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养猪大亨》 正文 第一章梦里不知身是客 孙叔齐无精打采的扔掉手中的树枝，树枝掉到水里放出清脆的响声。 “咚”水面荡开几道涟漪，搅乱了倒影。 “唉—”孙叔齐重重的叹口气，吐出心中郁结。 半年了，他还是不能接受这令人啼笑皆非的事实，他是一个21世纪的农大高材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觉醒来就到了这个偏僻的古代小山村。 刚开始孙叔齐也兴奋过，仗着他的先知先觉和领先无数个世纪的思想他也想大展鸿福，可过了一个月他才悲哀的发现这个时代不是他所熟知的任何一个朝代。 他便宜的死鬼老子是个臭酸儒，偏偏没功名在身，他们家又是外来户，没有一寸田，靠着乡邻接济过日子那是常有的事，好在他便宜死鬼老子没有一般酸儒的那种不是嗟来之食的风骨。 可两个月前他死鬼老子没了，村东头惟一的一个半吊子郎中说是旧疾复发，油尽灯枯。他老子死后，留给他的为数不多的几样东西有两只花猪，一间破草屋，和孙相公之子这样的名头，还有一屁股的外债。 好在他还有一技之长，身为21世纪农大高材生的孙叔齐还能养猪。 小河里的两头花猪抬头瞧了一眼，发现没什么危险才带着五只小猪继续在河里撒着欢儿。 这条小河有多长，孙叔齐没有个大概，不过深倒是不深，河水最深处将将没过他的大腿根儿，要知道孙叔齐今年不过十二岁而已。 “什么世道？”孙叔齐瞪了一眼河里嬉戏的几只猪，嘟囔着。 河边还有几个光着屁股的小孩，嬉闹着，互相泼水。 远处一个洗衣服的中年女子抬头瞧了一眼，摇头笑笑，继续捶打着衣物。 “三伢儿，你莫闹，我的眼睛进了东西，你等我一下咱们再大战三百回合。”一个光着屁股的小孩揉着眼睛，一只手横在身前阻拦。 “小爷我今天要抽了你的龙筋，扒了你的龙鳞，纳命来。”叫三伢的小孩非但没住手，反而动作更快。 水花在三伢手上扬起，拍在说话的这小孩身上，再溅到水面，映出一道道彩虹。 揉眼睛这小孩没找准平衡，一下栽进水路，扑腾几下，水面平静了。 三伢双手拍打几下，掐住腰，笑嘻嘻的道“敖丙，你以为你钻到水下就能躲得过，小爷今天要替天行道。” 半晌，不见动静，三伢开始慌了。兜着嘴，喊声里带着颤音“大壮，你莫闹，我害怕，大不了下次让你当哪吒，我来当龙王三太子。” 喊了几声，三伢仍不见大壮回应，这才想起叔齐哥哥讲给他们的故事，这水里也许真的存在着龙王，他们如此玩闹不是惹恼了龙王才降下罪罚来吧。 三伢趟着水后退几步，慌张间绊倒，结实的敦坐在河岸上，看那呲牙咧嘴的样子就知道这下摔得不轻。 三伢坐在地上才总算踏实了一点，小手抖得甚至都没力气抬起来抹眼泪，扭着头带着哭腔喊着”娘，娘“ 洗衣服那中年女子听见喊声，这才放下手头的事儿，随手在下摆抹了抹擦干手才走过来，嘴里嘀咕着，脸上也不大好看。 想想也是，这年景日子不好过，尤其是在这河内道的小山村里，歌舞升平那是朝堂里的大老爷才能体会到的。 河内道乃是陛下的龙兴之地，也不知哪个天杀的神棍说这河内道有龙气，为了大周的长治久安千秋万代，连翻个地修个河道都要到官府报备，那帮满脑肥肠的官老爷说什么擅自动土会坏了大周的龙脉，断了大周的气运。 ”真是放他奶奶的屁。“三伢娘不屑地骂了一句，却是加紧脚步朝河边走来。 眼下已经是元德二十四年，大周江山稳固人口稠密，可土地就那么点，不让翻地，不让修河道，粮食从哪出？三伢娘想到，莫不是真像那放猪的小酸儒说的那样何不食肉糜？ 三伢娘到了河边，看见自家小崽子坐在河边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拎起三伢照着屁股就是一顿大巴掌，三伢被这几下打傻了，这才后怕，顺势趴进娘的怀里嚎啕大哭。 孩子一哭，当娘的这心里也不好受，三伢娘摸了摸三伢的脑门，这孩子这会儿竟哭出一脑袋白毛汗。 ”娘的三伢，莫哭，娘也是一时气急，三伢什么时候才能晓事，娘刚给你换上的干净衣服你这孩子就往泥坑里坐，你说你是不是做错了？