了笑,旋即看向年政。 “你还不拿出来?你家王爷都准备坦白了。” 满月如此说,年政又落了个大红脸。 他也算是王爷身边的一等隐卫,这一刻却连小孩子都不如!大概是他看多了王爷轻易就被王妃气的跳脚变脸的时候,所以他本能上心底也是害怕王妃的!害怕她将无赖的招数耍的那么理直气壮严丝合缝! 年政一脸衰色看向林冬曜。 “烧了!” 林冬曜沉声下令。 话音落下,年政快速掏出火折子,任何犹豫没有,嗖的一下点燃了那封休书。 火光中映照出满月眼底一瞬而过的诡异。 信封里面是一张白纸! 真正的休书还在她那里! 既然是试探林冬曜,她就不会拿真正的休书出来冒险! “这下——一了百了了?”林冬曜负手而立,语气慵懒随意。这一刻,他完全是学习她的无赖作风。 “谁说一了百了了?休书是烧了,我心底的伤痕呢?”满月抬起手,食指戳着自己心口的地方。 某王爷却是将她全身上下扫视一遍,继而冷声道, “本王可以身体偿还!你要吗?” “不需要!” “因为真的休书不在里面!你心知肚明!”林冬曜眨眨眼,深邃眼底却是一瞬狡黠算计的寒芒。 年政看看地上的灰烬,再次震惊到! 刚才信封里面是一张白纸吗? 满月却不意外林冬曜能猜到! 他除了冷酷腹黑,比起狡猾来,也同样不输常人! “既然王爷都猜到了,那也该知道,这是我最后的一张杀手锏了,我一定会好好留着的。”满月一副很感激他的模样,某王爷深呼吸一口,冷笑道, “你在威胁本王?你留着作何用?没有本王开口的话,那就是一张废纸!” “王爷怎么能如此看我呢?我可是你的王妃!难道我留下那封休书,没事的时候拿出来看看惊醒一下自己还不行吗?时刻提醒我自己,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曾差点被王爷故意娶进门还休弃了如此悲惨的下场!让我时刻想着王爷曾经的狠心绝情。” 满月说到这里,看似哀怨无奈的摇了摇头。 林冬曜唇角抽搐一下,继而像是想明白了什么,眉头一皱,压低了声音问她, “说吧!你是要跟我提什么格外的要求或是条件?何必绕这么大圈子!” 一听林冬曜如此说,满月倒是很配合的点点头。 “不绕一下怎么够时间让铁英在王爷眼皮底下将休书藏起来呢?这里可是王爷的地盘,从我捡到休书开始,我就料到了王爷肯定会在暗处观察我一举一动,果不然——所以,王爷,我也是迫不得已。” 满月话音落下,林冬曜蓦然闭了闭寒瞳。 令狐满月!你若是个男人,本王现在就一刀劈了你! 书房内,满月和林冬曜各自坐在书桌的一侧。 是她提议到书房里面坐下来好好谈一谈,要是让王府的侍卫看到这才大婚第二天,王爷王妃就站在膳房外剑拔弩张的互相瞪着,像什么样子? “你也害怕别人看到你算计本王吗?”他率先开口,面容冷峻寒彻,就连开口的方式都变了。 以前他绝不会在她面前自称本殿下或是本王。 满月倒是一副坦然接受的表情,这样更好,更像是合作关系而非其他。 “王爷,我们谈正事吧,何必纠结那些鸡皮蒜皮的小事。其实我想见王爷是想还给王爷银票。” 说着,满月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银票。 “王爷,这些银票的数量正好可以折合王爷当初借给我黄金,连同这几个月的利息在内,王爷看一下。” 一摞银票放在桌上,林冬曜让王府管家进来查看了一番。 “回王爷,没有问题。”王府管家查验之后,退出了书房。 “你哪来这么多银票?”林冬曜皱眉看着她。 之前的黄金她都用在收买人心和打赏上了,短时间内不可能赚到这么多。 “王爷不必担心,这些银子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不明来源。不过王爷有没有时间听我说几句话。” 满月语气低沉,收敛了之前的随意俏皮。 林冬曜点点头,眸光暗沉。 “王爷,皇上的儿子,柔怀王府和太子府同样气势恢宏并不见得是一件好事,而同日大婚同等规格,也势必会引起众人比较猜测。王爷是聪明人,以前不屑阴谋诡计权谋猜疑,但经过这么多事,不论是王爷本身,还是安妃娘娘,都曾遇到过凶险突发的情况。 太子随意在外心思细腻在内,林冬合就更加不必说了,比起小心翼翼收买人心来,林冬合不会输给任何人。五殿下表面风光,可做的一切都在表面,皇上和太后一眼看到。殿下没有争夺皇位之心,却也要为了安妃娘娘和安家谋取后路,一旦太子登基,如何能容下安家?容下王爷? 王爷的准备工作——似乎做的有点晚。”满月此刻的语气和态度完全是站在林冬曜这一边的。 “太子容不下的只是安家和本王,对你——似乎会网开一面。”林冬曜表情冷酷无波,这一刻,他倒是有些看不透她的想法了。 “王爷,您应该知道,满月不是那种将自己命运交在别人手上的人,况且太子爷是未来国君,这几年势必会大力发展自己的势力,就是如今的皇上,不也有很多需要妥协的地方,比如说西域王和尔若,皇帝的位子看似是高高在上,却也有很多不得以,况且现在还回来一个庞锐,王爷更需要提前做好准备!三年之内,京都的天还会再变。”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眼底的清冽一瞬满布阴云。 林冬曜静静听着她的话,这一刻,他脑海之中已经隐隐出现下一场即将到来的宫变。 “王爷,靖亲王实在是微不足道,他之所以敢在京都发动政变,一是以为皇上不在京都就鞭长莫及,二是以为控制了太后和京都王公贵族的府邸就能掌控大局,三是他自认为自小在太后身边长大,对整个京都了如指掌,就是逼着眼睛都不会走错。但他也只看到了问题的表面,他看到的只是他应该了解的,而不是皇上应该知道的!失败是一定的! 满月今天说这番话,不是想挑唆王爷什么,只是想让王爷做好自己的准备,一旦将来有任何异动,王爷不仅可以自保,还可以保护娘娘和安家。上次的宫变对于安家和皇宫来说,已经暴露了很多弊端,只是这些问题要王爷在短时间内改善几乎不可能。” 说到这里,满月叹了口气。 某王爷寒瞳眯了眯,放在桌上的大手,食指点着那厚厚的一叠银票,唇角一抹笑意似有似无。 “所以你有办法可以让本王在短时间内解决这些问题了?” 某王爷的潜台词还没说出来——她肯帮忙的代价必定是跟这些银票有关! 目前看来,这些银票还没在他手里捂热呢,就要重新回到她的怀抱了。 “相信王爷之前也收到消息,我这边养了不少的江湖人士,大多是归隐江湖多年,但人总是要吃饭的,当初草草归隐,更多是没有一个合适的机会没有一个臣服的主子,王爷若不嫌弃,我这里有四个人,身份我先不说,只用四个字代表他们。” 满月笑了笑,充分吊起了林冬曜的胃口。 “嗯?” “东南西北。这四个人可以帮王爷收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所有消息,包括西域、北辽、东洛,还有南方的凤拓国,相信□□京都内王爷已经安插了足够的人了,莫说是王爷的人,其实现在整个京都早已是满布密探,连插针的地方都没有了。四国密探集聚于此目的为何,王爷自然比我清楚,可王爷这几年闲适正直惯了,也只在京都有你的眼线和消息网络,但是在其他地方,王爷输给林冬合了,至于太子殿下——他已经暗中与李景田达成了默契,这无疑是太子最重要的一颗棋子。王爷说,我送你的这四个人重要吗?” 满月先是故弄玄虚,再抛出林简和李景田暗中合作的事情,同时说出林冬合已经开始在四国部署密探,以林冬曜的性子,若是直接摆出这四个人,他也不会立刻重用,以她对前一世的他的了解,他表面冷酷无情,可内心却正直简单,甚至到了关键时刻还会暴露善良心软的一面。 她和林冬曜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了,一日为柔怀王妃,这个身份就会跟着她一辈子! 她既要漂漂亮亮的还上当初借的那些黄金,更要为自己铺路! “林冬合也开始行动了?”林冬曜眸光一沉,没想到他这个二哥永远都走在他前面。 “王爷是不是以为他还有几天就要大婚,所以忙的没有时间部署这些。那王爷就大错特错了,越是趁着现在准备这些,同时跟皇上和太后开口一些平时无法开口的事情,更加容易办到,而且他现在还掌管城门,更加方便,可以说,林冬合心中现在是想要在京都建立起一张庞大而密集的关系网,管你们都是谁的密探,到最后,他会统统一网打尽。” 满月太了解林冬合了。 大婚对他来说本就是屈辱,他等了这么多年,不可能一蹶不振,他只会利用现在最适合的时机大举行动。 “你给我的这四个人,若能在最快的时间到达四国,那么就可以赶在他的人过去之前部署好行动,俗话说,先入为主,是这个道理吗?” 林冬曜反应迅速,一旦满月将话题说开,剩下的部署完全都在他脑海之中了。 “王爷,这四个人并不是单纯用黄金收买来的,不过没有黄金也是万万不能的,只能说英雄莫问出处,这四个人都已到位,王爷可随时派人联络,东面黄羽,足智多谋,却不按常理出招,尊师重道疼爱娇妻,找他出山也是说服了他妻子才能得成,他是铁英父亲最得力的门生,所以我将他放在日出东方。 西方田七,上知天文下通地理,却有些孤芳自赏特立独行,因祖上系出名门,偶然流落江湖,表面上对一众江湖人士甚至不屑,却是在关键时刻可以出手相处不求回报,找他出山是因为此人胸怀大略,始终有一颗充满抱负效力之心,将他放在形势最为复杂的西域,再合适不过。 而南方木小刀,则是风尘女子,多才多艺风情万种,能说会道,却懂得辨识男人心思善解人意,在江湖和朝廷都是吃得开的奇女子。找到她是因为之前去西域打探关于赵虞儿的消息偶然被铁英救出,她被自己最信任的男人在背后伤害,所以也对西域那块地方心灰意冷,就让她在富饶清秀相对安稳的南方打探消息。 最后是北方,我找到的是吕赞。吕赞此人是江湖中难得一见的正人君子,为人刚正不阿光明磊落,在江湖中深得人心,多年前他曾得到过安丞相的帮助,一直有意回报,我找他出山原因很简单,我只是打着王爷的旗号,他自然在所不惜。 不过——” 说到这里满月顿了一下,某王爷抬起头看向她,幽幽道, “不过你在前期安排了这么多,又是人力物力财力的,就算我们现在是在一条船上,你也不可能白白送给我,是吧?” 林冬曜倒是很满意这四个人,她看人很准,每个人的特性都掌握的清楚明白,有时早早就被她派了过去,主要安排几个他的人在那里接应一下即可。 “王爷聪明绝顶。这些银票——我要拿回一半。” 满月朝林冬曜勾了勾手指,表情单纯无辜。 “一半这么少?”他挑眉。 以她一贯的手段,不是连渣都不剩的吗? “王爷现在也需要银子不是吗?人我是给王爷准备好了,当地的前站我也给王爷安插好了,可王爷要想控制好了,往后只能是花银子如流水了。剩下的一半算是我入股王爷这里了,将来我若要用人什么的,王爷可不要吝啬了。” 满月双手摊开,笑意盈然。 “入股?”林冬曜眸子一凛,到此为止才算是看清楚她究竟下了多大的一盘棋! “对,我占三分之一即可。就用那剩下的一半银票当做入股。王爷认为呢?”她语气淡淡的,任谁能想到她想的竟然这样一招? 先是分析当前局势,吊足了他的胃口,从南到北谈论了遍,到最后拿走一半银票送给他四员大将,可最最后却是要在他建立起来的关系网中占一半的位置!这等于她之前送给自己的四个人又拿回去了两个? 这笔生意做的——这才是她的真实面貌吧! “令狐满月——好,我答应你可以,但是你要告诉我,你明明花了那么多黄金才搞定这些人的,那你现在这些银票又是从哪来的?” 林冬曜很想知道,她如何做到一两不少的送回来的! 满月长舒口气,只要林冬曜答应了,一切好办。 “王爷放心,这些银票不偷不抢,都来自正规渠道。其实我能入股王爷这里,那自然也会有人入股我这里。” 满月此话一出,林冬曜眉头一皱,他似乎已经想到了一个人。 “王爷,其实收集来自各地的消息,并不单纯是为了争名夺利控制对方,还可以通过这些情报消息发展商贸水路漕运,庞锐是从大漠戈壁回来的,大漠戈壁虽然资源频发,但是有几样东西却是京都官家小姐太太有多少银子也买不到的东西。就说雪莲和葵油这两样东西,可都是女子美容养颜滋补圣品,但因为大漠戈壁路途遥远,且地势险峻,不是熟悉路线的人根本不敢过去,只能是有去无回。但庞锐却有一条畅通之路,如果将那两样东西运过来,再以庞锐这张脸当活招牌的话,不愁没有人买! 我通过这边收集到的信息,帮他提供各地买家的信息,剩下的全都交给他来做,庞侯府就是最好的交易场所,有银子摆在面前,庞锐自然会动心,至于这些银子,一部分是他入股的,另外一部分是他收取的定金,说白了就是这几个月来庞锐已经谈妥了好几笔生意,王爷现在明白了。” 满月笑了笑,看到林冬曜的脸色却是变换了好几种。 “原来你去他那里,是为了这个。”他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只是为了谈一桩一本万利的生意,银子在前,不可能不赚,不是吗?再说,以后用银子的时候太多了,王爷很快就知道了。” 满月声音有一瞬苍凉。 三年之内,京都一旦变天,战争在所难免!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就是战马吃的饲料也需要银子!到时候任何事情都离不了银子! “本王知道了。” 他点点头。 一直以来,他都不想朝那方面去想。 但未来——战争是不是真的在所难免? “原来你的铁英表面是在暗处保护你,暗里却帮你搜索了这么多,本王现在才看明白,你准备了两条线,铁英一条,可以掩人耳目,隐秀一条,虽然也是在暗处,但很多人都认识隐秀,可以说隐秀也等于是在明处。就连铁英功夫不如隐秀也是你故意制造的假象吧!那个铁英并不是普通的三脚猫功夫,是不是?” 林冬曜此话一出,满月身子微微一凛。 对于林冬曜就不能给他任何一丁点的暗示。 “是,当我偶然发现铁英功夫比隐秀高出很多时,我审问过她,后来得知她是跟父亲发过誓言,此生都平淡度过,不轻易露出自己的功夫。” “本王现在等于是高价买了你的人,可当初给你隐秀可是白送的,你倒真是狠心!”林冬曜指了指桌上的银票,眼神带着几分无奈。 “王爷,一事归一事。”满月淡淡一笑,眼神落在桌上的银票上面。 “令狐满月,大婚第二天,你如此狠宰本王,内心过得去吗?”林冬曜摇摇头,等她如何回答。 “所以我就在与庞锐做的这笔生意里面也算上了王爷一份。西域特产皮毛,这可是冬季战争御寒的好东西,王爷不会不识货的。” “呵——几十张皮毛就想收买本王?”林冬曜仰起头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从上看到下。 满月本能的护住了领口,其实每一颗盘扣都扣的好好地,但是在他刚才那般肆意的打量之下,她自然是忍不住抬手护着自己领口的位置。 “王爷,那些银票可以给我了吗?”满月白了他一眼,起身朝他伸出手。 “可以给,不过——”话音落下,他手腕一转,拉着她的手让她整个人坐在自己怀里。 “这些银票,你从哪里拿出来的,我帮你放回去。” 说着,他一手摁着满月身体,另一只手将桌上的一半银票放进她的袖子里面。 “一定要等你几个月才可以吗?本王也是正常的男人,天天守着新婚的王妃不能得到,你考虑过本王的感受吗?” 林冬曜将她禁锢在怀里,他不是正人君子,以前想的时候,一看到那些安排好的女人就只剩下索然无味,他有一种近乎偏执的洁癖,必须是他喜欢的且心甘情愿喜欢他的。 如今看来,也只有她能勾起他的兴趣。 过去几年,宫里头和朝廷也送来不少暖床的丫鬟,可他一看到那些女人或娇羞或害怕或故意讨好的面容就觉得恶心,一想到要跟那样的女人结合在一起,这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今晚——让本王搂着你?”他眯了眯寒瞳,提出一个对满月来说非常过分的要求。 “王爷答应过我的!给我时间!” 她在他怀里挣扎不过,冷着脸翻旧账。 “好——我会做到的,不过你我才新婚,怎么样都要做给别人看不是吗?所以今晚我还会回去。” 话音落下,他缓缓放开她。 满月迅速后退了一大步,不知怎么回事,面颊上火烧火燎的,就像是发热一样。 “我忘记告诉王爷,一会我想出去一下。”满月一边快速整理衣裙,一边征询他的同意。 这里不比侯府,而且又是大婚三天之内,她若要出去只能偷偷离开王府,在他的地盘想做到偷偷离开根本不可能。 “去庞锐那里?”他寒瞳眯了眯,语气冷冽。 现在这个时候,除了庞锐那里,她也没别的地方可去。 “银票我可以派人还给他。”显然,他并不想满月见到庞锐。 “还有一些货物的事情我要亲自跟他谈谈,过几天会有货到,到时候我可能没有时间去侯府,所以提前碰头安排好一切。” “——” 听了满月的话,林冬曜陷入沉默之中。 “这次是第一次进货,以后就不必每次进货都碰面了。”满月轻声道。 某王爷却是垂下眸子,冷着脸,拿过一旁的折子翻开看了一眼,冷冷出声, “晚膳前回来,我等你一起晚膳。” “晚膳?时间有点紧。”她小声咕哝了一句。 “哦。”某王爷轻轻哦了一声。 满月狠狠瞪着他,将他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 “我先去了。” 懒得跟他这个不阴不阳的面瘫脸继续纠缠下去,反正他答应了,她速去速回就是了。 看着满月离去的背影,林冬曜烦躁的放下手中折子,眉头紧紧皱起,一时半会难以平复心情。 前一刻还是软玉温香在怀,这一刻却要面对她跟别的男人见面! 这时,年政自外面进来。 “王爷,太子府从昨日到现在都没什么动静,太子喝到天亮才回寝宫,尔若公主也一直没有闹腾。” 年政沉声道。 “以尔若的脾气,太子一夜不回去,她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看来是本王小看太子了!” 林冬曜语气寒凉,不带一丝轻松。 “安泽王府呢?(林冬合获封安泽王)”林冬曜沉声问道。 “回王爷,安泽王这几日都是忙忙碌碌出出进进,都是在为大婚准备,很多事情都亲力亲为。” “呵——亲力亲为?看来满月说的没错,越是忙碌的时候,他做点别的事情才不会有人注意。” 林冬曜冷哼一声,眸光比之前多了决绝凛然。 “明儿一早召集所有隐卫在王府后山练武场集结,本王有重要安排。” “是,王爷。”年政不敢怠慢。 他在王爷身边这么多,王爷上一次召集所有隐卫还是云靖逼宫的时候,在此之前,几乎没有过。 “还有,晚膳玩一会再说,等王妃回来。” 他不想让满月一回来就看到他守着一桌子菜等她,那样会显得他太过斤斤计较。 年政退下之后,林冬曜看了一会折子,不知不觉天色暗了下来。 可晚膳时间都过了一个时辰,满月还没回来。 年政忍了很久才敢走进书房提醒他。 “王爷——” “不用说了,准备开饭。” 砰地一声,林冬曜重重放下手中折子,起身朝前厅走去,背影萧瑟寒彻,令人生畏。 半个时辰后,当满月急匆匆的赶回王府,看到的是林冬曜守着一桌子已经凉了的饭菜,面若寒霜的看向她。 见她回来,他语气淡的仿佛被风一吹就会散去的白云。 “回来了?坐下吃饭。” 满月走过去,坐在他对面。 “吃饭。”他语气清淡,态度却冷的骇人。 面前桌子上摆满了她爱吃的饭菜,却是早就没了温度。 他低头吃饭,不听任何解释,也不给她任何机会解释。 饭桌上只有轻微的咀嚼声。 她低下头安静吃饭,饭菜都凉了,他们谁都没说什么。 “王爷,饭菜要不要热一热?”一旁的管家看不下去,低声提醒他。 “不用。”他垂眸冷淡回应,语气寒瑟,管家急忙退了回去,再也不敢吭声。 他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我去书房。” 语毕,豁然起身,从她身边快速走过,似乎是连眼角的余光都没看她一眼。 几乎是他前脚刚刚离开,紧跟着她就放下了筷子,也起身离开。 前厅只剩下一众大眼瞪小眼的管家奴仆。 “都收拾起来吧。”管家叹口气,沉声吩咐众人。 这才大婚第二天,王爷和王妃这是闹得哪一出? 当天晚上,林冬曜整夜都留在书房,书房的灯一直亮着,而满月房间则是早早熄了灯。 —— 三天之后,是进宫拜见皇上太后的日子。 满月早早起来,梳妆打扮之后,马车已经停在院中。 “王妃,王爷已经在马车内等候。” 年政恭敬开口,旋即撩起车帘。 满月踩着紫檀凳子抬脚上了马车,车内,檀香袅袅,一身暗纹金丝长袍的林冬曜端坐车内,知道是她上车了,眼皮都不抬一下,依旧垂眸看着手中卷宗。 “王爷。” 满月轻声打了招呼,见某人不理他,也就安静的坐在一边。 这几天的状态都是如此。 从那晚晚膳之后,他们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会坐在一起,她照常跟他福身请安,而他只是冷淡的点点头,再也其他回应,更不用说是开口说话了。吃饭的时候更是安静的没有一点动静,他常常是几口就放下筷子,而他前脚离开,她后脚也就跟着回了房间。 像是今天这样在马车内又没有外人,他更是连点头都懒得回应她。 马车一路前行,车内寂静无声。 他低头翻看卷宗,她就打开随身携带的医书看起来,车内只有翻页的声音,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轻不可闻。 马车经过街道,车外热闹喧嚣声不绝于耳。 满月放下书,转身轻轻推开茜纱窗看出去。 “年政,等一下。” 她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喊停了马车。 “王妃,有何吩咐?”尽管林冬曜没开口,年政还是乖乖勒停了马车。 “厄——没事了,走吧。” 满月原本想下车一趟,可今天是要在吉时进宫,未免耽误了时辰留人话柄,她之前的念头一闪而过。 “有事?”车内一直沉默的某王爷,压低了声音开口。 满月一愣,还以为这声音是从天外传来的。 要知道过去三天来,他可是一句话都没回应过她,更不用说主动开口问她了。 “是本王在说话。”见她不回应,只是愣愣的看向他,他皱眉不悦道。 “哦,我刚才是看到铁匠铺外面打造的一件兵器样式很特别,想进去看看,正好我前几天从庞侯府回来的时候,原本也要进来看的,可那天不知为何关门了,我只好先回王府了,谁知半路上遇到八皇子偷偷溜出来玩,还被偷走了银子,我就私自做主将马车借给他,自己走回来的。” 满月语气清淡,话一出口,却见林冬曜冷冷说道, “该死的老八!” “你为何不坐马车回来?”林冬曜眉头紧皱,他真的没想到那天她是走回来的。 那天晚上他只顾生气了,也没仔细观察她的反应。 “原本那天我就不该出来,要是再被宫里头什么人看到了,岂不是要连累王爷?八皇子也是偷偷出宫,到时候一通连累下来,宫里头还不知道要牵扯多少人,所以我就私自做主将马车给了他,我自己找了僻静的小路走回来的。” 满月轻声解释。 “为何不早说?” 某王爷终于放下手中卷宗,抬起头正经的打量她。 “王爷也没问。”满月一副无辜淡定的表情。 瞧他前几天那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解释管用吗? “我会罚他的!”林冬曜沉了一口气,这几天的郁结稍后都会发在林南徳那倒霉孩子身上。 而此时,在宫里正吃早膳的林南徳狠狠地打了个喷嚏,顿时眼冒金星,眼皮直跳。 “王爷,八皇子不过才十岁的年纪,正是贪图新鲜的时候,而且他身体不好,长时间留在宫里头也未必是好事,出来走动一下透透新鲜空气,反倒是好事。” 满月对林南徳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上一世,她见过这个八皇子没几面,他就因病去了。现在想来,那时候林南徳终日都跟在林冬合身边,一直都是好好的,可后来病发却是因为太子跟林南徳开玩过火,致使他气息不稳旧病发作,御医赶到已经无力回天。 当时满月对林南徳的死并没有任何怀疑,现在想来,却是离不开林冬合的算计。 一方面,林冬合可以顺利摆脱给林南徳做嫁衣的命运,另一方面又可以将罪名嫁祸在太子身上。 当日,太子一直喊冤到深夜,还不惜自残撞墙以示清白,只可惜,那时候皇上和太后已经对只知玩闹不思进取的太子失望之极,所以—— 想到这里,满月轻轻摇头。 “你对老八都比对本王关心。”林冬曜的声音愈发低沉。 虽然误会解开了,但他心底的别扭始终没根除。 “王爷,八皇子还是小孩子。”满月瞅了他一眼,其实也没刻意解释。 她这几天一直不吭声,也是想知道,那天她去找庞锐,林冬曜有没有派人暗中跟踪她,如果有的话,他一定会知道她是走回来的。 事实证明,他生了三天气,是真的不知道后面的侍寝。 “你也可以将本王看做小孩子。”林冬曜说着,起身朝满月身边靠了靠,刚才那高高在上冷酷无情的气质早不存在,他身子甚至有些慵懒的靠在她身侧,墨瞳微微阖上,看似是要靠着她休息一会。 “王爷,要不铺开座椅你躺下休息一会吧。”满月知道他腰伤还在恢复巩固期,的确不适合长时间久坐。 “你也一起躺下吗?”他懒懒开口。 “我不累。”满月拉下脸来,冷声拒绝。 “那就这样吧。”他早有预料。 反正对付她就不能当真,不能生气,该拐弯抹角的时候一定不能直来直去,只是到了关键时刻,必须果断的将她一些排斥他的想法狠狠地遏制住。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婉儿还以为说完那句话还有机会再开口,可林冬合对她的利用也到此为止! 不等婉儿说完后面的话,林冬合扶着她的时候,就已经暗中在她后背刺入银针封住穴道!令婉儿丧命! 当时只有他能接近婉儿!所以他也可以顺利拿走银针!一个小小的针眼儿也不会引起注意! 他最初就是利用丁菊茗让婉儿上钩! 婉儿一死,短时间内他还可以以思念婉儿为由,拒绝太后安排的女人入府监视他,而婉儿附中骨肉更是他最有力的武器! 他连亲生孩子都可以不要! 就为了孤注一掷除掉令狐满月! 为什么——会是林南徳出现? “东合!婉儿是哀家的人,哀家自然相信她!如此查看,只为了让令狐满月闭嘴死心!” 这一刻,太后也有些迟疑,不知道究竟要站在哪一边! 但既然令狐满月出现了,就要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倘若这次还不成的话,令狐满月就真的无话可说了! “皇奶奶——”林冬合还想阻拦。 “王爷,得罪了!” 年辉身子一闪,到了林冬合身后。 “你们仔细的找!” 不等林冬合转身,年辉已经沉声下令宫女给婉儿搜身。 丁菊茗这会子安静的站在一边,看样子是被吓到了,抬起的眸子却飞快的看了令狐满月一眼!想到进来之前令狐满月警告她的那些话,丁菊茗的心,此刻还在砰砰跳着。 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冷冽杀气。 “太后!有发现!这是来自西域最西边的七巧铃音,的确是西域才有,京都甚少有此物,而且这雕工看起来更像是出自皇家。” 年辉说着将宫女搜到的东西呈上给太后。 年辉能在太后身边当差多年,对于这些的了解自然不在话下。 太后脸色一白,连同所有人,视线齐刷刷的看向尔若。 尔若呆住了,旋即愣愣开口, “太后,这七巧铃音虽然产自西域,甚是稀少,可不仅是西域男女之间会用作定情信物,就是北辽和东洛也有此习俗,并不是只有西域才有的!这一个七巧铃音虽然精致,可西域皇室也就只有尔若一个女子,哪来的送人呢?要送也是送给太子殿下。” 尔若越说声音越小,禁不住扭头看向太子。 这一刻,太子的沉默令她心寒。 目睹此景,满月眼底清辉划过,取而代之一抹杀气,腾然而起。 “太后,八皇子目睹了婉儿与那侍卫苟合,原想离开到御书房告状,却听到他们说要暗中找机会打晕了我,所以就尾随他们到了御书房,正好满月要去王爷,结果被那侍卫抓住掳走,八皇子为了救我也暴露了,那人还要对八皇子下手,幸亏我与八皇子合作声东击西才将那侍卫打晕,现在人还在假山那里,请太后派人去找!” 满月气息看似恢复了一些,可面色依旧苍白。 林冬曜皱眉不语,这中间究竟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他只知道,在他进入慈宁宫之前,收到老八的人送来的信息,告诉他,老八会跟满月一同出现,到时候无论之前发生什么,五殿下都不必多想。 虽是如此,但他的心始终提着! 究竟出了什么事?她会跟老八一起? 还闹出了人命! 这时,太后派年辉跟着林南徳去找那侍卫的尸体。 林南徳也鬼精的很,生怕会被林冬合抢先一步,所以直到太后派出年辉,才肯带着年辉一起,也不说是在哪里!林冬合不能离开大殿,只能干着急! 很快,年辉就带着一样东西回来,竟是与之前从婉儿身上搜出的七巧铃音玉一模一样的一对。 林冬合的脸色,绿中翻出青紫。 “呀!还真是一对呢!难道说这细作真的混进宫里了?太可怕了!这不什么时候成为第二个令狐满月都不知道?还好八皇子福大命大!” “现在还不知道是哪国的细作呢!这说是北辽也行,说是东洛也是,说是西域的话——” 多话的妃嫔一脸怀疑的表情看向面红耳赤的尔若。 “关键是这孩子——竟然不是安泽王的!也就是安泽王一直都被婉儿给骗了!亏王爷还对她一往情深呢!啧啧!婉儿却拿王爷当傻子来耍弄!竟然给王爷戴了绿帽子——” 议论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足够林冬合听到。 这一刻,林冬合等于是被自己之前营造的情有独钟所拖累!自从阴婚之后,再次闹出一个大大的笑话,落人口实!颜面扫地! “皇奶奶!不能单靠这些东西就断定婉儿有罪!说不定婉儿是被冤枉的!孙儿绝对相信婉儿是冰清玉洁的好姑娘!更加不是细作,婉儿对本王一片真心,绝对没有半分作假!” 林冬合跪在地上,言之切切。 这时候,他还在用深情伪装自己的失败。 “二哥你如此说,不等于自打嘴巴吗?之前不过是你的小妾一句话,就要定满月的罪!我为满月请命,你却说我偏袒!现在人证物证都在!二哥还不肯面对现实!二哥岂不是偏袒的更加可笑!” 林冬曜这会已经可以光明正大的将满月拥在怀里。 事已至此,就看他的王妃如何给林冬合最后一击了。 不过这最后一击的任务,满月却交给了林南徳。 “二哥!难道我一个十岁的孩子还会骗人不成?你说婉儿跟满月姐姐无冤无仇,那我跟婉儿也不认识啊?你若还是不信的话,你看看这个!这是那个侍卫抓我的时候,我在他身上找到的!这个耳环你应该不陌生吧!” 林南徳一脸嘲讽的看向林冬合,拇指食指捏着的却是一枚小巧玲珑的翡翠耳环。 “这耳环——是婉儿之前告诉我说是丢了的!怎么会在八皇子这里?难道——难道之前真的是我误会王妃了?” 丁菊茗恰到好处的开口,旋即俯身在地上砰砰砰的磕头。 “王妃赎罪!王妃赎罪!我真的不知道是——是这样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是被婉儿利用了!” 丁菊茗的适时倒戈,等于是又给了林冬合重重一击! 表面看,丁菊茗是害怕被婉儿这个奸细连累,实则却是因为她之前做的一切,令狐满月早就知道! 没有人知道,原本她是要按照林冬合的吩咐冤枉令狐满月的!而林冬合也设计引令狐满月调开了她身边的两个隐卫,而林冬合就亲自出手将令狐满月打晕,继而藏身假山,而她则是带着婉儿到太后面前告状! 林冬合威胁她,如果不按照他说的去做,就要被婉儿取代!而婉儿一死,能为林冬合诞下孩儿的就只有她!况且她跟令狐满月与令狐平雪都有仇恨! 自然就答应了他! 可她万万没想到,令狐满月竟然会—— “你——丁菊茗!你——” 林冬合死死盯着丁菊茗!若不是她腹中骨肉是他需要的孩子,他早就一脚踹去!让她一命呜呼了! “这个耳环——是哀家赏给婉儿的。” 这一刻,太后的声音阴郁萧瑟。 若不是情况紧急,或是与那侍卫有肌肤之亲,婉儿如何会遗失了一只耳环在侍卫身上?更加不会这么巧的被林南徳捡到还煞费苦心的冤枉她! 老八说得对!他一个十岁的孩子而已,犯不着为了林冬合的妾闹出这么多事!况且他还身体不好! “皇奶奶!难道您忘了,之前可是有宫女太监亲眼看到令狐满月在撞了婉儿之后害怕的跑去找五弟吗?如果不是她做贼心虚,为何着急去找五弟?” 林冬合突然想到了什么,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紧紧的抓住。 满月抬头,冷冷看着他,那眼神像看待濒临死亡的畜生! 淡然,自信。 “安泽王,这个疑问我来回答你如何?” 这时,一道温润男声悠然响起,众人视线看过去,久未露面的庞锐一身翩然白衣,玉树临风一般,悠然而来。 见此,林冬曜眉头皱了一下,看向庞锐的眼神分明就像在看jian’夫的眼神! 原来如此! 她这是暗中找了庞锐! 可她不可能一开始就算到婉儿要冤枉她!那她是如何在被打晕的情况下还能找到庞锐? 难道又是老八在里面做了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某王爷寒瞳在林南徳身上飞快扫过,林南徳只觉得后背冷飕飕的,打死也不敢抬头跟五哥对视。 “太后,事情经过很简单,今儿臣无事就在宫中随意走着,与郑管家闲谈的时候提到最近听到外面有传言,柔怀王因为王妃无所出,想要纳侧妃,谁知正好被路过的王妃听到了!太后也知道,令狐女官生性倔强认真,这王爷估计是没跟她商议,她如何能乐意,自然是杀气腾腾的去找王爷问个清楚了,我也不放心,这就跟在后面,谁知就看到了侍卫想要对付令狐女官和八皇子。 所以也就顺手救了二位,臣之所以之前不肯露面,也是不想牵扯太多进来,毕竟这次的事情可牵扯到细作,臣也跟尔若公主一样,是从邻国而来,虽然西域没有七巧铃音玉,但臣还是要避避嫌的。” 庞锐此话一出,林冬曜恍然大悟。 西域没有七巧铃音玉!不代表庞锐没有! 原来如此! 他终是明白这整出戏是怎么回事了! 他之前也在奇怪,皇奶奶信任的婉儿怎么成了细作!原来是她从庞锐那里要了七巧铃音玉! 她与庞锐最近有密切的生意往来,进的都是邻国的稀罕物,想要一对七巧铃音玉有何难? 再通过丁菊茗嫁祸到婉儿身上!丁菊茗一直搀扶着婉儿,想要在不会武功的婉儿身上藏东西实在是太容易了!想要从婉儿身上拿走一只耳环也不难! 她明知林冬合有意试探她的好奇心,她就故意将两个隐卫都调走,实际她在暗处已经看到了庞锐! 她知道,只要她一跑,庞锐一定会留意她的举动! 说不定,原本她就是要去未央宫找庞锐谈事! 她故意调开身边的人,让林冬合打晕她!不如此,根本不能让谨慎多疑的林冬合相信她是真的被控制了! 她想让林冬合自掘坟墓!就必须演这出苦肉戏! 至于老八——应该是被她临时抓差来的! 虽然老八不好收买!但因为老八最信任他这个五哥,也间接会信任她!会帮她!而她——是不是给了老八什么好处!却是他不知道的! 林冬曜不由得眯起眼睛打量林南徳,见他有些紧张的掖了掖袖子,林冬曜视线移开,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因为他要秋后算账! 现在先解决林冬合再说! “太后,整件事情就是如此!相信安泽王也不知道婉儿是细作,更加不知道婉儿腹中骨肉是邻国细作的!只可惜,两个细作都死了!没有更多线索了!不过八皇子能安然无恙,满月也觉得甚是庆幸,若是眼睁睁的看着八皇子出事,只怕满月这辈子都不知道如何跟王爷交代。” 说到这里,满月有些后怕的看向林冬曜。 其实那眼底却是传递给他大功告成的胜利神采。 她相信!以林冬曜的腹黑,已经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她看出林冬合有意试探她,所以将计就计。 虽然被林冬合打晕的确有些危险,但她也是看到了暗中的庞锐才敢支走隐秀和铁英,才敢放手一搏!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庞锐制服了看守她的林冬合的杀手,还救了暗中目睹一切的林南徳。 她醒来之后回忆整件事情,果断先找到丁菊茗,在婉儿不知情的情况下,抓走丁菊茗,以杀她作威胁,逼丁菊茗说出林冬合的计划! 丁菊茗有了孩子,自然不想孩子有事! 不但交代了一切,还愿意配合他们演这出戏!只不过,为了不让林冬合怀疑她,之前的说辞丁菊茗还会继续说,只在婉儿不知情的情况下在她身上藏了细作的信物,还拿走了一只耳环故意丢下,让满月拾到。 丁菊茗为了自保,也算是看透了林冬合的阴险可怕! 一个只因为不信任太后送来的女人,就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亲手害死的男人,将来还有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做不出来? 更何况,丁菊茗的心,自始至终都不在林冬合那里! 背叛他只是早晚的事! 整件事,庞锐和林南徳都是关键! 庞锐可以掌控这个布局的进展!也只有满月知道他有七巧铃音玉!当初要庞锐从大漠戈壁带回这些稀罕玩意,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派上关键的用场!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罢了! 而林南徳则是因为庞锐救了他一命,加上满月又答应给他一整套皮毛兵器,林南徳还不乖乖的听她差遣!不过,林南徳虽然才十岁,演起戏来却能虎的太后一愣一愣的! 这是不是遗传了林家皇子都有的德行? 整件事到了这里,一切看似尘埃落定! 林冬合脸色绿了又紫,紫了又绿。 先是阴婚皇子,世人所指指点点,现在却成了后宫妃嫔闲来无事畅聊的话题!那么大一顶绿帽子戴在他头上!他伪装给众人看的情深意重,到最后竟是连孩子是谁的都不知道! 林冬合猛然抬头看向满月,这一刻,她眼底一片风轻云淡,飒然平静。 仿佛,设计这一切令他成为整个皇宫的笑柄,对她来说就像呼出一口气那么简单,那么随意。 林冬合似乎忘了,婉儿的事是他一手设计,是他不想留一个太后的人在身边监视他才会引发现在的结果! 这一世的他,与上一世何其相似! 都是可以为了自己的喜好目的,亲手杀害自己的骨肉! 他根本不是人! 而是禽兽不如! 整个大殿,陷入了可怕的静谧。 皇后刚才还咋咋呼呼比谁都要威风,现在却是霜打的茄子瞠目结舌,再次成为一众妃嫔戳脊梁骨的对象。 她再次押错了宝! 当众人都一边倒的小声议论时,唯有她站出来大声训斥满月,而今,其他妃嫔依旧可以反复无常的一声议论着林冬合与她的不是,可她却没了脸面再大声认错! 整件事情,太后可以犯错,可以出尔反尔! 可她不行! 除非将来有一天!她当了太后,而现在的太后则是彻底从京都这片土地上消失! 皇后在一片嘲笑的眼神中,脑袋垂下,杀气隐藏。 而尔若则是说不出的委屈和无辜。 这七巧铃音玉就一定跟西域有关吗?她还说跟庞锐有关呢! 凭什么庞锐一站出来就摘的一干二净,她却连一句解释的话都插不上嘴? 如果只是太后怀疑还好,起码父王能帮她说话,可如果太子怀疑的话,又是针对令狐满月的事情,她才刚刚在太子面前建立起来的假象,岂不是瞬间崩塌? 这时,尔若想起奶娘的话,如果没有先发制人的果断,那就保持沉默,否则就是欲盖弥彰! 尔若也不看太子,静静站在远处,心里头却是七上八下,无所安宁。 情节的反转,一时令所有人都在等待太后做最后的定夺。 “来人!婉儿与那侍卫的尸体拖出去,头颅砍下,悬挂城门三天示众!今日之事,任何人不得泄露出去半句!否则——格杀勿论!” 太后语气阴沉肃杀。 历来,但凡牵扯上细作的宫中秘闻,都如连锁反应一般,在短时间内迅速发酵蔓延,以讹传讹之下,便是人心惶惶耀眼满天的结果。 太后果断的封杀了一切消息! “今日之事,若不是八皇子和满月及时发现,后果不堪设想。这一次,是哀家看走了眼,险些酿成不可挽救的误会,哀家也是时候好好反思一下了。” 太后如此说,谁还好意思再提之前的事情。 “皇奶奶,怎么能是您的错呢?是邻国奸细太过狡猾可恶!竟然将算盘打在了五哥和二哥身上,您就不要自责了。如今您不是也还了五嫂公道了吗?” 林南徳一副天真无邪的表情看向太后,这大殿上,他年纪最小,这会子无论他说什么,与别人的效果都是完全不同的。 “满月谢太后公正严明!” 满月也适时下跪,表明自己的立场。 紧接着,众人悉数跪下,纷纷发誓绝对不会将今天的事情传出去。 太后点点头,神情却没有半分轻松。 “东合,此事牵扯到你的家事,你随哀家去御书房一趟,整件事情还是需要跟你父皇交代清楚。” 太后如此说,林冬合点头答应,心下却瞬间一寒。 去了御书房,就不仅仅是交代了,只怕—— —— 太后带林冬合离开,大殿内,众人明显还没回过神来。 “你没事吧?”见满月脸色虽然恢复了一些,但还是有些苍白,林冬曜关切的询问她。 “谢王爷关心,满月一切安好。”满月轻声道。 “你怎么能听风就是雨呢?本王何时说过要迎娶侧妃了?就为了这一句话,就跑的什么也不顾了?平时倒没看出来你是如此吃醋的性子!” 既然满月说没事了,某王爷就要跟她翻旧账了。 他明知道庞锐故意那么说,她根本不是因为听说他要迎娶侧妃才会去御书房找他理论的。 “——知道了,王爷。”满月眨眨眼,看向林冬曜的眼神带着隐隐的警告。 他还有完没完了? “知道就好,以后不要吃这么没味的干醋,本殿下要娶谁,你不说好,你不同意,谁也进不了柔怀王府的大门!” 林冬曜听似带着责备的语气,却明显是对她无尽宠溺呵护的态度。 满月身侧,庞锐但笑不语。 林冬曜已经将整件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这也没他什么事了。 “王爷,王妃,臣先告辞了。”庞锐说着,勾唇悠然一笑,留下一个颠倒众生的迷人微笑,转身离去。 一众妃嫔都翘首看着,今年二十一岁的庞侯,比之太子和柔怀王都多了一分成熟内敛的气质,更加吸引她们这些深宫怨妇的目光。 “我们也回去吧。”说着,林冬曜自然的握住了满月的手,她的小手还有些冰凉。 “还有你!也该回去喝药了!” 林冬曜转而看向林南徳,眸光瞬间冷了下来。 林南徳乖乖点头,像是听话的小狗一样跟在后面。 “殿下,是否现在回太子府?”见柔怀王和王妃都走了,苏康小声问着林简。 “尔若,我们也回去吧。”林简此刻语气温和,神情安宁。只是,而若在他身边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觉,她完全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简儿,尔若,既然好不容易进宫一趟,不如去母后宫里坐坐?” 见太子和尔若要走,皇后强颜欢笑上前挽留。 林简眼皮都没抬起,冷淡拒绝, “不必了,我跟尔若都累了。母后你不累吗?刚才也说了那么多,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语毕,林简抬脚就走。 尔若低着头,乖乖跟在他身后。 皇后脸上最后一丝笑容难看的僵在那里,比哭还要难看。 其他妃嫔在她背后小声议论着,都等着看失去太后信任,得不到皇上宠爱,娘家势力又凋零的皇后,何时倒台?! 而皇后回宫之后就大病一场,几乎去了半条命。 —— 回柔怀王府的马车上,满月和林南徳坐在一排,林冬曜坐在二人对面,马车内的气氛有紧张有质疑,还有来自林南徳的战战兢兢。 “五哥,其实——” “你五嫂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这么用心的帮她?拿给我看看。” 不等林南徳说完,林冬曜抬手指了指林南徳鼓鼓的袖口。 林南徳想捂着已经来不及了。 “王爷,不过是一副皮毛武器而已,而且还是试验阶段。”满月知道林南徳不敢说,所以她主动开口。 “嗯。不错。” 林冬曜点点头,可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在夸奖他们。 “那你们交易很愉快了?”林冬曜突然笑了笑,笑的林南徳毛骨悚然。 “五哥,这个——你们回柔怀王府,我就不用去了吧。免得打扰你们休息,我还是回我母妃那里。” 林南徳现在巴不得自己是天上的鸟儿,能从马车的窗户飞走就好了。 “我可以让你回你母妃那里,不过你先告诉我,你五嫂之前脸色为何那么差?你们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林冬曜眼底闪过一抹冷冽寒光,刺的林南徳胸口生疼的感觉。 而满月则是罕见的抽了抽嘴角,显然是不想告诉他了。 正因为如此,林冬曜才非逼着林南徳交代!他是不指望满月能说实话了! 这时,满月偷偷掐了一下林南徳的胳膊,他疼得嗷的叫了一声,满月趁机说, “王爷,八皇子今儿还没喝药,你看他的脸色,还是先让他回去吧,稍后我会跟王爷交代清楚的。” 满月如此说,林南徳就像是得到了暗示,继续哼哼唧唧的喊着, “是啊五哥,我是真的很不舒服,我——” “好!东西留下,你滚!” 林冬曜目的明确,言简意赅。 林南徳不舍的看了眼袖口,见马车停稳了,深呼吸一口,飞快说道, “五嫂是因为看到一个男人的背影之后就变成那样子的!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话音落下,林南徳猫着身子钻出了马车。 比起五哥的腹黑无常,还有他喜欢的毛皮暗器来说,他真的不是故意的要出卖五嫂的! 林南徳跑了,将最大的悬案留给了马车上的两个人。 “不过是看了一个男人的背影而已,本王还以为你是受伤了!如此就没事了。” 片刻之后,林冬曜语气轻松,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 满月没看他,缓缓阖上眸子。 之前一幕幕,险象环生。 她押上了一个又一个赌注,险中求胜! 只是经历了这么多,下一次,她未必还能过关! 就如同这一次,丁菊茗也是对她恨之入骨,但为了脱身,她却要跟丁菊茗合作,如果她直接废掉了丁菊茗的话,在太后眼中,就等于失去了两个重孙,婉儿的事情顺利还好,若不顺利,这一次,太后迁怒柔怀王府和令狐侯府都是必然的结果! 而每次皇宫出事,都与她有着多多少少的关系!一次尚可,次数多了,即便她是无辜的,太后也不会再留她在林冬曜身边了! 所以,丁菊茗和她腹中骨肉要留下来! 婉儿的死还不能扯上宫中任何人! 这出戏演下来,她精疲力尽。 更何况还看到了木杨,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她绝不会认错! 那走路的姿势都是一模一样! 睁开眼睛的时候,某王爷的面容在她面前放大无数倍。 满月吓了一跳,正要开口询问,林冬曜身子一侧直接在她身边坐下。 “一个背影就能让你如此神魂颠倒,何人有如此大的魅力?”他看似随意的问道。 “一个故友,不知为何会在宫中当差。”满月清淡出声。 “故友?” “是进宫之前在贺家认识的故友,与我年纪相仿,不过这次见到他却进宫做了太监,可能是家中出了什么事吧。” 满月轻声解释。 虽然是有隐瞒林冬曜的地方,但也八九不离十。 木杨是上一世她遭受林冬合与令狐平雪陷害时,唯一在皇宫对她伸出援手的人,但上一世他是侍卫,这一世怎成了太监? 不论如何,满月都希望再见到他。 因为上一世惊烈和她身边的人死后,是木杨代她祭奠亡魂,还捎去了她写的血书,也是木杨偷拿了一件惊烈的遗物放在她身边,陪着她支撑了那么多天。 但最终,她还是没有熬过来。 而某王爷一听到太监两个字,明显是放松了不少。 “本王明白了。”林冬曜点点头。 心中却在腹诽——原来是回到侯府之前的青梅竹马,这分开了几年,她就成了王妃,而那竹马就做了太监! 嗯——如此也就没什么后戏了。 —— 皇宫御书房 林冬合走出御书房时,脸色阴沉的可怕。 回安泽王府的马车上,林冬合紧闭双眼,牙关紧咬,急于找到一个发泄的突破口,可丁菊茗的孩子他是要留下的!纵然他也对丁菊茗有所怀疑,现在却不能动她! 如果丁菊茗再出个什么事,只怕父皇和皇奶奶对他更加不会重用! 只因为婉儿可能是邻国细作,父皇就收回了他守城一职! 说的只是暂时收回,为了观察一段时间,看看王府有无其他细作被婉儿收买! 可林冬合很清楚,这守城一职是永远不会属于他了! 不论婉儿是不是真的细作,只要有了怀疑,他有当了半年的守城,父皇和皇奶奶难免会怀疑他府里会不会还有人与婉儿一伙,这守城如此重要的职位,自然不能再交给他了。 只要有了一丝怀疑,就不可能再交给他! 即便父皇和皇奶奶怀疑不是他!也不会为了他而冒哪怕一丝的风险! 他现在——真的是被逼到了悬崖边上! 多年来苦心经营的一切,一点一点的被抽空瓦解! 就连这守城一职,也不过半年,位子他还没坐热乎,就要换人了! 马车内,突然响起林冬合狰狞恐怖的笑声,如同是从阴森的十八层地狱下传来的嚎哭声,乍一听是冷嘲笑声,却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一刻,林冬合比谁都清楚,他已经被令狐满月逼进了死胡同!而他到现在为止,都还没看清楚她的真面目! 他的底牌却是所剩无几! 难道下一步,就是他跟令狐满月决一死战的时候? 为什么?他此生最大的敌人会是一个女人?一个他最初根本没放在眼里的扫把星!! 他不甘心!不甘心放弃自己这么多年来苦心经营的一切!更加不甘心输给一个女人! —— 太子府 尔若等了一路都没发生的暴风雨,终是在回到太子府的第一刻瞬间爆发。 太子什么都没说,只是苏康说了看到尔若曾在璇玑宫外鬼鬼祟祟的出现,过了一会令狐满月就出事了!而且七巧铃音玉的确是西域多见,林简什么都不说,却等于是认定尔若与此事有关。 尔若跪在地上,除了最初的一句什么都没做过,再不发一言。 林简也不开口问,她跪着,他坐着。 四目交织,他眼底是对她一贯的沉冷嘲讽,而她却冷静迎上他冰冷眸光,在心底告诉自己,将现在的一切习以为常,她才能坚持到最后。 “苏康,给她。” 在尔若疑惑的视线中,随着林简话音落下,苏康抬手飞快的将一粒褐色药丸塞进尔若口中。 “咳咳!殿下,你给我吃了什么?” 尔若咳了几声,可药丸已经咽了下去。 “没什么,会让你听话开口而已。” 语毕,他从容起身,高贵优雅的外表下,对于尔若的心,早已冷硬如铁。 “苏康,没有本太子的吩咐,三天之内,任何人不得踏入这里一步,包括她的奶娘,任何人都不可以!” “是,殿下。” 苏康领命,面无表情。 “太子殿下,您究竟给我吃了什么?殿下!” 任凭尔若如何呼喊,林简就是不给她任何回应,刚才机会已经给她了,是她自己不珍惜。 随着房间的门缓缓关上,尔若只觉得体内像是有几千几万条虫子钻来钻去的感觉一样,无法形容的痛苦和奇痒无比,她又不敢用力抓挠,只怕皮肤都抓烂了都不知道。 难道她要承受这样的折磨三天三夜吗? 这半年来,她一直都听奶娘的话,不对令狐满月出手!可林简就是不相信她!这一次,她不过是出现在璇玑宫外,他就怀疑她跟这次事情有关! 她何其冤枉? 她真的没有做过! 钻心的剧痛和说不出的奇痒肆虐身体每一寸肌肤,她疼的在地上打滚,可奶娘都进不来这里,还会有谁来救她? 父王吗? 如果被父王知道了,只会将事情闹大!那她之前半年的隐忍也都白费了! 她要忍着! 一定要坚持下去! “啊!!” 尔若发出凄厉惨叫,身体绷紧了,在地上痛苦的翻滚着。 —— 次日清晨,太子府书房 “殿下,该上早朝了。”苏康进入书房,沉声提醒林简。 “知道了。”林简语气冷淡,面无表情。 如今的太子,让苏康感觉越来越像曾经的五殿下,而今的五殿下却像是曾经的太子。 尽管苏康早已熟悉如今太子殿下的喜怒无常,可他也能看出来,始终是之前的太子殿下更容易接近。 “殿下,太子妃那边喊了一夜,只是不曾说出什么。”苏康一边陪林简走出书房,一边沉声禀报。 “三天之后再说。” 林简有这个耐心慢慢等,只要赫尔若能挺过去。 “是,殿下。”苏康点头,未来三天都不再提到太子妃。 而林简这次早朝却听到了一个对他来说不好不坏的消息。 皇上以要安排别的公务给林冬合为由,收回了他手中守城一职,转而交给展滔暂代。 展滔刚刚查清了住持营私舞弊一案,查抄了住持在□□各地的宅院,光是金银珠宝就足够装备大半个国库,这还不算建造三座奢华宅子的造价。 皇上为此勃然大怒,特派出四名亲信暗中巡防,势要揪出各地与住持关系密切之人,一网打尽。 如今展滔回归,这守城一职,暂时还没有合适的人选,皇上自然要交给自己最信任的人。 至于林冬合,皇上所说的其他公务不过是幌子而已,至少一年之内,皇上对安泽王府的怀疑都不会消除。 —— 三天后,太子府 傍晚时分,林简自外面回来,看了眼天色,似是想到了什么。 “开膳吧,将赫尔若也带来。” 三天了,赫尔若倒真的是咬紧牙关撑了过来。不管她有没有做过,这都是林简给她的教训。 嫁入太子府半年多来,这还是尔若第一次和林简同桌用膳。 看着三天来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赫尔若,林简情绪缓和了一分,淡淡道, “以后晚膳与我一起。吃吧。” 他的语气说不出的清淡随意,可在尔若听来,却像是认可了她过去半年来,以及三天来的付出和隐忍。 尽管身体虚脱到无力说话,可她还是感激的看了林简一眼,旋即低下头默默吃饭。 整个过程,不管是林简还是她,都没开口说一句话。 “苏康,去书房。” 吃得差不多了,林简放下筷子,起身吩咐苏康。 见此,尔若也急忙放下筷子,起身恭送。 “不必了,你多吃点。”林简抬手示意她不必起身,旋即带着苏康离开了前厅。 直到林简走远,尔若才松了口气,狼吞虎咽起来。 过去三天,她也有吃东西,但基本没什么胃口,都是强迫自己硬咽下去,过去半年她都不声不响的坚持下来了,这三天她无论如何都要熬过去。 只要林简现在肯迈出第一步,她就越来越接近成功。 林简走后,尔若也没心思继续留在前厅,撑着虚弱的身子回到寝宫,就躺了下来。她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现在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房门轻轻开启,奶娘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躺在床上面色煞白无光的尔若,奶娘面无表情的走到她身边,轻轻坐下来。 “公主,这三天你都受苦了。” 奶娘说着,轻轻拍着尔若手背。 见到奶娘的这一刻,尔若没有如自己预计一般,会有说不出的委屈哭诉,她只是平静的摇摇头,旋即哑声开口, “奶娘,我很庆幸自己听了你的话,我也很满足自己在经过了三天折磨之后,终于等到了机会。奶娘,我跟太子一起——” “公主,不要高兴的太早。” 注定,奶娘是来泼她冷水的。 不等尔若说完,奶娘已经打断了她的话。 “公主,这一刻,你更要记得太子曾经对你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不要因为一时的施舍就将自己当做乞丐!这时间身份高贵高高在上的男子,要不只是留恋一个又一个女人的身体和新鲜,要不就是在经历了第一个让他奋不顾身的女人之后,再后来遇到的,都是可有可无而已。公主记住我说的话。” “奶娘,我——” 尔若原本想要反驳,可想到奶娘之前说的每一件事似乎都应验了,到了嘴边的话也就咽了回去。 尽管她心底已经看到了曙光,也不想让奶娘担心。 “奶娘,我记住了。以后你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再也不会自作主张。” 尔若点点头,眼底却闪烁明亮的光芒。 奶娘神情微微一滞,意识到尔若并没有完全听进去她说的话。 —— 细作的事情过一段落之后,满月和林冬曜依旧是每月初一十五进宫请安。 太后却没有以往的兴致,只是匆匆交代他们几句,就是对于太子和尔若也是如此。 离开慈宁宫,满月去了尚墨欣那里。 许久不见,小公主五官眉眼出落的愈发可爱灵动,大眼睛骨碌转着,对于满月的到来充满了好奇。 因为皇上对尚墨欣的宠爱,所以小公主每天都有很多时间可以留在欣妃身边,而不是交由奶娘照看。 自从有了小公主,尚墨欣与之前变化很大,妆容和打扮更加随意轻松,虽说看起来仍是个绝色大美人,但比起曾经的冷艳傲然来,气质改变了很多。 “上次的事情真是凶险,幸亏有八皇子站在你那一边,他说话自然比你自己说出来管用。” 支走了身边的人,尚墨欣一边哄着小公主,一边与满月聊着。 细作的事情,尚墨欣并不在场,太后只说是抓到邻国细作杀一儆百,也只字不提婉儿曾经送给了安泽王。因为宫中宫女众多,就算太后要送一个宫女给林冬合,知道的人也不多,见过的就更少了。 可尚墨欣将整件事情联系起来之后,难免会联想到是要针对满月所做的陷害。 “事情已经过去了。倒是娘娘这边——倒是一点都不在意皇上的心思在哪里?” 满月话音落下,尚墨欣若有所思的看向她, “王妃是在提醒我,因为小公主而忽视了皇上?” 尚墨欣一点就透,不必满月提醒太多。 “娘娘,始终是后宫,若不受宠,即便是皇后,日子也不好过,在后宫之中,娘娘没有永远的敌人,但也不要奢望后宫之中有你一辈子的朋友,只不过是拜高踩低各有所图。最近皇上似乎很喜欢去兰嫔妃那儿,兰嫔妃与世无争,进宫三年,也只在最近一段时间才得宠,不过,想来也是,若兰嫔此时还不能得宠,过段日子选出新的秀女,兰嫔可能永无出头之日了。 娘娘这边,是不是送了兰嫔一些首饰?” 满月话题一转,眼神却出奇的平静。 尚墨欣逗弄小公主的动作蓦然一顿, “是。” “自从送了首饰给兰嫔,皇上有来过吗?”满月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王妃,多谢了。”尚墨欣不再继续追问下去,一切尽在不言中。 剩下的就是她自己来调查了! 而满月之所以能知道这么多宫里头的事情,自然是靠着她跟林冬曜共同建立起来的消息网,而这消息网却是二人公用。 林冬曜想要打探宫里的消息本就容易。 兰嫔看似与世无争得体大方,不过是城府深沉背后谋算罢了。表面与任何人无冤无仇,实际上却利用尚墨欣送给她的首饰,挑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战争,她却是坐收渔翁之利。 之前兰嫔提前打探到皇上途经之地,故意将首饰扔在地上,令两个路过的宫女贪财心起,将首饰私藏了起来,而兰嫔就在皇上出现之前,故意在皇上面前上演了一出机智沉着的查出首饰在哪里,令皇上对她有了兴趣。 可后来兰嫔又故意假装失手将首饰掉进荷花池,而兰嫔奋不顾身下去捡拾,更加令皇上震惊,兰嫔那天更是特意打扮了一番,身上穿的衣服入水之后也是犹如无物。 皇上毕竟是有所需要的男人,见此,把持不住的在荷花池边的园子就将兰嫔要了。 至于兰嫔是如何利用尚墨欣送给她的首饰在皇上耳边吹风,那就要靠尚墨欣自己去查了。 总之,自那之后,皇上每一次见兰嫔都有意外的惊喜,皇上自然也喜欢多去她那里。 满月将此事告诉尚墨欣,只是提醒她,若皇上对她有什么误会,要及早解除。 毕竟,她跟尚墨欣过去几次的合作都很成功,除了上次住持的事情,尚墨欣最后有些沉不住气,倒是一个不错的合作伙伴。 而她们之间,目前来说,也没有任何利益争夺。 —— 离开欣妃那里,满月正要出宫,远远地却看到璇玑宫门口,林冬曜和邱蓉一同走了出来,且二人都是行色匆匆,似乎是有什么急事。 满月想起今早林冬曜告诉她,安妃要回安家住几天,所以都不在宫里,就不用去璇玑宫请安了,以免扑空。 而他今儿也是破天荒的没有陪她进宫请安。 她当他是有急事需要处理,也没多问,谁知却在璇玑宫外面看到他和邱蓉。 满月站在暗处,林冬曜和邱蓉都没发现她。 二人似乎在谈论着什么,但隔得太远什么也听不到,距离太远,唇语也看不清楚。 满月什么都没说,抬脚离开。 林冬曜跟邱蓉本就是什么结拜的兄妹,在一起出出进进有什么奇怪的?反倒是她——与林冬曜不过就是一场协议!一次赌注罢了! 回到王府,王府管家立刻应了上来,恭敬开口, “王妃,王爷今儿要去京郊一趟,今晚就不回王府了,王爷让老奴知会王妃一声,王爷身边有年政和杨晓黎,王妃不必担心。” 管家话音落下,满月眉头飞快皱了一下,继而若无其事的点点头, “我知道了,有劳管家。” “老奴应该做的。”管家进退有度,对满月也甚是恭敬。 “王爷这是一早就去了京郊吗?” “是,王爷一早就去了,这一白天都在郊外,所以夜里就不赶路回来了。”管家的话听起来是毫无破绽。 满月笑了笑,也不为难管家,毕竟他也是按照林冬曜吩咐的说,林冬曜究竟去了哪里,说不定他也不知道。 成亲大半年来,这是他第一次晚上不在王府。 以往,即便是邻国有事,他也是派隐卫出去,而他则是坐镇王府指挥。 他究竟是跟邱蓉去了哪里,她不想多想! 满月一直在书房呆着,即便是晚膳也没离开书房,只吃了几口点心。 夜深,她在书房和衣躺下,院子里隐隐有脚步声响起,她猛地睁开眼睛,翻身坐了起来。 这个时辰,不会有人来这个院子,只能是他回来了。 往常她入睡之后都会睡得很沉,可今天晚上却没了睡意。 “林冬曜!” 房门还没推开,她的声音已经迫不及待的响起。 院子里,年政一脸诧异的表情看着她。 “怎么是你?”见是年政回来,满月更多怀疑。 “王妃,王爷命属下连夜回来一趟,书房有东西忘记带走,因是秘密回来,所以属下没有告知王府任何人。属下不知王妃今晚在书房,属下罪该万死!” 年政真是回来取东西的,不过却不是王爷的东西,而是邱姑娘落在书房,王爷让他回来带走的。 幸亏王妃提前醒了,这如果他不知道闯了进去,王爷能扒了他一层皮。 “你进来拿吧,我只是熄灯休息一下,并没有睡着。” 满月语气淡然,可眼神却瞬间暗了下来。 旋即,她冷冷转身返回书房。 年政看着她背影,却有些为难。 这邱姑娘的荷包可落在王爷书桌下,这要是他找出来被王妃看到的话—— 年政没办法,硬着头皮进了书房。 满月已经令隐秀点亮了琉璃宫灯,顿时将整间书房照的如白昼一般。 “好了,你拿吧。”满月坐在一旁,面色冷淡。 “是。”年政低下头,弯腰在书桌下摸索了一下,旋即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粉色荷包。 “这荷包——不是邱姑娘的吗?”隐秀认得年政手上的荷包,当即不客气的揭穿。 原本年政还编好了一个瞎话,就说这是王爷托人绣好了想等着装好了薄荷之后再给王妃的,却是忘在了书房,所以让他回来取了,装好了薄荷明早再给王妃送来。 到时候他回去之后告诉王爷,王爷自会派人连夜绣制一个一模一样的就是了,谁知——却被隐秀揭穿了。 年政尴尬的站在原地,低头不语。 隐秀则是狠狠瞪着他,像是跟他有天大仇怨。 “你走吧,别耽误了王爷的要事。” 满月装作什么都没听见,抬脚走出书房。 隐秀跟在她身后,路过年政身边时,狠狠道,“你回来就为了拿这个?!” 年政无奈的看着她,“这是王爷吩咐的。” “王爷吩咐的你就可以——” “隐秀,你再废话一句就跟他走吧。” 不等隐秀说完,满月冷声打断她。 隐秀一个激灵,急忙回过神来。 “王妃,属下知错了。” “回房。” 满月也不回头,继续朝前走着。 年政和隐秀都看不清她此刻脸上表情。 回到寝宫,满月立刻躺下休息,隐秀憋了一肚子的话,却是一个字都不敢多问,在院子里等到了天亮。 这一夜,林冬曜彻夜未归。 整个王府都陷入一种萧瑟的冷清之中。 —— 次日清晨,隐秀着急的在外面敲门。 “王妃!王妃!王爷回来了!在书房呢!” 几乎是隐秀话音落下,房间的门倏忽打开,满月面无表情的站在隐秀身前。 “知道了,去看看吧。” 她也很想知道,林冬曜一夜未归,这今儿一早就回来了,会作何解释。 其实昨晚一夜,她也没怎么睡着,天快亮才迷迷糊糊地睡着,可不一会又醒了。也不知是牵挂什么或是不满什么。 还没走到书房的院子,就见院子外面侍卫来回进出,异常忙碌紧张。 满月停下脚步,站在原地观察。 “王妃,好像是有人受伤了,这送进送出的都是热水和干净纱布。”隐秀沉声开口。 “走!” 这一刻,满月的心倏忽提了起来。 难道是林冬曜出了事? 可她人在书房门口,就被年政拦了下来。 “王妃,王爷吩咐,暂时不见任何人。包括——包括王妃在内。” 年政虽然为难,却也要照着自家王爷吩咐去做。 “年政!王爷怎么可能不见王妃!你是不是听错了?!”隐秀眼睛一瞪,不可置信的看向年政。 王爷就是不见皇上和太后,也不可能不见王妃的! 这整个王府,不论任何角落,王妃都可以任意走动!怎么今天就不行了? “王爷受伤了?”满月抬手示意隐秀冷静,她现在关心的只有一个问题。 年政迟疑了一下,摇摇头。 “没有。” “好!我不为难你!我走!” 满月转身欲走,却在转身的一刹那朝隐秀使了个眼色,隐秀上前一步挡住了年政,满月快步从年政身侧走过。 “王妃!王妃!您真的不能!王爷吩咐了!不见任何人!” 年政一边喊着,一边要推开隐秀,一来二往,二人在院子外面动起了手。 满月却视若无睹,仍旧大步朝院内走去。 其他侍卫见此,想要上前拦着她,却都是迟疑着不敢上前。 “隐秀!你别跟着王妃胡闹!你闪开!”年政也知道其他侍卫没那个胆子阻拦令狐满月,还要靠他出面才行。 可隐秀的功夫与他相比是不相上下,年政与她过招,百八十招难以分出胜负。 “我才没有胡闹!王妃担心王爷安危,想进去看看有何不可?是你非要拦着!”隐秀一边与年政过招,一边不甘示弱的回击他。 “你不知道昨儿发生了什么!王爷是为了王妃好!”年政一脸苦相,没有王爷吩咐,他自然不敢说出真相。 “呸!你少来这一套!谁不知道王爷疼王妃!王妃有一点不痛快,王爷还能痛快了?!” 这一刻,隐秀泼辣的一面显露无疑。 而满月则是大步朝书房走去。 一众侍卫虽然在她面前,却无人敢上前阻拦,只是随着她脚步前进而频频后退,直到退到了墙边,退无可退。 书房的门紧紧关闭,一墙之隔而已,满月从未觉得与林冬曜的距离是如此遥远而陌生。 “满月,你先回去。稍后我亲自跟你解释。” 这时,书房内传来林冬曜低沉磁性的声音。 紧跟着他声音响起的是一道压抑沙哑的女声, “王爷——救我。” 这一声虽然微弱,却清晰入耳。 满月脸色微微一变,朗声道, “是不是耽误王爷什么要紧的事情了?不过王爷放心,我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我只是进去取我一样东西。” 满月压抑住心底火气,声音出奇的平静。 “你要什么告诉年政,稍后我让他送出去给你。”林冬曜依旧隔着书房的门说话。 满月冷冷一笑,轻声道, “不必了王爷,我突然想起休书不是放在书房,可能是在别的地方。不过也许马上王爷会用得着,我现在就去找出来,省的王爷再写一封,耽误王爷宝贵时间。” 话音落下,满月转身欲走。 “满月,不是你想的那样。稍后我会跟你解释清楚!”林冬曜虽然开口说话,却仍旧不肯打开房门。 满月挺直了脊梁,背对着书房紧闭的房门,这一刻,连冷笑声都觉得多余。 “是不是需要休书,不是王爷说了算的!如果是因为女人的事情不方便现在开门解决,那王爷以后也不必解释了,不是所有事都可以等待!”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刻究竟是在执着什么! 是想要看到什么!亦或者确认什么! 刚才的女声分明就是邱蓉的声音,如果是陌生女人的声音的话,她或许还会说服自己,也许真的是发生了什么突发状况或是意外。可因为是邱蓉,她便无法平静的说服自己。 邱蓉跟林冬曜多年前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况且邱蓉还一直仰慕林冬曜。 “满月!” 随着她脚步快要走出院子,身后书房的门吱嘎一声开启,满月知道,是林冬曜站在身后。 可是——已经晚了。 他现在走出来,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前一刻她还是执着任性的令狐满月,非要进去一看究竟!可这一刻,她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冷静,所以前一刻的执着既然看不清,就要在看清的这一刻忘记。 “王爷,我没事了。” 话音落下,她快步离开院子。 前一刻的决绝认真,这一刻的逃避冷漠,看在林冬曜眼中完全是两个人。 他的心也跟着隐隐而动,如果她不是因为嫉妒吃醋的话,刚才为什么非要进来一看究竟?以她一贯的性子,这种情况下,连这个院子都不会踏进一步! 于林冬曜而言,这一刻,喜忧参半。 —— 接下来的七天,对于整个王府来说,都是一种令人压抑窒息的感觉。 王爷七天未曾踏出书房一步,而王妃则是从王爷回来的第一天就回了令狐侯府,说是回去省亲,可王府的人都清楚那天早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来二去,流言不胫而走,也传进了某些有心人耳中。 —— 太子府 尔若正低头专注绣花,听到脚步声也没抬头。 “公主怎么知道不是太子殿下?”不见尔若抬头,奶娘一面说着,一面将炖好的燕窝放在一旁。 “最近这段日子,太子是对我态度好了一些,但也只是太后和皇后来太子府的时候进来过一次,那也是做做样子罢了。不是因为太后和皇后的面子,太子不会踏入这里一步。” 尔若说着,手中针线却没有丝毫停顿。 “公主昨儿炖好的参汤,只可惜太子有事没有回来,可惜了公主一片心意。”奶娘看向专注的尔若,话有所指。 “奶娘,这还不稀松平常事吗?我准备的参汤十次有九次是要倒掉的,即便太子偶尔与我同桌用膳,也不见得每次都有胃口喝我熬制的参汤,反倒是太子喝了我才觉得稀奇呢。” 尔若语气淡淡的,还带着一丝自嘲。 奶娘点点头,但笑不语。 如今的公主的确是变了很多,但距离掌握太子的心,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公主,京都大街小巷可都传开了,柔怀王似乎是要納侧妃,而令狐满月因此不满,已经回侯府七天了,至于王爷也不曾去侯府探望,一直都在王府陪着未来侧妃。” 奶娘的话,总算是让尔若提起了兴趣。 她放下手中绣花针,冷笑道, “好啊!是时候也该让令狐满月尝尝独守空房的滋味了。” “公主,不能如此想的。”奶娘在一旁轻声提醒尔若。 尔若一愣,皱了下眉头,“奶娘,不如此想,还能怎么想?这始终是柔怀王府的事情,难道我们还能插手不成?莫说是我们了,就是父王也未必能插上一句半句的。” 尔若显然是还没明白奶娘刚才那些话的初衷。 “公主,柔怀王府失宠了,最心疼的不是令狐鸿熹,也不是令狐泉,而是——太子殿下。” 奶娘话音落下,尔若刚刚端起燕窝的手蓦然一抖,手中燕窝倏忽落在地上,花盏摔了个粉碎。 “怎么回事?太子妃不欢迎本太子过来?” 这时,真正让尔若震惊的是突然在门口响起的熟悉而又陌生的男声。 她失手打碎花盏是因为奶娘提醒她令狐满月和太子的关系,而太子出现却完全在她预料之外。 “殿下——尔若不知殿下驾到,招呼不周,还请殿下——” “不必多费唇舌,本太子有话单独问你。”林简冷淡的打断尔若客套虚假的话,尔若立刻噤声,脸上没有任何不悦。 “是,殿下。”尔若垂眸轻声开口。 “本太子带了一个人来,稍后你见一见,是未来的太子侧妃。今后如何做,步步本殿下教你了。” 林简语气淡淡的,仿佛纳侧妃如此大事,对他来说不过是吃顿饭如此简单而已,对尔若来说,也只有服从不能抗拒。 “是,殿下。” 尽管面上伪装的很好,可尔若的声音还是忍不住发颤。 “那过几天进宫请安,应该怎么说,也不用本太子教你了。”话音落下,他起身欲走。 “太子殿下!”尔若猛然叫住他。 “说。”林简也不回头,语气冷淡如初。 “殿下如此着急的纳侧妃,是不是因为最近京都流传柔怀王要纳侧妃,太子殿下担心柔怀王妃难以接受,所以赶在柔怀王之前纳侧妃,如此一来,柔怀王纳侧妃一事就能暂时推后,因为皇上和太后无暇同时为殿下和王爷甄选侧妃人选!殿下如此做——都是为了柔怀王妃吧?” 尔若壮起胆子大胆揣测林简如此做的原因。 林简离去的脚步蓦然一顿,旋即冷笑着开口,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都与你无关!” “不是的——殿下,尔若只是觉得柔怀王未必是真的想要纳侧妃,如果王爷不是这个心思,那殿下如此仓促决定,岂不是对殿下不利?还是再观察几天王爷那边再——” “没有什么仓促,对本太子来说,不是她,是谁都一样。” 语毕,林简抬脚走出房间。 独留尔若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过了许久,眼泪才姗姗落下。 “呵——奶娘,太子就是太子啊!令狐满月那边才回到侯府没几天,太子这边什么都为她安排好了,还要我进宫开口为他纳侧妃,皇上和太后面前,我只会赚一个懂事体贴,说到底——不还是我无所出——皇上和太后只会面上夸赞我,心里头却未必感激我多少!太子啊太子,为了令狐满月,你究竟还要执迷到何时?”尔若又哭又笑,奶娘在一旁看了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等她自己走出这一次的打击和痛苦。 —— 与此同时,庞侯府 书房内,满月低头核对上个月的账目,面沉如水,气息平和。 庞锐在一旁见了,但笑不语。 正低头拨弄算盘的满月葱白指尖微微一顿,淡淡道, “侯爷笑了一早上了,也不怕嘴角抽了?” 满月话音落下,某侯爷嘴角果真狠狠抽了抽。 “外面谣言满天,你就躲在我这里寻清净,我不过是自我感叹一下罢了,都被你诅咒嘴歪,你倒真是分不清好坏人!” 如今庞锐与满月对话,多是如此揶揄随意,互有胜负。 “侯爷,你若真是大好人,上个月的分成就别要我的了,都留给我做训练隐卫和拨款之用,反倒是分成的银子你一文不少的拿,还要我如何夸赞你?” 满月将算盘清零,抬头一本正经的望着他。 庞锐不由得摇摇头,冰润指尖轻轻摸了摸鼻梁,呵呵一笑, “这是我该拿的银子,却被你说的好像我多么贪得无厌,啧啧!令狐满月,你这一招可是跟林冬曜学的?” “不要跟我提他!他现在软玉温香,跟我不同路!”满月冷声回应。 “是不同心吧!”庞锐不甘示弱。 “只要每个月收成的银子跟我同心就够了!其他都是浮云。” “——也包括我这个与你合作无间的亲密伙伴?”庞锐一脸期待的看向她。 “那要看你是不是可以继续给我带来收益,你能赚银子,你庞锐就龙章凤姿玉树临风,你不能赚银子的话,在我眼中,你就一文不值,还不如青楼的guigong!” 满月此话一出,庞锐彻底语塞。 guigong二字已经足够下限! 在他认知中,还没有哪两个字能超过guigong二字对于一个男人的形容! “咳咳——账册没问题吧?”某侯爷聪明的转移了话题。 “侯爷做账自然不用我担心,没有任何问题。”满月笑着开口,仿佛刚才的guigong二字不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 “那——你今晚是继续在此晚膳,还是——” “今晚就不打扰侯爷休息了,我也该回侯府了。” “唉!七天时间,也不过眨眼,这么快就过去了,还真是不舍。”庞锐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感叹。 “一生也不过眨眼,但匆匆数十年,还是记性差点的好,不必记住那么多,有几件事情可以留存回忆便可。” 满月似乎话有所指,庞锐却明白,她想要留存的回忆中,暂时来说,不会有自己。 “嗯,记住令人身心愉悦的,忘记痛苦阴霾的、所以我要从现在开始,脑海之中只有如何赚银子,如何讨你欢心的记忆就足够了。” 庞锐打趣自己。 满月却一脸不赞成的瞪了他一眼, “只要多赚银子,不必可以讨我欢心,在我心目中,你就足够闪光如黄金。” “原来如此。”庞锐心寒寒。 他在她心目中自始至终也就是一块最大的黄金罢了! —— 满月离开不久,庞锐掐算着时辰差不多了,不速之客也紧跟着登门。 一身黑金长袍的林冬曜,神情寒凉,负手而立。 见庞锐走进前厅,不等他寒暄坐下,林冬曜已冷声质问, “你故意放出消息给本王,告诉本王她在这里,现在本王来了,她却走了!庞锐,现在只有你我,不必绕圈子。” 林冬曜语气比平时还要冷冽三分,庞锐勾唇一笑,神情气质与之前满月在这里时完全不同。 “王爷,王妃在这里待了七天,王爷若真是在意,岂会等到现在?一定要我放出消息才来?呵——王爷就不怕等太久,绿帽子都赶上云彩那么大了吗?我与王妃,孤男寡女,很容易把持不住——” 庞锐话还没有说完,身前掌风凌然而起,眨眼间,林冬曜手掌已经到了庞锐面门! “王爷若真是在乎,就你现在所作所为,杀了我,她也不会相信!”庞锐不惧生死,只是到了他的地盘,该他说的话,就要一个字不落的说给林冬曜听! “杀你!易如反掌!但为了她,还不到本王大开杀戒的时候!庞锐,若真到了那一天,你也不会死的如此轻松!” 林冬曜一字一顿,落地有声。 他说出口的话,向来不会收回!也一定说到做到! 他早已开始为她准备将来一切!即便将来需要大开杀戒,为了她需要遗臭万年,他也在所不惜! 庞锐还未见过气息神情如此诡异决绝的林冬曜!像是看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他! “你这条命,本王暂时给你留着,何时取,本王说了算!” 林冬曜后退一步,看向庞锐的眼神愈发寒冽。 庞锐皱了下眉头,冷笑道, “看来王爷这几天想的不是纳侧妃,而是更远的打算!王爷可别打算的过于精密,到最后却失去了最重要的人!” 庞锐此话是提醒,也是警告! 他与令狐满月之间,既是合作伙伴,也是他心底唯一可以留存的一块柔软的禁地,否则,他也不会一次次的出现在她身边,一次次的为她打开侯府大门,许她自由出入。 庞锐的话让林冬曜眼神微微颤动了一下,却也只是短暂的瞬间。 “留得住的自然会留!不该留的走了才是生路!” 他这句话意味深长,或许此刻,只有他自己能懂。 如果可以,他自然愿意生生世世留下她!可为了她的将来,为了安排好她的一切,仅此一次的放手,却不得不放! —— 林冬曜离开庞侯府,庞锐坐在院中藤椅上,却是久久不曾回过神来。 林冬曜为人一贯是冷酷无情,唯独对令狐满月情有独钟。若在之前,但凡牵扯上令狐满月的事情,林冬曜明里暗里都少不了狠辣决绝的行动,就说赐婚之事,就是林冬曜先一步瞒着所有人独自促成! 可现在的林冬曜给庞锐的感觉是——似乎除了令狐满月的事情,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哪怕是在关键时刻失去令狐满月也在所不惜! 究竟什么事——能让林冬曜改变如此之大? —— 令狐侯府 满月悄无声息回到侯府。之前赵虞儿来过,嚷着要见她,被铁英挡了回去。 “王妃,铁英把赵姨娘拦下之后,赵姨娘就在院子外面说了好些冷嘲热讽的话,说是见王妃被王爷赶回了侯府,担心王妃心情不好,所以才好心过来陪王妃说话解闷的,说她连四小姐都顾不上照顾,一心想着王妃这边,谁知却扑了空。絮絮叨叨了好长时间,唾沫星子加一块都够冲一壶茶了!” 惜梦在一旁小声说着,满月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茶水冲出来给你喝了吧,喝了之后你的嘴皮子比她还要厉害!” 满月笑着揶揄惜梦,她自然明白惜梦没有夸张,赵虞儿生了女儿本就不痛快,如今见满月回了侯府,又听了外面的风言风语,一方面想要拉拢她,一方面还想打听事,倒真是难为赵虞儿对她如此“上心”了。 赵虞儿的确是很懂男人心,但也要看是站在什么位置上。 老夫人和二夫人都不在了,赵虞儿的野心和不甘也就暴露了出来。或许最初她想要的只是一个安稳,可现在——却明显不同了。 赵虞儿生了女儿,担心令狐鸿熹轻看她,又是哭又是闹,表面是求令狐鸿熹一个心疼,可令狐鸿熹对她这一次又一次的一哭二闹三上吊早已疲惫不堪,倒是分外想念邱季璇的沉稳冷静。 赵虞儿眼见自己有失宠的迹象,在侯府,令狐泉又正眼不瞧她一眼,赵虞儿就想趁着满月回到侯府的日子有所收获。 “王妃,赵姨娘又来了。” 满月正想事的功夫,凝静快步走了进来,有些无奈的看着她。 “我这茶水还没喝上一杯,她倒真是锲而不舍。”满月冷冷一笑道。 她这几天都不在侯府,但都会让惜梦和凝静打好掩护,反正赵虞儿是不敢硬闯进来,她又不在蒹葭阁,也听不到赵虞儿鼓噪的声音。 “赵姨娘,王妃真的还没起呢,我们做奴婢的也不敢打扰,赵姨娘还是先回吧,王妃醒了我们一准禀报。” 说话的是惜梦。 “惜梦丫头,听说你刚来侯府的时候,跟的可是老夫人,后来又去了二夫人那里,最后又去了王妃那儿,最后才来的这蒹葭阁。呵呵——要不是听她们说,还真不知道你跟过这么多主子,也难得——跟了这么多主子还能深得王妃信任,如今你真是尽忠职守啊。” 赵虞儿一番话,字字句句都在针对惜梦。 惜梦当初卖身葬父被姑姑买了回来,在老夫人院中,因为别的婆子做错事就嫁祸到最年轻的她身上,那时候惜梦远不如现在伶俐活泼,受了冤枉挨了打,二夫人就当好人要带回自己院子管教,可二夫人终究疑心她是令狐泉买回来的人,所以也是变着法子的要将她赶走。 后来惜梦自个儿看出门道,跑到令狐泉跟前演了一出戏,这才顺利到了令狐泉那里。也是从那开始,令狐泉觉得这丫头聪明伶俐,是可造之材,所以后来留在满月身边也放心。 可赵虞儿如此说,摆明了是在提醒惜梦曾经她是如何不受其他主子的待见。 “回赵姨娘,奴婢的确是有很多做的不如意的地方,所以相信勤能补拙,谨言慎行,留在王妃身边一天,自当尽忠职守,难道还向着别的主子说话,不为自家王妃谋好处吗?是不是?赵姨娘。” 惜梦平时看着活泼好动的,可关键时刻也能堵回去赵虞儿不怀好意的话。 “你这丫头——说话怎如此呛人?”赵虞儿语气提高,摆明了是要找事引出满月。 “赵姨娘,奴婢不敢。若姨娘觉得奴婢说话不中听,那奴婢先回院子侍奉王妃了,说不定王妃正好醒了,马上就能见赵姨娘了呢!奴婢告退!” 惜梦快人快语,赵虞儿还没回过神来,眼前就没了惜梦的身影。 屋内,满月抿唇笑着,凝静和铁英则是掩嘴偷笑。 “王妃,赵虞儿又被奴婢打发走了。” 不一会,惜梦推门进来,人未到,声音就到了。 “你这丫头,看来是把赵虞儿气白了脸吧!”满月品了口香茗,笑着说道。 “何止啊,赵姨娘那张脸红了绿,绿了紫,紫了黑,黑了蓝!别提多精彩了!” “能气蓝了脸我也是头一回听说。” 满月笑着揶揄惜梦。 这时,蒹葭阁外又一次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屋内笑声戛然而止。 “这赵姨娘怎么又回来了?这次竟然还闯了进来?”铁英眉头一皱,就要出去看个究竟。 “铁英,你在屋里带着,凝静和惜梦拿着扫把出去,见了赵虞儿就打,就说是打扫院子,任何事有我担着!” 满月冷声下令。 这是她的蒹葭阁!是她离开王府退守到此最后的底线,绝不容许赵虞儿擅自闯入。 “是,王妃!” 惜梦和凝静得令,快步走出房间。 不一会就听到院中传出扫把击打地面的声音,下一刻,院中突然安静的吓人,一丝动静都没有了。 满月眉头皱起,与铁英交换了下眼神,铁英迅速推开房门,满月起身之际,就看到某王爷站在院中,一脸无奈的表情看向她。 在他脚下,还躺着两把扫把。 “王——王爷?”铁英说话都结巴了一下,更不用说现在跪在地上的惜梦和凝静。 她们本是从后院拿了两把扫把快步跑到前院,就怕赵虞儿快她们一步进入房间,所以也没看清楚来人就噼里啪啦的挥舞起了扫把,虽然没打中王爷,可扫把也是擦着王爷面颊而过,两个丫鬟却是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 满月也愣住了。 七天过去了,他今天来侯府是什么意思? 她没问林冬曜任何话,突然转身回到了房间。 某王爷仍是静静站在院中。 不一会,满月从内室走出来,抬脚来到院中,手中多了一封信。 “王爷是来拿休书的吗?在这里!王爷拿走,不必再写了!” 满月将休书递到他面前,刚才那一刻,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为何会联想到他是来要休书的,似乎除了这个理由,再也没有别的理由能说服她如何解释他这七天的不闻不问。 一身玄金色锦袍的林冬曜,看起来比之前更加消瘦,可看向她的眼神却依旧灿若星辉。 他深深凝视她,七天不见,他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她。 “——满月。” 他似乎是叹了口气,下一刻,在众人都以为二人之间会爆发一场激烈争吵的时候,一贯冷静沉着的某王爷,突然出手揽住了满月腰身,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中,将她带进了房间。 满月也是进了房间之后才反应过来。 想要推开他的身体,可女人的力气跟男人比,永远都处下风。 “王爷!既然不要休书,那就是让我同意侧妃进门,是不是?好!我同意!”不等林冬曜开口,满月先发制人。 既然不能挣脱他的桎梏,那也要按照她的套路来! “你现在说什么我也没关系,打我骂我都可以!等你发泄完了,我再解释!”他用他一贯的腹黑沉着作风应对她这七天积累的不满。 满月却是无所谓的笑了笑, “王爷,我对你没什么不满!你要娶侧妃,合乎情理,你我之间本就说好了,三年之后,王爷放我走,从此互不相干!更何况我也没办法满足王爷的床底需要,王爷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身边有三五个女人再正常不过!王爷何需在我面前如此委屈求全呢!” 满月说的看似都是她一贯的语气,和站在她此刻角度会说的话。 可字字句句说出口,这一刻的感觉却是烦躁异常。 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总之,她的心根本没办法跟说出口的话有一个统一。 难道这就四——口是心非? “娘子,如果你不说了,那该我说了!” 见她突然皱起了眉头,他再次叹口气。 也只有她,能让做事不知后悔为何物的他接连叹气。 “京郊桃花村爆发瘟疫,此事我已禀报父皇,但桃花村有多人出入京都,一旦瘟疫爆发,后果不堪设想,在此之前,还不能轻易公布,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带着邱蓉是母妃的意思,母妃了解我的脾气,知道我不会带着你在身边陪我冒险,所以安排邱蓉与我一起,可到了桃花村,正好赶上当地的一个麻风病村民感染了瘟疫,双病齐发,那村民就控制不住的发狂咬人,一旦被他咬伤,十之八九会感染瘟疫,还有可怕的麻风病。 邱蓉是为了帮我挡开那个麻风病人,才会被他咬伤,当天晚上,她命悬一线,执意要找那个荷包,所以我才派年政回来取,我一直将年政安排在桃花村外,原本是想到关键时刻保护你的,谁知——竟是被你看到误会了。第二天早上,我已经摸清了桃花村的情况,所以就带着邱蓉一同回府,但因为我们都是从桃花村回来的,回到王府之后要隔离七天才能跟你见面,我让年政暗中保护你,可你却让铁英甩开了年政,还让隐秀假扮成你,戏弄他围着京都跑了一整天。这些我都不怪你,我跟邱蓉走得近,若你没有任何反应,对我来说才是最坏的结果。” 他长舒口气,揽着她的力道却没有丝毫减弱。 “邱蓉怎么样了?”她皱了下眉头,在他怀里倒是安静了下来。 “现在还在观察,不过被咬到的右手可能废了,魏枫不在,只有宫里头的御医能用,只是情况不太好。” 他沉声解释。 对于邱蓉,他虽然知晓了她做错的那些事,但这次的事情中,的确是邱蓉救了他。 “所以王爷要感激她,而娶她当侧妃吗?”满月眯了眯寒瞳,语出沉冷。 “嗯,有何不可?”他如此开口,等于是找死。 满月抬起头看着他,目光如水,下一刻,她说出的话却让他哭笑不得, “王爷,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你刚才的话是在开玩笑!” 满月给出的不是一个疑问句,而是肯定的没有第二个答案的选择。 四目交织,她眼底坚毅光芒令他更加坚信之前的猜测。 “你都知道我什么话会说第二遍,什么话不会说。满月,我跟邱蓉真的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林冬曜将她抱得更紧,这一刻,即便她还别扭的不肯承认,他也看懂了她的心。 “王爷知道最好。以后应该怎么做,不用我提醒,王爷都知道!”满月语气冷冷的,却没有抗拒林冬曜的怀抱。 对她来说,上一世的伤痛不是那么容易放下的,所以这一世,即便心有所动,她也不想说的太过明白,将来如何,无人能知,她始终要为自己留一线底线。 等在蒹葭阁外的众人,没等来一场噼里啪啦的战争,都是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不过,如此反倒是他们想要看到的。 不过一个晚上而已,前几天流传京都大街小巷的谣言就来了一个天翻地覆的转变,都说王爷根本没有迎娶侧妃的打算,还亲自去侯府迎接王妃回王府。 —— 入夜,令狐侯府白露院 “什么?柔怀王今晚真的住在蒹葭阁?明儿一早亲自送令狐满月回王府?这——” 赵虞儿咬咬牙,原本的好戏一场没看到不说,还被令狐满月手下的丫鬟气了个半死,怎么看她都没讨到一点便宜。 “姨娘,还有——还有王妃吩咐了,您三天之内就要从白露院搬走,给——给邱姑娘腾地方。” 丫鬟秋怡跟了赵虞儿大半年了,深知她最近喜怒无常的脾气,所以说话极为小心。 “知道了知道了!!不过是搬出去罢了,至于每天都催促一遍吗?那令狐泉有完没完了?不过是个寡妇罢了,还真当自己还是曾经的王妃!” 赵虞儿不耐烦地摆摆手,她也明白,现在这情况,她越是闹腾,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她只恨自己好不容易怀上了孩子,结果却生出来一个女儿。 接生的稳婆也说了,她身子太差,即便调理好了,以后也不太可能有孩子了,这个女儿现在都是瘦瘦小小的,得精心呵护才成。所以现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将令狐长安过继到自己身边。 “侯爷呢?今儿下午不是就回来了吗?” 赵虞儿心心念念着吹着耳边风,好让令狐鸿熹尽快下定决心。 “姨娘,这——听说侯爷今儿下午回来之后,去了蒹葭阁一趟,就去了相国寺,得七天才能回来。” 秋怡小心翼翼道。 “什么?!相国寺!那不是去见邱季璇那个jian人!!” 赵虞儿一听秋怡的话,瞬间爆发,扬手将桌上茶壶茶杯悉数扫落在地上。 —— 令狐侯府,蒹葭阁 晚风凉瑟,屋顶上却有两抹身影于暗夜之中相拥而坐。 说是相拥,更多则是某王爷一厢情愿。 “王爷,我不冷!”满月扭头白了林冬曜一眼。 她是想到屋顶看星光,但不需要林冬曜陪着。 “夜寒露重,有我这个暖炉在一旁,你才不会着凉。”林冬曜冷静出声,一副振振有词的样子。 “王爷,现在是炎夏季节,不需要暖炉!”满月说着,身子往旁边坐了坐。 林冬曜却是在她离开之前,抬手将她捞在怀里。 “需不需要不是你说了算的,我比你年长两岁,经历的自然比你多。你现在要听我的!”林冬曜此话一出,满月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你确定?” “嗯?” 林冬曜一愣,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下一刻就会马上失去她。他不由得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双手环着她腰身,眉头皱起,莫名有种从未得到过的失落感觉。 “王爷,我累了。” 满月轻声开口,这话像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她有一种奇怪的预感,她即将与最后也是最大的一个敌人林冬合展开一场殊死搏斗,而此刻看似雨过天晴,却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不知不觉,满月在林冬曜怀里沉沉睡去。 屋顶微风拂面,他手臂轻柔的环着她腰身,垂眸看到她安静清冷的睡颜,这一刻,之前那不安和失去的感觉却更加强烈。 如果能这样一生一世多好? 只可惜,命运如此,捉弄他的感情,注定等不到一生一世。 “满月,即便没有一生一世,你也永远是我的唯一。” 他的声音低沉浑厚,带着好听的性感磁性。 她睫毛动了动,正要睁开眼睛,冷不丁身后传来轻轻脚步声。 “王爷,时辰差不多了。”来人是年政。 “你去准备吧。” 林冬曜压低了声音回到,下一刻,他打横将满月抱在怀里。 她在他怀里几乎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人已经到了院中。 回到房间,将她轻轻放在床上,他也翻身和衣躺下。 姣白月光倾洒进来,落在她辞白无瑕的面庞上,她自有一种清冷淡漠的特殊气质,可冷艳可明媚,亦可俏皮古怪。 可这都不是真实的她。 俯身在她面颊落下一吻,正要离开,却感觉到她单薄纤细的身子蓦然一动,整个人安然窝在他怀里,小手搭在他胸前,面颊轻轻贴着他胸膛,他身子一僵,旋即恢复之前的姿势。 “还以为你睡了,原来一直都醒着。”他轻声调侃她,侧身将她抱在怀里,俯身亲吻她头顶发丝。 她不开口,只是静静窝在他怀里。 她与林冬曜之间,究竟是何感觉——是惺惺相惜还是日久生情,她也无法解释清楚,她只知道,这一刻的相拥可以带给她释然暖心的感觉。 她以为这一世,她永远也不会有这般感觉。 听不见她的回应,他轻叹口气,知道她心底还保留了很多。 “明天回王府,一切都会回到从前,我不会让邱蓉的事情再影响我们的感情。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他低声问着她。 满月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一下,没有睁开眼睛。 “什么要求?” “这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去别的男人家里住下,还一住就是七天!以后决不允许再有这种事情发生!我为你做任何事情都有原因和苦衷,你要信我,将来更不要因此而赌气!知道吗?” 他的语气突然冷了下来,不像是商量,倒像是警告和威胁。 满月撇撇嘴,“王爷是担心发生了什么吗?” “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你以为庞锐还能活到现在?我不会伤害你,但这是我的底线!即便我信你,也不允许你跟别的男人单独相处超过一天的时间!即便你现在不能接受我,这也是我的底线!” 他的语气持续冰冷,就连温热湿润的呼吸这一刻都仿佛夹杂了寒冽冰霜,前一刻温暖窝心的怀抱,这一刻却好似冰窟。 她猛地睁开眼睛,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可某王爷早有预料,提前一步紧紧抱住了她。 “才提醒了你几句,就要闹别扭继续不理我了?令狐满月,你为何不能站在我的角度来看我刚才说的话?我只是跟邱蓉出去一晚上,你就一气之下离开了王府,那么你跟庞锐——你住在侯府七天,唯独你的事情上,我会胡思乱想!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一刻,他是强势霸道的林冬曜,说一不二,一定要她铭记他此刻的话。 “知道了,如果我做不到,王爷就要休——”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满月突然觉得屁屁一震,啪的一声不高不低,在暗夜之中却也清脆响亮。 “林冬曜!” 她猛地瞪大了眼睛,像是要一口吞了他的表情。 他竟然打她pigu? “你可以打回来!”某王爷面无表情,冷酷回应,这一刻,腹黑本性暴露无遗。 他的确可以把她宠到天上去,但牵扯上他的底线,他警告过一次,下一次就会重重罚她! 他的宠爱不代表可以默许别的男人有比他更多地机会接近她! 满月噌的一下坐了起来,眸子眯起来,冷冷看着他, “你当我不敢?” “你还有何不敢的?如果我不说这是我的底线,你能住上一个月!”他这不是气话,而是相信她的确能做出来! “——我,”这一刻,满月倒是不辩解了,如果林冬曜不来找她的话,她的确会继续住在庞侯府,反正外面的人都当她是住在令狐侯府。 “现在还要打回来吗?”见她不说话,某王爷仍旧是一副销魂的姿势斜躺在床上,胳膊撑着脑袋,青丝随意的披散在身后,冠玉五官在姣白月光下蓦然多了一丝柔和温暖,与他给人一贯的冷酷感觉截然不同。 