“ 三伢娘心平气和的和三伢分辨着，这年月洗衣服最是困难不过，尤其是家里还有个追鸡撵狗的小混账，贫苦人家又用不起皂角，洗衣服全凭着一膀子力气，可她再勤劳能干，也总归是一个女流之辈。 三伢抽噎着点点头，这才壮着胆子往河里望了一眼，这会河水平静，只有远处叔齐哥哥的几只猪还在岸上打滚。三伢想了想，叔齐哥哥讲的哪吒做错了事为了不连累父母和陈塘关的父老乡亲尚且要削骨还父削肉还母，他也应该做一个像哪吒那样的男子汉。 ”娘，大壮哥哥让龙王拽到河里去了。“三伢喏喏的开口，小手指着身后的河水。 三伢娘一哆嗦，神色一怔道”你这败家孩子，你怎么不早说，来人啊，救命啊，齐哥儿，快点救命啊。“ 孙叔齐正在出神，憧憬着他的美好生活，眼下气候正合适，花猪正是长膘的时候，再过些许日子这两只大猪就可以出货了，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听到呼声，孙叔齐一个鹞子翻身从地上坐起来，吐掉嘴里的草叶，眼睛一紧却是三伢娘在呼救。 这三伢娘是村子里有名的悍妇，孤儿寡母拉扯着一个半大小子也着实不易，任是谁提到三伢娘都得竖起大拇指，彪悍归彪悍，一个弱女子拉扯一个孩子，在这个年代若是不彪悍早就叫人家吃的骨头渣都不剩了。 孙叔齐紧跑两步来到河边，正看见三伢慌张的盯着他娘，三伢娘蹲着身子在河里摸索着。 三伢娘看见孙叔齐过来，往日这个要强的女强人竟然一咧嘴，说不出的无助和彷徨。 ”齐哥儿，大壮让水龙王扯下去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章 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晌午时分，太阳正是最高的时候。 河岸边的草棵子里，小虫儿嗡嗡叫着，草稞子旁，聚集着五家堡四十二户二百来口人。 村长拉着大壮爹，别过头”二柱节哀。“ 二柱双眼无神，对村长的拉扯没有一点反应，嘴里自顾嘀咕着”俺家大壮没了，俺家大壮没了。“ 二柱声音一次比一次弱，最后抱着脑袋蹲在地上不敢去看大壮，而是呜呜哭着。 大壮舒展的摊在草棵旁，浑身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头发丝背阴的一面还有发黑的淤泥，至于向阳的一面早就叫大壮娘小心翼翼的清理干净了。 大壮娘已经整个人都哭死过去了，直直的躺在大壮身边搂着大壮。 村长叹口气，实在不忍看这一幕，仰起头心酸的道”这贼老天，不长眼啊，我做主让大壮这孩子进祖坟，大伙都没意见吧？“ 有几个上了年岁的老人嗫嚅着没敢开口，想来心里是不同意的，可谁让一村之长都发言了，在这天高皇帝远的五家堡，村长有时候远比朝廷的律法更管用，何况朝廷的律法是不会惠及这些泥腿子的。 二柱哀嚎一声，给村长跪下，磕头道”三叔爷，谢谢您老的大恩，俺给您磕头啦。“ 村长使了个眼色，有几个青壮赶紧把二柱搀起来。 二柱耷拉着腿使不上一点劲儿，就这么任由摆布，兀自哀嚎着”大壮才六岁啊，前年刚没了爷爷，本来俺和他娘还商量着过了伏就送大壮去私塾，俺爹都托梦给俺了，大壮将来是做秀才的命，俺和大壮娘给这孩子的上学钱都攒好了，大壮啊，你赶紧醒过来啊，你这小王八蛋和老子说你上学要多少银子，你跟老子说，老子都给你啊。“ 大伙眼睁睁看着一个高大的汉子哭成一个小孩，实在是心里不落忍，何况平时都是乡里乡亲的，在这屁股大的五家堡，都是泥腿子，却没有那么多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有的只是乡邻间的帮助同情。 大壮还未成年，并不能像大人那样将丧事大操大办，作为五家堡为数不多的识字之人，半吊子郎中兼教书先生兼神棍主动揽起责任。 全村都笼罩在悲伤之中，任是谁提起大壮都会抹几把眼泪。 三伏天的晚间，闷热却干燥，远离了21世纪的喧嚣，五家堡万籁俱寂。 孙叔齐叼着一根茅草，把双手拄在脑后，整个人躺在房顶，望着月亮出神。 一阵窸窣的响声过后，在院子里的花猪抬头看了一眼，又继续在草堆哄着，大多数昆虫都有昼伏夜出的习性，这也是两只大猪带着五只小猪补充蛋白质最好的时机之一。 