满月眨眨眼,突然发现,一直给她不苟言笑冷酷霸道感觉的林冬曜,这一刻却好似人畜无害的妖孽祸水,哪怕唇角冷硬,没有任何融化的弧度,也能给人呼吸凝滞目不转睛的感觉。 “我不打回来!咬回来可以吗?” 满月眸子一寒,下一刻,她俯身趴在林冬曜身上,整齐洁白的贝齿毫不留情的在他下巴上留下两排清晰的牙齿印。 “嘶!”某王爷闷哼一声,下巴传来刺痛感觉。 她真的下口? 还是在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地方? 这算是报复他以后不许她单独跟其他男人见面吗? 次日清晨,某王爷一早醒来,很少照镜子的他一看到铜镜中自己的模样,明显愣了一下。 真正让他无话可说的不是他下巴被咬的这一下,而是她昨晚咬完了之后说的那几句话,她说,他不许这个不许那个,她就要在他身上留下点痕迹,作为她暂时屈服在他□□暴力统治下的委屈和无奈。 “王爷,别照了,三天之内都不会消肿,除非王爷用水粉遮盖一下。” 在他身后,突然响起凉凉的一声。 林冬曜也不回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沉声道, “你只要记住昨晚答应了我什么就可以了。”他真的不在乎是不是留下了什么痕迹在脸上,三天和三年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况且,他也未必能坚持超过三年。 —— 王府 回到阔别七天的王府,满月忽然有种陌生的感觉。 其实她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她不过是异世的一缕幽魂,不应该属于这里任何人,任何一个角落。 “怎么又发呆?”低沉浑厚的男声在身后蓦然响起。 林冬曜看出她有心事,在回来的马车上她就沉默不语,这与她一贯的冷漠作风还不一样。 “还疼吗?”满月却是抬起头,指着他下巴红肿的地方,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这一刻,她眼神有些迷离,神情也说不出的古怪,他眉头一皱,心下莫名有种寒凉的气息迅速贯穿全身。 他上前一步,几乎是要将她揉进身体里的力道,紧紧抱着她。 “你到底是怎么了?” 从他找到她开始,她的性情就有些反复无常。 “我只知道,越疼才能记得越清楚,但我现在却希望,如果将来某一天,我不在了,留在你身上的感觉也能像现在这个牙印一样,只要三天时间就能消失不见,那该多好。” 她不确定,自己能在这里停留多久! 既然她的魂魄能穿越而来,为复仇而归来,那是不是一旦大仇得报,她的魂魄就能回到最初的曾经,彻底告别这里—— 喝上一碗孟婆汤,从此忘记前世今生,忘记所有感情纠葛恩怨情仇。 她的话,让林冬曜表情更加凝重深沉。 这话——不该是他心里的话吗? 为什么她也会说? “邱姑娘,王爷和王妃暂时不见任何人,你先——” 这时,院中响起年政阻拦的声音。 只是年政的话说了一半却突然停了下来。 满月朝院中看去,只见邱蓉跪在院中,一只手还缠着厚厚的纱布。 “我去看看,你在这里。”满月抬手捂住林冬曜双唇,因为知道他要下令赶走邱蓉。 但这一次,她偏偏要自己面对解决。 林冬曜还想说什么,但她突然捏了下他下巴红肿的地方,微微的刺痛感觉传来,见她眼中狡黠光芒一闪而过,这算是她无声的警告吗? —— 院中,邱蓉见满月走出,苍白憔悴的面容快速闪过一分失落,继而快速低下头。 “王妃。” “有话你就说吧。”说话的时候,满月瞥了眼邱蓉受伤的右手。 林冬曜说,邱蓉的右手可能会落下永远的伤病,也就是说,她的右手都不能像之前那般灵活自如。 “王妃,这次的事情是对邱蓉的报应,之前邱蓉隐瞒了安妃娘娘和王爷王妃很多事情,也害的王妃间接受伤,邱蓉自知罪孽深重,一切后果都是邱蓉自找的,不怪任何人!即便这只手永远不好,邱蓉也没有任何怨念,更加不会破坏王爷和王妃的感情!虽然邱蓉明白,王爷对王妃一往情深,再也不会对任何女人动情,邱蓉也绝不会有任何越轨的想法。 邱蓉今日前来,是恳请王妃原谅邱蓉之前的错误,能给邱蓉一个机会,继续为王爷和安妃娘娘效力。还请王妃成全。” 话音落下,邱蓉俯身磕头,长跪不起。 满月也猜出她今日目的为何。 “邱蓉,你对王爷有何想法,始终是你自己心底的想法,旁人无从洞悉,也不能代替你决定继续或是放弃,你无需将这些话挂在嘴边,倘若将来某一天,他因为感情生变而放弃我,那我会毫不留恋的离开,失去的就是失去的,变心的更加不需要继续留恋。至于你想留下来,这话实在不该问我!他是如何安排的,就是你将来的归宿。如果我连这点自由和信任都不给他,那也不会再留住他的心多久。” 满月一番话,听的邱蓉目瞪口呆。 她想过很多种可能,但唯独没想过,会是这样一番不冷不热的警告,没有责备,没有威胁,听起来是清淡如水的一番话,却偏偏字字句句都是软巴掌狠狠甩在她脸上的感觉。 邱蓉只觉得这一刻脸上火辣辣的烧着,说不出的尴尬和局促的感觉,令她恨不得此刻面前有条地缝,好让她躲藏进去。 “年侍卫,送邱姑娘回去休息,我跟王爷也要休息了,没事的话不要打扰我们。” 话音落下,满月不多看邱蓉一眼,转身回了房间。 邱蓉跪在地上,是被年政强行扶起来的,她的身体本就虚弱,现在却连精神都彻底瓦解掏空。 —— 皇宫,慈宁宫 尔若说完自己的来意,太后先是一愣,看似有些为难的表情。 “尔若,你如此为太子着想,哀家真是没有想到,但如今才成亲不到一年,你就为太子谋选侧妃,哀家是怕委屈了你。” 太后话虽如此说,可心里却是同意的。 如今这话由尔若说出来,自然比她说出来的好。 “太后和皇上如此疼爱尔若,尔若感激还来不及,自然要为太子的事情尽心尽力,这是尔若应该做的。” 尔若温和出声,眼角的余光柔柔的看向身旁但笑不语的林简。 面上含情脉脉,心下却说不出的失落寒心。 一切不过都是他安排的,她只是如傀儡一样做戏而已。 太后却甚是满意此刻的假象。 “尔若,这孩子的事情也不着急,你与太子都还年轻,。既然你有心为太子纳侧妃,又是内阁长老的女儿,哀家也说不出个不好来,就是要委屈你了。” 太后笑眯眯的点着头。 内阁长老的女儿之前可一直被那老头子藏着掖着的,如今却是被尔若说服了,倒也是了了太后的一桩心事,这内阁一旦被牢牢地握在手里,这□□的江山可就更加稳固了。这也是太子的一次好机会! 这个到底,尔若自然也明白! “太后,柔怀王和王妃来了。” 这时,太后身边的贴身大太监快步上前禀报。 太后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时候,当满月和林冬曜走进大殿的时候,太后满面笑容的看着他们。 “皇奶奶,什么事这么开心?也说出来让孙儿一起开心开心?” 林冬曜牵着满月的手,看起来心情比太后还要好。 太后以前见惯了他的冷脸,如今见有满月在他身边陪着,她这个面无表情的孙子脸上也有了笑容,这令她也逐渐放下了昔日介怀,对满月也愈加满意,即便林冬曜和满月现在都不提侧妃的事情,太后也不着急催促。 “哀家的喜事看比不上你,这昨儿才传的沸沸扬扬的,你可把满月丫头气回了侯府,结果今天一早哀家起来,再听说的可是你亲自登门接回了满月丫头,是不是应该你先跟哀家说说。” 太后笑意盈盈的看向满月和林冬曜。 满月垂眸不语,在她对面,太子从她进来之后,脸上的笑容就收敛了很多,虽然还有三分笑意挂在眼眸,可那笑容明显的未达眼底,即便浮在表面的一层,也藏着丝丝苦涩仇恨。 尔若感觉到林简气息的变化,眸子再次垂下,不看任何人。 看了又能如何? 现在的她根本不是任何人的对手! 她吃了太多次令狐满月的亏!也因为令狐满月被太子狠狠地教训过!也被林冬曜警告过!现在的她,表面心如止水,可内心的不甘和恨意始终在一点点的累积着。 “皇奶奶,那些市井谣言岂能相信,孙儿前几日忙着父皇交代的事情,也没有时间陪着月儿,所以就让她回侯府几天,正好也陪陪王妃,昨儿忙完了,就去接她回来。如此而已。” 某王爷不脸红的叫着月儿,满月都觉得脸红。 “是不是,月儿?” 他还笑着征求满月的同意。 “王爷说的是。”满月轻声开口,垂下的面颊微微泛红。 对面,林简眼神倏忽暗了一下,眸中笑意仍在,却尽是空洞温柔。 “满月丫头,这东曜如今可是改变很多,哀家没想到,这成亲了之后,可以令你们改变如此之大,先是尔若,再是东曜,哀家说不出的欣慰,只望以后你们都能能开枝散叶,为□□谋福。” 太后由衷开口。 如今,她最喜欢的两个孙子,看似都令她安心满意,她只愿这不是暂时的假象。 “哀家今儿心情好,来,你们陪哀家一同逛逛园子。”太后说着起身走下台阶。 “皇奶奶,让月儿陪你吧,孙儿还要去父皇那里。”林冬曜双手摊开,其实他也想陪着满月,可桃花村的事情真的耽误不得。 皇宫御花园 太后身后跟着满月和林简。 因为林冬曜去了御书房,尔若自然明白林简不希望她也在,所以她借口去看西域王,没有陪在太后身边。 尔若虽然委屈不甘,可比起令林简的不待见,她似乎没有别的路可走。 即便她留在他身边,他对自己的态度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太后倒是没觉察到什么不对。 在此之前,她也怀疑过太子对令狐满月还有想法,可如今看来,太子当时的确是图一时新鲜,或是心血来潮。 太后也观察了一段时间,不见二人有任何眼神交流,而太后对于林冬曜的脾气性格也极为了解,以老五那种性情,若是他认定的女人,是绝对不会给任何人机会,别看老五现在宠着令狐满月,可若真的翻脸,绝对是比太子要狠数倍。 这也是之前她跟皇上一直都在观察太子和老五的原因,他们也曾左右为难,究竟太子和老五谁更适合,现在看来,太子的转变倒是让他们下定了决心继续扶持他。 “太子,下月你就要纳侧妃了,可也不能因为迎娶了侧妃就怠慢了尔若,尔若如今变了很多,尽管之前哀家也对她做出那些事甚是不满,现在看来,她倒真的是变了很多,如此一来,也算是给满月一个交代了。” 太后此话有所指,表面听是在提醒太子,其实是试探满月,想提醒满月就此放下对尔若的所有成见,忘记之前一切不快。 满月垂眸不语,林简却是无所谓的笑了笑, “皇奶奶放心吧,谁都愿意过太平日子,既然现世安稳,就是最好。” 林简是在帮满月说话。 尔若曾经对满月做过的错事,这辈子也无法偿还!只不过是时候未到而已!他永远都记在心里头,一定要亲自为她报仇! 这时,苏康的身影在暗处一闪而过,林简眉头一皱,下一刻,林简对太后身边的大太监使了个眼色。 “太后,今儿内阁长老也在御书房呢,好像还带了女儿进宫。”大太监明了太子的意思,是要他引开太后。 太后一听他的话,果真动了心思。 “是吗?那哀家可得过去瞧瞧,这太子——” 太后转身看了眼满月和林简,还是不放心他们单独相处。 “回太后,臣就先去未央宫等着王爷。”满月如此说,林简也适时地开口, “皇奶奶,孙儿还要回太子府呢,就不陪您了,您老人家见了内阁长老的女儿可不要高兴地不知说什么好。” 林简故意以轻松地语气应付太后,越是如此,太后才会放心的离开,不会怀疑他和满月会私下见面。 “你呀,这还不是因为你的事情!听说这内阁长老的女儿一直藏得很好,哀家也是好奇。行了,你就回太子府等好消息吧。” 太后并没怀疑她身边的人,也更加没有怀疑林简。 “满月丫头,你也去未央宫等着东曜吧。” “是,太后。” 满月轻声回道。 待太后离开,满月正要前往未央宫,却见苏康不等林简吩咐,已经匆匆自暗处跑出。 “殿下,令狐侍卫从昨儿出去执行任务到现在,已经一天一夜了,还未回来。” 因为事关重大,苏康才会如此着急。 这整个太子府,谁人不知——这令狐惊烈说是个侍卫,却是太子殿下最为器重的属下,若他出了任何差池,只怕整个太子府都不得安宁。 满月离去的脚步蓦然顿住。 “殿下,惊烈是去执行什么任务?怎么会这样?” 满月脸色一变,上前一步着急的问着林简。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她早就看到他下巴的伤,但她其实连过问的资格和勇气都没有,她见惯了他的冷脸,一颗心早已麻木。 林简抬手摸了摸下巴,脸上却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这一拳挨的的确值得,不过却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林简若有所思的开口,眼神似乎飘忽大了很远的地方。 只是,不论远近,那都是尔若到不了的地方。 “殿下,尔若知道您喜欢令狐满月,可如果是女官的话,殿下岂不是——无法跟她在一起?” 尔若鼓起勇气询问林简。 既然令狐满月已经不是柔怀王妃了,这女官可是要当一辈子的!而且见到太子的机会比她还要多!难道林简以后都不打算宠幸她这个正派的太子妃了? “是什么都好,只要每天都能见到。” 林简声音淡淡的,几不可闻。 可越是如此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如无数根银针刺在她心尖的感觉。 是什么身份都好——只要能看到也就满足了——他是这个意思吗? 此刻,他真的是将自己当做是他感情之中的局外人了! 尔若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她也忘了奶娘的话,如行尸走肉一般浑浑噩噩。 —— 三天后,柔怀王府 满月在王府等了三天,才等来和离。 这三天之中,京都却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庞锐不过只用了两天时间就查到了林冬合所有隐藏士兵和兵器的院子,而最让人震惊的是,这些士兵都是白天睡觉,晚上起来挖地道,地道通往皇宫,底下四处贯通,他们已经挖了半年多的时间,其后果不言而喻。 庞锐发现之后不想打草惊蛇,进宫与皇上商议之后,索性来了个瓮中捉鳖,但地道打通的那一刻,其实也是这些士兵末日来临之时。 不论是火攻还是水攻,在地道之中的士兵都处于绝对劣势。 而安泽王府也早已被林冬曜的人团团围住,就是林冬合提前挖好的地道也早被林冬曜堵了个严严实实。 最后,皇上亲率三千羽林卫将林冬合逼到了悬崖边上。 林冬合身中三箭,最后跃下悬崖,生死不明。 而桃花村的瘟疫也因为林冬曜及时发现了散播源头而截断。 只是唯一可惜的是,因为林冬合掉下悬崖,并不知道林冬合是与四国哪一国暗中联系,线索到此也就断了。 而皇上在一年之中接连失去两个儿子,虽然不是他最宠爱的儿子,却也是他的亲生骨肉,这对于皇上来说是巨大的打击。先是林冉忤逆要杀太后,现在有事林冬合勾结外人要夺他的皇位。 皇上如何能承受得住这接二连三的打击! 因此,皇上回去大病了一场,一日不如一日,京都事宜大都交给林简和林冬曜打理,而皇上也终是在半年之后病入膏肓,时日不多。 不过,这都是后话。 皇上回宫之后,第三日,宫中就传来令人震惊的消息。 说是太后寻了一位高人国师为柔怀王和王妃算过,二人八字极为相冲,最好的化解办法就是和离,况且现在又没有子嗣,和离之后王妃还可以继续保留王妃头衔,还可以以女官身份辅佐太子继续为□□效力。 如此转变无人不震惊当场。 就是令狐鸿熹也一时半会没办法接受,也曾找过皇上和太后几次理论! 他一贯都是温和沉着的性子,可这一次,却真的忍不住了! 他的女儿就算不是皇子公主,却也是名门闺秀,嫁给柔怀王也是安安分分,这来了一个什么国师说八字不合就不合了? 这为何早不出来说不合? 可太后却说,因为最近一年京都发生了很多事情,皇上又病倒了,不能不信,她不想看到皇上有任何闪失。 况且只是和离,令狐满月也安排了在太子府做女官,更加不会亏待了她。 只是,太后却提出了一个让令狐鸿熹觉得有些过分的要求,那就是不许令狐满月再嫁! 令狐鸿熹当面顶撞了太后和皇上几次,仍是无法改变最后的结果,回去之后也是一病不起,甚至动了辞官的念头。 —— 而此时,柔怀王府,书房 林冬曜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直接将捂嘴的手帕扔在了一旁。 他已经感觉到,某个小女人已经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待她进来,这一世,他们夫妻情分也尽了。 若要再续缘,只能待来生了。 他到最后,放她走了,将所有能留给她的都留给她,但唯独自私了一次!不许她再嫁! 他走了,却也无法接受她在别的男人身下婉转承欢! 他对她,始终做不到一点私心都没有! 他心底的嫉妒早已站满胸腔,放她走,却不许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此刻,之于他,痛苦早已麻木。 没有人可以体会他现在悲凉落寞的心情。 他已无药可医,而她还有很多年需要走。 原以为,他还能支撑一两年,谁知——魏枫昏迷不醒,他又因为桃花村的事情险些感染瘟疫,现在却是病情加剧。 他不想在最后的时刻,以骨瘦如柴的模样面对她。 到此为止,最好。 尽管他舍不得,但他必须这么做。 书房的门吱嘎一声推开,他的心也倏忽提了起来。可他看到的却不是他魂牵梦绕的人,而是——邱蓉? “怎么是你?”林冬曜皱紧眉头,神色如霜。 “王爷——王妃留下一封信——走了。” 邱蓉将一封信递给他,面带难色。 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之前王爷令她去找王妃过来,她去了之后,隐秀就说王妃走了,只留下一封书信。现在隐秀和王妃身边的一众隐卫都跪在外面等候他的发落。 她们私自放走了王妃,罪当斩首。 林冬曜几乎是颤抖着手打开书信,可除了信封上写的他的名字,里面竟然是白纸一张! 林冬曜脸色一变,旋即取过一旁的茶水滴在纸上,可纸上还是没有任何字迹。 林冬曜又将宣纸对着太阳看着,只是隐约看到一些模糊的轮廓,却也看不出任何字来。 “混账!她就是走,也不让本王安生!” 林冬曜手掌重重的拍在身前的酸枝木桌面上,下一刻,一口鲜血嗤的一声吐了出来,他脸色比之前还要苍白憔悴。 “王爷!” “去悬崖!” 林冬曜突然想到了什么,冷声下令。 她给他一张白纸,又没有任何暗示,而这张白纸上也没有任何玄机。 他一直怀疑她最恨的人其实是林冬合!因为她似乎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林冬合!现在林冬合身中三箭坠崖,说不定连尸首都摔成了碎块!可她却没有亲眼目睹林冬合掉下悬崖! 如果说,她最大的仇人是林冬合的话,那么她现在应该是去悬崖了! 因为跌落悬崖就等于一场空,一切都失去了!所以她就留给他一张白纸! 难道因为林冬合死了,她就没有任何负担了吗?她就要真的离开了?这一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如此可怕的念头和想法! 断崖 崖边冷风凉瑟,寒气凛然。 她却一身绯色长裙,纤细身影隐在葱郁翠色之间。 没想到,他第一次见她以如此艳丽之姿出现,却是他们诀别之时。 “不愧是□□京都最聪明的柔怀王,这么快就找来了。”不必回头,她也知身后来人是谁。 她背对着他,面冲着悬崖,往前一步,断崖下,深不见底。 这比她与林简那次坠崖还要凶险数倍。 “站在那里做什么?既然本王来了,你过来说话!”林冬曜想要上前拉回她,可他真的担心,她现在会不管不顾的跳下去。 满月低头看着脚下悬崖,丝丝笑容是连她自己都看不懂的嘲讽。 “王爷真的确定林冬合死了吗?是从这儿跳下去的?”她眯了眯眸子,仍不回头看他。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皱眉上前一步,却见她突然抬起一只脚试探了一下脚下悬空的感觉。 “站住!别动!”他惊呼一声,更加确认了自己之前的猜测。 她此生最大的敌人就是林冬合! 现在林冬合坠崖,她不看到尸体是不会安心的!是不是? “王爷不用怕,我不会死。我只是想感受一下林冬合从这里坠落的感觉,如此死法——是不是太便宜他了?呵——” 满月笑了笑,小声凄冷。 她是要林冬合死!但要他亲手死在自己手中! 这个上一世她用上一颗真心对待的男人,到最后却杀光她身边每一个对她好的人! 上一世,她的的确确的爱过林冬合!并且是唯一的爱!不掺杂任何利益目的!到头来,她身边的人都因她对林冬合的信任而死! 上一世,她的确是爱着他的—— 到最后,这爱却成了天大的笑话。 这一世,她挟裹着满腔仇怨而来,无情无爱,冷心绝情! 却没想到,会面对现在这样一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结果! “令狐满月!你别这样!你若是不相信他真的死了!本王一定派人找回他的尸体!你先过来!” 他声音带着一丝轻颤,低沉浑厚的声音这一刻被崖边冷风倏忽吹散。 “王爷,外面都已经传开了,你与我和离,而我今天就要去太子府了,是不是?”满月转身看向他,这一刻她背对着悬崖,比之前还要惊险。 他压下心底痛意和即将翻涌上来的腥甜气息,寒瞳闭了闭,咬牙道, “是!” “王爷究竟怎么想的?” 她不假思索开口问道。 若是之前她的性子,绝对不会如此开口询问。 一个已经放弃你的男人,你还问他放弃你的原因,是最愚蠢的问题!她经历过一世情殇,深深明白一个道理,当一个男人放弃你或是伤害你,不要去问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真实的答案给你! 终究一切,不外乎两个原因。 一是你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 二是他有自己的打算和想法。 不论哪一种,他不与你商议,单方面作出的决定,都不值得再去问。 可她还是忽视了感情对于一个女人的影响。 林冬曜一时语塞,早就想好的话到了嘴边却咽了回去。 “王爷以后都不打算再见我了,是不是?”她再开口问他。 他想说,不是不打算再见——而是未必有机会能见到她—— “令狐满月,本王说过,你已经触到了本王的底线!一次又一次!本王得不到你可以,但本王不想整日面对一个不知羞耻放浪形骸的王妃!”林冬曜终是将他心底最狠的话。 她眸子都不眨一下,仿佛他的话并不恶毒难听。 只因上一世,林冬合说过比这恶毒难听百倍的话。 可林冬曜这轻飘飘的一句,却给她比曾经更痛的打击,仅此几句话,她就不想再问任何话,再看他哪怕一眼! 她是不知羞耻也好,放浪形骸也罢,总之,她与他真的缘尽如此了。 正因为爱意不知不觉渗透到灵魂深处,这一刻,她才比任何时候都要决绝! “好!既然如此,就请王爷谨记今日说过的每一个字!之前满月有做错的地方,也不知如何向王爷赔罪了,而满月一入太子府,也难有机会再离开,满月与王爷,缘尽于此。” 语毕,满月抬手摘下发间斜插的翠色发簪。 翠玉质地,清然透亮。 是有一次她为他亲自束发时别在他发髻上,因他那段时间常在她房内,虽不同床,不过是床榻和软榻的咫尺相隔,后来这发簪就落在她梳妆台前,保留至今。 “这是我离开王府时带出来的唯一属于王府的东西,现在还给王爷。”她将发簪举到他面前。 “不必!莫说一根发簪,十根一百根,本王也给得起!” 话音落下,他原本是要抬手扫落她手中发簪,哪曾想,她竟是执拗的紧紧握住,他拂开的力道过大,那发簪竟是从中间砰然折断,断裂的一面正好握在她虎口的位置,一瞬鲜血涌出,染红了翠色发簪。 而断裂的一半清脆落地。 他瞳仁一瞬充斥血红,脚步向前挪动了一步,最终还是没有走到她身前。 事已至此,若他重新将她留在身边,那他之前所做一切都是无用之功。他给不了她充裕的未来,就连现在为她建立起来的一切也会失去。 “本王走了,稍后——太子府的人会来接你,令狐满月,未来的路——你好自为之吧。” 冷硬的话语丢下,他转身离开。 背对着她,一滴清泪自眼角滑落,他迈开大步漫无目的的往前走着,他人生的道路已将要到尽头,而她却刚刚开始—— 从这一刻开始,他已经不再幻想任何关于他们之间的可能性和未来。 “林冬曜!” 倏忽,满月在他身后喊着。 带着颤抖的声音。 他没看到,她也在哭。 不敢去爱,不敢碰触爱情的人,即便到了离别,也心存恐惧小心翼翼的等待着他的转身。 她真的怕了——一次又一次,为情所伤。 都说前世因今世果,那么她跟林冬曜呢? 前世她帮着林冬合将他逼到无退路,跳崖而死!今世他们这样的诀别又是为何? 他听到她的喊声,却忍住没有回头,眼眶再次充斥酸胀泪意。 他不敢停下脚步,停下的后果就是推翻之前所有的准备和为她做的一切。 他脚步加快,留给她一个冷硬萧瑟的背影。 她终究还是做不到无情冷心——不还是输在了最后? 他给了她那么多次机会,给了她那么多宠溺呵护,当她的心逐渐打开,当她想奋不顾身再爱一次,哪怕是被感情再次伤到千疮百孔时——他留给她的就只是一个匆匆的背影。 她怎么忘了—— 自古多情空余恨呢? 一世情就够了,这一世为何还要动心? 为何最后一刻还把持不住的坠落进来? 这一刻,若林冬合真的死了,林冬曜走了,她该如何继续下去? 她来这一世,似乎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到最后,却带着一颗比上一世还要支离破碎的心离开吗? 她蓦然转身,上前一步就是万丈悬崖。 她不知自己跳下去是否还有重生一次的机会。 不会再有了吧—— 也许这一次她要走过奈何桥,喝一碗孟婆汤,两两相忘。 “满月!你干什么!!回来!你会给我回来!” 这时,身后一道急促紧张的声音蓦然响起,紧跟着是巨大的力量将她从悬崖边拉回。 她木然看着身后一脸焦灼担忧的林简,旋即摇摇头, “太子来的真快。”她竟是笑了笑,笑容在此刻如一朵妖冶盛放的曼陀罗花,花开荼蘼。 她一贯给他冷静淡漠的感觉,若空谷幽兰,若池中青莲,若天山雪莲,却唯独不会给人如绯色曼陀罗花一般强势和极具侵略性的感觉。 “我来接你回太子府。”他轻声开口,见她右手虎口那里血肉模糊,他皱紧了眉头,最终却是化作一声叹息, “太子府会是你永远的家,我不会像他一样,让你来了又走。我会一辈子留你在身边。”林简轻声安慰她,柔声似水。 满月却是无所谓的摇着头,笑了笑, “殿下,只是说谁不会?”她的语气淡淡的,已然不信任何口出的承诺。 “那我以后做给你看!”他语气坚定,看向她的眼神更是说不出的执着认真。 满月笑着不说话,眉梢眼角飞扬而起的弧度,给他的不是发自内心的笑意,而是重创之后深深地伪装和隐藏。 —— 断崖边,直到看着她上了太子府的马车离开,他才从暗处走出。 其实他一直都在她身后。 容不得她有一丝闪失! 之前那一刻,若不是林简拉开她,他也就冲了出去。 但一切终究还是要按照他之前的设想去走。 俯身捡起掉在地上的一半发簪,他突然发现簪子上几个字。 “至死不渝?” 这应该是一句话八个字,可因为另一半簪子在她手里,所以他只看到了这四个字。而这四个字显然是她刚刚刻上去的,痕迹还很新鲜。 况且发簪是他的,他不可能在上面刻字的。 究竟前面四个字是什么? 这一刻,他无从得知。 转身的一瞬,他隐隐感觉到背后有一双眼睛盯着他看,可等他转身,却只有萧瑟冷风葱郁翠色,再无其他。 —— 一个月后,太子府 盛夏已过,正是天凉好个秋。 书房院前,花亭正中,一把藤椅不时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一抹艾青色身影悠然斜靠在躺椅上,随着躺椅的晃动怡然自得的吹着微风。 “惊烈,葡萄剥好了没有?我都吃完了,你怎么还慢吞吞的?”慵懒傲然的女声不耐的催着旁边坐在小板凳上一脸愁容剥着葡萄的英俊少年。 “姐姐!我这都为你忙了一上午了,既没练功,也没看书,现在你藤椅也修好了,水鬼都吃了好几种了,我连你喜欢看的曼陀罗花都给你搬了十八盆过来,你还有什么要求?” 令狐惊烈一脸苦相,自从姐姐来了太子府,这都一个月了,姐姐什么也不做,整天除了晒太阳就是吃吃喝喝,账册堆积如山也不看一眼,更不用说帮太子殿下整理奏折了。 以前那个冷静沉着勤奋认真的姐姐,好像一夕之间就不见了。 不过惊烈倒是觉得现在的姐姐更容易接近,任何事情都随意而为,虽然有些任性,却比之前的深沉凝重让他感觉舒服了很多。 砰的一声响起,打断了令狐惊烈的腹诽。 “你小子突然不说话了,又在腹诽姐姐我是不是?快点剥葡萄!”满月抬手不轻不重的敲了下令狐惊烈头顶,一脸的不耐和催促。 现在她随意舒服的斜靠在躺椅上,令狐惊烈就坐在一边的小板凳上,像个小家丁一样兢兢业业的剥着剩下的半盘葡萄。 “唉!今天的太阳怎么没昨天舒服?要不一会去后山走走?”满月说着,伸了个懒腰,慵懒随意的气质比之前的清冷淡漠更加灵动明媚,莫名给人一种艳丽多姿的感觉。 一身亮色的艾青色长裙衬托的她白皙肤色更加秀丽清灵,眉梢眼角尽是放肆惬意的飞扬笑容,同色的艾青色发簪和珍珠盘起如墨青丝,留下几缕垂在身后,却是添了妩媚优雅的气质。 如今的令狐满月,与之前的她,判若两人。 她就像是太子府的一只米虫,养在深院,什么也不做,只是吃吃喝喝度日,偶尔还要打破个花瓶柜子什么的,给太子府添乱。 可因为有太子护着,偌大的太子府没人敢说她半个不字!更加没人敢将她在太子府的德行传出去! 太子殿下已经放话了:就算她拆了整座太子府,也由着她! “惊烈?”满月的话得不到回应,不觉扭头看向令狐惊烈,却在小板凳上看到了一抹暗黄色身影。 满月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哈哈!被人看到堂堂太子殿下委屈的坐在这里剥葡萄,啧啧——我令狐满月可没好果子吃了。” 满月说归说,却没有起身给林简让地方的意思。 她现在是米虫,除了吃喝玩乐,其他都靠边。 林简抬头看着她,将一颗剥好的葡萄送到她嘴边。 满月懒懒的掀了掀眼皮,抬手推开了, “你来之前不是在练武场演练吗?从那过来那么远,你洗过手没有?不吃了!没胃口了!” 说罢摆摆手,一副嫌弃的表情忘了他一眼。 “你说呢?”林简无奈的笑了笑,脸上不见丝毫恼怒,反倒是笑意加深。 “惊烈呢?”满月打了个哈欠,她现在要重新考虑一下待会做什么,是不是可以不去后山闲逛,而回去午睡了? “我让他走了。待会想去哪儿?”林简认真看着她。 这一个月,但凡她想做的事情,他都会抽出时间来陪着她,但她宁愿拉着不情不愿的令狐惊烈,也不要他陪。 自从林冬合死了之后,她改变很大。 似乎一下子失去了所有需要针对和算计的目标,一下子颓然的窝在太子府,连奏折都懒得帮他看一眼。 不过,这样也好。 如果太子府是她可以当做栖息之地尽情放松休息的地方,那么他愿意一生一世如此养着她,惯着她。 “我困了,要回去午睡。唉!整天这样吃吃喝喝也没什么意思,殿下——不如你给我点事情做做吧?”满月说着,懒懒起身,当着他的面也不避讳的伸了个懒腰。 清丽面庞比一个月前多了明媚绚烂之姿,可也只有他能看到这明媚绚丽背后,是怎样的忧郁放弃。 尽管如此,他还是时刻笑着面对她,配合她掩盖内心真实的黑暗。 她自始至终都不曾问过她,为何会突然出现一个国师算出她的八字和林冬曜不合! 其实她应该明白,一切都是林冬曜暗中安排,而他也有份!但她就是不问,什么都不问!她不再是以前那个有一丝疑问都要洞察清楚的令狐满月了。 她宁愿揣着明白装糊涂,拒绝接触任何关于林冬曜有关的事情! 如此也证明,她是真的对林冬曜动了心吧? 可不管如何,现在她在自己这里!她就不属于林冬曜! 林简回了神,笑着开口, “令狐女官!你突然这么说,本太子会很不习惯的?你说,要给你安排什么事情做?安排的多了,你桌子一掀走人了,本太子还要给你收拾烂摊子,安排的少了,还不如本太子顺便自己做了。” 林简双手环胸,一脸好笑的表情看向她。 满月狠狠地白了林简一眼, “晒书吧!今年夏季雨水充沛,书房的书也该晒晒了,过几天可就没有这么好的太阳了。” 满月双手摊开,等林简做决定。 “好,你做主吧。不过今晚你要陪我去湖心画舫。”林简突然提出了一个要求。 “不去!”满月断然拒绝。 大半夜游什么湖心,还不如在家睡觉! “你不是一直想找个合适的帮手管理账目吗?我帮你找到了,不过——”某太子竟然出此下招来求着某个小女人陪他游湖。 满月再次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她现在是出奇的懒惰,能坐着不站着,能躺着不坐着,就连跟庞锐一起经营的生意也懒得搭理,账册堆积成山,庞锐昨儿已经给她下了最后通牒,要她三天内整理出之前一个月的账册对账。 她现在看到账册上的那些字就头疼,真的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所以一直在物色合适的管账。 可她这一个月连太子府的大门都没踏出一步,哪来的机会找人? “唉。”满月叹口气,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幽幽道, “那最多一个时辰我就回来。” “唉。好吧。” 某太子也无奈的叹了口气。 一个时辰就一个时辰吧,总好过她一直闷在太子府不肯出门的好。 “还有,殿下,这管账的工钱就算在太子府的开销里面吧。毕竟是太子帮我请的人,好的话我对太子殿下自然是感激不尽,可若做的不好,我这银子出的岂不是冤枉?殿下还请包涵点,好吗?” 说到最后,她还不忘朝太子俏皮的眨眨眼睛,一副你会懂我的表情。 林简无奈的干笑了两声。 给她的生意管账,这工钱还要他出! 真有她的! “好吧。”某太子答应的很勉强。 “一言为定!” 满月却是一脸轻松地拍了下手掌,旋即揉着眼睛朝书房走去。 “殿下去忙吧,不用管我了,我晒书去了。” 她一路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就连走路都是吊儿郎当的样子,看的林简只剩下一声叹息。 这个小女人若是不正经起来,同样很可怕。 面对书房堆积如山的书籍,满月不由抬手锤了一下自己脑袋。 “真是没事找事干!怎么忘了这里的书房不比王府,奏折和书都摆在一起的,这要搬到什么时候?还是王府好,书——” 满月自言自语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王府好吗? 再好她也回不去了! “要不还是偷偷懒,在这里睡一觉吧。” 满月挥挥手,似乎是想挥走之前关于王府的回忆,因为想到王府,就会不自觉的想到那个人。 她突然只想睡觉,不想晒书了。 索性关上书房的门,一个惬意的懒腰之后,整个人懒懒的窝在书房的软榻上,静静的闭着眼睛。 一个月过去,一切看似风平浪静。 尤其是她。 但事实如何,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正当满月快要睡着的时候,书房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闯了进来,打搅了她休息。 满月噌的一下翻身起来,见进来的是尔若身边的贴身丫鬟翠儿,不觉恼怒的抓过一旁的玉枕,狠狠地朝翠儿脚下丢过去。 “谁让你进来的?出去!”她冷冷出声,摔出的玉枕在翠儿脚下轰然脆裂成无数快碎片。 翠儿尖叫一声,跳了起来。 “太子妃!太子妃!救命啊!令狐女官要杀奴婢!” 翠儿咋咋呼呼的喊着,跳起来落地之后脚踩在了玉枕碎片上,脚底扎了个血肉模糊,遂嚎叫着冲出书房去搬救兵。 满月还坐在软榻上,一脸的不耐。 看来今儿的午觉是睡不成了! 好端端的尔若身边的丫鬟怎么敢进来这里? 她来的这一个月,尔若可都是老老实实地呆在她自己的院子,连吃饭都不曾出现,今儿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随着翠儿的尖叫声,很快,院子里就响起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这是怎么回事?翠儿,你没看到皇后娘娘来了吗?还不退下!” 院子里响起尔若责备的声音,尔若似乎故意提高了音量,是为了让她听到知道皇后来了吗? 满月反倒不着急了,安稳的坐在书房听着外面的动静。 “尔若,这是怎么回事?翠儿刚才说令狐满月要杀她?令狐满月在书房吗?简儿不是说这书房谁也不能进的吗?包括你在内不是?你都不能进凭什么令狐满月能进去?”皇后的声音高亢响起。 如今太后因为皇上病重终日里就是潜心念佛,再也不管后宫的事情了,皇后独揽大权,虽然不敢招惹欣妃和安妃,说话办事却是比以前硬气了很多。 “母后,令狐女官是以女官身份在书房帮太子处理政务。是翠儿大惊小怪了,尔若会教训翠儿的。” 尔若不敢在太子府得罪满月,就是皇后今儿找了令狐满月的晦气,太子回来了,皇后到时候走人了,倒霉的还是她。 “翠儿!还不跪下!” 尔若低喝一声,前一刻还咋咋呼呼的翠儿顿时蔫了,怏怏的跪在地上。 翠儿是皇后送给令狐满月的丫鬟,按照皇后吩咐寻找机会挑起事端的,可尔若让她跪下,她也不敢不听。 “尔若!你这孩子现在就是前怕虎后怕狼,被人都欺负到家门口了!这以后若是侧妃进门了,你哪里还有立足之地?本宫这就跟你进去看看这个令狐女官究竟在书房里面做什么!” 皇后一副趾高气昂的架势,抬脚就要进入书房。 反正太子刚刚进宫了,一时半会也回不来。 现在的令狐满月可跟以前不一样了!就算是和离,她也曾是林冬曜的女人!永远不可能成为太子的女人!皇后之前吃了那么多亏,现在自然要找机会试探一下了! 可尔若却不这么认为! 皇后自始至终都锁在深宫,始终无法明白,当一个男人得不到一个深爱的女人时,他的宠护和在意会到怎样的地步。 尔若亲眼目睹了,可皇后却始终不明白! 皇后面对的是严肃冷酷的皇上,而身为太子的林简,还未成就帝王霸业,现在的他,并不是一个帝王,而是一个一网情深的普通男人。 “母后,令狐女官来这里一个月,一直是尽心尽力,深得太子信任,如今太子进了宫,令狐女官是在帮他太子打理政务,母后还是去尔若那边坐坐吧,等太子回府。” 尔若急忙拉着皇后,可皇后哪里肯听她的劝。 “你怕什么?若有什么事,母后给你做主!” 皇后不知道尔若在太子府什么地位都没有,还想借着这次的机会拉拢尔若,却是注定弄巧成拙。 “母后!别——” 尔若拉不住皇后,皇后抬脚就要往书房闯。 就在皇后刚刚走到书房门口,一抹黑影忽然从未知的方向闪身而出,拦在了皇后身前。 “娘娘请留步!殿下进宫之前吩咐了,不许任何人进入书房打扰令狐女官。” 拦住皇后的是太子拨给满月的隐卫子衿。 子衿一身黑衣面容肃杀,五官冷峻暗沉。 皇后吓了一跳,险些闪身摔倒。 “你、你算什么东西!敢拦着本宫!”皇后气愤的指着子衿。 “属下奉命保护令狐女官不被打扰,还请娘娘不要为难属下!”子衿面无表情的开口。 “狗奴才!滚开!” 皇后当众被阻拦,气愤不过,抬手狠狠地甩了子衿一巴掌。 子衿身子却是岿然不动。 他的职责就是保护令狐女官不受打扰,不论皇后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会离开! 啪的一巴掌清脆响亮,子衿一边面颊上登时多了一个醒目的手指印。 “子衿!退下!” 这时,屋内响起满月慵懒随意的声音,柔柔女声惬意温暖,没有半分曾经那清冷孤傲的感觉。 “是,令狐女官。”子衿听了满月的话,迅速退下。 紧跟着,身后书房的大门缓缓打开,满月一身鲜艳长裙笑着看向门外面色铁青的皇后。 “不知皇后驾到有失远迎!皇后要进来吗?请!” 说着,满月后退了一步。 皇后的脸色却比之前还要难看。 她的话就不管用,这令狐满月一开口,那狗奴才就乖乖让到一边了!简直不把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皇后现在反倒是不想进去了。 这不成了令狐满月打开门她才能进去吗? 那她这个皇后成了什么了?还不如一个被林冬曜扔出王府的弃妇吗? 哼!说是和离——根本就是被林冬曜给抛弃了罢了!只有她那个中了邪的儿子才会一如既往的喜欢她! “令狐满月!你别太得意!本宫跟你走着瞧!” 皇后愤愤出声,继而狠狠地瞪了满月一眼,拉着尔若转身离开。 刚才的最后一刻,皇后突然改变了主意。 她没必要为了令狐满月而跟太子硬碰硬,到时候太子肯定是站在令狐满月这一边的! 她要想一个别的办法,暗中对付令狐满月! 绝对不能让这个扫把星继续留在太子府了! 若是普通的女官也就罢了,可现在——摆明了,令狐满月现在的地位是超过任何人的。 所以皇后更要通过其他隐蔽的法子来铲除令狐满月了。 —— 太子府后院 皇后心下的气愤显然还没消除,尤其当她看到一脸委屈无辜的尔若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尔若,你可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这因为林冬合的事情,太子纳侧妃也要延后半年,可现在皇上龙体违和,太子身上的责任也就更重了,你是太子妃,就是未来的皇后!若你还不能在太子府内呼风唤雨的话,那将来势必要被内阁长老的女儿代替。尔若,你不能再忍下去了。” 皇后苦口婆心的劝着尔若,尔若却是一脸无奈苦涩的笑。 “谢母后提醒关心,可尔若真的不想在太子心目中再留下任何不好的印象了。尔若也想跟太子在一起,只可惜——太子宁肯跟那些小妾同房也不肯跟尔若在一起,尔若有心无力,若殿下如此能开心,尔若也别无他求了。” 皇后离开太子府之后,尔若脸上毕恭毕敬的表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漠无情。 一旁,奶娘静静看着她,等她先开口。 自从一个月前尔若求情让太子放了林简,奶娘出来之后只是静静的陪在尔若身旁,不曾特点过任何意见给她。 “奶娘,皇后刚刚说的,你怎么看?”尔若突然开口问着奶娘。 “公主,皇后有勇无谋,否则这么多年也不会被太后如此打压,公主自己的事情还是自己拿主意,不要听他人的。” 奶娘语气淡淡的,不冷不热。 尔若笑了笑, “我也这么想的。虽然皇后刚才忍住了,呵——不过她迟早要出手的。我现在什么都不用做,静观其变就够了。” 尔若眼底闪过一抹苍凉戾色。 “公主,今儿晚上太子殿下会去湖心游船,不知这次会不会带上令狐满月。”奶娘轻声提醒尔若。 “随他吧,即便不带着,他心里也时刻都想着。”尔若表面好像看开了这一切,其实她心底只是痛的麻木了而已。 奶娘不说话,安静的站在一旁。 正如公主所说,皇后在太子府能忍住,回去之后就未必忍得住了。 她们现在什么都不用做,就能看到一出好戏。 —— 入夜,太子府灯火通明 尔若一个人独守空房,吃着清粥小菜。 翠儿自外面走进来,一脸愤愤然的表情, “太子妃,太子殿下今晚上又去湖心游船了,可殿下却是带上了令狐满月!那个令狐满月真是厚颜无耻!不知道还有太子妃吗?” 翠儿是皇后送给尔若的丫鬟,说是丫鬟,其实不过是皇后安排在她身边人罢了。 “翠儿,你先下去吧。” 尔若冷淡出声,仿佛没听到她说了什么。 翠儿还想多嘴,见尔若脸色倏忽冷了下来,这才怏怏的闭了嘴。 翠儿退出房间,房门关上,尔若放下碗筷,眼角有泪光闪过。 —— 湖心画舫 满月依旧是一副没睡醒的慵懒模样。 对于下午皇后来的那一遭,她是只字不提。 “满月,这都是四国送来的新鲜水果,到这里都是八百里加骑,你尝尝?”林简也是不提中午的事情,还将新鲜剥好的水果递到她嘴边。 现在的她虽然一点脑子也不愿动,却是比之前还不吃亏的性子。 之前的她沉着冷静,进退有度,现在却是多了桀骜飞扬的性子,犹如一匹难以驯服的野马,刚烈自由。 满月把脸别过去,面带嫌弃。 “我不喜欢荔枝的这个味道。” 此刻是她懒懒的坐在湘妃椅上,一身妃色长裙艳丽明媚,即便是在暗夜的湖心,也是掩盖不住的明晰耀目。 而某太子则是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在满桌子的水果挑挑拣拣。 “那你想吃什么?”林简好脾气的征求她意见。 满月打了个呵欠,无趣道, “不明白殿下大半夜的不在太子府搂着太子妃软玉温香,在这里吹什么冷风?”她白了太子一眼,反正她答应的就是一个时辰,过时不候。 林简无奈的看了她一眼,递给她一杯热茶。 “你每天要睡七八个时辰,我说让宫里的御医给你瞧瞧,你又不让,总不能一直嗜睡下去。”林简是关心她,知道她以前因为眼疾服用了很多药丸,才会留下这么一个嗜睡的后遗症。 但似乎在王府的时候,她的情况还没有这么厉害,也只是睡着了比较沉,不容易醒而已,不像现在,每天大多时候都在犯困。 而她在王府的情况也都是林冬曜告诉他的,否则——他又如何能知道。 “殿下,这能吃能睡还不好吗?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吃,就想睡。”她伸伸懒腰,不是在敷衍林简,是真的快要睡着了。 午睡被皇后给搅了,晚点也没睡好,现在正是犯困的时候。 “好好好,你睡,你睡。本太子一会自己忙。”林简摆摆手,以前有她在身边那几个月,简直是得心应手,她总能帮他解决棘手的问题,而且有她在,他做任何事都是说不出的轻松自在。 可是现在,她两手一甩什么都不管,就是一只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的米虫。 而他一面要处理父皇因为病重而交代的政务,另一方面还要时刻留意她的身体和情绪。 不过,如此虽然忙碌辛劳,却也值得。 “殿下,四国使者还有一个月才会入关,现在只是送些水果过来打打前站,其实殿下这一个月该吃吃该喝喝,越是现在这情况,四国安插在京都的探子越是不敢轻举妄动,谁也不想撞在太子爷的枪口上,太子有的吃多吃,吃饱喝足了,等他们来了以后,若有异心之人,关门放狗痛快干脆!” 满月虽然面上嘴硬不肯帮忙,可这番话却也是分析透彻。 “本太子哪有你那么聪明,只能是将勤补拙。这四国一来,开支增大,若不是有之前抄了相国寺住持三座院子得来的金银财宝,就今年京都的收成,还发生了瘟疫事件,整个国库已经空了。我来这里也是为了什么你也知道,国库缺银子,这里又是京都富甲聚集之地,今年的皇商还没选出来,我始终放不下心,一定要亲自查看才会相信。” 皇商是与皇家利益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每年都会增加一家新的皇商,未免滥竽充数,太子自然要亲自查看才能放心。否则将来一旦开战,选出的皇商无所作为倒还是其次,再关乎其他四国那就是毁灭性的打击了。 “殿下,朝廷都有四家皇商了,都是根基深厚富甲一方,其实今年真的没有实力突出的皇商人选,殿下还是及早想个法子取消了今年的选拔,不如改由其他无关痛痒的笔试,也好拉拢四大皇商。” 满月说着,挥挥手。 “殿下,我真的困了。你自个考虑清楚吧。” 马虐摆摆手,走到身后的软榻,倒头就睡。 不一会,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林简看着她恬淡睡眼,唇角一抹弧度温柔如水。 眸子眨了眨,想到她刚才的话,确实可行。皇商选拔已经过了四年,实在没有继续充盈下去的必要,短时间内四大皇商都是根基稳固。 这时,外面突然响起清朗寒暄的声音。 “柔怀王,真是许久不见,难得见你前来这里。” 说话的是江南皇商邱家的家主邱善。 邱善也是为了下个月邱季璇与令狐鸿熹成亲而来。 邱家与令狐侯府一贯关系密切,知道四国使者要来京都,前几天也从江南赶来。 邱善为人精于算计,表面却是一副豁达开朗,实则是个十足的商人。 听到邱善的话,林简凝眉看了眼睡着的满月,见她气息均匀,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林简轻轻为她盖上被子,起身走出船舱。 “原来是邱老爷,别来无恙。”林冬曜的声音说不出的低沉浑厚。 画舫船舱内,满月安然睡着,浑然不着。 “五弟,邱老爷,既然相请不如偶遇,一起坐坐?”林简站在甲板上,负手而立。 清俊面容带着温润浅笑。 夜色阑珊,林冬曜一身玄金色锦袍站在对面画舫上,眉目愈发冷酷寒冽。 眼角的余光飞快的扫了一眼对面画舫的船舱,旋即若无其事的看向别处。 “那自然好,如此是邱某的荣幸,敢问殿下——是去哪边的画舫?”邱善面带微笑,精明的眸子定定的看向林简。 “就去邱老爷那边吧,本太子这边佳人好好睡下。” 太子如此说,邱善立刻一副了然的表情。 “那王爷呢?”邱善征询林冬曜的意见。 “那就叨扰邱老爷了。”林冬曜也没有任何意见。 三船靠拢,林简率先走上邱善的画舫,林冬曜紧跟着上前,墨瞳垂下,余光却看向一侧画舫船舱,幽幽暖光从船舱传出,他知道睡在里面的人是她。 坐定之后,林简挥手叫来了子衿。 “你在船舱外守着,若她醒了,就来叫我。准备好她爱吃的茶点,今晚的晚膳都没见她动几下,一会醒了必定会饿。” 林简沉声叮嘱子衿。 子衿频频点头。 等子衿退下,邱善乐呵呵的开口, “殿下真是一往情深,心思细腻,就是不知这船舱内是何等绝色佳人,令殿下如此牵肠挂肚?” “呵——天机不可泄露。”林简神秘一笑,并不接邱善的话。 “是是是,殿下说的是。”邱善明白是不能问的身份,自然也不会追问下去。 林冬曜的表情自始至终冷若寒霜。 林简与邱善谈的大多是关于皇商之事,更是隐隐的放出话来,今年皇商选拔会通过其他方式,这也等于是给邱善吃了一颗定心丸,皇商越少,分羹的就越少。 而林冬曜只是安静听着二人谈话。 “五弟,怎么今儿没带邱蓉过来,正好邱老爷也在,都是一家人可以碰碰面。”林简话中有话,似乎是在说林冬曜和邱蓉即将成为一家人。 林冬曜眸光沉冷,淡淡道, “她在宫里陪着母妃。” “五殿下,邱蓉虽然是邱某弟弟的女儿,却是比邱某那亲生女儿都要伶俐懂事,能得王爷青睐,也是邱蓉的福气。” 邱善面带微笑,小心试探林冬曜的态度。 “能给邱蓉带来福气的是母妃,是母妃喜欢她。”林冬曜此话一出,邱善脸上一闪而过尴尬的神采,旋即却是爽朗大笑, “对对对!王爷可是一直将邱蓉当做妹妹看待,是邱某多嘴了。”邱善急忙改口。 林冬曜垂眸不语,面容看似波澜不惊,举手投足却始终寒气凛然。 这时,子衿从另一边画舫过来,俯身在林简耳边低语了几句。 林简脸上表情却是愈发柔和。 “知道了,退下吧。” 林简摆摆手,旋即起身。 “五弟,邱老爷,本太子还有事要做,你们随意吧。”话音落下,他转身离开。 邱善急忙起身迎接,林冬曜则是一言不发回到了自己的画舫上。 画舫船舱内,透过敞开一半的窗户看出去,林冬曜能看到林简快步进了船舱,继而那边的画舫加速前进往岸边靠拢。 “年政,靠岸。” 林冬曜凝眉下令。 他要看看林简究竟要做什么? 林简的画舫快速靠岸,旋即他抱着还在沉睡的令狐满月走出了船舱。 林冬曜的视线在这一刻定格,百转千回,却尽是相思痛苦。 睡在林简怀里的她安然恬静,即便是在夜里,她清秀灵动的五官也分外醒目,只是那一席妃色长裙却莫名刺痛了他眼眸。 这边的画舫紧跟着靠岸。 太子抱着满月大步走上岸,旋即上了停靠在岸边的马车。 马车却是停在原地,不曾动过。 林冬曜也就静静地坐在船舱内,透过敞开一半的窗户看出去。 此情此景,仿佛一幅定格的画面,时间在流逝,人心在跳动,唯独彼此的视线凝结于此刻。 —— 马车内,满月翻了个身,继续睡。 林简只是安静的看着她。 马车内虽有夜明珠,但却被他全部遮挡了起来,马车是静止的,总好过睡在湖心画舫上,颠簸晃动。 刚才他之所以立刻离开,是因为子衿听到睡着的令狐满月说了句梦话,大意是咕哝着船舱颠簸太厉害之类。 所以林简就抱着她上了马车,马车不开动的话,她睡得还能安稳些。 她不醒来,他也不命令马车启动,就这么静静坐着陪着她。 而另一边靠岸的画舫上,林冬曜的身体也在这一刻趋于静止。 —— 次日一早,晨曦光芒照了进来,鸟语花香之声传入耳中。 满月只觉得自己这一觉睡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她习惯性地翻身找玉枕旁的书,每晚临睡前她都会捧一本书,往往看不了几页就会睡着。 可她摸索了半天,竟是摸到了软软的暖暖的疑似一只温暖手掌的—— 满月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无辜疲惫的面容。 “殿下?你——你怎么会?我在哪里?”满月揉揉太阳穴,四下看了看。 这明明是在马车上,难道她昨晚在马车上的睡得? “你怎么才摸了一会就醒了,唉。”林简叹口气,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 “昨晚带你游船,你却睡在了船上,船上颠簸,所以我就抱着你睡在这里。”林简柔声解释。 “哦。”满月点点头。 原来是这样。 “那殿下就让马车一直停着?然后你在这里坐了一夜?”满月轻叹口气,撑起身子。 林简并不回答她的话,依旧是一脸温柔宠护的笑容。 “我让子衿打水了,你洗把脸,我在外面等着你,你昨儿一上画舫就睡着了,可还不够一个时辰呢。” 林简说着,抬手点了下她鼻尖,语气动作说不出的亲昵自然。 满月想躲却没来得及。 身子蓦然一僵,旋即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转过脸去。 “殿下真会秋后算账!难道还要我一早就还给你昨天不足的吗?” “我是为了你好,你昨儿在这上面睡了一夜,一会洗把脸,四下走动一下,外面空气正好,又是清晨,别总窝在太子府。” 话音落下,林简已经率先走出马车。 岸边,林冬曜的画舫也停靠了一夜。 不曾有人走下过画舫。 林简眼角余光看了画舫一眼,旋即笑着站在一旁。 不一会,满月眯着眼睛走出马车,一时难以适应清晨明亮的阳光。 她在太子府这一个月,大多时候都是睡到自然醒,醒了之后也不是马上到院子里。 这么早的阳光,她很久没有看到了。 “现在是秋季了,早晨的空气还是很凉的,披风披上。” 林简在她身后,体贴的给她披上披风。 满月也不拒绝,却是一脸慵懒无所谓的样子。 “殿下,我饿了,要不先吃点东西再走吧。”她还有些睡眼惺忪,半梦半醒。 岸边画舫船舱内,半敞开的窗户内,林冬曜静静注视着马车边那抹明媚随意的身影,心下某处,痛彻入骨的感觉。 她似乎变了很多! 不再是之前那清冷淡漠的面孔,而是变得随意桀骜,眉梢眼角尽是无所谓的任意笑容。 她似乎对一切都无所谓了。 蓦然想到他们最后那一面,他转身走的时候,她在他背后喊出他的名字,那令他动容的声音,他却没给她任何回应。 “吃东西可以,我都让子衿给你提前准备好了,都是你爱吃的。不过——在这之前,满月,我有个要求。” 林简双手搭在她肩膀上,眸子专注的看着她。 满月不屑的嗤了一声,懒懒道, “太子何时这么啰嗦了?”满月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看着他。 “我昨儿在一旁坐了一夜,现在腰酸背痛,浑身都不舒服。要不——你抱抱我这个多情空余恨的太子吧?算是给我昨夜守着你的一点安慰?”林简一脸恳切的看向她。 满月撇撇嘴,嗤了一声, “殿下,不如你一会多吃点茶点,补充□□力来的更切实际。” “那好,你不主动,让本太子主动可以吗?”林简说着张开手臂,在满月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紧紧抱住了她。 “咳咳!” 满月忍不住重重的咳嗽了两声。 他抱就抱吧,重重的拍着她后背做什么。 不知道他的手掌就跟熊掌一样有力吗? “殿下!你想拍死我吗?是抱不是让你练功?”满月揶揄林简,抬手想要推开他的时候,他已经笑着松开了手臂。 “满月,其实你还可以再胖一点。抱起来更有感觉,昨儿抱着你上马车的时候,你轻的就像纸片一样。” 林简说着,恋爱的摸摸她头顶发丝。 眼底尽是浓浓爱意。 他对她的感情,在此时此刻,再也无需刻意隐瞒。 能够尽情的释放出来。 “满月,我还可以再抱你一次吗?”林简有些得寸进尺,再次伸开手臂,这一次,满月却配合他也伸开手臂,主动抱住了他。 林简原本还算放松的身体却在这一刻倏忽僵住。 岸边画舫,某王爷脸色一瞬铁青如霜,静静地看着眼前一幕,瞳仁碎成了一片片细碎的冰棱,落地有声。 “唉。你明明是太子,在感情上怎么会这么傻,这么单纯?你明明是需要别人的怀抱来慰藉你曾经的创伤,可你现在却要处处迁就我——你怎么这么傻?” 满月松开手,抬手轻触他一侧面颊。 这一刻,她单纯的将他看作是此生唯一的可以给她无限自由和放纵的人。无关乎男女之间的感情。 而太子眼底却有泪光闪烁。 “嗯,我的确很渴望在我有不好回忆的时候,你能够抱着我——你知道吗?到现在为止,夜里我入睡的时候都是蜷缩着身体,紧紧抱着自己,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这一刻,他说出的是自己不曾对任何人说过的心里话。 满月点点头,轻声道, “殿下,虽然以后我们也不可能在一起,但是现在在太子府,的确是我最单纯幸福的一段时光,我也希望可以一辈子如此,无冤无仇,没心没肺的这么过下去。可我知道不可以。 不过——不管我还会在太子府住多久,我都永远记得你对我的包容和在意,在我失去所有信念和目标时,你给我的安逸和自由,无可替代。” 满月笑着看向他,这一刻,她豁然轻松。 若要放松自由的生活,就该彻底的忘记曾经所有的压力和仇恨。 林简愣了愣,旋即露出一抹灿烂笑容。 他鼻尖抵着她的鼻尖,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在晨曦光芒下,日光映照洒在他们身上,是一副绝美缱绻的神仙画卷。 “好,就让我继续无可替代下去。”林简鼻尖轻轻磨蹭她的鼻尖,虽然只是很短的瞬间,却足够他回忆一生。 岸边画舫,船舱内,林冬曜此生都无法想象,会有一副画面如此刻一般,令他痛彻心扉。 可他偏偏移不开视线,定定的看着,看着她露出他未曾见过的灿烂笑容,却不是面对他的时候。 看着她卸下所有防备,潇洒自由,甚至是桀骜任性,却也不是他能给予的。 命运就是如此奇怪,在她最合适敞开心扉的时候,他不能在她身边—— 回去的马车上,见满月再次有睡着的迹象,林简正要开口打趣她,却被她三言两语堵住了嘴巴。 “殿下以为让林冬曜看戏,就能令他吃醋嫉妒了?他若在意,也不会让我离开!若是他想要护着的人,至死都不会放手。” 满月话音落下,眸子阖上,看似是睡着了。 林简整个人僵在那里,才刚刚涌起的甜蜜滋味,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原来她一早看到了—— “那你为何还要配合我演这出戏?”林简声音冷了下来。 “道理很简单,我现在住在太子府,吃的喝的都是太子给的,那人钱财与人消灾。呵呵——自然会做到殿下想要的结果了。至于是不是气到了林冬曜,我无所谓!” 说着,她勾唇一笑。 林简却是一瞬哭笑不得的感觉。 她是真的变了吗? 变得这么无所谓了! “就只是为了配合我演戏?”林简挑眉,起身坐到她身边,能隐隐觉察到她身子颤动了一下,虽然是很轻微的变化,却没逃过他的眼睛。 “不然呢?殿下,小女子卖艺不卖身!” 满月懒懒的掀了掀眼皮,继而再次阖上闭目养神。 “你这变化——一时半会,本太子也难以适应。”林简自嘲的笑笑。 原本是想试探一下林冬曜的,这下倒好,连他自己都被她算计进去了。 他一直想弄清楚,当日林冬曜将她从王府赶走的原因。现在看来,若是林冬曜想死守的秘密,真的是到死也不会说出来。 “满月,那以后——遇到差不多的情况,你还会继续跟我眼刚才那样一出戏?”林简摸了摸下巴,不论刚才她的表现是真是假,都令他毕生难忘。 “哦——不吃亏我就会陪着殿下演戏。” “本殿下何时让你吃过亏?” “殿下,我累了——先睡了。到了太子府叫我。”满月懒得解释,伸了个懒腰之后,起身坐到了林简刚才坐的位置,斜靠着闭上眼睛,看似是睡着了。 林简双手交叠,眼底无奈宠护交替翻涌。 “好了,你睡吧。” 其实明白她根本不会睡着。 马车在太子府稳稳停下,他正要上演昨天一幕,抱着她下车,哪知,她揉了揉惺忪睡眼,已经醒了。 “殿下今儿应该还要进宫面圣,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进王府这两步路,我自己走行了。” 满月懒懒的摆摆手,兀自下车朝太子府走去。 林简看着她单薄纤细的背影,看似是无所谓的轻松感觉,可他的心始终没办法放下。 “满月——令狐满月。” 蓦然,他在她背后喊出她的名字。 “嗯?”满月停下脚步侧了身子,眼神却没看向他。 “以前你不在这里,我走在太子府的每一处,都觉得是空的,现在你来了,我才安心。” “哦。”满月点点头,表情不变。 “好了,你回去吧。” 他率先坐回马车,视线移开她的方向。 一缕发丝垂下遮住了他眼睛,眼底的暗沉失落,深深藏住。 因为她——他才觉得太子府是有了存在的感觉。 —— 皇宫,承乾宫 林简进宫面圣,太后正在佛堂念佛为皇上祈福。 皇后表面一副悲苦难过的表情看向病重的皇上,其实心底根本就是冷的。 以前无论她如何付出,如何讨好,都不能温暖这个男人的心,现在他病了,这是上天对他的报应!报应他对她这个结发妻子的冷漠无情! 安妃、欣妃和其他一众妃嫔等在外面。 林简进去了一会就出来了。 皇上情况跟昨儿一样,还是迷迷糊糊地,醒来的时候还有精神看几本奏折,可大多数时候都是昏迷不醒。 偏巧这时候,魏枫也昏迷不醒。 “简儿,下次来的时候带着尔若一起,你父皇以前很喜欢尔若,说不定看看她,对你父皇的病情有好处。” 见林简走出来,皇后迎上前,脸上还挂着悲戚难过的表情。 “知道了。母后也多多休息。”林简面无表情,说着冷硬的话语。 “唉,你父皇如此,本宫哪里能好好休息了?现在太后吃斋念佛,来这里的时候又少,都是母后我在此看着,我宁可自己累点,也要照看好了你父皇。” 皇后说着,竟是挤出了两滴眼泪,拿着丝帕反复擦拭。 在她身后,一众嫔妃表情各异。 皇后说的倒是好听,明明就是她不让其他妃嫔看望皇上接近皇上,趁着皇上生病太后念佛,将承乾宫的侍卫太监都换成了她自己人!她们每次来每次都会碰壁,往往只能在大厅等候消息。 “皇后娘娘,妾身可以进去看一看皇上吗?”此时,说话的是安妃。 皇后眼底飞快闪过一抹阴狠恨意。 旋即转过身一脸为难的看向安妃, “唉,妹妹。不是本宫不让你见皇上,实在是皇上龙体需要好好休息,妹妹们还是回去吧,这里有本宫一个人就够了,有时候人越多,反倒帮不上忙。” 皇后又是如此说,反正她现在掌管六宫,她说不行就是不行! 安妃皱了下眉头,垂眸不语。 “母后,父皇已经睡着了,就让安妃好欣妃代表其他妃嫔进去看看父皇,又不会打扰父皇,看了以后才能安心,不是吗?” 林简此话一出,安妃和欣妃都对他表露一分感激之情。 而皇后却是瞬间铁青了脸。 面上却还要装出关心皇上的表情, “简儿,你说的倒是轻松,这要万一弄出点什么动静来,把你父皇吵醒了,后悔可就来不及了。你父皇现在最需要休息。” 皇后不会轻易让安妃和其他妃嫔见到皇上的。 以前她受到的冷落和无情对待,这一刻都要在她们身上讨回来。 “母后,出了事儿臣担着。儿臣出来的时候,父皇睡熟了,不会有事的,况且里面的人不都是母后安排的人吗?若有事的话,自然是第一刻来通知母后了。” 林简听似随意的语气,却是字字句句在打皇后的脸。 原本皇后将承乾宫的人换成她的,是暗里众人皆知的,却是谁也不好明说出来,如今却是由太子亲自揭露她,这比当面的巴掌打在皇后脸上还要难看数倍…… “简儿,你如此说是什么意思?你父皇现在病重,母后是全心全意的照顾你父皇,你怎如此说话?是觉得母后哪里做的还不够吗?”皇后又气又恨,太子生来就是跟她作对和拆台的吗? “母后,不必着急,儿臣不过是想帮母后分担解忧,母后就让安妃和欣妃进去看看父皇,也不是什么不可以的事情,不是吗?” 林简又把话绕了回来,皇后想要回避的,他偏要提到。 皇后脸色红一阵白一阵。 “太子,好话都让你说了,母后为了你父皇的身体着想,到头来却主动当恶人了。行了,今儿就答应你这一次,省的母后里外不是人。” 皇后虽然答应了,可心里头是极为不情愿的。 这欣妃和安妃平时霸占皇上日子最长,到现在还要跟她争!好!这次就让她们见一见皇上!不过她保证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看到皇上! 绝对是最后一次! 皇后甩手出了承乾宫。 安妃和欣妃互相看了一眼。 “谢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有劳了。” 二人都对林简报以感激。 林简摆摆手,态度随意, “本太子是因为令狐满月才会帮你们的。如果今天她在,必定是希望你们二人进去看一看父皇,所以本太子才会多管闲事。不必谢我。” 语毕,他抬脚走出大殿。 留下安妃和欣妃脸上表情各异的站在那里。 寝宫内,安妃和欣妃看着昏迷消瘦的皇上,心底百感交集。 安妃心底,虽然从未将皇上看做是自己生命的全部,但终究是夫妻一场,皇上对她的欣赏和信任,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而欣妃最初接近皇上的确是有她的目的,但男女之间,一旦有了肌肤之亲,日久生情,欣妃对于皇上的感情,早已是不知不觉累积了起来。 “先是东曜,现在又是皇上,这一年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现在只希望皇上早日康复。”安妃自言自语道。 “皇上这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只是安泽王已经坠崖,不见尸首,皇上这是郁结攻心,若能挺过这一关,也是一番重创。” 欣妃轻声逸出,看向皇上的眼神故作坚强,实则心底早已痛苦不堪。 她年纪跟满月差不多,比安妃小了很多,自然做不到如安妃这般超凡洒脱,即便皇上的年纪与她父亲相当,但她心中,是将他看作是小公主的父亲。 “欣妃,最近有见过令狐满月吗?”安妃突然问到了满月。 欣妃一愣,摇摇头, “不曾见过。自从她离开王府,就不曾进宫,也就没有机会见到。” “也不知她最近如何?”安妃叹口气,眸光深沉。 东曜做出的那个决定,注定不会让令狐满月知道,可看着东曜日渐消瘦下去,做母亲的——自然是希望他深爱的人能陪在身边。 “令狐女官为人心思细腻,果断冷静,即便是在太子府,也不会吃亏。况且——安妃刚刚也听到了,太子是如何宠护她的。哪怕她今儿不在这里,太子也会以她的心愿为先。虽然我不知王爷和她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王爷既然放弃了,而太子又对她如此在意,或许安妃姐姐也该放下才是。” 欣妃是向着满月说话的。 在她看来,不论是什么狗屁八字不合,还是其他的原因,一个男人若深爱一个女人都不能轻易放手。说得好听点是和离,以后嫁娶随意,可在□□京都,和离的女子本就稀罕,又如何能简单的重新来过! 如今是太子对令狐满月不离不弃罢了。 否则,令狐满月就要回令狐侯府看人脸色了。 “是该放下。可如果是不得已要放下的话——岂不是——” 安妃摇摇头,不再继续说下去。 二人相视一眼,转而看向病重昏睡的皇上。 她们都是这后宫之中聪明绝顶的女人,都已察觉到,皇上时日不多,而这京都的天,也马上就要变了。 —— 柔怀王府,书房 年政心事重重的站在书房外,里面不时传来瓷器碎落在地上的声音。 年政抬头看了眼暗沉天色,眸中已是一片血色。 王爷将自己关在书房里面已经一整天了,从早上回来到现在。书房内弥漫的酒气都透过门缝扩散了出来,整个院子都是浓郁酒气。 “满月——令狐满月——” “满月——” 书房里,不时传出低声呢喃的声音,就像是深爱的情人之间情到浓时的甜蜜呼唤。可任由林冬曜呼唤了千遍,却始终未有任何回应。 今早一幕,刺穿心扉。 他不知如何回到王府的,坐下之后就开始借酒麻痹自己,身体上的痛苦,心上的嫉妒。 可无论他喝多少,眼前也始终无法挥开早上看到的一幕。 那甜蜜温馨的画面,却让他在那瞬间想要化作杀人的魔头,将天地万物悉数毁灭也在所不惜。 可他终究只能像是一个木头人一样呆坐在那里,静静看着。 过去一个月,他每天都在做着未来给她的打算,不眠不休的为她准备和打点好一切。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不想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也是为了令自己没有空暇想她。 可不是不想,就不能遇到。 今天一幕,令他彻底颓废,甚至是忘了之前做的所有努力。 辛辣烈酒入喉,他身子颓然的趴在书桌上,整个身子弥漫着浓浓的酒气,发丝凌乱,神情憔悴,下巴的胡子也不知多久没有修剪过,凌乱而沧桑。 身上的衣服褶皱不堪,甚至就连面前的书桌也狼藉一片。 这一刻,多少烈酒都无法麻醉他逐渐离去的感情。 他就是担心深陷其中难以自拔,担心她会无法接受最后他离去那一刻的打击,所以他提前将她送走。 现在看来,失去她的痛苦,不会因为她的离开而淡化,反倒是愈加浓烈难忘。 “满月——令狐满月——再陪我一次吧——就一次——再陪我最后一次——在这里——” 他喃喃低语,视线模糊之中,似乎看到了她冷着脸朝自己缓缓走来,一袭湖水蓝长裙清冷淡然,是他熟悉的那个令狐满月。 纤细身影渐渐到了跟前儿,他眼前清晰的轮廓却是邱蓉。 “王爷,娘娘生病了,邱蓉不得已才进来打扰王爷的。”邱蓉面带无奈,轻声道。 “母妃?”林冬曜凝眉哑声逸出。 “是,王爷。宫里刚刚送来消息,娘娘看过皇上之后,回去就一病不起,原本宫中御医以为只是伤心过度,可娘娘睡了一会竟然浑身起了很多疹子,御医不敢轻易下药,所以来此禀报王爷。” “准备马车,进宫。” 林冬曜虽然现在头痛欲裂,但母妃的事情也不能耽误。 邱蓉看着他晃晃悠悠的起身,不觉轻叹口气。 他今日如此,都是因为令狐满月—— 为何可以走进他心底的人不是自己呢? —— 璇玑宫 林冬曜进宫之前已经得知,跟安妃一同看望皇上的欣妃回去之后也是一病不起,而且症状都是出奇的相似,先是昏睡了大半天,再是发热出疹子,而且还不是普通的疹子,发起迅速,一碰就破,流出的看似是清水一样的液体,却是散播迅速。 林冬曜没想到,不过一两天没见而已,母妃竟然变得他差点认不出来。 看着母妃脸上手上脖子上的疹子,还有破了的疹子流出的水在皮肤上形成一块块暗沉的红斑,说不出的诡异可怕。 “母妃——母妃!” 林冬曜轻声呼唤安妃。 “东曜——母妃这是——怎么回事?”好在安妃的意识还算清晰,只是浑身每一处都是说不出的灼烧感觉,像是被人扔进了燃烧的火炉当中。 “母妃,您与欣妃病症一样,但现在御医也看不出为何。之前你与欣妃唯一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只是见父皇的视线,如果是因为宫中有瘟疫,那其他妃子也会出问题,但现在只有您和欣妃,很有可能不是简单的疹子。母妃稍安勿躁,我会在此陪着母妃。” 林冬曜沉声安慰安妃。 安妃眨眨眼,算是点头。 她自然是信任自己儿子的,她也觉得蹊跷,之前都是好好地,就是看过皇上出了承乾宫之后,她就眩晕的离开,回到璇玑宫就躺下昏睡,睡醒了之后就觉得浑身火烧一样的感觉。 “这些疹子似乎不会自行消退,只会一个个的成熟,继而扩散。”安妃抬手示意林冬曜看她手背上密集的红色疹子。 有些是浅红色,有些已经开始变成了深红色,而深红色的疹子稍微触碰一下,甚至是她抬手的动作稍大一点,都会破裂流水,一旁的宫女一直是高度紧张的守着,一旦发现有破了的疹子立刻用干净的纱布给她擦拭干净,防止感染到其他地方。 安顿好安妃,林冬曜皱眉离开寝宫。 等在外面的年政上前低声禀报, “回王爷,暂时没有发现其他宫的妃子有如此情况!而欣妃那边情况也跟娘娘差不多。现在太后也已经知道了,太后和皇后刚刚去看了欣妃,想来一会就会到娘娘这里。” “你去打个前站,告诉太后,母妃疹子出的蹊跷,未免传染,让太后先不要过来。不仅是太后,其他妃嫔也是不准踏入母妃和欣妃的寝宫。” 林冬曜话音落下,年政领命立刻离开。 他之所以不许任何人接近母妃,就是不想有所图的人趁此机会再加害母妃。 如果母妃和欣妃是被人下毒的话!那最大的受益人是谁——不言而喻! 母妃和欣妃是父皇最宠爱的两个妃子,又是同时生病,今天皇后也在场,此事十之八九与皇后有关。 所以林冬曜更加不会让皇后接近母妃。 母妃的身体已经很虚弱,如果皇后趁此机会再暗中下毒的话,母妃凶多吉少。所以他才故意让年政放话出去可能传染,目的就是为了断了皇后来这里的借口。 如今魏枫昏迷不醒,若他醒了,也许父皇的病情也会有所缓解。 可现在是父皇还没好,母妃又病了!这一层扣一层的诡异,就像是一出事先安排好的陷阱,一个个解开在面前。 父皇病重,皇奶奶吃斋念佛,而皇后是想趁此机会铲除异己继而令临国公重掌大权吗? 她未免想的太过天真! 对皇后来说,这出戏演到此,似乎是到了收网的时候,但对于他来说,既然皇后自己挖了一个又一个拙劣的陷阱,就别怪他将这些陷阱一个个的加倍还给她! —— 太子府,书房 阴天的中午,满月没得太阳晒,不觉有些无趣的四下逛着。 反正她现在是十足的米虫一只,也没什么事情做,逛累了正好回去睡觉。现在躺下反倒会有很多想要忘记的杂念。 逛至假山旁,一抹白衣身影翩然而至,明眸如皓月,正对她悠然微笑。 满月快走几步上前,伸出手,道, “怎么?这个月的账目这么快就对好了?赚了多少?” 她一副全天下毁灭了也不能阻挡她赚银子的脚步的模样,寒瞳闪闪发光,比之从前的清冷淡漠,而今却完全换了一种感觉。 除了眼底的寒冽依旧,浮在表面的却是之前从未有过的桀骜妄为。 庞锐真想拿手中的玉骨扇子狠狠地敲她脑袋一下,看能不能把现在这混世魔王一般的令狐满月给打醒了。 不过也只是想想。 毕竟,这是在太子府。 四周遍布太子的眼线,若动手——只怕走不出这个太子府了。 林简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反正他早就看自己不顺眼了! “唉,你好意思问我要这个月账册看吗?”庞锐笑了笑,绝世容颜却有一丝探寻。 “什么意思?你不会告诉我这个月赔了吧!我告诉你庞锐!下个月四国使者要来京都,不知京都有多少名门闺秀为了一睹四国那些皇孙贵族的风采,而争相花费大笔的银两另辟蹊跷的装扮,只为了那天能一鸣惊人!这个月的生意只会比平时好!绝不会差!你快点给我老实交代!这个月账目如何?” 满月挑眉瞪眼,态度桀骜,仿佛庞锐下一刻再多半句没用的废话,她就会一脚把他踹进荷花池一般。 “令狐满月,你这是在威胁本侯!”庞锐眨眨眼,话虽如此说,却非生气。 “你自己说说,你这一个月都做了什么?追帐的时候你比谁都着急!拿着吧,这个月的账册。” 庞锐说着,从身后的郑管家手里拿过账册,亲自递到满月手上。 满月翻着账册,无所谓道, “侯爷不也利用林冬合屯兵的那些院子狠赚了一比,现在京都拥有旺铺最多的可是侯爷你。有那十几个院子在手,侯爷可是一劳永逸。” 话音落下,满月已经合上了账册。 唇角不由浮起一丝得意浅笑。 “侯爷没什么事可以回去了。下个月若还赚了银子的话,劳烦郑管家送来账册即可,不必侯爷亲自过来。” 满月将账册嗖的一下扔给庞锐。 庞锐接都没接,身子一闪,账册不偏不倚的砸在了他身后的郑管家脸上。 砰的一声,砸的郑管家那张老脸上的皱纹都跟着抖了好几下。 满月看着都疼! “嘶!令狐,女官!老夫,这一把,年纪了,经不,起几次,摔打。老夫,不比,你们正当,盛年,老夫——” 郑管家说话依旧慢吞吞的,一句话恨不得断开七八次,若是稍一走神,就连贯不起来他刚才说的话,忘记他说了什么。 “好了好了。郑管家,您年纪这么大还是省省口水,您有一个如此坑人的主子,能怪谁?再说了——意外这种事,还分年纪?” 满月眨眨眼,一副永远轮不到我错的表情看向主仆二人。 反正她早已将一切都看到无所谓了! 还在乎别人的看法吗? 郑管家嘴角抽了抽,也有些不敢认此刻的令狐满月。 “那敢问令狐女官,如果下个月赔了是不是我就要亲自登门来拜访你了?”庞锐看向她的眼神却是轻松和无奈并存。 这样的令狐满月,是在经历了怎样的变故才会如此? 他不相信是因为林冬合的死她才如此!若非林冬合,那便是林冬曜与她的和离! 满月冷笑了一声,淡淡道, “赔了就更不用来见我了。你来干什么?来寻死的吗?这大好光景之下,你还能把生意做赔了,要你何用?阉了你都不为过!” 满月嗤了一声。 庞锐眼角眉梢明显抽搐了一下。 满月的一句狠话,不过是她此刻无所谓的心态罢了,可谁曾想,某些事,某些话,却会在将来的某一天——一语成籖。 □□京都,众人命运的导向,在这一刻已然发生了变化。 未来的一刻,将是翻天覆地的改变! 有些,尚能在她控制之内,有些,却是天意弄人。 —— 庞锐离开后,满月心情还算不错,至少上个月的账目令她满意。只是,随着下个月四国使者进入京都,究竟等来的是一场繁荣盛举还是一轮血腥屠戮,前景难测。 在商言商,这对她来说都是一次考验。 所谓盛世的古董乱世的黄金,不论如何,这一次她都要做好两手准备。 回到院子,满月原本想找本书看几页就梦周公,却见隐秀面色凝重的进了房间。 “女官。” “说。”满月淡淡逸出。 看隐秀那样子就知道她要说的事情跟林冬曜有关。 “女官,安妃娘娘——” 隐秀一直是表情凝重的将安妃生病的事情告诉了满月。 满月眉头一皱,陷入短暂的沉思。 安妃对她向来亲近,曾几何时,在关键的场合也是画龙点睛的帮她说过话,现在安妃病了,她不能不去看一眼。 “准备马车吧,去通知太子一声,稍后我要进宫。” 满月语气虽然清浅,但在她心中,后宫三千,真正能称得上朋友的也就只有欣妃和安妃。如今却都病了,难道这是有人要一次铲除两个眼中钉? 偏偏现在魏枫昏迷不醒! 若真是宫里的人做的话,那宫中御医都会何种解毒的法子,或是问诊时的方式,应该都是心知肚明。既然有胆在宫里头下毒,必定是有把握宫里的御医都瞧不出什么门道,却是又做的好似是安妃和欣妃中邪了一样,一时半会查不出线索来。 这次的事情做的还不是要欣妃和安妃的性命,而是要毁了二人。 将来即便二人好生生的或者,可那一脸一身的伤疤,还如何面对皇上和后宫其他妃嫔? 这一招毒辣就在于令人生不如死,无颜面对今后的生活。 纵观整个后宫,对安妃和欣妃恨之入骨自然是皇后了! 可满月一直疑惑皇后一贯冲动粗糙的作风,这一次竟能做到如此滴水不漏的地步!不是有人暗中帮忙吗? 满月正思忖中,一抹挺拔身影到了跟前儿,她蓦然抬头,林简已经到她面前,距离她不过一步的距离。 下意识的,满月后退了一大步。 脸上一闪而过的抗拒,继而便是林简这一个月来熟悉的桀骜和任性。 “殿下不会是进来查探我是否偷懒吧?昨儿不都说好了吗?我什么都不用做了——” 满月先声夺人,看似是无所谓的表情和语气,却是为了掩饰前一刻的抗拒和抵触。 林简装作没感觉到,薄唇勾起,悠然一笑, “你说我何时催过你什么?也就更加不可能查探你是否偷懒了!你这就叫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林简笑容温润轻柔,眼底是说不尽的宠爱呵护。 满月却是不屑的嗤了一声,反正就是不领他的情。 “反正这里是太子府,殿下说我是小人那我就是小人吧!大不了当一个真小人!” “那我成什么了?伪君子?不是吧满月——我这给你安排的管账刚刚可去侯府找庞锐了,你倒好——翻脸比翻书还快。这管账的工钱还是我出的呢。” 话虽如此说,林简却一点也不介意满月的揶揄,甚至是骂人不带脏字。 她能安之若素的留在太子府,就好过一切失去她没有她的日子! 她即便是在太子府掀翻天又如何? 满月眨眨眼,低声咕哝了一句, “太子殿下家大业大,一个管账的而已,也跟我这个小女人计较!呵呵——”她这一声呵呵,怎么听都带着点嘲讽的味道。 林简立刻捂着胸口,一副受了重伤的表情看向她, “我倒是想你跟我计较——可不知有生之年能否等到啊——反正我这颗心早就掏出来给你了,你不闻不问,还时不时的狠狠的踩上几脚,我也都习惯了。就是别真的让我等一辈子。” “唉。” 话音落下,他还一脸惆怅的重重叹口气。 满月则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当这是在天桥底下说书呢? 对她来说,最无用的便是一堆肉麻暧昧的情话。 记下的话,一旦将来反目,只会当做是自己的笑话,当做是付出的不值得。若是不记得了,那说来作何?不能吃不能用,又不能当银子花! “太子殿下,我令狐满月保证——以后绝对不会践踏殿下那颗滚烫炙热的真心一下!以后看到了我都会绕路走!不能绕路我想办法跳过去飞过去!我也不会踩上一脚!殿下满意了吗?满意的话可否准我出府进宫?” 满月依旧是一副桀骜混世的架势。 若说之前她是紧闭心门,在身前竖起一道高高的屏障,抵挡一切情感来临,那么至少——曾经还有一扇心门。 可现在,心门未开,她却渐行渐远。 “殿下!你听到我说话了吗?”见林简兀自发呆,满月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林简几乎是下意识的抓住了她手腕,蓦然用力,像是要将她手腕折断的力道。 “林简!”满月几乎要踮起脚尖才能不被他巨大力量扯起来。 “我一直都在听你说话,正因为这样,所以我才看到,你离我越来越远。满月,即便环境一直如此,你不可能永远都困在太子府——这里只是你暂时的栖息之地。当将来有一天,你任意妄为的想要再放纵一些的话,你会离开这里。我能抓住你的时刻,过一刻——少一刻。” 林简语气倏忽一冷,或许这是他心底阴暗的一面,不曾在满月面前暴露的一面。 但他终究还是会输给最初的悸动和忍让。 “满月,对不起。” 他倏忽松开手,语气平静,面容却带着一丝悔意。 若刚才那些话一直藏在心底,他跟满月还可以继续如此斗嘴下去,可一旦说破了,也等于是在提醒她—— 她如此聪明的性子,一点就透。 满月揉揉手腕,眼底一闪而过的逃避之后,却是一副看傻瓜的眼神看向林简。 “殿下,最近皇上给殿下安排的事情太多了是不是?殿下这是分不清谁才是你的太子妃了吗?你说你刚才的举动,要是对着你家太子妃上演的话,那算是你们夫妻之间的情趣,可对着我——啧啧!殿下,你找死呢?” 满月寒瞳眯了眯,看向林简的眼神完全是在传递给他一句话:你死到临头了—— 某太子嘴角抽了抽,无端端觉得太阳穴胀痛。 原来真正令他束手无策的是软硬都不吃还倒打一耙脸皮磨练到了让人望而生畏地步的令狐满月。 可他偏偏却是越无策,越深爱。 进宫的马车上,满月依旧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林简坐在对面,捧着一本卷宗,却是如何也看不进去。 宫里头发生的事情他也听说了,所以他才要亲自陪着她进宫。 表面看这件事跟母后有关,可如此滴水不漏的一出设计,的确不像是母后能完成的!若还有高人在背后指挥的话,那才是真正危险的! 况且林冬曜还在璇玑宫,他更加要去。 马车在璇玑宫外缓缓停下,因为林冬曜之前的吩咐,所以任何人都不能进入璇玑宫,太后也下令暂时封了璇玑宫和欣妃的宫殿。 满月下车之后,径直走向守在外面的杨晓黎。 一看到满月来了,杨晓黎脸色都变了。 “王妃——厄,令狐女官。太子殿下。” 杨晓黎看到林简也跟满月一起,表情更加纠结。 “我来看安妃娘娘,麻烦通传一声。” 相比杨晓黎的震惊和紧张,满月倒是坦然很多。 “是。”杨晓黎点点头,刚一转身,却见年政从里面快步跑出来。 “太子殿下,令狐女官,王爷——王爷只见太子殿下,请令狐女官在此稍后。”年政话音落下,满月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反倒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有劳太子殿下了,那我回马车休息了。”一边说着,一边慵懒的打着哈欠。 其实这件事交给林简她也是放心的,毕竟以林简的观察力想要得到点有用的线索并不难,但她还是来了,因为欣妃和安妃的缘故,并非因为林冬曜。 满月回到马车,躺下就睡。 —— 璇玑宫大殿,林冬曜看到是林简一个人进来,墨瞳不由得闪烁一下。 林简坐下后,笑了笑,清扬逸出, “五弟不是不让令狐满月进来吗?怎么没看到人——还失望了?” 林冬曜面容冷酷,无情道, “我是怕她看到我的无情,她会失望。你知道那个小女人,论起心狠手辣来,她会输吗?” 林冬曜如此说,林简眼底却是闪过一丝嘲讽冷笑。 面上却依旧如沐春风般不温不火。 “五弟说的也是,反正你现在在她面前也输不起了。或者说是她不会跟你论输赢才更合适。” 林简的话很明白,现在的令狐满月跟林冬曜是没有任何关系。 她是开心是生气是满足还是无所谓,都不再属于林冬曜可以掌控的范围内了。 林冬曜迅速敛了眼底一丝伤感,从容点头。 “的确如此。与其八字不合还强硬凑在一起,还不如及早放弃。” “呵——五弟性情一向如此,看似洒脱,实则无情,看似冷静实则冷酷啊。”林简这话让人听不出是褒义还是贬义。 “自古多情空余恨!我宁愿做一个无情之人,也不愿意为了痴情去痛苦。”林冬曜语气淡然,轻描淡写的就将他跟满月的一段夫妻情几句话带过。 云淡风轻,不留痕迹。 仿佛令狐满月这个人走了就是走了! 不会带给他任何失落和无奈,更加谈不上痛苦和打击。 璇玑宫外的马车上,满月睡醒了一觉,都近正午了,林简还没出来。满月指挥苏康先去欣妃那里看看。 马车距离欣妃宫殿还有一段路程,满月就让车停下,自己往前走。 “令狐女官,为何不坐马车了?”苏康疑惑的问着满月。 满月叹了口气,悠悠道, “马车那么扎眼,有点线索都给一晃而过了,况且欣妃宫殿外面少不了打探消息的,见了太子府的马车,还不都藏起来躲在暗处?我们在明,别人在暗,你就这么原因被人参观?”满月懒懒的掀了掀眼皮,几句话说的苏康面无表情。 “是,女官。” “还有,既然打探消息的人那么多,咱们也应该乔装打扮一番。这一次可别说我不给你表现的机会,你可要机灵一点,别再问些傻缺的问题了。” 满月瞥了苏康一眼,一句傻缺顿时刺激的苏康心脏都跟着停滞的感觉。 他跟在太子殿下身边这么多年,也受过殿下的处罚,但他也是知道今天才感受到,有时候嘴上说的话真是比刀子扎在身上还要难受! 傻缺? 是说他又傻又缺心眼的意思? 苏康对满月突然蹦出来的这个词已经无言以对。 “前面的假山,你到马车上找一套宫女的衣服换上,打扮成宫女去打探消息。”满月指指假山,吩咐苏康。 “男扮女装?”苏康愕然。 “对!去换吧。衣服换好了我在假山后面帮你看着,顺便休息一下,你机灵点,别浪费了我给你的这个好机会。反正现在出入这附近的宫女太监都会戴着面巾,防止传染,你只要把头发盘起来,不会露馅的。” 满月朝苏康挥挥手,示意他马骝的去假山后面换了衣服。 苏康已经一脸菜色。 可他没办法! 谁不知道,在太子府,令狐女官的话比太子都好使! “——是,女官。”苏康现在脸上的表情绝对不是一个沉着冷静经验丰富的成熟隐卫,活脱一个受气的小媳妇。 苏康换好衣服挽好头发,别别扭扭的从假山后面走出来。 满月却一脸不耐的表情,“你怎么比老太婆还要磨叽?快去吧!再晚点我都困了!” 满月一挥手,苏康顶着一头一后背的冷汗消失在她视线中。 假山后,满月安逸的坐在里面。 秋风凉瑟,鸟语花香。 这里不会有人过来打扰,还能跟四周景色融为一体,是她偷懒的好地方。 而苏康却是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走,是扭着还是端着。 而苏康离开,满月的计划才算是正式开始。 叫来暗中的隐秀,满月在隐秀耳边低语了几句,隐秀不觉目瞪口呆。 “去吧,一副我要吃了你的样子做什么?”满月眯着眼,不耐的催着隐秀。 “是——是,大小姐。” 如今满月的身份不是王妃了,隐秀等人还是习惯称呼她为大小姐。 只是,她真是不明白,自家小姐难违苏康男扮女装的去打探消息,为何到头来还要她在暗中揭露苏康身份让其他人看到呢? 难道大小姐一开始就是为了故意让苏康暴露,继而将所有怀疑的视线都集中到皇后那里? 虽然皇后和太子这对母子关系不睦,可终究是母子!太子的隐卫男扮女装在欣妃宫殿外面鬼鬼祟祟的,众人自然会将他往皇后身上联系! 这也是满月为何质疑令苏康装扮成宫女的原因! 以苏康的能力,若是隐在暗处,即便隐秀故意将他的行踪暴露给了侍卫,苏康也能轻松逃脱。可如果苏康是在明处的话,被逮个正着就容易多了。 况且还有隐秀在暗中下绊子,苏康今儿栽定了! 她跟苏康没有过节,但他的确是她现在最方便和有用的一颗棋子。 一旦所有人都将视线转移到皇后那里,她在暗中调查背后黑手就容易多了!因为真正下手的人一定就在宫里头,势必还会出面替皇后摆平一切!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满月在暗,都方便观察。 只是可怜了苏康,男扮女装被一群侍卫摁在那里,不知会不会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满月打了个哈欠,不一会就听到欣妃宫殿的方向传来乱哄哄的声音。看来隐秀的行动成功了。 接下来,她躲藏的假山前呼啦啦跑过去一大队的侍卫,还有很多打探消息的各宫妃嫔的宫女太监,都是红着眼朝欣妃那边跑去。 等众人都过去的差不多了,满月也不急着出来,又等了一会,一道身影鬼鬼祟祟的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看模样打扮是宫里的小太监,但具体来自哪一宫,满月也不清楚。 但应该不是太后或是皇后身边的人。 那小太监却是身手敏捷,不过几下就消失不见,一看就是练过功夫的,满月也不会贸然追上去,既然已经知道了模样,以后想找也方便。 眼看所有的注意力都朝向欣妃那边,就在这时,林简进入满月视线,在他身后,一抹玄金色身影蓦然映入眼帘,几乎是同时,满月立刻转过脸去看向另一侧。 这皇宫内的玄金色只属于他一人。 既然都告别过了,也就没必要再见面。 她就如此让他在她面前飞快走过。 不远处,传来林简和侍卫的声音。 “你说被抓的是苏康?男扮女装?”林简的声音在经历了短暂的震惊之后,恢复了些许平静。 能想出如此法子的,不用猜也知道只有那个小女人能做出来! “你们有谁见过令狐女官?”某殿下第一时间不是去看看情况,而是关心他的小女人去了哪里? 应该是正躲在这附近的某一处偷笑吧! 侍卫纷纷摇头。 “传令下去,立刻去找!就是将这里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林简冷声下令,焦急的语气让满月有些疑惑。 “太子,令狐满月有手有脚,自己会走,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这时,蓦然响起的低沉之音浑厚内敛,一瞬击中满月心房。 她立刻捂住了耳朵,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这一刻是有多么不想听到林冬曜的声音。 “五弟有所不知,满月最近身体时有不适,不知何时就会晕倒酣睡,若是她将身边的人都派走了,而在睡着的时候不小心落入荷花池或是摔下假山的话,那后果不堪设想。” 林简话音落下,已经带人朝满月来的路找去。 而林冬曜却是迟迟没有动静。 “王爷!前面院子有发现!好像是有人掉进了荷花池。” 这时,杨晓黎脚步匆匆的朝这边跑来。 “是谁?”林冬曜蓦然出声,声音寒冽刺骨。 但因为相隔的有些远,满月又捂住了耳朵,所以她根本没听清林冬曜和杨晓黎的对话。 “看衣服不像是宫女娘娘,倒——倒像是——”杨晓黎吞吞吐吐,似乎有什么话不敢说。 “到底像什么?”林冬曜一瞬瞳仁充血。 几乎是话音落下,已经抬脚朝荷花池的方向跑去。 满月依旧是捂着耳朵闭着眼睛躲在假山后面,一直到很长时间之后,她才缓缓睁开眼睛。 双手离开耳朵,四周寂静无声。 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四周安静的有些诡异。 只有隐秀不知何时回到了她身边。 “大小姐,您吩咐隐秀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太后正在审问苏康,不过太子殿下和五殿下始终没去慈宁宫,不知去了哪里?” 隐秀也是刚回来没一会,自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太子没去?”满月挑眉。 “行了,我们现在回到马车上,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满月起身整理下衣裙,带着隐秀朝马车走去。 因为马车停靠在偏僻的地方,之前驾车的也是苏康。 现在苏康落在太后手里头,自然是由隐秀驾车。 满月坐在车上,还在思忖林简去了哪里,为何不出现,这时,隐秀突然勒停了马车,似乎遇到了什么突发状况。 “王——王爷?” 还不等满月出声询问,隐秀的声音就在外面结结巴巴的响起。 满月皱了下眉头,继续沉默。 “令狐满月呢?” 蓦然响起的男声焦灼沙哑。 满月静静听着,忽然发现,过去了一个月,她却从未忘记过他的声音。 曾经他在身边,每天都可以听到,她并不觉得他的声音有多特别,而今偶尔听到,却是莫名心颤的感觉。 也许被人首先放手的感觉都会如此! 就像上一世,她付出全部,被林冬合背叛伤害一样! 她觉得这一世也是如此!她不爱林冬曜,只是一时无法接受他的首先放弃! 仅此而已! “王爷,大小姐在——在车上。”隐秀轻声开口。 “——好。” 只有一声低沉的好,却像是沉默集聚了很久才自喉中逸出。 “王爷——” “走吧。” 隐秀正不知所措该说什么的时候,林冬曜已然站在了一旁,让开道路让马车过去。 隐秀不由得回头看了眼身后,马车的帘子一直是放下的,根本看不到里面。 当马车缓缓开过林冬曜身旁时,一边的轮子突然间从横轴上断裂下来,砰的一声闷响之后,马车朝一边摔去。 “大小姐!”隐秀已经是第一时间跳下马车想要撑住逐渐倾斜的马车,却有人比她还快了一步! “带她出去!” 这一刻,撑住这辆马车的是林冬曜。 “是,王爷。”隐秀不敢耽误,掀开车帘的瞬间,满月已经从里面跳了出来。 林冬曜在马车一侧双手撑着,很快是年政和杨晓黎跑了过来,将马车撑起,而满月却是自下车之后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去。 当林冬曜抬头看的时候,只有她桀骜随意的一抹背影,看不清她此刻表情和眼神。 刚刚那一刻,他们距离如此近。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甚至当马车倾斜的那一刻,他都能感觉到她的身体贴在马车一侧,就在他撑着马车的这一侧,不过是一层木板的厚度,却不得见。 该不能见,便不得见。 他的心再次像无数根细如牛毛的银针狠狠刺穿的感觉。 如果能看到伤口还好——至少他知道自己伤在哪里。 但感情的伤——注定是遍体鳞伤,不会有任何一处完好安逸的地方。 她故意不见他,不理他,甚至刚才那么危险的情况,她都没发出一丝动静。 她是故意要制造一个无声的存在。 不给他任何回应。 —— 满月在前面走着,隐秀快步跟上。 她印象中的大小姐走路从来没有这么快的时候,可今天却是快要跑起来的感觉。 “大小姐——大小姐——您刚才——真的没看王爷一眼?” 隐秀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对了,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她终究是从林冬曜过到满月这边的隐卫,始终还是希望满月跟林冬曜能重拾旧好。 “隐秀,你说这话要是让太子听见了,他会不会给你小鞋穿?”满月脚步停下,冷不丁回头看了她一眼。 隐秀立刻闭了嘴,垂下头,一副知错的模样。 “就算看了又能如何?将来是他的王府是我的?还是他的王位是我的?还是他名下的那些铺子是我的?既然都不是我的,我多看他一眼有何用?难道这会子还要证实一下当初的八字是不是合的不对?要重新合一下吗?和离都离了,过去就是过去了!谁还会再稀罕他?” 满月一番话说的隐秀哑口无言。 她是知道现在的大小姐行事作风跟以前不一样了,但如此转变,还是让她说不出的震惊。 也许满月现在还不知道,将来的某一天,这一刻她说的这些,所有林冬曜的一切,都将属于她。 其实这一刻她还是拥有他的! 等她真的得到了他的一切,那才是彻底失去他的时候。 得到,失去,一念之间。 抓紧,放手,也不过一个白天黑夜的转变。 正如现在的满月,从当初的清冷淡漠到现在的任意狂妄,也不过是转过身背对着他的时候才有的变化。 自悬崖边,他不顾她的呼喊仍旧执意离开的那一刻开始,其实真正背对着他生活的是满月。 而他却始终都在她看不见的正面,或痛苦,或生不如死。 —— 未央宫 林简看着一脸无辜表情的满月,早已没了脾气。 “听说是我那五弟帮你扶起的马车,你才没摔伤?”林简语气倒是心平气和。 要想让她和林冬曜永远不见面,也不可能。 “殿下听谁说的?隐秀可不会告诉你。”满月不满的纠正林简措辞。 明明就是他暗中监视得来的消息,想用听说糊弄过去?做梦! “太子殿下故意在他面前提起我的病情——呵,殿下,你目的达到了没?”满月毫不客气的揭穿林简。 某殿下轻咳了一声,立即转移了话题。 “苏康的事情你还没跟我解释呢?”他反问满月。 “苏康是殿下的人,要我解释什么?唉!累了——” 反正现在遇到她不想回答的问题,她只需打个哈欠装睡就够了。 “你先休息吧,我还要去皇奶奶那里等候发落。你倒好——留下这么一个烂摊子给我收拾。” 林简再看满月时,她已经一只手撑着脑袋,寒瞳闭上,不知是真睡还是假装? 心下轻叹口气,看着她长长睫毛在眼睑下投影一道阴影,仿佛遮住她心事的一道黑影,在他心头同样的挥之不去。 他甚至有冲动要为她抹去这一抹暗色。 抬起的手停在半空,些微冷风穿过张开的指缝,他手掌的位置正好在她脸上投下大片的阴影,将她整个面颊隐在了黑暗之中。 他心弦一颤。 这是否在告诉他——他将注定遁入无底黑洞,而他若要留下她,已然染黑的自己,再也没有办法替她抹去心头的一抹阴影,却是注定了要将她也拉入无底黑洞。 若最后还是不能放她走,就要拖着她一起沉沦? 只因她不是一个可以躲在男人背后安逸生活的小女人。 要么放手,天高海阔,任她闯荡,管她是轻狂洒脱还是四处留情,都与他无半分关系。 要么就是折断她的翅膀禁锢她的双脚,看她如此刻这般嬉笑怒骂混世任性,再无真心给任何人看! 这两种选择,都非他所愿。 手掌收回,望着闭目养神的小女人,他皱了下眉头,柔声道, “你今儿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不吃饱哪有力气睡觉?先吃饱了再睡吧。” 蓦然,她睁开一只眼睛看了他一眼,五官灵动,眉目精明。 “殿下走了我就吃。你老杵在这儿,一会抬手一会放下的,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殿下想害我呢?我自己都觉得瘆的慌。” 满月重新闭上眼睛,却是毫不客气的揶揄林简。 “本太子一向知道,你闭着眼睛也比常人多十倍精明。” 话音落下,林简摇摇头,转身走出大殿。 最后一步踏出大殿,他脚下有一丝迟疑,最终也只是留给她一个心事重重的背影,消失在眼底。 林简走后,满月表面是好吃好喝,一点心事都没有,却已将慈宁宫一幕在心底百转千回了多遍。 既然林简已经猜到她要做什么,那接下来的事情反倒更加顺利。 现在所有人都怀疑皇后,林简为了证明皇后清白,势必要揪出所谓的背后高人。而林简自然也有办法逼皇后说出是谁在暗中致使她所为! 皇后是何性情,林简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不需与皇后直面对决,他会在今天的事情上推波助澜一把,将原本不相干的矛头也全都指向皇后,皇后心一乱,林简趁机出手,皇后必定会露出破绽。 这出戏,她不过点了第一步! 如无意外,林简后面走的将是她预计的法子,只是——能在宫里头对安妃和欣妃下毒,并且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这件事情绝不简单! 林简想要揪出最后的幕后黑手,并不简单! —— 入夜,太子府 满月提前回到了太子府,并没有等林简一起。 林简忙着在太后那里演戏,一时半会难以抽身。 满月倒是精神十足,到了晚上也没什么睡意,捧着一本书正要看,铁英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大小姐,唐管家来了。” 铁英话音落下,满月眉头一皱,继而冷冷道, “就说我休息了。” “是。” 铁英应了,再也没有打扰她。 自从住在太子府,她就没有回过令狐侯府。 那里有她太多复杂纠结的回忆,却不再属于现在的她。 也许自她离开之后,侯府上上下下才是真正的鸡犬不宁。 赵虞儿生了女儿之后,一心想要再生个儿子,可她的年纪和身体摆在那儿了,吃尽了灵丹妙药也没用,为此,赵虞儿还暗中挪用了侯府的银子用作采购偏方,这事被令狐泉知道了,自然少不了要找赵虞儿算账。 一来二去的,赵虞儿除了一哭二闹三上吊,连女儿都跟着利用上了,令狐鸿熹忙着下月迎接四国使者的事情,无暇顾及。况且下个月也是邱季璇嫁入令狐侯府的日子。 因为老夫人去世,又因为满月出嫁,迎娶邱季璇已经是一拖再拖,虽然现在京都乱作一团,不宜铺张高调,但令狐鸿熹也会依照自己当初的承诺给邱季璇一个名分。 更何况令狐鸿熹在去相国寺探望静修的邱季璇时,二人早就跨越雷池。事后,邱季璇越不提及成婚,令狐鸿熹对她越是愧疚。 这一次也是铁了心要在一个月内迎娶邱季璇过门。 赵虞儿越是闹腾,令狐鸿熹越是时不时的去找邱季璇,可邱季璇每每只跟令狐鸿熹促膝长谈,不再行夫妻之事,令狐鸿熹也算是遵循规矩之人,经过那一次情不自禁之后,倒也不曾强迫她。 而邱季璇如此做,归根结底,却是为了吊着令狐鸿熹的胃口。 令狐鸿熹再沉稳内敛,却终究是正常的男人,太轻易得到的,心里也会发生变化。越是若即若离,对他而言,越是迫不及待。 像令狐鸿熹这般阅历丰富进退有度的成熟男人,若如赵虞儿那般,只懂得在房事上寻求新鲜和索取,终究会令他疲惫厌烦。 正所谓,以色示人,终不能长久。 令狐鸿熹需要的是一个随时可以与他促膝长谈同样进退得当的夫人。 而不是动辄以性命相威胁,闹腾的鸡飞狗跳的无知女人。 满月如今的性情是,哪怕侯府闹腾的人仰马翻,她也懒得抬眼看一看。除非是令狐泉有事,她才会回去。 可以令狐泉在京都的地位和身份,赵虞儿再笨也不会以卵击石的算计令狐泉。 况且令狐泉平时问为人低调安静,也不会做出出格的举动。 今儿唐管家来,十之八九是令狐鸿熹的意思,要她回侯府一趟,在他迎娶邱季璇之前看住了赵虞儿,别让赵虞儿在这期间闹出什么乱子。 可满月就是不想回去! 虽然她回来之后,令狐鸿熹对她不错,可在这期间,令狐鸿熹也明里暗里的试探了她好几次,非要她说出寄养在贺家时过的悲苦日子才肯改变想法,选择相信她。 虽然令狐鸿熹现在对她是深信不疑!但若不是令狐鸿熹没有及早的看透老夫人和二夫人狼狈为奸的真面目,她母亲也不会早早的离开她和惊烈! 她的生辰也不会被篡改! 她也不必在七岁之后被他冷漠的送到贺家,自生自灭,不闻不问。 这世上,不是任何错误都能弥补! 有些犯过的错,终其一生,也不过是在补救的外围兜兜转转,而已。 唐管家走了之后,满月也没了看书的心情。与其一个人窝在书房,倒不如出去走走,她已经习惯了在精疲力尽的时候躺下休息。 面颊沾到玉枕边缘的那一刻,就已经进入了梦乡,不必在黑夜还揣测人心冷暖人情虚实。 夜晚的太子府灯火通明,因为她不分白天昼夜随时都会夜游太子府,所以林简规定了,一旦她晚上离开了书房,院子里就要备足了琉璃灯。 满月无趣的走着,漫无目的。 前方不远处,是林简最喜欢的一座院子,名曰:紫锋阁。 可今儿抬头一看,上面的牌匾已经赫然换成了:月满紫锋。 林简字紫锋。他如此用意,傻子也能看出来。 满月眼神暗了暗,眼底一抹精芒一闪而过。 下一刻,她抬脚快步走进院子,却在拱门下看似是被狠狠地绊了一跤。 “令狐女官!小心!” 跟在身后的子衿暗中一惊,急忙上前。 隐秀也自暗处闪身而出。 “这什么破院子?子衿,带人把这道拱门拆了!” 满月一挥手,不耐下令。 子衿瞪大了眼睛,迟疑道,“拆——拆了?现在?” 这么大的事情他一个小小的隐卫可做不了主!可太子殿下也吩咐过了,太子府内令狐女官最大! 只是这大半夜的拆拱门——这,合适吗? “对!拆了!现在!立刻马上!拆!” 满月开口,每一个字落在地上都响亮清脆,子衿显然还未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 “我去那边坐着等着,你去找人!我看着你拆!” 话音将落,满月已经走进院子,在院中凉亭坐下。 子衿一脸菜色,响起今儿被令狐女官安排在宫里头男扮女装的苏康,他就觉得后背冷汗淋淋。 在他们这些隐卫眼中,最可怕的不是发怒的太子殿下,而是一脸笑意盈盈的令狐女官。 子衿咬咬牙,终究是去找人了。 拆掉石头堆砌的拱门也算是一项不大不小的任务,而且又是在夜里,难免会闹出不小的动静。 随着一声轰然闷响,不一会,尔若带着奶娘从另一边的院子快步跑来。 “你们在做什么?太子不在,你们要造反不成?” 尔若没看到满月,所以语气甚是严厉。 满月隐在暗处凉亭,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静静看着这一刻仿佛女主人一般的赫尔若。 不过话说回来,在这个太子府,赫尔若的身份的确是女主人。 “太子妃,这是遵从令狐女官的意思。还请太子妃暂时回避。” 子衿沉声回答,对待尔若的态度明显是冷淡疏离的。 “是她?可她为何要拆了这里?这拱门好好地——而且——而且还是太子最喜欢的。” 尔若一边说着,视线一边朝院子里看过来。 见凉亭内一抹纤细身影安然静坐,即便隔了一段距离,却也能感觉到那一双寒瞳胜过暗夜冷风的桀骜凉薄。 “令狐女官,这么晚了,不如你先回去休息,等太子回来再说,如何?”尔若小心翼翼的征询满月意见,完全不是之前的严厉自信。 满月嗤笑一声,一手托着下巴,胳膊支在面前石桌上,寒瞳眯起,弯似月牙,看似在笑,传递给尔若的眼神却是乍暖还凉。 尔若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太子妃,披上披风。” 这时,在她身后的奶娘上前一步将披风为她披上。 尔若因为听到动静担心是太子府出事,所以急匆匆的跑出来,连一件御寒的披风都不记得戴上。 奶娘趁着给她系上披风丝带的功夫,小声叮嘱她, “太子不在府里,公主更要躲着她,有太子在,顶多是斥责公主几句,可若太子回来之后找上门,公主会吃大亏的。” 奶娘声音很低,只有尔若能听到。 尔若眨眨眼,算是点头。 “我看还是太子妃先回去吧,我拆了拱门一会还要拆假山,还有这亭子也要拆了。估计天亮也做不完。” 满月此话一出,尔若瞬间忘了奶娘叮嘱她的事情,满心的只剩下震惊和不解。 “令狐女官为何要如此做呢?这院子可是新修葺的,而且是太子最喜欢的地方,尔若时常看到太子不开心的时候就会在这院子里走着逛着。还请令狐女官等太子回来再说吧。” 尔若忍下心底的震惊,看似是好声好气的跟满月商量。 “原来太子心情不好就会来这里?那更要拆了!太子心情不好应该去找太子妃的,岂能孤零零来这里?子衿,拆!” 满月笑着开口,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反正这个院子今天是拆定了! “令狐女官!你不能这么做!这是太子府,一切还是等太子回来再做定夺!”尔若说着冲进了院子,却不敢进入凉亭,只在外面跟满月对视。 而她身后,子衿已经带人开始行动。 “要不太子妃现在去太子那里告状吧!我在这里等太子回来罚我!反正这个太子府我也呆够了!太子为此把握赶走更好!” 满月是铁了心要拆了这碍眼的院子。 尔若眼里含着泪,眼睁睁的看着原本还好端端的拱门化作狼藉。 “令狐女官!你何必要如此试探太子殿下的底线呢?其实你应该知道,哪怕你拆了整座太子府,殿下也不会怪你。殿下对令狐女官一片真心,连尔若都觉得令狐女官与太子殿下是天生一对。还请女官等殿下回来再做定夺吧。” 尔若倒是学乖了,先给满月戴上高帽子,将来林简追究下来的话,她也有话说。 满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下一刻却是毫不犹豫的挥手。 “继、续、拆。” “令狐满月!” 尔若忍不住喊了一声,奶娘在她身后飞快的拽住了她袖子。 尔若这才回过神来,咬咬牙,转身跑了。 等尔若走远了,满月才缓缓起身,吩咐子衿, “行了,就这样吧。” 话音落下,她摆摆手,抬脚走出亭子。 赫尔若倒真是能沉住气,她身后的奶娘功不可没吧。 不过,不如此的话,如何能将沉不住气的皇后引来? 今晚不行,还有明天! 尔若这性子,即便有心隐藏,也不出三次就会犯错。 —— 满月回到书房,却看到林简已经回来。 “殿下回来了也不出声,想吓死人?”她不耐的顶了林简一句,开始收拾桌上凌乱的书籍。 “你演戏演得那么过瘾,我过去插一腿算什么?”林简语气淡淡的,表情说不出的疲惫。 “殿下看起来很累,先休息吧,不打扰殿下了。” 满月看出林简有些不对劲,却不点破。 他要说,自然会说。 “今儿林冬曜在慈宁宫演了一出比你刚才还要精彩百倍的好戏——可惜,你没看到!” 林简声音突然提高了八度,隐隐带着丝丝愤怒。 “是吗?”满月挑眉,下一刻却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书房。 林简和林冬曜对弈会输,并不奇怪! 若林冬曜有心整人的话,只会是吃人不吐骨头!他今天看似被动的接受安妃病重一事,实际上他从何时开始安排设计,谁也不知道! 林简却始终过于按部就班了一些! 不如林冬曜出手快! 而林简会有如此态度,看来这一次,林冬曜出手不仅是快!还足够狠!只怕是狠到不止给皇后扣了一顶下毒的帽子! 除非皇后交代是谁在背后策划整件事,否则皇后这一次是逃不出林冬曜掌心了! —— 次日一早,满月醒来。 隐秀告诉她,昨儿太子连夜进宫,至今未归。 满月原本是想好了设计两三出刺激尔若主动犯错的戏码,引来皇后。现在看来,皇后的性命十之八九掌握在林冬曜手里了! 他做事一贯如此,习惯了掌握主动。即便是在王府时,对她百般宠护在意,到头来,满月在他面前始终会小心翼翼,而掌握王府生杀大权的人也始终是他! 他习惯了掌控一切,却又无心皇位!与这样的男人斗,他可以心无旁骛一心谋算,而林简会输,在于他内心始终是凌驾在太子的身份之上。 而关于昨儿宫里头究竟还发生了什么事,就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想来是太皇太后封锁了消息。 就在这时,太后的懿旨到了太子府,宣满月进宫。 太后要见她,表面看似是跟昨儿的事情有关,十之八九又是跟上次一样,令她找出真凶。 满月也是因为上一次的事情才奠定了才太后心目中的可信度,这一次太后再找她,并不奇怪。 可这次的事情显然比上次太后和皇上身中蛊毒要复杂危险的多! 皇上现在卧床不起,安妃和欣妃昏迷不醒,整件事情又透着诡异和扑朔迷离。上次起码她能猜到是林冬合暗中下毒,但是这一次会是谁呢? 如今,宫里头能帮她的欣妃和安妃都派不上用场!皇后作为被怀疑的对象,势必会牵连太子,若太子行动受到监视和限制,这对她来说,自然是雪上加霜。 更何况还有一个不明敌友的林冬曜! 这一次究竟林冬曜在整件事情中会起到什么作用,是正面还是反面,尚且不得而知!上次的事情她与林冬曜并肩作战,这一次——不知是背道而驰还是对立为敌! —— 皇宫密牢 皇后喊哑了嗓子也无人回应她。 想起昨夜一幕,皇后至今还悔不当初。 为何她会对一个十岁的林南徳放松了警惕,让林冬曜找到了陷害她的法子。现在她百口莫辩。 太后认定了她对林南徳下毒,要害他。 其实林南徳那个病秧子,即便不碰他也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更何况她真的没有对林南徳下毒! 可林南徳至今还在昏迷之中,太后将她关起来,不许任何人求情!即便是太子昨儿开口,也被太后命人拖到院子里打了二十板子。 如今皇上病重,整件事情看似得利最大的人就是林冬曜! 可她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何欣妃安妃的事情也要安道她头上? 皇后越想越委屈,趁着皇上生病太后念佛,她才扬眉吐气了几天?这么快就进了皇宫密牢! 她真的害怕自己以后走不出去!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皇后立刻瞪大了眼睛,继而扯着沙哑的嗓子嘶喊出声, “救我!救我!是谁?本宫要见太后!本宫要见皇上!” “本宫是冤枉的!本宫无罪!!” 皇后一只手伸出牢笼,面颊几乎是挤在两根栏杆中间,多么的扭曲难看她也顾不上了!如今只要能活着出去,比什么都重要! 可她看到的却是一身黑色斗篷蒙着脸遮挡着全身的黑衣人,郑一步步朝她缓缓走来,煞气扑面而来,仿佛地狱的勾魂者,要来取她性命! “你——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你不是来救我的!你不是!你要杀我对不对?!你是林冬曜派来的!是不是?林冬曜要背着太后下手杀了我然后制造出我畏罪自杀的假象,是不是?!” 皇后说的,都是之前她用在别人身上的龌龊伎俩,当未知的恐惧来临,她自然害怕昔日她用过的办法也会在她落难时被别人使用。 那黑衣人却不理她的嚎叫,仍旧是缓慢走着,一步步来到她面前。 “畏罪自杀?呵——我还以为母后丛刻会想起昔日你在姐姐身上用的那龌龊法子呢?怎么?事到如今母后也不肯承认,姐姐的死是你一手造成?” 倏忽响起的嘲讽男声,让皇后在经历了恐惧和震惊之后,是一分令林简心寒的释然。 “简儿!简儿——原来是你。吓死母后了——” 皇后始终忽视了林简提到的唯爱公主。 “简儿!简儿你是来救母后的吗?母后是被冤枉的!你要救母后!你去找你外公和舅舅,让他们救我!你们一起救我!” 皇后激动地扯着林简斗篷的下摆,像是将要溺水的人在茫茫大海之中抓住了唯一的一块浮木。 林简抬手摘下斗篷的黑色帽子,一贯俊逸无双的精致面容,这一刻却是煞气凛然。 “母后,为何姐姐中毒快要死了的时候,你不说让外公和舅舅来救她?你不说一起救她?难道做母亲的不都是最疼爱自己的孩子吗?怎么母后就如此狠心!” 林简不急不慢却是字字含着血泪的控诉,一时令皇后哑口无言。 她眼底闪烁的分明就是逃避,而非悔过。 “简儿,母后当时也是——” “够了!你已经狡辩了整整十年还多!不必再说了!”不等皇后说完,林简已经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她的话。 皇后嘴巴张了张,眼神却是小心翼翼的在揣测林简的心思。 “我现在还叫你一声母后,你就不用害怕我会不管你。但这是最后一次!” 林简厌恶的移开视线,这样的母后,他倒宁愿没有过。 “简儿!简儿!母后知道你不会丢下母后不管!母后知错了!母后都知道错了!你现在是要放母后走吗?是不是太后想通了,知道整件事与我无关?是不是?” “母后,若我是来救你的,还用得着如此隐秘吗?我现在说的话,母后听好了,我不会重复第二遍!” 林简说着,将一颗药丸丢给皇后。 皇后战战兢兢的接下,疑惑的看着他。 “我走之后,你立刻服下这颗药丸,之后发生任何事你都不会知道,我会安排人将你送走,等你醒来,也就离开了这里。” 林简如此说,皇后却感到害怕。 “这药丸——是假死药?那会不会真的——” “你若不信,就在这里继续等着!看看是皇奶奶会救你,还是父皇会救你!又或是林冬曜心软肯放过你!我要说的话都说完了!你好自为之!” 语毕,林简转身欲走。 皇后仍是紧紧抓着他斗篷的下摆,情绪激动的喊着, “简儿!简儿!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一定要如此吗?母后真的害怕——母后不想一点知觉都没有的任人摆布——简儿,当初你姐姐——” 皇后话一出口,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林简转身,俯身就要从皇后手里拿走那颗药丸。 皇后急忙抽回自己的手。 “你自己都怕得要死,却对姐姐那样!我知道,我将来会后悔今天救了你!因为你根本不配做我和姐姐的母后!” 林简狠狠甩开皇后的手,转身大步离开。 有谁能明白他此刻心酸和恨意? 他的母后,亲生母亲——竟是如此无耻自私! 其实,林冬曜比他幸福太多!至少安妃是真心关心自己的儿子,而丞相安解也是为了林冬曜的安危不顾其他,不像他的外公和舅舅,只为通过他的太子身份获得更多利益和权利。 看似林冬曜才是孤僻冷酷的那一个! 事实呢? 他才一直是一个人—— 一个人哭,一个人恨,一个人面对后宫波谲云诡尔虞我诈! 却要在众人面前笑! 他的世界——从十年前姐姐死了之后,一直以来就是一个人!能走进他心底的,也只有令狐满月!只有她—— 原本他以为,他们都只有彼此——现在看来,却是他想多了! 所以他才会生了要拉着她一同坠落沉沦的念头。 只是,那个念头终究是一闪而过。 从姐姐离开的那天起,他就想到了,有朝一日母后会有的下场,所以从那天开始,他无时无刻都在提醒自己,他未来的日子要做很多事情,很多很多—— 包括现在,他可以在皇宫密牢自由出入! 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温柔优雅,都是骗人的。 他是□□京都的太子!他怎么可能真的任意妄为,洒脱率性? 如果没有足够强大的能力保住自己,他这个太子迟早是别人的! 所以,一直以来,他都看着林冬合与林冉暗中上演小人之争,看着林冬曜与令狐满月感情纠缠,他故意与满月的接近,也达到了让林冬合与林冬曜为敌的目的! 他更加利用林冬曜和父皇铲除了林冬合! 他是太子!若他登基之前,还有如此多的隐患,他将来的皇位又如何能安稳? 只是,一直以来,林冬曜都太过沉着冷静!无论他做什么,林冬曜都是安守着他自己的身份不曾逾越! 直到令狐满月出现!是她激发了林冬曜潜在的巨大能力! 令林冬曜逐渐站在风口浪尖上。 他一直在暗处不温不火的观察,表面却还是众人熟悉的随性太子。 最终,林冉和林冬合都输在他们的贪心上! 这最后一次,终是轮到他要对付林冬曜了! 不过在这之前,他不能让林冬曜对付母后和纳兰家! 他必须抢在林冬曜之前找到背后下毒的人!唯有如此才能掌握先机,打击对方! 这京都皇族,注定了——他跟林冬曜只能存活一人! 绝不会是林冬曜! —— 林简离开皇宫密牢,正要回太子府,却见苏康带着受伤的子衿跑了过来。 甫一看到子衿受伤,林简脸色一变, “她呢?” 子衿是他安排在满月身边保护她的,如今子衿受伤,只能是满月出事了。 “殿下,有三名黑衣人在进宫的路上劫走了令狐女官,还杀了隐秀——现在——现在令狐女官不知去向。他们还杀了暗中保护令狐女官的铁英,还有不会武功的惜梦也——” 子衿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颤抖。 “废物!她不见了,你回来做什么?!” 几乎是林简话音落下,受伤的子衿就被他飞踹了出去。 苏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色煞白。 子衿身子飞出去十几米,最后重重的跌在地上。 苏康甚至能听到子衿肋骨撞击青石板后骨头断裂的声音刺耳传来。 “立刻去找!快去!” 林简眸光寒彻嗜杀! 连隐秀都杀了,究竟是谁与她有如此大的仇怨?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掳走她? 纵观□□京都,有如此本事的不过林冬曜、庞锐,再就是皇奶奶和父皇的人! 是皇奶奶宣满月进宫的,皇奶奶若要对付她,大可不必故意先宣她进宫再半路伏击如此明显! 父皇卧病在床就更加不可能! 而庞锐要见她随时都可以! 至于林冬曜——他都放弃满月了,现在还抓她回去!岂不是自相矛盾!况且,隐秀是他送给满月的隐卫,他不会当着满月的面杀她身边值得信任的人! 那还有谁? 这一刻,林简只觉得大脑轰然一声! 这背后究竟是谁?能胜过子衿和隐秀? 论起单打独斗,子衿和隐秀都是隐卫中的顶尖高手!对方却只凭三个人就能杀了隐秀铁英惜梦重伤子衿掳走她! 究竟是谁在暗中培养出如此强大的势力? 他担心她的安危! 这一个多月来,她都在太子府安生呆着,每天他都能见到她!不管她之前对他如何揶揄调侃,甚至是爱答不理,他都是心安的! 可是这一刻——他连是谁掳走她都不知道!如何能安心? 前一刻他想的还是无论如何都要让林冬曜消失!可现在,他却失去了最重要最在意的人。 —— 人迹罕至的密林深处,满月脚下一绊,身子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她身前是全副武装的三个黑衣人,他们脸上戴着的面罩都是乌金打造,只露出一双眼睛,透着阴森恐怖的气息。 他们杀了隐秀! 还有铁英和惜梦! 她进宫的时候,隐秀和铁英都会一明一暗的保护她,而惜梦和凝静她一般只会带上一人。这一次她带着的是惜梦,可想不到的是——惜梦却陪着铁英和隐秀一起踏上了不归路! 她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擦破的手肘膝盖,红着眼睛冲到中间的黑衣人身前,眸子嗜血喷火。 “你们要抓我而已!为什么要杀无辜的人!她们都还年轻!她们有什么错?她们更加不会妨碍你们做事?为什么不肯放过她们?!为什么一定要她们死!!!” 这一刻,她俨然疯狂。 为什么上一世的痛苦要再一次重演?! 一定要让对她忠心耿耿的人死在她眼前! 为什么这样的痛一定要再承受一次!! 她宁可现在死了——也不要再经历一次! 她挥舞着双手想要揭下黑衣人的面具,却被中间那个黑衣人的手下一左一右的架住。 她捂着耳朵,因为现在听到的都是隐秀、铁英还有惜梦死之前的痛呼声!她无能为力,眼睁睁的看着她们倒在面前!她没有任何办法! “啊!!” “为什么不肯放过他们?为什么——” “她们不会阻碍你们——为什么连不会武功的惜梦也不放过!” “啊!” 她已经不再挣扎,而是捂着耳朵疯狂的喊着。 眼泪早就泛滥而出。 “她们还年轻——从来没有背叛过我,为什么——你们要杀了她们!为什么——” 她喊着,却已是沙哑的声音。 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扑簌扑簌的落下。 她整个人被掏空了一般,生不如死。 可任凭她如何呼喊,三个黑衣人就是不吭一声! 她喊叫的没有力气,身子软软的滑落在地上。 眼泪干涸,心却始终在汩汩的冒着鲜血。 不过眨眼之间,她身边的人就死了三个。 这是否预示着——将来,其他人也会离她而去。 凝静、姑姑,还有令狐鸿熹,还有惊烈—— 上一世一幕幕在此刻重演! 可至少那时候她还知道是谁害了她们!这一世她却什么都不知道! 即便不知道,她们还是会一个个的离开—— 先她一步离开!在她面前流干最后一滴血! 是不是,一直以来都是她误会了——上天不会那么仁慈的,看到她上一世的折磨苦难,这一世让她重来报仇。 原来重生并非解脱,而是又一世的苦难轮回!只要还活着——痛苦就不会结束。 “你们究竟是谁?”她哑声开口。 “令狐女官,我们主子不让你进宫,所以委屈你在这里待几天。”这时,在她对面的黑衣人沉声开口,是她不曾听过的声音。 “你们主子是谁?”她冷声质问。 “女官不必知道。女官只要明白,你身边那三个人现在都很安全的活着就行了!主子为了做戏真实一点,让其他人相信令狐女官有危险,所以才会让人以为女官身边的三个人都死了!女官放心,那都是障眼法!女官耐心等待几天就能见到她们!” 黑衣人说完,在满月左边的黑衣人掏出一个瓶子放在她鼻子下面,不过片刻功夫,满月就失去意识昏迷不醒。 三个黑衣人相视一眼,继而点点头,将她带到前方不远处的一处隐蔽的木屋中。 “主子吩咐我们死守这里!不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能离开!” 为首的黑衣人沉声叮嘱其他二人。 “是,统领。” 二人双手抱拳齐声应道。 —— 深不见底的无底深渊,她的身子正飞速下坠。 像是不知要落到哪里。 仿佛下一刻她就会坠落到底,继而摔个粉身碎骨! 巨大的吸附力让她想要就此一直盘旋在未知的黑洞之中,不必轮回,不必带着记忆重生,不必再看人间任何的喜怒哀乐恩怨情仇。 两世的记忆,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第一世的血泪斑斑,第二世最初的步步为营精妙算计!到后来的迷茫疑惑,左右为难。 两个月后 京郊桃林 林冬曜若有心藏一个人,除了他自己,再也不会有人找到。 寒冬腊月,早已过了桃花盛开的时节。满目萧瑟枯萎,如他这一刻难以继续支撑下去的身体。 而她所在的梅园,正是一年赏梅最好的时节。 两个月前,他派人掳走了她,制造出杀了她身边所有人的假象,包括没有跟她一同出来的其他手下。 他预计到,两个月后的今天,将是京都风云变幻,杀戮随时而起。 无论她在哪里,都是处在风口浪尖之巅,对她最好的保护,就是暂时的失踪。 父皇病情加重,四国时节趁机进宫,她早已成为众人眼中焦点,在他生命散去之前,他会不惜任何代价为她未来而战。 —— 太子府 两个月来,阴郁可怕的气氛始终笼罩太子府上空。 因为满月失踪,太子府后院几乎每天都有隐卫因为寻人不当受罚。林简甚至连前朝锦衣卫惯用的那套刑讯逼供的招数也用上了,却始终没有满月下落。 林简性情大变,一众朝臣也觉得太子变得陌生骇人。 皇上病重,林简逐渐独揽大权,朝中令狐鸿熹一向对皇上忠心耿耿,对于林简这个太子自然也是尽心效力,而林简也在一个月前低调迎娶了阁老女儿做侧妃,有内阁长老做后盾,林简在朝中自然是一呼百应。 至于安解,虽是一品丞相,却也懂得审时度势,对于林简是表面迎合实则观察。 □□京都,看似一片宁静。 只是这宁静难长久。随着四国使者进入京都,一轮新的较量即将展开! 四国形势,将在这次交锋之后,面临洗牌重来。 太子府书房,林简下朝之后,通常先去看过皇上再回太子府,随即就是进入书房鲜少离开。 另一侧院子,侧妃张秀惠端着煮好的参茶正朝书房走去,另一边,赫尔若与奶娘正准备穿过这边院子回寝宫。 这一刻,正妃侧妃狭路相逢。 自从一个月前张秀惠进入太子府,尔若只在她入府当天见过她。在这之后,二人各自安守自己院子,未有任何交集。 在没有摸清张秀惠虚实之前,尔若也不会擅自行动。 “秀惠见过太子妃,太子妃吉祥安康。” 杨秀惠福身请安,看向赫尔若神情不卑不亢,进退有度。 尔若看了眼杨秀惠一身雍容装扮,高高挽起的如墨青丝,斜插了十二根上乘质地的羊脂白玉发簪,每一根都瓷白无暇柔润养眼,手腕上的碧翠玉镯更仿若透明,清莹剔透。 一身华贵宫装,叠彩缤纷,领口袖口都绣着暗纹的曼陀罗花,花色靡靡,高贵而不艳丽。 原本张秀惠属于五官清秀纯净,却并不比尔若优胜一分,可因着这一身夺目装扮,登时将面容憔悴打扮随意的尔若比了下去。 尔若即便不说,面上也有些难看流露出来。 “妹妹不必如此,你虽为侧妃,却也是太子府的一份子,我拿你做亲妹妹看待,快平身吧。” 尔若虚扶了张秀惠。 低头之际却看到张秀惠右手拇指上带着的玉扳指,不正是她嫁给林简时,从西域带来的陪嫁吗? 林简竟然送给张秀惠了? 尔若心底寒冽生疼。 即便他不喜欢自己,这是自己的嫁妆,当时也是满心期待的送到他那里,可他看都不看一眼也就罢了,如此珍贵却不能轻易赠人的珍品,他竟然给了张秀惠? “太子妃,这扳指有何不妥吗?” 见尔若盯着自己手上的玉扳指看,张秀惠不解的问她。 “没什么。这玉扳指很漂亮。很配妹妹。”尔若勉强一笑,此刻唯有打掉牙齿往肚里咽。 奶娘在她身后目睹一切,眼神出奇的平静。 “多谢太子妃称赞。若无事的话,秀惠先告辞了。”张秀惠态度平和诚恳,令尔若挑不出一丝差错。 “妹妹要去看太子吗?”尔若看似随意的问着张秀惠。 “太子妃要一起吗?”张秀惠莞尔一笑,却是先发制人,如此一来,尔若反倒是骑虎难下。 如果她说不是,那她今儿也见不到太子。若她说是——则是证实了自己刚才的问题是有意为之。 张秀惠的直白一时令尔若心慌。 “太子妃一起吧?殿下这会喝了参汤应该就会休息了。” 张秀惠仿佛没看到尔若尴尬,笑容平和。 尔若再次被张秀惠噎的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太子妃,请。”张秀惠后退一小步,示意尔若走在前面。 尔若飞快的看了眼奶娘的表情,见她没有反应,尔若尴尬的点点头,走在了前面。 她已经十几天没有见过太子了。 最近一个月也只见过他两次。 一次是张秀惠入府,另一次就是十五那天进宫看望太后和皇后。 尔若也想看看令狐满月失踪两个月后,林简现在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 没想到,她最大的敌人——令狐满月,会在如此情况下消失不见!如今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 书房外,苏康见尔若和张秀惠一同过来,没说什么,请安之后,请二人进去。 张秀惠一直进退得当,任何时候都走在尔若身后,不多言多语,也不恃宠而骄。尔若却不喜欢这样的张秀惠! 越是如此,越难对付。 “殿下。” 尔若轻声开口,她与张秀惠进来之后,林简始终垂眸看着手中奏折,仿佛她们二人都是透明的。 “殿下,妾身与姐姐在隔壁院子碰上,就约了一同过来。” 张秀惠语气淡淡的,命人将参茶搁下,也不邀功,自己是如何费尽心机的熬制参茶,林简点点头,不说话,她就安静的站在一旁,垂下眸子,不动声色。 尔若也站在一边,却明显的没有张秀惠那般淡定平和。 她眼珠子时不时乱转,四下看着打量着。 林简整个人明显消瘦了一大圈,五官却比之前更加冷硬立体。 尔若看着眼前无情淡漠的男人,心下说不出的酸涩仇恨。 无论她做多少事情,他都不会看自己一眼!他心底也不会有自己的位置! 也许张秀惠根本不爱林简,否则若是如她这般深深喜爱,又如何能做到如此刻这般淡定安然!看到自己喜欢的男人对自己不闻不问,却又成天为了别的女人令整个太子府鸡犬不宁! 反正她如何也做不到! “殿下,参茶——该凉了。”尔若站了一会,有些头晕眼花,不觉轻声提醒林简。 自从她被庞锐废了武功之后,身体就每况愈下,早知道过来要站着一动不动的话,她真的会考虑清楚了再来。 林简摆摆手,算是听到了她的话,但却不开口接话。 尔若脸色一白,说不出的尴尬难堪。 一旁张秀惠微微福身,轻声道, “殿下若忙,妾身和太子妃就先告辞了。” 张秀惠此话一出,林简却是忽然抬起头看向她和尔若。 尔若心里头更加不是滋味。 她说话他就不看,张秀惠说话他就看她! 这不摆明了是打她的脸吗? 尔若有委屈也不敢发作,不情愿的忍着。 “你留下,本太子有话问你。” 林简只是冷漠的瞥了尔若一眼,从她们进屋到现在说的唯一一句话,还是对张秀惠说的。 “是,殿下。”张秀惠福身应道。 尔若则是讪讪然转身,再次被林简的无视和冷漠打的脸颊生疼,就像是无数根极细的银针倏忽一下悉数扎入面颊的感觉。 尔若走后,张秀惠垂眸安静的站在那里。 林简放下手中奏折,抬起头看着她。 起初选定她也只因她被张桢藏得很好,看着也顺眼,性格也平淡无奇。可现在看来,这个女人个性虽然平淡,却也有她心细如发的一面。 尤其懂得察言观色,审时度势。 “这一个月在太子府还习惯吗?”林简语气虽然平淡,但比起对尔若的不闻不问,明显好多了。 他贵为□□太子,未来的一国之君。他已足够强大狠心,在他身边的女人,只要不是令狐满月,他需要的就只是如张秀惠这样性情平淡举止有度的女人! “谢殿下关心,很好。”张秀惠自然聪明的说好,不会提及从新婚那天林简就在书房过夜这件事。 “三天后四国使者进京,本太子要安排你去做一件事情。事成之后,你就是本太子身边的人。”林简语气始终平淡如初,只那眼底,寒彻一瞬加深。 张秀惠垂眸点头,却不多问。 “北辽辽王四皇子耶律皓曾是你学习音律时的师兄,本太子没兴趣知道你们曾经是何关系,你只需完成本太子交代的任务即可。” 林简此话一出,张秀惠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变,下一刻却是平静点头。 “殿下尽管吩咐即是。” 她没有解释自己跟耶律皓没有任何男女之情,她眼前的男人是一国太子,表面风光却并不开心。 他深爱的女人不在身边,而曾经他童年也经历过留下难以磨灭阴影的一幕。 也许林简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十一年前,丁菊茗看到的那一幕——她也看到了。 京郊驿站 四国使者从四面八面而来,汇聚□□京都。 再过三天就可于京都聚首。 除了西域王和已经成为太子妃的西域公主之外,其他使者都是各国王孙贵族。凤拓国更是女皇亲自出使。 北辽辽王派出四皇子耶律皓连同国师翰祺。 东洛洛王派出长子慕华出使。 京郊北驿站,北辽出使队伍在此休整,明日出发。 已是深夜,北辽四皇子耶律皓房间却透出一丝光线。耶律皓斜躺在软榻边,身前香炉升起袅袅青烟,只是味道明显不同于普通的龙涎香或是檀香味道,香炉也是经过一番改造,有青烟升起的同时,还有丝丝水汽弥漫而起。 耶律皓斜躺在那里,已是一副迷醉满足的表情。 “国师,你可不能断了本皇子的极乐散。本皇子现在一天也离不开它了。”耶律皓说着,深呼吸一口,青烟连同水汽一同吸入体内,说不出的陶醉畅快。 在他对面,垂首站立的北辽国师翰祺一袭黑衣面容苍老,只那双眸子却透着似曾相识的阴险狠辣。 “皇子放心,这极乐散应有尽有。”翰祺沉声开口。 耶律皓满意的点点头。 自从国师三个月前给了他这东西之后,他几乎每天晚上都可以梦到秀惠,哪怕明知是梦境一场,他也乐此不疲。 比如今晚,陷入幻想和迷醉之中的他,再次梦到了他跟秀惠一同学习音律的画面。 看着软榻上逐渐陷入幻觉之中无法自拔的耶律皓,翰祺眼底尽是冰冷嘲讽,旋即转身默默退出去了房间。 耶律皓越来越信任他,也越来越听话,如此一来,他的计划也会顺利进行。 他已经等不及了,要找令狐满月报仇! 身后关上的房间内,传出耶律皓陶醉却又痛苦的声音。 “秀惠——秀惠,我们走吧——有多远走多远——” “秀惠,为什么你不喜欢我?不肯跟我在一起?” 翰祺听了,不觉无声冷笑。 这世上最脆弱的就是一众痴男怨女。 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哪里比得上一统天下的宏图伟业? 他要报仇!要夺回失去的一切! 还要得到全天下人都望尘莫及的一切! —— 与此同时,同一片夜空下,另一间驿站内,凤拓国女皇刚刚看完八百里快骑送来的奏折,她离开之前已将凤拓国一切事物交由妹妹打理,而她此番不顾凤拓国所有人阻止,一定要亲自过来,不过是为了再看那人一眼。 她是凤拓国的女皇,后宫面首三千,却终究忘不了那一抹温润如玉的绝世身姿。 也许,是最后一次看到他了。 这时,书房外停驻一道身影。 “女皇陛下,是济枫。” 门外响起一道温柔如水的男声,虽是男声,却是比一般女子的声音还要悦耳动听,不过听的多了却是说不出的甜腻做作。 鸾凤此番出使只带了济枫一个男宠,她也无心宠爱任何人,一门心思是想见二十年前就令她神魂颠倒的那人一面。 “进来吧。” 鸾凤将奏折放到一边,神情淡然。 济枫端着燕窝进来,大冷的天却是一席单薄衣衫,宝蓝锦缎在夜色之中别有一番迷离诱惑的感觉。而他里面的xieyi也是敞开了一半,露出白皙如牛奶一般丝滑细腻的肌肤。 “穿如此单薄,不冷吗?”鸾凤淡然出声,却是揶揄济枫的语气。 她怎会看不出济枫心思。 后宫所有面首中,也只有济枫最像年轻时的他。 “陛下,您明知济枫心思,还要如此说。”济枫低下头,面颊有些发热。 “行了,既然送上门来了,本女皇岂会狠心将你赶出去?去那边等着吧。” 鸾凤虽为女子,行事作风却雷厉风行,对于自己喜欢的男宠也素来不会宠护上天。她是凤拓国的女皇,日理万机,有太多政务需要操心,男宠对于她不过是可有可无,反正下一任凤拓国女皇,她会在妹妹的三个女儿中挑选。 凤拓国的规矩,女皇一生不能孕育子嗣,而是传给兄妹之女。 济枫有些害羞的走到软榻边,颀长挺拔的身子静静等在那里。只是垂下的眸子却是飞快闪过一抹诡异的冷笑。 夜深,一番云雨之后,鸾凤起身,披着披风下床。身后床上的济枫看似沉沉睡去。 她来到窗前,推开窗户,冷风寒冽灌入,吹消满身疲惫和新一轮升起的yuwang。 她渴望的那个拥抱,迟迟未来—— 她等了一年两年三年,甚至是十年二十年。终究什么都没等到。 她是鸾凤,他是林真睿。 注定要遥望一生的两个人。 在她身后,济枫缓缓睁开眼睛,眼神阴鸷嘲讽。 —— 同一片星空下,还有一处驿站比较其他两处的诡异气氛,却是显得轻松欢快的多。 四国中实力最弱的东洛大皇子慕华刚从十几里外的集市赶回来,因为在半路上又去镇上唯一的一家青lou逛了一下,所以耽误了不少的时间。 等他回到驿站,已是半夜。 随同她一起出使的老将军单于道安早已是吹胡子瞪眼睛的站在驿站外面等了她很久。 慕华原本想绕过单于道安,终究是被年纪大却眼神犀利的单于道安堵在了门口。 “大皇子!!” 单于道安虽然一把年纪花白胡须,可一旦开口却是声如洪震震耳发聩。 这大概跟他几十年战场厮杀雷厉风行的作风有关。 慕华扰扰头,嘿嘿一笑,一脸讨好的表情走上前。 “单于老将军,您——您还没休息呢?” 慕华嬉皮笑脸的想要蒙混过关。可单于道安哪会放过这个教育他的机会。 “皇子不回来!老夫能睡?皇子是主子,老夫是属下!皇子应当——” 每次只要单于道安打开了话匣子,慕华就有种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感觉。 这大半夜的,要是继续让他说下去,他能引经据典的说到天亮。 “老将军!先停一下!本——本皇子刚刚在集市上好像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现在肚子痛的厉害——哎呦——哎哟,本皇子要拉出来了!!” 慕华此话一出,单于道安脸都成了酱紫色。 “大皇子!堂堂皇子竟然如此粗俗,皇子可知——” “将军将军不行了!真要拉了!啊啊!!等我拉完了再说!!” 慕华一手捂着肚子,一声捂着pipi,如离弦的箭一般飞快跑过单于道安身边。 他就不信了,单于道安能让堂堂皇子拉在裤子里? 可慕华显然是低估了单于道安的执着和认真。 正当他在茅房里面准备做做样子就出去的时候,茅房外面却再次响起单于道安喋喋不休的声音。 “大皇子可知您是东洛未来的希望!您却如此贪玩放纵,举手投足粗俗也就罢了,竟还不顾——” “噗嗤!!” 不等单于道安说完,慕华很不客气的用嘴巴模仿放屁的声音回击单于道安。 单于老将军不走,他也不敢出去! 可继续呆在这里面的话,他真的要臭死了! “大皇子!你有没有听老夫在说?”单于道安重重的咳嗽了一声,语气愈发严厉认真。 慕华也明白单于道安是为了他好,为了东洛将来好。 可他一贯是该玩的时候尽情玩乐,该正经的时候绝对不会吊儿郎当的。这眼看还有三天就要进入京都了,到时候想玩玩不成,他还不趁此机会痛痛快快的享受一下! “老将军——麻烦老将军先回避一下行吗?老将军在外面说话——本皇子——噗嗤——拉不出来?” 慕华一边说话还要一边模仿放屁的声音,跟他一起进入茅房的侍卫秋秋在一旁捂着嘴想笑不敢笑。 慕华却是瞪了秋秋一眼,眼神示意他说话。 秋秋急忙收回眼底笑意,乖乖开口, “老将军,大皇子真是痢疾很厉害,还请老将军——” “你给老夫闭嘴!这东洛谁不知道你是大皇子的心腹!你当你的话老夫会信?”单于道安显然不买秋秋的帐。 秋秋一脸无奈的表情看向慕华。 正当慕华无计可施准备出去缴械投降的时候,外面却突然没了单于道安的声音。 慕华和秋秋相视一眼,满眼的狐疑。 “你出去看看。”慕华轻声命令秋秋。 “是。”秋秋得令,出去走了一圈,回来后异样兴奋的禀报, “大皇子!老将军走了!是被副将叫走的,好像是□□京都有啥事,他急着安排人手打探消息去了。” 秋秋如此说,慕华才敢松口气,可他因为一时兴奋竟然忘了自己还在茅房,这松一口气不要紧,松的气却全都化作臭气吸进了肚子里。 “呕!” 慕华一边难受的吐着,一边狼狈地走出茅房。 “呸呸呸!恶心死本小姐了!老单于再不走,本小姐就——” “啊!大皇子!小心隔墙有耳!”秋秋急忙抬手想要捂住慕华的嘴,这万一四周有其他国的细作,听到皇子如此说,东洛可就出大麻烦了!有谁会想到,所谓东洛大皇子——其实是女儿身。 “呸呸呸!我们走!” 慕华却一脸无所谓的表情,甩甩头,转身朝房间走去。 秋秋则是一脸无奈的跟在她身后。 她们家皇子啊,倒是个聪明人,就是这脾气——倒真像男子! 京郊梅园 寒冬腊月,梅花盛放。 两个月的世外桃源与世无争,让满月比在太子府的时候更加慵懒,也更加真实。 所有她关心的人都在这里,除了惊烈。 她失踪两个月,不知惊烈现在是何心情? 只是这梅园外机关遍布,又有八卦阵中阵,她想出去就要破了九道机关和八卦阵。不过她反倒不着急破阵出去。 已经过去两个月了,她在这里也不是消息完全闭塞,抓她的人每天都会送来外面的消息,她也知道四国使者两天后到达京都,还有两天时间,她已经等了两个月,难得可以在这一片世外桃源的地方安枕无忧的度过两个月时间,如果可以一直待下去,有何不可? 只是,她甘愿为米虫的日子却注定无法继续下去。 傍晚,困了她两个月的八卦阵自行打开。 铁英兴奋地来告诉她的时候。她反倒一点感觉都没有。 抓她的人是谁,她不知道! 现在为何放她走,她也不知道! 她是想做一个无忧无虑的令狐满月,而不是现在这样一无所知。 “大小姐——如果您不想出去,那铁英陪您在这里一辈子!”见满月不说话,铁英急忙开口。 “不是的。我们也是时候出去走走了,只不过——是我一个人,而不是你们。” 满月若有所思的看向远方,寒瞳凉瑟。 “大小姐——您什么意思?”铁英身子一颤,说不出的担忧紧张。 “这里的八卦阵一旦打开,太子的人很快就会找到这里,之前是因为布阵令外面的人以为这里已经到了尽头,即便我留下来,也是被太子接回去。只是——若我回去,太子断不会相信我两个月在外面什么都没做,就只是每日吃喝睡觉,更加不知道是谁掳走了我。他已经不是之前的太子了——或者说——自始至终,他都是我不认识的那个太子。” 满月语气淡淡的,却是接受了太子改变的现实。 外面每天送来的消息她都有细细研究,虽然面上不说,但京都风云变幻种种迹象都告诉她,太子开展了怎样的行动巩固他即将到手的属于他的盛世皇朝。 “大小姐,你是担心我们会出事——您——”铁英虽然性子耿直,这会也能听出满月的打算。 “我已经决定了,你去通知她们等在这里,过会会有人来接你们的。”话音落下,满月转身朝外走去。 八卦阵既然能打开,也会有人在外面等她。 “——是,大小姐。”铁英明白,自家大小姐做的决定不会轻易更改。 —— 林外,满月看到了带她到这里来的那三个黑衣人。 中间的那个看到她后,态度恭敬。 “令狐女官,我家主子说时机差不多到了,女官应该离开这里了。” “何为时机?”满月凝眉,冷声逸出。 “主子告知属下,令狐女官的敌人还没死,或许还活着,而且还混进了四国使者的队伍。女官有未完成的心愿,所以安排女官离开这里。” 黑衣人此话一出,满月平静了两个月的目光在这一刻凝结如霜。 眼底涌动丝丝血色。 “你家主子如何得知?”她声音倏忽冷了下来! 她不相信!不相信林冬合那个卑鄙小人还活着! “令狐女官,天机不可泄露。不过主子既然如此说,自然不是空穴来风。主子吩咐属下,女官未必想重回太子府,既然对方也在暗处,那女官也可在暗处。女官的新身份主子已经为女官安排好了。” 黑衣人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低沉,这两个月来,都是他每日送来膳食,而且都是她平时爱吃的饭菜,她一度怀疑黑衣人背后的主子对她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可这□□京都,她真的想不到还有哪一号人物有如此强大可怕的隐卫势力。 “好,既然你家主子都安排好了,那我就在暗处好好地看清楚这出戏谁是人谁是鬼!不过——我那些丫鬟属下——”满月说着停顿了一下,看了眼身后。 不知何时,铁英带着隐秀、凝静、惜梦,还有另外几个她的贴身隐卫和丫鬟都站在了她身后不远处,具是一脸担忧不舍得看向她。 “令狐女官放心,主子会安排将她们送到安全的地方暂时住下,等令狐女官解决完那个人,想要见她们随时都可以。主子也不会为难她们。” 黑衣人如此说,满月无声点点头。 其实并非黑衣人对她的心里想法了如指掌,确切的说,是他背后的主子知道的太多了。 “大小姐——您真的要走?” 隐秀在背后沙哑出声。 没有她们在身边——万一大小姐有个什么意外的话——不会的!大小姐不会有事的! “都回去吧,这段路注定我要一个人走。” 满月语气平静,话一出口,就被冷风吹散。 重生两年后,她似乎才逐渐找到了自己真正应该走的那条路。 两年看似步步为营的付出和谋算,到头来,她赢得的只是短暂的胜利,对她来说,她失去的始终是上一世最初的单纯和幸福。 上天给她一次重生的机会,不是让她兜兜转转只为了复仇。 她的心埋藏了这么久,是时候真的出来晾晒一下。 洗去自己本身的阴霾,才能在重生之后活出自我,而不是坠入仇恨之中,为他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看着她一身轻松的背影,铁英和隐秀等人面面相觑。 不论如何,她们都看出,现在的大小姐的确跟之前不一样了,但大小姐孤身一人上路——她们还是放心不下。 —— 一天后,东洛驿站 慕华一边摸着下巴,一边歪着头打量伏案书写的满月,不时撇撇嘴瞪瞪眼,就是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后来实在忍不住了,才清了清嗓子,小心问道, “那个——慕星姑娘——厄,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下我,你是如何做到的?”慕华指了指桌上原本堆积如山,这一刻却规整得当的折子。 她最怕看奏折了,可令狐满月才来一天,竟然就解决了过去一个月积压下来的奏折——确切的说,现在的她不是令狐满月,而是慕星。 满月头也不抬,继续看着眼前奏折,只是平淡的回了慕华一句。 “用心就能做到。” 慕华被满月一句话狠狠噎住,偏偏还不会反驳。 “哦。那——你为什么要叫慕星?感觉怪怪的,像我姐姐或是妹妹。”慕华挠挠头,不解的看着满月。 “这曾是我的字,但现在应该没人记得。”满月终是抬头看了眼慕华。 慕星是上一世她的字,比起令狐平雪的字爱宁,她的真是不足一提。可上一世至少这个字曾给她带来了单纯的希望。 这一世不知为何无人提起过她的字。 “慕星?星这个字一般都用在辽国奴隶身上,为什么会——”慕华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立刻闭嘴。 她一贯是快人快语,不知不觉中就会得罪人。 星这个字的确不会用在皇室中人,就是世家公爵也不会用。 “我觉得没什么,名字而已。也许几百年之后,这个字司空见惯。”满月倒不生气,她对这种事看得很淡。 慕星是上一世老夫人给她取的。 当时她的确不知道星字大多用在北辽奴隶身上,还以为老夫人是多么宠爱她呢?呵——不过这都过去了,她现在会用这个字,也只是因为她想活出真正的自己,而不是被前世今生同时牵绊。 “可你这样子坐在这里已经一天一夜了,你不累吗?你还是休息一下吧,如果你病了,我对不起东洛的大恩人。” 慕华说的大恩人自然是林冬曜。 可她不能告诉令狐满月。 她和整个东洛都欠了林冬曜一个大大地人情,可这仅限于他们之间知道,包括单于老将军也知道,但就是不能告诉她。 因为林冬曜不想告诉。 慕华也觉得奇怪,以林冬曜的能力,如此喜爱令狐满月,为何不将她留在身边呢?唉!这感情的事情,还真是让人百思不解! 好在她不男不女——确切的说她女扮男装,又是以公主之身扮演的皇子身份,这辈子应该都不会碰触如此麻烦的感情吧。 慕华吃吃一笑,这会子如何也不会相信,未来的某一天,她为了感情所付出的痴傻痛苦,未必就少过林冬曜。 “想让我休息也可以,你告诉我你的大恩人是谁?”满月抬起头定定的看着她,唇角勾起一抹浅笑,笑容灿烂,却让慕华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厄,你——你继续,我不打扰你了,哦呵呵——” 慕华平时再怎么吊儿郎当的,林冬曜要她守住的秘密,她也不敢泄露了半分。 满月笑容持续灿烂,继而点点头,算是送客的表示。 慕华灰溜溜的走出房间。 怪不得连单于老将军都对她恭恭敬敬呢,可单于老将军什么时候才能不念叨她呢?是不是她也要向令狐满月学习一下?在单于老将军面前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表情呢? 慕华叹口气—— 她这是做梦呢? 要知道她可是见了单于老将军就瞬间头大的感觉,不用开口就已经败下阵来!她可没那心思装淡定! 她不如乔装打扮一番四处走走!反正她要打扮成了女装的话也不会有人认识她!而且今晚是她可以自由的最后一晚了!过了今晚进入京都,可就是风声鹤唳身不由己了。 只是这附近地处京郊,也没什么好玩的地方—— 慕华实在没什么去的地方,就去了罗明河边看夜钓。 罗明河到了晚上并不冷清,有好夜钓之人在此垂钓,慕华是对任何事情都会有强烈的好奇心,看到岸边有一个老头背对着她,坐了很长时间都一动不动,慕华也坐在他身后不动弹。 这时,有几道黑影从四面八方而来,逐渐接近老者。 老者却始终不动如山,稳稳坐着。 “年政!你以为装扮的如此出来收消息,我们就认不出是你吗?这次看你还如何逃脱?” 围着老者的黑衣杀手突然开口,慕华顿时吓了一跳。 年政? 难道是林冬曜身边的那个年政? 真的是他? 这一直以来,跟慕华联系的都是杨晓黎,她倒是对年政有着说不出的好奇。 “主子知道我的仇家来了,所以给我机会自己解决。呵——没想到你们这么快来了?真是愿者上钩!” 年政出声,旋即将手中鱼竿高高提起,鱼钩却是直的。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慕华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 “什么人?!” 原本围着年政的一众黑衣人突然朝这边喊着。 慕华吓出了一身冷汗,起身就要转身往回跑。 她是一个人偷跑出来的,一个隐卫都没带,这要被抓住了,铁定被这些黑衣杀手灭口! 她跟年政一次都没见过,为了他死了,太不值得了! “我——我是过路的!我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你们——” 慕华话还没说完,就被黑衣人包围在中间。 她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况且就算她想跑也没用,她这三脚猫的功夫,也跑不远! “想跑?晚了!没想到还是个女的!虽然长得一般,不过也透着一股水灵灵的味道,可不能浪费了——” 追上来的一个黑衣人,笑的猥琐龌龊。慕华心里骂着他祖宗十八代,面上却一副小白兔的可怜模样求饶。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小女子不是什么良家妇女啊!小女子是十几里外的青楼逃出来的——小女子一身是病,花柳病——麻疹——以前还染过天花,小女子也是因为接不到客被老鸨打骂受不了了才逃出来的——呜呜,好汉饶命啊!” 慕华一番话说得流畅生动,真像那么回事。 黑衣人明显愣住了,在衡量她这些话的真假。看她一身普通装扮,长相虽不出众,却也清秀可人,怎么会是青楼跑出来的呢?可她刚才那番话说得有板有眼的,又不像撒谎的! 就在黑衣人发愣的功夫,慕华抬腿狠狠一脚踹在黑衣人脐下三寸的位置!她都能听到脚背撞击软组织的清晰声音。 黑衣人嗷的惨叫一声,捂着小腹倒在了地上。 慕华这一脚又快又狠,黑衣杀手一直当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根本没拿她当回事。 “给老子抓住她!” 黑衣杀手躺在地上颤抖着声音下令。 慕华这边陷入重围,岸边年政还稳如泰山的坐着。 就在距离慕华最近的一个黑衣杀手手中长剑即将划破慕华喉咙时,暗处,黑影闪过,十几个黑衣人如天降神兵出现在慕华身后,手起刀落,解决了所有黑衣杀手。 慕华的尖叫声还没喊出口,就听到一声低沉浑厚的老者声音沉沉响起, “皇子!该回去了!” 老者声音一出,慕华登时吓了个半死。 “单于老将军?”慕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单于老将军会在? “皇子请随老夫回去吧。”单于老将军一直在强压怒火,如果不是岸边还坐着一个年政,他真就要暴跳发作了。 “厄——这个啊,好。好吧。” 慕华自知回去没有好果子吃,可今儿的确是老将军救了她。 “将军——咦?年政呢?我还没看到他脸呢!怎么就跑了?” 慕华转身的功夫,原本安稳坐在岸边的年政已经不知去向。 老将军则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瞪了眼慕华。 慕华吐吐舌头,乖乖跟在老将军身后。 —— 东洛驿站,慕华一副必死无疑的表情等着单于老将军训斥,可单于老将军只是将她安排在房间内,就再也没理她。 慕华一个人等得无聊,正要起身,冷不丁身后一抹黑影忽然出现,吓得她一个趔趄,身子直直的朝后倒去。 “哎呦喂!”慕华叫了一声,身体没有如预计一般倒在地上,而是被一只有力的手臂迅速揽入怀里。 “我是年政,你不是想见我吗?” 揽着她的人在昏暗光线下是一张清朗皓然的精致五官,清秀面庞,细腻的皮肤看起来比她这个女孩子都要好很多,一双眸子看似温润平静,可眼底却隐藏摄魂夺魄的深沉气息。 慕华眨眨眼,愣愣的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 “皇子——不,公主,你很重——你知道吗?”年政说着,倏忽松开手,不过在松手之前,他已经确定慕华不会再摔倒。 “你——你真的是年政?那——你怎么进来的?”慕华一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这一刻竟是紧张的连话都说不利索。 年政反倒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转身坐在椅子上,面容平和。 “从现在开始,我做你和王爷的联络人,杨晓黎另有其他事情负责,我比他要是多了解王妃跟王爷以前的事情,所以我做联络人比他合适。” 年政清淡解释。 慕华回过神来,不屑的嗤了一声, “什么王妃啊?是慕星!是我的贴身伴读!” 慕华当自己好不容易逮住了年政的话柄,自然要占占上风。 年政鼻子里哼了一声,面不改色冷淡道, “在王爷心中,令狐女官永远都是王爷的王妃,也是唯一的妻子!你这浪荡皇子——今后还要指望王妃提点你呢!要不然就是个惹事的主儿!就想今晚!” “你!我!哼!你不说还好,你一说我正要找你算账呢!好好地竟然不吭不响的就走了!我有危险你都不帮忙!要不是老将军及时赶来,我现在就是刀下鬼了——说不定还要被侮辱!” 慕华性子急,越说到最后越激动。 年政白了她一眼,淡淡道, “你以为单于老将军为何过去的那么合适?你以为老将军今晚怎么不来训你?” 年政此话一出,慕华当即傻眼,旋即讪讪然道, “啊——难道是你通知了老将军来救我?老将军现在是去见王爷了吗?这——这怎么回事啊?” 慕华挠挠头,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 这会的她已换上了一身男装,不过长发披散着,五官虽然平淡无奇,眉眼之间却是透着一股洒脱英气。 “看来你还不是很笨!你想见我,我现在来了,不过我是怎么通知单于老将军的不用你管,你只要记住——以后我就是你的联络人。你要听我的!这就够了!” 年政说话语气酷酷的,完全是一副吩咐属下的样子。 慕华很不屑的嗤了一声,不过还是会乖乖听话的。 “喂!你才笨呢!不说算了!反正我也没兴趣知道!不过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我可是堂堂皇子!你进我的房间都不提前说一声,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吗?” 慕华狠狠地白了年政一眼! 年政皱了下眉头,凉凉出声, “在我眼里,你不男不女而已。我就算是你换衣服的时候就进来了,那也是你学艺不精,你也没吃亏。” 年政此话一出,慕华脸都气绿了。 她原本只是随口一说的话,可年政这么说,她倒不确定年政到底看到了什么。 “年政!你——你!我要换联络人!换回杨晓黎!” 慕华嗷嗷叫着,恨不得一脚将年政踹飞出去。 可年政的功夫摆在那里,注定了她也就是想想。 只是她以后真的要对着年政这张能气死她的脸吗? 杨晓黎虽然话少,但不会揶揄她。 “你也别跳脚了!王爷吩咐我每天都要见你一次,方便知道王妃的情况。以后你每天都可以看到我,换回杨晓黎是不可能了,要不你改变自己,要不你就去找王爷。” 年政说着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慕华气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不停地在年政背后挥舞拳头要揍他的样子。 “还有一件事——皇子觉得以后我是叫你皇子合适,还是叫你公主合适?” 年政停下脚步,转过身,若有所思的看向慕华。 慕华的手还停在半空中,脸色却变得更加难看。 “你!” “皇子不说,那以后我还是称呼你皇子!毕竟皇子看起来还是像男人多一点。” 年政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在慕华平坦的胸前飞快掠过。 慕华这会子已然是炸毛的公鸡,指着自己胸口狠狠道, “我这是缠了束胸带!我——我很女人!” 话一出口,慕华才发觉自己再次上了年政的当。 “那就公主——告辞了。”年政呵呵一笑,转身走了。 留下慕华一个人气急败坏的原地跳脚。 初一清晨,四国使者进入京都。 京都百姓在道路两侧夹道欢迎,更多是因为好奇,想要一睹四国使者真容,看看到底是□□京都的皇子潇洒俊逸,还是四国来的皇孙贵族更胜一筹。 京都皇宫 皇上卧病在床多天,终是在今日精神稍微好点,不但可以下床走动,还要亲自迎接四国使者。 只是,太后却如何也放心不下。 “皇上,哀家知道你不想四国使者议论纷纷,所以才要亲自接见,可你的身体——哀家实在是担心。” 太后说着,朝一旁的林简和林冬曜使了眼色。 “父皇,皇奶奶说的是,您的身体可比四国使者重要多了,父皇还是——” “不碍事。朕的身体自己知道。难得今日朕身体感觉甚好,行了,你们都别说那么多话了,简儿,你先去外面打前站,东曜,你留下来。” 皇上轻声打断林简的话,如此安排却让太后心里头咯噔一下。 皇上这是做什么?把林冬曜留在身边莫不是有什么不能告人的安排? 太后越想越不对劲,可现在她也不能留在这里,太后皇上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才心事重重的离开。 林简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头也觉得奇怪。父皇单独留下老五,究竟要说什么? —— 承乾宫寝宫,皇上屏退左右,只留下林冬曜一人。 “两个月前,皇后在牢中自尽,这件事无人知道,但纸终究包不住火,临国公趁着朕生病这段日子集聚了不少力量,如果朕今儿还不出面震慑一下,只怕他会对你发难。东曜——不管是谁——简儿,你,还是冉儿和东合,终究都是朕的儿子——朕不想当简儿登基之后,朕连你这个儿子也失去了。” 皇上郑重看着林冬曜,却发现林冬曜眼底闪过一丝苦涩。 “东曜,当日你中箭,箭中有毒。你早就知道药引是什么了吧?”皇上一开口,林冬曜一贯波澜不惊的眼底,却是暗潮涌动。 “父皇!儿臣不想——” 林冬曜竟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东曜,父皇时日无多。就连现在这条命,都是当日捡回来的,若不是南德做药引,父皇也早就——你还年轻,将是简儿的好帮手,父皇走之前,不想失去你这个儿子。” 皇上俯身扶起了林冬曜,这一刻,父子二人对视,就如天下所有普通父子一样,是最平常的父子亲情,而非君王和他的皇子。 “虽说当日南德做了朕的药引,但朕的身体一直如何,朕心里有数,很多时候不过是做做样子给所有人看,包括你和简儿,包括太后。但既然你现在也中毒了,父皇如何安排,你都不能反对!” 皇上的话,字字如针尖刺在林冬曜心口。 他以为自己一直伪装的很好,但没想到父皇早就知道了。 而父皇的身体这么多年来,竟也是瞒过了所有人。 他们一直以为,父皇近日身体不适是因为林冬合坠崖,却没想到—— “父皇,这么多年来,儿臣都不曾尽心尽力的陪伴父皇左右,而是随着自己性子,冷漠无度,儿臣真的不知道父皇的身体——” 林冬曜眸子定定的看向皇上。 这一刻,他幡然醒悟。 他以为是事实的一切,却原来是一个顾全大局的谎言。 原来他们都被父皇骗了!这么多年来,父皇的身体一直都有问题! 皇上此刻脸上的表情却是说不出的平静如水。 “所以朕可以一眼看出你的情况,跟朕当年一模一样,只是你没有机会找到宗亲药引,以你的性子也不会那么做、否则,你早就会納侧妃,一旦怀上你的骨肉,就可以取尚未成型的胎儿做药引,你不会那么做——朕可以帮你。” 皇上抬手重重的拍着林冬曜肩膀。 这一刻,是这对高高在上的父子之间唯一的一次直面心灵深处的对视。 林冬曜还想说什么,皇上已经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 “一会你出去之后,朕会演一出戏给外面的人看,让他们以为朕留下你是为了劝你安分守己辅佐简儿,但你执意要固守王府对一切不闻不问,剩下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朕主意已决。” “父皇,儿臣不想如此——” 林冬曜此刻比任何时候都要矛盾。 父皇身体不适,他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这话由父皇自己说出来,令他一时无法接受。 —— 慈宁宫 太后一脸狐疑的表情听着皇上身边的小太监汇报着。 “你说皇上一开始还跟柔怀王说得好好的,到了最后就发怒摔了东西?甚至还打了柔怀王让他滚?” 太后总觉得以皇上现在的身体,是不会轻易动怒的。 怎么会跟老五如此生气呢? “回太后,奴才所说句句属实。皇上一开始跟王爷说话声音很小,奴才听不真切,可到了后来,皇上情绪甚是激动,似乎是憋了很长时间的火气一下子发了出来,而王爷则是一直低头不语,任由皇上责骂。皇上见王爷不说话,就说王爷为了一个女人不肯重新振作,还让王爷滚出去!王爷——就走了。” 小太监是真的将自己看到的一切都告诉了太后。 “行了,你下去吧。”太后挥挥手,面上的表情却更多狐疑。 自从皇后无缘无故在牢中自尽开始,她就觉得一切都透着诡异。 明明一切都策划好的了,只要令狐满月进宫,一切就尽在她掌握,可偏偏令狐满月被人半路上掳走了。 这已经过去两个月了,生死不明! 太后后面安排好的一切全被打乱了。不得已要重新布局! 可今天皇上竟然要亲自接见四国使者,这更加令太后觉得不对劲。只是,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已经容不得她考虑再多了。 —— 与此同时,四国使者的队伍浩浩荡荡进入京都。 四国之重实力最强的西域和北辽队伍在前,后面是凤拓国女皇和东洛皇子慕华。 林简在宫外迎接,一身暗金色锦袍,领口袖口皆是绣着曼陀罗花的金线暗纹,与他之前的温润清朗的气质判若两人,优雅气质更添高贵大气,举手投足也多了威严冷峻的气场。 尔若和张秀惠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后,也是一身华贵装扮,艳丽夺目。 尔若经过上次在太子府与张秀惠祥路相逢被比了下去之后,这一次可谓是精心装扮,可偏偏张秀惠这一次穿的是一身清幽朦胧的绯色长裙,裙裾绣了朵朵兰花,栩栩如生,仿若一朵朵清丽怡人的兰花开在了她的裙摆上,而领口袖口则是暗纹的祥云图案,倒是与林简衣摆的图案相互辉映。 反倒是尔若这边,为了追求雍容华贵,一身夺目逼人的艾青色长裙,层层叠叠轻纱萦绕,被寒风吹起,即便外面罩着斗篷,那轻纱的裙摆也是一层一层的翻起来,在腰间起舞扭动,说不出的狼狈难堪。 偏偏林简站在前面,身旁还有太后带着一众妃嫔也站在那里,她也不能乱动,整个队伍的焦点都是她时不时舞在半空中的轻纱裙摆。 这寒冬腊月的,别人都是锦缎夹袄,她为了留下一个出尘脱俗的形象,却是自己演砸了这一出自己策划的好戏。 即便寒风凛冽,尔若面颊也是火辣辣的烧着。 西域王虽然人在京都,但西域也有大臣前来,西域王早早到了西域的使者队伍当中,远远地,西域王就看到了站在寒风中狼狈不堪的尔若。 西域王无奈的轻叹口气。 这时,走在西域王身后的慕华盯着林简身侧的尔若看了好一会,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 “那一坨绿色是什么?草吗?” 慕华此话一出,走在她前面的西域王更是脸色铁青。 与西域王并肩走着的北辽四皇子耶律皓则是无精打采的瞥了前方一眼,继而没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他现在只想坐下来休息一下,吸一吸他的极乐散,才没兴趣看什么草不草的! 耶律皓实在是憋不住了,这一早起来就没机会吸极乐散,现在他浑身难受。 “国师,要不你先给我一颗不用吸的极乐散,我现在浑身又痒又难受!快受不了了。” 耶律皓忍不住小声对身旁的国师说道。 国师脸色有些为难,压低了声音道, “四皇子,臣说过,这极乐散吸食的话第二天对身体不会有任何负担和影响,可药丸的话可是要七七四十九天才能在体内彻底的排出,四皇子还是忍忍吧。” 国师虽如此说,眼底却是闪过一丝阴郁狰狞的杀气。 耶律皓不耐的打了个哈欠,抬手抓了抓脖子,难受的看着他, “你就别管那么多了,又不是多长时间,四十九天很快就过去了,快点给我一颗,这都快到了。我坚持不住了——” 耶律皓此话一出,国师翰祺看似无奈的叹了口气,一副被耶律皓逼迫的表情, “罢了罢了,四皇子拿着,别让其他人看到。” 翰祺说着拿出一颗药丸,快速塞到耶律皓手中,还不忘警惕的四下看了看。 西域王这会是一脸菜色的盯着前方,根本顾忌不到这边,而身后的凤拓国女皇一直是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那眼神看起来心事重重。 而慕华则是面部表情最为丰富的一个,东张西望的,天上的一只鸟飞快都能引起她的好奇和注意。 翰祺咬牙,无声冷笑。 这个东洛的大皇子最是没用!注定了东洛将是四国中第一个被他吞并的! 翰祺视线正要从慕华脸上移开,却突然发觉慕华身后一道身影似曾相识,可等他定睛去看,却被慕华前行的身子挡住了。 慕华还朝他这边狠狠地瞪了一眼。 未免生事,翰祺急忙移开了视线,可心里的怀疑一旦成型,便如何也难放下。 四国使者队伍眼看到了跟前,一阵大风吹来,直接将尔若的轻纱长裙吹起来糊在了脸上,露出了里面的衬裙。 站在她身后的是皇上和太后新选出来的秀女小主儿,毕竟还年轻,都是忍不住捂着嘴吃吃的笑着。 因为是如此重要的场合,奶娘等伺候她的也不能动作太大的帮她压着,尔若一张脸青白不定,就连太后都气绿了脸。 “姐姐,妹妹帮你。” 这时,张秀惠清然出声,旋即摘下自己发间的一支珠花,在尔若的裙摆上轻轻绕了几圈,珠花的一头突然刺破了裙摆。 尔若正要发作,却见张秀惠将刺破的地方藏在了里面,而是借着珠花在裙摆挽出了一朵好看的兰花,更是将过于飘逸的裙摆折叠了一下,看起来就像是特别设计的一般,裙摆如一朵俏皮的兰花,却又不失裙子整体的华贵高雅。 “哇!太子侧妃好厉害!真是心灵手巧!” “是啊,怪不得每次见到太子侧妃都如此会穿衣打扮,原来竟是懂得如此多。” “可不是啊,若不是太子侧妃在,今儿太子妃——” 后面议论的话戛然而止,几个多嘴的小主儿这会才意识到太后也在场,都是低下头不敢多嘴半句。 可这些话尔若却是听了个真真切切。 她现在恨不得将裙摆撕开! 她才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欠张秀惠的人情!明明就是她装好人,根本不是真的为了她好! 这时,四国使者的队伍也已经到了跟前儿。 林简按照京都迎接使者的规矩迎接众人。 西域王第一个上前,看似他女儿贵为太子妃,他与林简关系最为熟悉,却是面和心不合。 林简与西域王的客套也仅仅流于表面,西域王更是心知肚明,太子根本不喜欢尔若。 西域王视线在光彩夺目的张秀惠身上一闪而过,眼底明显充满了杀气。 才失踪了一个令狐满月,现在又来了一个张秀惠! 但凡是抢他女儿风头的女人,都不能留在太子府! 西域王怏怏的站在一边,第二个上前的是刚刚吃了极乐散的耶律皓。 耶律皓还处在半梦半醒的混沌当中,勉强打起精神面对林简。 林简视线飞快的扫了眼身侧的张秀惠,不动声色,无声冷笑。 耶律皓却仿佛没看到张秀惠一般,眼神迷离的扫了眼林简,该说的客套话也说的磕磕巴巴的。林简不由皱起眉头看向耶律皓。 “见过□□太子殿下。” 这时,耶律皓身后的国师抱拳行礼,垂下的眸子闪过丝丝阴鸷寒气。 林简点点头,却觉得这个国师有些诡异,究竟哪里不对,一时半会却是想不出来。 林简看了眼身后的张秀惠,见她神情安然如初,林简眼神蓦然一颤,这似曾相识的感觉——像已经从他生活中消失了两个月的令狐满月。 明明是见旧情人,这个女人还能如此平静! 看来他娶的这个太子侧妃,倒是个人物。 林简正出神的功夫,凤拓国女皇鸾凤上前,因是女皇身份,虽是依附□□,却也与林简平起平坐。 “女皇亲自前来,父皇欣喜不已,女皇请。” 林简对凤拓国素来没什么兴趣,女人当政,本就与男子不同,而历代凤拓国的女皇也都是后宫男宠三千,这不是天下一般男子所能接受的。 鸾凤身侧自然跟着最得宠的男宠济枫。 济枫身形修长挺拔,五官清秀肌肤细腻胜雪,一双丹凤眼透着比女子还要妩媚的妖娆气息。林简本能的皱了下眉头,对济枫说不出的厌恶,更何况济枫身上还撒了香粉,更加令林简厌烦。 济枫也能感觉出众人对自己的不屑和厌恶,这里不是凤拓国,是男尊世界,自然看他这个男宠不顺眼了! 不过这又如何?迟早有一天他也可以代表男人统治凤拓国! 将鸾凤这些女人踩在脚下! 最后走上前的是四国之中实力最弱的东洛。 东洛看似是最与世无争的一个国家。 慕华收敛了一贯的吊儿郎当,只是清亮的眼神依旧洒脱单纯。 “见过□□太子殿下。慕华有礼。” 慕华开口,最是简单,没有任何客套逢迎。 在她身后,单于道安一脸严肃认真的表情,也没有过多客套话。 这在其他三国看来,不过是因为东洛在四国之中实力最弱,没有任何高调宣扬的资本,任何一个国家都可以轻易灭了东洛,就像踩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 当然,前提是在其他四国不插手的情况下! 东洛之所以一息尚存,也不过是因为长久以来□□对于东洛的保护,一旦东洛被凤拓、西域或是北辽瓜分,那对□□都是极为不利的,若在此刻西域再有了异心,那三国联合起来进攻□□,□□岌岌可危。 这也是这么多年来,□□京都对东洛大力关照,又极力讨好西域的原因。 东洛之于□□京都,看似不过是弹丸之地,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重要关联。 慕华身后,一抹身影男儿装扮,低垂着眉眼,单薄纤细的身姿,乍一看——令林简身躯一震,莫名有种想要上前亲近的冲动。 “你——抬起头来!” 他不顾太后和其他人投来的异样目光,冷声下令,可那声音却透着一丝颤抖。 明明是男儿身,却为何让他以为看到了她! “太子殿下,你——你这是作何?”慕华眼睛一瞪,后退一步挡在了满月身前。 “简儿!”太后也皱眉开口。 这时,耶律皓身后的翰祺一双阴鸷的眸子也死死地盯着低垂着面颊的满月。 满月一身男儿装扮,脸上没有任何易容的痕迹,只是一双眸子蓦然抬起,众人面前的却是一双在晨曦光芒下泛着莹莹紫光的双瞳。 因着这双寒瞳和她修饰过的眉毛,乍一看,只是与令狐满月有着三分相似。 而那双紫眸,却是万万不能作假的。 “他是谁?”林简指着满月,沉声发问。 慕华满不在乎的开口道, “这是我伴读——慕星。跟在我身边多年了,当年本皇子选中他,就因为他这双紫眸看起来美轮美奂。怎么?太子殿下也喜欢?” 慕华嘿嘿一笑,却是一抹精明在眼底闪过。 “你叫慕星?”林简声音愈发低沉。 满月点点头。 “太子问话,你怎如此没有规矩?”尔若忍不住发问,责备满月。 她是看到这张与令狐满月相似的容颜就觉得心惊!心惊之后却又觉得是自己吓自己。 这怎么可能是令狐满月呢? 这双紫眸可不像假的!即便是服用了特殊的药丸,也不过是红色或是褐色的瞳仁,西域也偶然会有蓝色眼珠的异类,但紫色瞳仁却是从未见过。 而且细细一看,这小伴读举手投足都是呆呆的,哪里像那个精明过人的令狐满月! “太子妃,慕星不是不说,而是无法开口说话。太子妃见谅。” 慕华主动代满月认错,却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了尔若的脸,尔若不问清楚就随便开口责备,这也是丢了□□皇室的脸。 “慕华皇子,太子妃一贯是心直口快,并无恶意,也是为了维护太子,慕华皇子莫要记在心上,只是这慕星伴读倒是很像一个人——所以太子才会多问。” 太后索性将话挑开,省的其他认识令狐满月的人疑神疑鬼的猜测。 “是吗?慕星像谁啊?”慕华明知故问,一脸惊讶的表情看向太后。 太后呵呵一笑,并不接话,而是做了个请的手势。 “大皇子,请吧。” “哦。”慕华点点头,也不继续追问。 满月抬脚跟在她身后,紫眸淡淡的扫过林简,一身男儿装扮毫无破绽,林简想要从这张脸上寻到哪怕是一丝熟悉的感觉,可感觉只停留在之前她抬起头的那一刻! 林简脸上,在短暂的震惊和希望之后,回归死寂。 尔若这会恨不得地上有道缝可以钻进去。 而张秀惠即便是在耶律皓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 林简甚至觉得,这个女人的沉稳冷静,不输满月。 耶律皓身后,翰祺眼底满布戾色。 这个慕星究竟是人是鬼,他很快就会知道!别以为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双紫眸就能蒙混过关了!他不亲自试探一番的话是不会轻易相信的! 反正现在他在暗,所有人在明! —— 承乾宫,午宴 四国使者分别落座。 皇上端坐正中。 太后坐在一侧。 后宫嫔妃只有平时不怎么露面的几个妃子出现在皇上身后,安妃和欣妃前几天得了一场重病,现在还在修养当中。 其实是因为安妃和欣妃中毒的时候,脸上的肌肤损坏大半,没有一年半载的时候是难以恢复的。 至于皇后,一致对外宣称是为了皇上早日康复闭关祈福,所以最近一段时间都不曾出现在众人面前。 外界传言,□□皇上病情加重,卧床不起,可今日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林真睿却是精神抖擞,笑容满面。 除了身形上清瘦了一圈,其他倒真是看不出是有什么重病缠身。 就连太后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前一天还卧床不起的皇上,今儿就精神焕发像换了一个人。 满月坐在慕华身后,紫眸扫了眼□□百官,并没有令狐鸿熹的身影,就是令狐泉也没有出现。 不知自己失踪两个月,他们会如何想? 她最放心不下的除了惊烈,其实是姑姑。 这时,大殿外人影绰绰,满月随着众人视线看过去。 一抹明明熟悉的身影,却如陌路人的感觉进入视线。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此刻他身边跟着的邱蓉。 林冬曜一身玄金色锦袍,明明是他一贯的装扮气场,可满月总觉得此刻的林冬曜如此陌生!可能是他愈发消瘦的身姿,还有他脸上陌生的复杂情绪,这都是她以前不曾见到过的。 林冬曜和邱蓉走进大殿,邱蓉视线掠过她时,明显一惊,旋即停下了脚步,若有所思的看向林冬曜。 林冬曜前行的脚步并未停顿,只是眼角的余光飞快的扫了满月一眼,就冷漠的移开,眼底复杂情绪依旧,却没有任何的惊讶或是疑惑。 林冬曜如此神情,注定是被大殿内的有心人看了个正着。 太后凤眸眯起,想着早晨皇上和林冬曜单独谈话的事情,而现在林冬曜对那个像令狐满月的伴读冷漠的态度,都让太后疑惑不已! 究竟是林冬曜真的放下了令狐满月,还是皇上给他安排了其他更重要的任务!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难道皇上是要安排老五取代太子?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不会的! 皇上曾经是对太子不是很满意,可现在的太子真的主动和进步了很多,皇上应该不会如此安排吧! 林冬曜在太子下手坐下,寒瞳垂下,面无表情。 邱蓉则是主动跟林简行礼,又跟尔若和张秀惠打了招呼。 “太子妃,太子侧妃。” 邱蓉语气温和,旋即自然的坐在林冬曜身侧。 张秀惠点点头,神情平静。 尔若却是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何时能喝邱姑娘的喜酒啊?” 尔若此话一出,邱蓉眸子眨了眨,颇有些尴尬的看了眼林冬曜。 她是跟王爷看似出双入对的,实际上却是没有任何男女之情——一直以来,都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邱蓉不觉再次看向对面,慕华身侧那一抹像极了令狐满月的清秀公子。 尔若见邱蓉看向对面,不觉笑着提醒邱蓉, “原来邱姑娘也觉得那小伴读很像一个人,是不是?”尔若如此说,邱蓉只是淡淡点头。 “有三分相似,不过不是一个人。这世上相似的人太多了。” 邱蓉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观察林冬曜反应。 “终究不是一个人。” 这时,张秀惠也在一旁随意的说了一句。 尔若脸色变了变,旋即低下头,眼底满是嫉妒的恨意。 午宴开始,见□□皇帝精神抖擞,虽说身形瘦削,可精神状态并不像外面传言的那般严重,四国使者心底也都在各自打着小算盘。 “诸位使者,朕今日为诸位准备了歌舞表演,诸位不必拘谨,尽情放开。”皇上一改往日严肃冷酷的作风,言谈举止说不出的放松开朗。 太后和太子都觉得奇怪,却又找不到真实的原因。 只有林冬曜明白父皇如此做的苦心。 父皇表面看谈笑风生,实际上他的身体却已灯枯油尽,不知何时就会—— 林冬曜皱了下眉头,旋即垂眸不语。 四国使者中,同样面带愁容心事重重的还有凤拓国女皇——鸾凤。 鸾凤视线恍恍惚惚的落在林真睿身上,眼前歌舞欢腾,她的心却早已回到了多年以前。 她与林真睿的第一面。 皇上也注意到了鸾凤看向自己的眼神,其实从鸾凤亲自前来这里,他就明白她对自己的心思还停留在二十年前。 只是如今早已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再无可能追忆当年了。 他的身体也熬不过几天,更加不会给鸾凤任何希望和承诺。 太后凤眸冷冷的扫过鸾凤,她是除了皇上和鸾凤之外,唯一知晓当年这段感情的人。只是,当年她棒打鸳鸯,如今也不会给鸾凤机会单独见皇上! 鸾凤视线与太后眸光在空中相遇,一瞬间电光火石,火热厮杀。 一如当年,鸾凤年轻气盛心高气傲,对太后不屑一顾,而太后则是说一不二雷厉风行。 只不过如今鸾凤眼底早已接受不可能在一起的现实,只想静静的看几眼林真睿而已。而太后却对鸾凤更加防备。 鸾凤身侧,济枫眸子似有似无的看向北辽那边,旋即冷冷移开,专心伺候着鸾凤。 “女皇陛下,这里的歌舞也不比凤拓好看多少,女子身段虽然妖娆妩媚,却也不及男子刚柔并济。” 济枫一边说着,一边给女皇倒酒。 这话却被西域的使者听到。 西域王虽然不做声,可西域这次来的也都是朝中重臣,有好事者不觉起哄揶揄。 “女皇身边的男宠如此大言不惭,倒是上去跳一段,让尔等见识一下这凤拓国的男儿舞姿究竟如何?” “是啊,光说不练假把式。这位小哥生的眉清目秀,想必舞姿也是颠倒众生的,倒是让我们见识一下。” “还请皇上开金口,让凤拓国的男宠跳一舞。” 西域之地,民风简单直接,相处也是直来直往,看到不顺眼的自然是要开口数落一番,也不管是不是会埋下什么祸端和麻烦。 鸾凤垂眸不语。 西域大臣将话题引到了林真睿那里,鸾凤一时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济枫脸色一僵,恨不得手起刀落的解决了那几个多嘴的男人。可这里是□□京都,不是凤拓国!他从进入京都就已经感觉到了,这里的人包括其他三国使者对他的不屑和鄙夷。 男宠又如何? 终有一天,他要让这里所有人为他们今日的怠慢付出代价! 端坐龙椅的皇上墨瞳闪烁一下,若有所思的看向鸾凤,旋即笑着下令, “既然西域使者如此好奇,那凤拓女皇也就不要扫了众人兴致,就让这位男宠跳上一舞,如何?” 皇上虽是笑着开口,这说出来的话却跟命令没什么区别。 四国虽然各有强弱地势险要,但面上终究都是依附□□京都的,林真睿下令的话,就等于是给西域撑腰。 在表面看来,西域一直是□□最友好的盟国,连女儿都嫁给了□□太子,未来还是□□的皇后,两相比较之下,林真睿必定会选择偏旁西域。 西域大臣不觉洋洋得意。 而鸾凤却是面沉如水。 “既然皇上开口,鸾凤也不好拒绝。济枫舞姿的确超群,就让诸位开开眼界吧。”鸾凤语气不卑不亢,说完淡淡的扫了眼济枫。 这一眼却带着冷冷的寒意。 如果不是济枫刚才多嘴,也不会让西域人抓到这个把柄,麻烦是他自己惹回来的,这能怪谁? 济枫虽然委屈,却不敢拒绝。 “是,陛下。” 济枫红着脸起身上前,正在大殿翩翩起舞的舞姬全都停了下来,好奇的看着比女子还要妖娆妩媚的济枫走到她们当中。 正在吃东西的慕华一边吃着一边激动的朝满月使着眼色, “慕星,快看。这不男不女要跳舞了。” 慕华声音虽然不大,但还是被耳尖的济枫听到。 济枫狠狠地瞪向慕华,却被慕华身旁的单于道安的眼神威慑住了。济枫怏怏的别过脸去。 满月低头品茶,并不关心究竟发生了什么。 “慕星,我们打赌吧,赌他一会跳完了会不会冷场?”慕华显然很兴奋。 满月头也不抬的说了句, “何为冷场?何为满堂彩?若是有人看了觉得好也不肯承认,又如何证明?皇子还是安心看吧!太激动了就成了别人眼中的戏了!” 满月如此说,单于道安在一旁频频点头。 这皇子要是有令狐满月一半冷静沉着也就够了。 慕华吐吐舌头,虽然很烦躁单于道安的啰嗦,但对于满月却是说不出的欣赏喜欢。 “也是,那我不看这个不男不女了,我看——”慕华开始自说自话的转移注意力,谁知这一转移不要紧,正好看到了年政。 慕华当即嗤了一声,狠狠地把被子放在面前的案几上。 这一声不算小,周围的视线都朝这边看过来。 “皇子!”单于道安急忙出声提醒她。 慕华也意识到自己做的有些过了,脸一红,正要开口解释,却见满月自如的拿起她面前的酒杯摆好倒酒。 “皇子开心也不必如此,这酒还是少喝的好。” 满月此话一出,慕华当即忙不迭的点头。 “是是是,本皇子也是觉得节目太精彩,有些忘乎所以了,呵呵——” 满月给慕华机会下台,她自然赶紧接上了。 端坐正中的林真睿挑了下眉毛,寒瞳定格在满月身上,继而疑惑的看向林简和林冬曜。 午宴开始之前他就收到消息,东洛皇子身边的伴读与令狐满月有三分相似,这一看的确如此。只是那双紫眸却世间罕见,应该做不得虚假。 可能因为是男儿身,所以简儿和东曜才没有那么大的反应。 林简正跟张秀惠不知说着什么,眼角的余光却自始至终都没理开过对面那一双紫眸的身影。 而林冬曜则是安静品茶,连筷子都不曾动过。一旁邱蓉想要给他布菜都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安静的坐在他身边,视线时不时的看向满月这边,内心在是与不是中徜徉徘徊。 济枫已经在大殿中央翩翩起舞。 虽是男儿,舞姿却不输给任何女子。 不过是执着一把扇子,既能跳出洒脱俊逸的男儿风范,也可在回眸一笑时令天下女子都为之自叹不如的妖娆魅惑。 济枫虽然是不情愿上来跳舞的,可他既然跳了,就不能接受失败,他要这大殿的所有人,不论男女,全都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 济枫手中折扇一开一合,打开时,遮住半边面颊,魅惑妖娆,浑然天成。 折扇关上,他丹凤眼飞快的扫过众人,唇角勾起的弧度恰到好处的颠倒众生。 只是,当济枫看向鸾凤时,却见鸾凤视线正飘忽着不知看向哪里,根本不在他身上。 济枫不觉暗暗咬牙,脚下步子紧跟着乱了一步,自己绊倒了自己。 随着扑通一声闷响,济枫身子重重的倒在地上。 慕华没忍住,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嗤!” “慕星——这是故意的还是?”慕华后知后觉的问着满月。 因为济枫摔倒的样子实在太诱人了,只怕一般的男人看了都会把持不住的。 “管他故意还是无意,看戏而已,何必入戏那么深?”满月语气淡淡的,因为她每次跟慕华说话都要用袖子掩着半边面容,不能让任何人看到她说话。 慕华嘿嘿一笑,觉得满月说的很有道理。 济枫摔倒这一下扭伤了脚踝,他一脸痛苦的表情看向鸾凤。 鸾凤摇摇头,轻声安慰他, “本皇先安排你下去休息,等晚点再去看你。” “是,陛下。”济枫原本跳得好好的,连西域那帮人都看的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这下倒好—— 济枫被人抬下去之前,看向鸾凤的余光满是浓浓恨意。 如果不是她不看自己,他也不会摔倒! 刚刚那一刻,她究竟在看谁? 济枫一直都觉得,女皇心底,始终被另一个人占据的满满的!这个人究竟是谁,现在还无从得知!看女皇刚才那恍恍惚惚若有所思的样子,难道那人就在这大殿之上? 济枫被抬了出去,西域的人再次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脸上得意之色不减之前。 鸾凤倒是气定神闲,举手投足既有女皇的历练霸气,也有不争不抢的闲适安然。 只不过,这样的鸾凤却是如何也不入太后眼的。 若鸾凤当年肯将凤拓国交给□□,那太后才会同意她嫁给当时刚刚登基的林真睿。那时林真睿根基不稳,朝中一部分老臣虎视眈眈,当时若有了凤拓国的兵力和支持,如今的□□比现在还要强盛! 在太后眼里,自然是鸾凤的决定制约了□□发展。 可太后却不曾站在鸾凤的角度看待这件事情!鸾凤要守卫的也只是自己的国家! 仅此而己。 济枫这个不大不小的插曲过去之后,午宴也过了大半。 林冬曜担忧的看向林真睿,见父皇气色明显不如之前,刚刚还咳嗽了几声,他真的担心父皇会坚持不住。 “皇上!今日如此开心的日子,何不一起玩个小游戏助助兴?”这时,四国使者中最活跃的西域使者上前开口。 皇上忍着身体不适,点头赞成。 “不知西域使者有何建议?” “皇上,不如就来京都和四国都盛行的隔扇作画如何?”西域使者说的隔扇作画最早始于西域,而后流传到京都和其他各国。 隔着一扇屏风,一边是翩翩起舞的舞姬,另一边是手执画笔的皇孙贵族,在不看到舞姬穿着打扮的前提之下,根据舞姬起舞的形态和感觉透过灯影打出的身形在白色的屏风上作画,画出舞姬。 自然是最后的画作越接近舞姬穿着打扮和五官气质,那就越成功。 需要在一支舞蹈结束前完成画作。 既考验画工,又需要想象力和大胆的创造力,若非画工了得心思细腻之人,不敢轻易出手。 西域使者如此说,也是因为他们之中有隔扇作画的高手,自然想要趁此机会显摆炫耀一下了。 林冬曜担心父皇经此折腾,不知还能不能坚持,可父皇却对他使了个眼色,不必为他担心。 越是如此,林冬曜气色越是沉重。 很快,四扇屏风就到了大殿,精心挑选的四名舞姬躲在后面。屏风四周也挡了起来,就连其他人也看不到舞姬是何打扮。除了端坐正中的林真睿和太后。 太后转身看了眼皇上,沉声试探, “皇上,身体感觉如何?” “让母后担心了,不碍事。”皇上声音淡淡的,可说话的语气却明显没有之前的浑厚有力。 太后有担心和怀疑,但皇上不说的话,她问多少也没用。 四国都在研究究竟派谁出场。 既然是比赛,就有输赢。四国自然都想赢得比赛,这关乎面子。 凤拓国使者目光都集中在女皇鸾凤身上。她们的女皇可是凤拓国出了名的才女,不仅是全国爱戴的女皇,还写得一手好字,画作更是栩栩如生。 鸾凤看了眼自己带来的这些人,上场打仗还行,画画就真的—— 鸾凤自己站了起来。 其他三国见鸾凤亲自上阵,更加紧张。 北辽这边,耶律皓从坐下没多久就开始哈欠连天,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还时不时的催促翰祺再给他一刻极乐散。 可翰祺却说这极乐散不能一天服用超过两颗,会有危险。 耶律皓听了极为不耐,一会抓抓脖子,一边烦躁的揉着脸,恨不得立刻离开承乾宫大殿。 “皇子,该派谁出场?”翰祺在一旁征询耶律皓意思。 “嗯?哦,国师——你去吧。”耶律皓恍恍惚惚,半天才回过神来。他现在这样子也没办法上去。 其实这耶律皓在北辽也曾是辽王最喜欢的四皇子,文武双全气度不凡,可自从几个月前染上了国师暗中给他服用的极乐散之后,整个人就改变了很多。即便如此,辽王也对他信赖喜爱有加,出使这等大事也都交给他。 只是耶律皓如今一丝斗志都没有,整个人就是浑浑噩噩,只想着服用了极乐散之后就可以体会登天的感觉了。 翰祺看了眼哈欠连天的耶律皓,看似为难的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东洛这边,慕华现在巴不得将脑袋埋进地里头。 “慕星!救我!” 慕华哼哼唧唧的求助满月。 这让她写几个字还行,作画?还是现场画?估计她会把翩翩每舞姬化成鬼画符一样吧! 单于道安自然也清楚自家皇子没什么作画的天赋,也是一脸无奈的看向满月。 满月叹口气,不能说话,就点点头。 “哎呀!亲人慕星!你最好了!最好了!你真是救了我啊!!”慕华虽是压低了声音喊着,可脸上的表情却因为激动显得夸张喜庆。 满月不看也能想象到慕华那张脸是如何的如花朵绽放一般。 西域这边,原本是他们提议的,这时却见西域王阻止西域使者上前,而是似笑非笑的看向一旁的太子。 “太子殿下,这隔扇作画始于西域,若由西域使者上场难免会有失公道,不如就如殿下代表西域使者作画如何?殿下可是西域的女婿,而本王最疼爱的公主也是殿下的太子妃,殿下不会不给本王这个面子吧!” 西域王话一出口,太子的脸色倒暂时没有任何改变,而太后和皇上却是双双脸色一沉。 西域王很少主动跟太子说话,更加不会要求太子做什么。但今天这场合,西域王显然是为了给尔若讨回公道,也借机敲打太子以后要对尔若好点。 众所周知,西域是四国之中与□□京都关系最密切的,西域不同东洛,需要完全的依附□□,西域自然有连同其他三国造反的资本! 西域王之前一直对皇上太后毕恭毕敬,也是因为毕竟是在□□地盘,再加上二拖婚事不定,西域王也不想闹出什么不开心,可如今,太子侧妃受宠都比太子妃多,更何况还有一个不知生死的令狐满月,岁数都会出现威胁到尔若的地位。 借着其他使者都在,西域王如此开口,若林简不给面子,那西域王也有了借口跟其他使者接触,况且西域王也怀疑皇上的病是在强撑,一旦林真睿真的不行了,西域也得想办法自保才是。 可如果林简帮忙了,至少面上给了他女儿公道,暂时还是相安无事的。 西域王这等于是将难题丢给了林简! 让他骑虎难下。 林简笑了笑,并没有任何为难,反倒是一副赞成的表情。 “西域王说得对,那就由本太子安排了。” 林简说着缓缓起身,看似温柔如水的眸子柔柔掠过尔若,落在了张秀惠身上。 “本太子知道,太子侧妃与太子妃一贯姐妹情深,如今这大好机会,自然要留给太子侧妃好好表现一番。秀惠,你去吧。” 林简一边说着,一边俯身扶起了坐着的张秀惠,举手投足皆是说不出的温柔体贴。 张秀惠眼底只是一闪而过的惊讶,旋即却是懂事的点点头。 “谢太子殿下厚爱信任,谢西域王给秀惠机会、姐姐,秀惠一定竭尽所能,不会令姐姐失望的。秀惠知道姐姐一贯大度高贵,即便秀惠不如其他三国使者,姐姐也不会埋怨秀惠。” 张秀惠语气轻柔不输林简,却又有一股坚持认真在其中,尤其那眼神,平静之中蕴含不屈深意。 这一刻,就是林简也发觉张秀惠独特的气质,与满月不同,比她少了冷厉,多了坦然。 这会子,脸色最难看的是尔若。 西域王原本还想坚持让太子上场,可张秀惠不但没有拒绝,反倒顺着太子的话说下来,西域王想改口都不行,太子先捧起了尔若和张秀惠的关系,张秀惠顺着话说下来,现在骑虎难下的倒是他和尔若了。 尔若现在更是一脸埋怨的表情看向西域王,如果不是他非要拉太子出来,现在也不会轮到张秀惠说这些话! 张秀惠走出去的时候,一直出于浑浑噩噩之中的耶律皓抬眼飞快的看了她一眼,却依旧是一副朦胧惺忪的表情,只是垂下的眼眸却难掩哀思。 皇上和太后见太子虽然自己解了围,却没有感觉轻松。 西域王今日表现,已经宣示了他与□□的关系不再是之前那般亲密无间的合作关系了,若太子还不能改变对尔若的态度,西域王随时都会变为敌人倒戈□□。 这一刻,皇上只觉得体内血气上涌,说不出的愤怒情绪在心底积聚。 当年若不是□□伸出援手,西域早就被波斯一口吞下!虽说□□也是为了自身根基稳固,可□□当时大可等波斯吞并了西域之后,再大举进攻,说不定还能拣一个现成的便宜! 遥想当初西域王在承乾宫大殿求援兵时那哭哭啼啼的可怜样儿!仿佛还在昨天! 可今天却是一副要跟□□谈条件的可恶嘴脸! 林真睿明白,这权力至上的世界,没有永远的朋友! 见张秀惠走了过去,林简视线从耶律皓身上扫过,旋即落在站在张秀惠身侧的那一抹单薄纤细的身影上。 西域王这边,原本想为难太子,却没得逞,西域王还被尔若埋怨不会做人,正憋了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 比赛一开始,西域王就黑着脸。 太后见了,脸色也很难看。 明明是西域王先要为难太子的,现在倒是不肯认错,一旦西域王也起了异心,这□□京都可谓是风雨飘扬。 太后视线不由看向皇上,惊觉皇上正用丝帕飞快的擦拭唇角,而太后隐约看到一抹血红色。因为太后就坐在皇上身侧,比任何人都要看的真切。 太后心下一惊,按理说皇上的身体真的不可能在今天可以如此——难道是回光返照? 太后眼底闪过一丝诡异的阴沉。 同样留意到这一幕的还有林冬曜。 他虽然没看清父皇唇角的一丝血色,但父皇的气色的确是比之前差了很多。 可比赛已经开始,容不得突然打断。就算他开口,父皇也不会同意。 四国使者都在,父皇如何都会撑到最后一刻—— 这一点,他似乎遗传了父皇。 只是,他在最后一刻,还有父皇可以帮他,父皇又有谁能帮他? 比赛已经开始,四国使者同时开始比赛。 四扇白色屏风后面,琉璃宫灯掩映之下,四名舞姬翩翩起舞,四人舞姿不同,衣着不同,舞出的风格自然也南辕北辙。 张秀惠身前的白色屏风后,舞姬舞姿妖娆媚骨,裙裾飞扬,彩带萦绕,仿若修炼成精的妖女,要在这大殿之上魅惑众生。 张秀惠手执毛笔,第一个开始在屏风上作画。 因她一直被张阁老养在深闺,深藏不露,外人对她知之甚少,并不知她有任何才华与特别的地方,都觉得她是因为张阁老才能被太子选中,成为太子侧妃。 但林简事先却了解详细了才选定的她。 只是如今,林简却也承认自己有些看走眼了。张秀惠不是表面看到的如此简单。 随着张秀惠落下第一笔,林简目光变得愈发复杂。 张秀惠擅长作画,这一点,张阁老早就跟他说过。但看张秀惠作画,这还是第一次! 林简之所以选定张秀惠,原因很简单,演的好了,长的其实是□□的脸,演砸了,输的是西域王的面子!如今的林简,绝不会做赔本买卖。 张秀惠三两笔勾勒出的美人画卷,令人赞叹不已。虽然最后的画作还未成形,却已是引起赞叹声阵阵。 而鸾凤这边,却是迟迟没有下笔,她脑海中反复闪过的竟然都是多年前寒冬夜,白雪皑皑冷风凄迷,她与林真睿分手前的最后一次琴瑟和鸣。 到最后,她丢弃古琴,站起来在寒风中赤脚跳了一曲凤拓国的传统舞蹈——凤求凰。 林真睿是第一个看到她跳这支舞的男人,也是唯一一个。 凤求凰——顾名思义,她为凤,他为凰,她却甘愿为他臣服付出。只可惜,当年的太后要的是整个凤拓国。她能给的只是她的一颗真心和整个人!而非国家! 鸾凤心思一动,狼毫蘸墨开始在白色屏风上飞快作画。 可她画出的却是一脸白雪覆盖下的密林雪山,雪山空地之中,一人独舞,舞姿奇怪,并不常见,而在跳舞的女子身后,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人席地而坐,疑似抚琴。 只是在画卷上,那抚琴之人,只不过是一个很小的点,只有凑近了才能看清。 鸾凤想告诉林真睿,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是她心口的一抹朱砂痣,长在心口,落在心底。 即便林真睿现在看不到鸾凤的画作,但透过她此刻深沉怀念的表情来看,二人心有灵犀,却也能猜到她画了什么。 鸾凤只知道自己每落下一笔,都像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尖刀扎在心尖的痛苦感觉。 眼看鸾凤和张秀惠这边都画了大半,满月这边还未有任何动静。 满月身旁,北辽国师翰祺看似是在冥思苦想如何作画,实则注意力一直都在身侧的满月身上。 他之所以肯站出来,也是因为想近距离的观察一番,她究竟是谁? 他不会相信这世上如此巧合的会出现一个跟令狐满月如此相似的男子!可这小伴读的一双紫眸却不像是假的。翰祺又想看她的喉结,可这天寒地冻的,她自然穿着高领的棉衣,即便近距离也看不到什么。 翰祺皱着眉头,一边作画,一边眼角的余光始终没离开过满月。 满月一直在低着头研磨。 花里胡哨的画法并非她所擅长,只是曾经在太子府和王府,她闲来无事都曾画过山水景色,若笔法相似,太子和林冬曜都会看出破绽。 索性,她决定用最简单的办法,单笔勾勒。 最细的狼毫蘸了墨汁,手腕走力,下笔犀利,看似随意洒脱,却是蕴含深厚功底。 至简,最难。 这是有目共睹的。 作画与练字一样,能写好纷繁复杂的字,未必敢写好最简单的一笔。 张秀惠笔法华丽多姿,引人赞叹称奇。 鸾凤画作飘渺迷茫,仿若少女心事回归久远。 而翰祺看似浑厚有力,实则瞻前顾后过于卖弄笔法。 唯独满月这边,清秀洒脱,俊逸飘然,却是看的人赏心悦目,说不出的自然流畅的感觉。 林简目光定定的落在满月身上,看着她纤细手腕暗中运力,极细的落笔仿若刀片刻画在白色屏风上,完全陌生的手法,完全陌生的感觉。 她真的很像她。 可一个人的画风会在这么短时间内有如此大的变化吗? 他不相信。 如果不是她,他心底的失望该如何缓解? 林简不由得看了眼身侧林冬曜,旋即压低了声音,道, “五弟,令狐满月以前画风如何?” 林简话一出口,尔若猛地抬头看向他,继而再看向林冬曜。 邱蓉则是低垂着眸子,等待林冬曜回答。 “阴柔,无情。” 冰冷的四个字,几乎是从他牙缝中挤出来的。 他知道那就是她。 那一双紫眸是因为她眼睛之前中毒留下的病症,后来因为魏枫给她尝试了太多药丸,她的眼睛虽然好了,却会留下嗜睡的病症,嗜睡倒还能够缓解,只是她的眸子却也因此改变了眼色,并且是陪伴她一生的紫眸,无法改变。 如今,倒是这双紫眸令她可以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里。 邱蓉正在给林冬曜添茶的手蓦然一顿,旋即不做声,继续添茶。 心下,却是说不出的苦涩。 阴柔也好,无情也罢。 王爷心里,始终还是只有一个令狐满月。 太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旋即笑了笑, “是吗?为何本太子倒觉得她很像令狐满月呢?” 太子如此说,尔若脸上的表情更加不自然。 林冬曜一脸冷酷,无所谓的回了一句, “太子喜欢男女通吃,有如此嗜好,不必告诉我。” 林冬曜如此说,林简也不生气,反倒是笑着点点头, “本太子在见了她之后,的确觉得男儿身也不错。这东洛的男子还是很讨人喜欢的,都是如此娇俏纤细,远远看着,倒真像是女儿身。” 林简指的是慕华和满月。 “东洛之地不论男女,本就身形娇小,与中原和西域北辽的粗狂强壮不同。太子喜欢就去问问,看东洛太子肯不肯割爱。” 林冬曜语气是一贯的冷酷凉薄,他不会流露出任何阻拦的意思,令太子生疑。 “五弟倒是提醒本太子了,呵呵——看来慕华走之前,本太子倒是有一笔好的交易跟他谈谈了。” 林简并不知道慕华是女儿身,但他试探林冬曜却是真的。 与满月神似的慕星出现的太过奇怪,他如何能不怀疑? 总之,不管她是男是女,这个人他都要留下! 随着一炷香燃尽,比赛时辰已到。 满月完成最后一笔,转身欲放下毛笔、 这时,在她身侧的翰祺也同时转身,手中毛笔却是看似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袖子,满月抬手擦拭的时候,翰祺上前一步,堆起满脸的歉意, “抱歉。我来帮你。”翰祺开口,却是踩住了满月衣摆。 满月垂眸不语,就当没看到。 反正她现在不能说话,不必搭理他。 她身子后退的时候,因为衣摆被踩住,衣领也跟着拉低,露出脖颈上清晰的喉结。 满月抬头,不满的瞪了翰祺一眼。 “对不起——这——” “喂!你干什么?!竟敢欺负本皇子的慕星!你是不是以为慕星不会说话,就会吃哑巴亏!告诉你!有本皇子在!谁也休想欺负慕星一下!” 还不等翰祺接近满月,慕华已经一个蹦的跳了起来,张牙舞爪的冲到了翰祺面前,一副恨不得将他拆骨入腹的表情。 满月这会却是好整以暇的退到了慕华身后。 慕华一边张牙舞爪的喊着,一边不忘看向对面。 这么好的保护令狐满月的机会,她自然要好好表现给林冬曜大恩人看了!也让那个只知道气她的年政闭嘴! 满月站在慕星身后,面容平静,垂下的眸子流淌安然平和的光芒。 这一刻,无论任何人都不会将她与曾经那个冷淡凉薄的令狐满月联系在一起。 眼看翰祺被慕华快要逼的没有退路了,因为慕华的皇子身份,翰祺也不能跟她对着喊,偏偏耶律皓现在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药劲儿上来还等着他喂药,根本没法子开口说话。 其他两国的使者也都是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只看不管。 “东洛皇子请见谅,臣真的不是故意踩到慕星的衣摆,况且臣已经道歉了,臣——” “你道歉个屁!道歉还分很多种,有诚意和没诚意!你看你那一脸敷衍的表情,鬼才信你是真心道歉!” 慕华一副吃了□□的爆炸表情,抬手毫不客气的指着翰祺鼻子。 她早就看这个不阴不阳的国师不顺眼了,她才不信他是不小心踩到慕星衣摆的。 大殿之上,太后凝眉看向咋咋呼呼的慕华,面露不悦。 不过东洛的皇子如此单纯倒也是好事,起码掌控起来容易。 太后又不放心的看了皇上一眼,却见皇上眼神定格在鸾凤画好的画作上,仿若陷入沉思,气色却是比之前还要难看。 太后心中五味杂陈。 难道过了这么多年,这二人还是没有忘记昔日感情吗? 对于天下男人来说,不论贫贱高低,是否心底永远忘不了得不到的那一个! 如今她这个老太婆还好好地活着! 二十年前他们不能在一起,现在也不可能! 除非鸾凤同意将整个凤拓国交出来! 慕华这边逮住翰祺不依不饶,太后见状,也只得代表皇上出来打圆场。 “慕华皇子,想来此事北辽国师并非故意,既然国师已经道歉,皇子就不要跟他计较了,还是先看一下画作再说。” 太后想要众人将注意力转移到画作上面。 正在这时,原本站在屏风后的四个舞姬突然转身齐齐的朝龙椅上端坐的皇上冲来,四人手中具是多了锋利无比的长剑,而长剑正是从屏风下面抽出。 “啊!保——”太后的保护皇上都没来得及喊出口,四名舞姬已经杀到跟前儿。 展滔立刻护在皇上身前,年辉也自暗处闪身而出。 一时间,金銮殿人仰马翻,杀声震天。 满月还站在原地不动,慕华也停止了跟翰祺争吵,转身快速回到满月身边保护不会武功的她。 见此情景,林简墨瞳眯起,看向林冬曜,若有所思的说了一句, “古往今来,本太子还是头一次见到皇子保护伴读的!” 林冬曜脸色冷酷,暗沉不语,却是与林简同时朝大殿上方冲了过去,保护皇上安危。 四名舞姬不仅是舞技超群,轻功更属上乘。 展滔和年辉拼死挡在太后和皇上身前,而这四名舞姬的目标具是皇上。 林冬曜和林简同时上前,二人却在出动之前,将身边的人同时安排到了满月身前。虽然没有言语吩咐,但只需一个眼神,年政和苏康都明白自家主子意思。第一时间站在了满月和慕华身前。 目睹此景,尔若寒从心生。 即便是一个与令狐满月有着几分相似的伴读,都能得到他如此关照,唯独她这个太子妃,一文不值——是不是? 同样的场景,尔若寒心,而邱蓉却是对这一切早已不抱任何希望! 对她而言,若能安静的陪在柔怀王爷身边,即可。她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也不抱任何奢望可以成为他深爱的女人。 大殿上,喊杀声震天响起,禁卫军快速冲进大殿,一时之间,人影武动,根本分不清究竟谁占了上风! 满月只看到一抹玄金色身影一抹暗黄色身影暂时占了上风,而年辉和展滔却暂时处于下风。 在京都之中,竟是隐藏了四个武艺如此高超的舞姬,着实令人心惊胆战。这四人还不知隐藏在深宫多久! 太后头上的朱钗在打斗中不知被从何处飞来的暗器打落,花白头发散落下来,看起来狼狈不堪。 太后在众人面前一直是雍容华贵的象征,而今却好似一个疯婆子一样,被杀手逼到了角落里,想要发怒都气的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就在众人注意力都在四名舞姬身上的时候,原本躲在暗处看似瑟瑟发抖的几个小太监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同时跳了起来,开始在参加晚宴的朝臣身后挥刀砍杀。 一时,大殿血肉横飞,痛呼连天。 而满月这边却是固若金汤的防守。有年政和苏康在,任何杀手都难接近她身边。 混乱中,满月看到张秀惠被挤倒在地上,并未多想,俯身将张秀惠从地上拉了起来,几乎是同时,一个杀手的长剑刺到了张秀惠刚才躺着的地方。 张秀惠一身冷汗,待站定了看到是满月救了她,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满月摇摇头,算是告诉她这会子什么也不用说,等解决了所有杀手再说。 张秀惠点点头,目光则是担心的在朝臣中搜寻。见张阁老身边有护卫保护,张秀惠才松了口气。 四国使者这边,一开始也被如此情况打乱了阵脚,好在现场护卫众多,很快就控制了局面。 除了几个朝臣被砍伤,四国使者除了反应慢半拍的耶律皓,其他都是相安无事。 耶律皓的护卫将他护在当中,耶律皓一手捂着另一只手的袖口,殷红鲜血滴滴落下。他却一脸麻木的站在原地,仿佛此刻多痛的感觉对他来说也没有任何痛意,他的身体到心,早已麻木。 耶律皓视线与张秀惠的在空中相撞。 却是一丝奇怪的释然。 翰祺站在耶律皓身侧,想要从他眼底捕捉他此刻真实情绪的流露,却是未来得及看仔细,就归于空洞。 翰祺不觉将视线看向对面,见满月身前有苏康和年政护着,不觉无声冷笑,眼底闪烁丝丝诡异狰狞的气息。 看来不论男女太子和林冬曜都要她! 他倒是真的好奇了!这个伴读究竟是不是她? 那双紫眸不会作假,喉结虽是一闪而过,却也不像是假的!只是这身形看起来却像极了她! 翰祺这会还不肯定究竟是不是令狐满月! 后来出现的杀手武功不比之前的四个舞姬差到哪里,四国使者和一众朝臣都被侍卫保护着退到了大殿的角落,而皇上和太后也到了大殿一角。 更多的侍卫涌了进来,将一众杀手围在当中。 林简和林冬曜一左一右的保护皇上和太后。 就在这时,大殿外面响起一声声得意冷笑。 “林真睿!你看看这是谁?!” “父皇!不要管我!我没事!” 蓦然响起的少年喊声,令所有人震惊。 大殿外一黑衣人挟持着十岁的林南徳,正一步步朝大殿走进来。 侍卫们停下手中动作,不敢上前,生怕伤了八皇子。 黑衣人脸上蒙着黑色面巾,只露出一双血红狰狞的眸子,一手掐着林南徳脖子,另一只手握着一把锋利的短匕首,紧紧抵在林南徳脖颈上,林南徳脖颈已经划破了一道血口子,鲜血汩汩冒出。 “老八!” 皇上一开口,只喊了一声,一口腥甜就冲上喉咙。 “父皇,您不要着急,有儿臣和太子在。” 林冬曜最清楚皇上病情,当即轻拍着皇上后背。 皇上以丝帕掩着唇角,飞快拭去到了嘴边的鲜血。 “来者何人!还不速速放了八皇子!” 见此,林简上前朗声开口,却是飞快的对苏康使了个眼色,令苏康暗中发信号召集其他隐卫尽快赶来。 “太子殿下,你跟柔怀王的隐卫最好乖乖按兵不动,如果这承乾宫外面有任何风吹草动的话,这八皇子的命可就保不住了!” 黑衣杀手一脸露出狰狞得意的冷笑。 他对林真睿还有林简林冬曜会用的招数了如指掌!这整个□□京都,不会再有人比他更了解林家了! 林简脸色疏忽一暗,对苏康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你到底想做什么?”林简再次开口。 “哈哈哈哈哈哈!想做什么?想死行不行?”黑衣人大声狂笑。 “我今天来这里,就没打算活着离开!这些都是对我忠心耿耿的死士!原因陪我一起见证整个□□的灭亡!林真睿!我们打个赌——如何?就赌你这个病秧子儿子的命!” 黑衣人说着,手中匕首再次逼近了林南徳脖颈一分,再次有鲜血自林南徳脖颈涌出。 林南徳本就虚弱的身体,这会更是脸色煞白呼吸急促,连张口喊叫的声音都说不出来,眼看林南徳就要陷入晕厥。 皇上真的对眼前的黑衣人没有任何印象,更何况他还蒙着脸,根本看不到容貌。 “你说!” 身为一国之君,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如此逼迫要挟,林真睿的面子注定是输了个精光!可他若是不管不顾林南徳的性命,难免天下人会认为他不仁不义,连亲生儿子生死都不顾! 黑衣人得意的冷笑声再次响起, “林真睿啊林真睿!你当了这么多年皇帝,也是时候失算一次了!你能算出靖亲王密谋造反,你就暗中安排林冬曜秘密回京里应外合,可你终究没算到会有人暗中放冷箭下毒,当年你的毒有这病秧子救你!你儿子呢?难道要你死之前给他一碗血做药引子救他没有几日的性命吗?” 黑衣人蓦然开口,一时间,大殿具是一片哗然之声。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的看向林冬曜。 这一刻,满月也不例外。 当她视线落在林冬曜身上时,他却坦然的平视前方,任由所有人各种目光或好奇或打探或震惊或惋惜的纷纷看来。 如此多的目光,他唯独能感受到的是满月复杂疑惑的目光! 她这么聪明,不必问,他也不必说,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而林简也是愣愣的看向林冬曜。 如果说这是林冬曜放弃令狐满月的唯一原因的话,他绝对相信! 皇上闭了闭眼睛,眼底却是一脸苍凉血色。 黑衣人一直在暗中布局下棋,不紧不慢的走着每一步!十年前就对他下毒!继而消失无影! 十年后,病入膏肓的人换成了他儿子! 黑衣人却偏偏在这时候出现!一旦此事揭穿,太后第一个不会允许他的血来救东曜!黑衣人这是断了东曜的活路! 而林简也终是明白,父皇之前为何偏偏单独召见了林冬曜。 “慕星,你放心,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慕华这时还有心思小声叮嘱满月,可满月整个人却是完全放空的状态,根本听不到慕华说了什么。 她眼中,此刻只有林冬曜。 他日渐消瘦的身姿,苍凉沉重的眼神,竟然都是因为当日为了救太后挡下的那一箭所致!她一直以为他能重新站起来,就是已经好了! 没想到—— 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当初决绝的赶她离开吗? 满月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眼底血色与清明坚定并存。 即便猜出了全部,她也会找他当面说清楚! 她已不再是以前的令狐满月,凡事看透不点透!有些事,即便心知肚明,也要面对面开诚布公的说清楚! 她不会再给他任何逃避转身的可能! 林冬曜!这一次,你没有机会离开! 满月眼底坚定神采,一瞬扰乱了林冬曜的心。 若在之前,即便她猜出全部,顶多是一抹不屑冷笑,继而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只要他不提,她就不会主动开口提一个字! 可现在,她坚定执着的眼神告诉他,这件事,她不会跟他算完! 这一刻,林冬曜竟是头一次有种逃避她眼神的感觉。 因着黑衣人一番话,大殿内涌动诡异紧张的气氛,都是猜不出黑衣人究竟要跟皇上打什么赌! “十年前,你对我下毒,继而逃之夭夭,十年后,你卷土重来——不!确切的说,这十年来你一直都没有离开!靖亲王谋反,表面看东合才是他暗中的帮手,实际上,你才是幕后黑手!包括前阵子宫中安妃和欣妃中毒,也是你所为!是不是?朕不明白,你早不动手晚不动手,既然在朕身边这么多年,又有这么多机会,为何早不对朕下毒?”皇上厉声质问,并不关心黑衣人究竟要跟他打什么赌!他现在迫切想要知道黑衣人的身份!究竟是谁,可以隐藏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而无从察觉! 黑衣蒙面人环顾大殿四周,旋即若有所思一笑, “林真睿,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儿子没有来?”蒙面人此话一出,太后震惊的看向皇上。 还有一个儿子?什么意思? 而站在耶律皓身后的翰祺却是面容一凛,眼底杀气凛然。 其他人则是好奇的等待黑衣人揭晓答案。 这会子,就连满月都以为黑衣人说的是可能没有死的林冬合! 唯独皇上脸色瞬间煞白如纸。 “你究竟是谁?”皇上咬牙开口。 “林真睿,我知道你太多秘密!不过我最感兴趣的还不是你的性命!而是这个老太婆的命!” 蒙面黑衣人一手指着太后,另一只手仍死死勒着林南徳的脖子。 “南德!” 这是,大殿外传来一声声凄厉嘶喊。 众人视线看过去,只见一披头散发的瘦弱女子正踉踉跄跄的朝大殿跑来。 “求求你!放了我的儿子吧!我做你的人质!求求你放了他吧!南德还小,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是无辜的!” 跑进来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林南徳的母妃——静妃。 静妃之前一直修身养性呆在深宫不曾露面,连太子大婚那天都未曾露面。可今天为了自己儿子,竟是不管不顾的跑了出来。 这寒冬腊月天,静妃一路狂奔,连鞋子都没穿。 蒙面黑衣人对哭喊的静妃却是一脸的不屑一顾。 “母妃!你快起来!孩儿没事!母妃身体虚弱,这么冷的天,母妃快起来!”林南徳与静妃母子情深,如何能看到母妃为了自己如此遭罪。可他被黑衣人挟持,自身难保,根本无法照顾静妃。 满月此刻却是紧盯着黑衣人,等他说出林冬合的下落。 “林真睿!我跟你打赌!即便我现在没有林南徳这个人质,我也可以安然无恙的走出这里,带着我的人大摇大摆的离开!因为只有我知道,你林真睿还有一个儿子——比太子还要年长两岁!此刻就在□□京都!就在我的掌控之中!” 黑衣人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满月猛地看向林冬曜,见他也是一脸震惊,太子更是探寻的看向皇上。 既然连他们都不知道! 而皇上的表情是说不上的复杂沉重。 太后则是陷入了诡异的沉思当中,似乎是在回想与黑衣人所说之人有牵连的怀疑对象。 “慕星,你乖乖站在我身后,我会尽全力保护你的。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少一根寒毛。”如此紧张的时刻,也只有慕华还能想着这一出。 满月垂眸不语,一旁的年政却是在慕华身上狠狠补了一刀, “有你在,才危险。” “年政——你、”慕华咬牙瞪着年政。 二人身前,苏康皱了下眉头,似乎对二人关系产生了怀疑。 满月也觉察到了什么,却没有任何反应。 她现在想要知道的只是林冬合究竟是生是死!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虽然那里是万丈悬崖,但如果之前一切都是林冬合设计好了的呢? 满月应该比任何人都了解林冬合的小心翼翼和卑鄙无耻!林冬合眼见斗不过自己,斗不过渐得人心的林简与根基深厚的林冬曜,而继续强撑下去,很有可能连他最后的家底也彻底输光,如果林冬合借着庞锐铲除他隐藏在京都异国军队的时候上演了一出诈死的话——那么就能解释当初掳走她的人,为何会提醒她林冬合还活着。 现在看来,一直在背后支撑东洛的最大幕后主子并非皇上林真睿,而是林冬曜! 那么那些黑衣人也很有可能就是林冬曜最后一张王牌! 林冬曜当初竭力阻止自己进宫,甚至不惜制造出她和身边的人都死了的假象来诱导所有人,他就是在等这两个月的时间查清楚林冬合是否诈死! 而她当时进宫的话,很有可能是一个陷阱! 所以满月今天没有做过多的乔装,眼睛的颜色已经无法改变,只在眉毛和喉结上做了修饰,如果有人执意要试探她的喉结,那就要看看这人是谁了! 连太子都能沉住气,偏偏那个翰祺沉不住气! 如果是林冬合的话,一定想要确定她的身份! 满月寒冽紫眸冷冷落在对面翰祺身上,翰祺却是藏身耶律皓身后,低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 也许他现在已经后悔了,刚才有些草率和着急的试探。 这时,就在众人对蒙面黑衣人说的话议论纷纷的时候,他突然松开了手里的林南徳,林南徳身子本就虚弱,脖颈还受了伤,身子软软的滑坐在地上。 静妃跌跌撞撞的跑过去,将林南徳抱在怀里。 “母妃——我没事。没事——” 林南徳声音越来越小,静妃眼泪都已流光。 “立刻带八皇子下去服药!” 林冬曜沉声下令,脸色铁青之中泛出丝丝苍白憔悴。 满月此刻再看他的脸色,终是明白他日渐消瘦的原因。 终是明白,那天他不回头的原因。 她一直以为的感情就是自始至终的不离不弃,就如她上一世受过的伤害,被妹妹陷害,被夫君抛弃,所以这一世,她不需要感情,而她所认为的感情便是不离不弃生死相守。 林冬曜却用他自己的方式让她重新认识关于感情的另一种相处方式。 也许他想告诉她,让你走的更远得到的更多,才是我一生追求!若我不能陪你一生呢?那就在我有生之年,为你备满天下一切,让你无忧此生。 静妃抱着虚弱昏迷的林南徳离开了大殿,一众侍卫正要蜂拥而上砍杀蒙面黑衣人和他的手下,这时——皇上一声历喝,阻止了众人。 “住手!让他离开!” “皇上!难道你要放虎归山?”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就是太后。 “皇上!此人决不能放走!”临国公也站出来阻止。 皇后现在生死不明,临国公憋了一肚子火气正愁没地方发泄,眼见黑衣人说还有一个比太子还年长的皇子,若放过黑衣人,岂不是证明了黑衣人说的都是真的?而皇上对这个皇子显然也是十分看重的! 若是如此!那太子地位岂不堪忧? 皇后已经不知死活了,若太子的地位再保不住,那临国公府迟早就是第二个庞侯府的下场! “皇上!难道他说的是真的?!”临国公这话是代太子问的。 也是大殿之上,包括四国使者所有人想知道的答案。 黑衣人却是仰天大笑,任由身前身后都是明晃晃的长剑,却是笑的癫狂得意。 “林真睿啊林真睿!十年前我没能杀了你!让你还未出生的骨肉救了你,今天你也杀不了我!你还有接受世人的质疑和责备!哈哈哈哈哈哈!报应!这是你的报应!你不敢说出那个儿子是谁?不是吗?你为了保护他,就要放我走!不是吗?!” 黑衣人得意大笑,旋即转身朝外面走去。 皇上却是不下任何命令。 “皇上!不能让他走!” 太后厉声阻止。 如黑衣人所说,这一刻,所有人对皇上都是充满了质疑。连完全相信他的太后此刻也满心愤怒怀疑。 “母后,让他走。” 林真睿摇摇头,面色凝重。 “哀家不是你母后!哀家当不起这个太后的称号了!”太后现在已然猜出黑衣人说的是谁! 太后最初只是怀疑林真睿是因为那个女人才会厚爱庞锐,现在看来——竟是因为另一个原因! “母后,放他走!稍后儿臣跟您慢慢解释!”显然,皇上是铁了心要放走黑衣人。 林简眸子若有所思的看向林真睿,突然觉得这一刻父皇如此陌生,像是从未认识过一样。 而林冬曜则始终回避满月视线。 即便父皇可以救他,现在已被黑衣人点破,看似一切又回到了原点,他还是没办法给她任何保证和承诺。 他坦然的度过了十九年时光,却在最后的日子里,无法面对自己最爱的人。 以她的聪明,或许已经将整件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但越是如此,他越是无法面对她此刻坦诚到令他心慌的眼神。 这样的令狐满月,曾是他渴望拥有的,却为何来的如此不是时候! 不是在他可以无忧无虑爱她的时候! “皇上!放他走?!皇上真的能说出这种话?!皇上,你究竟是要放他走!还是要哀家这个母后!皇上自己决定!如果皇上今儿放走了他,从此以后,皇上都不必再认哀家这个母后了!” 太后咬牙开口。 皇上一直是出了名的孝子,先皇早逝,多年来,一直是太后辅佐皇上度过几多危难,母子齐心。 如今,太后如何能接受,她一直尽心尽力保护和辅佐的皇上,瞒下了她这么大的秘密! “母后!他必须走!”皇上却是斩钉截铁,不肯退让。 太后身子剧烈的踉跄了一下,显然被皇上坚决的态度气到。 “好好好!皇上!哀家真是太高估你我多年母子亲情了!皇上不要哀家这个太后!也好!哀家何苦还厚颜无耻的继续留下来呢!哀家不做这个太后了!皇上!你就先在下令,将哀家贬为庶民吧!” 太后话音落下,皇上脸色愈发难看。 一口腥甜的气息涌上胸口。 林冬曜见此,急忙上前护在皇上身前, “皇奶奶,如今四国使者都在此,先让他离开,他还会再回来的!父皇的身体要紧。”林冬曜沉声劝着太后。 黑衣人选在今天发难,四国使者都在,京都的笑话是被人看定了,若父皇再出岔子的话,就真的追悔莫及了。 “皇奶奶,父皇身体不适,此事还是从长计议。”林简也沉声劝着太后。 只不过他与林冬曜的心态注定无法一致。 林简从未想过,父皇竟会隐瞒他如此多的事情!难道父皇已经开始怀疑他将来要对林冬曜不利?还是说——这么多年来,父皇都在做着两手准备,那个比他还要年长两岁的皇子才是父皇真正选定的接班人! 而他不过是一颗傀儡棋子!一直摆在明处愚弄世人! 一旦到了父皇认为最重要的时刻,那个幕后的皇子就会现身,取而代之! 尽管心底疑问如山,林简也不会在此刻提出质疑甚至不满。他已经集聚了足够的势力,他要伪装好自己,伪装自己对这个威胁自己地位的皇子没有敌意! “皇奶奶,您也不要说气话!”林简对太后使了个眼色,太后终究是跟皇上母子亲情这么多年,如今知道皇上外面还有一个皇子却是瞒着她,太后想到自己这么多年的付出和无私,如何能承受得住? 可是看到林简的态度,太后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过了。 “哀家现在说话还有用吗?呵——”太后冷笑一声,别过脸去,多一眼也不想看到皇上。 “不行!不能让他走!必须将他就地正法!”临国公却始终不依不饶,甚至带人堵住了黑衣人和他手下的去路。 黑衣人今儿出现,就是选在四国使者都在的时候,并且抓住了林南徳,其最终目的就是为了引起□□内乱,这一出好戏一旦演开了,四国使者不但知道□□皇上和柔怀王爷染病在床,还知道林真睿外面还有一个大皇子,而实际上所谓的长子太子,其实是二皇子! 四国使者若有异心,还不趁此机会出手? 今天这出戏若不是演的足够场面,如何能逼得林真睿在众人面前承认! 现在林真睿什么都不说,肯放了他就是对全天下宣布,他林真睿的确是有一个皇子流落在外,并且年长太子两岁! 这既是丢了□□的脸,也是引起了□□内部巨大的波动。 现在谁还敢说太子的位置稳如磐石? 蒙面黑衣人对带人拦在身前的临国公不屑一顾。 “临国公,你这是要带头造反吗?知道林真睿外面有个皇子比太子还年长,担心太子地位不保,这是要明着忤逆□□皇上的话了?” “你少在此危言耸听!家父是代皇上铲除妖孽!”纳兰彦这时站出来开口,他比临国公还紧张想要黑衣人性命,最好是生擒黑衣人,从他口中这流落在外的皇子是谁!然后一网打尽! 父亲年事已高,他还年轻!若是林简不能当皇上,他也没什么前途可言了! 纳兰彦和临国公各自打着各自的算盘,不肯让黑衣人离开。 “临国公!纳兰彦!你们要造反吗?”林冬曜代皇上开口教训二人。 “柔怀王,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们这都是为了皇上好!决不能让如此妖言惑众的阴险小人就此离开!如今四国使者都在,这岂不是打了我大□□的脸?” 临国公虽然一贯也比较打怵林冬曜的冷酷无情,可现在这关头,他宁可得罪林冬曜,也不会让黑衣人离开。 况且林冬曜不也得了重病吗? 一旦林冬曜死了,林南徳还年幼,那还有谁跟太子争皇位? “临国公!是不是打脸你代表不了大□□!你连你临国公府都代表不了!你所有荣誉身份地位都是父皇给你的!是父皇才能代表□□,代表所有子民!” 林冬曜语出冷酷严苛,一时竟然临国公哑口无言。 临国公若是反驳的话,就等于给了林冬曜给他定罪的机会!现在太后都不说话了,临国公也要三思才行! 目睹此景,黑衣人不觉得意冷笑, “呵呵——林真睿啊林真睿,你聪明一世,却是忘了不能辜负女人这个道理!更何况还是别人的妻子!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你那个儿子现在何处?安全与否?不用担心,只要我安安全全的离开京都,他就平安无事!我倒真是意外,你竟是对外面的私生子如此在意,甚至超过了从小在你身边长大的太子——看来你是没听过,自古多情空余恨这句话了!” 黑衣人字字句句都在故意刺激林简。 纵然林简心下已成霜,在面上他也不会表露分毫出来。 父皇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他没必要再去追问到底是他重要还是外面的兄长重要!黑衣人想要刺激他发作,他偏不! 可临国公和纳兰彦却看不懂这个道理,他们一心想要知道黑衣人说的皇子是谁!如果放走了黑衣人,他们可能永远也不知道了! “皇上!真的不能放他走!太子才是□□的皇孙贵族!这黑衣杀手危言耸听,妄图在这么多人面前丢我□□京都皇室的脸!这种人决不能留!” 临国公说着,一个眼色,纳兰彦就要动手。 这时,鸾凤与林真睿视线交织,却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他是多情之人,却也是深情之人。 他或许欣赏自己,但最为怜惜最为情根深种的还是他第一个女人!对他而言,自己是他的红颜知己,是冬日雪山中可以相伴走出困境的知己,可他内心最柔软的一面却留给了他第一个女人。 鸾凤静静看着林真睿,四目交织,她眼底如水平静,如烟云释然,看尽了世间繁华权欲,她长途跋涉而来,只为看他最后一眼,不为当日任何怨念痛苦,只为看一眼曾经以为是一生挚爱的那个人。 这么多年,她身边不乏各种男宠,他也是后宫三千。 他们各自的身份地位,注定了他们无法在千帆过尽之后,拥着余生平静度日。 林真睿眼底对鸾凤有歉意,有深情,有满足,有挂念。 她的大度释然,才是给他最大的安慰。 也许她始终相信,不争不夺,也有属于自己的将来。 而正是她在感情上的这份淡漠,真真入了他心底,令他心酸动容。 若他们彼此身份是普通凡人,那么他们将是彼此相拥一世的不二人选! 世人常说,生迟生早,你恨他君生我未生,她恨你我生君已老,却又有谁对于相逢明明是最好的时候,却偏偏无法在一起而唏嘘感叹良多。 鸾凤这个名字,注定刻在他心底很深的地方。 若说舒巧茹是他一生挚爱,此生难忘,那鸾凤则是可以令他会心微笑,此生无悔的女子。 他是一代帝王,多情,却也深情。 此刻,除了太后,无人知晓鸾凤和皇上之间曾发生过的故事,更加无人看懂他们近在咫尺却注定相隔千里的眼神。 “临国公!纳兰彦!如今——是不是连哀家的话你们也不听了?”太后咬牙开口,不得已站出来阻止临国公和纳兰彦。 纳兰世家是她一手扶持到现在的,太后开口,临国公和纳兰彦果真是安静了下来,虽然面上还有不忿,可之前反应最激烈的太后都沉默以对这件事,他们若继续下去,则是连太后的支持也失去了。 眼看着黑衣人要大摇大摆的离开大殿,林真睿眼神复杂却又平静。 该来的总会到来,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十年前就对他下毒的人,到现在还活着!而且还在皇宫安排了如此多的内应!这是何等的深仇大恨,一定要在四国使者前来的时候令他颜面尽失威信扫地,令他失去内外支持,变成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 他现在既担心庞锐安全,也想知道黑衣人的真正身份。 随着黑衣人带领他手下的死士一步步退出大殿,满月视线突然凝结在黑衣人腰间悬挂的腰牌上! 蓦然,她只觉得后背一股冷风寒冽而起! 那腰牌—— 是她送给姑姑的! 怎么会在黑衣人身上? 这腰牌是庞锐从大漠戈壁的商队中捎回来的,整个□□只此一块,满月看到之后甚是喜欢,因为可以辟邪镇宅,满月就将腰牌开光之后送给了姑姑,姑姑也很喜欢,却是一直小心珍藏不曾拿在外面。 所以其他人都不曾见过这块腰牌。 腰牌的绳扣是满月亲自编织上去的,手法也跟其他腰牌不同,所以满月更加确定这腰牌是她给姑姑那一块,若不是黑衣人刚才抓住林南徳的时候被林南徳扯乱了衣襟,也不会露出这块腰牌! 难道黑衣人还抓了姑姑? 可皇上的大皇子跟姑姑有什么关系? 满月担心姑姑安危,却又不能出去阻止黑衣人离去。 不得已,满月在慕华后背轻轻写下:“派人去侯府,看令狐泉安危。” 写完了,满月垂眸不动声色的站着。 慕华挑了下眉毛,轻轻点头。 可她身边的人只有单于道安,况且东洛的人对京都也不熟悉。 慕华只好硬着头皮在年政背后写字。 年政起初感觉到有一根手指在自己后背写字,说不出的酥麻感觉袭遍全身,虽然只是在后背很小的区域,可那一根小小手指一下又一下的在他后背画着戳着,带给他的感觉却迅速传遍全身。 酥酥麻麻,莫名悸动。 只是很短的时间,年政额头就莫名冒出了冷汗。 更要命的是不过十一个字,慕华这个迷糊蛋竟然写错了四个,涂涂改改,好在年政定力好,要不然早就—— 年政深呼吸一口,等到慕华写完了,回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那眼神分明是要将她拆骨入腹也不为过。 慕华吐了吐舌头,继而不服的挑了下眉毛! 现在可是令狐满月的事情,年政跟她拽什么? 拽毛啊! 慕华说的很多,牵扯上满月的事情,年政的确不敢耽误,立刻跟暗中的隐卫使了眼色,而苏康也觉察到年政的变化,虽然没看到慕华在年政背后写了什么,但慕华刚才的手势分明是在年政背后写字通知他什么。 不管是不是跟伴读慕星有关,既然殿下要他保护慕星安全,他就不能放过任何疑点。 苏康也对暗中隐卫使了眼色,令因为跟上年政出宫的隐卫。 满月这边,目光始终没离开黑衣人的腰牌,但眼看黑衣人就要走了,她忍不住上前探了探身子,却被慕华紧紧拉住。 “怎么了?慕星?”慕华紧张的小声问着她,担心她要冲出去。 满月摇摇头,身子站定在原地,脸上的担忧却没有隐去。 尽管她只是很细微的动作,站在不远处的林简和林冬曜却是看了个真真切切。 尽管他们人在皇上和太后身前挡着,可眼角的余光却自始至终没离开过满月。 林简早已下定决心,不论她是谁,不论男女,都要将她留在身边!而林冬曜则是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尽管无法面对,却阻止不了心底的挂念和担忧。 慕华看了眼林冬曜的反应,自己则是长舒口气, “还好我刚才拉住你了,你要走出去的话,万一那些侍卫误伤了你,可如何是好?吓死我了刚才——” 慕华一手紧紧拉着满月的手,另一只手紧张的拍着胸口,如此动作,看在林简眼中却是一瞬火冒三丈的感觉。 林简并不知道慕华是女儿身!在他眼里,早已将慕星看作是满月的化身!看到慕华拉着慕星的手,林简眼底杀气凌然而起。 正在这时,当众人以为黑衣人真的可以大摇大摆的走出承乾宫大殿时,大殿外蓦然响起一道熟悉却又陌生的男声。 “搅乱了我□□内外,拍拍屁股就想走了?这世上哪有这么不劳而获的好事儿?” 随着说话的声音落下,一抹白衣身影翩然而入。 而黑衣人则是带着手下步步后退,不得已被逼退回到了大殿当中。 庞锐一身白衣翩然而至,许久不曾露面的他,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却是一席胜雪白衣,纤尘不染,皓月清眸,璀璨生辉。 比起林简日渐戾色浓重的眼神,比起林冬曜无畏淡然的放弃情绪,庞锐却是轻松惬意,洒脱自得。 庞锐一出现,黑衣人显然受了不小的刺激,步步后退之际,身躯更是颤抖的厉害。 这时,皇上突然推开身前的林简和林冬曜,唇瓣颤抖,哑声道, “泽锋。你——” “我没事。区区乌合之众还想掌控我,可能吗?”庞锐悠然一笑,似乎对皇上的称呼并不陌生。 而太后却是一瞬凄厉出声, “皇上!你病糊涂了是不是?” 太后此话是在提醒皇上,庞锐的身份绝不能揭穿。 林简和林冬曜相视一眼,继而视线重新落在满月身上。 或许他们一早就该猜到,黑衣人所说的——流落民间的皇子就是庞锐! “太后,朕没有糊涂!朕清醒的很!他是朕的皇长子——林泽锋!” 事已至此,皇上并不打算隐瞒下去。 即便他不说,黑衣人也会说,而庞锐在这会出现,也是想证明给世人看,他的真实身份。 “皇上!你!” 太后出声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 偌大的承乾宫大殿,一片哗然之声。 尘封二十余年的秘密,在此刻揭露,皇上心下,一半释然,一半阴霾。 一时间,庞侯府继承人成了皇长子!这不等于告诉世人,庞侯是为皇上养了多年的儿子吗? 而庞侯府满门灭门,只剩下庞锐和管家,如今看来,当年的惨案究竟是灭门还是有心为人,也值得商榷。 满月视线落在庞锐身上,过去俩个月,他将他们共同的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条,他在做生意上极有天分,也有一套他自己的管理运作,虽然满月失踪两个月,但庞锐每个月还是会将账目送到太子府。 只是,满月从不曾想过,再次相见,竟会是在如此剑拔弩张的时刻,而他的身份——摇身一变,竟然成了皇长子!这将林简这个做了快二十年太子的人置于何地? 也难怪太后会如此愤怒失态! 太后心目中,未来一国之君的人选不外乎林简或林冬曜。如今林冬曜病重,自然只剩下林简。可这个半路上杀出来的庞锐,竟还顶着庞侯的身份!这不摆明了让天下人嗤笑□□京都视皇权贵族如儿戏吗? 庞锐眼神此刻也慢悠悠的落在满月身上,几分探寻,几分疑惑,更多则是满月熟悉的属于他的云淡风轻。 直觉告诉她,庞锐并没有改变! 也许是他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一直以来他都在暗处笑看风云。 只是,满月却有些怀疑黑衣人和庞锐的关系! 黑衣人抓了庞锐,大庭广众之下威胁当朝皇上,而现在庞锐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这里,黑衣人的如意算盘看似是落空了,可皇上也不得不承认了庞锐的身份! 如果庞锐早些时候出现,或许场面就不会如此尴尬,但庞锐偏偏是在黑衣人以为胜利在望的时候走出来,就好像一个挖好的陷阱,最终皇上和黑衣人都被庞锐赶了进来。 庞锐视线这一刻却是坦然温润。 眼前这一幕,对于满月来说,暂时来看没有太多的影响。 只是庞锐这个人,满月却越发的看不懂。 “这是朕的大皇子——林泽锋!泽锋二字是朕二十一年亲自为他选定的名字。泽被苍生,一抹锋芒。” 皇上在太后嗜血的眼神中,沉冷出声。 这一刻,大殿之内,是死一般的寂静。 林简和林冬曜同时垂下了眼眸。 却是一个自嘲仇恨,一个无奈苦涩。 满月紫眸寒芒落在林冬曜身上,这一刻说不出是悸动还是心酸。 当林简眸光抬起,正好迎上满月看过来的紫眸时,林简眼神却充满了疑惑与迷茫。 这双紫眸所流露出来的神情是完全陌生的感觉。难道一个人的转变真的可以做到如此天差地别? 他不相信! 除非不是同一个人! 林简陷入一种自我否定和混沌之中。 当他前一刻已经决定,不论男女都要留下她的时候,就已经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林冬曜抬眼之际,却是飞快移开视线,纵然在茫茫人海之中,他也可以一眼找到她的存在,但此时此刻,他的秘密已然暴露,说不定她已经猜到了事情经过,现在正磨刀霍霍,随时找他清算旧账。 看似是皇上不得已认子的一出大戏,一场□□皇室丑闻,实则却是拨动了在场几乎所有人的心弦。 庞锐一步步走上前,走过黑衣人身边时,没有任何停顿。 黑衣人身子看似僵硬的立在那里,却是隐隐发抖。 显然,他完全没有料到庞锐会出现!他算准了一切,唯独遗漏了庞锐!他以为庞锐一定会听他的话!老老实实地躲起来!谁知—— “父皇,儿臣——来晚了。” 庞锐一声父皇出口,太后当即翻着眼白晕厥了过去。 众人又是一阵七手八脚的忙乱。 太后被他抬了下去,这下不用等皇上下令,原本就憋了一肚子火气的临国公和纳兰彦更是率先冲上去要将黑衣人拿下。 “外公!舅舅!” 见此,林简立刻上前。看似是帮忙,却是有意阻止临国公和纳兰彦。 他们对付黑衣人,未必有胜算! 林简现在想要知道的是——黑衣人和庞锐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若能依照这一点打击庞锐,那庞锐将永无翻身之日! 他不会承认庞锐是林泽锋这个身份! □□的皇子就只剩下他、林冬曜、林南徳! 林冬曜与林南徳都熬不了多久,未来只有他才是□□唯一的皇子! 临国公和纳兰彦却陷入疯狂之中,一心想要将黑衣人置于死地! 皇上此刻说什么都无法阻止二人疯狂的出击。 “父皇,让儿臣去!” 林冬曜正要上前,却被皇上拦下。 “让展滔去!你的身体——朕不会让你再冒险!”皇上毫不犹豫的拦下林冬曜。 “展滔!捉活的!” 皇上忍住身体不适,再次下令。 展滔得令快速上前。 大殿中,刀光剑影,冷兵器碰撞出刺耳尖锐的声音,耀眼寒芒眩晕夺目。 庞锐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现在既不走到皇上身边,也不加入讨伐黑衣人的战斗中来。 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一言一行都将成为众人眼中焦点,反倒是安静的站在一旁看戏,才是对自己最大的保护。 人群中,两道阴郁视线愈发狰狞扭曲。 翰祺站在耶律皓身后目睹事情整个经过,此刻,他隐在宽大衣袖下的大手握紧了拳头,指甲扎进掌心,血腥味道在四周扩散。他却浑然不觉。 没想到——没想到,老家伙在外面竟然还有一个儿子!呵——竟是连太后那个老太婆都不知道的!老家伙藏得如此好!竟然就是庞锐! 林泽锋?! 哼!原来,在老家伙心目中,即便对林简和林冬曜失望了,也还有一个林泽锋!而他这个儿子——不过是他们的陪衬! 翰祺眼底杀气凛凛。 这一刻,他蓦然发现对面满月看过来的充满嘲讽的视线。 一瞬,他急忙移开了视线,将身子完全挡在耶律皓身后!即便如此,刚才那一眼对视,他明明是隐在暗处,乔装打扮成了北辽的国师翰祺,应该不会有人认出他来!可对面那个一双紫眸的伴读——为何如此眼神看他? 这一刻,翰祺——确切的说是林冬合,才意识到自己以为的躲在暗处,其实却是着了令狐满月的道了是不是? 她故意不做乔装,只以一双紫眸和喉结迷惑他!一旦他出手试探,就等于是暴露了自己! 难道令狐满月已经知道自己还活着了? 不可能! 他当日制造的假死假象那般逼真!蒙蔽了所有人!令狐满月不可能知道! 这一刻,翰祺只觉得身前挡着自己的耶律皓仿若透明!他一直当自己永远不会暴露,却在这一刻被令狐满月嘲讽的眼神揭露了一切! 他不甘心! 也不会轻易暴露出来! 令狐满月诡计多端,谁知道她是否是在试探? 况且,那双紫眸,如何看都不像是假的! 难道是其他人为了引他出来,故意找到一个与令狐满月有几分相似的伴读来试探他? 这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是的话,那只能是林冬曜或是林简! 林冬合现在猜不透究竟是哪一种情况!他更多是不相信紫眸的真是令狐满月!当所有疑点看似存在,又看似被他推翻了之后,他整个人仿若暴晒在光天化日之下,连最后的底线也即将崩盘。 林冬合的如意算盘打了这么长时间,却终究因为好奇露出了马脚! 满月现在已经几乎可以肯定,北辽皇子耶律皓身边的国师翰祺,即便不是林冬合,也与林冬合有密切的关联!否则不会是他第一个站出来试探自己! 满月就是故意要制造出一种真真假假难以捉摸的情形给他!就是故意以之前的面目出现在众人面前,每个人都是何反应,一目了然! 林冬合疑心重,不肯相信任何人。凡事即便亲自验证了也不会相信,所以满月明白,即便是自己是原本的模样不差分毫的站在他面前,林冬合也会怀疑真假,索性就这么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让他一会肯定一会否认! 大殿之中,黑衣人培养的死士死伤大半,可羽林卫这边也损失惨重。黑衣死士下手狠绝毒辣,血肉横飞的场景吓坏了不少世家千金,就是一些大臣也吓得瑟瑟发抖。 四国使者这边,一方面担心各自安危,另一方面又想继续看这出戏究竟演到什么情况。 鸾凤看向林真睿的眼神,坦然依旧。或许只有在危难关头,才能看出彼此心目中,那隐藏了二十年不曾变过的真情。 只是,林真睿此刻比任何人都明白,他时日无多,能给她的也只是一眼释然肯定,再无其他更多的付出给她。 鸾凤也不求他的任何承诺和给予。 二十年前,她跟他一夜春宵,事后也没有任何索取,只是喜欢彼此在一起那一刻的欢愉和享受。都知不可能,都知彼此出现的不合时机,也许只是一场露水迷情,多么契合,多么贪恋,也只在彼此相处的那时候。 过后,不思量。 北辽这边,耶律皓只知道大殿上喊打喊杀的,但他真的是坚持不了多久,身体像是有成千上万只小虫子钻来钻去,疯狂的啃噬撕咬他身体每一寸肌肤。 他整个人虚弱的无法站立,不得已转身紧紧抓着翰祺袖子,向他求救, “国师!国师——本皇子——本皇子受不了了——太难受了——国师救救我——救救我——” 翰祺一边说着,身子颤抖的更加厉害,就像是癫痫发作。 翰祺皱了下眉头,眼底阴郁满布。 他现在不想引人注意,可耶律皓如此动作,让他如何隐藏? 不得已,翰祺只得带着耶律皓步步后退,到了僻静的角落,翰祺趁人不备,抬手打晕了耶律皓。 眼底是说不出的厌恶不屑。 如此废物皇子,若在之前,连被他利用的资格都没有,若不是他现在身不由己,也不会花费如此多的时间在他身上。 打晕了耶律皓,翰祺将他交给北辽其他护卫,就说皇子身体不适晕倒了。 等翰祺再次回到刚才的位置上,惊觉对面慕华身侧竟是空无一人! 之前的慕星、年政,还有苏康都不知去向。 “该死!去了哪里?”林冬合暗暗咒骂,四下看着,却不见踪影。 林简还与黑衣人在大殿中颤抖,林冬曜原本一直逃避满月视线,所以有意不看向她的方向,等他意识到情况不对劲时,只看到慕华一个人还傻傻的站在那里盯着大殿中央。 林冬曜的心,倏忽降到了谷底。 因为年政和苏康同时消失,太子一直与黑衣人缠斗无暇顾及,年政离开的时候也没打任何招呼,他暂时不知几分凶险,心却不由得提了起来。 眼下这情况,他想要立刻去找她,可父皇的身体—— 大殿中,血雾飞溅开来,黑衣人带来的死士只剩下三人还围在他身边。 黑衣人却没有丝毫畏惧,仿佛还握着最后的秘密没有公布出来。 一旁,庞锐安静看着眼前一幕,纵使血肉横飞,也仿佛与他无关。 这不过是人与人之间最简单直接的砍杀罢了,死士忠心耿耿,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而林简与临国公、纳兰彦却是为了各自目的,不肯放弃。 这与他在大漠戈壁每日目睹的人与狼的搏杀,又算得了什么? 人始终有七情六欲,有难弃的杂念,而大漠狼群却是为了一个单纯的目的——只为生存下去。 眼看黑衣人身边再倒下一个黑衣死士,黑衣人手中长剑挽出一个凄厉剑花,沙哑声音苍凉而起, “大漠狼烟起,红颜三千灭。宁臣狼烟中,不走回头路。” 随着黑衣人吟出的这四句奇怪的诗词,庞锐眼神倏忽一颤,面容一瞬凝结如霜。 这首诗—— 知道的只有三个人! 他怎么会知道? 他不是庞侯府的老管家吗?他怎么会知道这首诗?即便他在庞侯府呆了很多年,他也不会知道这首诗的! 不会! 不会是他! 一直不动如山的庞锐,下一刻却是纵身跃起,不顾大殿之中刀光剑影,在皇上震惊的表情中,几乎是冲到了黑衣人面前。 而临国公和纳兰彦都是受了伤,一直就在找机会对付黑衣人,没想到庞锐却自动送上门来!他们原本想解决了黑衣人再从长计议解决庞锐,谁知庞锐突然冲出来,庞锐此刻还背对着纳兰彦,如今纳兰彦手中长剑只要稍微偏差分毫,就能对庞锐性命造成致命的伤害! 一片混战之中,也很难看出是谁对庞锐下手。 “东曜!去保护泽锋!” 这时,皇上沉声下令。 其实林简的位置比林冬曜更加有利于保护庞锐,可到了危急关头,皇上还是更相信林冬曜! “——是,父皇!” 林冬曜迟疑了一下,领命上前。 他并非有意怠慢皇上旨意,只是满月突然不见了,他整个人都发慌。 林冬曜上前的时候,纳兰彦手中长剑已经到了庞锐劲后,林冬曜甫一出现,纳兰彦手中长剑来不及收回,若不是林简及时挑开长剑,纳兰彦这一剑就刺中了林冬曜。 就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黑衣人突然劫持了庞锐为人质。 “泽锋!” 见此,皇上皱紧眉头,顾不上自己虚弱的身体,蹭蹭蹭地步走出来,与黑衣人对峙。 黑衣人手中长剑还架在庞锐脖子上。 刚才那一刻发生的太过突然,就连林冬曜都没反应过来,若非黑衣人手法太快,就是庞锐有意配合被抓,否则不可能在眨眼间将局势扭转。 “外公,你跟舅舅先退下!” 见此情景,林简压低了声音警告临国公和纳兰彦。 临国公也是一把年纪了,刚才拼了命的搏杀,现在累的气喘吁吁地,而纳兰彦刚才刺向庞锐那一剑险些刺中了林冬曜,现在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握剑的手忍不住发抖。 二人退下后,林简眸子眯了眯,扫了林冬曜一眼,继而下意识的看向慕华身侧。 只一眼,林简身体仿佛定格在原地。 她呢? 不管是他还是她!总之都是他要定了的人! 去了哪里? 苏康和年政也不见了! 而这时,慕华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一门心思的留意战况,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年政和苏康都不知去了哪里,慕华后知后觉的回身想要问问满月, “慕星,年政去了——” “啊!慕星?!慕星呢?!” 慕华怔怔的看着身后,脸色刷的一下苍白如纸。 单于道安在刚才的混乱中被挤到了一边,这会跑过来不见令狐满月,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二人同时看向林冬曜,眼神抖成了筛糠。 眨眼的功夫,令狐女官就不知去向,他们不知如何跟王爷交代! 而林冬曜的脸色此刻也阴沉到令人生寒的地步。就是身经百战如单于道安,这一刻也是后背生寒,不敢面对林冬曜冰冷寒冽的眼神。 慕华更是着急的眼圈泛红。 “将军,现在怎么办?”慕华小声问着单于道安。 “年政和苏康也在,应该不会有事。我们现在无法离开,大殿外面都围了起来,也许她还在大殿之中。”单于道安分析了一下,沉声道。 慕华却仍是担心满月。 “都怪我不好,我应该时刻拉着她袖子才是,现在可如何是好?我真是没用!” 慕华说着,抬手狠狠地捶了下自己脑袋。 单于道安皱眉道, “皇子,事已至此,说再多于事无补,我会安排人手在大殿中搜寻。皇子就安守此处,若她回来也好及时告知于老夫。现在这般情况,皇子就不要再添乱子,只需要等在原地即可。” 单于道安声音低沉浑厚,若在平时,慕华听了绝对是不屑一顾,可现在——她却是乖乖点头的份儿。 “林真睿,我今日目的已然达到,注定你将会众叛亲离!二十年来,你得到的太多了,注定要在今天失去全部!” 黑衣人说着,长剑架在庞锐脖子上,步步后退。 皇上脸色愈发难看,能坚持到现在已是奇迹。 “让他走!不准伤泽锋分毫!” 皇上的命令这会子还是管用的!不管将来他会不会众叛亲离,但现在他还是□□京都的国君。 眼看黑衣人就要逃之夭夭,林简眼底,却是说不出的自嘲讽刺。 他堂堂□□太子,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未来的一国之君非他莫属,可现在却出来了一个庞锐——不!是林泽锋! 比他还年长两岁的大皇子! 林泽锋才应该是太子吗? 林简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存在是如此可笑且讽刺! 在他身侧,尔若从刚才的血肉横飞中回过神来,战战兢兢的从西域王身后探出身子,看向太子的眼神却充满了痛快和讽刺。 其实,她还是爱他的! 可每每她的爱意换来的不是对方的失踪,就是不理不睬,甚至是巨大的羞辱和折磨。 她那么喜欢甯郎,甯郎却宁肯死也不留在自己身边! 她欣赏崇拜林冬曜,可林冬曜即便瘫痪坐在轮椅上的时候,对于她,也只有警告没有半分怜爱。 而她恨不得将全部的感情都交给林简,林简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在暗中设计伤害她!她被庞锐废了武功,右手手掌到现在还有一块丑陋狰狞的疤痕!她的肋骨即便好了,每逢下雨阴天都会隐隐作痛,她还曾经为了消除林简对他的误会,跪在冰冷的地上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不睡,可到头来,她换来了什么? 林简何曾正眼看过她? 哪怕是一个刚刚嫁进太子府的张秀惠都比她得到的信任多! 哪怕只是一个与令狐满月有着几分相似的伴读,即便是男儿身,他也看的目不转睛! 她算什么? 她是堂堂西域公主啊!在他眼中为何连条狗都不如? 现在看到林简如此境遇,她竟是说不出的痛快肆意!她内心早已扭曲的不成样子,越爱,越恨。 越恨,越巴不得他的毁灭。 反正一个不爱她的男人,还活着做什么? 凭什么让她看到他风光无限,背后却对她不闻不问甚至是冷嘲热讽? 尔若眼神愈发阴郁狰狞。 见此,西域王叹口气,沉声叮嘱尔若, “即便多了一个庞锐,林简也还是□□的太子。只要林冬曜一倒台,庞锐斗不过太子的。” 西域王如此说,是为了提醒尔若,不要以为多了一个林泽锋,林简就会失势。或许皇上只是对林泽锋有着太多的愧疚才会如此袒护他。 尔若眼神闪烁扭曲寒光,旋即咬牙道, “是吗?那我就等着看他何时倒霉?我等着看他还如何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尔若认定了林简要输给庞锐,只要她肯帮忙,林简必败无疑! 西域王觉察到尔若想法,不觉压低了声音提醒她, “你想让父皇临阵倒戈帮助庞锐?尔若,别太天真了,有太后在,有令狐侯府在,庞锐想要扳倒太子都不容易!而且庞锐与我们之前也有诸多不睦,我们何必自投罗网呢?” 西域王的担心并不多余,庞锐为人看似洒脱温润,实则却能隐藏这么久才现身,城府究竟有多深,谁能知道? “父皇,没有永远的敌人!皇位面前,我不信他不动心!” 尔若说着,不由握紧了拳头。掌心曾经被刺穿的地方那丑陋的疤痕凹凸不平,时刻提醒着她,林简曾对她做出的无情伤害。 这辈子,若她还有一口气在,都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将林简踩在脚下的机会! “尔若,听父王一句话,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西域王虽然知道尔若那句话有道理,但现在的情况,的确不适合改变立场。 这时,黑衣人架着庞锐到了大殿外,随即他扔下袖中的几个□□木桶,在□□炸开的一瞬间,带着他仅剩的两个死士消失在大殿外。 庞锐一身白衣被□□的浓烟染成了黑色。 众人的惊呼声伴随着浓烟散去,庞锐安然自若的站在原地,只那眼神,却再也不是之前的云淡风轻,不争不夺! 他还是想不通,那个人为何知道那首诗? 除非他是—— 皇宫御花园 年政和苏康面面相觑。没想到他们也会跟丢人。 他们一路都跟着令狐女官,保护她安全,可到了这里却同时跟丢了。 虽然苏康不确定那伴读是不是令狐女官,但太子殿下的吩咐,自然不能怠慢。 就在他们一筹莫展之际,林简和林冬曜同时到了御花园。 年政和苏康走到各自主子面前禀报。 “继续派人找,你随本太子去未央宫。”林简神情阴沉的可怕,虽然他还没说如何责罚苏康,可苏康已经感觉到阵阵凉意透入骨髓。 林简走之前,看了林冬曜一眼,彼此眼底却都是一分了然。只不过,林简的多了一分试探。 现在连父皇都信不过,更何况是林冬曜? “五弟,这次的伴读你也要跟我争吗?”林简听似轻飘飘的语气,却是说不出的威胁警告在其中。 林冬曜寒瞳闪烁一下,幽幽道, “太子,我时日无多,又能争什么?只不过是跟太子一块确认一下,看看她究竟是谁罢了。” 林冬曜并不跟太子正面冲突。 反正这事情的整个经过,只有他知道。 “如你所说,最好。否则,只怕只有兵戎相见一条路可走!” 林简扔下一句狠话,转身离开。 昔日那个让人时刻有如沐春风感觉的温润太子,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林冬曜视线从林简背影上移开,看了眼苍茫夜色。 不知不觉,午宴已经到了晚上。 连他都没想到,竟会莫名多出来一个大哥。还是他一直不曾怀疑的庞锐。 林泽锋? 林冬曜闭了闭眼睛,不管是谁,不管未来谁是太子,都与他无关了。 “王爷,属下无能。”年政愧疚开口。 “不是你的原因,她不会有事,现在回去。”林冬曜如此说,年政不觉一惊。 “王爷——” “未央宫。” 林冬曜并不回答年政的疑问,现在还不到答案最后揭晓的时候,也许是他知道的秘密太多,所以上天要惩罚他,让他早早失去一切。 但他却宁可用自己一切身家去换与她平淡度日,只可惜——有些奢望,再多的付出也无法买回。 —— 林冬曜离开后,满月自暗处出来。 下一刻,两道身影从暗处缓缓走出来。 “姑姑。”满月出声,表情复杂的看向面前的女子。 在她身后出现的两道人影,正是她的姑姑令狐泉,再就是跟在她姑姑身边多年的丫鬟乔青。 “你真的是满月?”令狐泉的声音难掩激动和颤抖。 在这之前,她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满月了。 “是我。但我没想到,姑姑会跟黑衣人有关,我也没想到,姑姑身边的乔青竟是比年政和苏康轻功都要厉害的武林高手。姑姑——你还是我认识的姑姑吗?或者说——我自始至终就没看懂过你。” 满月语气出奇的平静,因她此刻内心无奈唏嘘多过一切。 令狐泉垂下眸子,眼底情绪隐在暗处,看不真切。 乔青也低下头,主仆二人似乎有太多难言之隐。 “姑姑,自从有一次你进宫之后像是哭了很长时间,我就觉得你有事情瞒着我,但我一直在等姑姑信任我告诉我,我也很想帮助姑姑。但我没想到的是,姑姑竟然跟黑衣人有关联——这已经关系到整个令狐侯府的安危和清白了。 其实在侯府,我最在意的不是爹爹,而是姑姑。惊烈是男孩子,现在跟在太子身边,他会有自己的前程和成长。但满月时刻都记得,两年前我刚回来,是姑姑一次又一次的信任我,支持我,我才能在老夫人和二夫人手下坚持到现在。所以这一次,无论姑姑跟黑衣人关系如何,我都相信姑姑。我都会站在姑姑这一边。” 满月一番话,说的令狐泉不由红了眼圈。 终是没忍住眼泪,别过脸去,擦拭着泪水。 “满月,这件事情牵扯的不仅是侯府,还有很多死去的人,姑姑现在还不能说——你给姑姑几天时间,姑姑需要解决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才能告诉你整件事情。” 令狐泉对满月此刻是充满了愧疚和感动。 满月没有质问她,也没有怀疑她。 到现在这种情况,还肯站在她这一边。 “姑姑,我知道你信任我,所以我才这么说。我知道姑姑是故意把那个腰牌送给黑衣人,因为姑姑一直相信我没有死,你也想过,今天这种场合,说不定我会在暗中出现,一旦我发现黑衣人身上的腰牌,我就会格外留意你是不是在暗处,所以我现在来找你,是想帮你。” 满月的话让令狐泉欣慰不已。 她现在掌握的这个秘密,是连令狐鸿熹都不能知道的,所以她才将满月引来这里,的确是需要满月的帮助。 “满月,黑衣人并非表面看的嚣张可恶,其实他也是可怜人。只不过,随着时间推移,可怜之人也会有可恨之处,但姑姑已经走错了第一步,到现在没办法回头。姑姑想请你保护你父亲,姑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其实姑姑刚回到侯府的时候,境遇与你差不多,那时候王爷去世,姑姑身边又无子嗣,若非你父亲尽了一个做兄长的责任,只怕姑姑也没有立足之地。姑姑还想请你照顾一个人。” 令狐泉这番话说的,像是在交代后事。 满月脸色倏忽严肃起来, “姑姑,不管是你交代的,需要我照顾的人,还是你自己,我都不许你们有事!我不会看姑姑在这件事情上是对是错,我只看姑姑对我曾经的好!我不管外面的人说我是非黑白不分,嘴巴长在别人脸上,他们说的永远不能代表我令狐满月!姑姑,你一定不能出事!你只有跟我保证这一点,我就答应你的要求!” 满月的话再次让令狐泉泪如雨下。 “满月——姑姑很庆幸有你这个好侄女,姑姑也很开心看到你平安无事。姑姑答应你,一定不会让自己有事。在我不方便露面的这段日子,你帮姑姑照顾好你父亲,还有——闫青青。” 令狐泉终是说出另一个名字。 “姑姑,我一早也猜到你对闫青青的态度,并不简单。”满月轻叹口气。 令狐泉自嘲的笑了笑,“满月,你那么聪明,知道也不点破,更不试探追问姑姑。越是如此,姑姑对你越是说不出的感激和信任。” “姑姑放心,我会安排人保护她,不会让黑衣人有机会利用她要挟姑姑。” 令狐泉的心思,满月一点就透。 令狐泉点点头,眸中泪光闪闪。 “姑姑不能在此久留,刚才太子和柔怀王都来了,想必黑衣人也走了,姑姑也要离开了。你自己——多加小心。” 其实令狐泉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跟满月说,可现在的情形——注定是千言万语只能化作一句保重了。 “姑姑,你也是。” 满月也有很多话要告诉令狐泉,但最终也只是一句保重。 她如何也不会想到,这出戏,演到最精彩激烈的时候,竟会将她最重要的人卷进来! 不止是姑姑,还有林冬曜!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他的身体——黑衣人已经说了,林冬曜中了与皇上当年一样的毒,怪不得他们追查当初对林冬曜暗中放冷箭的人一直没有头绪,起初还曾怀疑过林冬合,现在才明白,是隐在宫中超过十年的幕后黑手。 —— 满月和令狐泉道别之后,往回走的时候遇上了单于道安。 见她平安无事,单于老将军明显松了口气。 “让老将军担心了,刚才我出来透透气。”满月如此说,单于道安自然明白她有秘密不想说,也就顺着她的话应承下来, “没关系,只要令狐女官平安无事就好。刺客已经走了,现在四国使者都回了各自在宫里的驿馆,老夫亲自护送女官回去。” 单于道安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现在也没有别国使者在,他自然可以称呼满月的真实姓名。 “老将军,我还想去未央宫看看。”满月知道自己这个要求有些过分,因为如果现在去的话,只能躲在暗处偷偷观察,一旦被发现,以现在的情形看,八成会将他们当做与黑衣人一伙的刺客斩立决。 可她现在有太多疑问需要解决,必须亲自去一趟未央宫。 单于道安只是短暂的犹疑了片刻,就立刻点头答应。 “好,我去安排。” 满月挑眉,点点头。 她一直都在从慕华和单于道安身上寻找蛛丝马迹,想要找出他们背后的金主儿,今儿算是在慕华身上找到了线索,如果她没猜错,整个东洛背后最大的金主并非当今圣上,而是林冬曜。 单于道安会答应自己,无非是因为林冬曜的吩咐。 满月暂时还不点破,反正之后她跟林冬曜还有很多帐要算。 —— 一刻钟后,单于道安带着满月从未央宫后的地道进入未央宫。 因为中午的刺杀,整个皇宫戒备森严,偌大的未央宫,现在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单于道安不可能知道未央宫的地道,只有林冬曜才有可能! 满月更加相信,暗地里一直帮助自己照顾自己的人就是林冬曜! 就是当初假装演了那一出杀死她身边所有人的大戏的人也是他! 只是,那一天一开始她真的以为隐秀和惜梦她们都死了,她痛不欲生,而他明明就在暗处看着,却未曾上前! 也许,当时在他看来,往前走一步,就等于是前功尽弃,之前做的所有努力都会白费,但对满月来说,这是一笔必须要跟他当面清算的旧账! 满月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在未央宫最侧面立柱后面的暗格后方,可以透过暗格的空隙,看到未央宫大殿中发生的一切。 满月才凑过去,就听到啪的一声清脆响亮的声音,明显是手掌狠狠地甩在面颊上的声音。 “皇奶奶!息怒!” “皇奶奶!” 阻拦的声音来自林冬曜和林简。 满月从暗格的缝隙的看出去,披头散发的太后抬起手,明显是要再打皇上一巴掌,而皇上面颊侧到一边,右边的脸颊上有一个清晰的手指印。 林冬曜和林简一个站在皇上身前,一个站在太后身前,阻止太后再次动手。 皇上身后,庞锐脸上的表情已然恢复一贯的云淡风轻。 这是皇上的家务事,所以只有他们五个人在场。 “皇上!哀家今儿就告诉你,你休想给这个庞锐恢复皇子身份!哀家决不允许!有他就没有哀家的存在!” 太后狠狠开口,看向庞锐的眼神恨不得将他拆骨入腹,甚至是渣子都不剩下。 暗处,满月眨眨眼,紫眸璀璨,静静看着大殿中一幕。 面对着她的林冬曜,视线朝她这边看来,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却犹如一眼万年,长存心底。 他匆匆移开视线,一旦知道她已经在暗处看着,他的心情就没办法如之前那般波澜不惊。 其实,自从两年前遇到她开始,他的心就再也没有平静下来的时候。 只是他一直忍住,不说,不做,不承认。 但隐忍到一定程度爆发带来的后果,却是无法想象和承受的。 他也曾经充满了自信,不会被任何人轻易打倒,更加不会因为感情而痛苦不堪,但只有亲身经历过才知道,真真令人痛不欲生的便是亲手送出自己的真心,接受不能长相厮守的结局。 “皇奶奶,不要生气了。一切让父皇决定吧。”林冬曜回过神来,沉声劝着太后。 “哼!让他自己决定!你们——你们一个个的这都要抛下哀家不管不顾了吗?皇上,你明知自己的病情,却不肯说!还有你东曜,你也是!你一直瞒着哀家,瞒着所有人!今儿若不是刺客开口,哀家还被你们蒙在鼓里!你们知不知道哀家今天的心有多痛?! 哀家的好儿子,好皇孙!竟然都瞒着哀家这么大的事情不说!哀家只要一想到你们的病情——哀家就——所以哀家更加不能接受让他做皇子!皇上!难道你不觉得,现在让他出现是最合适的时候吗?有他在,你和东曜中的毒,就都有救了!” 太后突然抬手指向庞锐,一瞬间,眼底杀气满覆。 皇上震惊的看向太后,可是仔细一想,这么多年来,太后她老人家的手段一贯如此。 以前只是针对的都是外面的人,不牵扯林氏皇朝的人,因为就算太后对冉儿和东合不很满意,却也不曾动杀心。 但是对泽锋,太后却没有任何恻隐之心。 或许这其中还掺杂着对皇上隐瞒的不满和恨意。 也许,如果皇上在庞锐刚刚回来的时候就告诉太后实情的话,现在还不至于引起太后如此大的怒火。 而皇上也是在庞锐自大漠戈壁回来之后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一切都好似做梦,二十年前的梦一场,欢愉一刻,铸就了今天的错综复杂。 “太后,不论如何,朕都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泽锋,他在大漠戈壁吃了太多苦,多少次从野狼群中死里逃生,又多少次从漫天风沙下逃出,朕亏待了他二十年,朕时日无多,但只要朕还活着一天,就不能让他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出事!” 皇上虚弱出声,额头滚落豆大的汗珠。 此时此刻,他完全是用最后的意念在支撑自己虚弱的身体。 太后摇摇头,声声冷笑刺耳,眼角甚至笑出了眼泪。 这泪水却是几多失望几多怨恨。 她尽心尽力的辅佐皇上这么多年,身兼数职,又是母后,又是辅政大臣,关键时刻还要扮演恶人对威胁临时皇朝的人斩草除根。 到头来,皇上却用庞锐这么一个所谓的大皇子,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就如此生生的打掉了最后的母子亲情和信任。 “林真睿啊林真睿!这么多年来,母后何曾有过对不起你的时候?你却——你却为了一个野种将母后瞒在鼓里。你卧床不起,哀家就每日吃斋念佛诵读经文为你祈福,到头来一个刺客知道的都比哀家多——好好好!哀家今天就亲自动手,哀家倒要看看他还能造反不成?” 太后说着,对暗中的隐卫使了个眼色,隐卫飞快上前递给了太后一柄长剑。 太后握着长剑的手都在发抖。 暗处,满月眼睛专注盯着眼前一幕。 今日午时上演了林氏皇朝最大的丑闻,皇上名誉扫地威信倾塌,对于太后来说,也是巨大的打击。 满月绝对相信,太后会做出伤害庞锐的事情。哪怕庞锐也是她的亲孙子! 可皇上却是死也要护着庞锐的。 前一刻,满月看懂了林冬曜的心思,却又在这一刻,看不懂庞锐与黑衣人的真实关系! 就像是上天给众人布下一个迷幻局,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也许只有在最后关头才能看清内心真实的情感。 就像她跟林冬曜之间! 一定要让她再经历一次撕裂心扉失去一切的痛苦,才能明白重生一次,究竟要过怎样的生活! 上天在她死后已经给予她最多的眷顾,可以重来,又何苦在过去的痛苦中走不出来! 仇恨铭记,但自己的生活却不能为了别人的错误而持续痛苦! 满月轻叹口气,看向林冬曜的眼神陌生的情愫隐隐翻涌,一双紫眸,迷离梦幻,内心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清晰平静。 某王爷此刻却有种分身乏术的感觉。 一方面既要关注父皇的身体,另一方面还要观察暗格内的动静,同时还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被太子发现。 直到这一刻,他对她都是宠护到了极致。 明知道如果不答应她的要求,她就会自己铤而走险的过来一探究竟,所以单于道安暗中给他发信号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答应她这项苛刻的要求。 无论面上做出怎样的忽视,内心的真实情感只会随着时间推移愈发加深牢固。 如林冬曜所料,太子的注意力的确更多是在他的身上。 太子一直怀疑林冬曜暗中知道满月行踪。两个月前,满月被黑衣人掳走一事,至今没有消息,而现在出现的慕星,却似真似假,令他拿不准主意。 说不定林冬曜就是最大的突破! 林简寒瞳冷冷割过林冬曜清瘦面颊,此时此刻,他早已不是昔日那个温润如春的洒脱太子,而是一个激发了心底所有阴暗面和痛苦面的危险太子! 他想要的,不惜任何代价也要得到! 他想要查清的真相,同样如此! 他不想十二年前失去姐姐的痛苦再次上演!所以他要在一切悲剧可能发生之前阻止! 太后手中长剑一步步逼近庞锐。 正确来说,他现在是皇长子林泽锋! “母后,若您心中有恨,就冲朕来!这一剑朕来承担!”皇上毫不犹豫的挡在庞锐身前。 太后冷笑,狠狠道, “现在只有他死之前的一碗血才可以救你和东曜!哀家错了吗?难道皇上还想让太子的血来救你?” 太后握着长剑的手一直在抖。 “母后,朕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十年前,朕用了静妃腹中骨肉的血做的药引子,现在换成朕要为东曜做些事情了。但泽锋是无辜的,不管是二十年前,还是二十年后,泽锋对一切都不知情,他只是在回来之后偶然在庞侯府后院发现了舒巧茹写的一封信,才知道他自己的身份! 母后,若不是此刻突然出现,不管是泽锋还是朕,都不想要看到今天这样的局面,若能一切安好,最好!但——二十年前种下的因,其实在十年前就已经结下了果,等到今日也是时候做一个交代了。” 皇上站在庞锐身前动也不动,一心要守护到底。 太后心一横,手中长剑倏忽朝自己脖颈刺去。 “皇奶奶!!” “母后!” 林简和皇上同时出手阻止太后,而太后却趁此机会对身后的隐卫使了个眼色。隐卫手中长剑倏忽朝庞锐刺去。 几乎是在同时,林冬曜也同时出手,手中长剑铿锵一声隔开了隐卫长剑,两柄长剑同时落地! 暗处,满月清晰的看到了林冬曜背在身后握紧了拳头的手,有殷红的鲜血从他右手虎口流出。 满月眼神一凛,身子不由上前一步。 在她身后的单于道安以为她要冲出去,忙上前一步阻拦,却是不小心触动了暗格的机关。 只听到咔哒一声,暗格开始缓缓朝两边打开,满月和单于道安几乎是正面暴露在大殿众人面前。 好在他们所处的位置很低,及时转身避免了正面曝光。 “快走!” 满月眉头一皱,低声下令。 单于道安来不及应允,带着满月朝来时的路狂奔回去。 “抓住他们!!” 太后倏忽转身,继而厉声下令。 这时,太后身后响起扑通一声。 “父皇!” “父皇!” 林简和林冬曜一左一右扶住了晕厥过去的皇上。 而随着太后一声令下,暗处的隐卫将手中羽箭嗖嗖的射向打开的暗格。 “住手!全都住手!!” 林冬曜一手扶着皇上,一边还要阻止射箭的隐卫。 只有他知道,满月在里面! 他眼眸一瞬充斥血红,无数支羽箭同时射出,她又不会武功,地道狭长,一时半会根本跑不出去,就算有单于道安保护她也很有可能会受伤! “东曜!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太后从林冬曜阻止的神情中猜出了什么,这一刻,太后发现她谁也信不过了,也许将来的某一天,她连太子也要怀疑! 那么她身边还有谁值得她信任? “五弟,是她吗?”林简突然压低了声音质问林冬曜,也只有她才能让他一贯冷酷无情的五弟如此失态。 “必须阻止皇奶奶!不然你看到的就是她的尸体!” 林冬曜咬牙开口,瞳仁充血。 “果真是你!你早就知道!!” 林简一字一顿,仿佛是嚼碎了林冬曜的骨头在说话。 下一刻,他大力的一掌狠狠地打在林冬曜胸前。 林冬曜本就虚弱的身体哪里经受得住这一章,当即后退数步,险些摔倒。 “全都住手!住手!!” 林简将父皇交给展滔,冲到放箭的隐卫身后大声嘶吼,隐卫只不过反应慢了,林简已然抽出腰间软刀,三两下就抹了好几个隐卫的脖子。 因为他刀法极快,等他停下手中动作时,那几个隐卫脖颈的地方突然喷出鲜血,身子才缓缓地倒在地上。 目的此景,太后几近疯癫。 “简儿!连你也要跟哀家作对是不是?你们到底是怎么了?你们是要气死哀家吗?一个就死死护着外面来历不明的野种!身染重病也不肯说半个字!现在连你和东曜也要让哀家失望了!你们——好好好——你们实在是太好了!哀家早日看清也好,也好——总好过将来死的时候还不知道你们一个个是如此的狼子野心!” 太后气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林简顾不上搀扶太后,命令年辉上前,他则是带着自己的人冲进了密道。 在冲进密道前一刻,他回头看了眼受伤的林冬曜,这一刻,他的眼神比刚才还要嗜杀恐怖。 “我跟你的帐——一会再算!” 话音落下,他身影一瞬消失在黑暗的密道当中。 林冬曜捂着阵痛的胸口,看看晕厥的父皇,再看看吐血的太后,最后视线与庞锐云淡风轻的眼神在空中相遇。 自始至终,庞锐的眼神都是出奇的淡然平和,仿佛眼前一幕,打打杀杀,都与他没有半分关系。 “柔怀王爷,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的血宝贵的很,实在不可能浪费在没必要的人身上。劳烦柔怀王转告太后,若我今儿不能安全走出这里,那□□还有更多的秘密会被四国使者知道,比如——皇后去了哪里?还有很多是我知道而四国使者不知道的! 过去这么多年,太后做了多少亏心事,应该忘不了吧,要实在忘了也没关系,我可以耐心的提醒太后,一件件,一桩桩,我很有耐心——” 庞锐话音落下,旋即抬脚朝外面走去。 太后只是吐血了,还没晕倒,所以庞锐说给林冬曜的话她都听见了。 太后嘴巴张了好几次,都没下令让隐卫围攻庞锐,她的确是有很多秘密不为人知,而庞锐今儿能如此淡定从容的出现在这里,必定是掌握了她很多秘密! 如果真的杀了他,说不定—— 太后恨得牙痒痒,如果可以,她一定亲手杀了庞锐! 如今,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庞锐大摇大摆的走出未央宫大殿! 一旦庞锐将皇后的事情告诉临国公,那太后这边也失去了一颗很重要的棋子!皇上时日无多,在太子登上皇位之前,更加要稳住临国公和纳兰彦。 —— 密道内,隐卫点燃了火折子,林简看到地上有血迹朝前方延伸。 “快追!” 他心下莫名一慌。 当时密道内有两个人的身影一闪而过,如果其中一个是满月的话,那么她很有可能受伤! 林简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确定她的身份! 如果不是林冬曜开口,他还不敢确定那个紫眸伴读就是她! 可他心底又是说不出的嫉妒不满!为什么知道一切的永远都是林冬曜!这一次也不例外!林冬曜都与她和离了,却对她的动向了如指掌! 他现在可以暂且不管之前的过程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要看到她本人! 至于他跟林冬曜的帐,他一定好好地仔仔细细的跟他清算! 林简顺着血迹的方向一路追出去,直到了未央宫后院,从密道出来,血迹就消失了。 “立刻包围东洛驿宫!”林简冷声下令。 他就不信,她是跟东洛皇子一同出现的,还能永远不回去了。 —— 与此同时,满月和单于道安已经先一步回到了东洛驿宫。 慕华等了二人很长时间,眼看就要沉不住气的跑出去,见满月和单于道安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慕华立刻命人关上驿宫大门,带他们进了寝宫。 “公主,我来不及跟你解释,你帮我准备药材,我要拔箭。” 满月此话一出,就连单于道安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刚才跑的时候他一直在后面,侥幸躲过了密集的箭雨,怎么令狐女官还受伤了? “是射在墙壁的羽箭断了之后反弹到我手臂上,不碍事,拔掉就好了。” 满月指了指受伤的手臂,整条手臂都被鲜血染红,但她一路跑的时候撕下了衣摆缠在受伤的手臂上,所以鲜血才止于密道出口。 “令狐女官!属下失职!”单于道安脸色大变。 他的任务就是保护令狐女官安危,现在却害得她受了伤!如果不是他不小心触动了机关,也不会被太后发现! “老将军,与你无关,这是意外。至于机关,想来你们的主子林冬曜也未必知道,一切注定了,避无可避。” 满月忍痛,沉声开口。 慕华和单于道安同时一愣。 继而乖乖低下头,也不敢否认。 “快去准备吧。”满月叹口气,不想为难他们。但的确是慕华露出了破绽,再加上黑衣人出现之后说的那些话,才让满月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慕华慌乱的去准备药材,这时,外面传来单于道安贴身副将的通禀声。 “将军,□□太子带兵包围了驿宫,要我们在一炷香的时辰内交出慕星,否则就强行闯进驿宫。” 副将的声音说不出的焦急紧张。 “老将军,慕华,林冬曜那边你们知道怎么说了,至于我这边,我不想连累你们,告诉副将,一炷香之后我一定出去见太子!我们现在先疗伤,稳住太子再说。” 满月忍痛沉稳嘱咐单于道安和慕华。 越是现在这种危急关头越要稳住,越不能慌乱。 “是,令狐女官。王爷之前吩咐了,若紧咬关头,一切听命于女官。”单于道安如此说,等于承认了他们背后的金主儿就是林冬曜。 “果真是他——”满月愣了一下。 有些答案,你一直猜来猜去,甚至已经坐实了结局,可一旦由别人亲口承认说出来之后,还是会有心底颤动的感觉。 或许,这就是无法接受结果的原因。 一时难以接受,却终究要面对。 “慕星——厄,不令狐女官,你的伤很严重,还是让王爷派人来——” “私下叫我满月行了,没有什么女官不女官的。你说呢?” “啊!!” 满月话音落下,没有任何犹豫,嗤的一下拔出了手臂的断箭。 那声尖叫则来自于断箭拔出的一瞬间,喷溅到慕华脸上的鲜血引起了她的尖叫。 “满月!你怎么都不准备一下!你想吓死我?你这样很危险的!啊啊!你!你简直不是女人啊!你——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是女中真汉子!我——不——” 慕华语无伦次,不知该说什么。 满月虚弱的闭了闭眼睛,哑声道, “你安静一下听我说,女中真汉子现在需要你帮忙撕开衣服上药。老将军可以到外面休息一下了。” 满月语气低低的,实在是刚才逃跑的时候耗尽了太多体力。 “是,女官。老夫在外面守着。” 单于道安也惊讶于满月刚才的决绝,虽是断箭,可扎入手臂也有三指深度,她没有任何准备,谈笑中就自己拔出了断箭,这一刻,带给单于道安的震撼不亚于又让他经历了一场血战。 单于道安在门外守着,慕华总算安静一些。按照满月的吩咐开始包扎。 好在她自小调皮好动,经常摔伤这里碰伤那里的,有时候不敢告诉父王,就自己捯饬上药,也能包扎的像模像样的。 “满月,你刚才太吓人了!”慕华包扎好了,开始小心翼翼的给满月擦着手臂上的血渍。 满月白了她一眼,淡淡道, “是因为溅你脸上血了吗?” “不是,是你拔出断箭的时候——你还说着话呢,断箭就□□了,我都看到断箭拔出那一刻,伤口皮肉瞬间收缩的恐怖场景——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目睹这样的场景了,还是一个女子在我面前如此动作——” 慕华唏嘘感叹,对于满月已经不是单纯的欣赏佩服,而是真真正正看到了她的强大和可怕。 怪不得柔怀王会这么喜欢她!为了她,准备了整个东洛做她将来的后盾。 “慕华,你是东洛皇子,虽然是女儿身,但东洛的将来是寄托在你身上的,今日的场景,在你以后的皇位道路上,实在算不了什么。不管是谁,是你的父皇母后,还是单于老将军,都不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将来有一天,你需要自己拔箭,自己清洗伤口,甚至是独自一人面前四面楚歌十面埋伏。 我不是在吓唬你,你所看到的,东洛的一片安泰,你父王稳固的皇位,都是寸血寸泪换来的,你很聪明,但始终贪玩桀骜了一些,虽然你现在还年轻,但天下事,不会都在你做好了准备才来,你必须提前适应所有好的坏的,做到宠辱不惊,你才能活下去。” 满月一番话,语气平淡舒缓,却是字字珠玑,如针尖一般尖锐的刺在慕华心尖上。 在外面守着的单于道安也是频频点头。 这些道理他一直想讲给皇子听,但始终说不出太重的话,说轻了,皇子又根本不当一回事。关键时刻,还是令狐女官能够一阵见血的阐明要害,借着她自己受伤这件事,希望这番话可以点醒皇子。 房间内久久没有慕华回应的声音。 她越是如此,证明满月的话真的说进了她心底。 “——满月,我以后会改的。” 很长时间,慕华才闷声回了一句。 屋外,单于道安重重的叹口气,莫名有一种苦尽甘来的感觉,内心深处说不出的唏嘘感叹。 他用了十年时间,也没改变皇子顽劣不羁的本性,也没听皇子说一句发自内心改正的话,可令狐女官一开口,当真是不一样了。 “将军,时辰快到了。” 这时,副将在一旁小声提醒单于道安。 “不到最后一刻结局未定,暂且等着。” 单于道安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知道现在真正着急的是太子才是!他们按兵不动,太子才是被动要出击的一方。 况且现在四国使者都在宫里头,皇宫任何一个角落有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众人都会知道!太子率领众人兴师动众的包围了整个东洛驿宫,消息早就传遍皇宫,其实太子也只是想要做做样子,给东洛压力,逼迫满月现身。 柔怀王那边暂时还没有任何吩咐和命令,不知是不是跟□□皇上的病情有关,所以单于道安知道,目前来说,最好的法子就是按兵不动! 太子总不至于血洗东洛驿宫,如此一来,其他三国使者也会有所行动! —— 东洛驿宫外 冷风萧瑟,扑面而来,如锋利无比的刀子一下下割过冰冷僵硬的面颊。 林简坐在四面透风的暗金色车撵上,四周金色纱幔飘然而起拂过身体面颊,却不再是如沐春风般的梦幻柔润,而是透出一丝寒凉落寞的气息。 他静静看着东洛驿宫的大门,等着大门开启的那一刻,那一抹熟悉的人影快步朝他走来,卸去了所有伪装,把曾经在太子府内属于他的令狐满月带回来! 在他身后,五百羽林卫一身劲装,杀气凛然。 香炉内的香燃尽最后一刻,林简的手即将抬起的那一刻,身侧,皇上身边的贴身小太监跌跌撞撞的朝这边跑来。 “殿下!!殿下!!” “皇上驾崩了!!皇上驾崩了!!” 小太监说着匍匐在地上,身体抖成了筛糠。 林简噌的一下从车撵上跳下,目赤欲裂。 “父皇?!父皇!!” 这一刻,心被击碎的感觉。 纵然他也怨恨父皇隐瞒他病情,隐瞒他庞锐的身份!但过去接近二十年的时间,父皇在他心目中一直是合格称职的皇上和父亲! 林简红着眼睛看了眼逐渐打开的驿宫大门,再看看不远处笼在黑暗之中的承乾宫,这一刻,心如刀绞! 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 每次都让他做出痛苦的抉择? 之前是姐姐和母后!他若为姐姐申冤,就会让母后失去一切! 而现在也是,他若等满月出来问个究竟,他就不能赶去父皇那边—— 为何是这样? 为何不让他看父皇最后一面?! 当驿宫的大门缓缓打开,他看到里面走出来的只有慕华,这一刻,他原本就被绞碎的心,再次碎成稀烂。 狠狠地摔在地上,再无复原的可能! 父皇驾崩了! 她不见他! 他没有见上父皇最后一面! 而她也不肯给他哪怕是一丝希望! 他守着姐姐死因真正的秘密痛苦的度过了十二年,却在这一刻,有种彻底崩溃的感觉。 “殿下——殿下——”苏康颤抖着声音提醒他。 皇上驾崩了,作为太子,他应该立刻赶往承乾宫。 “滚!” “全都滚开!!” “滚!!” 林简厉声嘶吼,这一刻他才发觉自己的孤独和无助。 让他拥有了天下又如何?当他想哭,想喊的时候,却没有一个可以抱着的人在身边! “令狐满月——满月——我很害怕现在——只有看见你我才能撑下去——我很害怕——” 他喃喃低语,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任由冷风如刀割一般吹过他面颊,他却浑然不觉,如迷失了方向一般,原地徘徊。 “殿下,别这样——会好的——” 这时,一道温润的女声蓦然响起,紧跟着,温暖的手臂环住了他无助徘徊的身体,轻轻抱住了他。 纵然不是他熟悉的声音,但在此刻,却也能给他安定下来的感觉。 林简停止原地徘徊,身后的怀抱柔软温暖,轻然烘托起他千疮百孔的心。 前一刻他还以为自己是孤独一人,这一刻却—— “殿下,一切不好的终究会过去。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好的坏的,秀惠都愿陪殿下共同度过——” 温润的女声再次响起。 林简整个人如遭电击,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狠狠推开身后的张秀惠。 张秀惠站立不稳,身子重重撞在身后回廊栏杆上。 她忍着痛,低垂下眸子不说话。 “谁让你接近本太子的?!你给我滚!!” “滚!!滚远点!别再让我看见你!” 林简指着张秀惠怒骂出声,下一刻,他扔下受伤的张秀惠踉跄的朝承乾宫跑去。 “太子侧妃,请。” 林简身边的隐卫上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张秀惠点点头,不发一言,转身与林简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她回给他时间,慢慢接受她。 —— 承乾宫大殿,哭声震天。 寝宫内,林冬曜已经换了一身白衣跪在皇上龙榻前。太后在一旁怔怔的看着,眼泪早已哭干。 “父皇!儿臣来晚了!” “父皇!对不起!对不起!儿臣错了!儿臣错了!” “儿臣来晚了!儿臣来晚了!” 林简跪在地上,一路跪着来到床前。 在他身侧,林冬曜眼角泪意朦胧。 终究是他们最敬重的父皇,即便出了庞锐的事情,但在死亡面前,作为儿子,他们还是抛却了以往成见恩怨。 “传令下去,皇上病重驾崩,皇后心痛不已,殉葬当场。” 这时,太后的声音沙哑响起。 林简和林冬曜都是没给出任何回应。 太后并不知道林简之前用假死药将皇后送了出去,并且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太后现在如此安排,是对皇后失踪最好的解释。 但这也意味着,皇后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也做不成太后! 太后给皇后一个殉葬的名号,虽然过后还要追封皇后加封临国公,表彰他教育出如此忠贞不二的皇后,却也好过交不出皇后来,让临国公和纳兰彦逼迫的好。 林简和林冬曜长时间跪在龙榻前,久久未动。 “父皇在未央宫昏迷之后,回来就吐了血,你来之前,刚刚驾崩。”林冬曜哑声开口,心痛的感觉无法用语言形容。 “这么说——你的病只能靠庞锐了?”林简寒瞳眯了眯,眼底虽有悲伤,但此刻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父皇不会同意我如此做。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我不会强求。” 林冬曜语气淡淡的。 他早已接受了时日无多的现实。 “我还有最多七天时间留在这个世上,这七天——我不会见她。” 林冬曜说着,转过头冷冷的看了林简一眼。 这一眼,是林简未曾见过的冰封骇决。 林简也不得不承认,林冬曜的冷酷无情无需伪装,是从他骨髓深处散发出来的!可就是这样的人,一旦动了情,也是痛彻骨髓毕生难忘! “既然我早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更加不会在最后时刻功亏一篑,我不会见她,你大可放心。” 话音落下,林冬曜移开视线,不再开口。 林简沉声道, “你还真是狠绝无情!这也能做到?也许她现在早就知道你之前做了什么,即便这样你也能忍住!林冬曜,比起无情狠绝来,我的确不如你!” 这一刻,林简说的都是他发自内心的话。 若比自私,林冬曜会输给他。 若比狠心,的确是林冬曜更胜一筹。 林冬曜宁愿此刻痛苦七天,也不愿见到她之后令她难过一生一世。 他怕自己会忍不住—— 林简和林冬曜在皇上床前跪了快一个时辰,却被大殿外响起的一阵喧哗声吵到。 “何人在外喧哗?竟敢在此时候喧哗!!”林简寒瞳一瞪,正要发作,太后却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样,凤眸眯起叫来了年辉。 “你先带太子和柔怀王下去换上孝服!并且住持大局,召集朝臣进入承乾宫大殿。” 太后突然如此吩咐,看似合情合理,但这些事情都交给林冬曜也可以,没必要将二人都支走。 “你们真的不把哀家这个皇奶奶放在眼里了?”太后凤眸一瞪,眼底血潮翻涌。 林简和林冬曜相视一眼,没说什么,几乎同时起身朝外走去。 在外面,他们看到一脸哀戚神情的鸾凤。 鸾凤仿佛没看到他们,一步步失魂落魄的朝大殿走进去。 林简和林冬曜虽然都看出来鸾凤和父皇之间有事情,但也许只有皇奶奶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鸾凤红着眼睛走进大殿,却不被允许进入寝宫。 太后屏退了所有人,偌大的大殿只有她跟鸾凤二人,一时间,说不出的萧瑟凄凉。 扑通一声,鸾凤跪在了地上。 “太后,鸾凤知道自己当初说过年少轻狂的话,鸾凤年少无知,曾说日后就是太后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再见□□皇上一面,但我现在知错了,食言了!我来了,请太后给我机会,再见他最后一面。” 不必太后开口,鸾凤自己已经主动道明了过往一切。 太后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就像是看着一个饥渴不已等待一顿哪怕是能填饱肚子就行的乞丐。 “你求哀家?你乞求哀家就要答应你吗?”太后冷冷一笑,她失去了儿子,却得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孙子!她不要庞锐那个野种!只要自己的儿子!哪怕他曾经骗过自己,那也是她的儿子! 太后身子踉跄着后退了一大步,鸾凤想要起身扶着她,却被太后厌恶的挥开手。 “你们都当哀家喜欢强势吗?哀家愿意做世人眼中的恶人吗?为何哀家就不能过小桥流水人家的平静日子?哀家眼睁睁的看到自己失去了一个孙女两个孙子! 这皇宫吃人不吐骨头啊——哀家知道唯爱公主的死有蹊跷,哀家也知道林冉是受了阴险小人的挑唆,哀家也明白东合的狼子野心!但哀家又能如何?难道哀家这么多年来,不都是睁一眼闭一眼吗?哀家看着他们一个个的没了——到现在成了皇上也走了——说不定几天之后,哀家还要失去东曜—— 你现在跪在哀家面前说你错了,说你求哀家原谅!哼!鸾凤,你太天真了吧!哀家失去了儿子,你呢?你什么都没失去!你来求哀家,不过是为了完成你自己当年的心愿罢了,这些年来,你何曾为真睿守望过?看看你身边那些不男不女的面首吧!你凭什么来求哀家!” 太后说的不解恨,扬手就给了鸾凤一巴掌。 既然鸾凤自己送上门来求她,她何必跟她客气? 她知道,不论现在自己做什么,鸾凤都会承受。 鸾凤面颊侧到一边,发髻被太后打乱。 长发垂了下来,夹在黑发中间的却是缕缕白发。在她这个年纪出现白发的确不多。 “太后,你打我骂我,都可以。我只想说,我头上白的每一根头发,都因他而有。是人都有感情,没有谁生来无情无义,越是后来冷酷无情的人,越是曾经受过很重的伤痛,自我封闭,游戏人间,或者寄情于其他。 你知道我现在最后悔的是什么吗?是我明明有机会跟他见面了,我却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他以为我还是以前的鸾凤,可以坦然从容的面对任何人,任何事。他在感情上太傻了——太不懂女人的心了。现在他去找舒巧茹了,而我——却守着一个遗憾度过我剩下的日子。 二十年前,我爱他,深爱刻骨,二十年后,我连一句深爱都没办法说。我是一过女皇又如何?我不缺男宠又如何?就如太后刚才说的,为何你不生在普通人家?而我又为何不能跟他有——哪怕是一个月的平静生活?我来就是深爱他才来的,我想见他一面也只是骗自己? 我不可能不抱有任何希望的来见他!我有希望,有幻想,所以我才来了——太后,你只看到多年前我不答应你要求的那一刻,你何曾知道我们在一起的每时每刻,又是如何?” 鸾凤忍了二十年的眼泪,似乎都在这一刻彻底流淌出来。 在凤拓国,她是说一不二甚至是腹黑阴险的女皇!但正如她所说,每一个无情无义的人,之前都有她受过的伤或是童年造成的阴影。 “够了!鸾凤!哀家没心情听你说二十年前的事情!哀家是不会让你见真睿的!”太后斩钉截铁的看向鸾凤。 鸾凤依旧跪在那里,泪光莹然。 “你不想听我也要说!我要说给他听!我知道人都是有魂魄的!我说给他的魂魄听!” 鸾凤抬起头,凄厉出声。 “分别时,你说过,二十年后,也许物是人非斗转星移,我们还会再见!但你不曾说过,这一面是永别!我知道你去找舒巧茹了,很快——很快我也会去找你,不论在哪里,当我去找你,不要忘了我——或许你等我,在我去之前不要喝下孟婆汤,给我说一句心里话的机会!我只说一句,只说一次——三生三世,也许就这一次机会——等我——” 鸾凤跪在地上很长时间,虽然隔了厚厚的墙壁,但此时此刻,她也能感觉到一墙之隔的另一边,他的存在。 “太后,我走了。从现在开始,我不欠你任何。” 鸾凤语气轻飘,即便没有这一跪,她也不欠太后任何。 太后原本的气焰在鸾凤离开后荡然无存。 她也失去了自己的儿子!难道她不痛吗? 偌大的承乾宫,太后孤零零的站着,这一刻,只有四周冷风穿堂而过,吹着她单薄的身子。 她终究是上了年纪的人,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在这之前,她还送走了两个孙子。 “真睿——真睿啊,母后是不是真的老了?是不是真的该离开了?” 太后喃喃低语,这一刻,她不过是个失去了儿子孙子的迟暮老妪。 她也想过普通人的生活,但终究—— —— 与此同时,北辽驿宫 翰祺听到林简和林冬曜正与朝臣主持丧事,翰祺眼底不觉流露出一丝丝恐怖狰狞的戾色,旋即,他慢慢摘下脸上的renpi面具,一张狰狞恐怖的脸登时出现。 扭曲而狰狞,像极了生长千年的老树皮。 只那双眼睛,却隐隐透着熟悉的阴险。 原本,三个月前,原本,一切都如他计算的那样完美无缺,谁知,却是在下坠的时候出现了意外,隐在暗处的绳索因为不能被林冬曜和皇上的人发现,所以他事先设计的极为纤细,却在下坠时断裂,他一边面颊正好贴在陡峭的崖壁上,自上而下急速坠落,当即就血肉模糊。 他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因为要避免与林冬曜和令狐满月以及林简的正面冲突,他为了保存自己最后一点实力,不得已才设计一出假死! 谁知却是毁了半张脸! 现在即便他报复之后,这张脸还如何见人? 所以他索性划伤了喉咙,连声音都改变了。 他为了保存自己的实力,不惜铤而走险,他宁肯暂时假死,也不能失去自己所有的势力,让它们成为林简和林冬曜的囊中之物。 他真的意识到了令狐满月的可怕,他开始后悔自己一开始下错棋,在侯府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没有站在她那一边,而是帮助了老夫人和二夫人一伙。 现在老夫人和二夫人都已经被令狐满月整死了! 令狐满月却对他穷追猛打,就连刚回来的庞锐都是令狐满月的帮手!林冬合当时逐渐意识到自己若在明处,将彻底不是令狐满月的对手。 所以他设计了如此一出。 他是林冬合!根本不是什么国师翰祺! 如今他这张脸毁了,每天还要戴着这密不透气的renpi面具,他的伤口就没有好的时候,总是在溃烂流脓,他只有不停地用各种药材令面颊上的烂肉褪掉,那种痛苦撕心裂肺。 即便这样,他每天摘下面具时,也要经历一次巨大的痛苦! 这种痛苦时刻提醒他,将来,有朝一日,要将这种痛苦十倍百倍的加在令狐满月和林冬曜、林简的身上。 但他现在最担心的是,他还没有报仇,这张脸就只剩下骷髅了!他不可能每天都削掉腐肉,再这样下去,他连另外半张脸都保不住了! 但他不削掉腐肉的话,即便戴着面具也会有难闻的臭味,到时候一样会引起怀疑!所以他只有每天都削掉上面一层腐肉,新鲜的皮肉至少一天的时间不会散发出难闻的臭味。 但他现在这个样子,一直是在用麻沸散控制疼痛,他实在等不及了! 他要立刻报仇! 他的棋子就是耶律皓!这是他这盘棋里面最隐蔽的一颗棋子!而耶律皓的软肋就是张秀惠!张秀惠更是他早早布下的一颗棋子! 所谓阁老养在深闺,也不过是为了吸引林简注意力,到头来,林简还是会输在他手里头! 张秀惠将是林简的夺命判官! 林冬合从铜镜中看到自己那半张形同骷髅的脸,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抬手将铜镜狠狠地摔在地上。 现在连他自己都没办法接受自己这张脸,更何况是别人了?也就是说,他以后都不会是林冬合了!只能是翰祺! 现在对他来说,是谁都无所谓了!只要能重新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父皇——我的好父皇!你是真的死了吗?呵——你会不会跟我一样也是诈死?会吗?会不会?” 林冬合冷笑连连,他自然明白他的父皇不会诈死,无论如何,他如今诈死都会引起整个京都的骚乱! 但父皇死了,却是他的机会来了! 趁着京都大乱,他要做一件大事情了! 这一次,他一定会成功!因为没有人知道他是林冬合!即便令狐满月怀疑他,也不会有任何证据!更何况他还掌控了四国最强的北辽的皇子!有耶律皓在手,他就可以彻底搅乱这趟浑水! 耶律皓早就被他的极乐散控制了,现在他说什么都会听什么! 到时候,他利用好了耶律皓与张秀惠里应外合,不管是林简还是令狐满月,都是他手下败将! 至于林冬曜,他最好多活几天,让他好好看看其他人的下场! 林冬合开始削掉脸上腐烂的一层皮肉,每天的这个时辰,既是他最痛苦的时候,也是他最舒服的时候,痛苦是因为他又要开始削掉腐烂的皮肉,舒服是因为削掉了皮肉,至少他可以暂时不用戴那密不透气的面具! 但这种痛苦他真的受够了!好在!痛苦马上就要结束了!一切都会按照他的设计重新开始! 他将是这片大陆最强的王者! 林冬合开始一片片痛苦的削掉因为戴了一天面具而腐烂的皮肉,可今天他却发现了一个令他无法接受的事实! 那就是他那边面颊颧骨的地方竟然露出了森森的白骨! 林冬合用的铜镜本来就是他刚刚摔坏的那个,因为变形严重,那铜镜映照出的一段白骨仿佛在他脸上跳动一般。 林冬合吓得当即扔掉了铜镜! 他竟然真的——削到了骨头? “父皇啊父皇!呵呵——你以为失去的这个儿子——你看看他现在的样子——” 林冬合这一刻像是在身体里面同时出现了两个人,自问自答,自说自话。 他内心是自卑且敏感的,仇恨且怨念。 但他用时又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看到自己一边面颊的累累白骨,他知道自己早已不是曾经那个英俊倜傥的□□二皇子林冬合了,但他又没办法接受现在自己的样子,他怀念之前,令狐满月出现之前,他也后悔自己当时的选择!为什么要选那个不成器的令狐平雪? 无论如何,三天之内他都要开始行动! —— 次日清晨,金銮殿 林简一身孝服坐在昔日皇上端坐的龙椅上,底下群臣叩拜,皆是朝服外面一身白衣。 皇上百日之后,林简将正式登基成为新皇。 他现在还是□□的太子。 稍后,林简将与四国使者会面,但在这之前,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林简见过群臣,硬是将四国使者晾在了未央宫。 坤宁宫 曾经皇后的寝宫。 林简看着大殿中那一抹熟悉的身影,心情抑制不住的悸动。 “满月——”他轻声呼唤,看到的是他熟悉的一张面孔,可唯独那双紫眸是完全陌生的,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那双紫眸所带给他的陌生感觉。 平静,柔和,淡然,更像是重生后的完全不同的新生感觉。 她只是静静看着他,并不说话,一双紫眸,令他莫名不安。 他穿着一身白衣,白衣之下是他穿了接近二十年的暗黄色太子朝服。这一刻,他面色冷峻却又苍白,他在这一刻只想要满月的一个拥抱,仅此而已。 “满月,我失去父皇了——将来会如何,我不知道。”他如之前那般,当他想念姐姐时,就会有这样的情绪和态度。 “殿下,我来了。你还是说重点吧。” 满月并不接他的话,而是平和的看向他。这一刻,林简甚至觉得自己在满月眼里,与这大殿的琉璃宫灯以及浮雕香炉是一样的存在,只不过是静止的物件。 “满月,我们相识两年——” “殿下,相识一生一世到最后尚且无情分可言,更何况两年。”满月如今的语气态度与他认识的两段时间段的满月完全不同。 “好,既然你如此说,你想不想救林冬曜了?只有我可以帮你!林冬曜需要什么你最清楚。” 林简等着满月主动开口,哪怕她是为了林冬曜求他! “殿下,我与柔怀王——” “我们是一世夫妻!生生世世。” 这时,浑厚的男声沉沉响起,满月没有转身看向身后。 林简却是上前一步挡在她身后,直面走进来的林冬曜。 背对着林冬曜的满月,紫眸闪烁,情绪难以捉摸。 “五弟,你现在这个情况,还说什么一世夫妻生生世世,如今只有我可以帮你!”林简语气带着一丝嘲讽,心下却莫名不安。 他并不希望林冬曜过来,他只需要他跟满月单独相处的机会。 “满月,跟我走。” 林冬曜不看林简,只是朝满月伸出一只手,尽管满月背对着他,可他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一丝迟疑或是担忧。 因为他知道,即便她稍后会狠狠地报复他曾经私自做出的决定,但至少在这一刻,她的心放在他这里,他是可以确定的。 满月转身,紫眸如梦如幻。 下一刻,在林简目赤欲裂之中,她快步走到了林冬曜面前。 手臂扬起,啪的一巴掌甩在林冬曜脸上。 “这一巴掌告诉你,我令狐满月这里不是民间的集市,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这一巴掌清脆响亮,林冬曜一边面颊登时出现五个红红的手指印。 林冬曜只是将面颊重新转回来,安静的看着她。 林简眸光闪烁一下,却不知满月下一步会如何走! 紧跟着,满月又是第二巴掌狠狠地甩在他同一边面颊。 这一次,比刚才还要清脆响亮。 “这一巴掌是提醒你,如果再在身边带着邱蓉,我就加倍将巴掌落在你二人脸上!” 满月咬牙开口。 她现在不会打邱蓉,如果不是林冬曜默许,邱蓉也不会留在他身边! 是谁的错,谁就要承受这一巴掌。 林冬曜如今的身体本就虚弱,这第二巴掌打下来,有殷红的鲜血从林冬曜鼻子流出,他的面颊已经红肿不堪,但即便如此,他也不去擦流出的鼻血。 满月手臂再次扬起,林冬曜依旧静静站在那里,岿然不动。 林简却是一瞬心境跌倒了谷底的感觉。 “满月,不要再打他了,如果你还爱他,我是唯一可以救他的人,满月,你到我身边——我救他,我只要你留在我身边——” 林简上前一步,紧紧抓着满月的手。 他听得很清楚,满月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到了!她只有喜欢才会如此!才会在意林冬曜是不是将邱蓉带在身边! “殿下,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与殿下无关!” 满月突然抬头看向林简,语气平静从容,可听在林简耳中,却注定如针尖一般深深刺着他的心。 “你们已经和离了。”林简咬牙开口,这一刻,他眼底闪烁如细碎水晶一般的晶莹泪光。 满月——满月,他唯独不能失去的就是她! “殿下,和离书在此,但自始至终,我都没有落下我的名字!” 满月说着,扬手将和离书扔在了林冬曜脸上,虽然只是一卷黄绢,可打在他脸上的感觉却注定比之前的巴掌还要厉害! 她之前的巴掌只是打在他的脸上,而现在的和离书,则是锋利无比的尖刀刺穿心扉的感觉。 “满月,我——我不知道你没落下名字——满月,我——” “林冬曜!我嫁给你之后,我就注定没有我自己的名字!我是柔怀王妃!你忘了吗?”满月平静的语气,让他说不出的心酸感觉。 是!她嫁给他之后就不是令狐满月!她是柔怀王妃! “我以前不会签,你说我现在会不会呢?”满月突然笑了笑,笑容无邪单纯。 这一刻,林冬曜眼角滑落一颗泪滴,为她落下的泪,即便此刻是林简在这里,他也会为她落泪。 颜面尊严比不上这一份迟来的感情。 “满月,别这么说,这份和离书——” “柔怀王爷,我是让你猜一猜,我现在会不会——落下我的名字!” “不会!即便你想,我也会拼死阻止!” 林冬曜突然俯身捡起地上的黄绢飞快的撕成了碎片。 等他撕完了才发现,黄绢竟然是空白的! “这不是和离书?”他愣愣的看向满月。 这一刻,是哭笑不得感觉。 他的王妃,竟是用上了这一招! “呵呵——王爷不也曾写了一封休书要如何如何的吗?为什么我就不能故伎重演呢?真正的和离书在这里!” 满月笑着看向他,旋即拿出真正的和离书。 林冬曜嘴角唇角狠狠地抽搐了几下。 “满月,你现在怎么做都可以——”林冬曜闭了闭眼睛,对她现在所做一切都无条件承受。 “令狐满月!”林简突然开口,直呼满月全名。 她与林冬曜在此你来我往,而他却好像是局外人。 他可以接受满月为了救林冬曜而不得已留在他身边,他也无法接受现在这样,他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存在的必要性。 “殿下,我不需要你的帮助,我今天回来,只因为我知道他会来!有些事,三个人在一起,不用说什么也知道结果如何——” “你闭嘴!!” 林简嘶吼出声,他想伸手去抓住满月,可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僵持在那里动也不动。 他知道,她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格。 如果不是她心甘情愿的,她会采取最极端的方式回应他。 “为什么是三个人来一起面对?为什么?” 林简像是一个失去了心爱玩宠的孩子,任性而偏执。 一方面他朝满月吼着,另一方面却又在争取最后的努力,可他又很清楚,希望有多渺茫—— “走吧。王爷。” 满月面上恢复平静,手里还拿着真正的和离书,另一只手却是主动握住了林冬曜的手。 此情此景,却是说不出的诡异特别。 满月和林冬曜,一个面容平静柔和,一个哭笑不得却又愧疚心酸,只是,某王爷一脸的鲜血,还盯着肿了半边的面颊,发丝凌乱,瞳仁血红,就像是刚刚上了刑法一样。 二人身后,林简瞳仁充血,目赤欲裂。 满月从开始选择的就是林冬曜!未曾变过! 林简甚至不知道满月和林冬曜何时离开的大殿,他只知道他一个人在孤零零的大殿坐了很久。 —— 璇玑宫外 林冬曜盯着肿了半边的面颊,还有脸上快要干涸的鼻血,一脸期待的表情看向满月。 “满月,你随我进去——好吗?” “呵——王爷,和离书我早就签了,你怎么会以为我可能没有签过呢?当时太后和皇后的人都在我那里,亲眼看着我落下的名字。王爷,你聪明一时糊涂一时,怎么会连这个都忘了呢?如果我不签,如何能走出你的王府?大概王爷当时贵人事忙,不曾露面,也就忘了——” 满月如此说,林冬曜哑口无言。 坤宁宫大殿,张秀惠缓缓走到林简身后蹲下。 “殿下。” “张秀惠——你究竟是谁的人?”林简抬起头看着她,张秀惠眼中却闪着盈盈泪光。 大概张秀惠没料到林简突然看着她,都没来得及擦干眼泪。 “怎么了?吃醋了?”林简冷冷一笑,面如寒霜。 “是。” 这一次,张秀惠没有否认,而是轻轻点点头。 林简却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 “张秀惠,你不是一贯表演的很大度吗?这是为什么?” 林简现在除了满月能令他重拾信心,其他的,对他来说,都不过是他利用的工具而已。 “殿下,你相信——很多人,很多事,也许是上辈子遇到了,却结下了怨结,却在这一世注定重遇吗?” 张秀惠很认真的看向林简。 眼泪却是忍不住夺眶而出。 林简定定的看着她,不说话,就只是看着她。 “我只知道,你现在出现——不怕成为她的替身吗?”林简说着,大手一撕,张秀惠衣衫尽褪。 现在是寒冬腊月,天寒地冻。 偌大的坤宁宫大殿,即便是四周都有火炉,却也是冷的刺骨,更何况张秀惠的衣裙都被林简撕开。 就在大殿之中,她的第一次。 毫无感情可言,只有疼痛和无情摧毁。 一切结束之后,林简没有任何留恋起身离开,将衣衫不整的张秀惠独自留在大殿之中。 或许他只是发泄,只是将张秀惠当做令狐满月的替身!但在这大殿之上,他的确是跟张秀惠发生了关系。她是他的侧妃,他们之间若有什么,也没有任何不可,但事后他却后悔! 有些事,一旦有了第一次,便会接着有第二次,第三次! —— 璇玑宫外 满月和林冬曜相互僵持了很长时间。 外面天寒地冻,他们的身体都有些冻僵。 下一刻,林冬曜轻叹口气,俯身将满月扛在了肩上。 这一次,不是打横抱起,而是直接甩在肩膀上,大步朝里面走去。 “啊!” 满月毫无预料的尖叫一声,身子在他肩上摇摇欲坠。 “林冬曜!你摔着我!!放我下来!”满月只觉得天旋地转的感觉袭来,这跟被他抱在怀里那一次完全不同。 她担心他的身体还能支撑得住否! 实际上,林冬曜抱着满月走的这几步路,的确是用尽了他全部力气,但无论如何他都会坚持下去! 满月还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四周景物完全是颠倒旋转的。 “林冬曜!” 她惊呼的时候,人已经被他扔在了他房间的大床上。 安妃在正殿休息,他扛着她一路从正门经过,径直穿过正殿来到偏殿他的房间。 整个人被他很有掌握度的扔在床上。 她身子一沾到大床立刻翻身,也顾不上此刻正趴在床上背对着林冬曜,如此动作有多暧昧,有多难看。 她手脚并用的朝床的另一边爬去。 “你往哪儿跑?那里是一堵墙!”林冬曜话音落下,满月已经一头撞在了墙上。 墙上覆盖着轻纱的帘子,她以为帘子后面是空的,所以才发狠的朝那边躲去。 砰的一声闷响,满月只觉得眼前直冒金星。 身子立刻被人重重压制,不许她起身,不许她乱动。 他呼出的热气在她脖颈中萦绕游走,她一边缩着脖子,一边转动脑袋躲避他的气息。 “好了,别跑了。对不起,是我不对。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你没错,你有什么错?你习惯了一手遮天冷酷无情!”满月不认可他的解释,可心却自始至终都站在他这一边。 “满月,别气了。我真的错了。我知道太子没有去见四国使者而是召见了你,我什么都不顾的就去找你。” “我什么都不想听。”满月摇着头,头上的朱钗原本就因为刚才被他扛着进来松动了很多,现在却是彻底被打散。 满头青丝如瀑布一般披在背后。 他俯下身,紧紧抱着她,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抱着。 父皇才刚驾崩,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抱着她寻找慰藉。 “好,不听没关系,那我什么都不说。” 他轻叹口气,保持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 满月刚要说话,她不知哪来的巨大力气,突然将她翻转过来。 “啊!你!” 满月惊呼一声,他整个人已经压了下来,他身子现在虽然瘦削,却也是精壮有力。 满月顿时有一种胸口碎大石的感觉。 “咳咳!林冬曜!你快压死我了!” 满月抬手推着他胸膛,却连一丝一毫都撼动不了。 “别白费力气了。”他低声开口,声音说不出的宠护温柔。 满月别过脸去不看他,冷冷道, “你要强上?” “不敢。”他又叹了口气。 父皇的事情加上他的身体—— “不敢就先起来。”满月又推了一下他胸膛,仍是岿然不动。 “快不行了还这么大力气,林冬曜——你是不是装的?”满月瞪了他一眼,眼睛却莫名一红。 “因为注定要留下一口气等着看你的真心。” “以前天天都盼着会有这么一天,但从来没想过这一天来了之后,会是现在这样——还不知会跟你厮守几天。” “满月,如果我先走了,不要恨我——命中注定我会先走。” “听到没有?” 他时不时的还是会暴露出他冷酷霸道的本性。 满月自然不会买他的帐。 “没听到!” 她用力摇头。 “好。” 他突然很痛快的点点头。 满月还以为下一刻他就要起来了,谁知他竟是俯下身狠狠地亲吻她双唇。 这是她们为数不多的几次接吻之一,却因为染上了离别的愁绪而分外珍惜。她也不抗拒和抵触,反倒是主动搂着他脖子回应他的吻,在他舌尖的挑逗下彼此唇齿相依。 他的身体没有丝毫放松,似乎是害怕彼此的距离稍微远离一分,她就会消失不见。更多的,也是贪恋现在这一刻的拥抱亲吻。 满月呼吸都被他掠夺殆尽,她好不容易从他双唇下找了空隙想要呼吸一下,谁知还不等呼吸到新鲜空气,他的吻比刚才还要如狂风暴雨一般落下。 伴随着他温柔轻吻落下的还有他的鼻血。 一滴滴殷红的鲜血落在她面颊上,鼻尖上,甚至是双唇上。 满月眨巴着眼睛定定的看向他,而他却是尴尬的翻身起来,也顾不上擦拭自己脸上的血,取过一旁的丝帕给满月擦拭脸上血渍。 满月坐起身,眸子垂下。 她很清楚自己应该做好准备,林冬曜的身体撑不住几天了。 “好了。”他放下丝帕,自己脸上的鲜血则是胡乱擦拭了一下。 “今晚什么都不要说,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宫里很多事都需要你出面。”满月轻轻抱着他,这一刻的感觉,即是永恒。 “好,今晚你别走。” 他哑声开口,恨不得剩下的时间,每时每刻都能跟他在一起。 但偏偏赶上父皇的事情。 “嗯。”满月点点头。 她主动拥着他,让他在她怀里寻找安静和慰藉。 他从来都是冷酷凉薄的性情,习惯了独来独往,也从不觉得自己会需要任何人的怀抱。但自从认识了满月,他竟然也会渴望她的怀抱是永远属于他的。 —— 夜深,林冬曜沉沉睡去,满月起身离开寝宫。 今夜,也只有身体虚弱的他才能睡着。 满月带着年政离开了璇玑宫,她身边的人都被林冬曜很好的藏了起来,在林冬合的事情没有彻底解决之前,她暂时不会让她们出现。 景阳宫内灯火通明,满月径直走了进去。 一抹白衣身影熟悉却又陌生。 “来了?” 庞锐转身,在那一刻,虽然只是一瞬间,满月却能感觉到他眼底的惘然若失。 “他的时辰不多了,我知道你可以救他。”满月轻声开口,语气却是庞锐未曾听过的温柔清和。 庞锐看着她,微微一笑, “你现在如此改变,我不知该说什么——令狐满月,你知不知道,如果要救他,我就要经历生死一刻,很有可能就是一命换一命了。” 庞锐并不生气,也不着急,只是平静的讲述事实。 “我知道。”她回答的干脆利索。 “但如果用我与你现在合作的所有家当来换你博一次的机会,你会不会答应?现在的情形对你来说没有任何优势,皇上驾崩,太子和太后还有临国公,包括丞相府令狐侯府,都不会有人明确的站在你这一边,看似你的身份被承认了,但你也失去了最后的保障。为什么不搏一次?” 满月语气淡淡的,却带着毋庸置疑的肯定。 她的潜台词很明白,庞锐现在骑虎难下,帮也是死,不帮也是死。为什么不帮忙呢?起码林冬曜可以保住他! “是,看似我应该搏一次!但要放出七碗血,才能用后面的血做药引,在这期间,我可能随时丧命,一旦药引做成了,我体内鲜血也流失大半,何时能补回来尚不得知,也许永远都不需要补了。” 庞锐说的也是实话。 但满月了解的他,并不是如此贪生怕死的人。 他能在大漠戈壁与狼群搏斗,岂会在乎放血? 况且这是生死关头,他是果断明白的人,满月主动找他谈,他应该很清楚自己现在面对的困局。 “我等你答复。”满月语气虽然平静,却能看出庞锐此刻隐藏的秘密。 他似乎还有很多秘密藏在心底。 “林冬曜的事情我帮不了你,我的事情你也帮不了我。” 庞锐摇摇头,转过身去背对着满月,似乎是要结束今天的对话。 “好,我知道了。看来你是有不能告诉任何人的秘密,那我们之间的合作也到此为止,从今以后,路归路,桥归桥。” 满月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既然庞锐无法帮忙,那她跟庞锐之前的合作也注定结束。 “过几天,我会让郑管家将你的账册送过去,令狐满月,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了。” 庞锐如此说的时候,心下却是说不出的苦涩。 “好,到此为止。” 他们都是痛快明白的人。满月也不想浪费时间在不可能的人和事情上。毕竟,现在她和林冬曜之间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 回去的路上,年政跟在满月身后,面色哀伤沉重。 “王妃,王爷的病是不是真的——” 年政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其实林冬曜的身体,他比王妃更加清楚。但如今王妃回来了,年政总觉得王妃会有办法。之前无论王爷如何生气,到最后王妃一句话就能让王爷忘记任何不痛快,他以为这次也不例外。 可是—— “我们回去吧。” 满月垂下眸子,静静走在前面。 庞锐是她跟林冬曜最后的机会,之前林简说会帮她救林冬曜,也是想利用庞锐来做药引,林简是不会冒这个险的。 —— 璇玑宫 满月和年政回到璇玑宫,却四处不见林冬曜踪迹。 满月心下一寒,一股不祥的感觉在心底翻腾。 “年政!立刻派人去找王爷!还有查清楚,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王爷见过什么人,都说了什么话!还有,璇玑宫附近出现的可疑的人都要查清楚,任何细节都不能放过!快去!” “是,王妃。” 年政也说不出的紧张担忧。 王妃带他去找庞锐的时候,王爷是睡着的。 王爷若是醒了,也应该派人找王妃才是,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安妃和其他妃嫔现在都陪在太后身边,偌大的璇玑宫都是林冬曜的人,可现在却是一个人也不见了。 一炷香之后,年政没有带回任何消息。 “王妃,属下无能。” “他是不是走了?上一次他是想方设法的让我离开,现在他知道我不会走了,所以他就要走了。”满月的话也吓了年政一跳,但也只有这个解释能说清楚为何现在璇玑宫空无一人。 “王爷——不会连属下也不要了吧!” 年政苦瓜脸的看向满月,旋即却是郁闷的低下头,王爷连王妃都能不见了,更何况是他。 “继续找。”满月摆摆手,等年政出去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坐在那里,说不出的冰冷刺骨的感觉袭遍全身。 如果他真的走了,那可能这是她最后一次见他了——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见到他了—— 她以为自己回来还会再看到他,哪怕只是短短几天,可现在却是没有任何机会了。 她不再是之前的令狐满月,却也失去了重生之后,最重要的一个人。 满月将面颊埋在双手中,手指面颊具是冰凉的感觉。 偌大的大殿,冷风萧瑟,身体冻僵。 前一刻,她还被温暖包围。 “林冬曜——” 她轻声喊着他的名字,一如那一次,断崖边,她喊着他的名字,他没有任何回应,大步朝前走,不肯回头。 “满月。” 一声低沉的呼唤蓦然响起,满月一愣,只当是自己的幻觉。 “满月——”低沉熟悉的男声再次响起。 满月眸光一颤,手指滑下,抬起头却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她以为自己眼花,紫眸眨了眨,让自己可以更加清楚的看到面前的人。 满月只是抬起头看着他,并不说话。如果这是一场梦境,也许一旦她开口说话,梦境也就幻灭了。 “满月,魏枫醒了。我刚才就是去看了魏枫。”林冬曜说着,轻轻在她面前蹲下。 抬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她掌心终是恢复了一丝温热。 “我以为你走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紫眸闪烁盈盈泪意。 林冬曜抬手轻轻拂过她双眸,哑声开口,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魏枫会帮我,你放心——我以后还会好好地一直陪着你——” 他轻轻将她抱在怀里,这一刻,他听到了她抽泣的声音。 极力压抑的抽泣声,更加让他心酸。 “魏枫醒了也未必能帮你全部。”她低声说着。 “但至少多了希望。”他沉声安慰她。 “我知道,哪怕是一丝希望我也不会放弃,我更加不会放弃你。你肯原谅我,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我没有原谅你,只是不想你在我原谅你之前出事,我还要跟你算账!在我算完账之前,你必须好好地活着,受我折磨也好,被我欺负也罢,总之都要把欠我的还清了才可以走!” “满月,我欠你的一辈子也还不清。” “你知道就好。”满月眨眨眼,有些话到了嘴边还要咽回去。这一世,他的命运完全改变,不知会有几世轮回,还能改变什么? “好,我会一直还下去,生生世世,三生三世我都不怕。” 他说出的恰好是她心里想的,这一刻,是命运安排,也是心有灵犀。 “魏枫现在怎么样了?他才刚刚醒来,未必可以马上给你开药,他昏迷了这么长时间,也许醒来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满月紧盯着林冬曜,她想从他脸上看出这件事的希望究竟有多大,可他脸上现在的表情越是平静,满月心底越加担心。 “一会我带你去看他,他刚醒来,有很多事情都不记得,需要时间恢复。” “可你没有多少时间等。” “我们要对魏枫有信心。”林冬曜说出的我们,此刻让彼此的心都跟着悸动。 在这之前,他们一直是分开的两个个体,即便是成亲之后也是如此,可现在,两个字——我们,已经将他们紧密的联系起来。 坤宁宫 太子在未央宫与四国使者见面,尔若和张秀惠刚刚从太后那边回来。 原本张秀惠一直走在尔若身后,就在刚刚踏入坤宁宫大门时,尔若突然停下脚步,回身给了张秀惠响亮的一巴掌。 尔若手上还带着假指甲,这一巴掌打的张秀惠措手不及,整个人狠狠地摔倒在地上。 “啊!太子妃!” 张秀惠的丫鬟急忙去扶她起来,可即便如此,张秀惠一边面颊也被尔若戴着的假指甲划出了三道狰狞的血痕。 “赫尔若!你为何打我?”张秀惠起身,冷声质问尔若。 动手总要有个缘由!刚才还好好的,可一到这里赫尔若就变脸了。 “本太子妃要打你没有任何原因!张秀惠!你真行!竟然在大殿上就勾引太子,你给我记着,这是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再有下次,我一定毁了你整张脸!” 尔若指着张秀惠,浑身都在发抖。 她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太子妃,却始终不曾得过林简宠幸,张秀惠才进入太子府几天,而且还是在皇上驾崩的时候,尔若如何能不生气? 太子宠幸张秀惠她无话可说,但在这之前却没给她任何宠爱,尔若的性格如何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张秀惠捂着脸,无声冷笑。 原来是为了这个! “太子妃,秀惠知道了。”张秀惠点点头,并没有跟赫尔若硬碰硬。 赫尔若只是觉得心里有气,打了她这一巴掌警告了她,至少会消了一半气。但如果张秀惠一定要借此跟她理论的话,现在这情况下,太后一定会向着赫尔若的,因为太后要保证目前局势的稳定,就不会得罪尔若和西域王。张秀惠看待眼前的局势,注定比其他人看的更清楚。 她也曾经历过一次。 “贱人!” 见张秀惠不反驳她,尔若狠狠地骂了一句。 旋即率先进入大殿。 她不教训张秀惠如何也不甘心,可张秀惠不跟她闹,她倒也觉得索然无趣,若不是担心林简出招,她定然不会跟张秀惠算完。 尔若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张秀惠的丫鬟扶着她,紧张的问道, “太子妃,您没事吧?这脸赶紧上药,这都看到肉了,肯定会留疤的。”丫鬟心疼张秀惠,说的时候眼里都含着泪。 “没事,先扶我回去休息。”张秀惠不敢大声说话,面颊火辣辣的疼着。 “太子妃,可她不会算完的。现在只是因为先皇的事情不敢闹的太大,可她以后还是会——” “我有办法,这一巴掌我也会加倍还回来的。” 张秀惠声音很低,似乎话一出口就立刻被冷风吹散了。 丫鬟看着自家太子妃,虽然心疼不已,可跟了自家主子这么多年,也多少了解自家主子的性情,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轻易不会出手,但每每出手一定会讨回之前欠下的一切。 坤宁宫偏殿,尔若视线看向大殿的方向,咬牙道, “哼!没想到皇上这么快就驾崩了!真是同人不同命,我能当上皇后,有人却当不上太后!我还真的没做好准备做皇后呢!” 尔若冷冷一笑,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得意和骄傲。看来这□□皇后的位子注定是她来做!她现在是太子妃,等她做了皇后,再慢慢地修理张秀惠,这才刚刚开始! “太子妃,您今儿打了那个张秀惠,她连吭一声都不敢,看来不过就是个软柿子。” 宫女在一旁小声附和着。 “哼!你没听过吗?咬人的狗不会叫的!这个张秀惠摆明了就是肚子里有牙!”赫尔若这一次倒是没敢小看张秀惠。 她之前就是太小看令狐满月了,所以才会吃了大亏!对于张秀惠,一旦局势稳定下来,她是不会给她任何活路的! 曾经在令狐满月身上犯过的错误,她是不会再犯第二次。 —— 四国驿宫 西域王小心翼翼的观察鸾凤脸上表情。 虽然他也不屑一个女人做皇帝,但鸾凤的确不容小觑,凤拓国这十年来国富力强,大有超越西域的架势,如今鸾凤主动找他,西域王不得不小心提防。 “西域王,□□皇上突然驾崩,尔若可就是未来的皇后了,西域王的女儿倒是没有白疼,真的是光耀整个西域。” 鸾凤一开口,就话里有话,听的西域王必须小心应对。 “女皇这话说的为时尚早,还是先等太子解决了眼下的事情再说。”西域王是想将话题引到别的地方。 鸾凤却不紧不慢的看着他,悠悠道, “太子还年轻,这时候正需要西域王的帮助,若西域王此刻不伸以援手的话,待他日太子登基之后,局势稳定,西域王想帮忙的话——只怕到时候太子也不需要了。本女皇已经在太子面前表态了,一定会支持太子顺利登基,至于东洛,也是为太子马首是瞻。现在也就是北辽和西域王这边想法不明了。西域王究竟是站在哪一边,还是及早明确的好。” 话音落下,鸾凤笑了笑,旋即起身就要离开。 西域王心下一惊,却是故作镇定套着鸾凤的话。 “女皇为何要如此支持太子,莫非太子许诺了什么好处给你?”西域王能想到的也只有这点,若非林简许诺给鸾凤什么好处的话,鸾凤岂会答应的如此痛快,而且还充当林简的说客,这如何都说不通。 “本女皇欠了的人情,现在还回来而已。西域王考虑清楚吧,为了你女儿,为了西域的将来,你都要支持太子!而且事成之后,太子还会分三分之一的北辽领土给你,西域王不心动吗?” 鸾凤故意将最重要的放在最后说,如果一上来就跟西域王讲条件的话,西域王还当是林简求着他,或是□□跟凤拓国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三分之一?难道太子不要?” 西域王果真被强大的北辽的三分之一领土所吸引。 “是东洛不要。东洛注定是在夹缝中生存,一旦最强大的北辽灭了,□□西域还有凤拓国各自分了一杯羹,东洛倒向哪一边都可以,却是没有讨价还价的权利。三分之一的北辽领土等于半个西域,呵——西域王,难道将来你不想看到□□、西域、凤拓国三国鼎立的局面吗?” 鸾凤在西域王面前勾勒出一幅极为壮观完美的画面,西域王如何能不动心? 只是,他还是要小心翼翼才行!谁知,这是不是鸾凤和林简合演的一出好戏? “西域王慢慢猜测慢慢怀疑吧,机会摆在这里,错过了就不要怪别人没给你机会。” 语毕,鸾凤转身就走。 西域王上前一步叫住了鸾凤,却是迟疑着不知该答应还是一模棱两可的态度回应她。 “西域王若不信我,大可去找太子吧。呵——西域王想过没有?你要如何面对太子?你可是他的岳父,却都在支持他的时候犹豫不决,你还让太子以后如何疼爱你的女儿?难道真要□□国丈姓张不成?” “女皇,本王考虑好了,只要太子以后对尔若好,本王自然会站在太子一边。但本王有两个条件——” 西域王心一横,也不再犹豫。 “西域王的条件无外乎两点,尔若和北辽领土。” 鸾凤背对着西域王,脸上闪过一丝嘲讽。 西域王点点头,沉声道, “太子要答应我,将来的皇后之位只能给尔若,并且一生不能休弃尔若!第二个条件,北辽领土一分为三,我西域要首先选择。” 西域王这两个条件,每一个都是对太子最大的制约。 先是尔若的身份,一朝为后,就要终生统领六宫。再是北辽领土分割,一分为三虽说会尽量公平,但率先选择的一方,就可以充分考虑地势上对其他国家的制约和影响。 为了林真睿,鸾凤现在什么条件都会答应西域王。 “我凤拓国可以让你先选,我相信太子也没问题。” “太子需要立下契约,我就尔若这一个女儿,将来我西域全部都是太子和尔若的,太子若还不能善待尔若的话,那我宁可毁了整个西域——” “西域王还是不要做这种难听的假设来得好,难道谁不希望天下太平吗?谁又真的希望连年战争民不聊生!太子登基之初,政局不稳,太子必定以稳定民心为先,西域王却可以抓紧时间大力发展西域,可如果帮了北辽的话,北辽素来民风彪悍,岂会跟西域王讲道理?至少现在还有我凤拓国处在中间可以看着□□一举一动,西域王,我鸾凤是一国女皇,我也要为了我的子民着想不是吗?” 鸾凤一番话说的西域王心下唏嘘不已。 这世事变幻,竟是乱了满盘计划。 “可女皇想过没有?也许将来某一天,这片大陆上只能剩下中原一国!” 西域王的话却换来鸾凤一阵嘲笑。 “西域王,这天下风云变幻,在凤拓国之前,可曾有人想过,一国之主会是女子?本女皇尚且当机立断,而你这西域霸主却如此的瞻前顾后杞人忧天!何必替子子孙孙担忧呢?谁又会知道你此刻担忧?” “将来如何,西域王是能等到还是如何?” 语毕,鸾凤转身离开。 西域王重重的叹口气,一方面挂念尔若是不是能得到林简的心,另一方面,西域王又被北辽那三分之一的领土所吸引。 欲望地位当前,西域王心里的天秤左右摇摆,始终没有定数。 —— 四国驿宫 “国师——国师,极乐散——” 耶律皓见了翰祺就迫不及待的朝他伸出手来,丝毫没有一国皇子的风范,倒像是一个乞丐。 翰祺故作惊讶的看向耶律皓,旋即有些无奈的拿出一颗极乐散,还不等递给耶律皓,就被他抢夺了过去。 “四皇子,不要着急,我这里的极乐散都是你的,只要皇子乖乖听话,以后想要什么都有。”翰祺看着已经完全被药物控制的耶律皓,眼底冷笑迭起。 “好舒服——啊——” 耶律皓将极乐散服下,长舒口气,晦暗无光的脸上尽是满足。 尽管如此,耶律皓整个人看上去还是说不出的憔悴虚脱,就像是很多天都没有休息好一样。 “国师,极乐散再给我一颗——我还要——你上次不是说了又提练出了新的极乐散吗?在哪里?” 耶律皓睁着迷离的眼睛,若有所思的看向翰祺。 翰祺阴阴一笑,“皇子放心,明日就可拿到。” “国师,可本皇子今天就想要——国师,你现在就回去炼制——本皇子保证听话。本皇子什么都听你的——本皇子现在就要——” 耶律皓有些等不及了,抓着翰祺的手求着他。 “唉,既然皇子如此着急,那我就只好立刻回去给皇子炼制了。” 翰祺如此说,耶律皓忙不迭的点头。 “皇子在此好好享受吧——我一会再来。” 翰祺见耶律皓整个人已经飘飘然了,不觉露出一抹得意冷笑,旋即转身离开。 翰祺刚刚离开,暗处,一抹娇小身影闪身出来。 “师兄。” 张秀惠站在距离耶律皓三步的距离,一声轻柔的呼唤,却让耶律皓有种瞬间心碎的感觉。 “你放心,翰祺已经走了,要到很晚才会过来,你有什么事现在说吧。”耶律皓也只有在见到张秀惠的时候才会清醒一点,张秀惠承载了他所有美好幸福的回忆。 但直到两年前,一切却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原本与他是两情相悦的张秀惠,却是突然断绝了与他的一切来往,就仿佛他这个人在她生命中从未出现过一样。 他用尽了各种办法,却始终换不来她的回心转意。直到他最后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经过,他竟然像个傻子一样答应陪她达成理想,陪她重新回到林简身边。 他什么都可以为她做,包括以身试毒。 可他们的感情却注定走到了尽头。 “你已经成了太子侧妃,你的心愿也达成了。为何还来找我?”耶律皓看着她,眼底难得的闪过一丝光亮。 “师兄,我是来提醒你小心国师翰祺。” 张秀惠的话换来耶律皓苦涩一笑, “师妹,我如今这样,也不过是半个废人,师妹还是留下精力以后好好地与太子相处吧。” “师兄,谢谢你帮了我那么多,这一次,我也不会看到你有事。所以——” 正在这时,一道人影在外面闪过,张秀惠立刻蹲在地上,抬手抱住了耶律皓。 “师兄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到底的!只有师兄才是对我最好的人!师兄,我不会看着你这样下去的,我一定要为你报仇!我要帮你!我要对付林简!” 张秀惠突然如此说,自然是有原因的。 耶律皓苦涩一笑,却是全力配合他演戏, “师妹,现在只有你可以帮我!我已经离不开极乐散了,太子对你也不好,只要太子死了,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再也不会有人阻止我们了。” 耶律皓一番话,却是字字句句都是发自内心的话,他深深爱着张秀惠,但是为她的选择却要牺牲自己。 “师兄,你等我好消息吧。你也不要让我失望。” 张秀惠和耶律皓说着你侬我侬的情话,外面的人影等了一会才离开。 张秀惠长舒口气,这才发现自己一直紧紧抱着耶律皓,她急忙松开手,说不出的尴尬紧张。 耶律皓却是无奈的笑笑, “以前你总赖在我身边不走的时候,时辰长了,我还会嫌你烦,可现在也只有在危急关头我们才能——” “师兄,我先走了,我还要回到太子身边。”张秀惠起身后退了一步,看向耶律皓的眼神没有感情只有感激。 他始终都不明白,怎么就一夜之间从爱人变成了兄妹呢? 张秀惠离开之后,耶律皓难受的干呕起来。 翰祺给他的药丸都是慢性的毒药,服了药丸就会有飘飘欲仙的感觉,可一旦药效失去了,整个人就会有种被千万只蚂蚁啃咬撕扯的痛苦感觉,并且发作的时候一次比一次痛苦,久而久之,整个身体都会垮掉,每次发作时的痛苦,无法用语言形容。 但为了他此生最爱的女人能够幸福,即便知道翰祺给他的是毒药,他也要义无反顾的吞下去。为了不被药物控制,每次药效发作,他都会偷偷地在袖子里藏着银针,反复扎着手肘最敏感痛意最明显的地方,一次比一次刺入更深,却渐渐地都没了知觉。 他只知道,无论如何他都要坚持到最后。他此生唯一的心愿就是她能幸福。 所有阻挡她幸福的都不能继续存在下去! 即使到了最后,连他也需要消失的话,他也会义无返顾的从她面前消失。 —— 承乾宫 因为要给皇上守孝,太子都要住在宫里。张秀惠从四国驿宫回来,来到林简身边,旋即安静的跪了下来,陪着他一起。 尔若因为身体原因,只跪了一会就因为晕倒被抬了回去。 张秀惠跪下之后,林简皱了下眉头,眼底莫名闪过一丝尴尬的神采,而张秀惠却是表情自若的跪在他身边。 林简越来越看不懂张秀惠这个女人了,为何她能如此淡定从容的留在他身边,哪怕他对她不闻不问。 “你走吧,本太子要一个人静静。” 林简突然发现,他竟无法一个人单独面对张秀惠,她的性格有时候沉稳到了令他也无奈的地步。 “是,殿下。” 即便如此,张秀惠也不多问一句,脸上也不曾表现出任何其他情绪,平静的就像是严寒冬日结冰的湖面,一望无垠,却又波澜不起。 “张秀惠。”林简突然叫住了她。 “殿下。”张秀惠转身看向他,眼底却莫名有泪意闪烁。 “无论你是怎样的人,无论你正在做什么,都不要被太子抓到任何你试图伤害令狐满月的罪证!否则,本太子定会将你碎尸万段!曾经,尔若的下场足够说明一切!” 林简语气凉凉的,不带一丝情感波动。 张秀惠安静的听着,纵使心痛,却也明白林简此刻心情。 谁叫她来的晚了呢? 在这之前,他心里已经住进了一个令狐满月!想要让他忘记,并非一朝一夕。 “殿下的话,秀惠谨记心底,绝不逾越。” 语毕,她幽然退下,不留一丝痕迹。就放佛之前她从未出现过在这里。 一个令狐满月是他心中现在最重要的人,她不会吃令狐满月的醋,来晚了就是来晚了!剩下的时间,她不会轻易浪费,一定要时刻留在他身边,还上一世欠他的所有。 —— 四国驿宫 尔若等的不耐烦之际,翰祺从一侧闪身出来,一身黑色斗篷,罩住了整个身体,只隐隐看到一副模糊的轮廓。 “你找我却姗姗来迟,你当自己是谁?”尔若冷冷出声,俨然将自己当做是一国的皇后。 翰祺冷冷一笑,语气阴森, “太子妃,不必如此着急。我来晚了也是为了多收到一些太子妃的消息才会如此。”“你收我的消息作何?”尔若皱眉,看向翰祺的眼神充满了戒备。 只要翰祺敢轻举妄动,她的人就会从暗处出来。 “我想天下人都很想知道,太子妃在西域的精彩生活,又是男宠,又是甯郎,还有很多很多——呵,太子妃,难道你自己不觉得你的过去异常精彩吗?” 翰祺笑着开口,却是惊出了尔若一身冷汗。 “太子妃若是让你的人在暗处出来的话,也可以,不过我不能保证这些秘密会继续保守下去,□□皇帝驾崩,西域公主不堪回首的过往曝光,呵——是不是很精彩啊!太子妃!” 翰祺阴阴笑着,却是一脸的自信得意。 尔若则是脸色一白,狠狠地打了个寒战。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尔若咬牙质问翰祺。 “太子妃,不要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我也是有脾气的,我区区国师的身份可比不上你未来□□皇后身份尊贵。太子妃切勿暴躁,平心静气的任何?” 翰祺得意一笑,此刻已经完全掌握尔若的心理。只要尔若敢轻举妄动,不要说未来皇后的身份,能否保命尚不得知。 “你到底想怎么样?”尔若紧握双拳,又是害怕又是愤怒。 “太子妃听我说,太子对你如何,太子妃心知肚明,太子妃就没想过报仇或是其他的?将来一旦太子登基,太子妃最多做几年皇后,太子眼里揉不得沙子,不会任由太子妃继续在他身边,一旦政局稳定,太子必定联合凤拓和东洛攻打西域,到时候,北辽为了分一杯羹,最多不闻不问,西域可谓是腹背受敌,而太子妃还会是太子的人质,结果如何,不言而喻。 太子妃应该能想到所有结果,也没有任何希望可言。只要有令狐满月在,太子妃就不会有好日子,只要有张秀惠在,太子妃就有最大的替补。太子妃以为昨儿是谁告诉的你,太子和张秀惠在一起了?都是我!太子妃还不考虑一下跟我合作吗?” 翰祺一番话,听的尔若胆战心惊的。 她从未想过,翰祺的人竟会埋藏如此深。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你究竟是谁?”尔若也不笨,现在也不相信翰祺身份就只是北辽国师如此简单! “太子妃只需要知道,我跟你都有同一个仇人令狐满月即可,现在局势动荡,太子妃若趁此机会做点什么的话,也容易嫁祸到其他人身上——比如——下毒。太子妃难道不想对付张秀惠吗?” 翰祺说着,将一个褐色的小瓶子放在尔若手中。 “太子妃应该有机会接近张秀惠,这颗药丸张秀惠一旦服下,一个时辰内就会肠穿肚烂七窍流血,惨不忍睹。太子妃看了一定会觉得痛快。可别说我不帮太子妃,张秀惠一旦有事,太子得罪了张阁老,就会更加需要西域的势力来帮忙了——我想太子妃不会拒绝的。” 翰祺阴阴笑着,却是看透了尔若的心思。 尔若将药瓶紧紧地攥在手心,她现在就是不配合又能如何?翰祺掌握了她太多秘密! —— 璇玑宫 安妃一直陪在太后身边,太后精神很差,恍恍惚惚,比起昨天来,完全是换了一个人。毕竟谁都没想到,皇上会离开的如此突然。 之前皇上卧床几个月,虽然也时常昏昏沉沉的,却是不曾有过危险的情况,但是这一次,却没有任何预警,打了太后一个淬不及防。 满月和林冬曜从魏枫房中走出,林冬曜神情一贯的沉稳如山。 “没想到魏枫昏迷这么久,一直都记挂着你的事情,如果我们早知道他将药丸藏在哪里的话,或许——” 满月轻叹口气,魏枫虽然醒了,问题却并未解决。 “如之前所料,魏枫是因为找到了可以控制我体内毒发的解药才会被人追杀,之前我一直怀疑是跟林冬合、林简有关,现在看来,却是那神秘黑衣人所为。” 林冬曜墨瞳眯起,肃杀沉烈。 “可因为他昏迷时间太长,那所谓的解药也只能暂时压制几天你体内毒性,你告诉我,最多能压制多长时间?” 满月突然转过身,凝眉问他。 她此刻脸上的期望和认真,让他莫名心酸。 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还有两个月。”他不想难过,不想她知道,在魏枫恢复身体并且找到解药之前,他们相处的时间不足一月。 在她见到魏枫之前,林冬曜也从魏枫口中得知,他现在的情况,即便找到了解药,也只是暂时压制住毒性,没有根除的法子,只有找到最适合的药引才可以。 “是你说的,我们要对魏枫有信心。”满月并不多问,不管是一个月还是两个月,这都是属于他们共同的时光。 “可我现在也只能抱着你,其他的什么都不能做。”林冬曜长舒口气,轻轻将她拥在怀里。 父皇驾崩,他跟林简大多时候都要在承乾宫守孝,能陪她的时间不过寥寥。 “我也有很多事情要忙,你先去承乾宫,晚上我等你。” 满月轻声开口,其实他们此刻都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只是,不到最后一刻,他们都会享受这一刻的宁静、平和。 “好,在床上等我。”林冬曜语气浅浅的,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 满月先是一愣,继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穿着衣服还是脱了等?”她语气很平静,表情很无辜。 林冬曜嘴角抽了抽,眼角也跟着跳了一下,幽幽道, “对现在的我来说,都是只能看,不能有所行动。满月——你就别折磨我了。” “那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你要干什么?难道要跟我分房睡?”林冬曜不由皱了下眉头,他到宁可只是抱着她难受一夜什么都不做,也不想晚上看不到她。 “不会,我们可以像以前在王府时候一样,你在旁边的软榻上。” “不!”林冬曜断然拒绝。 “那好,我睡软榻,你在床上。”满月眨眨眼,比刚才还要无辜的表情。 “——满月。” —— 林冬曜走后,满月病没有在璇玑宫停留。 她并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现在她与林冬曜彼此互相需要,有些事,他们要共同面对。 她知道林冬曜内心承受极大的痛苦和压力。 皇上驾崩,对他是个沉重的打击。他在晚上也会在她耳边倾诉,过去多年对于皇上的忽视和冷淡,他一直不是一个合格的儿子!现在皇上驾崩,他也后悔,也痛苦。 如今看他表面平静沉稳,心下却时刻都在煎熬中渡过。 满月现在能做的就是陪着他一起笑看风云变幻,始终如一。 “王妃,现在要去哪?”年政见满月似乎是朝坤宁宫的方向走去,不觉有些担心。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50章 第五十章 坤宁宫现在戒备森严,太子还在承乾宫,若是太子妃发难,王爷和太子都未必能及时赶回来。 “我去见一个人。” 她自然明白尔若对她的恨意和敌意。 “是——太子侧妃?”年政小心问道。 “走吧。”满月没否认就是肯定。 “王妃,前面那是——”快走到坤宁宫的时候,前面一道人影一闪而过。 因为这里还不是坤宁宫密探聚集的区域,此刻出现的身影分外可疑。 “看样子是个女子,大白天的却一身夜行衣——方向似乎是——”满月皱了下眉头。 “你先派人去坤宁宫大殿通禀,就说我稍后要过去,然后我们秘密从后门进去,坤宁宫可能要出大事。” 满月一边说着,一边绕过前门,朝后门走去。 “王妃这是要声东击西?”年政沉着开口。 “你只说对了一半。吩咐好暗中的隐卫,不到万不得已不准动手!” “是,王妃。”年政似乎已经猜到了自家王妃将要采取什么行动。 一想到接下来的一场好戏,年政就忍不住佩服自家王妃当机立断的能力。 坤宁宫虽然遍布隐卫,但隐卫太子的人都不在,尔若的隐卫虽然多,想要挡住普通隐卫没问题,但对于年政来说,却不足为据。即便他带着王妃,也能穿过坤宁宫后门的隐卫防线而不被发现。 年政带满月从后门绕进西院,那一抹黑影就是进入的这里,然后消失不见。 年政打手势告诉满月,前边的房间有动静。 “过去看看。”满月唇语告诉年政。 二人才刚一接近就听到里面传来巴掌甩在脸上的声音。 “太子妃!如果你害死我!太子不会放过你!” 张秀惠的声音清冷倔强。 “贱人!你敢与太子在承乾宫苟合,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的下场,本太子妃眼里揉不得沙子,今天就送你上黄泉路!本太子妃连借口都给你找好了,就让你来一个与侍卫通奸被捉当场!如今太子不在,本太子妃就是这里最大的!贱人!去死吧!” 尔若的声音尖锐响起,伴随而起的还有桌椅碰撞倒地的声音。 “放开我!” 张秀惠极力挣扎。 满月透过窗户缝隙看进去,只见尔若正将一颗褐色药丸强行放进张秀惠口中,张秀惠身侧,一左一右各自有一个婆子摁着她,不许她乱动。 而刚才那个进入这里的黑衣女子则不知去向。 “你解决那两个婆子,尔若我要亲自收拾,派人继续找刚才那个黑衣女人。” 满月用唇语告诉年政,下一刻,年政率先冲了进去,在屋内的人还没发现的情况,手刀迅速制服了那两个彪悍的婆子。 尔若一惊,正要喊人,却被随后进来的满月抬脚踢在了小腹上。 “啊!”尔若痛呼一声,挣扎着要喊外面的人,却不知道,屋外的隐卫也在同时被年政带来的隐卫解决掉。 尔若终究是会功夫的,即便被废了武功,可架势还在。 一手拔下头上发簪,另一只手扯着张秀惠头发,那簪子就要狠狠刺入张秀惠眼睛。 满月上前一步紧紧抓着尔若握着簪子的那只手,张秀惠得空膝盖狠狠地踹在尔若胸口。 尔若闷哼一声,仰面倒地。 满月单脚踩在尔若手腕上,逼着她松开手。 “你们这两个贱人!” 尔若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同时被满月和张秀惠收拾。 “太子妃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多废话!” 张秀惠不甘示弱,手肘重重落在尔若腹部。 尔若却在下一刻突然抬脚朝满月太阳穴踢去。 尔若的腿抬起,却是踢在了张秀惠挡在满月身前的手背上。 年政是要上来帮忙的,可之前王妃说了,不许他出手! 难道这就是女人之间的战争? 尔若没能踢到满月,自然不甘心,发疯一样的要跳起来厮打满月,张秀惠忍着手背的剧痛,翻身压在尔若身上,见此情景,满月捡起一边尔若扔在地上的发簪,狠狠地刺在尔若手背上。 尔若尖叫一声,因为满月刺的是她受伤的那只手,原本伤筋动骨就需要很长时间调养,尔若这只手也才好没多久,现在又加上一道伤疤。 张秀惠丝丝摁着尔若的手,任由她嘶吼咒骂。 满月抬脚狠狠地踢在张秀惠曾经断过的那根肋骨上。 “你不是很喜欢踢人吗?让你也尝尝挨踢的滋味!” 满月这一脚再次踢断了尔若刚刚康复的肋骨,尔若疼的一个劲的抽气掉眼泪,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 “年政!把她绑起来!堵住她的嘴!” 满月这才吩咐年政上场。 年政点点头,刚才自家王妃和太子侧妃两个打一个的场景,莫名令他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这就是女人之间的战争? “王妃,如果时间一长,外面的隐卫会发现不对劲。” 年政沉声提醒满月。 “我知道。现在带她走。” 满月也知道留下来夜长梦多,尔若会主动对付张秀惠,必定是有十足的把握,或是被人抓住了把柄。 尔若瞪着血红的眼睛看向满月,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王妃,我也跟你一起回去。”张秀惠上前一步,所谓无功不受禄,张秀惠的命今天是满月救的,不论如何,她都要报答满月。 “我原本就是来找你的。”满月点点头。 一行人离开之后,回了璇玑宫。 虽然只相隔了几座宫殿,但之前在坤宁宫发生的一切却瞒过了坤宁宫所有隐卫。 璇玑宫后院暗房,尔若被绑在椅子上无法动弹。 满月和张秀惠坐在对面,暗房内光线昏暗,潮湿阴冷。 “哼!没想到璇玑宫也有这种地方?枉那安妃平时还一副大仁大义的模样!原来不过都是装的!” 尔若恨恨出声。 “这里是紫禁城,是九重宫阙,人人为了自保,有暗房有何奇怪?倒是没想到这里的暗房竟然会为你准备着。尔若,还是说说是谁指使你对张秀惠下毒吧。” 满月冷冷出声,一双紫眸在昏暗之中闪烁迷离星辉。 “张秀惠!你这个不知好歹的贱人!太子喜欢的是令狐满月!你不知道吗?!你还跟令狐满月一伙!将来你是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尔若气不过满月和张秀惠都没事,只有她现在被绑了起来,没有自由。 张秀惠表情淡定,视线落在面前桌上的那颗毒药上。 “太子妃不想说没关系,你大概是想不到,有朝一日,你为我准备的毒药会被你亲自吞下吧。” 张秀惠沉稳的气度,让尔若此刻更加气急败坏。 “你们敢抓我,我父王不会放过你们的!” 尔若现在还是死鸭子嘴硬,不肯认输。 “你不说没有关系,就继续留在这里吧。到时候太子登基,你就成了□□历史上第一个太子登基前失踪的皇后!我在这里杀了你也不会有人知道,我跟张秀惠都可以做出没去过坤宁宫的证据!我们既然能悄无声息的将你带出来,也能让你彻底消失!机会给了你了,说不说以后你都没有机会了!” 话音落下,满月率先起身。 见此,张秀惠也随着她一起站了起来。 生死面前,尔若必须说出幕后黑手。 “你们以为你们赢了吗?是!现在看来,你们是赢了,但注定只是暂时的!”尔若红着眼睛看向二人。 “令狐满月,你与林冬曜的双宿双飞,注定了只是暂时的,林冬曜命不久矣,你注定是孤独一个人!你这个扫把星!张秀惠,你以为太子以后会喜欢你吗?你会有机会吗?林简那么自负,他这辈子都注定了只能喜欢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不喜欢他,他就会自私的不接受任何人!你这一辈子都只是他利用的一颗棋子! 我有哪里不如你们?为什么我不能有好的姻缘?我那么喜欢东曜哥哥,可他却从不肯正眼看我一眼,他肯主动找我,也只是为了警告我不许伤害你!我对太子哥哥也以往轻声,可他对我的每一个笑容都是假的!他笑的越灿烂,其实对我的厌恶越多!我的手,我扭伤的脚踝,还有我断过的肋骨,哪一次都是他暗中所为!我不明白,一个男人要对一个女人恨到什么程度才会如此报复! 我只是想要他们爱我,为什么我什么都得不到!我想要改变的,我天天留在太子府,我连自己的院子都不曾踏出过一步,我如此待了大半年的时间,可我换来了什么?换来的是太子变本加厉的漠视,他有小妾,有侧妃,我都忍了,为什么他还要跟你在一起!” 尔若抬起头,瞪着一双血红的眸子看向张秀惠。 “赫尔若,我跟太子并不是表面看到的如此简单,其实是我曾经欠他的,所以我现在要还上我欠他的!” 张秀惠此话一出,满月不由得眨眨眼睛,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而尔若却是情绪愈发激动, “你现在已经是太子的女人了,你当然这么说!你占尽了便宜,我真恨自己没早点解决了你!我为什么要等到国师翰祺找上门了,我才下定决心!可现在都晚了——” “是翰祺找的你?”张秀惠一听到翰祺的名字,眸子一瞪,眼底划过浓浓恨意。 满月则是若有所思的看向她。 她一直猜测翰祺的身份跟林冬合有关,可现在翰祺不但找了尔若,而且看张秀惠的反应,也是认识翰祺的。 这个翰祺究竟是不是林冬合? 尔若转过头去,不肯再开口。 “我们先出去。” 满月轻声开口,张秀惠停顿了片刻,回过神来,表情沉重的点点头。 走出暗房,院中阳光明媚夺目,满月的紫眸在日光下更显娇媚迷蒙。 “冬季每天都会有一段时间,有如此暖身的阳光。其实是上天在提醒我们,即便是严寒冬季,也终会迎来一年春暖花开,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真正令你过不去的时候,你也就不会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所以,当下还活着,不论什么坎坷,都要学着迈过去。” 满月一番话,悠然平和,带给张秀惠的却像是重锤砸在她胸口的感觉。 “王妃,我没想到翰祺有我这颗棋子之后,还会再找赫尔若对付我。翰祺谁都不信,他要的是双重保险,既要我下毒害死太子,又在我下毒之后令赫尔若对我下毒——王妃,你带我去见太子吧。我什么都认。” 事到如今,张秀惠什么都会承认。 “但你却没有真的对太子下毒,你想凭着自己的能力对付翰祺,是不是?” 满月看出张秀惠对太子的心思,绝不单纯。 她喜欢太子,不会伤害他! “王妃,太子不会相信的,我不想你为难。”张秀惠摇摇头,苦涩一笑。 “我有自己的判断。既然这出戏,翰祺在背后指挥的如此过瘾,那我们就继续演下去,太子不相信你,我就跟王爷一同去找他,这出戏无论如何都要演下去,就是尔若也必须一起演戏!一个都不能少!” 满月态度坚决。 如果翰祺真的是林冬合的话,那么现在是抓住他的最好时机! 必须等他出手才行! 满月自认算是最了解林冬合为人的了,林冬合连假死这一招都能用上,下一步只能是鱼死网破的一招!若不能达成他目的,他就要毁了一切! 满月不会让他得逞! “王妃,你为何如此信我?”张秀惠眸中闪过一丝泪意,在满月面前,有种莫名想哭的冲动。 “你说的,你曾经欠了太子的,我想让你把欠了他的都还上。” 如果张秀惠跟她一样,那么她们唯一不同的就是,她是来讨债的!张秀惠是来还债的! “好。我会的。” 张秀惠现在还不是很明白满月说的意思,但莫名的她就是信任满月。 “你现在告诉我,翰祺之前的部署都是什么,我知道他不会将所有计划都告诉你,你只告诉我你知道的,剩下的我会安排。” 满月如此说,张秀惠不敢耽误所剩无多的时辰,急忙点头。 送走了张秀惠,满月等到很晚,林冬曜才回来。在这之前,对于如何对付翰祺,在她脑海中已经有了一个大体的轮廓。 谁知某王爷一回来却是容不得她开口说话,人还没站稳,吻就如狂风骤雨般落下。 满月第一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热吻已经封堵了之后要说的话。 无论满月怎么抗议,怎么捶打他胸膛,都无济于事。 某王爷的霸道劲儿上来了,任凭十个满月也不是他的对手。 他的吻热烈缠绵,带着霸道强势的气息,却在拥抱她的力道上温柔小心到了极致。 一吻方歇,满月喘息不已。 “我有事跟你商量。”满月得空喘息着出声。 “嗯?”他半眯了寒瞳,看向她的眼神却带着一丝隐隐的“警告”。 “你先听我说。”满月一手扯着他袖子,一只手搭在他肩膀,这一刻,平时一贯是清冷淡然的她,因那眉眼的一丝期待和娇柔,平添了三分妩媚生动。 “要求我的话,你就会如此了?你还真是演戏成精。” “那你答应吗?”满月往前一步,身子靠在他胸前。 “若有危险的事情,我是不会答应的。” “王爷,富贵险中求。” “险,我来。富贵,你享。”他的回答简洁明了,她若有新的计划可以告诉他,但只能他来行动。 “能有什么风险?是王爷你太小心了。” 满月低声咕哝了一句。 下一刻,天旋地转的感觉忽然袭来,她再次被某人扛在身上,大步朝寝宫走去。 “是吗?本王就是小心!你能奈我何?”某王爷一边扛着某小女人,一边不屑数落她的不是。 预计中的坠落虽然没有任何伤害和力道,却是让她备受眩晕感觉的支配。 “我们先说正事!” “你能乖乖听话就是正事!” “我需要你和太子一起配合来演这出戏。你不是曾给我暗示,林冬合还活着吗?”满月坐在床上,一本正经的看着他。 林冬曜轻叹口气,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你知道是谁了?” “嗯。翰祺。”其实她还不是完全肯定,但林冬曜既然如此问,在此刻他们是心灵相通的。 “其实我最初也是怀疑,但林冬合永远都会输给他的自负和小心翼翼。他在打听到所有他想知道的事情之前,是不会轻易露面的,但四国的消息网已经被我们控制大半,这一点,他却不知道。有人花费大量银两在四国地下组织收集情报,却大多是针对你的,我收到消息却没有任何行动,只是暗中观察。 因为一直握着东洛这条线,我也是没有表露出任何,即便当时你在王府,我也没急着告诉你。其实并非不信任你,而是不想你卷入太多,尤其当我知道自己的身体——呼——” 说到这里,他长舒口气。 满月眨眨眼,在他胸前捶了一下,对他来说,这力道不过是绵绵细雨。 “你也知道你瞒了我很多,这次的安排就都要听我的。”话音落下,她的粉拳再次挥起,却是被他一把握住。 “你就这时候反应最快!”他轻点了一下她鼻尖,眼底却是说不出的宠溺呵护。 “其实这一次,最难的是太子那边。你能答应我去找太子一趟吗?”她紫眸定定的看向他,视线交织,她能看懂他心底的不赞成,却又耐不住她开口,不得不答应。 “带着年政一起。一个时辰必须回来。” 他语气倏忽冷了下来,满月明白,如果一个时辰不回来会是什么后果! “嗯。”她点头答应。正要翻身下床,却被他从背后紧紧抱住。 他下巴抵在她肩头,微微刺痛的感觉袭上身体。 “你轻点。”她缩了缩脖子,小声抗议。 “记住时辰,晚回来一刻都不行。”他下巴继续厮磨着她肩头,在她抗议中,旋即咬在她肩头,虽说隔着一层厚厚的衣服,可还是有轻微的刺痛感觉传来。 “你怎么还咬人?”她扭头看他,眼里却是嘻嘻哈哈满不在乎。 反正又不痛! 他不痛快,也只有这个法子能发泄发泄了。 “你还有脸嬉笑?快去快回!” 他拍了她屁屁一下,力道有些大,声音啪的一声有些刺耳。 满月故意抽气一声, “你打我?” “这是夫妻之间的情趣,以后慢慢还有别的。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总不能一成不变。” “你——” 满月瞪了他一眼,总算是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令狐满月,早去早回,听到没有?!” 他在她身后狠狠出声,满月登时打了个寒战。 旋即什么都没说,带着年政一溜烟消失在璇玑宫。 反正她带着年政,还能跑到哪里去? —— 满月离开后,林冬曜脸上柔情宠溺渐渐消退,身体的疼痛无法用语言形容,在她面前,他一直在克制,现在她离开这里,他才能释放身体的痛苦,不让她担心。 身体每一处都是透入骨髓的痛苦,仿佛是生生的把骨髓抽出来,任由冷风呼呼灌入的感觉。 每天,如此痛苦都要承受数不清的次数,随着他身体越来越虚弱,如此痛苦反复加倍。 即便魏枫醒来,对他来说也只是延长几个月的寿命罢了。在魏枫没找到最合适的药引子之前,他只不过是在拖延时间。 “杨晓黎!” 林冬曜忍着剧痛开口。 “王爷。” 杨晓黎自暗处出来,看到自家王爷如此痛苦,心里头自然不是滋味。 “兵力集结如何?”林冬曜哑声询问。 “回王爷,已经按照王爷吩咐,王府兵力隐卫兵力还有东洛单于老将军那里,都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就等明日王爷一声令下。” “好。退下。” 林冬曜摆手示意,即便如此简单的动作,在他现在做来,也是说不出的艰难痛苦。 但他必须在明日父皇出殡之前做好万全准备,不能让□□百年基业毁在其他人手里!即便林冬合是他兄弟,但与□□不利的,都不能留下! 一旦开战,民不聊生,国家陨落,这并不是父皇想要看到的! 所以明日不论太子答应合作与否,他都要拼尽最后的力量保住□□百年基业。 “王爷,您的身体——”杨晓黎一直呆在林冬曜身边,他亲眼看着自家王爷的身体日渐憔悴虚弱,说不出的心痛感觉。 “本王还能撑住!不到明天最后时刻,不准通知苍爵、飞鹰还有迟重。” “是,王爷。” 杨晓黎虽然担心,但也要听命自家王爷吩咐。 他们这些跟在王爷身边多年的隐卫,也只在几个月前才知道,王爷暗中还培养了三大隐卫,苍爵、飞鹰、迟重! 林冬曜暗中培养的三大隐卫,原本是用来对付太子或是□□巨变时所用。可自从他得知自己的病情之后,他就已经将这三大隐卫暗中留给了满月。 以备将来保护她身边所用。 即便明天满月的计划成功了,他也不会改变主意。 —— 承乾宫 太子一直都在大殿为皇上守孝,满月即便乔装打扮也无法掩饰那一双紫眸,索性就以原本模样出现在他面前。 大殿之上,白色覆盖。 林简神情说不出是哀戚还是沉静,隐隐的还透着一丝暗沉。 “你来了?”看到满月,他表情不变,苦涩失落全都藏在了心底。 “张秀惠——都跟你说了吗?”她清朗出声,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冷漠凉薄的感觉了。 曾经,林简多么希望能看透她的心,能看到她展露真实欢颜的那一刻。可如今他倒是等到了,却也目睹了她跟林冬曜双双对对。 “你们的计划——不觉得像是无稽之谈吗?林冬合还活着?呵——张秀惠的话有几分真假,我尚且还可以判断,可是你呢?难道你不想帮林冬曜解毒吗?” 林简这番话,一半是气话,一半是怀疑。 “王爷的身体坚持不了多少天,太子殿下应该明白,我只想——” “我不明白!我应该明白什么?令狐满月!你告诉我!我应该明白什么!” 林简情绪突然有些激动,转头冷冷瞪着满月。 他宁愿什么都不明白!包括她的心! 曾经那么渴望想要看懂她的心,现在却是说不出的心酸滋味。 “殿下,这也是为了你好。张秀惠有她的难言之隐,她也不想。但她既然现在肯帮你,也只有殿下的配合才能演好这场戏,才能引出林冬合以及他背后的势力。殿下,□□百年基业,总不能就此毁在殿下手里吧?” 满月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张秀惠都说了一遍,但她还有一句话要告诉林简, “殿下即将站在最高位,更应该明白,敌人和对手之间,没有永恒。就如这天气一般,瞬息万变,但万变不离其宗,这□□的江山始终都是太子殿下的,这一点,殿下大可放心。” “如果我的身边没有你,我还要这万里江山作何?我空守着九重宫阙,每日看到的都不是自己喜欢的人,江山社稷百年基业,也只不过是延续我作为林氏子孙的义务和责任。我也知,若不能动情最好,若能凉薄孤冷最好,但我偏偏自信的以为我付出全部的开始就能守望到最后拥你入怀,但结果呢?你投入的怀抱与我对立,我拥入的身躯没有任何你的气息——我跪在这里,闭上眼睛,一个人的时候,才是唯一真实的时候。 你不来,我盼着,你来了,我痛苦。 你还要我如何? 是不是真的要等到最后你为了挽救林冬曜的姓名,在最后的一刻,你拿着刀子刺穿我身体,我才肯放下折磨我这么久的你! 感情为何一定要有人受伤?我总觉得我像是受到了两世的伤害,是不是当初付出的感情太深了,所以现在才会有如此感觉?” 林简的话,每一个字,每一句,都像是针尖穿透心脏的感觉。 满月眸子闪烁莹紫光芒,眼底隐隐有细碎如水晶的光亮划过。 暗处,一直不曾离去的张秀惠,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此刻的她,哭成了泪人,却不曾发出任何声音。 她回来——是不是错了? 是她让太子受了两世伤痛吗? 如果可以,上苍是否可以告诉她,该如何做,才能让他幸福! 她宁愿一个人承受所有痛苦折磨,也不想他再受到任何伤害。 可上苍却没有告诉她,应该怎么做? “殿下,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我不会为了王爷而伤害你。很多事情,命中注定。比如我们之间是否会存在感情,我不知道王爷还能撑多久,几天或是几个月,他都已经在我心里了,若他真的不在了,我也会继续走下去,因为这事他想要看到的,这也是皇上希望看到的。 每个人的心其实就那么点的空间,藏得下的,藏不下的,却是每天都在变化。也许殿下今日还念着我,过不了多久,殿下就会找到可以让你念叨生生世世可以陪你生生世世的人,这个人,或是出现了,或是在不久的将来出现,但都不会是我。殿下若能看透这一点,也就不会再执着难过了。 殿下,我的心里——真的只有他的位置了。如果——如果前世非如此,也许今生也会是你,但注定只是也许,我只能说,殿下还没等到你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我却已经先一步跳出了这个圈子——所以殿下才会觉得是我先丢弃了你——但这真的不是丢弃,而是彼此都有注定的另一半,等在你暂时看不见的地方。” 满月轻声开口,也许在来之前,她也没有想过,她跟林简之间,还会有如此语重心长平心静气的时候。 真的是冥冥中注定的吧,她要说出这些话。 暗处,张秀惠脸上的泪水自始至终就没有干过。 她在这里,他看不到! 也许永远都看不到! 也许这份感情,这个秘密,是要永远的埋藏在她的记忆当中,难见天日。 张秀惠也不知道她哭了多久,她甚至不知道满月何时离开的,只知道,当她泪水快要流干的时候,一道白色身影伫立身前。 她红肿的眼睛眨了好几下,才能看清楚眼前的人。 “为什么哭?”林简皱眉,语出凉薄。 张秀惠摇摇头,越想忍住眼泪,泪水却掉落的越加凶猛。 “我只是来之前,突然想到娘亲在我小的时候,跟我讲过的一个故事。”她止住抽泣的声音,泪眼婆娑的望着他。 他的轮廓,他的神采,他的一切一切都跟上一世一模一样。 可他的感情却完全变了。 她抓不住,也求不到了。 “什么故事?” 鬼使神差的,他忍不住发问。 他一贯是对她的事情不闻不问的。 除了令狐满月这四个字能引起他的兴趣和在意,其他女人的名字,可有可无。 但是这一次,却对能让张秀惠哭的如此模样的那个故事充满了兴趣。 究竟是怎样的故事,会如此吸引人? “殿下想听,我说给你。” 张秀惠擦干眼角泪痕,忽然对他绽放一抹悠然浅笑,明媚动人,却又因为哭红的眼睛分外添了一分惹人怜惜的无奈。 “故事很长,来自传说。第一世,官家女子,遇到了天庭的将军,将军对她一见钟情,再见她,更是认定了非她不娶。可将军并不知道,官家女子其实是将军的对手培养了八年时间,只为了用来迷惑将军打击将军的一颗棋子。 将军毫无准备的坠入这张精心织造的陷阱当中,他爱的很深很真,却不知,他的一举一动,他的所有秘密早在对手的监视之中。他如何也想不到,他最信任的枕边人,他最爱的女人会是害死他身边那么多亲信和侍卫的侩子手! 但将军大势已去,身边就只剩下她的时候,将军还满足于她还留在自己的身边,陪着自己不论生死。可是——断崖边,他看着她一步步走到他对手身边,他的对手笑着揭露出她的真实身份,他不必受到酷刑,就已经遍体鳞伤了。被情所伤——他跳下万丈悬崖尸骨不剩。而她信任的所谓主人所谓救命恩人,却在背后狠狠地捅了她一刀,在她倒下的身体旁嘲笑她的下贱肮脏,嘲笑她的自不量力! 而她也在那一刻才看到自己的心,不知何时对那天庭将军缓缓打开。但一切,为时已晚。” 张秀惠忍着不让自己哭,忍着说出这个故事。 管家女子就是她,天庭将军就是林简! 至于林简的对手则是林冬合! 上一世,她是林冬合精心培养了八年的一颗棋子,以美人计□□林简,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还懂得如何讨男人欢心,她更加知道什么样的女子才会吸引林简的目光,她做的完美无缺,而林简也一步步坠入她情感的陷阱之中。 上一世,她欠了他太多太多。 从感情到尊严,到生命,到所有一切! 她带着愧疚和痛苦死去,却在一年前重生。 她知道是上苍给她一个机会偿还曾经欠下林简的一切!但当她醒来之后却发现,一切早已改变。 她没能在两年前的选妃宴上脱颖而出,而是得了一场病被阁老养在深闺,只是她不变的另一个身份依旧是林冬合的一颗棋子! 等她有机会见到林简了,却发现,他的眼里心里,都只有一个令狐满月! 她晚了—— 那时候,她哭着转过身去,她告诉自己,只要他幸福,她就不必出现了。但偏偏事与愿违,他爱的人成了柔怀王妃。 她与他经历过一世爱恨纠缠,所以明白他的感情一旦付出会是怎样的执着和单纯,当她以局外人的身份跳脱出来在看待他对令狐满月的感情,就仿佛看到了当年他的痛苦,甚至是加倍的痛苦。 所以当他说出这份痛苦仿佛受尽了两世折磨时,她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那么第二世呢?”林简凝眉看着她,忽然有一种在听熟悉的故事的感觉。 像是很久之前也听说过,却无从记起。 “第二世,管家女子出现的晚了,将军心里已经住进了另一个女子,不知上天是不是故意要折磨将军,这一世他爱上的女子心中早已喜欢别人,即便不会骗他,却也不会给他机会。而她们的故事也到此为止,后面的——娘亲还没说,殿下,我也不知道。” 张秀惠垂下眸子,泪水干涸,心却始终潮湿阴霾。 “没有结果的故事?算什么故事?”林简冷冷瞪着她,没有一丝感情流露。 “是殿下要问的,我就告诉你。”她眨眨眼,忍不住顶了他一句。 就像是上一世,她收获了他的心之后,可以在他面前任意撒娇任性,他悉数包容收纳。可那终究是上一世—— “你走吧!” 林简声音更冷。 此一时彼一时,她都变了,更何况是他? “是,殿下。” 她轻轻阖首,眼波颤动。 “一切都按照令狐满月的计划行事。”林简突然在她背后开口,张秀惠身子一凛,继而无声点头。 终究还是令狐满月的话管用,她迟到了一年,是不是就晚了这一世? —— 翌日清晨 浓雾笼罩整个□□京都。 雾气弥漫,久久不散。 即便是相隔三米,也无法看清对面人的面容。 伸出手来,也只是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偌大的承乾宫鸦雀无声。 今日,是出殡的日子。 林简和太后带头站在最前面,身后是林冬曜,以及一众朝臣百官。 四国也都拍了使者象征性的参加今日的出殡。因是白事,对四国使者来说,也非什么好事,所以只是象征性的参加即可。 太后一直强忍悲痛,人前,她早已习惯了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作风,即便是今天,她也不许自己暴露出软弱无力的一面。 可心却痛的在滴血。 林简还未正式登基,就还是太子的身份。 而林冬曜身边并不见满月,今日这出戏,满月一手安排,其他所有人都是她的棋子,包括他在内!他也心甘情愿的成为她的棋子!共演一出好戏。 “请太子登上高台!” 这时,大太监的唱诺声悲怆响起。 按照□□的规矩,林简要登上高台为皇上祈福三个时辰,这三个时辰其他任何人都不得上前打扰,也不得擅自离开,都要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等候。 林简一步步走上高台,就在即将踏上最后一步台阶的时候,即便远远地,也能看到林简身子一颤,继而吐出一大口鲜血。 嗤的一声,鲜血喷溅出来。 站在下面的太后当即吓得变了脸色,身子支撑不住将要倒下的样子。 “快去看看太子!!快!” 太后声音都变了。 “尔若!快去看看殿下!!” 太后在身边人的搀扶下勉强站立,回头去找尔若时才发现,似乎今儿一早开始就没见过她。 太后这几天一直沉浸在巨大的悲痛当中,也无暇顾及尔若,今儿一早没看到尔若也没在意。 “太子妃呢?!谁看见了?”太后一边发问,一边快步朝台阶上走去。 就在这时,众人发出一阵惊呼声,只见高台上的林简身子一颤,整个人从高台上狠狠地摔了下来。 “啊!”太后发出一声惊呼,身子踉跄一下,险些摔倒。 “简儿!简儿!” 太后推开身旁搀扶的宫女太监,大步上前冲在林简身旁,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怎么可能?” “不会的——简儿,简儿你醒醒!” 太后看到的人是一张血肉模糊的面孔。 因为高台有九十九级台阶,林简是一个人走上高台的,所以摔下来的时候身边一个搀扶的人都没有。 当□□太子血肉模糊的出现在众人面前,一众朝臣直接跪在了地上。 “御医!御医!快传御医!”太后嘶哑着嗓子开口。 现在谁也顾不上今天是皇上出殡的日子,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摔的血肉模糊的林简身上。 御医踉踉跄跄的冲过来,却在诊治了一番之后面色瞬间苍白如纸。 “太后赎罪!太子——太子不行了。” 御医吓得不停的磕头,后面的话也不敢说了。 太后差点背过气去,也顾不上自己的身份,一脚踹在御医肩膀。 “你这个狗奴才胡言乱语什么?太子怎么会出事?太子不会有事!不会!!” 太后声嘶力竭,目赤欲裂。这一刻,她也不过是个失去子孙会痛不欲生的普通老妪。 “不会的——不会的——来人!快救太子!救太子!!” 太后嘶哑的喊声唤来了更多御医,可终究每个御医都是不停地跪地磕头,却是一言不发。 “太后节哀!!” 一众朝臣也跪在地上哀嚎不已。 众人都是亲眼看见太子从高高的台阶上摔下来的,四周没有任何防护,太子摔下来的时候就七窍流血面目全非,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所有人,虽然众人都无法接受这一现实,却不得不面对这一刻。 “你们也都跟着这帮狗奴才胡说八道是不是?这是我□□太子!他还年轻!他怎么会——怎么会——你们都给哀家滚!!滚!!” 太后大喊大叫着,可声音却愈加嘶哑模糊。 她在短短三天之内失去了儿子和孙子! 这是上天对她的惩罚吗?可为何不惩罚在她身上! 她不过是一介女子,将来□□的一切还要靠太子!为什么——为什么如此对她?如此对太子? “你们都是被什么迷了眼睛?难道看不出太子还活着吗?难道看不出哀家的简儿还活着吗?” 太后扑通一声坐在太子身边,一手紧紧握着他血肉模糊的手,另一只手勉强撑着地面才不至于让自己晕厥过去。 今天是给她的儿子出殡,为何她的孙子也会出事! “皇奶奶,太子摔下来的时候撞断了颈椎,致使脖颈折断,无回天之力了。皇奶奶还是早作打算吧!” 林冬曜上前一步,在太后身后沉沉出声。 此刻,太后眼中,即便是林冬曜,也是十恶不赦。 太子出事,太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 “东曜!你还有几日活头?你在此多言?他不是你大哥吗?!”太后愤恨出声。 “简儿!你醒醒!醒醒!简儿!你不能丢下皇奶奶不管!简儿!” 无论太后怎么开口,躺在地上的林简都是一动不动,再也没有任何回应给她。 “皇奶奶,太子不在了。皇奶奶接受现实吧。” 林冬曜语气是一贯的平静冷酷,可是在今天这种场合,他若还是这种态度,自然是落人口实。 “王爷!现在是太子出事!太后如何冷静?王爷一滴泪不落,还教训起太后来了!王爷这是想要取太子而代之吗?” “太子突然摔落高台,此事蹊跷,一定要彻查清楚!难保不是有人想要趁乱谋夺太子之位!” “此事一定要交由太后彻查!我□□太子岂能去的不明不白?就算是王爷,也不能免于怀疑!” 这时,朝堂之上一贯不怎么开口的几个大臣突然你一言我一语的联合起来向林冬曜发难,大有要在现场就将他定罪的架势。 这几个大臣在朝中都是三品官员,品阶虽然不高,但都有各自位置的重要作用,平日不显山不露水,却在近日集体发难。 林冬曜眸光如炬,若不是今日这特殊情况之下,他如何也不会相信这三个大臣会跟林冬合有关!但事实已经清晰的摆在了眼前。 林冬曜不说话,等这几人继续露出更多的破绽。 与此同时,满月始终在暗处观察一切。 现在还不是她出来的时候,不过今日这场戏,林冬合也不会轻易露面,他吃了那么多次亏,又是极度自卑小心的性子,所以不到他认为万无一失的时候,他是不会露面的。 现在才是这出戏的第一幕。 林冬合既然敢在今日发难,现在他们知道的能做林冬合接应的就有张秀惠、耶律皓,还有一个尔若。 虽然这三个人现在除了尔若暂时失踪,张秀惠和耶律皓都为她所用,但以林冬合如此性情,必定会怀疑尔若突然失踪所为何事,所以不到最后的时刻,林冬合绝不会出现。 满月现在有的是耐心,慢慢等她露出狐狸尾巴。 面对几名朝臣发难,林冬曜不急不躁,面色却比之前更加冷酷寒冽。 太后这会子已经陷入了巨大的痛苦和折磨之中,她宁愿这里所有人都死了,只要能换回简儿一命也可以! 她也疼爱东曜这个孙儿,可现在死的却是太子,她不想再失去一个孙子,但她现在真的是无力改变什么了,是不是? “太后!太子的事情一定要彻查清楚啊太后!” “是啊太后,太子明明先是吐血,因为吐血才站立不稳跌落下台阶,这分明是有人之前在太子身上做了手脚!很有可能是对太子下了毒,而太子殿下浑然不知!如今殿下不在了,有些人就以为死无对证了!有太后在,殿下就不会枉死!” “对!太后!查清真相一定要趁热打铁,不能给真凶机会逃脱责任!请太后降旨,立刻查明真相!刻不容缓啊太后!” 那几个大臣又开始轮番发难,这次虽然是面对太后开口,可字字句句都是针对的林冬曜! 令狐鸿熹站在百官前面,皱着眉头看向那三个一脸正义表情义愤填膺之势的三个大臣。这三人平日可是三棍子踹不出个屁来的角色,入朝十多年,也没有过任何过激的言论和举止,今天却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 令狐鸿熹虽然怀疑,但在大形势还未看清之前,他也不会擅自开口。 只是,以他对林冬曜的了解,太子的死应该与他无关! 可如果不是林冬曜这个王爷做的,那又是谁敢对当朝太子下手!若还有这样一个人隐在暗处的话,那也太可怕了! 所以令狐鸿熹现在不会轻易出面!一切静观其变! 但安解却是一脸怒色,上前一步,怒吼出声, “哪里轮得到你们三个在此指责当今王爷!你们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混账东西!太子出事,你们三个叫的最是大声,本丞相现在就怀疑你们才是幕后真凶!” 安解是出了名的不留情面,以前对皇上也曾当面顶撞过,更何况是三个他从未看在眼里的三品官员。 “外公,清者自清,我没做过,不怕任何人调查!” 林冬曜如此说,倒是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丞相大人,王爷都如此说了,丞相大人若还继续责备我等三人,难道就不怕别人说你丞相徇私护短吗?为了公平起见,丞相大人还是避避嫌少开金口的好!免得连丞相大人也牵扯了进来,晚节不保!” “是啊!丞相大人可是一世英名,可别毁在今日!若真是王爷做的,到时候丞相大人都逃不脱干系!到时候丞相大人有的是机会辩解开口!但现在真的不是时候!” 那几个大臣又开始对安解冷嘲热讽,他们既是得了林冬合的命令,在太子从高台摔下来之后发难,也是瞅准了今日局势对他们有利才敢如此放肆,况且他们都是隐忍了十多年,终于逮到机会发泄了,岂能错过? 如今太子死了,柔怀王也命不久矣,这□□就剩下一个病秧子八皇子,此刻也只有他们背后的主子安泽王有机会一统天下! 一旦王爷现身夺取大权,他们三人可就是一个新世纪的开国功臣了! “你们这些牛鬼蛇神!事到如今竟敢如此颠倒黑白!太后岂会相信你们?”安解虽然生气,可大场面还是能镇住的。只是,这会子,他也隐隐感觉到整件事情的诡异和不对劲,他一面回击一面观察。 众人都在等待太后发话,可太后现在哪有心情去想那么多? 一贯接受现实的她,也第一次希望眼前一切都是一场噩梦,即便再坚强的人,也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太后!请太后为太子做主!” “请太后为太子伸冤!” “请太后为太子昭雪沉冤!” 这时,那三个大臣突然跪了下来,嘴里还念念有词,一个个都是正义凛然的架势。 三人身后,陆陆续续有七八个三品四品的官员跟着跪了下来。 这几个官员原本就是朝堂之中左右摇摆的两面派,一方面是得了暗中的好处,另一方面也是看到了眼前的利益,太子一死,虽然他们还不知道那三个带头官员背后的金主儿是谁,但能出手如此阔绰,将来岂会亏待了他们? 这也是林冬合失踪这段时间,暗中砸下重金做的一件重要的事情! 他自然明白,巨变一起,朝堂之中的支持是多么重要!哪怕只是十几个三品四品的官员,但因为各自都有所在职位,人数上呼拉拉的跪在地上一大片,也会影响人心。 “你们!全都要趁此机会要挟太后吗?太后岂会听你们摆布?”安解这时候沉住气,冷冷发声。 但整个□□京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太后眼里最看不得的就是安妃! 连带着与安解之间的关系也一度紧张僵硬。 如果今儿这一出都是林冬合设计的话,那林冬合这一步的确是设计对了!太子一死,太后情绪必定崩溃,若有人此刻将全部嫌疑和矛盾都指向林冬曜,安解作为林冬曜的外公,势必会站出来说话!但安解和安妃,都与太后之间曾有过不可调和的矛盾!即便太后不相信是林冬曜所为,却也不会给安解好脸看! “诸位大人,请容本侯一言。” 眼看眼前局面已是剑拔弩张,若继续下去,只怕血溅当场都是必然发生的结果。令狐鸿熹不由上前一步,沉着出声。 以令狐鸿熹一贯的性子,在此刻都是要做一个和事老的,先将事情暂时压下,两边都不得罪,但最后令狐鸿熹永远都会站在皇上这边。 如今皇上驾崩,令狐鸿熹也会毫不犹豫的站在太子一边! 只是,一切若都是林冬合设计好的,又岂能算不出令狐鸿熹这八面玲珑的一面? “侯爷还真是贵人多忘事!侯爷以为丞相不能开口,你就可以了吗?侯爷可曾经做过王爷的丈人!侯爷家的大女儿可是王爷的王妃!听说令狐女官现在回来了,却是变了一双紫眸,不人不妖,这笔账侯爷还没交代清楚呢!就这么着急的要帮王爷抢夺什么了吗?侯爷未免把这满朝文武百官都看成是傻子了!谁会看不出侯爷现在的心思?” 那几个大臣按照林冬合的吩咐,一番话毒辣阴险。 只是,那人话音才刚落下,一贯儒雅内敛的令狐鸿熹竟是抬手给了那人一拳头! 砰地一声,直接将那说话的三品大臣掀翻在地。 “侯爷息怒!侯爷息怒!” “侯爷,有话好好说,可不要轻易动手!这会落人把柄的!” 令狐鸿熹朝堂上的好友,包括一贯直来直往的尚敬平都充当拉架的紧紧拽着令狐鸿熹。 其他朝臣则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一幕。 在朝堂上一贯温文尔雅进退有度的令狐侯爷,竟是出手伤人!即便是跟令狐鸿熹同朝为官二十多年的老臣子,也没见过令狐鸿熹发如此大的火气。 令狐鸿熹却是一副完全不顾任何后果的架势。 “我令狐鸿熹自知愧对自己女儿,但那是我跟满月之间的事情!我的女儿,回来了,不论她现在什么样,她都是我令狐鸿熹亏欠最多的女儿,也是我整个侯府的骄傲。还轮不到你在此如长舌妇一般议论!再让本侯听到任何人议论满月一句,本侯豁出这条性命,也要一争到底!” 令狐鸿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就连隐在暗处的满月,也怔愣了很长时间。 若在之前,说她不恨令狐鸿熹,那是不可能的! 作为亲生父亲,竟然听信自己女儿是扫把星,为此而将女儿送到外人那里寄养,生死不顾,不闻不问,即便现在对她好了,她也不觉任何感动与感激。 可令狐鸿熹今日一怒为她,说出的这番话,她相信,令狐鸿熹是真的感到愧疚了,也是拼尽全力想要弥补曾经她缺失的信任和亲情!要不然,他也不会当着太后的面动手打人,若追究下来,乌纱不保倒是其次,性命丢了也随时可能! 暗处,满月紫眸眨了眨,旋即移开,看向别处。 如令狐鸿熹这般在朝堂之中摸爬滚打了二十多年的老臣,其实也一早猜到她回来之后不认他的原因,无外乎对过去的事情无法释怀! 这一刻,满月真的不知道,是否应该原谅令狐鸿熹! “太后!太后!太后您快起来看看!令狐鸿熹打人了!这分明是不把太后放在眼里了!太子才出事,令狐鸿熹就开始发难打人,目中无人,这分明是要向着背后真正的凶手!阻止太后查证真相!” 那个挨揍的大臣连滚带爬的到了太后身后,也不敢轻易上前,而是跪在地上哭喊着求太后做主。 目睹此景,令狐鸿熹反倒是冷静了下来。 反正已经动手了! 曾经,满月这个女儿在侯府的时候,他忽视了她太多太多,将她送走的时候也是一时鬼迷了心窍,所谓孝心作怪,只想着事事都顺着老夫人的意思。后来,满月回来了,侯府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他逐渐看清,谁是人,谁是鬼,内心的震撼和愧疚,他都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哪怕是对自己的亲妹妹令狐泉,也不曾说过。 但满月曾经说出的那些话,字字句句,寸血寸泪,却如刀刻一般刻在了他骨头上,他真的愧疚于曾亏欠满月的! 若到现在这一刻,当有人侮辱他的女儿时,他还能忍住的话,那他这辈子在满月面前都抬不起头来了。 令狐鸿熹一副无畏坚决的表情,安解则是表情复杂的看向林冬曜。 怎么今天这局面,连令狐鸿熹都牵扯到无法自拔的地步了?一旦太后开口,东曜真的会有危险! 林冬曜讶异于一切都在满月的预料和安排之中。 她对林冬合的了解,再次让他有种隐隐的醋意,说不出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就是觉得,如果满月跟林冬合之前有关联的话,难道会是比跟他之间更亲密过的一种关系? 林冬曜现在看似成了几个朝臣攻击的目标,但因为他性情一贯冷酷凉薄,他此刻不动声色,倒没引起多少怀疑。 唯独令狐鸿熹的反应,出乎满月预料。 一贯是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令狐鸿熹,会如此大动肝火。 令狐鸿熹这边还没算完,这时,一道让人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众人眼前,就连悲痛万分的太后都震惊不已。 “李景田?”太后指着突然出现的李景田,震惊不已。 谁也未曾注意,李景田一直隐藏在朝臣之中,一直低着头,暗中观察眼前一幕,直到现在才现身。 林冬曜墨瞳眯起,飞快的看了眼暗处满月的方向。 没想到这一出设计出来,竟然还让李景田意外现身!这又是谁的棋子? 太子的还是林冬合的? 满月只是片刻惊讶,却没有将李景田的出现跟林冬合联系起来。她还记得大约一年前左右,林简曾单独在御花园中见过李景田,那时林简就曾暗示过她,跟李景田谈妥了什么,而这一年来,李景田始终没有露面,一直驻守边关,看似是暂时放下与满月之间的恩怨,实际上,李景田是十分记仇的人,怎么可能忘了他那个不能见光的干儿子刘孟良是如何变成现在的样子的!只是苦于一直找不到证据,才不得已跟太子合作。 他这一年来,之所以能忍气吞声的驻守边关,也是想要稳固了自己的根基再做报仇打算! 现如今,他在朝堂之上失去了令狐鸿熹的帮助,其他大臣不是与令狐鸿熹交好,就是安解的门生,再就是墙头草两面倒,谁给出的利益多就站在谁的一边。 李景田常年不在京都,即便能安插几个眼线,也始终是势力有限。 所以李景田答应了太子的条件,将来太子登基,李景田要毫不犹豫的站在太子这一边,而太子当初也自然是许诺了李景田很大的好处。 李景田一出现,刚才还叫的欢快的那几个大臣都是哑声了。计划当中可没有李景田这一出,原本计划都进行的顺顺利利,现在他们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一个方向,虽然是很快的扫过,却还是被满月和林冬曜敏锐捕捉到。 满月几乎可以肯定,林冬合就在她对面某个地方隐藏了起来。 她在暗处,他同样也在。 “柔怀王爷,你这一出大戏唱的还真是精彩!不过这天下可没有不散的宴席,这出大戏再精彩,也始终是要落幕的!太子之前急招臣回朝,就是担心今日会有异动,臣十万火急的往回赶,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一步!太子殿下竟然出事了!太子殿下之前可一直在臣面前提到,柔怀王对他的太子之位虎视眈眈,并且几次三番加害,柔怀王!今日之事,你难逃干系!” 没想到李景田甫一出现,竟然也是对林冬曜发难的。 这下之前叫的欢的那几个大臣也不敢轻易开口了,安泽王没有发话,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而且他们也只是安泽王的一颗棋子,王爷下一步会有怎样的安排,他们也不知道。 暗处,满月看着一脸义愤填膺表情的李景田,不觉无声冷笑。 李景田能回来,应是太子的安排,但太子并没有告诉任何人他的这个安排,暂且不说太子如此安排是对他们的不信任,单单李景田今儿这一出,稍后就足够他下不了台阶了! 李景田故意晚出来,等着其他人都差不多该发作的发作,发难的发难,他就想趁乱出来收拾局面,捡尽便宜,他以为这一步他走对了,但很快他就会看到自己的愚蠢和可笑。 见李景田回来,太后不得已收拾起自己碎成渣的心情,在四个小太监的搀扶下才勉强站起,就连年辉现在都沉浸在悲痛之中,有些恍惚。 “李景田,你怎回来了?你可知,驻守边关可是重任,你这算是擅离职守吗?” 太后沙哑着嗓子出声,可此刻的太后,不论是气势还是语气,都比之前逊色太多。明显的是一种有气无力地感觉。 李景田看了眼太后,面上还算恭敬,眼底却尽是嘲讽。 昔日这个老太婆可是说不出的飞扬跋扈横眉冷对,没想到她也有今天! “太后此话差矣,臣可是得了太子的密函才回来的,臣有密函为证!皇上驾崩,太子悲痛欲绝,在这之前,太子就曾书信给臣,说是有人要对□□江山造成威胁,当时皇上病重,臣心系皇上安危,也担心太子殿下遇到危险,所以才会立刻赶回来,没想到——终究是晚了一步!” 李景田一番话,说的看似是发自肺腑的,却是暴露了他的狼子野心。 林简会找他回来,必定是在皇上病重期间,但那时候李景田故意拖拖拉拉不肯现身,明明回了京都,却找各种理由拖拉隐藏,直到今儿太子出事了,他才看到了对自己最有利的一面,才一副为太子着想的架势站出来指责林冬曜! 实则还是为了报一己私仇! 刘孟良中毒一事,李景田一直怀疑满月,也少不了怀疑林冬曜! 所以现在有机会对付林冬曜,他自然不会放过! 反正太子现在摔死了,死无对证!他说太子跟他说了什么就是什么!整个□□的人都知道,林冬曜也没几天活头了,如果能早点送林冬曜上路,他还可以趁乱捞一笔好处! 毕竟,以他大将军的身份,想要在此刻这般混沌的局面中拉拢人心,并不困难。 李景田将太子的死看作是最大的机会,他已经为此蛰伏了整整一年,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李景田!即便是太子不在了,这里也还是哀家做主!我□□还有一个八皇子!我□□不缺能主事说话的皇子!” 眼见李景田都出现了,原本一直是观望着的北辽使者,突然异动。 一副浑浑噩噩表情的耶律皓突然被身后的手下挟持,锋利的软刀架在他脖子上,寒光凛凛。 “大胆!你北辽使者竟敢带兵器来此!” 年辉大喝一声,带人就要包围北辽使者。 按照□□规矩,进入皇宫,四国使者只有一人可以携带随身的兵器,其他人诸如侍卫都不能带入皇宫任何兵器或是暗器。 但北辽使者之前却是将软刀藏在了鞋底。 “哼!什么□□不□□的!你们能不能活过今天午时尚且不知!” 挟持耶律皓的带头侍卫冷嘲一笑,旋即却是将软刀逼近耶律皓颈部。 “你这个没用的废物皇子!现在立刻签了这份授权丹书,将今日所有事情交由国师解决!否则,小心我这刀子也不长眼睛!” 那侍卫话一出口,其他三国使者脸上表情各异。 鸾凤自林简摔下高台,就一直是冷眼旁观。 对她来说,林真睿已然不在,剩下的就只是出于两国利益合作考虑,再无别的情感因素。 而这一切本来就是一出戏,她唯一好奇的就是背后设计这出戏的人是谁?竟是能将翰祺的心思摸的如此透彻。 “只要——只要国师给我极乐散,让我签什么都可以!” 耶律皓倒是很配合侍卫,此刻他正备受极乐散的控制,身体像是被成千上万只蚂蚁啃噬一般痛苦难过。 看着耶律皓痛苦的又抓又挠,挟持他的侍卫眼底尽是蔑视冷嘲。 东洛这边,慕华一副很不服气跃跃欲试的架势,几次三番的想要冲上去理论,却都被单于道安拦住了。 慕华是不忿其他人那么冤枉林冬曜。 柔怀王可是他们东洛的大恩人,也是整个东洛最大的金主儿,哪能让那帮人围起来冤枉。 “皇子,稍安勿躁。这毕竟是□□家事,我们不宜多话。”单于道安如此说,慕华却依旧不服气。 可之前满月叮嘱过她,无论现场发生什么,她都不能冲动,不准多嘴。如果她还想东洛以后能存在于这片大陆上,今儿就要改掉以前急躁冲动的脾气。 慕华很听满月话,面上虽然不忿,但终究是管住了自己嘴巴。 西域这边,西域王一直站在四国使者最后,从太子从高台上摔下,再到现在,他的心经历了几番波动和选择,眼看着北辽使者异动而起,其他两国都无所动静,作为太子丈人的西域王面临的选择说不出的艰难复杂。 现在太子死了,他从昨儿开始就没见过尔若了,也不知道尔若那边情况如何,太子死的蹊跷,而现在□□正是面临生死存亡的一刻,西域王想的更多的自然是如何占到更多的便宜,为将来壮大西域而努力。 “哈哈哈!你们以为现在都不说话就能改变什么吗?告诉你们,你们马上都要陪着□□皇上太子一起走了,到现在竟还木知觉也!” 挟持耶律皓的侍卫冷声狂笑,随着他笑声落下,已经开始有大臣捂着腹部痛苦的蹲在地上,这其中也有令狐鸿熹和安解。 唯独那几个站出来对林冬曜发难的大臣没事。 就连太后也是一阵阵眩晕的感觉袭来,继而身子无力的倒向一边。 “皇奶奶!!” 林冬曜上前一步想要扶住太后,可他也是明显中毒的症状,身子绵软无力。 “怎么回事?为何这么多人都不舒服?这怎么可能?”太后忍痛开口,看到林冬曜盘腿坐在地上,额头上滚下大颗的汗珠,面色苍白的近乎于透明,太后一颗心彻底乱了。 北辽国师翰祺究竟是谁?为何会有如此可怕的本事?能让这上百人同时中毒!不光是这院子里的人,太后发现,就是院子外面的侍卫也晕倒了一大片,保护她的年辉这会也支撑不住瘫坐在地上,扶着她的宫女全都晕倒了,连个搀扶她的人都没有。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后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敌不过身体的虚弱无力。 “皇奶奶,您现在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不要做!今儿的大雾有问题,很有可能是有人在雾中下毒,现在中毒的说不定不止宫内众人,就是宫外的百姓也很有可能中毒了。皇奶奶说的越多,吸入的有毒雾气就越多,先静观其变。” 林冬曜快速开口,一番话却令太后听得瞠目结舌。 “雾气——有毒?” 她还真是头一回听说可以在雾气中下毒!难道这大雾也是假的? 太后蓦然抬头看向狼烟台,顿时明白了一切! 皇上驾崩,宫中虽然戒备森严,但因为四国使者都在宫内,所以用来观察外敌的狼烟台倒是没引起太多注意,如果这浓雾是假的,唯一可能就是有人半夜在狼烟台上做了手脚! “翰祺!!你究竟是谁?你给哀家滚出来!!滚出来!!” 太后动怒,忍不住破口大骂。 她堂堂□□太后,这里是□□土地,一个北辽的国师就妄想侵吞她□□百年基业?简直是痴人做梦! 可太后不得不承认的一点就是,现在□□四品以上的文武百官系数中毒,侍卫也是如此,现在就是反抗都困难,完全是待宰羔羊,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暗处,满月凝眉看向盘腿坐在地上的林冬曜,不觉无语的撇撇嘴。某王爷平日看着冷酷凉薄的,这演起戏来表情丰富不说,就是这假装中毒都如此像! 只是,事到如今,翰祺还不肯露面!摆明了是在等她出现! 如今林冬曜都中毒了,若她还是不出现,势必会引起林冬合的怀疑!只要她不出现,林冬合就会一直在暗处操控一切。 他会隐在暗处,一颗颗的派出他的棋子,直到这出戏演完,等她出现,而她不露面,他也就不甘心先她一步出现,更是为了他那可悲可怜的怀疑和自卑。 这时,林冬合的另一颗棋子登场! 只不过,这注定是林冬合自以为是他的一颗棋子,实则,却早已站在满月和太子这边。 看到张秀惠没事人一般的一步步朝这边走来,太后已然明白发生了什么。 “张秀惠!枉哀家对你信任有加!你竟然也有份参与谋害太子!!张阁老!看看你教出的好女儿!!哀家就是将她碎尸万段也不为过!” 太后咬牙呵斥也中毒瘫坐在地上的张阁老。 可怜张阁老一把年纪了,再有几个月就要解甲归田了,却是遇上了今天这样的事情!他现在是真的中毒瘫坐在地上,可随着张秀惠一步步朝耶律皓走过去,任谁也不会相信张阁老什么都不知道,谁也不会相信他是无辜的! “这——太后,臣冤枉!!” “你!逆子!畜生!你这是要作何!!” 张阁老怒吼出声,额头上青筋迸射,说不出的愤怒失望。 自从一年前,他就觉得自己最疼爱的这个女儿有些不对劲,究竟哪里不对劲,一时半会,他也不知从何说起! 只知道以前性情平静温顺的女儿,自从在选妃宴之后见了太子一面,回来之后就变了很多,有一次,张阁老甚至看到她站在太子背后默默流泪,那时太子正在御花园中与令狐女官散步。 张阁老以为女儿痴恋太子,但因为女儿从未提过,他也不好揭穿,直到太子登门提亲,他试着与女儿商议,谁知一贯对提亲的人只会拒绝的女儿,竟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张阁老聪明一世,却在女儿的事情犯了糊涂,如何也想不通这个女儿究竟是怎么想的?他一直是极宠女儿的,凡事都会顺着她的意思,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看到女儿嫁给太子,也算是得了太子的宠爱,只是今天这一幕,他却真的看不明白了! “父亲,人各有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太子对我不好,自然有对我好的人,只要太子死了,我就能跟耶律皓双宿双飞了,父亲一把年纪了,也没有几天日子了,何不成全了女儿,让女儿跟耶律皓在一起!如今女儿被人威胁,只有如此才能挽救耶律皓性命!女儿不得已!还望父亲原谅!” 张秀惠一开口,满朝文武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难道说太子的死跟太子侧妃有关? “张秀惠!尔若的失踪也跟你有关吗?”太后瞪大了眼睛,像是看一个女魔头一样的眼神看向张秀惠。 “贱人!竟敢害本王女儿!你!你快说!尔若在哪里?” 西域王也中了毒,强撑着酸软无力的身子向前挪动了一小步,指着张秀惠的手抖的不成样子。 张秀惠却是表情平静的看着他, “太子妃有手有脚,想去哪里我能管得了吗?我只是按照国师吩咐,只为保住耶律皓性命。西域王找不到自己女儿是你的事情,别什么黑锅都往我身上扣!” “张秀惠!你找死!你所谓的黑锅是哀家给你扣上的?你难道还要害了哀家不成吗?哀家万万没想到,平日看着温顺柔和的你,竟——竟是如此蛇蝎心肠,心思歹毒的邪恶妖女!你——你还哀家太子!!” 太后激动的破口大骂,早就把林冬曜刚才的嘱咐抛在了脑后。 她现在也不过是个崩溃绝望的普通老太太,接二连三的打击令她失态发狂,她现在还能开口说话已是坚持到了最后,她恨不得死的人是自己,能换回她儿子的命,能换回她孙子的命! 甚至只要她儿子能活过来,她都可以答应他跟鸾凤在一起!她也可以不提任何要求! 只要她的儿子孙子都守在面前,而不是一个个的离她远去,丢下她孤零零的在这里。 太后也是凡人,所以到了最后才想明白,恩怨情仇,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场空,虚无缥缈,随风散去,唯有留在身边的才是最真实的! 可她已经没有这个机会再选择一次了! 谁让她生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家呢! “张秀惠!你!真的是你藏起了尔若?”西域王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自己女儿安危。 生死关头,都是各自顾着各家的人。 “西域王,我刚才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太子是我下的毒,但尔若我不知道!” 张秀惠冷静出声。 她如此说,也是完全按照林冬合的吩咐,但尔若失踪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却是瞒着林冬合!林冬合现在在暗处,也必定开始怀疑尔若失踪是不是跟令狐满月有关!以他那么多疑的性子,有一丝怀疑都不会露面的! 好在尔若的性子一贯是风一阵雨一阵,没有定性,任何事情都是做的虎头蛇尾的!所以尔若突然失踪,说不定只是她自己的原因。 “师兄,你没事吧。我来了。” 张秀惠不再理会西域王,上前几步到了耶律皓身前,看似亲昵熟稔的扶着身子摇摇欲坠的耶律皓。 太后见了,怒火中烧。 “你们这对狗男女!当着哀家和满朝文武的面就在此打情骂俏!!好好好!张阁老,你快看看你一手教出来的好女儿!竟是如此下贱□□不知羞耻!你张阁老还活着做什么?还不自行了断了!” 太后一方面是真的生气,另一方面也是故意说这些话刺激张阁老。 张阁老可是朝中重臣,地位与令狐鸿熹和安解齐名,若是他也有个异心的话,那今儿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所以太后故意刺激张阁老,知道张阁老宠爱这个女儿,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张阁老死了自然好过活下来跟女儿联手对付□□! “太后,臣——臣教女无方!但臣对□□对皇上对太子——问心无愧!” 张阁老说着就要咬舌自尽,却被一旁的尚敬平死死捏住了下巴,尚敬平更是使出浑身力气撞晕了张阁老。 他是张阁老的门生,自然了解他的为人!尚敬平也是自小看着张秀惠长大,虽然过去一年张秀惠性情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但尚敬平也不相信她会做出背叛太子与北辽皇子苟合的事情来! 这其中一定是有误会和苦衷! 尚敬平平时为人虽然直来直往不懂圆滑,但关键时刻,却比任何人都要清醒明白。 尚敬平为人清高公正,在朝堂之中没什么朋友,如今能帮他说话的人也只有令狐鸿熹和安解,可这俩个人现在却是自身难保。 令狐鸿熹的门生想要替自家老师说话,却被令狐鸿熹眼神制止,今日之事,凶多吉少,真要有什么事,也是他自己一个人扛下来,不能影响其他人。 他唯一遗憾的就是,没能再见满月一面,有些话亲口告诉她。 眼看刚才那几个官员又要开始围攻尚敬平,暗处,满月对年政使了个眼色,二人同时从暗处走出。 “王爷!” 满月蓦然出声,清脆熟悉。 之前她是慕华,不能开口说话,还是一身男装打扮,还画了眉毛和胡子,这几天在宫中,她也一直隐身暗处,嫌少露面,所以见过她的人寥寥,虽都风言风语曾经的柔怀王妃回来了,但真正见过的人却几乎没有。 此刻,她洗尽铅华,一身羡夺目紫衣,神秘耀目,正是当日在宫中为女官时的穿着打扮。 只那一双紫眸与之前不同,却因为一身紫衣映照,更添魅惑神秘。 “令狐满月——果真是你?” 太后回过神来,看向朝这边缓缓走来的满月。 令狐鸿熹也愣愣的看向满月,眼底充斥着震惊、欣喜,还有遗憾。 为何满月要在此刻现身?现在这般情况下,她还出现——只怕也会有危险!看如果不出现的话,还是他那个冷静决绝的女儿吗? “满月?真的是你?” 令狐鸿熹声音压抑不住的激动沙哑。 “父亲。”满月冲令狐鸿熹点点头,却是快步走到林冬曜面前。 “王爷,我来救你。”看着林冬曜苍白面色,满月心下莫名咯噔一下。 如果今天这一幕不是事先设计好的,而是真实发生的,她能如此冷静的接受林冬曜即将离开的现实吗? “令狐满月!今天这里所有人都没救了!他们都中毒了,自然也包括柔怀王爷,这种毒在狼烟之中扩散,主子有解药,但不会给他们,尤其是不会给柔怀王爷。王妃,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见满月出来,张秀惠毫不客气的开口。 她如此说,跟张阁老更加失望痛苦,这还是他的女儿吗?怎么完全换了一个人? 这一刻,他宁愿自己从来没有生过这个女儿! 满月不理会张秀惠,蹲在林冬曜身边。 “王爷——” “本王没事。”林冬曜看起来是不想满月担心。 “王爷,如果今天你有事,我陪你一起。”满月轻轻握着林冬曜的手,这一刻,她眼底的执着令他动容。 他几乎忘了,这是一出戏! “本王——本王不许你这么说,你不能有事!你要好好地继续活下去,本王没多少时日了,但是你还要走下去,我撑了这么长时间,也只为了你而已。如果要你陪着我的话,我又为何要瞒着你我生病,为何要为你做这么多?满月,这时候不要跟我任性,听我的,好不好?” 他抬手轻轻抚摸她面颊,这一场景曾经在他梦中出现过,生离死别的痛苦场面,比任何病痛都要折磨心扉。 虽然这是一场戏,但他还是当了真。 “你生病都瞒着我,为我做任何事都瞒着我,这一次我不会再听你的!你让我走我就走,你让我留下我就留下!你当我是什么?是你王府后门地上铺着的一块青石板吗?任由你来来去去,我却只能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何时才能在见到你?林冬曜,你真自私!” 她眸光莹然,紫色寒瞳闪烁令林冬曜心碎的倔强和执着。 “好!我自私!你现在说我什么都可以,打我也可以!只要你现在立刻离开这里!我不是让年政送你走了吗?为何还要回来?”林冬曜凝眉看向她。 为何明明是一场戏,却比现实还要真实。 属于他们之间感情牵绊的痛苦,牵一发而动全身。 “我说过,我这次再回来,就要时刻陪在你身边,你以为年政能骗得了我?我不走!” 她执拗的握紧了他的手,表情愈发清冷决绝。 令狐鸿熹在心底叹了口气,他的女儿终究还是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站在他的角度,林冬曜现在这样的情况,的确是不应该拖累满月!作为一个父亲,为了满月考虑,他会自私的希望自己女儿将来能衣食无忧,平静度日。 可如果是满月选择的,他也没有权利阻止。 但面对一场可预见的悲剧,他却无力改变! 太后冷眼看着满月和林冬曜,这一刻,却是自嘲自己竟要面对如此场面!她是堂堂□□太后,这一刻却什么都做不了! “你们要恩恩爱爱亲亲我我,就离开这里!别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 太后冷冷的呛了一句。 话音才刚落下,林冬曜脸色愈发难看。 “王爷!你不能有事!我一定会救你!你不能有事!!” 满月紧紧握着林冬曜的手,他却只是睁着眼睛,意识涣散模糊。 “令狐满月!别白费心思了!没有用的!这里其他人或许还能撑过今晚,但他的身体早已是病入膏肓,很快就会跟阎罗王见面了!” 张秀惠冷冷开口,丝毫不顾现在张阁老和尚敬平现在看向她失望痛苦的眼神。 “如果他真的熬不过现在了,那我陪着他一起。” 话音落下,满月突然从袖子里面拿出一颗褐色药丸,直接送入口中。 令狐鸿熹第一个反应过来,可因为隔了几步,等他上前阻止的时候,已经晚了。 “满月!你吃的什么?满月——你告诉父亲,孩子——你说啊!你吃的什么?”令狐鸿熹被吓到了,本就因为中毒而虚弱的身体,更加是给人一种随时都会晕厥的样子。 “是绝情丹!剧毒,无解。立刻肠穿肚烂!” 张秀惠在一旁冷声解释。 她有一定的医理常识,像是绝情丹这种立即致命的毒药,她认识也不奇怪。 “什么——毒药?”令狐鸿熹眸子一颤,直接瘫坐在地上。 “孩子——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要走这一步!这一次你为什么不能听王爷的?你——孩子,你还年轻,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为父?” 这一刻,令狐鸿熹的痛呼声响彻天地。 他是一个曾对发妻和亲生女儿犯过错的男人,当他再次见到自己忽视了七年的女儿之后,与满月相处的点点滴滴,都令他回忆起多年前妻女在身边的一幕幕。 他是真的心疼这儿女儿! “我不后悔——”满月依旧倔强的摇摇头。 林冬曜含泪看向她。 “这是我的选择,我为了我爱的人做的选择,我不后悔。也许,我们还有来世也不一定,我们还可以再见面,我们还能在一起,只是现在我们还不知道。如果可以,下一世我会好好珍惜,不会再错过跟你相处的每一刻。” 话音落下,满月倒在林冬曜身边。 令狐鸿熹早已是泪流满面。 为官二十多年,满朝文武有谁见过他落泪?这是第一次,为了他曾亏欠了七年的女儿! “满月——” 林冬曜口中发出喃喃低语,却已无法分辨。 他真的害怕眼前这一幕,有朝一日会成为现实,血淋淋的撕扯着他支离破碎的心。 谁也没想到,林冬曜咽气之前,死的会是令狐满月。 张秀惠面无表情的俯下身,抬手要试探满月气息。 令狐鸿熹拼尽全力想要推开张秀惠,奈何他现在中了毒,虚弱无力,即便是张秀惠这样的弱女子,他也无能为力。 “滚!” 令狐鸿熹怒吼一声。 张秀惠却置之不理,抬手在令狐满月鼻息上试探了一会,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表情。 “去告诉主子,令狐满月死了,这算是我们意外的收获了!其他人也都中了毒,一切都在主子掌握之中!” 张秀惠扬声吩咐北辽的那几个侍卫。 “孽畜!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混账东西!!” 张阁老没想到自己女儿真的变得如此可怕阴险!为了一个耶律皓竟是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 “从现在开始!老夫没有你这个女儿了!老夫要跟你断绝一切父女关系!” 张阁老原本是要自尽谢罪的,刚才被尚敬平拦了下来,现在却是生不如死的痛苦感觉。 “我只要能跟师兄在一起,其他我都可以不要!我今天会做这一切,就是做好了准备要跟天下人为敌!我宁可负了所有人,也要跟师兄一起!” 张秀惠语气说不出的坚决偏执。 张阁老气白了脸,咬牙道, “你连我这个父亲也不要了?就为了一个耶律皓?”张阁老痛心疾首,这一刻恨不得回到十八年前,还没有这个女儿的时候! 过去十多年,这个女儿懂事乖巧的一面历历在目,这曾是他的骄傲,他下朝之后最为宽心的安慰。尽管她拒绝了所有上门提亲的人,但张阁老也不曾真的生气,反倒觉得自己女儿性情与众不同,将来必成大器。 谁知竟是忤逆到如此地步! 面对亲生父亲的质问,张秀惠唯有苍凉一笑,在众人面前幽然开口, “我只要一个爱我的人,有错吗?” 瘫坐在地上的耶律皓苦笑一声,看向她的眼神爱意愁绪混沌交织。 他就因为太爱她,太在意她,才会明知翰祺给他的极乐散可以上瘾,却还不管不顾的继续服用。一是为了引翰祺上钩,二也是为了能够在梦中见到她。 哪怕是虚幻的梦境,他也不惜代价想要得到。 他也只要爱一个人,有错吗? 如果有来世多好!说不定下一世,她就要还欠他的这一世情债了! “我不管你说什么,你这个女儿我都不会再要了!” 张阁老语气坚决,只是——这坚决背后的痛苦和巨大的失望又有谁能体会? 尚敬平虽然是他的门生,却也不是秀惠的亲人!爱之深责之切,谁也无法替代他作为父亲此刻的伤心和痛苦。 “张阁老,不过是一个女儿罢了。何必如此动怒。阁老过去那么多年,又不是没做过亏心事,不过是想外面亏心事做多了,回家之后有个懂事通话的女儿缓解一下你的戾气罢了,这才是真实的原因。” 这时,低沉阴冷的声音缓缓响起。 众人具是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出去。 这声音他们并不陌生,是翰祺! 翰祺此刻即便是化成灰,太后也会认识他。 “翰祺!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处心积虑的害我□□!你究竟是谁?你跟黑衣人是什么关系?” 太后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发问。 翰祺却是一脸冷笑,无所谓的一步步朝太后走来。 旋即,冷笑着出声, “真是没想到啊,连本王的亲奶奶都听不出本王的声音了,最亲的人都认不出是我,难道这是我的错吗?你们都当我不存在了,我做什么又有何关系?” 翰祺笑着俯身,近距离看着太后。 太后却是陷入困惑之中,她是他亲奶奶,那么他是谁? “皇奶奶,我是东合啊——哈哈哈哈哈哈,是不是真的认不出来了?”林冬合终是承认他的真实身份。 “啊!你——不可能!你不是坠崖了吗?你——” 太后完全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怎么人死了真的能复生吗? 为什么活过来的不是她的真睿和太子! “皇奶奶,你现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在想我这个祸害凭什么活下来,而你的好儿子,我的好父皇,还有你的好孙子,太子怎么不能活过来呢?呵呵——因为他们都该死!所以必须死!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所以今天我回来了,我就是这片大陆的王者!皇奶奶,你不用害怕,我会给你一个全尸的!不会让你老人家曝尸荒野,死的那么难看的!不过你这两个孙子可就没那么好命了!” 林冬合呵呵冷笑着,指着面目全非的林简,还有昏迷的林冬曜。 他的视线最后落在满月脸上,看着她毫无声息的面容,到这一刻,他也不相信她真的死了! 这个女人坏了他那么多好事,他也曾放低了姿态求着她,收到的却是她的冷嘲热讽。他无时无刻恨不得将他撕成碎片。 没想到,她竟是为了林冬曜而死!就这么让她服毒死了,没能好好地折磨她一下,真是便宜她了! 林冬合对满月,一直不甘心! 不甘心她喜欢林冬曜,不甘心她一次又一次的与他对立! “你真的是东合——你的声音都变了——这怎么可能?哀家不相信——”太后摇着头,并不相信他说的。 “皇奶奶,别哀家哀家的自称了!你马上就是一具尸体了!不过——你若喜欢当太后,本王还可以让你再当一刻,过了这一刻,你就真的什么都不是了!” 林冬合的模样和声音虽然都变了,但是这说话的阴险却不曾变过。 昔日,在太后眼中,林冬合一直是小心谨慎提防犯错的性情,却是鲜少见识他阴险狠毒的一面。 “哀家还是不相信!你——” “太后!他真的是林冬合!”这时,张秀惠的声音一改之前的冷静,变的如释重负。 “没错!他的确是林冬合!” 另一道清冷的女声蓦然响起,竟是来自满月的声音。 众人看着从林冬曜身边醒来起身的满月,再看看林冬曜,竟也是站了起来,都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满月——孩子,不管——你是人是鬼,为父都认你。” 令狐鸿熹这会子也糊涂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而刚才还叫的欢快的那几个官员正要上前抓住满月,却被暗处林冬曜的隐卫就地拿下,连那几个左右摇摆的也被一并摁在了地上。 “我当然是人!这不过是一出戏,一出为了引出他的戏!” 满月抬手指向林冬合。 “那——那太子呢?”太后沙哑着嗓音开口。 “太后,太子没事。我这就去带太子殿下来见您!”张秀惠急忙上前一步说道。 按理说,她现在不应该开口,太子假死除了为引出林冬合,还有一个人也是关键,那就是黑衣刺客!可现在黑衣刺客还没现身,张秀惠却着急带林简出来,只怕是担心林简在高台的暗格里面时间太长空气不够会有危险。 眼见张秀惠急匆匆的跑去高台那里,满月想阻拦也来不及了。 张秀惠的心情她能理解,但如此做,的确是坏了大事。 “太子没事——你——你们这些混账东西,竟是瞒着哀家做了这么多事!你们是要气死哀家吗?”太后一边喊着,一边落下泪来。 刚才的一幕幕,令她想了很多,生老病死权利地位,到头来,权利地位竟然是排在最后的,她醒悟了,却不代表她要原谅这几个自作主张的孩子。 “林冬合!没想到吧!北辽的皇子为了他心爱的人,明知你有问题,明知你的极乐散是□□,可他为了揭穿你的真面目,不助纣为虐,故意跟我们一起演了这么一出戏!还有张秀惠,她是太子侧妃,怎么会跟自己师兄在一起!是你的肮脏想法让你走到了这一步!你不就是想等着我和王爷都出事了你才现身吗?现在呢?看着我们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你是不是很绝望?” 满月冷然出声,先是将耶律皓和张秀惠的关系摘的一干二净,以免日后有人在张秀惠背后戳她脊梁骨。 “令狐满月!你——你没事又如何?其他人可都中了毒!他们——”林冬合眸子赤红,还在做垂死挣扎。 “你还不知道魏枫醒了吧!魏枫和八皇子已经带着解药在来的路上了,马上就会赶过来,至于宫外吸食了浓烟的百姓,魏枫的解药也很快送到。林冬合,你以为暗中炼药就没有人知道了?你给耶律皓的极乐散,他每次都会藏起来半颗,昨天晚上魏枫已经配制出了能克制极乐散的解药,你以为尽在掌握的一切,你越是忽视的人,越是我们最大的帮手。” 满月一番话,说的林冬合目赤欲裂。 他真的以为这一次万无一失了,为什么还会—— 又是她! 又是令狐满月! 为什么又是她? “二弟,今天这出戏你演的已经足够精彩,只可惜,本太子一天没见到你的尸体,就不会相信你真的死了!这不就把你等来了!别来无恙啊二弟,不过似乎你的声音和样子改变了很多?” 生生嘲讽调侃在林冬合身后响起,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来人是林简。 这一刻,他有种四面楚歌的感觉。 “太后,殿下没事。”张秀惠轻声开口,却见太后已经是泪流满面。 张秀惠朝张阁老的方向看了看,却见自己父亲也是老泪纵横,不过这一次却不是丢脸失望的泪水,而是欣慰释然的眼泪。 经历了刚才那跌宕起伏的一幕,张阁老只觉得时间像是过了十年一样漫长。 只是无论多久都不要紧,只要他的女儿没变! 此刻高兴的还有另一个父亲——令狐鸿熹。 他的女儿失而复得,却在短时间内再次经历失去到得到,各种滋味,一时半会无法用语言形容。 “皇奶奶,孙儿不孝,但为了引出林冬合,孙儿不得不躲在高台暗格假死,刚才摔下来的是今早处决的替身,若不如此演的真实一点,只怕林冬合是不会轻易相信走出来的!待孙儿处理了林冬合的事情,再亲自向皇奶奶负荆请罪。” 林简看到太后的模样就知道太后心底有多大的怨恨和不满,可太后终究是顾大局的人,眼下当务之急是先给众人解毒,再处理林冬合与他的余党。 “太后,魏枫来了。” 这时,张秀惠指着不远处,朝这边匆匆走来的魏枫和林南徳。 林南徳跟在魏枫身后,几乎是用跑的,一张小脸苍白憔悴,可面上却是激动欣喜的神情。 “皇奶奶——解药,解药——” 林南徳气喘吁吁地开口,他这个身体真的不适宜走如此多的路。 “太后,这是解药,臣已经试用过了,而且昨儿王爷和王妃也都用过,确定没有任何问题,王爷和王妃已经将解药提前藏在身上,中毒之后立刻服下,现在才会没事,请太后准许臣为其他大人服下解药。” 魏枫如此说,太后自然不会拒绝。 心下虽有迟疑,可眼下的情况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不吃解药必死无疑,吃了还有一线生机。 “快给他们服下。” 太后说话的功夫,林南徳已经体贴的先给太后服下一颗解药。 “皇奶奶,解药要一炷香之后才会慢慢起效,孙儿先扶着皇奶奶到一边休息。”林南徳虽然跑的很累,却是顾不上自己的身体,眼下当务之急是先安抚好了太后和其他大臣。 “你——你这孩子,竟然也跟着你太子哥哥一起胡闹,糊弄哀家!你们——你们一个个都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唯独将哀家蒙在鼓里!有解药却不早说——你们——真是混账!” 太后抬起手,巴掌看似是要落在林南徳脸上,却终究没舍得打下去。 这孩子自小体弱多病,且都是在静妃腹中时为了给皇上培养药引子而落下的病根,这十年来就没好过,一直不曾停下服药。 太后对他,疼惜胜过怪罪。 “皇奶奶,您也看到了,二哥连假死这一招都用上了,如果不做的逼真一点,又如何能骗的了他?皇奶奶息怒,先看太子殿下如何安排。” 林南徳吐吐舌头,聪明的将话题引到了林简身上。 他这还没让皇奶奶知道昨儿魏枫研制解药的时候,他又自告奋勇的做了一次试药的药引子。 原本是五哥要做的,可魏枫说了,五哥现在的身体本就支撑不了多久,再做药引子的话,必死无疑。魏枫是大夫,若他自己试药的话,万一有个什么不测,就没有大夫了,这事儿又是瞒着王妃的,所以林南徳二话不说,趁着魏枫思考对策的时候,偷偷喝下了那几碗汤药。 他这身体也算是破罐子破摔了,各种名贵药材养了十年,不还是老样子,与其不知道哪天睡着了以后再也不能醒来了,还不如搏一搏,若是成功了,也算是功劳一件。 只是,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五哥的病情,听魏枫的语气,五哥的病拖了太长时间,即便现在有解药,也没有完全康复的希望,就算是解药配置对了,也不过是三五年的事情。 看着还蒙在鼓里的满月,林南徳小小年纪也是一副无奈表情,愁眉不展。 这时,其他大臣都是服下了魏枫送来的解药。 虽然解药还需要一炷香的时辰才能发挥最用,但对于前一刻还陷入绝望的众人来说,这一刻无疑是充满了希望。 “令狐满月!又是你!呵呵——又是你!好好好!!你就这么想看着我死吗?是不是?你就这么恨我?你这个狠毒无情的女人!我林冬合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你的!!你要如此来找我讨债!!” 林冬合抬手指着满月,咬牙开口。 他身边带的隐卫都被包围了,而他策划等在外面的北辽军队,现在看样子也应该被凤拓国和西域的军队包围了,既然令狐满月和林东曜能在此刻跟他摊牌,必定是控制了外面他的队伍! 耶律皓和张秀惠都背叛了他,他安排的那些大臣又都被制服了,他现在当真是大势已去了吗? 林冬合环顾四周,他精心安排多年,潜伏在朝堂之中的棋子悉数用尽,如果说之前他都会有所保留,小心翼翼的守着他这些年来累积的一切的话,那么今天,他真的是毫无保留的将底牌亮了出来。 他真的没有任何退路! 原本他最重要的一步就是北辽的支持,可现在—— “耶律皓!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不顾性命试药——明知是□□你还吃你——你这个疯子!疯子!!” 林冬合指着耶律皓,咬牙开口,恨不得将耶律皓撕成一片片的碎片,吞入腹中。 他临死之前也要拉上一个垫背的。 “你跟张秀惠苟合,说什么是为了两国交好,其实就是为了一个贱货!就是为了张秀惠这个小贱人!” 林冬合继续恶语相向。 耶律皓拼尽全身力气起身,一拳狠狠地朝林冬合面部挥去,林冬合前后左右都被包围,他想要闪身躲开,却突然觉得身体软弱无力,像是随时要跌倒的感觉。 耶律皓这一拳狠狠地落在他面部,只听到砰的一声闷响,林冬合脸上的面具生生裂开了一道口子。 众人一愣,都是疑惑惊讶的看向林冬合那破碎的面具下露出的一段森森白骨。 林简上前一步,二话不说,抬手揭下了林冬合黏在脸上的面具,顿时,半张狰狞恐怖的面容登时出现在众人面前。 “怎么骨头都露出来了?这是中了什么邪?” “什么中邪!我看就是报应!这是先皇对他的报应!!” “可是这报应也太可怕了吧。他那半张脸怎么比鬼还可怕还要恐怖!” 距离林冬合较近的几个官员小声议论着,现在林冬合就是众人眼中的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林冬合想要抬手捂着自己露出白骨的一边面颊,可手臂抬起来的力气都不够。 “林冬合!你现在这个样子,就算让你做了皇帝,难道你要天天戴着你那密不透气的面具不成吗?如果你是以真面目示人的话,世人还不被你吓死?你这张脸变成现在这样子,也都是你咎由自取!自作孽,不可活!” 满月冷笑着出声,看向林冬合此刻模样,说不出的痛快轻松。 “令狐满月!我今天这样子都是你害的!你这个狠毒恶心的女人!都是你害本王到今天这地步!本王绝不会放过你!!” 林冬合现在看满月好端端的站在面前,而他却不知何时中了毒,身子软弱无力,现在只剩下说话的力气,他这般自私阴毒的人,如何能接受现在的结果? “林冬合,你还是省省力气等太后定夺吧!我来的时候趁着给其他大臣发解药的时候,在你身前洒了有毒的香粉,但其他人服用的解药里面也有解毒的成分,只有你没有!我魏枫是真的佩服令狐女官,能够猜到刚才那么混沌的局面,要对你下毒是最佳时机!你越是不甘心不相信,越会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太子王爷还有令狐女官身上!所以对我自然也就放松了警惕——林冬合,现在轮到你中毒了。感觉如何?” 魏枫面带微笑开口,语气平静释然。 终于要解决林冬合这个大祸害,令狐满月这场布局还真是精彩纷呈,大快人心! “是你下的毒?魏枫——你怎么还会醒过来?你不是被黑衣人给打下悬崖了吗?”林冬合指着魏枫怒吼出声。 却也不小心说出一个令人心惊肉跳的名字。 “林冬合,看来你对黑衣刺客很了解!这么说,你们之间也有关联合作了?呵——怎么今天他不现身?这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林简环顾四周,语出嘲讽。 还真的被满月说对了!林冬合和黑衣刺客暗中真有关联!但引出黑衣刺客这一步却因为张秀惠过早的将他从高台暗格里面带出来而错过了最佳时机! 也许张秀惠是担心暗格空间狭小空气不足,他会有危险! 林简不悦的看了张秀惠一眼,见她表情平静的站在那里,目光安然,不动分毫。这一刻,林简再次看不懂她眼底的平静因何而有。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她跟耶律皓之间曾有过的情愫,他也查到了一些,但为何她在一年前,态度会转变如此之快!而且她竟然曾经还是林冬合安插多年的棋子,这样一个女人现在所说的话,他很难相信!这一次也不过是利用她顺利铲除林冬合而已! 对于林简来说,宁可留下赫尔若这种蠢钝无知的女人,也不会留下张秀惠这样一个让他看不懂的女人在身边。 张秀惠似乎也料到了自己接下来命运如何,即便林冬合不说那些莫须有的话,她与耶律皓之间也解释不清。 其实一切都是林简一句话就能解释清楚,但他不说,其实就证明了对她无信任可言。 “来人!将这孽畜拿下!”太后这会总算是缓过来一些,可说话的气势还是大不如前,经过刚才的打击,太后自己都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断,究竟孰真孰假!是不是她真的年纪大了,阻碍了这些年轻人? 早已失去挣扎力气的林冬合被四个隐卫轻松地捆绑了起来,他跪在地上,头低着,溃烂的那边面颊除了露出一段森森白骨,还有令人作呕的臭味传出,更有脓水自白骨四周流淌下来落在地上。 此刻的林冬合,即便不杀了他,只要废了他的武功,他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我不会输的!不会的!到最后一定是我赢!我即便这样子,也是最后的胜利者!令狐满月!你以为你赢了吗?你得到了什么?林冬曜熬不过几天了?你以为他还能陪你一生一世?黑衣人的毒药谁都解不了!就是有一百个魏枫也没有用!除了林简的血,其他都没用!!你就等着看着林冬曜死在你面前吧!你这个扫把星!你注定一无所有!你害死了我,你也得不到任何宠爱!” 林冬合此话一出,满月却是一脸无畏表情。 上一世,她在这个卑鄙无耻的男人面前输掉了所有,从尊严到感情,再到性命!这一世,无论如何,她都会坚持到最后! 满月看向林冬曜,这一刻,他眼底的黯淡令她心碎。 他的沉默似乎回应了林冬合的话。 但满月和林冬曜都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不到最后一刻,他们都不会放弃。 为了林冬曜,满月甚至会采取极端偏执的方式。 “就算你们抓了我又如何?你们也没有任何人能双宿双栖!你们都只能孤独一生!生不如死!” 林冬合恨恨出声,这是他现在唯一可以说的话! “张阁老,这个林氏皇朝的逆子就暂时交由你监斩!午门外,斩首示众!” 太后累了,语气无力,也没有以前的气势了。却是比任何时候都要决绝。 “——是,太后。” 张阁老虽然也觉得林冬合该死,但这毕竟是皇子王爷,今日他监斩皇子,他日就是太后寻他罪名对他斩首示众!林冬合是该死,但监斩的人事后也会被太后怨恨!这就是皇家,家丑不可外扬,一旦扬了,将来知情的人都逃不过一死! “皇奶奶,不用张阁老监斩!本太子亲自监斩!既然是本太子的二弟,皇弟忤逆,我这个大哥也难辞其咎,民间不是有云,长兄如父吗?我就代父皇行驶这个权利和责任。” 林简如此说,却不是为了帮张阁老解围,而是想要亲眼看到林冬合尸首分离。 “林简!你!”林冬合咬牙开口。 “皇奶奶,这件事就交给孙儿吧,皇奶奶请见移驾承乾宫稍后!今日所发生的事情,孙儿稍后一定亲自为皇奶奶解释!” 话音落下,林简不等太后回应,已经带着一众隐卫朝午门走去。 “五弟,你跟令狐女官就等在这里,本太子稍后还有事找你们,其他人都去承乾宫!”林简语气倏忽冷了下来,面容严肃神情冷峻,这一刻,昔日林简彻底消失,如今的林简对所有人来说都是陌生的,陌生的眼神,陌生的语气,连举止都与之前的温润阳光截然不同。 他即将登基为帝,昔日林简,已被埋葬。 太后现在就是有心阻止,也无力开口说什么。 皇上驾崩,对她来说本就是个巨大的打击,今儿又闹了如此复杂的一出,真真假假,她已经不知道应该相信谁! 太后是被抬回承乾宫的,其他大臣也都是踉跄着脚步朝承乾宫挪去。 偌大的□□皇宫,远远看去,仿佛突然放慢了一切节奏,更像是一群面容苍白举止怪异的僵尸蜿蜒在九重宫阙之内。 令狐鸿熹走之前,深深凝视满月一眼。 他眼底的庆幸和放心让满月这一刻对往昔种种彻底放下。 “父亲,我没事,你先去承乾宫。” 满月主动跟令狐鸿熹说话,语气轻缓淡然,这一刻,令狐鸿熹却是不由自主的湿润了眼眶。 “哎!好。为父在承乾宫等你。”令狐鸿熹激动的点点头。 今天,他从满月眼中看到了从未见过的平和放下,他知道这个女儿真的原谅他了!不再像从前那样,眸光清冷如剑,时刻充满警惕和傲然。 “孩子——你也小心。” 令狐鸿熹忍不住叮嘱满月。 虽然现在林冬合被抓了起来,就差林简发落了,但令狐鸿熹现在担心的却是太子!太子的脾气真的跟之前不一样了,令狐鸿熹是担心太子会突然发难为难林冬曜。 太子为难林冬曜就等于为难满月!满月自然不会置之不理! “父亲放心,不会有事的。”满月眸子眨了眨,看向令狐鸿熹的眼神比之前还要温和。 “好。”令狐鸿熹点点头,他对自己这个女儿一直是很放心的,这一次也不例外。只要她点头,他就完全信任。 可命中注定,终究会有失算的一次! 比如——这一次! 令狐鸿熹如何也想不到,这会是他跟满月的最后一面!再次相见,已是迟暮多年之后。 他转身朝承乾宫的方向走去,因为信任,所以没有回头!也错过了满月眼中此刻沉着的悲戚决绝。 她得到了一个将她捧在手心的父亲,却要失去另一个重要的人了吗?不如此,便要做出另一项重大的牺牲—— 尽管她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却仍然无法面对自己此刻决心!要挽救林冬曜,注定了——就要牺牲其他人!而她这双手,也注定将染上其他人的鲜血。 令狐鸿熹的背影逐渐消失在眼底,满月移开视线,瞳仁中映照出林冬曜深情凝视她的目光。 “满月,你刚才的样子有些不一样。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林冬曜抬手托起她下巴,认真看着她。 满月却是无所谓的皱了下眉头, “是你瞒着我的多,还是我瞒着你的多?柔怀王?”她眨眨眼,说出的话一点也不客气。 林冬曜虚弱一笑,幽幽道, “你现在不是不记仇了吗?” “那得看是对谁!别人对我不好一分,我双倍奉还!但如果是你,我十倍百倍奉还!” 满月语气一半是坚决,一半是调侃。心下却说不出的微凉感觉。 他终究是林冬曜,她不过眼神变了变,他就已经感觉到了,如果继续拖下去,他迟早会看穿她的想法! “王爷,我扶你过去休息一下。”满月垂下眸子,扶着林冬曜朝不远处的亭子走去,身后跟着面色沉重的年政和魏枫。 魏枫最清楚林冬曜病情,而年政也多多少少猜出一些,他们都不说,就是在等着林冬曜告诉满月。 看似是彻底铲除了林冬合,这一刻的气氛却没有丝毫轻松,说不出的沉重和悲凉气息笼罩整个皇宫,气氛压抑的随时会让人彻底崩溃。 “你猜太子会如何处置林冬合?”坐下后,林冬曜轻声问着满月,可无论他如何强打起精神,此刻他的身体也真的到了支撑不住的边缘。 他瞳仁暗了暗,还在强撑着陪她。 “不是午门问斩吗?”满月明知故问。 “不会——他现在变了,不再是之前的林简了,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对付林冬合,至于过程,也许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林冬曜声音越来越低,到了最后,好像话音一出口就会随时被风吹散。 “你是担心,之后他也会想尽办法对付我们吗?”满月轻声问着他,却见他眼神越来越涣散。 “我不担心现在——” “你先休息一下。” 见林冬曜墨瞳阖上,满月轻声道。 “好,你乖乖留在我身边,别做任何让我不放心——” 话还没有说完,他已经睡着了。 满月看了眼年政,沉声道, “带王爷先去休息。” “王妃,您要去哪里?”年政忽然有一种不对的感觉。 “我跟魏枫有事商议,你先先去。” “是。”年政心中还有疑问,可自家王爷和王妃是什么脾气他也知道,遂命人将林冬曜扶上辇子,暂时送回了璇玑宫。 满月转身朝坤宁宫的方向走去。 魏枫紧随其后。 “王妃,你究竟想做什么?”魏枫此刻也有种不详的预感。 “救王爷。”满月语气坚决,再往后,什么也不肯说了。 她太了解林简了,即便他现在性情大变,满月也明白,林简不会轻易放过林冬合。他会变着法子的折磨林冬合,让他在反复折磨中咽下最后一口气。 —— 坤宁宫 “林简!这不是午门!这是坤宁宫!你带我来坤宁宫做什么?!林简!你没听到那个老太婆说了什么吗?!” 林冬合被摘下黑色面罩的那一刻,才看清自己自己在哪里。 林简端坐正中,面带微笑,不言不语。 林冬合此刻只有半边面容尚能看出昔日容貌,另外半边与恶鬼无异。 “林简!你——你是想把我带到这里慢慢折磨我?我——我不会让你——” 林冬合原本是要咬舌自尽的,他岂肯让林简折磨他? 可还不等他有下一步的行动,身边的隐卫已经一左一右掐着他下颚,往他口中塞着还冒着凉气的冰块。 “唔!” 林冬合瞪大了眼睛,一边面颊的森森白骨更加恐怖狰狞。 这时,苏康自外面带进来一个人。 “殿下,令狐女官来了。” 林简看到满月,压抑着自己对她的复杂感情,冷淡道, “你之前不是说了,到最后处决他的时候你要在场,要亲眼看着本殿下如何一步步将他折磨至死。本殿下真是不懂,你与他,到底有多大的冤仇?” 林简此刻还当满月是为了亲眼林冬合的死,所以才来的这里。 “殿下不必多问,反正殿下已经答应我了,那我今儿就只是坐着看戏,看殿下如何安排了。” 满月笑了笑,许久不曾见过她与之前一样的清冷笑意,说不出的熟悉感觉袭上心头,林简眸光一颤,几乎就要开口喊一声满月。 “——呵,这场戏,如何能让你失望?”林简冷笑了一声,终究没有喊出她的名字。 早在她跟着林冬曜离开的那一刻,他的心就已经死了,不是吗?如今她与林冬曜双宿双栖,他时刻都在提醒自己接受这个事实! “那好,殿下,我拭目以待。”满月表情很平静,看先林冬合的眼神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就像是一汪在冬季凝结成冰的湖水,一望无垠,不起波澜。 可林简却隐隐觉得,这平静之下隐藏的是他看不懂的惊涛骇浪。 林冬合此刻是待宰羔羊,任由林简处置折磨。 他口中被塞满了冰块,其中一个隐卫用款布条封住他嘴巴,让他不能吐出口中冰块,另一个隐卫抡起木槌狠狠地朝他下巴砸去。 砰砰的闷响之后,隐卫松开缠在林冬合脸上的布条,伴随着碎裂的冰块一同从他口中呕吐出来的还有十几颗大小不一的牙齿,以及殷红的血水和皮肉。 “清理一下。” 林简摆摆手,立刻有太监上前围成一圈,挡住地上的秽物,同时喷洒上新鲜薄荷香粉,中和空气中的血腥味道。 不一会,太监散去,地面恢复干净如新。只是林冬合下巴已经变了形,嘴巴里只剩了几颗牙齿,舌头牙龈全都变形受伤。 “第一步,先断他牙齿。”林简指着面部变形的林冬合,很有耐心的给满月解释。 满月很配合他的点点头。 “继续!” 随着林简一声令下,四周隐卫再次行动,这一次却是在林冬合后背下了功夫。 “第二步,剥他半张皮肉,倒真是应了他那半张比鬼还要吓人的脸了。” 林简话音落下,剥皮的侍卫已经开始在林冬合身后忙活,林冬合想咬牙都没办法了,口中一共没剩下几颗牙齿。 背后的皮肉从颈部开始剥下来,逐渐蔓延整个背部,再到肋骨再到腰部,后背的一整张人皮被活生生的剥了下来。 林冬合既然能忍受了两个月面部溃烂的痛苦,剥皮这般酷刑,若是常人只怕早就晕过去很多次了!可林冬合还是奄奄一息的清醒着,他现在倒真是希望自己能昏迷过去。 空气中的血腥味道更加浓郁。 已经到了令人作呕的地步。 林简看向一旁满月,笑着道, “还想继续看下去吗?”他眼底却是说不出的复杂矛盾。 “这么精彩,不看的话,岂不是辜负了殿下一片心意。继续吧殿下。” 满月说这话的时候,林冬合艰难抬头看了眼满月的方向,却是视线模糊,只看得清一个朦胧模糊的影子。 这个女人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还要看下去? 林简如此折磨他,做这么多,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做给这个女人看的!只要令狐满月在,他的痛苦只会加深!绝不会减少一分! “本来你要是不看的话,我也就命人一刀结束了他,可你要看,今儿这出戏的高潮就远未到来。” 林简呵呵一笑,即便他此刻面容与之前没有任何不同,可他的笑容注定再也回不到之前了。 “继续。” 随着他一声令下,还沉浸在剥皮痛苦中的林冬合,只觉得脚踝出一阵钻心的剧痛传来,两只脚的脚筋被生生切断! 双脚剧痛仍在,手腕再次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 “断了他手筋脚筋,就算他去到阴曹地府,也要爬着去不是?”林简若有所思的问着满月。 满月摇摇头,淡淡道, “未必。殿下需知,去到地府的是人的元灵,□□可死,元灵永生,即便是比这多十倍的折磨,他去到地府也是走着去的,地府的生死簿上就会有他的名字!” “你的话倒是提醒我了,那岂不是要打散他的元灵?”林简眉头一皱,看向林冬合的眼神犹如人间判官。 打散元灵这种事,在民间倒也有传说,不过都需要得道高人亲自做法,林简更是未曾听过和见过。 但这一刻,他就想亲自试一试,打散一个人的元灵让他永世不得超生是什么样子! “好,留他一口气就行,每天都给他不同的刑法当饭吃,但是切记,不要让他断气。” 林简冷声下令。 这就等于,未来的一段日子,林冬合将承受一轮又一轮的巨大痛苦,只要林简一天没找到可以打散他元灵的法子,林冬合就要一直承受下去这种痛苦。 看着林冬合如一团破布一样被拖了下去,满月眸子垂下,陷入短暂的沉默。 “怎么突然不说话?这不是你一直盼望的结果吗?”林简转身看向她,却见她突然起身走到自己面前,眸光迷离,神情柔和。 “殿下,我有事单独跟你商议。” “好,我让他们都退下。”尽管他皱了下眉头,却还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她的要求。 待大殿之上,只有他们俩个人时,满月看着面带微笑的林简,却是悲怆而笑。 “殿下早就感觉到了不是吗?”满月定定看向他,紫眸如水。 林简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笑着道, “你来,我以为你是为了看林冬合的下场,我全心全意的欢迎你,可你却利用我对你的信任,你在香炉里面下毒了是不是?否则我现在不会无法动弹!” 林简抬眼看了眼香炉的位置。 他能想到的只有这里,她进来的时候路过这里,虽然只是停顿了很短的时间,但能让她下毒的也只有香炉这里。 可他之前并没有怀疑她任何! “你是为了林冬曜。”他的话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的语气。 “是。” 没有多余的解释,她袖中匕首一瞬抽出,对着林简手腕狠狠划了下去,深深的一道伤疤下,血流如注。 “到最后,我也要做不择手段的人。我承认,我也该死!林冬合为了权欲利益可以伤害所有人出卖所有人,哪怕是至亲的亲人,而我今天,为了我所在意的人,也注定要用你的性命搏一搏。 魏枫等在外面,我放你七碗血,拿去救林冬曜!我知道从这一刻开始,我跟林冬合一样,同样的卑鄙无耻,不择手段!同样的自私狠毒!我不是什么好人,殿下——对不起,要辜负你的一片信任了。” 满月幽幽开口,紫眸深处却隐着泪意。 因为林简的信任,她才能接近他身边下毒,也因为他的信任,她进入坤宁宫的时候才可以不必搜身,才能带进魏枫特制的匕首。 鲜血一滴滴落下,林简的脸色苍白的近乎透明。 可他却用一种平和的眼神看向满月。仿佛她做任何事情他都可以接受和原谅。 “只要他没事,我任由处置。”满月站在林简身前,哑声开口。 她终是明白,当日林冬曜为何执意要将她送走。 为了自己深爱的人,哪怕是付出全部也在所不惜。 “我不会处置你,如果今天死在你手里,也是命中劫数,也许我上辈子欠了你的呢?你是过来讨债的。” 林简无所谓的笑了笑,这一刻,他真的不怪满月任何。 真的不怪—— “在生死关头才明白,深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有多重要?既然失去最爱都不怕了,还怕死吗?”他的语气清然温润,就像是第一次他们见面时一样,他眼里看到的是她的清冷灵动,她却只看到他的利用价值。 “你别说了——别说了。” 满月摇头,林简的态度让她不知如何面对。 她倒宁可他破口大骂,恨她恨的咬牙切齿,但他偏偏就像是最初那样,不怪她任何。 “满月,你一直在我心里,从未离开过。我都知道,只是表面一直都在骗自己。因为我知道,你只能给一个人机会,既然你的心已经为林冬曜敞开了,就不可能再为我敞开——我知道这一点,所以我才自欺欺人的假装放下你,忘了你——” 林简笑笑,笑容令她心碎。 “七碗血,很快——” 他看着手腕下接着的容器,本是喝酒的容器,却盛了殷红的鲜血,她换了三杯,很快,就会接满七杯。 满月紫眸隐隐闪烁可怕的红光,仿佛是被眼前的血红深深地刺激到了。 “林简,我欠你的,也许只能下辈子还了。”但下辈子不要再让她带着记忆重生了,已经是两世记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否承受得住这般亏欠。 “你不欠我。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既然是为了我唯一喜欢的人,那我现在死不死都不重要了——唯一重要的就只是你,这是你想要的结果,那我什么也不会说。” 林简始终都不怪满月半句。 若说之前,他偏执的恨她,恨林冬曜,那只是因为没有在生死关头直面他自己的感情。 “这是我想要的结果——是,是我要的结果。为了我要的结果,林简,你可能要死在我手里。” 满月再也忍不住,掩面而泣。 泪水从指缝滑落,她倔强的不让林简看到,只是用双手遮挡着面颊。 “我不怕死。” “第四杯满了,我还能撑住。”林简示意满月,满月颤抖着手换了另一个酒杯。 此时此刻,只有他在开口,她根本不知该说什么。 林简此刻态度让她无言以对。 为了她,他真的可以放弃一切,哪怕是生命! 已经是第五杯,魏枫之前说过,普通人到了第五杯的时候就会晕厥过去,林简的面色也愈发苍白,看向满月的眼神逐渐涣散失神。 就像是在茫茫大海中无根飘荡的一叶孤舟,任由惊涛骇浪拍打飘摇。 满月摇着头,看着第五杯将满,却有种罪恶滔天的感觉。 林简的牺牲,也许成全的只是林冬曜一个人的性命! 可那是她真的在意的人。 她也同样的做了一次十恶不赦的坏人!未达目的,不择手段。 她没有勇气走出这个坤宁宫,再去面对任何人。 “殿下,最后——再帮我个忙吧。” 满月突然开口,紫眸带着一丝浅笑,眉眼之间却是说不出的萧瑟寒凉。 林简摇摇头,“如果是对你不利的,我不会做。” “不会。” 她越是轻描淡写的语气,他越是担心。 眼看着第七杯将满,满月抬手轻轻放在林简冰凉手背上,一滴泪水滑落下来,落在他手背,如一朵含泪开放的莲花,花色凄迷。 “殿下,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何有些事情明知道是错的,却还要执迷不悔的做下去,就像我现在这样——明知道结果是万劫不复的深渊,却还是会踏出那一步,也许是心魔作祟,但心魔终究是在我身体里面,我不能怪任何人,更加不能去乖抓不住看不见的心魔,我自己做的决定,自己承担后果。” 满月将七杯鲜血都装在一个盘子里,交给了等在后面的魏枫。 再回来给林简喂上止血的药丸,帮他处理好伤口。 “殿下,你很快就能自由走动,我刚刚说过,让你帮我一个忙,其实不用你做任何事,只要帮我跟其他人说几句话就可以。” 话音落下,满月俯身在林简耳边耳语了几句,林简眸子颤了颤,却是什么都没说。 她既然已经决定了,岂是他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 “殿下,我走了。”她哑声开口。 也许这一次真的是她跟林简最后一次见面了。 林简流了那么多血,即便有了止血丸,也未必能撑过去,如果林简有事,那她就是杀人凶手!亲手杀了一个信任她超过自己的人! 但她已经没有回头路! 林简闭上眼睛,不敢再看她背影。 只怕多看一眼,都会激起心底巨大的暴戾和恨意。他恨她一走了之,将所有思念和痛苦都留给他。 但此生唯一深爱的这个女人,他又答应过她,要永远宠着她护着她,不论发生任何事情,哪怕她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哪怕她拿着剪刀刺入他胸膛,他也会宠她护她到底。 这一次,也不例外。 “令狐满月——走了,再也不要回来——不要回□□京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从今以后,若我还能活下去,在我心里,你就只是一个死人——” 林简喃喃低语,悲伤的话语孤独的回荡在偌大的坤宁宫。 愈发悲凉凄迷。 —— 三天后,璇玑宫 林冬曜醒来已经是三天以后,四周是熟悉的景物,却唯独少了他熟悉的那道人影,从醒来不见她的那一刻,他心中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 林冬曜将所有人叫在了面前,寒瞳如霜,神情冰封。 “你们告诉我实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准隐瞒我半句!我要知道这三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魏枫和年政互相看了一眼,年政正欲上前一步,却被魏枫拦下。 “王爷,一切都是属下与王妃合作,才有的现在的结果。与年侍卫无关。” 魏枫语气从未有过的低沉。 林冬曜从床上下来,一阵眩晕袭来,他勉强站住身体。 “她呢?”林冬曜压低了声音问道,心下恐惧惊慌的感觉愈发明显。 “王爷,三天前,王妃伤了太子,取了七碗血给属下,属下利用太子的血做了药引子给王妃治病,太子因此险些丧命,太子现在还在承乾宫修养。” 魏枫始终说不出最终的结果,就像是一根鱼刺生生的卡在喉咙里的感觉,说不出的折磨痛苦。 林冬曜逼视他的眼神不再是一贯的冷酷压迫,而满是令人心碎的渺茫期望。 “王妃在离开坤宁宫的时候,被太子的侍卫发现,王妃碰到了琉璃宫灯,引燃了纱幔,侍卫只救出了太子,王妃葬身火海,火势太大,尸首不见。” 魏枫话音落下,林冬曜身子沉沉的坐在椅子上,面色苍白如纸。 “王爷,属下无能!” 魏枫和年政同时跪了下来,忍不住落下男儿泪。 为了救王爷,王妃牺牲了一切! “呵——她不会死的。不见尸首,我如何能相信她死了?也许只是令狐满月没有了,但是她有,她会有新的名字新的身份,但她不会死——绝不会。” 林冬曜的声音带着丝丝颤抖沙哑,墨瞳闪烁细碎如水晶的光亮。 “王爷——” 年政说不出的心酸感觉,王爷一时半会无法接受王妃不在的事实。 “我还会再见到她——” “王爷,王妃真的葬身火海,是属下亲眼所见,坤宁宫的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属下带人进去找过,却——” 年政悲痛不已,眼下这情况,没有人可以安慰王爷。 王爷如何能接受王妃为了他而葬身火海? “东曜,满月真的不在了,母妃也是亲眼所见,你要接受她不在的这个事实——东曜,满月牺牲了这么大,是为了让你能好好活下去,不要辜负了她一番苦心。” 安妃自外面走进来,神情憔悴的看着他。 坤宁宫的大火,整个□□的人都知道,只有他一直昏睡什么都不知道。 但对外,太子却没有说出真相,因为一旦被太后知道太子受伤是因为令狐满月的话,那么整个令狐侯府都要跟着陪葬。 令狐满月走了没有退路的一步,就再也无法回头。 爱之深,错也深。 她也不过是凡人,在与心爱的人面临生离死别时,会自私,会不顾一切。 “母妃,为什么我会在那时候睡着?其实我已经感觉到了,但我以为——她那么看重令狐侯府,她不会赌上整个侯府为了我——母妃,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只有我在付出,现在我才知道,她的感情要么隐忍不发,一旦爆发,是让我惭愧和后悔一辈子的——” 林冬曜颓然的坐在椅子上,泪水凝结在眼底。 “东曜,忘了吧——忘了这一切。坤宁宫的四个通道都守着侍卫,她若出来,不可能发现不了,她真的不在了,这是事实——其实母妃也不想接受这样的事实——母妃也不想失去这个好儿媳,但母妃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母妃知道,你比母妃痛苦百倍千倍,但无论多痛,她也不会回来了——东曜,她不在了。” 安妃捂着嘴痛哭出声。 她也没想过,令狐满月为了救林冬曜,不惜对太子下手,她会决绝到如此地步。 “母妃,见不到她的人,我不会相信。我知道她在躲着我,她不知道在哪里,我一定会找到她——我要去找她。”林冬曜语气坚决,悲伤在眼底深处,他表面的坚强却更加令安妃担忧心碎。 这是她的儿子,纵然她很多时候看不懂他,但此时此刻,她却清楚的知道他为何会这样。 她也是从他这个年纪走过来的,他不能接受令狐满月离开的现实,所以他要走出去,离开这个伤心地,离开这个每一寸土地上都会带给他痛苦回忆的地方。他也知道她不在了,但却无法接受这世上再也没有令狐满月这个人的事实。 他走,只是为了逃避。 “东曜,你要走,也等你的身体恢复了之后,也等母妃的病好了再走。你父皇不在了,这后宫风云变幻,母妃不在乎在宫中地位,但母妃已经失去了一个比女儿还要亲的媳妇,不想再失去唯一的儿子。” 安妃声泪俱下,一贯是冷静安然的安妃,也会有此刻这般崩溃难过的时候。 她一贯理性冷静的儿子,也有无法接受现在的时候。 “好。母妃,我累了,想休息。” 林冬曜摆摆手,阖上眸子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却是完全放空的状态。 令狐满月不在了,留给他一具空壳的生命,却拿走了他整颗心。 “母妃,我留下一个月,一个月后我去找她。我会一直找下去——” 安妃踏出房间之前,林冬曜的声音幽幽响起。 安妃什么都没说,快步离开了房间。 身后,房门紧闭。 林冬曜连年政和魏枫都支走了,他一个人静静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回忆他跟满月之间相处的点点滴滴,唇角竟是不由自主的扬起了一抹微笑的弧度。 原来,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时,过往的回忆,即便是争吵,也可以当做甜蜜的瞬间来回想。 他在椅子上坐了很长时间,陷入了过往回忆,无法自拔。 —— 璇玑宫外,安妃目光萧瑟。 邱蓉上前一步搀扶着她,低声问道, “娘娘,邱蓉可以去看王爷了吗?”邱蓉眼底充满了期望。 林冬曜昏迷这三天,她一直没有机会去看他一眼,她真的担心他会一直沉睡下去,甚至是永远不再醒来,那她再也没有机会见他了。 安妃看了邱蓉一眼,摆摆手,哑声道, “邱蓉,本宫现在给你两条路走,第一条,本宫给你寻一户好人家,让你风光出嫁,从此以后,你与本宫与王府再无半点关系。第二条,你只能留在本宫身边,但以后都不能介入王爷的生活。本宫知道你的心思,但东曜是本宫唯一儿子,他的心思摆在那里再明显不过了,他心里只有令狐满月,任何人都无法走进他内心,你也如此。邱蓉,早日回头,早日上岸,脱离这不切实际的感情,你才能找到属于你的幸福,你还年轻,未来道路还很漫长,真的不能继续耗在这里了。” 安妃是发自内心的劝着邱蓉。 这样一个女子,倒是文采出众秀外慧中,可偏偏在感情上是一根筋到底的不肯回头。 邱蓉面无表情的听着安妃的话,最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态度语气一如从前那般坚决认真。 “邱蓉选第二条,留在娘娘身边,即便不能介入王爷生活,只要以后还有机会可以远远地看着王爷,邱蓉也心满意足。” 安妃摇摇头,很想点醒她,但邱蓉的倔强却非一朝一夕能够转变。 “本宫曾经想要离开这个皇宫,因为这里困住了本宫的心,而你,有如此机会离开,却要将大好的青春困在这里。邱蓉,将来你不要后悔,后悔了也不要怪本宫今日没有提醒你。” 安妃不再说话。 这条路是邱蓉自己选的,她已经不止一次的提醒她了,可邱蓉却认了死理,如果安妃强行让她出嫁,只怕邱蓉会一死来捍卫她自己认定的想法。 安妃看着不肯回头的邱蓉,也只好让她继续坚持下去。但迟早有一天,她会后悔自己今天的决定。 —— 一个月后,林冬曜从京都出发。 任由□□局势风云变幻,四国战争一触即发,他自闲云野鹤不理世事,一门心思游遍大好河山,只为能在外面遇上满月。 哪怕所有事实和证据都证明她已经不在了,他也会执着的找下去。这是他能坚持下去的唯一信念,若连这个也没有了,他就真的是一具行尸走肉了。 林冬曜离开京都同一天,林简登基为帝。 改国号为万景。 □□将迎来另一个时代,属于林简的万景时代。 只是,新的时代一开始,注定旧的一切将逐渐被取代,甚至是物是人非。 林简登基之后,依规矩,立尔若为后,张秀惠为皇贵妃。 原本林简是要处置了张秀惠,却因那一次宠幸,令张秀惠怀了他的骨肉,林简以孩子为重,暂时留下了张秀惠。 半年后,皇太后病逝。 林冬曜只在皇太后病逝时回来待了一个月,便又再次离开京都,四处云游不知所踪。 三个月后,张秀惠生下皇长子,取名林忆满。新皇取这个名字是为了纪念谁,众人心知肚明,却都不敢点破。 皇长子林忆满满月之际,皇后赫尔若也查出有孕在身。 □□新的时代,看似是在有条不紊中前行。 —— 江南,秀水镇 此时距离林冬曜第一次离开京都四处云游已经过去一年。 他的身体早已康复,至于魏枫说的,可能会缩减他原本的寿命,这都是以后会发生的事情,谁也无法去阻止。 在外云游一年,一身便装,三俩随从,几匹马儿,四下走走停停,看到像是她的背影就追上去确认一下,若不是,苦涩一笑,转而继续前行。 一年了,他到过很多地方,却始终没见过她真正的身影。 他夜里惊醒过无数次,却每每醒来只有冷汗淋淋,没有她任何消息。 他一直留着京都的王府,还有京郊的别院。就是盼望着有一天,当她在外走累了,想通了,她若回来,能找到他。 至少京郊别院和柔怀王府都曾经承载了他们太多回忆,若她真的想通了,一定会回来找他的,他不能在她回来之后,让她扑了空。 “主子,前面就是秀水镇,三天前隐卫送来的消息,长得像是王妃的女子就在镇上的医庐出现过。这镇子不大,一刻钟就到了医庐。” 杨晓黎骑马跟在林冬曜身后,沉声道。 林冬曜点点头,眸子微微眯起,抬眼望着前方的秀水镇。 这会正是一天正午,虽是初冬,却是骄阳如火。日光晒在身上柔暖如春,林冬曜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面容却成熟沧桑了很多,看人的眼神永远是朦胧迟疑的,不再是之前那般冷酷犀利。 “秀水镇?若是她的性子,怎么会选这么一个普通的地方。”林冬曜对满月会在这里出现是怀疑的。 “主子,既然来了,不妨去看看。”杨晓黎低声劝着林冬曜。 “自然要去看,任何消息都不能错过。” 林冬曜只是觉得这里如此简单,未必适合她。 但只要有任何消息,他都会立刻赶到查个清楚明白。 这一年来,他每每怀着希望前来,却注定是失望离去。 可他从未想过放弃。 秀水镇不大,骑马进入太过显眼,林冬曜和杨晓黎将马儿交给其他隐卫,徒步进入镇子。 今儿正好是秀水镇每逢初一十五的集市,几乎整个秀水镇和邻近村子的百姓都来此赶集,人声鼎沸,热闹不已。 尽管林冬曜和杨晓黎装扮的极为低调随意,可秀水镇是乡下地方,玉树临风的林冬曜和一身冷峻肃杀气质的杨晓黎甫一现身,还是吸引了不少好奇惊艳的目光。 林冬曜一双墨瞳只是在人群中来回搜寻,只为寻找那一抹熟悉的背影。 哪怕一年未曾见面,他也会在第一眼认出她。 “主子,医庐就在前面拐角。” 杨晓黎指着前面不远处,在外面这一年,他自然不能喊王爷,只能称呼主子。 “去看看。”林冬曜在集市上看了一遍,并没有他熟悉的身影,遂抬脚超医庐的方向走去,却在接近医庐时,蓦然被医庐门口一道背影吸引。 他双脚顿时像定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主子,那不是——” 杨晓黎也发现了那道背影,颤抖着手指着走进医庐的女子。 他跟随主子身边找了整整一年,这一次是最像的一次,那背影简直就跟王妃一模一样。 “你安排人守住其他出口。我自己进去。” 林冬曜也震惊于那道背影的熟悉感觉。他既怕那不是满月,又担心她发现自己提前走了。 “是,主子。”杨晓黎不敢耽误。 林冬曜迈开大步走进医庐。 医庐虽小,可看病问诊的人百姓却不少。 “这里新来的女医师真的很厉害,隔壁老张家那口子喘了多年的老病根,这才喝了三服药就快好了,而且还可以奢诊金,真是民间活菩萨。” “不光那些老病根,这不昨儿都快咽气的张家老太太,也是她给救活了,当时那场面可真吓人,所有人都以为张老太太不行了,她把人倒过来背着跑了十几步,吓坏了所有人,你说那么大年纪那一把老骨头的哪能经得起这样的折腾呢!最后竟然吐出了一大口糯米糕,原来这张老太太就爱吃糯米糕,可牙口不好偏偏噎住了,家里人还以为她是老毛病犯了呢。” “这女医师不止是医术好,人也长得俊俏,惹人怜爱啊。” 林冬曜身前,三三俩俩的百姓议论纷纷。 甫一听到女医师这三个字,林冬曜眸光一颤,仿佛能看到满月就站在他面前,时隔一年,他们真的要重逢了吗? 前面还有好几个排队的百姓,林冬曜绕到一边,就看到诊堂里面一道身影正在低头写字,如墨青丝垂下几缕,遮挡了白皙面庞,一袭湖水蓝长裙衬托的整个人好似从荷花池中悠然走出,清幽洒脱。 虽然看不清她面庞,可这气质和感觉—— 林冬曜害怕打扰她,就站在一旁痴痴看着。 “医师,你看我这腿——现在走路是越来越吃力了。”排在最前面的老婆婆吃力的抬起一条腿,沙哑着嗓音开口。 “老婆婆,你别动,我来。” 清脆似炒豆的声音蓦然击中林冬曜身躯,他整个人仿佛从天空坠落在地面的巨大差距。 不是她?! 竟然不是她?! 怎么会? 正在看诊的女医师抬起头来,好奇的看了他一眼,清秀五官的确与满月有几分神似,但完全不是她的感觉。 林冬曜摇摇头,难道他刚才看到的背影就是她? “这位公子,请你到后面排队。”女医师清脆出声。 “——好。”林冬曜艰难的点点头,旋即转身离开了医庐。 站在医庐外面,即便此刻骄阳如火,他也没有丝毫温暖的感觉,四面八方的冷风呼呼的灌进他冰冷身体,萧瑟寒彻的感觉透骨透心。 “主子,人都安排好了,从您进去到现在,没有任何人出去过。属下也打探过了,里面的蓝衣女子就是这里的女医师。” 杨晓黎从后院也看到了那个蓝衣女子,无论是说话的声音还是面容,都不是王妃。王妃那一双紫眸无法隐藏。 “走吧。”林冬曜漠然转身,重重的叹了口气。 上天为何要跟他开这样的玩笑?给他一个巨大的希望,下一刻,这希望就化作泡影,消失不见。 “主子,今晚要在这里住下吗?”杨晓黎低声问道。 “住一晚。” 林冬曜低声回道。 他还有一丝莫名的希望,总觉得自己会在这里遇到她。 现在也没有新的线索,倒不如在这里暂时停驻,安静一下。 “属下去安排。”杨晓黎立刻应声,旋即闪身离开。 林冬曜站在医庐外,驻足不前。 医庐二楼,一扇窗户轻轻推开,一抹蓝衣身影伫立窗前,静静看着楼下徘徊不前的那一道挺拔身影。 “他的身体恢复的不错,像我最初见到他时的样子,除了面容沧桑了很多,其他都没变。” 清浅淡然的声音低低响起,清丽面庞灵动安然。 一年了,她躲了他一年,终是见面了。 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她太了解他,所以早就准备好了替身,她不会一个人孤身上路,她有自己的隐卫和替身,会在他到来之初将情报送到,但林冬曜的隐卫也是个中高手,不那么容易被发现和甩掉。 之前林冬曜在医庐外面看到的背影的确是她,但她进来之后就上楼躲了起来,换成了替身。 原本看诊都是隔着纱帘,看病的百姓都没见过她容貌,她让替身故意坐在纱帘前面,林冬曜看到了,也就死心了。 “主子,他们好像要在这里住一夜。”身后,隐卫低声回道。 “他们住他们的,等他们走了,我们明天也走。” 话音落下,她抬手关上窗户,将楼下那个失魂落魄的男人丢在大街上。 这一年来,她走走停停,来的都是偏远落后的村落镇子,每到一处就会免费看诊,但为了躲避林冬曜的隐卫,她每一处都不会停留太多时间,最多半个月,就会离开再去别的地方。 其实林冬曜一直是在追着她的脚步前行,他的隐卫也的确找到过她的落脚点,但她从未真的露面,也注定了他每次都会晚一步。 —— 入夜,秀水镇一片静谧景象。 秀水镇不大的地方,好点的客栈也只有一家,林冬曜一行人住下后,便没有踏出房门。 他在案前作画,画的是她的画像,眉眼五官举止神情,早就印在了他脑海中,永难忘记。 窗外,冷风萧瑟,寒彻冰冻。 “主子,外面有动静。” 杨晓黎的声音压低了在外面响起。 “去查清楚。”林冬曜凝眉开口,笔下却没有丝毫停顿。 他画她的画像一贯是一气呵成,从不停顿。 画像一蹴而就,杨晓黎的声音再次响起, “主子,是附近山里的土匪进了村子,村民毫无防备,好几户人家的房子都被烧了,这镇子距离县城还有一段路程,即便县衙的人到了也晚了。” “废话那么多作何?救人!” 林冬曜皱了下眉头,这一年来,□□京都的局势看似平稳度过,可民间匪患却趁机而起,他这一路来也解决了不少匪患扰民事件,只是他带出来的隐卫不过几十人,只是一小股土匪自然不在话下,可如果人数众多的话,他就要重新部署一下,突击取胜。 秀水镇,一小股土匪势力涌入镇中,才开始行抢劫烧杀,就被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股黑衣人围剿。 土匪自然不是经过特殊训练的隐卫可以比较的,一部分土匪抱头鼠窜,另一小部分则是原地跪下求饶投降。 因杨晓黎带人赶到及时,只有村子最外面的两户人家房屋受损,并无百姓伤亡。 百姓们惊魂未定,纷纷拿起家中工具想要对抗悍匪,却惊觉另有一群黑衣人早将悍匪制服。 “我们是柔怀王属下,途经此地遇土匪扰民,诸位百姓不必慌张。”杨晓黎出声安慰受惊的百姓。 百姓这才逐渐从各自家中走出来,有人白天见过杨晓黎。 “这位大人,我是这个镇子的镇长,请问大人贵姓。”人群中以为年长者走出来,神色还算自若镇静。 “柔怀王属下杨晓黎。” “杨大人,不知王爷何在?小的有失远迎,实在是罪过罪过。”镇长语气甚是惶恐。 “不必了。王爷休息了,一切交由在下处理。若有事我会找镇长。” “是这样——可小的前些日子收到消息,说是有另一股悍匪要来这里洗劫,小的已经将消息报给了县衙,只是县衙人手紧缺,也没将这小小的秀水镇放在眼里,大人来了,实乃救了秀水镇。” 镇长一番话让杨晓黎不由皱起了眉头。 “还有悍匪?”看来他们一时半会是离不开这里了。以王爷的性情,若是有怀疑的话,也不会轻易离开这里,置百姓安危于不顾。 “是,小的虽然只是小小镇长,但也不要顾忌百姓安危,只是小的一直在等县衙的消息,没想到土匪来的如此快。”看镇长说话的样子不像在撒谎。 “既然如此,那我回去请示王爷,镇长先安抚百姓,其他事情稍后再议。” “是,杨大人。” —— 秀水镇医庐二楼 满月听着属下禀报,眉头轻蹙。 她原本想等林冬曜走了之后就离开的,可看现在这样子,林冬曜三五天是不会走的,甚至更长时间。 她来的时候,隐卫的确查到过这附近有土匪出没,并且就在距离秀水镇不远的山里,还有一股新近崛起的悍匪势力——新龙帮。 “暂时按兵不动,等候我命令。” 满月低声吩咐属下。 她清静了一年,莫不是要在这里有所行动? 她会提前部署好两种方案,一套用来应付悍匪,另一套自然是用来躲避林冬曜。 既然是悍匪,必定是来者不善。林冬曜的隐卫虽然都是顶级高手,但若悍匪数量众多,若有损失也不划算。 她顺利的避开他一年,却在这里被土匪困住,究竟是天意还是—— 满月闭闭眼,紫眸阖上,平静的只是面容,内心已然波澜翻涌。 —— 与此同时,□□京都,令狐侯府 令狐鸿熹再一次路过蒹葭阁门外,驻足良久。 不一会,见里面走出一道月白身影,令狐鸿熹微微怔愣,旋即看清了是令狐泉,不由重重的叹了口气。 “是你啊——” “大哥,你几乎每天都过来,也一年时间了,我们都知道满月不在了,却谁也不肯相信,一直还在盼着有一天她能回来,不知不觉就盼了一年了。” 令狐泉难过的看向令狐鸿熹。 “不见到尸首,如何能死心?谁会想到,那天的一面,竟然会是最后一面,我还叮嘱了她要小心,结果还是——” 令狐鸿熹悔不当初,为什么不能坚持一下,留在她身边,也许情况就不同乐。 “大哥,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了,不是你一个人就能改变的。只是——这个家少了满月,就真的了无生趣。惊烈又在太子身边,这家里又有一个——” 令狐泉话还没说完,唐管家就脚步匆匆的朝这边跑来。 “侯爷!王妃!是赵姨娘又在——” “看吧,说谁,谁就来了。”令狐泉要说的自然不是唐管家,而是这一年来闹腾厉害的赵虞儿。 “唐管家,赵姨娘今儿又是闹了哪一出,非要侯爷去看她才肯罢休?”令狐泉冷冷出声。 令狐鸿熹与邱季璇成亲一年多,赵虞儿就没停止过各种闹腾,尤其是令狐鸿熹晚上住在白露院的时候,赵虞儿三天两头的就出幺蛾子。一开始令狐泉还去管管,到了最后,令狐泉也不愿多看赵虞儿一眼。 “唐管家,你听好了!这一次不管她是寻死觅活还是晕厥抽风,你都去找邱季璇,她是这侯府的夫人,姨娘闹腾她不管谁管?如果连这个都管不了,她连姨娘都不如。你就去夫人院子里,就说是我说的!” 令狐泉声音有些大,提到赵虞儿时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令狐鸿熹也不管,显然是默认了令狐泉的做法、赵虞儿如今的确是越来越过分。 唐管家点点头,急忙退了下去。 “大哥,赵虞儿继续闹下去,侯府就被她掀翻了!半年前太后薨,她就故意为难邱季璇,险些酿成大祸,这一次我就看着邱季璇怎么做!” 令狐泉语气暗沉,旋即转身朝明水阁走去。 令狐鸿熹孤独一个人留在蒹葭阁外,心下说不出的萧瑟孤凉。 他亏欠了七年的女儿,只回来不到两年,平日能见面的时候也不多,而今,这两年却成了他弥足珍贵的回忆。 “满月——孩子,你是真的不在人世了,还是暂时忘了回家的路?为父一直在这里等着你——” 令狐鸿熹喃喃低语,仿佛一瞬苍老了十岁。 —— 白露院 唐管家按照令狐泉的吩咐说了一遍,可邱季璇明显是心不在焉。 按理说,赵虞儿闹成这样子,邱季璇应该有的是办法对付她,可邱季璇这阵子也不知道在忙活什么,心思根本不在赵虞儿的事情上,确切的说,是根本不在侯府。 就是伺候令狐鸿熹的时候,邱季璇也没有心思应付,而令狐鸿熹因为满月的事情也没有多少精力。 “夫人——夫人?”唐管家说完事都站在原地很长时间了,邱季璇都没接话。 “——嗯?好,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我晚些时候再去处理,现在我还有别的事情。”邱季璇如此推脱消极的态度让唐管家有些为难。 “夫人,此事——” “你放心吧,我知道这件事是王妃吩咐的,我不会忘了的,只是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你先回去吧,唐管家。” 邱季璇已经有些不耐,挥手打发唐管家。 唐管家为难的点点头,没说什么退出了院子。 唐管家前脚刚走,邱季璇后脚就准备出门。 “这个管家真能啰嗦,我还着急出门,他在这里多嘴起来不算完。准备一下,我现在要出门。” 邱季璇一边换着衣服一边吩咐随身丫鬟。 “夫人,现在要出门吗?庞侯这一年来都是——” “多嘴!我知道他一年不肯见我,他不见是他的事情!但我一定要去见他!我就不信他一辈子不见我!!” 邱季璇咬牙恨恨开口,一旁的丫鬟连忙噤声,再也不敢多嘴。 —— 庞侯府 邱季璇倒是进了庞侯府的大门,却仍是见不到庞锐的面。 郑管家跟一年前比并无两样,说话依旧慢吞吞的。 “令狐,夫人,侯爷,不在。侯爷吩咐,若你来了,还是那句——”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我知道了,庞锐这一年来不就那一句话吗?除非令狐满月回来了,他才会见我!否则,他谁也不见!他这分明是故意为难我!拿一个死人当挡箭牌!这都一年了,他还耿耿于怀!令狐满月要是能回来!我邱季璇的名字倒过来写!!” 邱季璇气的原地跺脚。 她在任何人面前都可以是落落大方进退有度,唯独在庞锐这里,她轻易就会被他激怒,变得歇斯底里疯狂任性。 “令狐夫人,你,还是——” “你想让我回去是不是?我为什么要回去?做错事的人又不是我?令狐满月烧死在坤宁宫与我何干?他要发泄就去找太子,当时只有她和太子在坤宁宫,谁知道她是不是跟太子在坤宁宫gouhe的时候出了什么岔子!这倒好,现在倒是不见我了! 庞锐!你这个混蛋王八蛋!曾经我为了见你一面,浑身伤痕累累,你现在这样对我?就算是一个见过几面的朋友,你也不该如此对待!明明是你不肯接受令狐满月已经死了的事实,你还故意为难我,你是不是男人?你这个混蛋!你这个懦夫!” 邱季璇撒泼的喊着,反正现在是在庞侯府里面,她怎么喊外面的人也听不到。 “庞锐!你个缩头乌龟!你不出来是不是?好!我就骂到你出来为止!你!” “侯爷!您来了。” 这时,站在邱季璇对面的郑管家突然恭敬出声。 邱季璇整个人像被什么突然定住了一般,好半晌才缓缓转过身来。 “庞锐——你——你终于肯见我了——” 看着眼前与一年前不曾变样的白衣男子,邱季璇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旋即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再也控制不住。 整整一年了,她等了一年,盼了一年,他怎么可以如此狠心? 庞锐一身白衣,清俊洒脱,唇角始终扬起一抹弧度,似笑非笑。眼神如初般清润温柔。 带着清浅笑意,俊逸却妖孽。 邱季璇却恨死了他的这般笑容。 他对任何人都可以如此,却始终不肯施舍给她哪怕一丁点的感情。 “庞锐!你究竟什么意思?你凭什么要将令狐满月失踪的事情怪罪到我的头上!这与我何关?”邱季璇看向他的眼神复杂怨恨。 虽然他们认识是在很多年前,但她的心思他是知道的,这么多年来,为什么就不能给她一次机会? “是与你无关,但我不想见你,却与你有关吧。你不要再执着下去了,就算我现在出来见你又能如何?你只会越陷越深,我故意一年不见你,我以为以你的悟性,能悟透感情的事情无法强求,尤其现在你的身份是令狐夫人。 邱季璇,你是我师傅的女儿,师傅对我恩重如山,但不代表我可以任由你胡闹下去,至于我对令狐满月,一直以来,我都欠她一个解释。当日她来找我,求我帮助林冬曜,我没有答应,并非我怕死,而是我有其他原因。我曾以为,日后定会有机会跟她解释清楚,但没想到,她会决绝到如此地步。 我失去了跟她解释的机会,造成了她对我唯一的误会。哪怕现在所有人都认为她已经死了,我也不想接受这个结果,因为我一直在等机会跟她解释清楚。因为她是我值得等待的朋友和合作伙伴。而你,除了是我师傅的女儿,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身份可以影响我。仅此而己。” 庞锐平静发声,对他来说,是在点悟邱季璇,可邱季璇已经陷入太深。如果她现在还未成亲,那她还不会是现在这般心态。她明明可以嫁给与她统领的男子,哪怕身份地位不如令狐鸿熹,但偏偏事与愿违。 邱家与老夫人有过约定,就要断送她的幸福。 她还这么年轻,难道以后都要守着令狐鸿熹吗? “庞锐!你今天既然出来见我了,你以为我会轻易离开吗?我不会!” 邱季璇喊着,上前一步想要扯住庞锐袖子,庞锐面无表情后退一步。邱季璇落空,身子重重朝一边倒去,庞锐也不管她,邱季璇独自撞在一旁的太师椅上,旋即捂着肚子痛苦的蹲在地上。 “痛——”邱季璇痛呼一声,低头看向地面。 “侯爷,血——” 郑管家指着地上一滴滴殷红的鲜血,鲜血自邱季璇liangtui之间流淌出来。 “你怎么了?”庞锐面色凝重。 “我——我有两个月葵水没来过了——不知道是不是——”邱季璇咬牙说着,话还没说完,眼白一翻就晕死了过去。 “侯爷,令狐夫人她这是有喜了吗?”郑管家也没有经历过如此情况,不觉紧张的问着庞锐。 “不知道,只怕孩子未必能保住,带她去后院。”庞锐语气倏忽寒凉。 现在想让邱季璇走都不可能了!她明知道自己葵水那么长时间没来,刚才还—— 庞锐如何能相信她刚才是无意的? 没想到她为了拖住他,连腹中胎儿都不放过! 庞锐此刻也有些后悔,后悔当初没能早点令她死心,也许她就不会今天这般极端偏执。 —— 邱季璇醒来,已过了一个时辰。 睁开眼的第一刻,她终于如愿以偿的看到了庞锐。 她曾幻想过无数次,当她清晨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而她临睡前阖上眼睛之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也是他。 没想到,她要用如此极端的方法才能达成心愿。 “你的孩子保住了,再休息一会,我安排人送你回去。”庞锐冷不丁出声,邱季璇还现在回忆之中,身子蓦然一颤,瞪大了眼睛看向他, “这个孩子我不想要!她是令狐鸿熹的孩子!我不想给令狐鸿熹生孩子!!” 邱季璇激动的喊着,抬手就要捶打自己小腹。 “你可以不要这个孩子,身体是你自己的。但这是一条生命,我这里你是最后一次来了,再有下次,我会通知侯府的人过来接你回去,回去之后,令狐泉会如何处置你,令狐鸿熹又会如何对你,你心知肚明。你应该清楚我的脾气,我不怕世人误解我嘲笑我,我要的只是对令狐满月一个人交代清楚即可。我能隐忍这么多年,又岂会在乎世人在我背后戳着我说我与侯府大夫人不清不楚吗? 邱季璇,机会我给你了,你若不珍惜,后果自负!” 庞锐语气始终轻描淡写,若他此刻是严厉斥责的口吻,邱季璇还会认为自己在他心目中占据着一定的地位,可他偏偏是云淡风轻的态度,邱季璇说不上是绝望还是自嘲。 “你唯一给我了一次机会,就是现在!你威胁我!” 邱季璇在他面前,无法做到旁人眼中那个冷静安然的邱季璇,她就只是一个喜欢了一个男人很多年,却又与他错过了很多年的痴情小女子,从青涩懵懂的小丫头到现在,她的心未曾变过。 在她心目中,任何人都无法替代她心目中的庞锐。 “郑管家,准备一下,送她回去。” 语毕,他淡漠转身。 庞锐!不用你赶我走!我自己走!好!你让我走,让我保住这个孩子!好好好!我都听你的!从今以后,我就是令狐侯府的大夫人!我不再认识你庞锐!!你满意了吧?” 邱季璇挣扎着下床,整个人踉踉跄跄的朝门口走去,郑管家在一旁,扶也不是,不扶还怕她摔倒了。 “不用管我!我自己能过来,就能走回去!终有一天,我会让你庞锐来求我邱季璇的!” 邱季璇依旧没能走出她自己画出的牢笼,宁可执拗的困死在里面,也不肯承认自己从一开始就犯了错。 “不会有那么一天,你也不必等了。我说到做到。” 庞锐语气平和,他说出的话一定会做到,与邱季璇之间,他不想再有任何关联,需要报答师傅的,他已经报答够了,不欠邱家任何人。 邱季璇绝望的走出庞侯府,她相信庞锐说到做到,所以才会绝望。 从现在开始,她就真的只是令狐侯府的大夫人,而非庞锐师傅的女儿。 —— 令狐侯府 邱季璇回来已是傍晚,赵虞儿早就将侯府闹的鸡飞狗跳。令狐泉和令狐鸿熹都不在侯府,赵虞儿更加放肆。 瞅着邱季璇回来,赵虞儿就在半路上拦住了她。 “赵姨娘,我身体很不舒服,如果你有什么事,还是等侯爷和王妃回来再说。”邱季璇说着就要从一侧走过,赵虞儿正在发疯,她巴不得邱季璇病死才好,当即上前推了邱季璇一下。 “赵姨娘,我有身孕——我——” 邱季璇就势蹲在地上,正好唐管家赶来目睹这一幕,急忙跑了过来。 “大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快去找侯爷!赵姨娘推我,我有身孕了——” 邱季璇断断续续的说着,唐管家脸色更加凝重。 “是,大夫人。” “邱季璇!你故意陷害我!我哪有推你!我没有!”赵虞儿跳脚喊着,又要上前。 唐管家急忙阻止她, “赵姨娘,大夫人真的不舒服,您先回院子吧。” “你这个老奴有什么权利管我!我跟侯爷认识的日子比二夫人进府的日子还多!要不是我赵虞儿,侯爷当年落难早就死了!是我把侯爷藏在后院才让侯爷躲过仇家的追杀!我是侯爷的救命恩人,你一个狗奴才,你算什么?你敢拦我?” 赵虞儿一时激动,忍不住将保守多年的秘密全都说了出来。 一院子丫鬟婆子全都听了个真真切切,唐管家都替令狐鸿熹觉得丢脸。这本来是赵虞儿要烂在肚子里的秘密,可她一旦说出来了,就连最后的杀手锏都没有了。令狐鸿熹之所以能纵容她到现在,也是因为当年的救命之恩。但这救命之恩却是不能说出来的。 “赵虞儿!你闹够了没有?你要胡说八道到什么时候?来人!把赵姨娘拖下去,关进祠堂反省!去请大夫照顾大夫人!” 正好令狐泉赶了回来,当即下令将赵虞儿关了起来。再不关起来的话,赵虞儿这张嘴还会说出更多过分的话来。 赵虞儿被令狐泉一声历喝吓了一跳,这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看着邱季璇被丫鬟婆子七手八脚的抬了下去,邱季璇的裙子上还有斑斑血迹,赵虞儿也吓到了,当即给令狐泉跪了下来, “王妃!王妃要给虞儿做主啊!虞儿真的没有推过大夫人!虞儿没有!” “赵虞儿!你现在知道错了,知道害怕了!晚了!你早干什么去了?不将你关起来几天,不知道你还要胡说八道些什么!来人!关起来!!” 令狐泉冷冷看向跪在地上的赵虞儿,再不给她点教训,这个家都要被她掀翻了。 这要是满月在多好,生气的时候也有个说话的人,还能帮她出出主意。那孩子在怎么就没了呢? □□皇宫,御书房 新皇林简才一下朝,径直回了御书房。 “皇上,四国隐卫送来最新消息。”林简刚一坐下,苏康闪身进来。 “说。”林简低头批阅奏章,语气暗沉。 “北辽内乱动荡不安,四皇子耶律皓失踪一年,其他三个皇子勾心斗角,北辽大王十天前去世,大皇子登基之前其他两个皇子趁机发难,现在三个皇子各自占据一方,北辽战争一触即发。 凤拓国女皇病重一年,病情反复毫无起色,女皇一直有意传位自己妹妹,皇上派出的密探济枫正在从中周旋,一旦女皇立了诏书,济枫就会趁机调换,换上皇上事先安排好的诏书。” 苏康说完,退到了一边。 林简低头沉思片刻,冷淡出声, “济枫信不过,他有野心。事成之前将他解决了,凤拓国的事情朕要万无一失。”“是,皇上。” “东洛呢?” “东洛大皇子慕华这一年来甚是低调,没惹出什么乱子,也不曾离开过东洛。” “是吗?他是真的没有离开过,还是离开了你们不知道!去查查年政,我那个心思缜密的五弟,岂会将如此重要的隐卫留在京都一年而毫无动静!你们不是真以为年政是摆在那里好看的吧!” 林简语气倏忽加重,苏康惭愧的低下头。 “一年了,也不知道她现在去了哪里?连我都不告诉,亏我当时还帮她演了那么一场戏,这个小女人,该狠心的时候是不留一点余地的。” 林简自言自语道,视线看向自己手腕的那道伤疤。 这道伤疤他一直遮挡起来,只在想她的时候才会看一眼。 似乎,这是她留给他唯一可以看到的回忆了。 “皇上,柔怀王去了秀水镇附近,那里最近匪患猖獗,王爷似乎有心多停留几日,整治悍匪。” 苏康如是道。 “朕那个五弟终究还是有一颗怜悯之心,不用管他,他不过想找令狐满月而已,可找了一年了,不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朕都找不到,他也找不到。” 林简冷笑一声,笑声深处却满是苍凉落寞。 “是,皇上。” —— 苏康退下后,林简心绪却无法平静下来,因为手腕那道刺目的疤痕,再次让他想到了一年前。 她走了,还说过,再也不会回来了。令狐惊烈就交给他照顾,他知道她看重这个弟弟,也是将令狐惊烈当做是自己的弟弟一样教导指正。 她明明知道,太多人想要再见到她,却躲起来远远地,不肯露面。 “皇上,皇后娘娘在殿外求见。” 这时,大太监小声禀报。 林简眼神由之前的恍惚落寞瞬间变作犀利冷凝。 “宣。” “是,皇上。” 大太监跟随林简身边虽然只有一年,可也能看出皇上对皇后不过是表面相敬如宾,实则没有任何感情。 这一年来,皇上留在皇后宫里的日子也不过几次。 “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赫尔若一身艳丽红色宫装缓缓走了进来,不过三个多月的身孕,却故意将肚子挺起来,生怕旁人看不出来。 “皇后有孕在身,就不必行礼了,有事说吧。” 没有其他人在,林简对尔若态度极为冷淡。 “回皇上,尔若见皇上刚下早朝就忙于政务,尔若特送来精心熬制的参茶,参茶还热的,这一路上走来,尔若生怕参茶变凉,用了十六个手拿的火炉围住了才敢过来。” 尔若如今有了身孕,也不想在怀孕期间因为林简的态度问题而起争执,所以每次态度都很温和。 “十六个手拿的火炉?”林简眉头一皱,看向尔若的眼神说不出是讽刺还是责备。 “是啊皇上。臣妾特意——” “皇后可知,这一年来,□□国库日渐缩减,民间更是匪患连连,朕正想着如何节衣缩食渡过难关,皇后倒好,一杯参茶而已,就用了十六个手拿的火炉,这民间疾苦,采矿自是艰难,皇后是觉得宫里头储备的那些火炭多的用不了了,可以随意支配是吗?” 林简一番话,连削带打,直说的尔若脸色苍白,身子摇摇欲坠。 “这参茶如此贵重,朕如何能喝得下?皇后还是带回去自己补身体吧!还有——皇后身子笨重,没事就留在寝宫莫要随意走动。朕要批阅折子,皇后跪安吧。” 林简并不给尔若辩解和回旋的余地,一声跪安,毫无温度情感。 尔若被林简教训的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只能白着脸灰溜溜的退出了房间。 尔若一走,林简第一刻却莫名想到了张秀惠。 如果说他至少面上还会一两个月去尔若那里一次,对于张秀惠,似乎除了太后薨,再也不曾见过她。 她安静沉默的就仿佛这宫里根本没有她的存在一般。 “苏康!惠贵妃最近都在做什么?” 林简再次叫来了苏康,一年来,他第一次主动过问张秀惠的情况。 苏康愣了一下,如是道,“回皇上,按照宫里的规矩,惠贵妃只有每个月初一十五才可以见到大皇子,其他时候,惠贵妃都在璇玑宫内,闭门谢客,不见任何人。” 苏康对张秀惠的情况可谓是了如指掌,因为每天派出去暗中监视惠贵妃的探子送回来的消息几乎都是一样的。苏康更是亲自监视了几天,与探子所说情况无二。 “去璇玑宫。” 显然,林简也有所怀疑。 即便张秀惠再安静沉默的脾气,这一年没有任何动静也不对劲。更何况她并不是赫尔若那等蠢钝无知的女人,她聪明有才气,若说她一年毫无动静,林简绝对不信。 —— 璇玑宫 还未走进璇玑宫,就听到里面传来严厉的斥责声,林简眉头一皱,也不许侍卫通禀,抬脚快步走了进去。 院内,尔若坐在椅子上,身前跪着面无表情的张秀惠,尔若的奶娘侍立一旁,正在教训张秀惠。 “惠贵妃,就算您是贵妃身份,皇后娘娘身怀六甲都来看你,你闭门不见就是不对!至于刚才看到的一幕,皇后娘娘定会给你机会解释清楚,为何有个侍卫会在你房里,但你不说话,娘娘自然当你心中有鬼!” 奶娘说的话让才走进来的林简面色一变,莫名的寒气涌上心头。 怪不得她一年都不曾踏出这个璇玑宫一步,原来是在里面养了别的男人! “张秀惠!” 林简一声怒吼,尔若吓得急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肚子也跟着一痛。 奶娘急忙上前扶着她。 “皇后娘娘,您小心。” “来人!将这多嘴的老刁奴拉下去杖责二十!朕的贵妃,即便犯错了,也轮不到一个奴才教训,在什么事情都没查清楚之前,一个奴才就敢妄下定论,简直是造反!这当朕的□□改姓赫了吗?!” 林简早就看尔若身边的奶娘不顺眼了,看起来低眉顺眼的一个老太婆,实际上这一年来不知道给赫尔若出了多少主意,包括太后薨,赫尔若在文武百官面前说的那一番声泪俱下的歌颂太后的话,十之八九离不开这个老刁奴的设计。 尔若也没料到林简会来。 他要不一年不来这个璇玑宫一趟,一来就撞上她也在这里。 尔若面色发白,想要拉住奶娘,却听到苏康的声音冷淡响起,“皇后娘娘,请不要为难属下,这是皇上下的命令!” 尔若立刻站好松开手,她现在虽然是皇后身份,可也惧怕林简真的翻脸,毕竟她现在有孕在身,她和肚子里的孩子一点委屈都不能受。 眼睁睁的看着奶娘被拖下去,就在院子外面开打。 厚厚的板子狠狠地落在奶娘身上,砰砰的声音听起来都令人心惊不已。 “这就是为奴多嘴的下场!” 林简墨瞳扫视院子,目光冷峻决然。 尔若现在一个字都不说,因为说了也没用。现在的林简早已不是曾经那个温润如水的太子爷了,他下一步要做什么,谁也不知道。 林简目光最后落在张秀惠脸上,见她仍是一脸平静,不动分毫,眸子直直的看向前方,整个人仿佛静止了一般,就连温度都没有。 “张秀惠——” “回皇上,臣妾这一年来一直在为皇上准备一份大礼,现在大礼准备的差不多了,若皇上要责问臣妾刚才的事情,也请皇上先看过臣妾为皇上准备的大礼。” 不等林简说完,张秀惠已然打断他的话,语出平和,不卑不亢。 尔若眼睛一瞪,看似是在提醒林简, “皇上,张秀惠明明是在拖延时间,好给那个侍卫逃脱的机会。那个侍卫还在这个院子里没有出去,只要加派人手搜查整个璇玑宫,定能找到!” 尔若一听张秀惠准备了大礼,自然坐不住了。 她好不容易才逮到张秀惠的把柄,岂能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皇后如此紧张作何?是黑不是白,在朕面前,白的也变不成黑的!张秀惠,念在你为朕诞下麟儿,朕就给你一次机会!” 林简表情虽然冷峻,但心下却是好奇张秀惠这闷不出声了一年,究竟是准备了什么? “谢皇上恩典!请皇上随臣妾到这边。”张秀惠起身带着林简朝东院走去。赫尔若气不过,却又想知道张秀惠究竟在耍什么花招,一时之间也顾不上刚挨了二十大板生死不明的奶娘,抬脚跟了上去。 “皇上,臣妾用了一个月时间,将东院的三间屋子打通,多出来的木料都是放在另一个屋子,剩下的两间屋子,臣妾用十六张书桌拼成一个长形案几,案几上的就是臣妾送给皇上的大礼。” 随着张秀惠话音落下,她的贴身宫女立刻上前,小心翼翼的解开了案几上盖着的绒布。 一时间,眼前景象,令林简都为之震惊、叹服。 山川河流,层峦叠嶂,绵延起伏,壮阔秀丽。 “这是整个□□和其他四国的沙盘?”林简还未见过如此气势恢宏且精细清晰的沙盘。但凡重要的位置都有所标注,哪怕是一条溪流,都会单独标注。 “朕怎么知道这个沙盘是准确的?”林简诧异于张秀惠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哪怕的如此阅历和能力做到如此完美的沙盘。 尔若也在林简身后张大了嘴巴,旋即却是一副恨不得吃了张秀惠的表情! 这个小贱人简直太阴险了! 闷不吭声的躲起来竟然做了这么多!简直是机关算尽! 张秀惠此刻的表情与之前无异,仿佛就算是天崩地裂在眼前,她脸上也不会有任何激动的反应。 “回皇上,臣妾八岁开始,家父就安排府中管家带臣妾四处游山玩水,家父并不赞成女子长居深闺足不出户,臣妾有个习惯,每到一处就会寻到当地的沙盘,作画留念,这些年来,虽不是游遍天下每一处,却也是八九不离十,就算未曾去过的地方,臣妾也会托人带来当地沙盘,绘制成画。 臣妾最初只是出于个人喜好,可进宫之后,臣妾觉得应该为皇上尽一份心,所以臣妾闭门不出一年时间做了这个。皇上请看,这沙盘上共有五种颜色。分别代表了□□和其他四国的领土,而另有五种颜色则是为了区分道路湖泊海洋以及重要城镇和要塞出入口。至于兵力分布,臣妾自然不知,皇上若喜欢这沙盘,可带回承乾宫,再做添加。” 张秀惠一番话说得顺畅流利,就连林简都不得不认可她这沙盘做的精妙绝伦,毫无瑕疵。 “好!张秀惠!朕记你一功!” 林简从未夸赞过张秀惠,赫尔若更是不可能。这一次,赫尔若再傻也能看出来,林简是发自内心的称赞张秀惠。 赫尔若只觉得一阵眩晕的感觉袭来,像要随时晕倒。 她怎么忽视了,林简终究是一国之君,但凡对□□将来有利的才是他最想要的!他是君王,不是普通百姓!如果在贤妻良母和□□未来之间作抉择,他自然是毫不犹豫的选择□□未来! 赫尔若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这一步她的确是输给了张秀惠! 张秀惠走了精彩漂亮的一步,赫尔若想要扳回来,就只有走最后一步了。 “惠贵妃,你为皇上准备的大礼皇上可都看到了,难不成你藏在寝宫的侍卫也是要给皇上的大礼不成?”赫尔若在林简身后怪声怪气的开口,生硬的将话题岔开。 林简注意力还在眼前完美的沙盘上,仿佛没听到皇后的声音。 “这个沙盘的底座竟然是可以分开的,一共分了几块?”林简注意到沙盘表面都已经固定住,只有底座是分开的。 “回皇上,一共六份。四国各占一份,□□两份,京都中心位置可以拿下来,如果将来皇上想做成其他沙盘,只需要将单独一份拿下来照着做即可,也不会影响其他部分。” 张秀惠的设计可谓巧妙用心,也难怪林简会目不转睛。 “皇上,您听到臣妾说了什么吗?” 皇后尴尬的提醒了林简一句。 林简表情一瞬有些不耐, “惠贵妃,你有何话要解释?”林简当然听到皇后刚才说了什么,但显然,眼前的沙盘比任何事都要重要。 赫尔若问了第二遍,林简才冷淡的问了张秀惠一句。 “皇上,如果臣妾说,那侍卫的确是第二重惊喜的话,皇上会给臣妾机会单独解释吗?”张秀惠的话听在皇后耳朵里自然认为她在找机会勾引林简。 “皇上,您——” “行了!这里没皇后什么事了,难道朕连个妃子还处置不了?皇后还有身孕,先回你的寝宫休息吧。” 因为一年前坤宁宫被大火烧了,尔若一直住在慈宁宫。 听林简如此说,尔若不由愤恨的看向张秀惠,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张秀惠现在已经被赫尔若的眼神千刀万剐了。 “是,皇上。”尔若捂着肚子,不甘的退出了房间。 小腹那里一阵阵抽痛,才出了璇玑宫,赫尔若就忍不住大骂出声, “该死的!你们留在这里给本宫打听着!看看那小贱人究竟耍什么花招!竟敢支开本宫!不就是沙盘吗?本宫也能做出更好的!” 赫尔若气的忍不住跺了一下脚,一旁的贴身宫女立刻吓得脸色大变, “皇后娘娘!小心身体,你有孕在身。” “都给本宫滚开!你们不就是担心本宫若有个什么闪失,你们这些狗奴才要陪葬吗?本宫才不相信你们是真心为本宫好!”尔若狠狠推开身旁的一个宫女,那小宫女顺势坐在地上,生怕尔若有个闪失,这罪名落在她身上。 “嘶!” 哪知,怕什么来什么,尔若才说完话,就捂着肚子痛苦的弯下腰。 “本宫肚子很痛!快扶本宫回去!宣御医!快!” 尔若疼的脸色煞白,与刚才那气急败坏的模样判若两人。 —— 璇玑宫大殿,就只有张秀惠、林简,苏康。 “现在可以说了?”林简眸子眯起,看向张秀惠的眼神比之前少了寒冽之色。 “回皇上,之前来的侍卫其实是令狐女官身边的隐卫。” 张秀惠说完,静静看着林简。 看着他墨瞳从平静到震惊,再到波涛翻滚,再到惊喜痛苦希望复杂的交替着。她心下,却是说不出的苦涩。 “你说什么?你跟她的隐卫联系——你知道她没死?” 林简声音一瞬危险寒彻。 这世上他应该是唯一知道令狐满月还活着的人,张秀惠又是如何知道的? “皇上,其实这一年来,令狐女官一直都有跟臣妾联系,令狐女官始终是放心不下令狐惊烈,还有侯爷和王妃。原本一年来,令狐女官的隐卫来到这里都不会被发现,但今天因为臣妾为皇上所做沙盘完工,臣妾一时疏忽,连皇后来了都不知道。其实臣妾并不是有意隐瞒皇上,而是因为臣妾也真的不知道令狐女官下落何在,但通过这一年来的打探和归纳,臣妾发现了一定的规律,若皇上想要寻找令狐女官的,臣妾有法子能找到她。” 张秀惠一番话听在林简耳中像是天方夜谭一样。 他和老五手下那么多隐卫去找都没有踪迹,她天天呆在这个璇玑宫里面,她能找到? “皇上,女人的心始终细过男人,更何况,臣妾想为皇上做事,想讨皇上欢心,自然会竭尽全力苦思冥想。臣妾所言句句属实,还请皇上相信臣妾一次。” 张秀惠表情愈发平静,是让林简看不懂猜不透的深沉。 “你有什么条件?”林简已经从张秀惠的话里头听出了什么。 “皇上英明,臣妾若直接告诉皇上令狐满月在哪里,皇上自然就直接派人去寻找,或者亲自出宫找寻,臣妾请皇上带着臣妾一起,臣妾会沿路告知皇上如何找寻,直到找到令狐女官为止。” “你这是威胁朕必须带着你同行?否则的话,你就什么也不肯说是不是?!” 林简声音一寒,旋即抬手掐住了张秀惠脖子。 目睹此景,苏康立刻转过身去。 惠贵妃这又是何苦?本来她做了沙盘皇上很高兴,赏她是一定的。可她突然提出这么个要求,皇上不生气才怪! 皇上哪里是受人威胁的脾气? 只是,苏康似乎忘记了,张秀惠握着的是一张叫做令狐满月的王牌! 张秀惠一瞬呼吸不畅,面容发紫。 眸子失神的看向林简。 这一刻,她看到了他眼底的恨意和杀气。 但她必须这么做,她已经等了一年!是她出击的时候了! 若不是今天要将沙盘拼起来的时候人手不够了,她也不会用到令狐满月的隐卫,也就不会被皇后发现。一旦被发现,她也就只能是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了。索性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 这一年来,她为令狐满月提供京都的情况,她们合作愉快,她也从来不去打探令狐满月去了哪里,在做什么。她也从未想过要害她,这一切都是她推算出来的。 这一年来,她发现一个很奇怪的规律。每当令狐满月的隐卫来之前的几天,宫里头就会送来有关林冬曜行踪的消息,而令狐满月的隐卫一离开,有关林冬曜行踪的消息也少了。 她隐隐觉得,柔怀王其实是一直追在令狐满月身后,每次都好像晚了那么一小步!令狐满月既然有时间安排隐卫进宫收集消息情报,自然是顺利躲过了柔怀王的追寻,而令狐满月没有消息的那段时间,自然是柔怀王最活跃的时候。 所以只要跟着柔怀王走,想办法比他快一步,就能找到令狐满月。 但这个法子她还不能告诉林简! 死也不能说! 这是她可以接近他的唯一机会了!只有跟他单独在一起,才有机会接近他。 这也是她给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还不行的话,她想尽办法也会带着孩子离开京都,去过另一种简单平静的生活,院里宫闱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林简的手还没有离开她脖颈,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 这短短一会功夫,让她觉得比一生都要漫长!但是再漫长也比不过上一世她陷害他坠崖惨死那一瞬的漫长痛苦。 谁叫她是心甘情愿来还债的呢。 林简在张秀惠眼白快要翻出之前,倏忽松开手,狠狠将她甩在一边。 “如若找不到她,朕定将你碎尸万段!”林简负手而立,气愤未平。 苏康则是震惊的转过身来。 这世上,终究还是令狐女官作用大,能让皇上明知被威胁还应允了下来。 这不知到底是惠贵妃如愿以偿了,还是将来她的悲哀。 “谢皇上。” 张秀惠跪在地上,气息粗重。显然还没从刚才的重创中恢复。 —— 当天夜里,林简就带着张秀惠和其他隐卫微服出宫,宫中一切事物交给令狐鸿熹、张阁老,尚敬平三位大臣主理。大皇子则交由皇后看顾,若有任何意外闪失,皇后都难辞其咎。皇后虽然恨不得大皇子出事,但既然是林简交代给她的,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不管是谁要伤害大皇子,到头来,林简都会算在赫尔若头上。 尔若这次是打掉牙齿吞进肚子里,还要时刻提防其他人想要谋害大皇子嫁祸在她身上。 尔若知道林简带着张秀惠微服出宫,原本就不稳定的胎气更是出了几次险情,御医开了方子,接下里的一个月,尔若都要卧床养胎,就算要生气,也只能在床上躺着生气了。 —— 五天后,秀水镇 传闻中将要出现的悍匪一直没有动静,整个镇子四周风平浪静。 越是如此,越给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林冬曜站在客栈二楼看向未知远方,杨晓黎在门外低声禀报, “主子,今儿都巡视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土匪的踪影,土匪也不曾派出探子打探消息。” “我总觉得这伙土匪就在暗处观察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他们其实早就来了,只是五天前我们突然出现,他们才躲了起来。这伙悍匪并不简单,能等了五天不出击,小心提防。” 话音落下,他正欲收回视线,却见之前医庐的女医师正从楼下走过,身后还跟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鬟。 林冬曜视线定定落在那一抹翩然蓝衣的纤细身影上,旋即痛苦的阖上眸子。 根本就不是她,那天他怎么会看走眼? 如果那天没有看走眼的话,他也就不会在心底升起那么大的希望,继而希望又彻底无情破灭。 “主子,宫里送来消息,皇上微服出巡的路线似乎是朝我们这边而来,不过最快也要十天半个月才能赶过来。” 杨晓黎继续禀报。 林冬曜是不想跟林简碰面的,一旦林简来了这里,林冬曜也不会等土匪出现就会离开了。 “继续跟踪。一旦他来了,立刻收拾东西离开。还有,这几天逐渐撤了镇子内外的隐卫,就是巡视也由一天三次改成一天一次,三天后,巡视改成三天一次,七天后,如果土匪还不出现,就撤了所有隐卫。” 林冬曜如此吩咐,杨晓黎先是一愣,继而明了的点点头。 “主子,您这是要用一招瓮中捉鳖?” “只用一招瓮中捉鳖还不够,这伙土匪必定少不了一个扛大旗的军师,但军师始终是军师,冲锋陷阵的话还是要站在后面。你去准备告示,一会就贴上,告示内容就写明最近朝廷大力围剿土匪,大获全胜,朝廷早有先见之明,派出密探隐匿土匪之中,伺机行动,终有所收获。”林冬曜如此说,杨晓黎顿时眼睛放光。 主子这一招倒是够绝的,告示一出,土匪势必会派人乔装成百姓打探消息,若有了怀疑对象跟踪之后拿下审问便知。 “若捉到了土匪的探子关押起来,土匪还会派人再来,这次来的人就放他们回去,不过要在他们面前演一出戏,让他们自乱阵脚。” 林冬曜补充了几句,杨晓黎连连点头。 “属下会做了,这就去准备。” 等杨晓黎退下,林冬曜却是面无表情的站在窗前,神情萧瑟落寞。 他能调动得了□□数一数二的隐卫,他熟读兵书布阵,可这些现在又有何用? 连他心爱的女人最后一眼都见不到。 在外人眼里,他运筹帷幄或许还是以前的林冬曜,但心空了,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 与此同时,同一条街道,斜对面的医庐二楼。 满月从敞开一半的窗户看出去,客栈二楼那一抹修长挺拔的背影,但从感觉上来看,气势与之前说话时完全不同。 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竟是如此落寞黯然。 可她答应过太子,也是现在的皇上。 若他的血最终能救了他,这一生,她令狐满月都欠了林简一个大大的人情,他不用她以任何代价偿还,唯一的要求就是再也不能见林冬曜。 一年前的一幕,而今想起还是如噩梦一般萦绕心头。 她以为自己可以坚持陪着林冬曜走完最后一刻,但当那场预演的死亡大戏上演开始,她就害怕了。 即便两世为人,她也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如果能不择手段的去救她喜欢的人,她也会犯错,也会不顾一切。 只有到了最后一刻才懂,想要平平静静的陪着他走完人生,本不可能。 所以她伤了林简,害他险些丢了性命。她没办法再留下来面对对她信任有加的林简,她宁可让世人都以为她已经死了,也不知该如何留下来面对其他人。 她做不到在林虎泉和令狐惊烈面前撒谎,说她从未伤害过林简,说她即便为了林冬曜,也不会去伤害任何人。她终究也会成为曾经她所不齿的卑鄙小人。 当林简可以坦然面对她伤害他的那一刻时,她整个天依然塌了下来。 在他的信任和付出面前,她渺小且无耻。 “主子,刚收到消息,宫里皇上微服出巡,似乎是朝这边的方向赶来,若一直来到秀水镇的话,预计十天可到达。” 隐卫在身后低声禀报。 满月身姿不动分毫,视线仍是锁定对街那一抹黯然落寞的身影。 “我早知道,张秀惠不是一般女子,只是没想到,她对林简也是如此执着。她迟早会猜到我在哪里,吩咐下去,三天之内离开秀水镇。” 满月突然下令,身后隐卫不由一怔。 “主子,可王爷的人都还没撤走。” “无妨。让替身演一出戏分散他的注意力,我们趁机离开。不能再等下去了,昨儿送来的消息说了,林简是带着张秀惠一同来的,张秀惠必定是掌握了我的行踪,才会带着林简出宫。三天内,找机会离开这里吧。” 满月语气淡淡的,眼底却闪过一抹忧郁。 这一年来,这是她最近距离的一次跟林冬曜遥遥相望,一直都是她走在前面,到了一处,躲起来不露面,而他追查到疑似是她踪迹时,大多时候她都离开了三天左右。唯独这一次,他快的有些离谱。 也许,这也是上天安排。 她来的时候一段道路坍塌,绕了两天山路,而他却是声东击西,从另一边来的秀水镇。 正正好好相遇在这不大的地方,一条街相隔,他不知道,她一直看了他五天。 “是,主子。属下这就去安排。” 语毕,隐卫闪身退出房间。 —— 三天后,满月正安排隐卫准备撤退,突然送来新的消息。 林冬曜那边抓了一个土匪的探子,正在审问。如此一来,满月安排替身吸引林冬曜注意力的这出戏就演不下去了,林冬曜的人还在医庐四周监视,满月这边这么多人想要离开,自然会引起注意。 “让冰儿按照原计划行事,就算不能吸引林冬曜,至少也让他的隐卫撤退一半。我会出去引开隐卫注意力,你们先走,我随后赶到。” 满月的计划吓了一众隐卫一跳,主子自个儿走出去?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厄——虽然主子不是温顺的小绵羊,但柔怀王找的不就是主子吗?这主子一露面,王爷还不—— “按照我说的去做,我自有办法。我答应过一个人,此生都不见林冬曜,其实我已经食言了一半,见到了他,我不能再失去剩下的一半誓言,我不会让林冬曜见到我的!” 秀水镇 林冬曜亲自审问杨晓黎抓回来的土匪探子。 土匪早就知道是朝廷的柔怀王来了秀水镇,但土匪的退路都被封住了,所以暂时躲了起来。 探子乔装成百姓来看告示,却因为袖口露出了兵器一角,而被杨晓黎发现抓了起来。 谁知,林冬曜才开始审问,再次有新的消息送来,从医庐里面同时走出两位神似令狐满月的女子,分别朝不同的方向走去。 秀水镇本就不大,林冬曜的手下调查了几天,也差不多摸清了这里每个人的底细,何来又出现一个与她神似的女子? 林冬曜一时也有些糊涂。 “你继续审问,本王去看看。” 林冬曜自然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机会,将审问土匪探子交给了杨晓黎,他则闪身离开。 林冬曜站在医庐外面,一时之间,难以抉择。 已经有两队人马同时跟了上去,但他究竟该去哪一边?两个不同的方向,他终究要做一个选择。 “王爷,您要去哪里?”隐卫在一侧轻声询问林冬曜。 林冬曜闭了闭眼睛,眼前一片黑暗。 他的满月,也曾有一段时候是在黑暗之中度过的,那却是他们之间暧昧亲密的短暂相聚。 这一刻,若苍天怜悯他一颗苦心,是否可以指给他一条正确的道路。 心脏的位置在左边,她一直都在他心脏最近的地方,不曾离开。 “去左边。” 林冬曜暗沉出声。 旋即翻身上马,毫不犹豫的追了上去。只是,他心底沉着的却是不肯表露出来的无助。他只有一半的正确选择,即便这一半也未必就真的是他。 但从他来到秀水镇开始,他就有一种距离她很近很近的感觉,从未有过像是在秀水镇时这样,时刻都能感觉到她就在身边不远处的某个地方。 她一定还活着! 好好地活着! 坤宁宫的那场大火只不过掩人耳目的一出戏而已!一定是这样! 他策马驰骋追赶,前方不远处,满月的马车疾驰而过。 就在林冬曜紧追不舍之际,再有隐卫自秀水镇快马加鞭送来消息。 林冬曜人还在马上,不耐的勒停了马儿。 “怎么回事?” “回王爷,村中有土匪异动,杨侍卫派属下来请示王爷。” “土匪出现了?”林冬曜眸光一寒,视线在秀水镇和之前追赶的方向中游弋。 这一切来的太诡异了。 他原本是要确认为何会又出现一个与她相似的女子,可现在—— “回去吧。” 林冬曜淡淡下令,旋即调转方向,重新返回秀水镇。 他的人还可以继续追查那个女子,但秀水镇一旦有了土匪,就耽误不得。 可他心底怀疑的感觉却从未减少过。 这个秀水镇就好像是一个困住了很多人的圈,他想找的人也在这里。 —— 前方不远处,满月的马车一直没停止前行。 “主子,后面追赶的追兵少了一半。” 隐卫及时禀报消息。 满月点点头。 少了一半的话,想要甩掉就容易多了。如果是林冬曜亲自追赶的话,她没有完全胜算的把握。 她也不意外他可选择对了方向。关键时刻,他的直觉总是超越常人。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继续前进,按照原计划进行。”满月沉声下令。 在林冬曜的人来到秀水镇之前,她就为离开做好了准备,有些准备即便用不着,也要提前准备好。 她在离开的路上设置了陷阱,她的马车可以绕过陷阱,但林冬曜的人十之八九会中招。 这一次即便被他怀疑,也要先离开再说。 反正他出来找了一年,就是一直都没放弃找她。 “主子,前面的陷阱——出问题了?!” 这时,车夫的声音带着疑惑不定在车外响起,马车还在奔跑,满月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带人去看看。走另一边。” 她事先准备了两条离开的道路,还有另外一条。如果那一条也出了问题,就真的要重新返回秀水镇了。 “主子,另一条路的陷阱也出问题了。” 马车才前进了没一会,车夫再次送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掉转车头,回秀水镇!” 不得已,满月下令回去。 若继续前行,迟早被林冬曜的人追上。而且陷阱既然被破坏了,前方等待的是什么还未可知。 陷阱肯定不是林冬曜的人破坏的,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藏在暗处的土匪!这一伙土匪比她预计中的还要难对付。竟然能破坏了她两处陷阱。 土匪十之八九是误打误撞的破坏了她的陷阱,还以为这是林冬曜设置好了要围剿他们的。 既然陷阱是在这附近被破坏的,往前走的话,碰见土匪的可能性很大,一旦打起来,想不让林冬曜发现她都难。 这一年来,满月第一次走得如此艰难。 疾驰的马车调转车头返回秀水镇。 一直在她后面追赶的隐卫,见马车回来了,先是一愣,继而看清了挑起车帘的人并非王妃,遂皱着眉头目送马车返回秀水镇。反正只要人还在秀水镇,他们就有机会继续监视。 马车内,满月对替身使了个眼色,旋即依靠在车座上闭目养神。 她一共准备了两个替身,这下子都用上了。但接下来呢?莫非她跟林冬曜真的要在这个秀水镇重逢? 重又回到熟悉的医庐,满月想起之前自己陷阱被土匪破坏,不由叫来了隐卫。 “让冰儿写一封匿名书信送到柔怀王那里,告知他土匪的大体方位。” “是,主子。” 隐卫得令退下。 满月眸子闪烁几下,说不出是烦躁还是什么。 土匪一日不解决,林冬曜都会留在这里。既然她有了土匪的线索,自然是第一时间告诉他,让他早日解决了这股土匪,也好离开秀水镇。 再晚几天的话,林简就来了,到时候两边的人看着她,她更加走不了。 —— 客栈内,林冬曜看着面前书桌上展开的信纸,一行娟秀小字看似普通,内容却令他惊讶。 这小小的秀水镇,还真是卧虎藏龙。 竟然有人暗中匿名书信给他,提醒他土匪活动的范围和方向。他才刚刚回来扑了个空,所谓土匪入村,到头来竟只是几个稻草人在村子外面装神弄鬼。那几个稻草人并不是村民安置的,也不会是土匪放置的,应该就是这村子里的人放的,目的就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这伙人应该是跟写匿名书信的人是一伙的。 这些人现在还看不出是敌是友,最起码动机不明就要格外小心。 杨晓黎已经从抓获的土匪探子那里得到了不少有用的线索,再加上这封匿名信,不出三天,他就能将土匪一锅端起。 只是,他现在反倒是不着急了。有人似乎急着让他离开这里,不管是谁,他都要一看究竟。 这时,杨晓黎再次送来一封书信。 “主子,是安妃娘娘送来的。” “拿来。” 既然是安妃送来的书信,他自然会看。 只是每次安妃信中内容都差不多,林冬曜倒背如流。 信笺展开,安妃信中劝他早日放下,满月离开已是事实,不论一年还是十年,他继续找下去都是徒劳,她也不会再回来,林冬曜也不可能再找到她。一个人消失了就是消失了,活着的人当接受现实,早日回归曾经的生活当中。 安妃还提到了邱蓉,邱蓉虽然曾经犯错,但对他真心不假,愿意等他一辈子。 安妃如今以太妃身份住在宫中,眼见昔日太子林简都有了大皇子,皇后腹中也有了骨肉,安妃也希望林冬曜能及早回来。令狐满月真的不在了,但至少邱蓉对他是一心一意的。 看完书信,林冬曜折好交给杨晓黎。 他注定又要让母妃失望了! 也许只有他自己能了解,他此刻心境。不像找寻,更像流浪。 漫无目的,要找的人存在或是不存在都无法确定,他看似是在追逐着一个又一个可能的线索,心下却是无根浪迹的感觉。 —— 与此同时,行进中的马车上,林简和张秀惠各自坐在马车一边。相比曾经对张秀惠冷漠疏离的态度,这次出行,林简与张秀惠之间,话语明显增多。 他会主动询问张秀惠制作沙盘时的考量,过程。张秀惠解释的时候,也会加上自己一些大胆的想法和假设,涉及的已经不仅仅是沙盘上的演练,还有更多实战中的设想。 她很清楚,若不是在怀孕期间也不曾停下制作沙盘,一旦她生下大皇子,不出一年,她就会因为莫须有的罪名离开林简身边。林简是一国之君,如何能允许一个跟他国皇子有情感纠葛的女人留在身边位及贵妃! 所以哪怕是临盆在即,她都不敢有任何松懈,日夜不停的忙碌准备。林简不来找她,她反倒暂时松了口气,他一来,也许就是她大难临头的时候。 好在,她及时赶在林简出手之前制作完成。 她只有做到林简需要什么,她能拿出什么,方有机会留在他身边。所以,她从两年前重生开始,每天琢磨的都是各国形势强弱分布,可在林简面前提及的时候,又不能太过明白直接,更会引起他的怀疑,很多话只能点到为止,让他自己去接,否则照样会给她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张秀惠正在出神的时候,马车受惊忽然朝一边颠簸倾斜,张秀惠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本能的惊呼一声。 下一刻,她整个人却落入一副宽厚温暖的怀抱。 “皇上——”张秀惠眸光如水,还带着一丝惊慌。 林简松开她身子,沉声道,“小心一点,这一段是崎岖山路,难免颠簸。要不你坐过来。”林简抬手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那里,曾经只会留给他的令狐满月。 “谢——皇上。” 张秀惠面颊一红,旋即低垂着眸子,一步步朝林简身边移过去,可她还没站稳,马车再次剧烈的颠簸了一下,比刚才那一下还要剧烈,张秀惠整个人重重的趴在林简胸前,鼻子狠狠地撞上他弹性紧致的胸膛。 “行了,朕扶着你坐下,省的下次你再撞了其他地方,这马车上,也只有朕身上撞了才不会疼,其他地方有你受的。” 林简皱了下眉头,第一次主动扶着张秀惠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侧。 张秀惠垂下的眸子却闪过一丝迟疑。 即便撞在了他的身上,她也疼得想要落泪,鼻子酸酸地,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他又是否知道,他早已撞进了她心里。 马车继续前行,车内的气氛却比之前尴尬和沉默了很多。虽说坐在林简身边,是与他距离更近了一步,但他的心不属于她,再近的距离也是虚幻一场。 到了傍晚,张秀惠白天在马车上颠簸的离开,再加上才生下大皇子没几个月,正是需要静修养身体的时候,这一路颠簸下来,难免有些头晕恶心。 马车停稳了,她撑着身子正要自己起来,却再次落入林简温暖宽厚的怀抱。 他什么都没说,薄唇轻抿着,面无表情的抱着她下了马车。 张秀惠抬头看他俊逸阳光的面容,恍惚伤感的感觉更加浓重。 他对她这么好,只怕不是出于真心。 他对令狐满月的感情那般深厚,深厚到可以为了她付出生命都在所不惜!即便令狐满月伤了他,险些害死了他,他依旧会放她离开。 这般深重执着的情感,又岂会因为她做的一件事情而改变? 林简此刻并不知道张秀惠内心想法,他抱着她进了房间,将她放下,正欲转身离开,张秀惠突然抓住了他胳膊,在他疑惑的神情中,自嘲的笑笑,旋即笑着问道, “皇上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假装的?皇上想早一点知道令狐满月在哪里,所以假装对臣妾好,令臣妾感激心软,相信皇上心中有臣妾的位置,让臣妾以为自己终于等来了希望。皇上,您可否不要如此给秀惠这般虚幻的希望,您能接受秀惠就是接受了,不能接受的话,您还是之前的态度,秀惠也能忍耐。秀惠只是害怕皇上给的不存在的虚幻希望。” 林简看着张秀惠蓦然一笑,一瞬纯粹澄净的无邪笑容,深深印在张秀惠心底。即便这一刻他的笑容并非发自内心,她也可以深刻心底。 “皇上,若找到令狐满月,臣妾无所求皇上要如何处置臣妾都可以,臣妾只求皇上放过臣妾家人。求皇上答应臣妾。” 说着,张秀惠跪了下来。 “好,朕答应你。” 林简没有迟疑,若真的能找到满月,他也不会为难张阁老,但张秀惠威胁他就范这件事,他必须追究。 “谢皇上恩典。”张秀惠含泪跪谢。 “朕对你态度如何所为何事,不需你再议论!” “是,皇上。” “你休息吧。” 话音落下,林简转身离开房间。直到房间的门被重重关上,张秀惠才缓缓起身。 这一场情感的较量,远比她想象中要困难重重,可能真的是她上一世罪孽深重,所以这一世要承受上一世林简所承受的双倍痛苦和折磨。 —— 五天后,林冬曜顺利引出躲藏秀水镇附近的土匪,在这中间,更有一股未知的数力量暗中从中协助他,这股暗中的力量似乎是希望他早日解决土匪,早日离开秀水镇。 土匪头子和军师都被生擒。林冬曜看着二人却觉得面熟。 “你二人可曾在京都街头卖艺?还曾搭救过跳江的女子?” 林冬曜沉暗出声,土匪头子和军师同时抬头诧异的看向林冬曜。 堂堂柔怀王,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年前的事情? “王爷,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们兄弟既然落在王爷手里,也就没想着还能活下去!我们无话可说!” 军师面带不屈,语气坚决。 “呵——你二人怎成了悍匪?不是要闯荡江湖名扬天下吗?怎么当土匪也算名扬天下?” 林冬曜冷笑一声,看向二人的眼神似曾相识。 “你——你是那天赠与我们兄弟二人银两的恩公?!” 军师瞪大了眼睛,终是认出了林冬曜。 “大胆悍匪,竟敢对王爷无礼!” 杨晓黎低喝一声。 “王爷——竟然是您?”另一个土匪头子也认出了林冬曜。 “你二人当日是如何答应本王的?”林冬曜寒瞳眯起,冷声质问二人。 “当日本王见你兄弟二人在街头卖艺,技艺超群,人品出众,更是不惜在严寒冬季下水救上落水轻生女子。可你二人现在却落草为寇!当真是对得起本王当日赏识!” 林冬曜语气满是嘲讽。 “回王爷,草民兄弟二人自是感激王爷当日赏识之恩,但当日救上的落水女子,却哭诉被县老爷强抢为妾,我兄弟二人心中不忿,自是要为那无辜女子出头,谁知那女子临阵倒戈,不相信我兄弟二人,害我兄弟二人被朝廷通缉,这才落草为寇。” 兄弟中的哥哥白熊就是土匪头子。 弟弟白狼充当军师。 “回王爷,草民兄弟二人这多年来虽然为土匪,但向来只劫财不劫人,而且劫的都是为富不仁恶贯满盈之徒。这次草民兄弟二人之所以出没秀水镇,也是因为收到消息,有一小股土匪要袭击秀水镇村民,草民兄弟二人原本想搭救村民,可王爷的人突然出现,草民当时并不知王爷就是当日恩公,草民想退出也来不及了,只能等在远处,等王爷离开,可王爷一直不走,草民就只能一次次派出探子试探,草民猜出王爷是想分化我们,但王爷不知道我二人是兄弟,如果不是王爷最终知道了草民等人的藏身之处,也不会——” 白狼后面的话没说出来,而是若有所思的看向林冬曜。 林冬曜点点头,沉声道, “你二人所作所为,本王会亲自调查清楚。本王有话问你们,在本王来之前,秀水镇医庐内的女医师是否只有一人?你们可曾发现医庐与现在有何不同?” 林冬曜此话一出,兄弟二人相视一眼,白狼想了想,道, “回王爷,草民手下兄弟前些日子有感染了伤寒的,一直不好,草民乔装之后带着兄弟去看病,当时那女医师是坐在帘子后面,不露出面容,也不说话,问话写方子都是身旁的丫鬟代劳。可后来王爷来了之后,看病的虽然还是那个女医师,相隔的帘子却撤了,女医师都是自己说话自己开单子。这是最大的不同。” “她不自己写药方?不开口说话?不以真面目示人——呵——这果真是她的作风。是她——” 林冬曜的心,这一刻像是一颗巨石落地。 只要他找的人还在这个世上,他就不会停止寻找!他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确定的感觉,真的是她! “杨晓黎,先带他二人下去,查清之后依法处置。” 林冬曜沉声吩咐杨晓黎,旋即起身匆匆朝外走去。 杨晓黎轻叹口气,看了眼兄弟二人, “王爷曾敬重你们是条汉子,只可惜,你们虽讲仁义,但终究是匪,现将你二人关押起来,查清你二人所说虚实,再做发落。” 杨晓黎对其他隐卫使了个眼色,隐卫立刻将兄弟二人带了下去。 —— 林冬曜再次来到医庐外,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蓦然抬头看向二楼窗户。 二楼临街的窗户敞开一半,窗前空无一人。 这里距离他之前居住的客栈二楼正好是遥遥相望,可他之前驻足窗前的时候,却从未看向这里。难道他错过了什么? “主子,要不要上去?”隐卫在身后小声询问。 这一刻的他,却比五天前追着她狂奔的时候要冷静太多。 “不必。” 他沉声下令,旋即转身走向几十米相隔的客栈。 如果她真的就在这里,那她躲他躲的如此辛苦,即便他现在带人冲进去,她也会拼尽一切的反抗,他不想她有任何危险。 只要他在这里的一天,她就没办法离开! “派人去查一查五天前本王追赶马车的那条路上有何异样?立刻去查。” 林冬曜怀疑,她那天走了一半突然调转车头回到秀水镇,是因为在前方遇到了什么阻碍。 难道暗中通知他土匪隐藏位置的人就是她? 这似乎也解释了她为何会突然折回!看来是她的逃跑计划被土匪搅黄了! —— 医庐二楼,满月倚窗而立,却是站在林冬曜看不到的地方。 他刚刚站在楼下,又转身离开,整个过程她一清二楚。但她想不通的是,他如何会怀疑到自己这里?还如此肯定?就算是之前她为了离开设计的那一出分头行动,也不至于让他如此确信自己在这里! 她究竟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看林冬曜这样子,他是要在这里长期留守,不准备离开这里了?如无意外,再过五天左右,林简就会到达秀水镇。到时候三方势力都汇聚在此地,又多了一方找寻她的势力。 可她绝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 林简来,既是她的困局,也是她的机会。小小的秀水镇,接下来的日子要如何容纳这三方人马在此步步为营的设计一出出大戏呢? 千算万算,她唯独没算到林冬曜会留下不走! 现在土匪都被抓了,他还不走,他不走,她就走不了,林简再一来—— 不过才一年,就要撞上了吗? —— 五天后 林简的车队到了秀水镇。 马车停下,林简自车上走下,环顾这隐匿于群山环绕之中的小镇,眸色愈发深沉。 前方不远处,林冬曜翻身下马,正一步步朝他走来。 兄弟二人,这一年来,只在太后薨的时候见过一次。因为令狐满月,他们之间似乎再无任何话好说。 “五弟,看来朕的血真是养人,五弟如今红光满面,是有喜事吗?”林简率先开口,眸子含笑,唇角弯起,在正午骄阳下负手而立的他,像极了几年前,满月第一眼看到的那个阳光无邪的太子爷。 医庐二楼,满月静静看着眼前一幕。 □□京都最强大的两个男人,在这小小的秀水镇相遇。曾几何时,他们每天都可碰面,在热闹的□□京都,在锦繁鎏金的皇宫之中。却是谁也不曾想到,有朝一日他们会在此偏僻地方遇到。 他已登基为帝,他则是浪迹天下的落寞浪子。 “皇上既然说到这里,也就知道臣弟等在这里所为何事?”林冬曜墨瞳沉暗,他跟林简彼此都不想看到对方,但为了令狐满月,他必须面对他。 “五弟的心思又岂是别人能猜透的?不过朕终究与你是兄弟,五弟若有求于朕,朕也会尽力帮你。五弟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朕知道的岂会不说?” 林简笑了笑,话说的好听,却明显的没有一点诚意。 “一年前,她没死。是不是?” 林冬曜也不拐弯抹角。 一年来,他还是第一次直面林简,询问他满月的事情。 因为他知道,一年前若他开口问,林简什么也不会说。 林简上前一步,眉梢眼角笑意不减。 “你以为一年前不问,等到现在才问,朕就会改变说法了?五弟,你没听过吗?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更何况朕是一国之君,又岂能反复无常?” 林简故意为难林冬曜。 林冬曜越急于知道什么,他越是绕着弯子涮着他。 令狐满月是他放走的,所以这出戏无论怎么演,都是他摆弄林冬曜! “皇上不必反复无常,只要皇上在此即可。有些话早已是心照不宣,我知道皇上答应了她什么事,她也答应了皇上。但这一切都止于我找到她为止。我找到她的那天开始,你们之前所有过任何条件都将作废。” 林冬曜同样回给林简一个浅笑,在他一贯冷酷刚毅的面庞上,这一抹笑意说不出的坚定自信。 林简瞳仁闪了闪,隐在宽大袖子中的大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了。 等他能找到她再说吧! 医庐二楼,满月闪身退到一旁,坐下后,头疼的厉害。 一旁的冰儿见了,急忙上前, “主子,您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开一张方子,冰儿去抓药。” 满月摆摆手,无奈道, “医者难自医。我这是心里的事,任何方子都无用。” “是,主子。”冰儿懂事的退下。 须臾光景,满月头疼的感觉却愈加厉害,这秀水镇实在太小了,一下子涌进来这么多人,就连四周空气都变得紧张浑浊。就如同她的心一样,已经狭窄到容不得任何人进入停驻,一时间,所有问题都摆在面前。 “主子,柔怀王派人送来一封书信,写的是您的名字。” 冰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满月皱眉,林冬曜这封信不论写的是什么,都是对她心理的一种试探。 “信原封不动的放在医庐外。”满月揉揉太阳穴,既然是心理上的试探,那就别怪她反其道行之。 不看,不思。不念,也就无争。 虽然这无争只是暂时的。 林冬曜在客栈二楼看到丫鬟将书信原封不动的放在医庐外,却是意料之中。 “主子,那书信——”杨晓黎在林冬曜身后欲言又止。 王爷为何不能直接冲进去找人呢?如果王妃真的在里面,他们这帮隐卫绝对不会还手,任由王妃处置,只要能从医庐内找到王妃。 可王爷却宁愿这样拖下去。 “无妨,再送去我让你们准备的饭菜。”林冬曜也不着急,不紧不慢的吩咐着杨晓黎。 “是,主子。” 杨晓黎立刻带人将王妃爱吃的饭菜送到医庐外。 冰儿瞅了杨晓黎一眼,主子刚才就吩咐了,再有任何东西送来,一概拒之门外。 “这是我家王爷派属下送来给二楼的姑娘。还劳烦这位姑娘送上去。”杨晓黎说话的功夫,定睛打量了冰儿几眼,这丫头一双大眼睛鬼精灵一样的眨着,只是垂首不语的时候像是王妃,再就是背影体态像,其他的倒是完全不同。 冰儿被杨晓黎打量的有些烦躁,冷眼白了他一眼,凉凉开口, “怎么王爷身边的人都喜欢直勾勾的盯着人看吗?还是王府没有女人,平日看的太少,这会子少见多怪了?” 冰儿一副无辜的模样抢白着杨晓黎。 杨晓黎嘴角抽了抽,无奈的摇摇头, “姑娘莫误会,刚才若有得罪,还请姑娘见谅。姑娘像王妃,这是不争的事实,属下跟随王爷多年,亲眼见证王爷对王妃的一番深情。刚才只是有所感悟罢了。这些饭菜——姑娘能收下吗?” 杨晓黎语气淡淡的,却字字句句都是发自内心。 “这个——你还是拿回去吧。以后别送来任何东西了。”冰儿瞥了眼饭菜,能在这偏僻的地方做出如此丰富精致的菜色,也是下了一番苦心,只可惜,主子不会收的。 “东西我代王爷送来了,也是不会收回的,放在这儿了。姑娘看着办吧。” 杨晓黎端着饭菜径直进了医庐,放在了看诊的台子上。 见此,冰儿自然不悦。 “我都说了不要了!你还拿进来干什么?这是看诊的台子,不是放饭菜的!你——” “若弄脏了,我帮姑娘擦干净就是。” 杨晓黎说着,也不用任何抹布,就直接用袖子擦了擦台面。其实台面已经很干净了,杨晓黎如此做,倒是让冰儿无话可说。 “你——” 冰儿都不知该说什么。 堂堂柔怀王手下怎么如此赖皮! “好了好了!不用你擦了!你出去吧!饭菜我自己处理。你们京都人怎么如此啰嗦,说个话都不明白。” 冰儿狠狠地白了杨晓黎一眼,几乎是将他轰出了医庐。 杨晓黎转过身后,唇角却勾起一抹浅笑。 主子让他放的东西已经放在医庐的桌子下面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一会就会有效果了。 杨晓黎还在得意之中,冷不丁一道黑影从头顶越过,他本能挥手挡开。下一刻,一声巨响在头顶炸开。 砰的一声,杨晓黎虽然全力躲避,但因为他是用手挥开的,头发和袖子还是被□□炸的焦黑一片。 身后传来银铃一般的欢快笑声,正是来自冰儿, “王爷手下的隐卫也不过如此,你以为趁乱放上慢引信的□□,本姑娘就发现不了了?告诉你!本姑娘早就看到你袖子里的□□了,就看你准备怎么下手!你想趁机引起医庐混乱,好让王爷趁机进来!哈哈哈!这下失算了吧!就让整个秀水镇的百姓都来看看你这个一等隐卫现在被烧成了黑炭头的可怜模样!” 冰儿声音本就清脆,嗓门也大,伴随着刚才那一声巨响,她这一嗓子,登时喊来了无数围观的百姓。百姓们本就好奇王爷何时会走,虽不知当今圣上来了,但对远在□□京都的王爷自然好奇,这下却是看了王爷隐卫的笑话。 杨晓黎脸上也被熏了黑色,他随手一抹,那张脸比小猫还要花哨。 “你——你这个鬼丫头!你——”杨晓黎哪受过这种罪,他可是跟在林冬曜身边十年的一等隐卫,多少年来未曾失手,却是输给了一个黄毛丫头。 杨晓黎恨不得现在有一道地缝,他好钻进去。 “本姑娘不是什么鬼丫头!本姑娘有名字!冰儿!记好了,黑炭头哥哥!” 冰儿一口一个黑炭头,杨晓黎捂着脸几乎是跑进了客栈。 客栈二楼,某王爷和皇上自然将刚才一幕看了个清楚明白。 林冬曜对着门外还来不及换衣服的杨晓黎低喝一声, “还不滚进来!!” 杨晓黎顶着一张黑漆漆的面孔耷拉着脑袋走进房间。 “主子——” “我可曾让你擅自行动?在医庐内放什么□□?如果能放的,还用等到今天皇上都来了?” 林冬曜冷声教训着杨晓黎。 杨晓黎低下头,什么都不敢说。 “你可知罪?” “属下知罪,但凭主子处置。” “罚你三天不准洗脸更衣!就这么顶着现在的样子,也好张一张记性。”林冬曜声音冷沉,听起来根本不是在开玩笑。 杨晓黎也明白,他们家王爷已经很长时间不会开玩笑了。 “——是,主子。” 杨晓黎抱拳领命,原本是下意识的想要抹一下脸上的黑灰,却蓦然记起主子吩咐,脸不能洗!不能洗也就不能碰! “滚出去!” 林冬曜一挥手,杨晓黎怎么进来的,就怎么出去了。其他隐卫在外面都听到了王爷对杨隐卫的处罚,都是抽着嘴角,想笑不敢笑。 一想到接下来三天杨侍卫都要顶着这张黑漆漆的脸,外加焦黑的袖子和头发,他们忍不住就想笑出声来。 “杨隐卫,那鬼丫头可是王妃的替身,这过去一年,很有可能她都是王妃的替身,领着我们团团转,耍着我们这些所谓的一等因为玩了一年,你在那鬼丫头面前擅自出手,岂能吃到好果子?王妃那般精明的主子,选出的人岂能差了?” 隐卫飞鹰呵呵一笑,极尽能事的揶揄黑面杨晓黎。 “杨隐卫,你可不要小看了女人!谁说女子一定不如男儿!以后可不要再如此大意了!” 隐卫迟重拍拍杨晓黎肩膀,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杨晓黎却是瞪着眼睛挥开了迟重的手,“别乱动别乱动!主子可是吩咐了,让我保持这样子三天不换,你给我动了,主子怪罪下来,为你是问!” 杨晓黎倒是抓住了迟重的不是。 迟重也是爽快人,当即哈哈大笑就要走。 “鬼丫头!我就不信会输给你?”杨晓黎忍不住低语了一句。 另外一个一直没吭声的隐卫苍爵挑了下眉毛,悠悠道, “迟重,飞鹰,我们打个赌吧。就赌杨隐卫下次还会不会输给那个冰儿!” 苍爵一贯不开口则已,一开口是唯恐天下不乱。 “赌什么输不输的,多没劲。我看就赌杨侍卫能不能让冰儿喜欢上他,如果冰儿喜欢她了,那我们这边也多了一个帮手,能帮我们一起说服王妃早日出现,回到王爷身边,可别让王爷再继续奔波寻找下去了。” 迟重若有所思的看向杨晓黎。 杨晓黎则是有些傻眼。 这怎么都说到男女感情上了? “你们打赌就打赌吧,牵扯我做什么?我可什么都没说,是你们说的。”杨晓黎当即出身抗议。 “杨隐卫,你就答应了吧!难得我们几个兴致这么高!来来来,也不赌大的,就上好的花雕一坛。主子平时都不许我们喝酒,一年就那么三两天可以开怀畅饮,若这次在找到王妃回来这事上,杨侍卫因此立下了汗马功劳的话,那主子一定会奖赏我们开怀畅饮的。 杨侍卫,主子不许我们赌博喝酒,可没说不许我们打赌,呵呵——杨隐卫就别如此扭捏了!就这么定了!” 飞鹰快人快语,丝毫不给杨晓黎开口辩解的机会。 杨晓黎刚才就被□□炸的头晕眼花的,又被林冬曜训了一顿,现在还没转过弯来,冷不丁被林冬曜的三大隐卫轮番轰炸,杨晓黎稀里糊涂的就点了头。 —— 医庐二楼 冰儿正眉飞色舞的跟满月讲着刚才怎么把杨晓黎用粘土站在案几下面的□□拿出来,然后又加了锅底灰和泥巴一块扔在了他头上的经过,当着满月的仔细讲了一遍。 满月饮着茶,头疼的感觉似乎也减轻了不少。 “主子,属下刚看到,那杨晓黎离开客栈的时候,竟然还顶着刚才被炸的样子,也不知道换换衣服洗一洗,别提有多狼狈了。” 冰儿眨眨眼,笑的天真无邪。 “不是他不想换,是有人不让。”满月轻声道。 “哦?主子说的是王爷?王爷不许他换?那这么说——王爷是不知道杨晓黎偷偷放了慢引信的□□在我们这儿?呸!这个杨晓黎真是胆大包天!”冰儿很聪明,满月一点就透。 “嗯。”满月点点头。 “主子,那您猜王爷会让他顶几天?”冰儿继续发问,好奇的等着满月开口。 “最多三天吧。他会念在杨晓黎的出发点是为了及早引我出来才会如此做的,所以不会怪他太多。” 满月语气淡淡的,不起波澜。 冰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哦。那还真是便宜了那个杨晓黎!敢在本姑娘眼皮子底下动手脚,哼!”冰儿现在看杨晓黎是横竖不顺眼了。 “主子!主子!皇上带人进了医庐,看样子是要上二楼了。” 这时,门外响起隐卫焦急的通禀声。 冰儿吓了一跳,急忙看向满月。 满月却是稳稳坐着,不动分毫。 “不必拦着,他进不来的。” 有林冬曜在,林简若有行动,林冬曜势必也会采取行动。 他们虽然都是来找她的,但在其中一方擅自行动的时候,另一方的制约作用也就显露明显了。 “冰儿,你坐下来,陪我品茶看戏。” 满月拍拍身边的位子,示意冰儿坐下。 “是,主子。”冰儿痛快的答应着。 不过虽然坐了下来,冰儿心里头始终是七上八下的,这医庐就屁大点地方,皇上要真的上了二楼,随便推开两三间房间就能找到主子,这可是耽误不得的时候。 “别跟屁股着了火似的,让你坐就安稳坐着,难道主子我还能坑你?”满月瞥了冰儿一眼,神情态度说不出的轻描淡写。 冰儿嘿嘿一笑,小声道, “主子,冰儿已经不担心了,你看——王爷这不朝这边来了吗?” “那就继续看戏吧。”满月垂眸看了眼杯中清茶,楼下已经响起了林简和林冬曜对话。 “怎么五弟也来了?看来这医庐二楼真的有好看的光景!”林简停在一楼,回身看向林冬曜。 “皇上若要上去,那就一起吧。”林冬曜上前一步,看向林简的表情没有丝毫紧张或是不悦。 反倒是林简皱了下眉头,沉声道, “五弟的意思是,若朕不动,你也不动。朕若要动一下,你也要跟着一起,是不是?” “皇上,她不想见任何人。但是臣弟可以等,等上多久都可以,一辈子也可,但皇上不行。臣弟可以继续在这里等下去,皇上迟早要回去。”林冬曜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他决不允许林简单独上去,大不了耗日子,显然,林简耗不起。 “林冬曜!朕是皇帝!一国之君!以往朕是太子,你也在朕之下!朕为她做出的牺牲,岂是你能想到的?有些事情,朕做了,即便后来你做再多,也是徒劳。” 林简毫不示弱,与林冬曜针锋相对。 “你若真的肯为她付出一切,就不该打扰我跟她在一起,你想要看到的并不是她的幸福,而是你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你为她不顾生死又如何?你是她最终想要的人吗?”林冬曜步步紧逼,直戳林简心中要害。 “——”这一刻,林简无话可说。 他的确不是令狐满月想要的人!但他能给她幸福,只是她不要! “皇上,可以走了吗?这医庐太小了,容不下这么多人,还是不要打扰她休息了。想来这些天,她也没休息好,既要想着法子的离开这里,还不能碰上面,不是吗?” 林冬曜语气淡淡的,轻描淡写却让二楼的满月眼角狠狠地跳了一下。 林冬曜若要毒舌起来,其他人又岂是他对手? 林简率先离开医庐,林冬曜看了眼二楼的方向,眸光深深,留恋无限。 二楼 “主子,皇上和王爷都走了。”见满月久久未动,冰儿轻声提醒她。 “冰儿,你去皇上那里走一趟,就说我要见一个人。” “是,主子。您要见谁?” “带他来的人。” —— 一刻钟后,一身绯色长裙打扮的清新秀丽的张秀惠站在医庐二楼房间外。 冰儿将她请了进去。 “令狐女官,我来了。”张秀惠垂下眉眼站在窗前。 满月却是无所谓的随意态度, “坐吧。不必局促。这一年来也多亏了你告诉我那么多侯府的消息。”满月招呼张秀惠坐下来,同时吩咐冰儿退下。 冰儿狐疑的看了张秀惠一眼,显然是不放心张秀惠,担心她会对付自家主子。 “令狐女官,我——” “行了,不用说了。我都明白。我的人你自然是没办法跟上了,你有你自己的推理方法,这个我不过问。不过我还想请你帮个忙。” 满月抿了一口清茶,紫眸璀璨,神秘多变。 “你想让我帮你在皇上和王爷眼皮子底下离开这里?”张秀惠眨眨眼,脸上的表情不是为难,而是无奈。 “令狐女官,现在我有任何动静,皇上都会知道。我想帮你,但实在是——”张秀惠摇摇头。 她现在还不知道皇上稍后要如何处置她。 “我明白。你只需按照我说的,回去传话给皇上就行了。你回去告诉皇上,我不会见林冬曜,即便我要离开这里,走之前我也会见皇上一面。明日傍晚让皇上想办法引开林冬曜的人,我会在秀水镇后山凉亭恭候皇上。” 满月平静开口,张秀惠却听出了些许弦外之音。 “令狐女官,我会按照你说的告知皇上。至于其他的,我不会打探,也不会再多加猜测。这或许是我跟皇上最后的缘分了。” 张秀惠苦涩一笑,旋即起身站在窗前,看向对街二楼客栈的方向。 “无论如何,都是我曾经欠了皇上的。既然是来还债的,也就不该有任何怨言。” 张秀惠喃喃低语,像是说给她自己听的,又像是说给客栈二楼那个上一世她深深伤害的男人听的。 也许,这几句话,他永远都没有机会听到。 “我答应过皇上,不再见林冬曜。只因皇上曾为我付出一切,是我倾尽一生也无法去回报和补偿的。若不见林冬曜,是皇上唯一要求,我一定会答应他。也许你欠了他的只是上一世的情债,但我这一世欠他的恩情,也是无法在这一世偿还干净。 生生世世的轮回,世间男女,又有谁能算得出下一世的恩怨情仇呢?不经历过一世看尽繁华痛苦折磨,又如何会懂得平淡简单才是福气?” 满月在张秀惠身后悠悠开口。 张秀惠脊背明显一僵,这一刻却没有勇气回头。 令狐满月刚才说也许是她欠了林简一世情债——她如何知道的?难道她跟自己一样—— 不!不会的! 也许她只是感悟到此罢了。 “张姑娘,不必多想,有时候,车到山前必有路。你也年轻,道路还长,这一世的情债,何不顺其自然?”满月试探的开导张秀惠。 张秀惠摇摇头,转过身迎上满月紫眸,虽然感激她说的话,但却无法阻止她继续追寻下去。 “如果他是我真正深爱的人呢?他就在我的面前,我躲不开,避不掉,他也选择了我,但我只能说,他还有更多其他的选择,所以我很清楚,我面前要走的路很艰难。但无论如何,我都会走下去,陪在他的身边。 就像柔怀王,他都不知你是死是活,却能始终不放弃找你的信念。劝人的时候都会说一句话,拿得起放得下,可感情真的不是拿起放下这么简单,曾经犯过的错,受过的痛苦,付出的真情,比刀子刻在心里头还要清晰深刻。” 张秀惠此刻,也陷入一个无法走出的困境。 若她上一世对林简心存的只是愧疚,那她大可用别的办法补偿他,可她偏偏在上一世最后一刻发现自己爱上了林简。 也许,那一刻正是她这一生最大的魔咒和困局。 —— 与此同时,□□京都,柔怀王府 一身男装的慕华已经在院子里扎了两个时辰的马步了,可年政还没喊她休息,她就要继续坚持下去。 其实这一年来,慕华都是留在□□京都柔怀王府,一直跟在年政身边习武训练。 东洛王身体每况愈下,未必能坚持几年,可慕华却始终是急躁贪玩的性子,东洛王这才恳求林冬曜亲自训练慕华。 林冬曜要出门找寻满月,年政留守京都,慕华自然就跟在年政身边,日夜相对的魔鬼训练。 这一年来,年政从未将慕华看作是女子训练。 她是东洛王唯一的女儿,将来新一任的东洛王,若她不能在这几年时间成器,东洛如何能度过东洛王去世后的危机。 慕华这一年成熟很多,可贪玩随意的性子还是偶尔暴露出来。再加上这一年来,年政都没有让她休息一天,慕华想念父王母后,甚至连自己平时最烦的单于道安都觉得是比年政要英俊潇洒无数倍。 单于道安虽然啰嗦,但从不会如此可怕无度的训练她。不管刮风下雨雷电天气,年政都是一如既往的严格训练她,好几次她生病了,年政也不许她休息,直练到她晕倒为止。 坐在院中椅子上的年政慢悠悠的品了口香茗,可是在寒风中扎着马步的慕华却是好几个时辰滴水未进,现在不要说是一口香茗,就算是下过雨后地上的脏水,她也不嫌弃。 “知道你这次错在哪里了?”年政挑眉,语出冷淡。 从令狐女官出现在自家王爷身边开始,已经过去了三年春秋,年政也由三年前那个谨慎严肃的少年侍卫,成长为今日成熟桀骜的一等隐卫。 王爷离开王府之前吩咐他,要在最短的时间令慕华成才,所以他才会日夜不间断的训练慕华,即便她生病了也不许她休息。 可慕华昨儿竟是偷偷跑了出去,只为了一口京都白家的鲍鱼糕。她将来是要统领整个东洛的,若还是如此意志薄弱嘴馋懒散,势必会影响整个东洛。 东洛虽小,却也是五脏俱全,与□□京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年政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更加不会放松对慕华的训练。 “我——我不该偷偷跑出去吃鲍鱼糕——我知道错了。年侍卫。” 慕华认错态度倒是不错,主要是昨晚的鲍鱼糕吃的很爽,现在被罚也心甘情愿。可她太小看年政的手段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行了,既然你喜欢吃,你瞧瞧——我都让人给你买了什么来?” 年政一挥手,王府侍卫顿时捧出了整整十碗鲍鱼糕。 慕华正饿的前胸贴后背,看见鲍鱼糕顿时两样放绿光。 “马步继续扎着,吃吧。” 年政知道慕华饭量大,可也最多是五碗鲍鱼糕,就算现在饿了,十碗也是极限。 慕华像看傻子一样的表情看着年政,他这是怎么了?傻了是不是?他不是一贯不许她胡乱吃外面的东西吗?这次不但给买回来了,还一次买了十碗! 慕华也有怀疑,可饿字当头,先解决了肚子的问题再说。 “哦——谢年侍卫。” 慕华就这么扎着马步大快朵颐。 转眼间,八碗鲍鱼糕就见了底。 年政笑笑,沉声道, “看来是真饿了。继续吧——” 语毕,他一挥手,侍卫再次送上来十碗鲍鱼糕。 慕华愣了下,当即傻眼。 “年侍卫,呵呵——多谢你好意啊!我——我吃饱了。” 慕华摆摆手,这才意识到年政刚才下了一盘多大的棋。 “我有说过要你吃饱之后就不吃了吗?继续,别停下。一共二十碗,吃到吐也继续吃。别跟我客气——你不是能耐很大的能骗过那么多侍卫隐卫出去吃鲍鱼糕吗?好!今天就吃个够!” 年政摆摆手,示意慕华不要耽误时间,早点吃完还可以早点休息。 慕华看着剩下的十二碗鲍鱼糕,就像是看到了这世上最难吃的食物,连带刚才吃下去的那些也有种要翻涌着吐出来的感觉。 “年政!你这个阴险的家伙!你——你臭不要脸的!你竟敢阴我?有本事你罚我继续扎马步!你——你让我吃这么多——你想撑死我?!你还不如让我训练的累死算了!!” 慕华马步也不扎了,气的跳脚的喊着。 年政依旧不紧不慢的开口, “你也知道吃多了吃不下的道理!可你又是否知道,很多时候,为了多吃那一口,就能断送性命的道理,你当自己还年轻,可有想过整个东洛,还能陪着你任性妄为多久?即便是我这小小的侍卫都知道,东洛若有危机,势必会影响到整个□□京都,国之将亡匹夫有责。那么你呢?若你敢说东洛兴衰荣辱与你无关,那你现在转身就走,滚回你的东洛,继续当你的糊涂大皇子,再也不要回来这个王府,我自会将一切禀报王爷,若王爷有所责备,所有责任都由我年政一人承担,绝不连累你这娇生惯养好吃懒做的大皇子。” 年政说的每一个字,都是针对慕华的自尊心,不将她自尊狠狠地摔下来一次,她还是会犯同样的错误。 慕华一瞬面红耳赤,一肚子的话却没有一句可以反驳年政的。 她一直不想面对自己女扮男装是未来的东洛王这一现实,但年政骂醒了她。 她不敢面对的正是她此生都无法去选择的。 如果父王还有一个孩子,不论男女,她都可以继续做她的逍遥皇子,不过问东洛任何事情,可偏偏父王只有她一个孩子,还是女儿! “我吃!我一定全都吃了,不让你小看我!!年政!我记住你今天说的每一句话了!我不会让你再有机会用刚才那些话侮辱我第二次!!” 慕华重新扎好马步,开始吃剩下的鲍鱼糕。 前面几碗还行,越到最后已经是一边吃一边吐,吐了继续吃。 一旁的侍卫都看不下去了,可年侍卫不开口阻止,谁也不敢多话。 吃到最后一碗,慕华吐了个稀里哗啦,连带肚子也像是被刀子搅动一样的痛着。 “吃完了之后,将这里打扫干净再走。你一个人,不许找任何人帮忙。”话音落下,年政起身离开、 慕华还在毫无形象的大吐特吐。 一边吐着,心里头一边狠狠地骂着年政十八代祖宗。她想通是想通了,但跟年政的私人恩怨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 —— 秀水镇 看似平静的日子又过去三天,也只是表面上的平静。 这小小的秀水镇,自然没法跟皇宫的高墙大院相比,但在这里,张秀惠却觉得远远比皇宫舒服自由太多。 只是,随着时间一天天流逝,一天天等下去,林简的脾气愈发喜怒无常。林冬曜可以无止境的等待下去,可他不行。 张秀惠也不会选在这时候去碰触林简的霉头。 大多数时候,她都一个人呆在房间里面,偶尔下楼走走,却是遇上了林冬曜。 林冬曜更像是在这里等着她。 “王爷。”张秀惠微微福身,态度恭敬。 “贵妃不必多礼。本王有话问你。” 林冬曜开门见山。 “王爷请问。”张秀惠轻舒口气,若能帮上林冬曜和令狐满月的话,还能让皇上放下现在的执着,她自然愿意帮林冬曜。 “她——答应了皇上什么条件?” 林冬曜语出沉暗。 张秀惠单独见令狐满月他是看到的,如果不是林简默许的,张秀惠也没胆子去见她。 他断定张秀惠知道很多事情,而以张秀惠所处的位置来看,她自然也希望林简能放下对满月的执着。 “终生不再见王爷。” 张秀惠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让林冬曜身子蓦然僵住。 “王爷,王妃欠了皇上的人情,并不是一年两年就能还清的。一年前,王爷病重危在旦夕,皇上又何尝不是?不管是皇上还是王爷,左右都是人命关天,王妃已经自私的选择了王爷一次,再也没法子再闭着眼睛自私的选择王爷一次。因为王妃始终记着自己最初的目的,就只是要保住王爷性命,她做到了,皇上也做出了最大的牺牲,所以王妃才会远远避开,让皇上演了一出火烧坤宁宫的戏给世人看。但王爷的决心却超乎任何人——所以——” “不是本王的决心超乎任何人,而是因为——她心底也存着跟本王一样的信念,我们在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将来是注定一生一世的。即便是我如此,她也会以同样的法子来找我。我也是来到秀水镇之后才想通的,其实她是站在我的角度做的整件事情,如果是她的话,会如何找我,如何解决整件事情。她在跟我玩一个残酷无奈的游戏,其实她也明白,到最后,我们还会在一起。这一世,都不会再分开。” 林冬曜淡淡打断张秀惠的话,一瞬间,豁然开朗的感觉。 既然已经知道她为何会避开自己,那他也想通了横在他们之间最后的困难。 “王爷,臣妾很羡慕您与王妃的这份心意相通。”张秀惠沙哑着嗓子开口,心下说不出的酸涩惆怅。 秀水镇,客栈二楼 “主子,三思!”话音落下,苍爵已经率领一众隐卫跪在了地上。 “主子,就让属下代替主子像王妃证明主子的决心吧!主子真的没必要亲自如此!王妃一定会明白主子的一片苦心的。” 飞鹰说着拿起桌上的剪刀就要动手。 “你们都出去!本王心意已决!再有人多说一句,立刻离开本王身边!从此以后都别让本王再看到他!” 林冬曜声音低沉坚决,面容却平静无波。 “主子!!” 迟重无奈的喊了一句。 “全都滚出去!” 林冬曜挥手,脸上的表情是毫无商量的余地。 “主子!既然您要如此,那属下等愿意陪着陪着主子一起!” “你们要陪着本王?哼!说得轻松!难道本王的王妃将来也要分你们不成?还不滚出去!!” 林冬曜铁了心要令满月回头。 隐卫一个个的退出了房间,苍爵飞快的朝飞鹰使了个眼色。 “迟重。你在这里守着主子,我跟飞鹰去对面一趟。” 话音落下,苍爵拉着飞鹰飞快离开客栈。 迟重则是紧张的盯着紧闭房门,不知主子何时行动! —— 医庐 见飞鹰和苍爵走来,冰儿毫不客气的拦在了门口。 “这大中午头的,几位就不能让人休息一下吗?”冰儿语气甚是不悦。 “姑娘,我们来看病。”苍爵轻咳了一声,朝飞鹰使了个眼色。 飞鹰立刻捂着肚子面露痛苦的表情。 “是啊,姑娘。这医庐不接待的应该是杨晓黎那样不知好歹的人,可不是我们呢!您看我这肚子疼的厉害,姑娘,就让我进去吧。” 飞鹰一副痛苦难受的模样看着冰儿。 冰儿呵呵一笑, “听你说话声音洪亮,你可比普通人都要健康结实。想糊弄谁啊?赶紧回去吧,小心重蹈你们那个杨侍卫的覆辙。” 冰儿自然不会上当,更加不可能放他们进来。 苍爵和飞鹰相视一眼,同时无奈的摇摇头。 “姑娘有所不知,我们也实在是没办法了,既不敢硬闯,也不敢大声喊叫。只是我们家王爷已经下定了决心要以最大的牺牲换王妃回心转意了。” 不得已,苍爵决定说出实话。 “你们究竟什么意思?别在这里装神弄鬼的!赶紧走!”冰儿对他们心升警惕,能在堂堂柔怀王身边做三大隐卫的,他们说的话岂能轻易相信? “姑娘,我们不骗你!不信你可以回去问问你家主子,一年前是不是答应了当时的太子殿下这辈子都不见王爷了。王爷现在知道这件事了,王爷很有可能做出自残的举动来改变他自己,令王妃回心转意。劳烦姑娘就去告知你家主子一声,若去的晚了!可真就来不及了!!” 此刻,飞鹰脸上的焦急完全是发自内心的,没有半分伪装。 冰儿略有迟疑,若柔怀王真有个什么不测,她家主子又岂会不伤心? “我的责任就是看好这个医庐,至于你们说的其他事,那是你们的事情。”冰儿想起满月的嘱咐,语气一如既往的坚决。 “这位姑娘,你——” “王爷!您——你真的——” 正在这时,对面客栈内突然想起迟重的惊呼声,苍爵和飞鹰暗叫一声不好,转身朝客栈跑去。 “哎!你们又耍什么花招?你们——” 冰儿喊着跑的不见影的两个人,见二人闪身离开速度之快,完全不像是演戏。 “主子!主子!对面好像出事了!” 冰儿快步跑上二楼,却见满月正推开房门。 “怎么了?” 见冰儿跑的气喘吁吁的,满月奇怪的看着她。 “主子,好像王爷出事了,您——您要不要看看?” 冰儿指了指对面的方向。 “能出什么事?先进来吧。” 满月转身重新回到了房间。 冰儿急忙推开二楼窗户,只是看了一眼,就不由自主捂住了嘴巴,一时说不出话来。 “主子!王爷——王爷他——” 冰儿指着正朝这边一步步走来的林冬曜,后面的话因为震惊说不出口。 满月快步走到窗前,在看到医庐楼下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时,也是怔愣了好一会。 “主子,王爷——上来了。”冰儿轻声提醒满月。 “我知道了,你让所有人都退下。”满月缓慢的摆摆手,这一刻,眼神都是静止的。 “是。” “还有,别拦着他。”满月又补充了一句。冰儿一愣,旋即用力点点头。 主子吩咐不用拦着王爷,那就代表原谅王爷了吗? 冰儿三两步跑下楼,正好撞见林冬曜面无表情的走进来。 “王爷,主子有请。” 冰儿不敢怠慢,说完之后,带着其他人迅速退下。 这医庐虽然不大,可一时间只剩下满月和林冬曜两个人,还是显得特别冷清空旷。 他并不急着上楼,不知他现在这样子,她还能一眼认出吗? 二楼一间房间的门缓缓打开,满月却不急着走出。 这一刻,空气都仿佛凝结了。 “令狐满月,你可能要重新认识我了。我现在是相国寺的俗家弟子——法号:重遇。重生再遇前世今生的意思。我已剃度,但身份却是俗家弟子,可以娶妻生子,可以随时还俗。但我已非林冬曜,从今往后,整个□□,再无林冬曜这个名字,即便再有,也与我重遇没有任何关系!我今日剃度,潜心向佛,从此不再造任何杀孽,只为盼回我此生最爱的女子。就是你——令狐满月! 如果你一定要为了答应林简的条件,而一生不能见我的话,那我就换一个身份,舍去之前所有荣耀地位,只为你还清林简情分!而我现在这样,你若不嫌弃,我便在此等你。等到你出现为止。” 他一身僧人装扮,如墨青丝一夕之间不见踪迹,是他亲手剃度。这是他跟满月之间的事情,必须由他亲自解决。 □□很少有人知道,相国寺住持出事之后,新的住持虽然选举出来,但皇上一直是暗中将相国寺的大小事宜都交由林冬曜打理。 所以若他以相国寺执掌而非住持的身份为自己剃度,也合乎规矩。 只是他现在这样子,她看了会怎么想? 可他真的是再也想不出其他法子来! “满月,若真的能重生一次的话,我必定会选择重生一次再来见你,不令你为难。可这世上,又哪来的可以不用喝那孟婆汤就可以再回到曾经的地方。我更害怕,即便我回来了,你却已经不是现在的你。所以我唯有如此——” 林冬曜的声音沉沉的回荡在医庐每一个角落。 二楼响起轻然的脚步声,一抹蓝衣身影自二楼楼梯口缓缓走下。 翩然蓝衣,脉脉如空。 隔了一年再见,却恍如隔世。 明明是朝朝暮暮都在想的人,却不知该如何面对重逢这一刻。 更加不知说出口的第一句是什么! 他想抬脚走上去,她却对着他摇摇头。 一步步走到他身边,距离越近,他眼角酸涩紧绷的感觉越是明显。 这一刻,呼吸也变得沉重浑浊。 “你怎么现在才肯出来呢?令狐满月——为了找到你——我一直都在希望失望和希望中度过每一天,你能想到那种滋味吗?所有人都告诉我,你已经不在了,葬身坤宁宫的大火。只有我不肯相信,不去接受,执意要出来找你。 你却一直躲着我避着我,我每到一处,都会画下当地风光,再画上你我画像在上面,就如同你一直陪在我身边,陪着我一起走遍了这□□江山。因为我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找到你,等我老了还找不到你,那时,我说不定会忆妻成狂,变成一个人人害怕的疯老头子,那时候我可能记不清楚太多事情,所以我就可以自欺欺人的去看看那些画,说不定我可以骗了我自己,当画中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虽然我老了,糊涂了,但你一直都在我身边,一直都在。那时候想起来,至少我会欣慰你陪了我那么长时间。满月——这是我所到每一处画的——” 他静静看着她,每一个字都发自肺腑,戳中他的心,也如清泉热流进入她身体每一处,代替血液在她体内流淌,代替呼吸支配她继续生活下去的能力。 她走完最后一级台阶,抬手将他手中那一叠画纸抽出,扔在一边。 “这样不怕别人笑话你吗?笑话你堂堂柔怀王竟然剃度出家?”她抬手轻柔触摸他头顶,以往这里青丝密布,而今,指尖落在上面,却是无尽微凉的空气来回窜动。 他的手盖在她手上,也落在他头顶。 “头发还会长出来的,只是——我虽是俗家弟子,却也不能因为一己私欲侮辱佛门,我心甘情愿剃度吃斋,诵读佛经。可俗家弟子也可娶妻生子的,不是吗?大不了我以后在你面前都戴着帽子——日子久了,你也就看惯了。” 他平静一笑,眼底却是掩饰不住的激动和渴望。 “不会。这样挺好,至少感觉跟以前不一样了,如果我每天看到的你都是一个样子,日子久了,也会平淡无趣不是吗?现在这样子——很特别,我能接受。” 她轻声开口,就像在哄着快要入睡的孩子。 旋即,轻轻揽住他的头,将他揽入自己怀里。 他听话的将耳朵贴在她胸口,听着她跳动迅速的心跳,他的心跳,却逐渐趋于平稳。 “我真的等到这一天了——其实,我只是表面告诉任何人,我相信你还活着,但更多的却是我的一种自我放弃。放弃现在的一切,去到任何没有跟你共同回忆的地方想你。” 林冬曜在她怀里喃喃低语,倒真像是一个找到家的孩子撒娇的感觉。 “是不是很累——这里?”满月指了指他心脏的位置。 “再累也要撑到最后一刻。” 他满不在乎的摇摇头。 “可你现在这般装扮,我若保着你,感觉怪怪的。还是等你换了衣服再说。” 话音落下,满月倏忽松开手。 他们的距离回到刚才。 “那我现在就去换。不过你要一直在我身边。”他紧紧握着她的手,时隔一年,他更加不舍得松开。 “现在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们的,你还怕什么?”她眨眨眼,紫眸流光溢彩。 “不是害怕,而是舍不得再跟你分开。人始终是要面对生老病死的,即便天天在一起,时间也越来越少。我必须要珍惜,我们已经浪费了一年了。” 他重重的叹口气,可过去一年的苦苦追寻,又岂是一声叹息能化解。 “以后要去哪里,都是你说了算,我全都听你的。”他牵起她的手,重重起誓。 “先回去看看关心我们的人。别让他们担心了。”满月轻声道。 其实,既然京都的人都已经接受了她离开的事实,她不回去也可以。但一想到姑姑和父亲因为自己担心难过,还有惊烈——林简也是一直瞒着他的,如果现在不解释清楚的话,以后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都听你的。”他完全听之任之,没有任何意见。 “你也要回去看看安妃,其实安妃也不喜欢那个皇宫,只不过这么多年了,一直都在为你坚持着,你感觉不到吗?” 满月的话,一语点醒梦中人。 林冬曜皱了下眉头,眼神恍惚一下。 “好。” 从过去到现在,他的确忽视了母妃很多很多。如今父皇不在了,母妃孤独一个人,也是时候跟他们团聚了。 —— 与此同时,客栈二楼 林简看着林冬曜走进的医庐,这么长时间过去,林冬曜都没有出来,林简的心,已然沉底。 身后,张秀惠眸光颤动,林简沉默了多久,她就在他身后站了多久。 “你——满意了?这不是你想要看见的结果吗?他们大团圆了——而朕,也该回去了。” 林简终是开口说话,却是阴森低沉的语气,寒气徒升。 “皇上,臣妾早就说过,只要皇上肯放过张家其他人,臣妾愿承担所有罪责,但凭皇上处置发落。”张秀惠见过林简发怒生气的样子,可是像现在这样,颓然的接受现实,不去阻止,还是第一次。 “朕又能如何发落你?即便杀了你,她也不会再回头。她跟老五见面已是事实。张秀惠,你才是最狠毒的那一个。千里迢迢的带朕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让朕亲眼目睹她和林冬曜双宿双飞!若不是你在客栈跟林冬曜说的那些话,朕那五弟还想不出现在的法子,不是吗?呵——张秀惠,这最毒妇人心的称号给你才最合适。” 林简极尽讽刺挖苦,将张秀惠描述成蛇蝎一般的女子。 张秀惠跪在林简面前,垂眸不语。 “你不怕死,是不是?那么比死还痛苦的是什么?生不如死吗?”林简冷冷开口,看向她的眼神说不出是复杂还是恨意。 “皇上,臣妾不过就是个普通女人,哪里可能不怕死。皇上太抬举臣妾了。臣妾只是心寒了而已。皇上说臣妾蛇蝎心肠,可臣妾若真的如此,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的带皇上来这里,苦心经营这场戏给皇上看,那臣妾不是自寻死路吗?不管皇上信不信,臣妾都要说,臣妾所做一切都是为了皇上着想。绝无二心!也绝非皇上口中所说的最毒妇人心!” 张秀惠无法容忍林简对她的否定。 即便之前,他也一次又一次的否定她轻视她,可那时她一直在忍着,那是在皇宫!如果说,他今天真的要处置她,那么横也是死竖也是死,她也不害怕跟他针锋相对了!反正从皇宫出来那一刻开始,她就预料到这一次凶多吉少了。 林简凝眉看向张秀惠,这一刻反倒是来了兴趣。 确切的说,他也没想过要杀了她! 这个女人留下来,利用的价值大过一切。 “即便是朕的父皇,也未必能找到像你这样的妃子,所以你说——朕怎么舍得让你死呢?张秀惠,朕会好好地留下你这个皇贵妃,未来的日子里,朕还需要你做很多事情。” 林简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他看到了张秀惠的优点,这正是他最需要的,而他也毫不避讳的让张秀惠知道。 他已经不是曾经的太子爷,而是今日的一国之君。 “那臣妾真的要谢谢皇上不杀之恩!谢谢皇上给臣妾机会继续留在皇上身边!”张秀惠抬起头直视林简,眼神态度毫不示弱。 “你别太得意了,你让朕看了这么一出好戏,那么接下来,朕也让你看一出朕亲手设计的好戏。你瞪大眼睛看好了!” 话音落下,林简单手钳住张秀惠下巴,就用这个姿势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张秀惠顿时觉得自己下巴都要从整张脸上脱离开来。 像是生生的要撕开她下巴和脖颈。 即便如此,她也忍着痛不吭声。他越是要让她痛,她越要忍着。 “皇上,您设计的好戏可未必如臣妾的那般——臣妾是希望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而皇上呢?您是要拆散令狐满月和柔怀王——是不是?”张秀惠决绝迎上林简冷笑寒瞳,语带质问。 “张秀惠,朕可以留你,但不代表你什么话都可以在朕面前说!朕的确可以接受有人在朕面前肆无忌惮,但永远不会是你!” 林简冷冷丢下几句话,旋即起身离开房间。 “即刻启程,回京都!!” 话音落下,林简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与张秀惠之间,纠葛感情远未结束,只是朝向了另一个或许是更加错误的方向前行。 林简已经把话挑明,将来,他与张秀惠就只是利用的关系。 太聪明的女人,他此生也就只能接受一个令狐满月。 —— 回程的马车上,满月睡醒一觉,掀开眼帘,某人俊颜就在她面前放大数倍。 满月抬手,自然的摸了下他脑袋,触手的感觉已经熟悉,说不出的舒服自然。 他任由她摸着他剃光的头发,眼底尽是宠溺呵护的神情。 “头发过个三两年就又长长了。”他以为她是着急他现在这样子,不方便出去。 “不会,我挺喜欢。是你自己说的要重新开始,那就要有个重新开始的样子。而且你不觉得现在这样反倒是省事了吗?” 满月笑笑,想要起身,却被他瞬间压在身下。 他最喜欢与她身体没有一丝空隙的接触,眸对眸,鼻对鼻,恨不得跟她是连体婴儿一样,时刻都不分离。 “还有好几天才能回到京都。”他叹息一声,这一路颠簸的,他也不好要求满月跟他在一起,即便他现在可以每天抱着她入睡,但因为是在外面,自然比不了京都,他不忍委屈了她,一直忍着。 忍的他有时候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可以! 满月抬手环住他腰身,自然的抱住了他,腾出一只手在他后背轻柔摸索着。 “你如果等不及——现在可以。” 她轻声开口,眸子望向她,带着一丝浅笑。 他则是深呼吸一口,“我也想。但我不想将来想起我们的第一次——竟然是在这颠簸的马车上,我怕委屈了你。” 他更紧的抱住了她,倒是以后可以尝试一下。 “我是看你难受。要不——我帮你——”她的小手缓缓下移,到了他小腹那里。葱白小手仿佛通了电,不过是轻轻碰触下他小腹,就给他说不出的悸动感觉。 “满月——”他原本想要让她停下来的,可她的小手却仿佛施了魔咒,让他一时呼吸凌乱急促,拒绝的话也卡了壳。 “你要怎么帮我?”他哑声道。 “用手啊。”她眨眨眼,一脸无辜。可说出口的话却足够他目瞪口呆。 “——好。”某人深呼吸一口,一个好字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那你躺下。”她说着,从他身下撤出,而他却是僵硬着身体,一时之间,倒成了她在教他。 他别扭的躺下来,看着她像是一只慵懒的小猫趴在他身上,小手则是有快有慢的一下下动着。 唇瓣交织,她再次主动奉上的吻令他周身热血翻涌。 —— 马车继续前行,车内却是春光旖旎无限。 但满月小手离开他身体,他不觉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不留一丝空隙。 “下次换我用手——”他说着,隔着衣服撩拨她。 “你那里能用,干什么用手?”满月白了他一眼,说出口的话却让他狠狠抽了抽嘴角。 他的确还好用! 很好用! 要不然刚才她手里的是什么? 他现在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返回京都,尽快完成他们的终身大事。 马车外,杨晓黎正全神贯注的驾车,完全不知道车内刚才发生了怎样令人面红耳赤的一幕。虽然不是正式的男欢女爱,却也是激情荡漾,令人心潮澎湃。 “杨晓黎,若不是我家主子在王爷面前求情,你现在还要顶着你那个黑炭头呢!”冰儿也坐在马车外,斜睨了杨晓黎一眼,对这个手下败将是一脸的不屑。 杨晓黎忍气吞声专注驾车。 “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京都呢,听说那里很热闹,白天晚上都有很多人,不像我家里,一到天黑,想要找一只猫猫狗狗都难。” 冰儿自顾自的说着。 “你家在哪里?不是秀水镇吗?”杨晓黎终是好奇的问了她一句。 “不告诉你!你专心驾车!我家主子可在里面坐着呢!那可是王爷的心头肉,你个车夫可瞪起眼睛来!” 冰儿一副完全不将杨晓黎放在眼里的样子。 杨晓黎忍不住呛了她一句, “什么王爷?!主子现在就是主子!以后都没有王爷了!这是王爷的原话!” 杨晓黎算是逮到机会揶揄冰儿了。 冰儿不在意的嗤了一声, “好,是主子,不是王爷。不过——杨侍卫,你能不能说一说,你家主子跟我家主子在京都都是怎么相处的?还有王爷——厄,你家主子为何如此宠爱我家主子呢?” 冰儿从来没听满月提过在京都的事情,她们这一众属下也从不过问。 杨晓黎则是学着冰儿刚才的样子嗤了她一声,旋即凉凉开口, “天机不可泄露。想知道自己问。” “哼!不说算了!” 冰儿也没打谱杨晓黎能告诉自己,不说就不说,反正现在可以去京都了,以后她有的是机会知道。 —— 马车内,某人搂着满月柔软馨香的身子安然阖上眸子,鼻子却不忘嗅着她身上好闻的薄荷香气。 “满月,刚才你只是用手——就已经令我,若我们真的在一起,我是不是会为你疯狂?”某人说着,还不忘捏一下她柔软腰肢。 “你想一次一晚吗?”她淡淡的问了一句。 “因为是你,有何不可?”他笑了笑,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总是她在教他和引导他。 这男女之事,不是该他来引导的吗? “满月——我有件事想问你。其实也不是一件事,而是有些话想说。” 林冬曜突然睁开眼睛,眸子柔柔望向她。 “你说吧。”满月也隐隐想到了他想问什么。 该来的始终要来!始终要面对! 她如此安然平和的态度,倒让他一时之间又不想再问了。比起解答他的疑问,他倒是更想去坦诚迎接他们的未来。 “关于我对林冬合的了解?” 林冬曜开了个头,却吃吃不说后面的话。满月既然猜到了,也不想继续拖下去。 “你很了解他,完全超过对任何人的了解。而且这种了解还是在很早之前就有的,似乎是我才认识你没多久,你对他的了解就超过了任何人。” 他并非怀疑满月和林冬合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他一次又一次的看到横隔在他们之间,有关于林冬合的存在,他才认为有必要问清楚讲明白。 “如果我说——我可能真的不是你所应该认识的令狐满月呢?”满月清眸望向他,这一刻,沉默在彼此眼底蔓延。 她要说的将是她最大的秘密,一旦开口,便没有回头的余地。 他深爱着她,可又是否能接受那样一个她! “告诉我,全部一切。我都想知道。”他认真看着她。 “过去的事情,在曾经的我看来,以前是令我痛苦仇恨的,可在经过了与你的相处之后,很多仇恨都已变了味道,恨意仍在,但我不会再用别人曾经对我的伤害和痛苦来折磨自己。” 满月的话,听的林冬曜越发心惊肉跳,他不知道后面还会有什么更加惊心动魄的话等着他。 “满月,如果不想说,就当我从来没有问过你,将来我也不会再问关于你与林冬合的任何事情。” 林冬曜突然抬手触摸她微凉面颊。他不知道在她与林冬合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若真的如她说的那般痛苦纠结的话,那他提起来,对她而言,也是痛苦的回忆。 他不能这么自私。 “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我现在的确是令狐满月。却是经历了两世轮回的人。你怕不怕我?我重生了一世,两世为人!上一世——我含冤而死,所有最亲的最爱的人,都死在我的面前,间接因我而死,我被林冬合与令狐平雪亲手害死,我带着满腔怨恨的重生,我回来了——只是,上一世,我却活到了二十多岁。 这才是真实的我——” 她语气平静到令她自己都觉得紧张。 在这之前,她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将这个秘密说给这一世的任何人听。 但命运的安排就是如此神奇,你以为你永远不会说的秘密,在某一个时刻,某一个合适的人面前,偏偏就给了你无形的力量,坦诚在这一刻。 他久久未动,从身体到表情。 沉默彻底填满了宽敞舒适的马车。 她的紧张有增无减。 默默看向他漆黑墨瞳,动也不动,就像是因为她说的话而彻底冻结了他整个人一般。 “我重生在三年前的贺家,贺姨娘用冷水把我泼醒的那一刻,原本那时候另一个懦弱的我已经死了,但偏偏活过来的是上一世受尽了折磨侮辱的令狐满月。我是回来报仇的,我一步步处心积虑接近太子,利用太子跟你,达到我打击林冬合与令狐满月的目的。 在侯府,老夫人和二夫人一次又一次的陷害我,为了自保,也为了铲除侯府对我不利的人,我算计着逐个击破,从二夫人到令狐平雪再到老夫人,她们的死都与我有关。虽然她们算计我在先,但的确是我在暗中出手送了她们一程。 我手上也照样沾满了鲜血!二夫人中毒到神经错乱,我在当中设置了很多步,我亲眼看着令狐平雪在我面前被活埋,我眼睁睁的看着她痛苦挣扎,我就只是看着,就像是看一滩烂泥一样。令狐子璐的眼睛也是我间接害瞎的,我知道刘孟良和刘彩云要给令狐平雪和令狐子璐出头,所以我暗中动了手脚,让令狐子璐瞎了一只眼睛,还被送出了侯府。 我做完这一切,在老夫人昏迷的时候,我故意在她面前说出了这些事情,因为大夫说过,她现在虽然昏迷,但还能撑过一段日子,就是不能受到任何刺激。我自然知道什么话能刺激到她,我把自己是如何害了二夫人、令狐平雪、令狐子璐,甚至老夫人最喜欢的令狐捷,都是被我设计赶出了侯府,至今下落不明。你说,听了这些,老夫人如何能不提早咽气? 还有太多太多,相国寺的住持,丁菊茗和丁岚茗姐妹,也是因为这一世我的重生而死,如果我还是上一世的令狐满月,也许她们还好端端的活在这世上。我一步步地走着复仇的道路,我很清楚明白,谁可以利用,谁可以投靠,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我的心都是麻木的。我眼前看到的,只有报仇二字。” 满月静静说着,语气平静到,这一刻,她仿佛能听到自己和林冬曜彼此的心跳声,就连马车压过地面的轱辘声,以及车外的喧嚣声都听不到了。 他却还只是安静的看着她。 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都保持着一个姿势,僵硬且沉默。 她的心,缓缓沉下。 但既然说开了头,又如何能在这段故事上打住? “你知道吗?令狐鸿熹曾经不止一次的问过我,侯府关于老夫人和二夫人的那些事,是不是跟我有关!我当时慷慨激昂,义正言辞的否认了,我连令狐鸿熹都骗了,因为那时我对这个父亲也是充满了恨意和冷漠。如果不是他点头同意将我放在贺家,我也不会差点死在贺家。 我以为——我会一直带着仇恨走下去,直到我报仇了为止。可你赶走了我,从那时候开始,我突然想通了很多,再到后来,我被你的人秘密带走,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那时候,我继续去想通以前很多没有想通的地方,我告诉自己,仇我还要报,但我将来的人生不能是这样继续下去。 可——可是,就在我想找你当面说清楚一切的时候,你却带着邱蓉出双入对,再后来,我知道你生病,我知道了你的苦衷。我以为,我是可以做一个正常人,陪你走完接下来的时光。可我真的是低估了感情对我的影响力,我宁可做一个卑鄙小人,做一个无耻之徒,我也要厚着脸皮以蛇蝎心肠利用太子对我的信任,取他的血,救你的性命。 最终我成功了,但我没脸继续留下来,所以我躲了起来,我想要治病救人,赎我对太子犯下的罪孽。也许——全天下的人,这一次都会相信,我真的死了。但我却是用我的方式来揣测你的心。如果是我,我会不会继续找你呢?是不是一定要见到尸体,或者就这么一直找下去呢?我终究还是跟你耍了心眼,我知道你会继续找我,我就一直躲着,我也知道,无论我躲到哪里,你都不会放弃。 这天大地大,我也不怕!你会找到我。一定会。” 满月的眼泪,在这一刻决堤。 她一直是冷静沉默的性情,即便是在最亲近的人面前,她也不想说出这样的话来。将自己毫无保留的呈现在他面前,单纯的像个婴孩,只有眼泪承载了太多沧桑痛苦。 “原来——原来如此。” 他清了清嗓子,简单的四个字却说了两遍才说清楚。 即便他可以说是这片大陆上最沉着冷静的人,可在满月这般复杂神奇的故事面前,他的心也难免波动剧烈,一时之间,无法平静下来。 此时此刻,他平静的只是表面。 内心波涛翻涌,难以平复。 “对,就是这样。”满月点点头,一滴泪啪嗒一声落在他手背上,像是晶莹的莲花盛开在沃盛的土地上,开出的花朵胜过其他任何土地的娇艳明媚。 可他的手却没有任何动作,没有为她擦拭眼泪,也没有将她拥入怀里。 他保持之前的动作,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清浅单薄, “所以——上一世,你与林冬合的关系,其实是——”他眸子终于动了一下,问出口的话却让满月的心再次如遭重击。 她想要忍住眼泪,可是当她掏心掏肺的时候,他却关心的只是她究竟跟林冬合是什么关系时,她整个人都像是浸在了十二月的冷水里面,寒彻满身。 “你想知道的——就是这个,是不是?”她反问他,声音如坠冰窟的感觉。 他定定看向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眼角面庞的眼泪。 “怎么哭了?别哭——我都不怕你说的故事,你更不能哭。不是一直都有我在吗?你怎么就能忘了,这一世,从我们认识到现在,我何曾离开过你,何曾质疑过你,即便是我得了重病,我也一直派人在暗中保护你,照顾你。 你刚才说的,都是你做过的事情,你觉得是错的,又怎样?难道你都不知道吗?在我林冬曜眼里,你令狐满月做什么都是对的,谁都不能说你半个不字!从我在贺家见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已经被你吸引了,尽管那时我不承认,但我从在贺家墙头上看到一个瘦弱单薄的小身影,一边低头想着坏主意一边冷着脸晾晒那些衣服开始,在我心里头,你存在的位置就无人能取代了。” 林冬曜倏忽抱紧了她,在她额头落下绵长深情的一吻。 满月却是抬起头,疑惑的看着他, “我重生那天,在贺家墙头,我总感觉有个人看着我,是——是你?” 原来那天她的感觉没有错,当时真的有人。 “嗯。” “那我现在回答你,我跟林冬合上一世的关系,其实我——” “原来你是这么来到我身边的。这是上天对我眷顾吧,如果不是你,我这一世可能会重复上一世的英年早逝,是不是?至少也会不明不白的死在林冬合手里吧?不只是我,还有太子,还有父皇,都会如此。是不是?” 他的聪明腹黑在这一刻同样令人胆寒心惊。 满月只不过说了几句上一世的事情,他就隐隐猜到了不好的结局。 的确,如果不是她,或许他还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性子,对任何人任何事都冷漠以对,权利地位,在他看来,可有可无。他也就更加不关心林冬合究竟是真小人还是伪君子了! 所以,她该是他的救命恩人才是。 满月却是执拗的摇摇头,继而语气冰凉, “没有我,也许上天还会给你安排别人,像是邱蓉,像是其他女人。现在你都知道了,我占了这一世令狐满月的身体,我的令狐却是上一世二十多岁的令狐满月,上一世的我,历经沧桑磨难,那颗心成熟到你无法想象的地步,我并不是你所认为的纯情女子,我经历了太多太多,从嗜血杀戮到男欢女爱,都是如此。你懂了吗? 林冬曜!你究竟能不能面对这样的我?你能吗?你能回答我,我是人还是鬼妈?我是干净的,还是沾满了鲜血从鬼蜮走了一遭的蛇蝎女人吗?你想知道的,我告诉你了!你想好了吗?想好了以后怎么面对我?抱着我?跟我继续走下去吗?你没有想好吧——其实在告诉你实情之前,连我都没想好该如何面对你,如何应对你。 也许以前我习惯了步步为营的去算计去估量,但这一刻,我真的没想好,也不知道在这样的事实面前,我还能如何谋算掌控?所以,我放弃了。你说吧,该你了,林冬曜!你不要只是看着我,你说话!说!!” 满月突然有些激动地扯着他领子,眸子如水,眼泪倔强的在眼眶内打转,不肯落下。 原来,将自己最不堪回首的过往如此血淋淋的晾晒出来,赤城的晾在自己最在意的人面前,这一瞬间,竟是如此无助孤单。就像是被全天下的人都嫌弃了,唾弃了。 甚至是抛弃了。 只因,在感情之中,很多时候,你所在意的那一个人,往往,他承载和占据了你的全部生活,喜怒哀乐,无时无刻都是他牵引和掌控着你。所以,他的沉默,便是全天下的沉默,他的抛弃,便是全天下对她毫无保留的抛弃。 过去她不懂,这一刻,却比任何人都感同身受。 陷入感情之中,无男女好坏之分,神仙与凡人,同等待遇。 这一刻,满月终体会,没有退路,是怎样一种感觉。 “你在埋怨我,刚才没有及时给你回应?”林冬曜重重叹口气,能感觉到满月此刻对于周遭一切的抗拒。 “你究竟想说什么?”满月闭了闭眼睛,原来,将所有秘密公开出来的感觉,真的很不舒服。 做人,即便是在自己最在意的人面前,是否也要保留一丝秘密。 “满月,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即便之前在侯府发生的事情,你也是为了自保。若她们不出手,你又如何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呢?在我看来,你没有错。任何错都没有!即便全天下的人都指责你令狐满月,在我眼里,你要做什么都可以。 我承认,刚刚听你说的前世今生,我的确没有马上做好准备。这样吧——为了补偿刚才我的错误,我也告诉你我的秘密。” 林冬曜轻轻抚摸她微凉面颊,直至将她面颊捂的热乎乎的。 满月睁开眼睛,若有所思的看向他, “你以为我是在编故事吗?所以你也要编一个跟我差不多的故事来安慰我?” “不。我不会编故事骗你。你说的我全都相信,但没有人天生就是冷漠无情的个性,凡事皆有因有果。你认识我的时候,我好像是对全天下的人和事都不在乎,包括父皇和母妃。 其实,就像你经历过的一切,凡事都有因果。差不多十年前,母妃曾被人挟持出宫一次,那一次,我为了救母妃,亲手杀了很多人,其中一个杀手还是孕妇,但我当时救母妃心切,根本顾不了那么多,我也无心去观察那个杀手身形动作为何与旁人有些不同,我完全杀红了眼。 我亲手挑开她的肚子,看到——看到一个已然成型的胎儿掉了出来——当时,在我看来,所有一切都是黑暗的,那一年,我不过十岁。也还是个孩子。后来,母妃没事了,但自那以后,我的脾气比之前还要冷漠,我用了三年时间,才逐渐走出那个阴影,在那之后,我不再争名夺利,也不在乎父皇和皇奶奶如何看待我,更加无心皇位。 我渐渐懒散无畏,但我同时也很清楚,即便不争,我也会是太子和林冬合的眼中钉肉中刺,因为我有一个得宠的母妃,还有一个天下第一才子的外公,所以我暗中准备了很多,只为有朝一日能保护母妃,保护外公一家。仅此而己。但曾经那一幕,注定了,是我这辈子都没把发抹去的痛苦回忆。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母妃都不知道,当时她被黑衣人劫持,我也不曾告诉过她,哪怕后来我经常会在夜里做噩梦惊醒,我也不曾告诉过她。 满月,每个人心底都有可怕的回忆,只会说给最亲的人听,但其实有时候,即便是最亲的人,为了不令她担忧,也会隐忍着不说。你告诉我你的秘密,是想在我面前坦诚无畏。我都知道,所以更加明白你的心意。 听我的,别胡思乱想了。只有你松开我的手,我这辈子都不会松手。” 这是他尘封十年的秘密,也是他过去二十年最大的阴影。 曾经足以影响他过去多年每时每刻的心态和感知,可在这一刻说给她听的时候,却已是放下了全部的负担和压力。 “其实你没必要说这些。”满月摇摇头,突然觉得莫名的压力落在身体的每一处。 究竟在相爱的人之间,是该有所保留,还是坦诚到可以揭露任何不堪过往的地步,她还是无法把握。 “满月,我说这些,只为了让你不再胡思乱想。只要你能解开心结,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好——我知道了。”她点点头,不想他继续担心下去。即便心里的的结一时半会还没解开,但他们既然已经选定了彼此,就要认真且负责的走下去。 —— 十五天后,皇宫,琼华池 林简自秀水镇离开,一路上马不停蹄的赶回来,在路上鲜少开口下令,只一味赶路。去的时候,他与张秀惠同乘一辆马车,回来却是他在前,张秀惠单独乘坐一辆马车,被远远地甩在后头。 皇宫琼华池,雾气腾腾之中,林简坐在水中,久久未动。 即便四周热气萦绕,也无法驱散他心底寒气。 手腕上那道伤疤狰狞丑陋,正是他曾为自己深爱的女人做出的最大的牺牲。 只是,在这份感情中,他注定输的一无所有。确切的说,自始至终,他也没得到过她的任何回应。 只不过是做的一场梦提前醒了。 可即便是在梦境中,他又得到了什么?依旧是一颗空空的心,得不到她的慰藉和温暖。 这一世,真的累极。 若有来世,上天可否不再如此捉弄他,让他可以早一步认识令狐满月,让他可以有机会进入她心底。 他很清楚,这一世,他是没有任何机会了—— 只能等待来生。 来生再遇见她,珍惜得来不易的机会。 可——真的会有来生吗?若有,又能遇上令狐满月吗? 林简自嘲的笑笑,觉得自己在令狐满月这个名字面前,就像一个一无所有的傻子,可以心甘情愿的付出一切,只为了换来也许可能存在的一次机会。 这时—— “皇上,柔怀王和令狐女官的马车已经到了城门,半个时辰就会到达丞相府。”隐卫自暗处闪身出来,低声禀报。 林简挥挥手,雾气蒸腾之中,眸光蓦然黯淡了下来。 “东洛的慕华——有消息了?”忍下心头黯淡,林简声音愈发低沉。 “回皇上,在京都曾有人发现东洛大皇子慕华的踪迹,后来却是跟丢了。但慕华出现的地方却是离柔怀王府很近。” 隐卫说的正是慕华偷偷离开王府跑出去吃鲍鱼糕那一次。 林简微眯了寒瞳,旋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原来如此。怪不得那年政也是迟迟不露面,竟是躲在王府训练起了东洛的大皇子。朕那五弟这一招倒还真是瞒天过海。只可惜,那个慕华是烂泥扶不上墙,不甘寂寞的坏了他的好事。” 林简冷冷开口,眼底精芒闪烁。 “派人盯紧了柔怀王府,再有慕华动静,不惜一切代价抓回来。”林简咬牙下令。 “是,皇上。” “还有事?”见隐卫还不退下,林简皱眉冷声开口。 “回皇上,属下刚刚来前,看到皇后娘娘去了惠妃娘娘的璇玑宫。”隐卫如是禀报。 “不必管。退下。” 林简眉头一皱,语气有些不耐。 隐卫无声退下。 “赫尔若,你是一天也不肯消停!”林简握紧了拳头,重重击打在水面上,水花四溅,代表他心底怒火和厌恶。 若不是西域还不在他掌控之中,他岂能容忍尔若的存在?这个女人,无风都起浪,留下来只会坏事! 待他得到西域的那一刻,就是赫尔若卷铺盖滚蛋的时候! —— 与此同时,丞相府 安妃现在住在丞相府,□□的规矩是允许妃子在皇上驾崩之后回到原籍。百年前,还有妃子殉葬一说,但在林真睿父辈开始,已经废除了这一制度。 宫里的女子本就困了一生,若皇上驾崩之后,还不能走出这个皇宫,那未免太过残忍。不过,也不是所有离开皇宫的妃嫔都能有所依靠,像安妃这般,家大业大的,即便回到丞相府,在府中也是地位显赫。可有些妃嫔却宁愿留在宫中老死,也不愿回到势力凉薄的家族。 回去,就意味着一无所依,倒不如在宫中数着日子,一天天熬下去。 因为满月和林冬曜回来,丞相府上上下下早就准备了很多天。 安妃和丞相更是亲自出门迎接。 林冬曜带着满月走下马车,安妃笑着看向走到跟前的一对佳人,虽然早就做好了接受林冬曜剃度的准备,但亲眼看到了,一时还是难以适应。 “你这孩子,若不是为了满月的事情如此,母妃倒真的不会原谅你。”安妃说着,却是率先握住了满月的手。 “满月,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快!拿个手炉过来。”安妃急忙命令身边的人给满月准备手炉。 一个精致小巧的手炉递了过来。 “王妃,请用。” 熟悉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满月抬头看向举着手炉的邱蓉,旋即摆摆手拒绝了。 “不用了,一会就暖了。母妃,丞相,让您二人等在这里,是满月的罪过,天气寒凉,二位快进去吧,莫折煞了满月。” 满月一边说着,一边歉意的看向年事已高的安丞相。 这安丞相可是出了名的高傲自负,如今都能站在门口迎接她,着实令满月过意不去。 “外公,母妃,快进去吧。”林冬曜上前一步扶着安解,走在满月和安妃身前。 “我外孙回来了,还带了媳妇回来,我与你母妃不得出来盯紧了吗?倘若你再走了呢?”安解语气能听出对林冬曜的不满和责备。可终究是他最疼爱的外孙,嘴上说着责备的话,大手却带着颤抖的握紧了林冬曜的手,如孩童一般,当真是害怕他真的会又走了。 安解历经新皇登基,也渐渐看开了天下争斗,如今这般年纪,想的就是能早日抱上重孙子,安享晚年,不再理会纷繁复杂的恩怨斗争。 满月和安妃跟在后面,邱蓉低垂着眉眼跟在安妃身后,手里还捧着刚才那个手炉,脸上是被拒绝的尴尬,以及见到林冬曜之后的激动。 她等了一年,他回来了!虽然是因为找到了令狐满月才提前回来的。但对于邱蓉来说,她早就在心底下定了决心,无论林冬曜人在哪里,她都会留在安妃身边继续等下去。 “满月,你们可算是回来了,母妃真的不会说太多激动的话,但母妃心里真的高兴,能见到你们一起回来,母妃之前的担忧还有写给东曜的书信,其实那都是为了让东曜及早回头,可没想到的是,他真的找到你了。” 安妃拍着满月手背,为自己曾经写信劝说林冬曜而愧疚。 这感情的事,她都经历过了,却还是不如东曜坚持执着。 “母妃,您当时也是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去看待整件事情,满月明白。满月心中不会有任何芥蒂,母妃放心好了。”满月笑着宽慰安妃。 “母妃明白,你这孩子懂事。” 邱蓉跟在二人身后,听着她们闲话家常,完全是个局外人。属于令狐满月和林冬曜的感情壁垒,密不透风,外人如何也没有机会寻到缝隙。即便是很细小的裂缝都没有。 安妃和满月说着话,走进大厅。 邱蓉脑袋垂得更低,紧跟其后。 大厅内两道熟悉的身影蓦然闯入满月眸中,她愣了片刻,旋即快步走上前,几乎是扑进了令狐泉怀里。 “姑姑。”满月激动开口。 没想到姑姑和父亲都来了。她还想稍后再去令狐侯府见他们。 “满月,都是王爷安排的。如此你就不用来回奔波了。这一路上不也累坏了吗?”令狐鸿熹在一旁沉声解释。 满月这才抬眼细细的打量令狐鸿熹和令狐泉。 终究是岁月不饶人,这才一年光景,父亲和姑姑却好像苍老了好几岁。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姑姑,父亲。这一年,让你们难过伤心了。”这会子,满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是她在侯府除了惊烈之外最亲近的人,却在一年前以为她死在坤宁宫而痛苦难过了一年。 尤其是令狐鸿熹,曾愧疚到夜不能寐。 他想的是,若当时他能陪在满月身边,或是多叮嘱她几句,多小心观察一下,也许她就不会出事了。 那时,令狐鸿熹才得到满月的认可和信任,却成了最后一眼,如何令他不愧疚难过? 这边,满月与令狐泉和令狐鸿熹正沉浸在恍如隔世的重逢之中,另一边,林冬曜才扶着安解坐下,邱蓉就端着热茶上前。 “王爷,您最爱喝的龙井。邱蓉已经为您准备好了。虽说现在不是喝龙井的时候,但邱蓉也想到了弥补的法子,冲茶的水是今年夏天自天山上收集来的雪莲水,您尝尝。” 邱蓉看向林冬曜的眼神满怀期待紧张。 满月眼角的余光斜睨了邱蓉的方向一眼,也只是一眼,旋即继续与令狐鸿熹和令狐泉说着离别一年来的点点滴滴。 安妃皱了下眉头,见满月没做表示,安妃也暂时隐忍不语。 林冬曜却是眼皮子都没瞥邱蓉的方向一眼,起身径直走到满月身旁。 “在马车上累了一天,怎么还站着?坐下休息。”听似责备的语气,却满含宠溺呵护。 满月等长辈们都坐好了,也顺着林冬曜的话坐了下来。 邱蓉被晾在一边,还端着精心冲泡的龙井。旋即苦涩一笑,退到了角落里。 朝堂上一贯高傲不羁的安解,私底下,在自己最疼的外孙面前,不过就是个言辞稍有刻薄的倔强老人家,而林冬曜的冷静沉稳恰好中和了安解脾气中的倔强,令狐鸿熹和令狐泉更多则是关心满月的身体和眼睛。 “孩子,只要身体好好地,这眼睛现在这样,倒也没什么。”令狐鸿熹一口一个孩子,说的满月和他自己心里头都是热乎乎的。 令狐泉在一旁看了,说不出的欣慰暖心。可想到自己那个不能相认的女儿,又是说不出的心疼苦涩。 大哥还有机会对满月表达歉意,可她这辈子却未必有机会可以跟女儿相认。 “姑姑,你怎么了?”见令狐泉神情莫名哀伤起来,满月不觉轻声问着她。 令狐泉回过神来,摇摇头,“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姑姑,等过几天我回侯府,我们好好谈谈。”满月话里的含义,只有她跟令狐泉明白,令狐泉点点头,旋即勉强扯出一抹笑来。 正在这时,丞相府的管家急匆匆跑了进来。 “丞相,宫里头有皇上的圣旨送到。” 几乎是管家话音刚落,一道尖细的声音已在大厅外响起, “皇上有旨,丞相接旨。” 安解眉头一皱,旋即对林冬曜使了个眼色,众人全都走了出去。 林简身边的大太监见人都齐了,双手打开圣旨,宣读了起来。 “十天后即农历腊月初八,因太后薨不足半年,所以宫中不宜铺张宴请。皇上感念丞相多年来劳苦功高,故令丞相府承接此次宴请,不得铺张,一切从简。届时,朝中三品以上大员皆到丞相府共赴晚宴。” 大太监后面还说了些什么,满月也无心听下去。扭头看了眼林冬曜,见他也是眉头紧皱,一副猜不透林简心思的模样。 送走了大太监,安解脸色愈发凝重。 “这新皇登基,倒是会为一班老臣子着想,好好地腊八节,既然不想过那就不过了,偏要来老夫这里凑热闹。皇上的心思,愈发令人费解了。” 安解说着,话有所指的看向令狐鸿熹。 按理说,若皇上真要找信得过的臣子在宫外设宴的话,那令狐鸿熹也该是首要人选,而不该是他安解! 令狐鸿熹也是猜不透林简此番用意。 “丞相,皇上的决定的确非我等臣子所能揣测,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这件事情,我也不清楚,丞相莫要误会了。” 令狐鸿熹沉声解释。 安解却是摆摆手,无所谓道, “罢了。同朝为官这么多年,对于侯爷的品性老夫还是认可的。这十天后的腊八节,届时,还需要侯爷多多帮忙,毕竟——现在在外人眼里,不论是丞相府还是你侯府,明面上都是绑在一起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到了那一天,这整个丞相府只怕是忙得人仰马翻的,能顾得上里面,顾不上外面。到时候侯爷可不能坐视不理。是不是?” 安解先给令狐鸿熹戴了高帽,后面他再提出要求来,令狐鸿熹怎么也得给他一丝薄面。 令狐鸿熹呵呵一笑,意味深长道, “丞相太抬举在下了,有王爷在,岂能让丞相为了十天后的腊八节担心。丞相还是把心放进肚子里吧。” 令狐鸿熹也不是吃闷亏的人,虽说若真的出了事,一定会帮安解的,但话不能让安解说死了。 满月冲林冬曜眨眨眼。 “外公,距离腊八节还有十天,您老何曾为了区区晚宴犯过愁?刚与我斗嘴的时候不还说自己宝刀未老吗?怎么这会子见了圣旨就打怵了?” 林冬曜不冷不热的刺挠着安解。 堂堂一品丞相,如今被自己最疼的外孙如此刺挠着,还是当着外孙媳妇的面,安解当即瞪大了眼睛,不服气道, “你当你外公是为了自己吗?这皇上就不会借力发力的对付别人?外公这叫未雨绸缪,我堂堂丞相府怕什么?这不是替他令狐鸿熹的侯府担忧吗?我这是暗中提点令狐鸿熹罢了。” 安解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担心宴请的事情,反倒是推给了令狐鸿熹。 令狐鸿熹在这方面素来是没脾气的老好人,当即点点头,算是给了安老头一个台阶下。 “有劳丞相担忧了。” 令狐鸿熹呵呵一笑,算是化解了之前尴尬。 可众人才轻松了一小会的心情,却因为即将到来的腊八节宴请而蒙上了不大不小的阴影。 —— 丞相府后院,安妃安顿好满月和林冬曜住的院子,又去张罗着给满月和林冬曜准备的其他物件,林冬曜被安解和令狐鸿熹拉着在前厅说话。 令狐泉有事先回了侯府。 满月答应她,明儿就去侯府,姑姑的事情她一定会管,也一定会帮姑姑度过这一难关。 安妃才离开,满月就见院子里一抹身影犹豫着闪开了,不觉抬脚走到院中,却见邱蓉红着脸正欲离开。见了满月,邱蓉面颊更是红的如煮熟的虾子,强装镇定却又心酸落寞。 “王妃,邱蓉是来给王爷送寒玉枕的,这是王府送来的,王爷既然不在,那就交给王妃了。” 邱蓉捧着辞白无瑕的玉枕,垂下眸子,双手捧高了,在令狐满月面前,她心甘情愿的做到低她一等,只为满月眼里能容得下她。 “玉枕交给杨晓黎吧,王爷暂时用不着。”满月语气淡淡的,她不会在邱蓉面前表现出任何趾高气昂。 “是,王妃。”邱蓉低眉顺眼,转身欲走。 “邱姑娘,我没记错的话,你可是写列女传的女才子,既有满腹经纶,又何苦如此委屈自己呢?困在这一方天地之中,困守着一辈子也不可能的人,落空了年华,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 满月叫住邱蓉,语出清冷。 邱蓉身躯一震,旋即缓缓抬起头,倔强的迎上满月视线。 “王妃,邱蓉的心,真的无法改变了,邱蓉也无心改变,只想这样安静的留在这里。邱蓉无心冒犯王妃,还请王妃允许邱蓉继续留在这里。” 说着,邱蓉跪了下来。 满月无所谓的摇摇头,旋即抬头看向正午骄阳。 “邱姑娘,我们现在所过的每一天,对于将来来说,都是最短的人生了。这一世,就如此匆忙,你困顿在这里,也是一生,你给自己一个机会走出去,也是一生。但困住了就是困住了,到老会是如何,你是聪明人,自然明白。 我不跟你讲太多大道理,你书读的也不少,大道理未必就比我听的少。但听到得多,不代表听懂的也多。你现在还能克制自己,那就说明,这段感情,远远没有达到让你如癫如狂的地步。既然你还能克制,那你所谓的感情,究竟是一种习惯还是别的,你也未必清楚。” 满月如此说,邱蓉却执拗的摇摇头, “王妃,无论您说什么,邱蓉都不会改变想法。” “邱姑娘,我也没想过你能一下子幡然醒悟过来,但我现在请你看看你身后。” 满月突然指着邱蓉身后。 “我身后?” 邱蓉下意识的转身,看到自己身后一同朝这边走来的林冬曜、安妃,还有杨晓黎等隐卫。 “你不转身,永远不知道自己身后会出现什么人,什么事,会有谁走进你现在的生活。但注定了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停留在你人生之中,有的人,他明明已经走了,只有你还不舍的抓住所谓的希望和专一蒙蔽自己的心。其实,你只是害怕——害怕将来遇不到一个更好的,更加让你动心的人罢了。说到底,邱姑娘,你是犯了很多人都会犯的一个错误——贪心。你贪恋也好,贪心也罢。都是舍不得跳出现在让你觉得最好的,但你所执着的人,说到底,他也有他所需要执着的人和事,但注定不会是你。人这一生,命中的过客何其多,你不回头,永远不知道你会遇见谁!” 满月说着,一步步走到邱蓉面前,俯身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你也不会想到,我还会主动扶你起来吧。这世事就是如此无常。你有那么多条出路,你也在原地停留了太久,是时候走一走了。我不是赶你走。我等你自己决定。” 语毕,满月绕过邱蓉朝林冬曜和安妃走去。 邱蓉背对着满月,身子僵硬如冰。 “满月,刚刚说的什么?”邱蓉身后,传来林冬曜充满磁性的好听声音,满是关切和呵护,流淌的自然温暖。 邱蓉突然转过身来看向满月这边。 这一刻,她再次确定,林冬曜眼中,除了令狐满月真的没有别的女人。或许这□□京都其他男人有了自己深爱的女子,还会有数不清的红颜知己贴心小妾,但他真的没有,也更加不需要。 他只要一个令狐满月就够了。 “娘娘,王爷,王妃,邱蓉先退下了。”邱蓉没再留恋的看向林冬曜,看的越多,沉沦越多。这如此浅显的道理,她却始终明白却做不到。 安妃看了眼邱蓉,脸上的表□□言又止。可是见满月和林冬曜都不说什么,安妃也忍住没开口。 邱蓉快步离开后院,找了个没人的敌方,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直哭的天昏地暗头晕目眩,眼泪都哭干了,也始终无法完全放下这么多年的痴恋。 但她却是明白了一个道理,她邱蓉终究是这大千世界的一个渺小个体而已,既然她不能改变别人,就只能改变自己。 她未来要走的路还很长,有谁愿意继续哭哭啼啼痛苦下去,若不想,就要从现在开始改变。 林冬曜是她心底无法抹去的回忆,是承载了她内心很多年的美好眷恋,尽管是单恋,却始终占据她内心最重要的位置。 她现在要学的是慢慢走出被林冬曜占据的满满的心。 —— 丞相府,后院 入夜,林冬曜走进房间,自然的将站在窗前的满月拥入怀里,旋即低头轻吻她如墨青丝,下一刻,蓦然皱了下眉头。 “你哪里受伤了?”他闻到了血腥味道,还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满月却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是有血,不过是——我葵水来了。”满月想笑不笑的表情,却是让林冬曜一时说不出的尴尬。 “我都忘了,是今天呢。倒是准时,为何不能多等一天再来,我们好不容易才回来。”他低声咕哝着,抬手挑起她一缕青丝,面上闪过一分无奈。 原本说好的,回来京都他们就在一起。谁知却—— “这我又说了不算。每次也不全是正好是那一天。”满月的潜台词就是——她也以为能多挺一两天呢,谁知正好这一天。 “那究竟是谁的错?是它感觉到我太心急了,怕我今晚生吞了你,所以来帮你挡驾了,是不是?” 林冬曜的解释让满月哭笑不得。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好事多磨吧。”他轻声自我安慰。 “嗯,过几天是要好好磨一磨了。”满月若有所思的看向他。 某位爷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这小女人脑袋里面究竟还装了些什么? “到时候磨的你求饶!你可别怪我不懂得怜香惜玉。”他带着警告的语气,还带着yuqiubuman的郁闷。 “呵呵——王爷难道不知道,男欢女爱,本就不可以一成不变,是要有惊喜和刺激的。”满月眯着眼睛笑看着他。 “那我现在就刺激一下你,看你还嘴硬吗?”某位爷哪里是被人揶揄威胁的主儿,当即打横将满月抱起来,就朝内室走去。 满月也不害怕,就看他要发什么狠,不过到头来,难受不满的注定还是他。 “王爷今儿可什么也磨不了。可要想清楚了。”满月明明是随意淡然的态度,可看在林冬曜眼中却是对他最大的挑衅。 “好!你是料定了这几天我收拾不了你!那就等过几天,看我怎么好好收拾你!”林冬曜皱着眉头,一副现在就要把满月生吞活剥的架势。 “还有,不早说好了吗?以后都没有什么柔怀王了,没见我连王府都不住了吗?又忘了?” 林冬曜抬手轻刮了一下她鼻子,听似责备的语气却满是宠护。 满月被他抱进了房间,二人和衣躺下,他宽厚手掌自然的覆盖在她有些微凉的小腹上。 温热的感觉自小腹传来,她顿时舒适的蜷缩起身子,像是一只慵懒的猫儿窝在他身前。 “舒服点没有?”他声音微微沙哑。 “嗯。你还知道这个?”她懒懒的掀了掀眼皮,有他手掌传递而出的源源不断的温暖,身子温暖了不说,小腹的坠痛也缓解了不少。 “怪不得母妃直说你手凉,原来如此。”他说着,紧跟着轻叹口气。似乎是在责备自己对她的关心在意还不够。 “其实是我自己身体偏寒,平日里手就冰,来了葵水更是明显。不过现在也好多了,这几年还算调理过来了,以前在贺家的时候——” 满月顺口说的话到此突然打住,提到贺家自然没什么好事,让他知道了也徒增气愤。 “别停下,说给我听听。”他大手轻柔揉着她小腹,另一只手自然的将她拥入怀中,鼻息呼出的热气不觉在她脖颈之间萦绕。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就是冬天还用冷水洗衣服,穿的衣服也都是破旧不堪,冬日的棉衣里面除了一件皱皱巴巴的肚兜,也没别的可以穿在身上,最冷的那几天,实在是熬不住了,我就偷偷将被套的一面拆下来裹在身上,再套上宽大的棉衣,倒也管点用。就是有一次被贺姨娘发现了,把我毒打了一顿,还罚我晚上不准吃饭。 不过,那都是上一世的事情了,这一世我醒来之后没几天,侯府就来人接我回去,那些也都过去了。贺姨娘后来也没好日子过,被贺老爷休了不说,她女儿后来听说嫁的也不好,终日里被打的鼻青脸肿。现在我倒是不用担心穿的不暖了,最起码还有你,比手炉好用多了。” 满月笑了笑,身体又往他怀里钻了钻。 林冬曜疼惜的将她拥在怀里,柔声道, “我当然比手炉好用!手炉会自己动吗?手炉能一直暖下去吗?手炉还会陪你说话搂着你花前月下吗?” “知道了。你打一个比方也就够了。这还不算完了。”满月不禁揶揄了林冬曜一句。 “我是怕你真的忘了我的最重要作用是什么,这不提醒一下你吗?”他挑眉,坏坏一笑。 满月却没看到他的这一抹坏笑,不觉好奇的问着他,“你的最大作用是什么?” “我的最大作用,几天后你就知道了?不但知道,还能感觉到。我也只给你感受。” 林冬曜眼底笑意阑珊,旋即将她更紧的拥在怀里。 “就知道你说不出什么正经的话来。”满月在他怀里动了动,想要挣脱出来,却被他抱得更紧。 “好好休息,别乱动。”某位爷不肯松开半分,抱得更紧。 “不是,我不舒服——好像那个了。”满月难得有尴尬的时候,林冬曜揽着她的那只手顺势自她腰身下滑,到了下面,却是濡湿了掌心。 “你还摸?手拿开!!”满月小脸顿时憋的通红。 都怪他,抱得太紧,害她动弹不得,现在好了—— “你去洗手,我要换衣服。”满月推着他离开,见他手心殷红一片,血腥味道浓郁且暧昧。 “没关系,不都是你的吗?”他颇有些无所谓的态度,并没有如□□大多数男子那样,认为沾上女子葵水是晦气不吉的象征。 “你还说!!我要换衣服!这样很不舒服!” 满月推推他,却被他俯身轻轻吻了一下在面颊上。 “你快点换,别让我等太久。”他一副一刻也不能离开她的眷恋表情。 满月将他推下去,看似带着不满和责怪,却更像是小夫妻之间暧昧的打情骂俏。 —— 皇宫,承乾宫 林简斜靠在龙椅上,微眯着寒瞳却是一脸温润笑意的看向林冬曜。 一身耀目明黄龙袍,宽大衣袖上和领口都是盘龙祥云的金线图案,紫玉金冠将如墨青丝整齐束起,棱角分明的五官在四周明黄映照下,更添尊贵不凡。 林简在上,林冬曜在下。 昔日随心所欲明朗温润的太子,如今却是高高在上凌驾权利最顶端的一代新皇,表面俊逸洒脱实则却是阴郁谋算步步为营。 “五弟,你当真是要放弃王爷的身份,甘为平民。五弟如此肯为心爱女子付出一切的举动,着实令人感动。不过——其实五弟也没必要放弃现在的身份,倒好像是朕在逼迫五弟什么。” 林简语气怪怪的,自调侃之中有讽刺也有警告。 “皇上,臣弟没有其他想法和心思,至于外面的人如何想,皇上英明,自然有法子堵住悠悠众口。柔怀王府臣弟以后也不会回去了,除了书籍,其他的,都是臣弟作为柔怀王时享有的一切,至于书籍,皆是满月喜爱之物,还请皇上成全臣弟带走书房内所有书籍。” 林冬曜语气平淡,神情从容不迫。 既然他已经决定了要脱离王爷身份,重新开始。那么曾经属于他的所有荣耀注定都成为过去。尤其是那座瑰丽恢弘的王府,若继续住在那里,则是对他最大的讽刺。 “五弟说的轻松,王府可以不住了,那么五弟的那些隐卫和密探呢?还有过去多年父皇交给五弟而朕不知道的事情,五弟都要一并带着离开吗?” 林简自一开始就明显的话有所指,其实想说的无非是关于林冬曜手中或明或暗的那些势力。 “皇上,王府明面上的侍卫臣弟全都交给皇上,至于隐卫——臣弟训练多年,从来也不是为了谋取更大的利益和地位,不过是为了自保。现在有了满月,臣弟想的自然也是给她最好的,况且,臣弟的隐卫也不会忠于第二个主子。” 林冬曜与林简四目交织,这一刻,他眼底冷静从容对上林简的高高在上,无论是气势上还是天生具备的王者霸气,都不输给已为天子的林简。 “看来——五弟是做了所谓最大的让步了。” 林简冷哼一声,显然,他对林冬曜的这个让步并不满意。 “臣弟已决定重新开始,与心爱之人,一生一世一双人,繁华三千,名利一世,也抵不过有心爱之人携手相伴白首到老,足矣。” 林冬曜这番话,是他发自内心最真实的表白,虽然满月不在他身边,这番话也不掺杂丝毫水分。 林简脸上阴郁的笑容却是有一瞬扭曲。 林冬曜可以携手相伴一生的,恰恰是他终其一生也无法满足的。 “呵呵——五弟总能轻易说出令人心动的情话。连朕都感动了——” 林简与林冬曜,这一刻,已经无从去说较量,在感情上,胜负早就分明。在未来的道路上,却也是各自不同的两条路,没有任何可比性。 林冬曜未来还有无限可能,而林简却是要终其一生守住他的皇位。 “臣弟先告退。” 见林简沉默不已,林冬曜沉声开口,旋即从容退下。 偌大的承乾宫,一瞬仿佛有无尽冷风呼啸着从四面八方刮来,透骨透肉的寒风如刀子一般割过他四肢百骸。他越想忽视,痛苦却越加明显。 也许,林冬曜带着令狐满月离开这里远远地,反倒让他的心能好受很多。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他随时都有种失控想要杀掉林冬曜的冲动。 他若真的杀了林冬曜,令狐满月也会跟他拼命,更会恨他一辈子,也许下辈子,下下辈子,那个小女人都是记仇的,他宁愿得不到她,让她一辈子都记着他的好,念着他的付出,心里头时时刻刻都有他林简的位置。 他宁愿如此,在她心目中做一个此生为她付出最多的男人。 —— 与此同时,未央宫 满月正在未央宫内等着林冬曜。 他此番回京都,自然要与林简亲自碰面。 京都早也是传的沸沸扬扬,说是柔怀王看破红尘剃度出家,此番回京都就是为了跟皇上告别,从此云游天下,四海为家,再也不理京都之事。 更有说,林冬曜是被皇上逼迫不得已才出家,实则是被皇上架空了一切权利,以昔日王妃令狐满月的安危来威胁林冬曜乖乖就范。 总之是众说纷纭。 可传言却始终不离林冬曜剃度出家远离京都这一条。 一时间,同时将满月、林冬曜,还有林简三人都推在了风口浪尖上。 这件事,既然林冬曜在满月面前没提过一个字,她也不会多问。他自然有他处理整件事的方法。 时隔一年,再回到未央宫,却已更替了朝代。 身前,一抹熟悉身影进入眼帘,白衣胜雪,清俊风度,除了比一年前清瘦了一圈,却是没有多大的变化。一样的面如冠玉,气质出尘。 年政正要上前阻拦庞锐,却被满月摆手拒绝。 “让他说完想说的话,自然就走了。” 满月一开口,不远处,庞锐无奈的笑了笑。 这小女人改变的也只是对林冬曜的态度吧!对其他人,不还是如此无情冷酷。 她这话的含义就是让他抓紧时辰说完要说的话,一句废话都不要带,说完了就赶紧滚,并且是滚的越远越好。 “侯爷,别来无恙。” 见庞锐纠结着一张脸不说话,只是看着她无奈的笑笑,满月不觉挑眉主动与他打招呼。 庞锐走上前,一步步走向满月。 一年没见面,她眉眼之间暗沉散去,明媚占据五官,清亮如昔。 “那我长话短说。”他笑了笑,却发觉自己的笑容从未有过如此刻一般苦涩无奈。 满月点点头。 “当初不救林冬曜,并非因我贪生怕死,而是即便我死了,林冬曜也救不回来。”庞锐认真的看着满月。 曾经,在满月最是迷茫的一段时期,她很多时候,都是在庞侯府的后院寻求着难得的单纯和安静。庞锐可以任由她在那里呆上一整天,都不会打扰她。即便到了用膳的时候,他也不会派人过来传话,一直等到她自己想通了,从后院走出来,他才指着桌上已经冷掉的饭菜,邀请她一起用膳。 她也不嫌弃,面对面坐着,在夜幕降临的时候享用的却是中午没吃的冷饭。却也是谈笑风生,融洽自然的就像是认识多年的朋友,有时候,还像一家人的感觉。 她不会嫌弃饭菜凉了,作为主人的庞锐都一直等着她,从午膳等到晚膳。 可那段短暂却平静的时光,却注定再也回不去了。 “我听你的解释,你说吧。”满月清楚庞锐为人,若他当初真的不想救林冬曜,既然当时已经说清楚了,事后也不会特意的跑来解释,不管是苦衷还有别的原因,作为曾经帮她度过迷茫日子的庞锐,满月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但即便给了他这个机会,也无法改变他们生意拆伙的事实。 “我不救林冬曜,是因为天下人皆认为我是大皇子,是太子!我是皇上在外面跟庞侯夫人生下的野种。却不知,这盘棋,不过是有人暗中精心下了二十年而已。 我母亲与父亲情投意合恩爱相伴,又如何会跟皇上在一起?我是庞侯的儿子,是庞家人!与□□林家没有任何关系!但当初,庞家一百多口人的惨死却是林简的父亲一手造成,这其中真相,我也只得了一半线索,还有一半至今还深埋在过去,不可得知。 我从大漠戈壁回来,就是酝酿了这么多年,回来查清楚真相,为父母伸冤!为了得到皇上的支持,我才逐渐设计令皇上相信,其实我是他与母亲所生儿子,这其中如何设计,自然有我的法子。总之,我能做到让皇上深信不疑我的身份。继而一步步接近他,接近真相。 可也只有我和那天的黑衣刺客知道这件事,只有我和他知道,这其实是一场精心布置的陷阱!所以当你来求我的时候,我既不能说实话,也没办法救林冬曜!我与林冬曜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即便放干了我的血,也救不了他。” 庞锐一番话,连满月都听得震惊不已。 如庞锐所说的话,林真睿这个英明一世的皇帝,其实到死也不知道庞锐的真实身份!被庞锐和黑衣刺客当傻子骗了这么久。 “庞锐,既然你肯告诉我这么多,那你也知道那个黑衣人的身份了?”满月知道,很多人都想找出那天的黑衣刺客。 既然那个人能在宫里头潜伏这么久而不露面,他在宫中的势力也必定是盘根错节,这也是面前林简最大的隐患。 如果能帮林简找出隐藏的黑衣人,那么也算她还了林简一个人情了。 毕竟,亏欠这种事,真的是心灵上的一种煎熬。 “满月,如果我说我真的不知道黑衣刺客的真实目的,你信我吗?”庞锐上前一步,距离她不过半步的距离。 一年未曾见面,再次相见,庞锐却是验证了自己之前的预感。他与令狐满月,即便是解开了一年前的心结,却也无法再回到曾经那般合作无间的时候了。 满月想了想,无所谓道, “其实已经没什么信任或是怀疑。你说的,我有自己的判断和猜测。你只管说,而判断则是我自己的事情。” 她如此说,尽管显得冷酷无情,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与其兜兜转转分不清真假虚实,倒不如今天把话全都说的清楚明白。 “好,我明白。”庞锐点点头,看向她的眼神蓦然多了一丝异样的波动。 “在我自大漠戈壁回来之前,黑衣刺客已经找到了我。我与他之间,算是互取所需。他曾潜伏□□皇宫十年,自然知道很多宫中秘闻,这对我接近林真睿,并且让林真睿相信我是他儿子是最有力的帮助。而黑衣刺客想要的就是整个林氏皇朝的崩塌,也就是令林家所有人家破人亡。 他与林家有不共戴天之仇,否则也不会隐藏这么久。当初林冉密谋造反,除了靖亲王的暗中支持,这黑衣刺客也起了很大的作用,只不过,林真睿也提前预料到了靖亲王的谋逆之心,可以说,林真睿原本想打击的是靖亲王,却是误中了林冉这个副车!” 庞锐的话,令满月思绪瞬间打开。 之前很多想不通细节,都在此刻瞬间解开。 “如果一切如你所说,那么林冬合也是黑衣人的一颗棋子,但林冬合却是彻头彻尾的卑鄙小人,与黑衣刺客表面合作,却在关键时刻为了自保而假死,这也惹怒了黑衣刺客,所以他才不惜一切绑架了林南徳,要在四国使者面前令林真睿和林氏皇朝颜面尽失!” “其实我当初不肯帮林冬曜,除了身份问题,还因为我并不完全信赖和认可魏枫的医术。”庞锐又补充了一句。 满月心里头莫名咯噔了一下。 如果只是因为身份问题,或许这一刻也就解开她和庞锐的心结了,但牵扯上魏枫的话,满月心底注定再起波澜。 “魏枫是神医传人,悟性极高,是学医的天才,但天才往往容易自负。魏枫也不例外,他年少成名,起初也是小心翼翼的对症下药,可渐渐地,随着他一次又一次的成功,也难免会被胜利冲昏了头脑,魏枫胆子越大,对林冬曜来说,现在看来,也许他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可长久来看呢?如你的眼睛一般,幸好还只是改变了颜色,如果还有别的只怕林冬曜也不会放过他。可他在对林冬曜的用药上却是更加大胆。 我如此说,并非挑拨他与林冬曜与你的关系。魏枫并非故意,只因行医日子尚短,遇到的挫折不够,难免会自负自信的过了头。日后他对林冬曜用药的话,你还是要亲自把关。但已经造成的损失却注定无法弥补了。” 庞锐一番话说得至情至真,语气表情都不像是在欺骗和隐瞒什么。 满月沉思了片刻,点点头, “好,你说的我会考虑。” “我明白。”庞锐也点点头,此刻他说得明白,也只有满月能懂。 “我们之间的合作止于一年前,如今过了一年,却也注定是路归路桥归桥。从此以后,我也不会涉猎你的生意,我们将来,是没有机会再合作了。” “是因为林冬曜不允许?”庞锐面容不变,语气却见微凉。 “他不曾提过,也不会干预我的决定。只是我自己想法,他会介意我跟你走得太近,但不会当我的面说出口。既然我心中有数,就更加不能任由自己忽视他的心。” 听了满月的话,庞锐突然笑出声来,眉眼弯起,白衣被风吹起,袍角猎猎作响,在寒冬季节却如一股温润暖风,幽然划过面颊,流淌心底。 庞锐在满月这一世闯入匆匆,看似是云淡风轻的角色,却每每在她最是迷茫和混沌的时候唯一可以给她清静之地的知己。 她不知自己现在所说的所做的,对庞锐这个知己来说,是不是残忍! “令狐满月,别想那么多了。你我相识两年,可真正能接触的日子加起来也不足三十天。如今我生意稳定,你与林冬曜也解开了所有心结,你我的缘分也到此为止了。 若是真有生生世世,不论是几世轮回,总有这相欠恩怨,可你我之间,如何看,都是互不相欠,过了今天,就该是两条平行的直线,一直走下去,走到最后,也无相交那一刻。” 庞锐率先说出分别的话语,若是由令狐满月说出口的话,也许他没有任何回应的话说出,就只剩下转身离开。 从今天看她第一眼开始,他已然明白,她做出的决定是什么。 “是。有些人注定成为短暂的知己。尽管一年前你没办法帮他,现在我也不会怪你。只是这□□风云变幻,你的敌人太多,朋友太少。庞锐,有时候话真的不能说死了,也许将来我们还真的会有合作的时候。不过——我想要真的到了那一天,也许是我们彼此都遇到了最大困难的时候,如果可以,那一天最好不要来。” 满月这话说在这里,却不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兑现。但事实往往难如预料,她与庞锐,注定是这□□京都站在风口浪尖之巅的人,他们再次重逢,只是迟早的事。 满月站在未央宫院中,静静看着庞锐转身离开,此刻背影如来时一般,清俊洒脱,飘逸出尘。但他转身那一刻,眼角所流露出的落寞却让满月疑惑不解。 难道今天不是该说的话都已说尽了?他还有何遗憾? —— 未央宫外,庞锐脚步匆匆,白胡子的郑管家跟在他身后,不觉轻叹口气。 原本以为这一声叹息庞锐听不到,谁知庞锐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他。 “刚刚,我差一点就说出心里话。如果说出来,很多事就没办法回头。但不说的话,埋在心底,却是越沉越浓。不知道何年何月,就彻底的占据了整颗心。” 庞锐突如其来的一番话,让郑管家莫名一愣。旋即想明白了自家侯爷这一年来的改变,也就全都明白了。 “侯爷,不说也就不说了吧。令狐满月是奇女子,在当今圣上那里,她是无可取代的令狐女官,在柔怀王眼里,她也是唯一的王妃。既然如此,侯爷又何必一定要跟别人去争一个唯一呢?该是她与侯爷缘分未尽的话,上天也会安排好一切。” 郑管家的话让庞锐哑然失笑,旋即摇摇头,低笑道, “这世上,内心的感觉,是否都是雾里看花镜中缘水中月。外人看的透彻明白,当事人却无法面对现实。” 庞锐语气满是自嘲,郑管家再叹口气,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算是侯爷的一段朦胧的缘分吗? 可过去一年,显然,侯爷是将这段缘分看的很重。 可唯独是感觉这回事,变化莫测,即便外人能看懂,又如何能抓住别人的感觉? 但愿侯爷能及早走出这段朦胧之情。 —— 未央宫 庞锐前脚刚走,林冬曜就回来了。 见满月站在院中,当即冷下脸来,旋即大力将她拥入怀里,眼底却是无尽呵护疼惜。 “站在院子里作何?难道我还会跑了不成?你看我现在这样子,有谁多看我一眼?”林冬曜说着,揽着她上了马车。 车内早就备好了暖炉,热乎乎的气息扑面而来。 “你何时也学会妄自菲薄了?不过是头发暂时没长出来而已,即便是如此出门,也会有数不清的女人为你神魂颠倒。”满月当即不客气的反驳他,单薄纤细的身子却就势窝进他怀里。 “你不是从承乾宫走回来的吗?怎么身上这么暖?难道是之前抱了别的女人?” 她笑着揶揄他,却又愉快的闭上了眼眸,越来越贪恋他怀抱的感觉,只因她能感觉到他的关心宠护都是发自内心,强烈且真实。 “过了腊八我就不是王爷身份了,王府也被收回,王府的护卫也都一并收回,我可是连住的地方都要没有了。以后吃穿用住可都要靠你了?哪还有心思去抱别的女人?” 林冬曜眼底笑意阑珊,下巴抵着她额头,轻轻磨蹭着,说不出的温馨呵护。 他现在就想跟她在一起,可上天却有意折磨他吧,非要他再多等几天。 “可我认识的你,是个有主意的人。你心里头早就有想法了,只是藏着掖着不说罢了。” “我现在是真的一清二白。还要管你借三间铺子来撑场面,你信不信?”林冬曜在满月耳边一边吹着热气,一边说道。 满月不在乎的笑了笑, “不信。” “不跟你开玩笑。我名下的铺子跟王府都被收回去了,我现在还有几百隐卫要养,所以——咳咳——”某位爷一副我正等着你养我的表情看向满月。 满月很认真的想了想,道, “那我借你几间铺子做本金,你需要几个月可以连本带利的还给我?” “借你安康街最尽头的三间铺子,五天之内还给你这三间铺子,再加十五间安康街旺市的铺子做利息。”林冬曜胸有成竹的开口,满月蹭的一下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不开玩笑?!”满月很认真的看着他。 五天之内用三间偏僻的铺子空手套白狼套出十五间旺铺,而且他还是一文钱本钱都不用,这怎么可能? “我何时跟你开过玩笑?”他笑着揉了揉她头发,眷恋体贴的感觉一览无遗。 “我知道你手里有本金,你打算用多少本金?”满月疑惑的看着他,不知道他这盘棋究竟要怎么下?是冒险一搏还是连削带打! 总之她现在是一头雾水。 以前只见识他在宫中的腹黑和运筹帷幄,还真的不曾了解他在经商方面的手段。 只是他这一上来就是三间冷清铺子五天之内换回十五间旺铺,当真是不可能吧! “我的本金那是留给你当聘礼的,当初是以王爷的身份迎娶你,都是按照宫廷礼仪,其实我留了真正给你的聘礼,原本打算是我遇到困难的时候再给你,也好保你后半生衣食无忧,所以我从未想过要动用那些本金。” 林冬曜从不会主动告诉满月,他都为她准备了多少,为她付出了多少,做了多少。只是在合适的时候顺其自然的告诉她。原本他做这些,也从未想过最终会告诉她。在他认知中,为她所做的这一切,即便她永远都不知道也没关系,他性格中最执拗的一点便是如此,他可以默默做很多事情,她知道与否不重要,哪怕是撞了南墙,他也会将南墙撞倒了继续默默的执着的做着。 “那为何不要其他铺子,偏偏是最冷清的那三间?”满月当真看不懂他这一出戏要怎么安排!如果是要用三间铺子做诱饵的话,也不会选最冷清的三间。 “就要那三间,最合适不过了。很多时候,不起眼的反倒不会引起注意和怀疑,我查了一下,你那三间铺子几乎没人知道,这也就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猜疑和麻烦。”林冬曜的话还是让满月一头雾水。 “那好。我看你如何五天之内让我见到奇迹。”满月也不再继续纠结。 “我会带着你一起见证。”林冬曜眼神坚毅自信。满月倒是说不出的期待,想要亲眼见证接下来,他如何在五天之内让她看到奇迹。 —— 与此同时,柔怀王府 年政正监督一众侍卫收拾王府。王爷有令,腊八之前将书房的书籍全都搬到京郊新的别院。 年政这几天很忙,也没时间训练慕华,靠的都是她自己自觉训练。 慕华已经连着好几天没看到年政了,好不容易等到午饭的时候,慕华顾不上吃饭,打听到年政正在书房,慕华撒欢的朝书房院子跑去。 谁知才走到共门下,就见书房外,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并肩站在长廊外,年政脸上的表情是慕华从未见过的温柔细腻,是完全不属于他的柔情一刻。 慕华当即愣在原地。 站在年政身前的女子一席粉裙,轻柔曼妙,却又娇小玲珑,看向年政的眼神平静安然。 “年侍卫,有劳了。青青的这些孤本交给令狐女官,青青也放心。”说话的女子正是闫青青。 两年前,正值林真睿选秀,闫青青是太后亲自挑选的人选,只是后来□□局势一度动荡不安,闫青青被册封为嫔,也就一直居住在宫中,不曾得皇上临幸。闫青青大多时候都与静妃为伴。林真睿驾崩,闫青青得令狐泉关照,独自住在京郊的一座院子。可闫家也是心疼自家女儿,有意接回家中。但闫青青知晓家中二夫人和姨娘之间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所以提前将自己收藏多年的孤本都暂存满月这里。 年政与闫青青早些年曾有过几面之缘,闫青青还曾帮受伤的年政躲避过追杀。二人也算是生死之交。 “闫姑娘,我送你出去。”年政难得展露笑容,眉梢眼角弯起的弧度完全是发自内心的动容。 慕华见了,心里头莫名的很不是滋味。 “好。”闫青青点点头,看向年政的眼神却收敛很多。 年政抬脚正欲往前走,这才发现站在拱门下表情怪异的慕华。 慕华收回眼底的酸意,不屑的嗤了一声, “还是王爷身边的一等隐卫呢?只顾着花前月下,我都站这里这么长时间了都没看到!不知道想什么去了。” 慕华小声咕哝着,可年政和闫青青都听到了她说的话。 闫青青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年侍卫,你先忙吧,马车就在外面很方便。” 闫青青是识大体的性情,当即告辞离去。 年政也不多阻拦,笑着送她到拱门下。 待闫青青娇弱背影消失在眼底,年政转而看向慕华的眼神却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你现在是偷偷躲藏在王府训练!我有让你随便出现在别人面前吗?要是被人发现了,后果如何,你不知道吗?” 年政搬起脸孔训斥慕华,早没了刚才的温柔细腻。 慕华心底酸意叠加,恨得跳脚的反驳年政, “我又在谁面前暴露过?不就是刚才那个什么闫姑娘!那不是你相好的吗?你要信不过她,还见她做什么?你怎么不说你在王府私会佳人呢!你凭什么说我!!” 慕华很不服气的瞪着年政,心底却是说不出的别扭感觉。 怎么就看不得年政对那个闫姑娘那般温柔细腻的眼神呢? “我的事情轮不到你来管!还有!别污蔑闫姑娘,闫姑娘是王妃的朋友,更曾是我的恩人,闫姑娘有东西放在这里,这是王爷和王妃都知道的。你留在这里就是秘密训练,待有朝一日回到你的东洛继承东洛大统。这里任何事情都与你无关!” 年政语气决绝,完全没注意到慕华眼中怪异的情绪,只当她是训练太苦了,跑出来偷懒,没事找事罢了。 “我呸!什么破事烂事!当我多么喜欢管吗?本皇子还不愿意理呢!我将来是不是回到东洛那也是我的事情!你也管不着!!” 慕华气的转身就要走,年政在她背后沉声警告, “午饭时辰都过了,既然你自己不愿意吃,现在就去练功!!” 年政对她从未有过任何放松。 背对着年政的慕华更是说不出的心酸不甘,气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抬脚就朝隔壁的院子跑去。 她这是怎么了? 这一年来,年政只是负责训练她而已,他也从未给过她任何好脸,只在训练她的时候,会手把手的教她很多,他们日夜相对,甚至练功累了她一屁股坐在院子里倒头就睡,醒来好多次人都在屋里,身上盖着他的黑色披风,还残留着他身体的温热气息。 类似的接触不知是有多少次。 这一年中,她早已将年政看作是她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他会握着她的手,教她练剑射箭,她胳膊不够长,射箭的姿势不标准,他一边揶揄她是否还没长成,一边细心地一个个动作的教导她。 他不止是训练她的人,更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男人。 但这一切,也只是她一厢情愿。 慕华一路狂奔,不知不觉竟然跑出了王府,她并非故意如此,只是突然之间不知如何面对年政!她根本静不下心来训练。 等年政收到隐卫禀报慕华跑出王府的消息时,年政带人去追,慕华已不知去向。 —— 丞相府 满月和林冬曜刚从皇宫回来,就收到慕华失踪的消息。 林冬曜问清了事情来龙去脉,面色愈发凝重。 “按照年政所说,慕华该是离开王府很短时间内就失踪了,王府外也是戒备森严,普通人很难带走慕华,即便是慕华自己想走也没那么轻松。你是不是怀疑慕华是被其他势力捉走了?” 见林冬曜眉头紧皱,满月不觉脱口而出。 事已至此,只能朝最坏的打算去估量。 毕竟慕华身份摆在这里,抓走了她就可以要挟东洛王。 但知道慕华在柔怀王府的人只有林冬曜和年政。除非是有人暗中得到了消息。 “王爷,慕华失踪属下难辞其咎。属下会亲自向东洛王请罪。”年政跪在地上,面色深沉愧疚。 不论慕华如何任性,都是他看管不力才会导致她失踪。看来他训练慕华一年了,还是没有大到预期的效果,他愧对王爷信赖。 “现在还不能告诉东洛王,全力寻找慕华回来。王府的事情暂时放一放,务必要在三天之内找出慕华!” 林冬曜寒声下令。 现在不是追究谁的责任的问题。必须先找到慕华。 “是,王爷,属下这就去。”年政领命闪身退下。 林冬曜抬眼见满月准备添茶,当即起身将她抱在怀中,主动为她添上热茶。 “不过是添茶而已,你一定要我什么事都做不了,都要靠你才满意?”她语气很是无奈。 只要是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她基本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饭菜都恨不得嚼碎了喂给她,再这样下去,她以后在他面前还能做什么? “舍不得你累着,你这几日不是身体不适吗?更需要照顾。”他永远有他自己的理由。 “从秀水镇回来的路上你不也如此?”满月想喝口水,白玉杯子已经递到了嘴边,热茶都吹凉了。 她顺势抿了一小口,看到某人满足的眼神,觉得自己就快成他绑在身上的一部分了。 “那时不是才重逢吗?每日看你十二个时辰都不够,更加不舍得让你自己动手了。” “好好好!知道了!林冬曜,那你先告诉我,你是准备先解决慕华的事情,还是先解决铺子的事情?” 满月在他怀里动了动,却突然觉得他liangtuizhijian似乎有什么热热的抵着她。 “别乱动了,我答应你再忍几天的。”他下巴抵在她肩膀,声音沙哑低沉。 此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要如何忍过这几天。 “还不是你非要抱着。我原本自己坐在那里好好地。” 满月说着从他怀里起身,走到他身后,胳膊轻轻环着他脖颈,螓首低垂,在他一边面颊上轻轻落下一吻。 “那你这几天都不准想我,安心做那几间铺子的生意,我等着看你如何五天之内变出十五间。至于慕华的事情,交给我。毕竟都是女人,我应该比你更容易解决这件事。” 满月主动请缨,林冬曜抬手轻柔触摸她面颊,旋即在她小巧精致的下巴上轻啄了一口, “看来你已经有主意如何能找到慕华了?” “能不能在三天之内找到慕华我不敢打包票,那要看年政的本事了,但找到慕华之后该如何开导她,我有主意。” 满月笑了笑,刚才听年政讲了整个经过,满月就感觉到慕华对年政的感情很不一般。这找人是年政的强项,找到之后的攻心就看她了。 —— 两天后,柔怀王府 慕华面前摆着一桌子美味佳肴,慕华毫无形象大快朵颐,也顾不上头发披散开来,身上的衣服褶皱的不成样子,完全就是一副饿鬼投胎的架势。 满月坐她对面,什么不说,就看着她吃。 “满月——你是不知——道啊,那些人有多抠门,唔——都不给我吃的,就这么饿了我两天两夜,连口水都不给我喝。要不是你,我真就饿死渴死了。” 慕华吃的满嘴都是,还不忘讨好满月。 “能找到你都是年政的功劳,是他发现了你留下的线索。我只不过跟他一起过去接你回来而已。” 满月平静开口,慕华吃东西的动作蓦然一顿,旋即大咧咧一笑, “呵呵——是吗?哎?这红烧鱼真好吃,我都快吃了一条了。” 慕华有些尴尬的转移了话题,垂下的眸子却无法掩饰她在听到年政这个名字时,所流露出来的落寞黯然。 “你以前不最爱吃鲍鱼糕吗?我让厨房准备了,一会就端上来了。” 满月笑着开口,却见慕华恨不得将刚吃下的东西全都吐出来。 “你快别跟我提鲍鱼糕!我现在不用说闻那个味道,就是听到这三个字我都要吐一个翻江倒海了。自从年政让我——” 莫名的,突然提到了年政的名字,慕华登时打住,眼神比之前还要黯淡无光。 “吃饱了?”见她不动弹,满月说着,起身走到她身边坐下。 慕华慢吞吞咀嚼着嘴巴里的饭菜,无声点点头。 “先擦擦脸,梳梳头发。看你这样子,比外面的小乞丐还要脏。也就是年政能一眼认出你,换了我,直接绕过你走了。” 满月递给慕华一条干净手帕。慕华拿过来胡乱擦着脸,刚刚还一脸强撑的满不在乎的表情,这一刻却瞬间垮了下来,眼圈泛红,鼻子也红红的,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青青是两年前,我在选妃宴上认识的朋友,与我互相帮助过,为人胆小细心,善良单纯。曾经也是机缘巧合的掩护过受伤的年政,不过这也是你始终那天我才知道的。青青后来被太后看中,进宫位嫔,却不曾得宠幸。我跟大多数人一样,几乎是忘了她的存在。 直到先皇驾崩,她离开皇宫,我姑姑与她投缘,照顾她衣食住行,但青青也是坚强的性子,一定要回到闫家重新开始。年政对她,除了有感激之情,其实我也能看出来,年政每每提到她的时候,眼神表情都会不由自主的温柔起来,也许,他是从心底想要照顾命运多舛的青青。可我在青青身上,却看不出她对年政的感情。年政是聪明人,相信假以时日,他能分清楚对恩人的感激和爱慕之情是完全两回事。 慕华,我拿你当我妹妹一般看待,所以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你喜欢年政,是不是?” 满月一番话,说的让慕华连否认的机会都没有。 其实这屋里只有她跟满月,在满月面前,她也不想隐藏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欢。反正我看到他那样的眼神看闫姑娘,我就很生气,我就嫉妒,我就冲动。我也知道跟闫姑娘无关,但一时控制不住就说出了那些话。我现在也后悔自己不应该那么冲动,还被人抓了起来,差点因为我而连累王爷,连累整个东洛。但我当时真的控制不住自己。我以后不会了—— 我也明白,这世上的感情不都是两情相悦一生一世的,注定了要有遗憾和失落。这天下这么大,不可能只围着我慕华一个人转。我也是时候回东洛了。” 慕华语气虽然平静,可给满月的感觉却是颓然落寞的。 她女扮男装,一直以来,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该是男儿身。冷不丁对年政这个若即若离性子的男人动了心,她不知如何是好,也不奇怪。 “慕华,年政与其他隐卫不同,他不是孤儿,他家虽在县城,却也是那个小城镇上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父母慈善家境殷实,他做隐卫,一方面是为了报答林冬曜多年前的救命之恩,另一方面也是他自己的抱负和喜好。我说的这些,你并不知道,是不是?”满月反问慕华。 慕华迷茫的摇摇头,继而苦涩一笑, “原来我一点也不了解他。看来,我可以无所牵挂的回东洛了。我跟他不过是露水姻缘吧。呵——” 慕华突然自嘲的笑笑,看似轻松,实则内心的苦涩只有她自己明白。 “慕华,你以为我是要你放弃年政吗?并非如此。我想告诉你,你的确要回京都,不过东曜已经决定让年政跟你一起回去,在东洛辅佐你两到三年,等你顺利成为新一代东洛王,他再回京都复命!你二人的未来要如何把握,就看你自己了。但不论你们是否有将来,你都不可再像现在这次这般冲动急躁。凡事冲动都会酿成无法挽回的可怕后果。 你要学会控制自己的脾气,我可以教你一个法子,若以后你的火气再上来,你只能拍一下桌子,你所有的不满和急躁都要在这一下里面,前提是——桌子不能拍坏!如果拍了这一下你还不能控制脾气的话,就在自己心底数三十下,数过之后,你会发现,在你认为还很多很发火的事情上,十之八九都没有任何发怒的必要。你将来的身份不同其他人,如果连自己的脾气都掌控不了,又如何去管理整个东洛?你父王母后又如何安心?” 满月一番话,让慕华从最初的惊讶到唏嘘,再到愧疚。整个人好像从山顶一下子冲到了山下,跌宕起伏,几重起落。 “满月姐姐,为什么你能知道这么多?而我却像个傻子一样,什么都要别人提醒才知道。” 慕华郁闷的揉揉面颊,从未有此刻一般觉得自己如此没用。 满月却是恍惚一笑,未置可否。 一瞬恍惚之后,满月轻声开口, “知道的多,必定经历的也多。倒不如一路跌跌撞撞慢慢学着。”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话一出口,便会被风随时吹散一般。 如果现在再问满月,究竟是想要一种一开始就单纯简单的生活,还是一定要经历一番痛彻心扉的折磨才能迎来像林冬曜这般唯一深爱的夫君,她也无法做出一个选择。 因为过往痛苦太重太浓,她渴望的一直就是平静简单。而得到与林冬曜在一起的最终,却是经历了无数血泪,究竟值得与否,又如何能说清? —— 满月回到房间已是傍晚,林冬曜也刚从外面回来,见她正站在四周透风的大厅里发呆,不觉解下自己披风披在她身上。 “慕华不是走了吗?怎么还不回去休息?”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霸道之中带着柔情似水的关怀在意。 “我——擅自做主将年政派到东洛两到三年,我知道你不会怪我,但年政毕竟是你的手下,我这么做,还是有不妥的地方。”满月面对着他,抬手环住他腰身,将自己单薄纤细的身躯投入他怀中。 “我不觉得有任何不妥。你是我娘子,我的一切都是你可以说了算的。”他即便是宣誓她享有的主权也是如此霸气桀骜。 “在慕华这件事情上,我是有些感情用事了。因为我不想慕华走太多弯路,也是因为今儿一早看到闫青青对魏枫的态度,让我看出闫青青心仪的人其实是魏枫。所以我擅自做决定,让年政离开京都,我不该用自己的看法来左右别人的命运。以前我不会这么做的,只会任由慕华顺其自然下去。” 满月将面颊埋在林冬曜胸口,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安然静心。 “感情用事才更有血有肉。” “那我以前很冷血了?”满月挑眉反问他。 “以前你也一视同仁,对谁都冷淡无情。所以我并不觉得特别难过。”某位爷实话实说。 “年政那里还要你去说,或者——”满月迟疑了一下。 “或者让年政亲眼看到闫青青和魏枫在一起时的样子,他才会开悟明白。”林冬曜替满月说出后面的话。 满月窝在他怀里嫣然一笑, “现在在你面前一点秘密也没有。” “那是你觉得,你的心我也只看到了一角而已。”他似乎话中有话,听的满月微微一愣。 “有吗?”她没有抬起头看他,依旧窝在他怀里。 如果这一刻她能抬起头迎上他期望的眼神,或许他们之间可以更早探寻到彼此内心最深处。 入夜,林冬曜轻轻拥着满月,听着她传出均匀呼吸声,眼底却是涌动复杂矛盾的情绪。 他也想探知她内心最深处,知道的越多越好。 自从知道她是重生归来两世为人,他不会还怕她是一缕幽魂或是鬼魅,而是担心——不知何时,一觉醒来,她会不会就不在他身边了。又或者,当她睁开眼睛,出现在他面前的是这一世的令狐满月,而非与他两情相悦的令狐满月! 那样一个令狐满月喜欢的就是林冬合了,会不会如此? 他并非杞人忧天,只是知道了她最大的秘密之后,他总会担心自己现在可以天天拥在怀里的人,若有朝一日魂魄走了,而他面对的人,虽然还是之前的容貌声音,可灵魂却已是两个人了,他又该如何面对? —— 次日一早,满月醒来,某位爷早已穿戴整齐。 见她醒了,林冬曜转身看向她,迅速敛了眼底忧虑,转而是她熟悉的体贴呵护。 “今儿中午的时候,我安排杨晓黎带你去安康街,有你想看的好戏。”他眼角笑意阑珊,仿佛昨晚的忧虑与他没有一点关系。 “这一次,从开始到现在你都是成竹在胸。不过我还是没想通,你要如何空手套白狼?”满月坐在床上,托腮看着他。 他笑着捏了下她鼻子,眼底尽是浓浓宠爱。 “那是因为在你面前,我一直都是正人君子,但是在有些人面前,比的就是谁更阴险,谁更狠心。” 他笑了笑,对着她的时候,任何情形之下,他都可以笑着面对。 “其实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为了我,脱离了你王爷的身份,若要经商的话,你的手段是我最好奇的。” 满月披着衣服坐起来,看向他的眼神一瞬充满了好奇的光芒。 林冬曜却是一瞬恍惚,待确定了眼前的人就是她的满月后,眼神经历了瞬间的阴鸷一刻。 “你怎么了?”满月蹭的走下床,刚才那一刻,他的眼神太过诡异,好像一下子不是她认识的林冬曜了。 “没事,只是突然想到一会要处理的事情。你先休息,我出门了。” 话音落下,他匆匆出门,满月看着他离去背影,脑海中却如何也挥散不掉他眼底的那一抹阴郁。 —— 正午,骄阳如火。满月坐在马车里面,看着不远处热闹的安康街集市。 “夫人,主子乔装成普通商人,现就在那儿。”杨晓黎指着前方不远处一身烟青色长衫粘着胡子眉毛打扮成中年商人的林冬曜。他正站在一家旺铺门口,有官差上门似乎要将他带走。 在他身后不远处,有三个一身华丽衣着的中年男人正冲着林冬曜的方向,幸灾乐祸的笑着。 可是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官差带着人到了他们面前。 这时,林冬曜却是不紧不慢的朝马车这边走来,乔装之后的杨晓黎立刻掀开车帘,林冬曜抬脚走上马车,车帘放下,外面的人根本看不到马车内的场景。 林冬曜身上寒气重,并不急着将满月拥在怀里,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满月却是抬手覆在他冰冷手背上,她掌心的温热传递给他,旋即整个人也窝在他怀里。这一刻,他的感觉就像是抱着一个软乎乎的大号暖炉。 “你身子这几日正是需要好好调养的时候,一点凉气都不能沾,先出去,乖。”他推着她,奈何却被她手臂紧紧环住了腰身。 “已经好了。”她听似随意的说了一句。 “好了?”某位爷眉毛挑高,语带双关。 “嗯。” “那今晚我好好安排一下。”某位爷低下头,在他心爱的小女人额头落下绵长深情的一吻。 “外面怎么样了?你就这样就上来了,那几个看热闹的人跟这件事有关吗?”满月小声问着他。 “他们来了。”林冬曜食指覆在她唇上,指着马车外面。 “月老板,月老板!你这不能躲起来啊!你看现在官差要查封我们的铺子了,你可要帮帮我们。” 马车外响起一道责备不悦的声音。 “张老板,我们之前可是说好了,我用三间铺子作抵押,分别在你张老板还有另外两位老板的十五间铺子里面代卖我从老家带来的土特产,如果卖的不好,就用我那三间铺子抵押了当租金,如果卖得好,自然是皆大欢喜。我当初也是看中了三位老板这十五间铺子的兴旺劲儿,可刚刚官差却来说有人匿名报官说我卖的东西有毒吃了会死人。 官差要查封我的特产,我思来想去,这若是我的特产被封了,生意做不下去了,受益最多的不还是三位老板吗?三位只需匿名报个官,在我的特产里面动一下手脚,就能白得了一间铺子,这等一本万里的生意,三位老板的如意算盘打的太响了! 可聪明反被聪明误,你们大概是没看清当时签的协议吧,那协议上可是写明了,如果我的货物放在你们这里代卖出了问题的话,你们可是要受到连带责任的。三位老板当初是没看清吧!” 林冬曜语气平缓,带着丝丝嘲讽。 “姓月的!你还好意思说协议!你!当初签的时候怎么没有那一条,那分明是你后来趁我们三个人不注意写上去的!你这摆明了是要讹我们!!” 马车外,王老板暴躁开口。 林冬曜呵呵一笑,无所谓道, “白纸黑字写的清楚,不是你说没用就没用的!再说了,要是没人在我的货物上动手脚的话,又岂会出现官差?官差不来,谁又能找上当初签的协议的麻烦?”林冬曜反唇相讥,正王老板虽然愤怒,却哑口无言。 “你三人刚才不还幸灾乐祸的很吗?既然如此,那就一块都去衙门吧。大不了我损失的只是三间小铺子,你三人损失的可是安康街最好的十五间旺铺。这害人之心不可有的道理,你们不懂,就让我来教你们。” 林冬曜话到这里,满月这才看懂了他这一出戏的前后经过。 前几天,他故意选了那三间冷清的铺子做诱饵,当初买那三间铺子的时候,满月想的是三五年后,安康街是必要扩建,到那时,那三间铺子的价值就非今日可比。买入的时候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找了属下隐卫挂名,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外地商人。马车外的三个奸商肯定是调查了一番之后认定林冬曜在此无根基,所以才敢在他放置店内的特产动手脚。 其实林冬曜等的就是他们出手! 看来他选定这三个人,当初也是做了详细的调查。 至于协议是如何修改的,这应该就是林冬曜所说的比比谁更无耻谁更狠心吧!他当然有手段在协议上做文章。 这三个人原本是想贪小便宜坑林冬曜一笔,没想到—— 满月相信,林冬曜的手段可绝不止这点。 “张老板、王老板,赵老板,现在是衙门要来查封铺子,现在我要去衙门一趟,衙门要如何处罚我,我都认了,倒是三位老板小心了,只要我不改口的话,三位的那十五间铺子也要跟着一并被查封,至于何时能解封,可就说不准了。三位在京都的名声也都不怎么好,得罪的人也不少。只不过一直没有落实的罪名罢了,如今我的事情一出,想必昔日吃过三位亏的苦主都会出来说个究竟,到时候有的三位老板受的。” 林冬曜语气轻飘飘的,带给马车外三人的却是说不出的压迫感觉。 他们三个人当初肯跟他合作,是看重他是外地初来京都,无根无基,也没有其他隐形的势力,所以才——谁知竟是如此狠辣的角色。 “三位也别杵在那里了,赶紧让开,我要去衙门了。” 林冬曜再次开口,马车外三人却说什么也不离开。 “月——月老板,要不这样吧,你开个条件,我们合计合计,凡事都好商量,这件事只要你帮我们扛下来,到了县衙不提协议的事情,条件你开!”赵老板一边说着,一边对其他两个人使着眼色。 只要先稳住这个月老板,他们的损失以后再慢慢跟他算账!如果现在就被查封了铺子,这可是快要过年了,正是一年最好的时候,而且还会影响到其他铺子的生意,放在他们铺子代卖的东西可都要赔钱给别人,而且他们三个人得罪的人的确很多,这要是收到了消息全都找上门来,他们就遇上大麻烦了。 “是啊,月老板,你开个条件吧!”王老板也耐下性子问道。 马车内,满月似笑非笑的看了眼林冬曜。 看他接下来如何整治这三个奸商! “三位要早这么说,也就没有这么多麻烦了。要我扛下来可以,不过我的损失你们可都要包了!我那十五间铺子的特产可是价值千两纹银,我现在就要银票,银票到手,到了衙门,我自然不会提对三位不利的半个字。” 林冬曜开始一步步将三个奸商朝他的陷阱里面引。 “一千两纹银?!!你怎么不去当江洋大盗!!”张老板气的跳脚,也是心疼他的银子。这一间旺铺五年的租金也不过一百两。这人张口就要一千两!可如果不给的话,损失的可就不止是几百两银子了。 “衙门的人可在那里等着我呢,三位商量好了没有?” 林冬曜冷笑一声,旋即下令杨晓黎驾车离开。 “哎!月老板!月老板!!你可不能走啊!有话好好说!还有的商量!!”赵老板急忙拦着马车。 三个奸商互相看了看了一眼,都在打着各自的小算盘。 奈何,马车的帘子自始至终都没掀起过,三人想要凑近了看看,却被杨晓黎一眼瞪了回去。三人互相使了个眼色,这里是集市,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也不敢轻易动手。 “好!一千两就一千两!我们自认倒霉!不过这次可要将协议写清楚了!别我们银子给了,到时候你再反悔!” 赵老板看似一脸为难的表情。 “废话少说,银子当家。”林冬曜冷冷出声,满月在一旁差点笑出声来。 他是王爷的时候,一贯端着的是冷酷无情,现在却是阴谋机关一起招呼着,以一对三,在商言商的架势。 这算无师自通吗? 还是说之前她所见识过的他的那些腹黑阴险还只是冰山一角!若真的如此,那么她此刻认识的他,还远远不够。 他总说对她了解不够,那么她呢?她见识到的他也不过是冰山一角!他们之间是不是只是化解了表面的误会,实际上,并不完全了解彼此。 冥冥中是有一道隔阂,令他们心灵始终无法相容相交。 难道真的因为她重生的身份吗? 满月正在恍惚之中,马车已经开始启动。 “刚才想什么呢?一直发呆。”林冬曜轻点了下她鼻尖,看向她的眼神却多了一丝深意。 “我在想,你接下来还有什么绝招等着他们三个。你答应给我的可是十五间铺子,现在才到哪儿?”满月已经看到杨晓黎从马车外递进来的银票。 “对付他们三个奸商还用绝招吗?这三人仗着祖上的基业,这几年来,在安康街欺诈弱小,这一次就是为了将他们连根拔起的!” 林冬曜说着朝满月眨眨眼。 其实他能看出她刚才说的并非心里话,她那一瞬的失神让他担忧,总觉得是跟他有关。 一个时辰后,马车离开县衙。 林冬曜人让杨晓黎给三人传话,事情已经解决。 随即,马车朝京郊偏僻的地方驶去。 快要临近中午,满月在车上迷迷糊糊将要睡着,突然听闻马车外响起阴险得意的声音, “哼!你当这里是你小子的老家吗?拿了我们的银子拍拍屁股就想走人了?未免把我们三位想的太不中用了!你小子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们三位老板在这京都安康街上是什么来头!你以为你能走出京都去?” 说话的正是之前的赵老板,随即,张老板的声音也尽是得意的响起, “反正你小子已经将罪名全都顶了下来,我们也都问清楚衙门了,现在就乖乖的把刚才那一百两银子给老子吐出来!!” “是!银子赶紧拿出来!”王老板也忙不迭的开口。 这三个人既然是奸商,最看重的自然就是银子了。 马车内,林冬曜摇摇头,眸子垂下,眼中只有他的怀里的小女人。 “哟!你还真是不怕死!没见我们都是带人来的吗?就你这么一辆马车,还能飞了不成!大爷我现在就掀开你的车帘,看看你究竟藏了什么秘密在里面?!”赵老板说着就要掀开马车的帘子看个究竟,可手还没挨上,整个人突然朝身后的方向飞了出去。 继而重重的跌倒在地上,因为是脸先着地,赵老板哀嚎着撑起身子,脸却花了,血肉模糊的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张老板王老板都吓傻了。 这是犯了哪门子的邪劲儿了?他们什么都没看清楚,这赵老板就飞出去了难道是这驾车的车夫? “你——你们看清楚怎么回事了吗?”张老板回头问自己带来的手下。 一群打手不过都是三脚猫的功夫,哪里能看出杨晓黎身手的迅速。 杨晓黎自马车上跳下来,活动了一下胳膊,冷眼看着三个老板带来的手下,一摆手,冷冷道, “都一起上吧!” 一听他这话,张老板和王老板同时后退了一大步。 “上!先灭了这小子,再抢回银票!”二人一下令,那几十个打手蜂拥而上。 可注定是一群酒囊饭袋,怎么可能是杨晓黎的对手。 杨晓黎还没怎么活动开筋骨,那些打手就全都被他打趴在地下。 张老板王老板见势不好,正要离开,转身之际却看到身后不知何时来了很多衙门的人。 随之走出来的还有当朝二品大员尚敬平。 “来人!将这三人以及一众打手全都抓起来!天子脚下,竟然也敢买卖私盐擅自研制极乐散!岂容你们在此胡作非为!全都抓起来!!” 尚敬平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自从林真睿驾崩之后,林简对他尤为器重,林简自然懂得近忠臣远奸臣的道理。尚敬平为人清廉耿直,这地方上的营私舞弊若要调查清楚的话,尚敬平是不二人选。 安解年事已高,上来一阵又是自负清高的性子,因为林冬曜的关系又与林简之间存在难以解除的隔阂。而令狐鸿熹则是朝堂之中的关系盘根错节,这等得罪人的差事,自然不适合他去做。 过去一年来,林冬曜虽然不在京都,却是对京都局势了如指掌。尚敬平一直都在各地暗中查出营私舞弊的大案,这上个月才回到京都,暗中调查的正是这三个老板倒卖私盐和极乐散的案子。 林冬曜赶在尚敬平前面演了这么一出。他帮尚敬平揪出暗中倒卖私盐的人,他的情报自然不是白给的。 “尚大人来的还真是及时,那别的话我也就不说了。趁着他们在这里跟我磨蹭的时候,他们藏匿私盐和极乐散的老巢也被你一锅端了,至于尚大人还有没有别的收获,那就不在我帮助范围内了。我只要白纸黑字上写明的,一旦他们的罪名成立了,那充公的铺子里面得有十五间是我夫人的。” 林冬曜话音落下,满月突然摇了摇头。 看到这里她才算看明白了八成! 好一个阴险腹黑的林冬曜! 一本三十六计算是被他用了大半,当真是一个空手套白狼,将他能利用的资源充分的利用起来,没有丝毫的浪费,却是最小的代价换回最大的收益! 他一开始究竟是怎么想的? 马车外,尚敬平的声音比之一年前更加沉稳厚重, “月老板请放心,此事你才是头号功臣,说好的自然不会变卦!” “那我就回去等尚大人好消息了。” 话音落下,林冬曜下令杨晓黎驾车离开 马车即将离开,满月突然想到了什么, “尚大人,过几天我想见尚墨欣一面。”满月心中还有未解的谜团,只有尚墨欣能帮她解开。 “臣会传话。女官放心。” 尚敬平已然知道林冬曜已非王爷身份,而且林冬曜也要求尚敬平称呼他为月老板,至于满月,她的身份自始至终都是□□京都最高品级的女官!这是林简颁下的圣旨,无论她令狐满月是死是活,人在哪里,她的身份永远不会改变。 马车快速离开,车内,满月突然从林冬曜怀里挣脱了出来。 “怎么了?”林冬曜伸手想要将她重新捞在怀里,却被她快速躲开。 “这整出戏,你连我都用上了?!是不是?”满月的话让林冬曜眼底是一抹似笑非笑的狭促,旋即抬手将她重新捞在怀里。 她动作再快,还能快过某身怀绝技的男人? 他若真想留她在身边,还会等到现在还没得到她? “说说你都想到了什么?”他没有任何担心或是后悔,反倒是一副无所谓的嬉笑表情望着她。 满月仰起头,眯着寒瞳看向他, “因为你答应过我,这次用三间铺子换回十五间铺子不会用你王爷的身份,所以即便你想到了要跟尚敬平合作,却也知道尚敬平为人耿直,一定会上报给林简,所以你暗中用的一直都是我的身份在跟尚敬平联系。 你故意让尚敬平在暗中看到我今儿也来了,就坐在马车里面,不管是尚敬平还是林简,都会相信这出戏是我要主动唱的,其实,自始至终我都蒙在鼓里,你越是不透露丝毫消息给我,我反倒是越加自然的配合你演戏。 因为从一开始,我就当自己是看戏的人,所以我绝不会坏你任何事,你太了解人心了,尤其是林简的心思。林简如何看我,你了如指掌。你知道,我越是自然冷静,林简就对整件事越是深信不疑,哪怕你也露面了,他还是会相信整件事是我一手策划!殊不知,这所有的情报都是你收集来的,所有一切都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你也想铲除那三个奸商,但又不想以王爷身份露面,不想跟林简争抢这次的功劳,所以你暗中做了这么多,这七拐八绕的一出出,其实你想要那十五间铺子根本就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你要利用这次的事情将林简的注意力引导这三个奸商背后的掌控者身上! 因为他们三个人不过是贪图便宜的小人罢了,但他们却能在暗中干起买卖私盐和极乐散这等大事,背后的掌控者身份非富则贵!你真正想要引出来的其实是一条大鱼!!你在帮你林氏皇朝稳固根基!哪怕你不再是王爷身份,这□□江山,在你看来,也是你林家的,而且以后世世代代也都是你林简子孙才能掌控的!所以这一次,你连我都算计了个彻彻底底!!” 满月一番话,没有任何停顿。 她知道这过程中一旦停顿下来,可能后面的话她都不想说了!一个字也不想说了! 他何止是腹黑! 这一刻,他的心大到让她胆寒的地步! 难道这一刻,她见识到的林冬曜,还只是冰山一角吗? 虽然这一次的利用,他并没有伤害她丝毫,但突然发现自己之前对他的了解如此浅薄,满月一时之间,不知如何面对他。 “我没有算计你!从来都没有!这出戏,从一开始,我就将你算在里面,你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所以我做任何事情都会将你算在其中。但绝非你想的算计利用,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时时刻刻都会想着你,却绝不会伤害你。 这次的事情,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林冬曜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他真的有她说的那么机关算计吗?那怎么还会输在她手里呢? 一直以来,他都是心甘情愿的输给她,被她摆布! 可能这是她今天突然看懂的一点,所以一时之间无法接受! “还有什么其一其二的!以前也有人提醒过我,堂堂五殿下,明明是一副冷酷无情的性子,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可为何偏偏跟太子一样得宠!甚至有些时候得到的属于皇上和太后的信任比太子还多!我承认,过去几年,我也试探过你很多次,但我终究还是被你骗了,我以为你真的就是那样的性情,现在看来,凡事都有因果!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也就自然没有无缘无故的信任和宠爱!! 皇上和太后之所以如此器重你,并不是因为他们做的一个保障,一旦太子不成器就换你做太子,这真正的原因其实是当皇上和太后发觉到你真正的实力时,他们已经没有能力掌控你,甚至是打击你了! 话说的难听一点,你让太子生,他就生!你让太子死,他就死!是皇上和太后忌惮你的能力,所以很多事不得已交给你,委以重任!在靖亲王谋反一事上,皇上之所以交给你暗中处理,也是想利用这一次削弱你的实力。但终究,你不是一个令皇上和太后担心的皇子!你有能力,但你掌握分寸的能力同样可怕! 若不是你后来为了太后中箭中毒,或许,你才是皇上和太后心中的头号敌人!!是不是,我的夫君!” 满月看着他,这一刻,完全是要重新来认识他。 她才明白过来,过去三年时间,从他们相遇到相知,往事历历在目,她以为自己足够冷静沉着,有时候可以将他也骗的团团转,现在才明白,根本不是! 满月一声我的夫君,让林冬曜哭笑不得。 “如果你不认可我的做法,像现在这样说出来是最好的选择。为了你,我会改的。” 他的话却换来满月的沉默。 她现在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他。 “满月,你想的是不是太多了?”见她不说话,林冬曜语气有些无奈。 “如果是你,一直以来自信的以为自己看透的一切,却原来都是你自以为是看到的。你会如何?这次的事情我没有怪你,我只是需要冷静一下。”满月说完,低下头闭上眼睛,看似是休息,其实脑子一刻也没停止,却不知想的都是什么。 林冬曜也不打扰她,只是一直抱着她,马车晃悠着朝丞相府驶去。 低下头见她眉头皱着,他不由抬手轻轻抚平她眉心。 满月却是一动也不动。 马车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压抑。 回到丞相府,满月晚膳也没吃,一个人窝在房间里面。 屋子里一时显得冷冷清清。 须臾功夫,房门推开,林冬曜快步走到她面前。 “带你去个地方。” 旋即俯身将她抱了起来,径直朝外面走去。 满月原本坐在那里好端端的,冷不丁被林冬曜抱了起来,他虽然说了要带她出去,但也没征询她的意见。 “我不去,都说了想清静一会。”满月在林冬曜怀里不满的抗议。 “那里最适合清静。去了你就知道了。”林冬曜也不恼火,二话不说的就将她塞进了马车。 “林冬曜!!”满月彻底爆发,还不等坐正了身子就脱口而出。 “你什么时候做事都不用考虑我的喜好和感受了?我说了哪儿也不想去!!” 满月与他,自重逢以来,头一次在他面前吼出声。 “已经到这里了,你就听我一次!”林冬曜显然是不想改变注意。 他可以给她完全的宠爱,但是在今天这件事情上,他一定要占据主动。 “林冬曜!你忘了你说过的话?你答应过我什么?绝对不会逼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情!你现在就——” “杨晓黎!出发!” 不等满月说完,某位爷已经毫不在意的下令开车。 满月后面的话被他打断,脸色更加难看。 “林冬曜!你随便!反正去了我也不下马车!”满月冷冷的丢下一句话,转而看向另一边。 林冬曜才要靠近她,就被她一眼冷冷的瞪了回去。 无声叹口气,他伸出的手举在半空中,僵持了一会,旋即默默放下。 满月也不看马车外面,反正现在是林冬曜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也没有征询她的意见。 满月已经决定,马车停下之前,一句话都不再说。 可随着马车速度放慢了下来,马车的帘子掀起一半,外面的景象令她惊讶。 此时此刻,她仿佛置身只有在梦境之中才可以看到的景象当中。 已是暮色降临,马车两旁却是灯火阑珊迷离如梦,虽然只是闪烁的几盏宫灯,却因为四周皆是汉白玉栏杆而显得分外清幽明亮。 汉白玉栏杆下,溪水环绕,潺潺而过。千奇百怪的石块堆积而成小山或是小桥,都是天然去雕琢,不加任何修饰,取的都是最原始的形态。 而马车行进的地面都是清一色的木制栈道,几百米的长路都是以木制栈道铺成,这在整个京都也是第一条。 “这里适合你清静吗?”林冬曜说着,转动座椅靠背的机关,马车四周左右的茜纱窗缓缓打开,就是车顶的横梁也打开了大半。 “一会天黑透了,抬头就能看到星月,低头就是荷塘美景,还有你最喜欢的龙井茶。”林冬曜此刻像是看一个任性的孩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满月。 也许,在他眼中,前一刻的满月就是个可以对他任性耍脾气的孩子,而他是唯一可以化解她所有戾气的灵丹妙药。 不过,今晚,他这颗灵丹妙药却要将她吃干抹净才行。 “夫人,这马车看似是走在平地上,其实下面就是流淌的溪水,主子知道夫人喜欢清澈的水,如果夫人想看水景的话,这些木栈道都可以撤到两边。最适合夏季观赏荷花。” 杨晓黎忍不住解释木栈道的秘密。 满月听了只是静静看着四周景色。 这里应该是京郊不知名的一处别院,是他秘密建造的别院。 “你什么时候开始建造的这里?”满月扭头问着他。 “还记得湖心画舫的那一次吗?你说了很多,也点醒了我很多。满月,也许我在父皇和皇奶奶眼里,真的是太子最大的威胁,但也是从那一次开始,因为你的话,我才真的正视林冬合为人。我承认,我能看透很多,却未必会说出来,我的确很多时候都在看戏,但我对你的心自始至终都是简单而直接的。 你该明白,能看透很多事的人,往往容易自负,我也如此。在你提醒我之前,我真的没将林冬合放在眼里,或者说,即便是知道林冬合暗中做的那些小动作,我也认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后来我的转变,是因为我想保护你,至少,不得已,我要频繁调动我暗中的势力太削弱林冬合建立起来的一切。 这也让我自然而然的成了父皇和太后紧张的人。但他们紧张归紧张,我也不会改变主意,因为我要的人是你。我要你,又何需在意别人看法呢?” 这番话,林冬曜这辈子只会说给令狐满月一个人听,也只说一次。 他宠她爱她都可以没有任何底线,但唯独他的真心,已经拿出来给她看到了,就是摆在这里,他没办法再接受她的质疑。 “杨晓黎,退下。”随着林冬曜一声令下,退下的不止是杨晓黎,还有这个梦境别院内所有侍卫。 这一晚,注定只属于他们俩。 “还在生我气吗?那我抱你进去看看,算是将功赎罪。”某人厚脸皮的凑到满月面前,却是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将她抱在了怀里。 “这就让你将功赎罪了?哪有这么好的事?”满月不依不饶,在他怀里扑腾着。 前面就是房间,十几步路而已,他却觉得像是几百步那么漫长。 “别跟我任性了。你看看那房间,建在水上,四周都能听到潺潺水声,冬季的话,就在四周挂了暖炉,脱光了也不会冻着你,夏天更是凉爽怡人。” “有本事你现在就脱光了走进去!反正这里一个人也没有了!”满月不甘示弱的反驳他。 林冬曜若有所思的想了想,旋即将她放下来,站在她面前当真就开始脱着外衣。 “那你慢慢脱。我回马车上了。”满月说着就要转身,却被某人从后紧紧抱住。旋即直接将她扛在了身上,转身朝房间走去。 他的身体明显比一年前更加强壮结识,满月单单薄纤细的身子被他扛在肩膀上,就像是拎起一只小兔子一样容易。 她在他肩上叫嚣挣扎,却是被他轻而易举的扛进了房间。 房内,灯光旖旎却不刺眼,琉璃宫灯都是她最喜欢的蓝色紫色,四周的暖炉烧的热热的,却又不会呛人。冬季里,在这样的房间里面,只要呆上一刻钟,神仙也会不由自主的打起瞌睡。 将她小心放下,他翻身压在她身上,今晚,他的吻不用再小心翼翼,也不必含蓄压抑,他可以尽情的释放自己,从身体到灵魂。 不管她是来自哪一世的魂魄,这一刻,他只认她是他林冬曜的女人,并且是生生世世。尽管他们之间还有很多未解决的问题,但彼此的心已然靠拢,身体也都做到了最好的准备。 肌肤相亲,如他所说,这房间里面,温暖如春,即便是赤诚相对,也不会感觉到一丝寒意。 “叫我夫君——满月——叫我夫君。” 沉入前,他咬着耳垂,喘息出声。 “夫君。” “夫君。” 她听话的小声呢喃着,他喜欢的,她自然愿意回应,愿意给予。 他是个聪明到可怕的男人,初尝这欢愉滋味,却是很快掌握占据了主动,好多次,她忍不住轻呼出声,挣扎和抗拒也都成了彼此爱意燃烧的调剂。 “满月——月儿,月儿——”他暧昧的喊着她名字,却是每开口一次,都要带给她全新的感觉和力道。 恨不得,让时光,永远的停留在这一刻。 越久越好。 越深越浓。 越缠越润。 ―― 清晨,满月是被四周鸟语花香唤醒。 身体说不出的沉重酸痛,仿佛前一刻被车轮碾压过一般。 某人的胳膊还搭在她胸前,一条腿也压在她身上。 彼此的身体暧昧的纠缠在一起。昨夜欢愉之后,她已然累的动弹不得,所有擦拭换洗,都是他一手操办。她就像是一个软弱无力的娃娃,任由他搓圆揉扁将她收拾的干干净净。 四周暖烘烘的,仿佛置身春季。 她动了下身子,他第一刻就有了反应。 “醒了?”他的声音哑哑的,带着好听的磁性。 “嗯。”她回应着,刚要翻身坐起来,却被他再次扑倒。 热吻落下,从额头到眉毛,再到鼻尖,到面颊,到粉嫩诱人的红唇,再到精致小巧的下巴,每一处都不放过。 “已经天亮了。”她抬手推着他胸膛,感觉到他的悸动,她不由的往后缩了缩身子。 昨儿折腾到大半夜,他还没要够? 这才休息了一个时辰,他又来了! 满月想要从他身下逃出去,却被他捉住双脚直接拎了回去,如此角度,倒是更方面他下一步的行动。 房间内再次响起暧昧动听的缱绻之音,某位爷这一次折腾到中午才肯罢休。错过了早膳,又临近午膳,满月抗议了好几次,都被他因为身体悸动尚未平静而驳回。 欢愉的高潮一波接着一波,他本就强势霸道的作风,在欢爱之中,只在第一次是摸索着试探着进行,到了后面的几次,满月原本还想故意折磨他拖延他一下,却早被他识破,各种姿势上演了一遍。 他在任何事情上,悟性极高。尤其是在自己最爱的人面前,更加灵活多变。一天一夜的索取,满月身体已经到了极致,而他却刚刚食髓知味,正是索取无度的时刻。 夜幕降临,满月才吃上这一天的第一顿饭。 还是被某人搂在怀里吃的。几乎是一边吃饭,一边被某人占着便宜。 “这栋院子没人会来,连母妃都不知道。这里只属于我们。”林冬曜在满月耳边一边吹着气,一边暧昧开口。 “我知道,你林冬曜想要藏一个人或是藏一座院子,谁也找不到。” 满月冷声揶揄他,林冬曜也不谦虚的点点头。 “那要看这个人是谁了?” “你打算在这里呆几天?”满月在他怀里伸了个懒腰,这里虽好,但不用几天就是腊八节了,到时候丞相府的晚宴可是什么牛鬼蛇神都有,他都不回去准备一下吗?那毕竟是他外公。 林冬曜眉头皱了一下,抱着她的力道不由加重。 “你说呢?听你的。”他笑着征询她的意见,大手却不由自主的探入她衣襟之内,肆无忌惮的摸索着。 “我说的话就是现在!”满月才吃饱,不想这么快就消耗体力,被他又一次吃干抹净。 “可是现在我饿了——” “桌子上还有那么多饭菜。” “我就想吃你。” —— 满月又一次被扑倒,已是不争的事实。 —— 醒来,次日清晨,某位爷终于打算起床了。 床边的玉枕上多了一叠房契,还有一千两银票。 “这是什么意思?”满月瞥了眼房契和银票。 “十五间铺子是说好了给你的,银票是给你的零花。我说到做到。”他语气酷酷的,带着不容置疑的霸气和说一不二。 满月点点头,很自然的收起来。 眼前这个男人不缺腹黑和霸道,既然是他给的,留下就是了。 “不过不是很光彩——”林冬曜若有所思的说道。 满月嗤了一声,“世道变了吗?你也知道不光彩?” “但为了保护你,还有保护我们未来的孩子,做一切都是值得的。”他语气态度坚决。 当满月听到孩子两个字时,明显愣了一下。 “孩子还是等局势稳定了以后再说吧。”她看向他,语气清淡无波。 林冬曜却是不以为意的坐在她身边,大力将她拥在怀里。 “现在就要!反正从昨天开始我可什么防备的都没做。这些事,顺其自然不好吗?来了我们就迎接。” 林冬曜在她耳边轻言耳语。 也只有她能让他如此温柔出声。 “——好。”满月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虽然她并没有做好要迎接孩子的准备。但正如他所说,一切顺其自然吧。而且他的身体之前用了很多药,就算想要孩子,也要调养一段时间。 林冬曜也能看出满月对于孩子一事的迟疑,她刚刚的态度,若说他一点也不在意,那也不可能,但他们的感情才刚刚正式开始,她虽有迟疑,却也答应了下来。至少她在孩子的事情上是妥协了一步。若她有心结,他也会主动帮她打开。 因为孩子的话题,满月的情绪始终沉浸在上一世失去的那个孩子身上。她体会过未成形的孩子从身体剥离的那种痛苦和恐惧,这已然是她无法跨越的一道障碍。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