孙叔齐甚至没有抬眼去看，花猪极通人性，花猪不示警来的定是熟人，要知道有了五个小猪的花猪警觉性高的很。 再者，他家徒四壁，晚间是不会有梁上君子光顾的，何况这五家堡都是知根知底的熟人，民风淳朴，根本没有盗贼生存的土壤。 那么这样一想，来者定是熟人，也应该是离他的茅草屋不远。 而全堡也只有他和气的死鬼老子和三伢他们家由于势单力薄没有抢到黄金地段，才在这河边草草的盖了房子。 说房子其实也是抬举，说窝更贴切一点。 果然，三伢蹑手蹑脚的爬到房顶，孙叔齐拽了一把，打了个趔趄的三伢才将将站稳。 三伢拍拍茅草，一屁股坐在房顶，扭头看了看叔齐哥哥欲言又止，这才有样学样，也将整个身子埋在茅草里。 孙叔齐枕着头用力嚼两口嘴里的茅草，一股苦涩的汁液自牙缝顺进喉咙。 “三伢，你娘打你了？” 三伢点点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发出不自然的嗬嗬声，这是抽噎久了之后呼吸的自然反应。 月光如洒，房顶上的茅草在皎洁月光下晶莹剔透，像极了一大片墨绿的翡翠。 从孙叔齐这个方向看过去，三伢的脸颊高高肿起，显然三伢娘是下了大力气。 “叔齐哥哥，我娘说水龙王老爷要和大壮爹娘抢儿子，是不是我害的大壮爹娘没了儿子？” 三伢翘起腿微微怔住，继续道“其实我知晓大壮已经死了，再也回不来了，就像我爹一样是不是？” 房顶上几只蟋蟀小心翼翼的钻出来，跳到三伢的大腿上，见三伢没有动静，蟋蟀壮着胆子跳上三伢的肚子上。 毕竟在蟋蟀看来，脚下这个庞然大物和这茅草房一样没什么区别。 三伢顺手抄起蟋蟀，捏着蟋蟀的两个后腿，放在眼前，仔细把玩了一会。 “叔齐哥哥，你给我讲故事吧。” 三伢手里的蟋蟀不甘的叫着，声音越来越大，孙叔齐想了想，道“好啊，这回咱们讲，哪吒涅槃重生，三头六臂的章节。” 半晌也不见三伢说好，孙叔齐转头一看，三伢双目无神，把头埋在胳膊里。 “叔齐哥哥，我不想听哪吒了，你给我讲卖火柴的小女孩吧。” “你不是最讨厌这个故事么？” 三伢低落的点点头，缓缓地开口道“叔齐哥哥，你说小女孩最后真的会和她娘在天堂相见么？” 孙叔齐微微一怔，看来大壮的死对三伢的打击挺大，三伢虽然才六岁而已，可却不是那么好骗的。 “大概吧，也许会遇见。” 三伢却一反常态，重重的点点头，坚决的道“肯定会的。” 三伢坐起来，扭头询问道“叔齐哥哥，我今晚能和你睡么？” 孙叔齐点点头，也跟着坐起来拍拍手“走吧，睡觉去。” 二人跳下房顶后相视一笑，孙叔齐也觉得整个人年轻多了。 院子里的花猪是不需要理会的，它们吃饱了闹够了自会去睡觉，根本不用担心有什么意外，寻常的野兽根本不是这两头大猪的对手，至于持着器械的人来了，它们自会示警，若是这两只花猪不是贼人的对手，孙叔齐和三伢出去了也是白搭。 一夜无话，孙叔齐用了半宿的功夫来驱蚊，乡下没有蚊帐，其实也不是没有，而是用不起。 一顶蚊帐所需的丝纱抵得过一只花猪，乡下倒是有土布，可这玩意用来做蚊帐是两败俱伤，隔绝蚊子的同时也会把睡在蚊帐里的人憋个好歹。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五家堡的清晨和往常一样迎着朝阳而至，孙叔齐赖床了。 孔子所说的君子固穷孙叔齐实在是享受不来，乡下清心寡欲的生活实在不是人过的，尤其是孙叔齐习惯了21世纪的便捷和繁华之后。 不过眼下自己的计划也该一步一步的实施了，早先因为自己的死鬼老子在，有些东西孙叔齐不敢太招摇，尽管他的身份是死鬼老子的唯一嫡系后代，可孙叔齐没有把握在老爹的眼皮底下安然无恙。 他借着这具躯壳，可举止行为思维惯性社会价值观都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而在这时代活下去的基本准则就是不要小瞧任何一个古人的智慧。 他不知道他这死鬼老酸儒老子会不会虎躯一震，大义灭亲。穿越一次他可不想过早的领了盒饭。 艰难的睁开眼睛，三伢正歪着脑袋盯着他的鼻子，眼睛里闪过几丝茫然。 这小家伙倒是精神得很，脸颊的红肿也消退大半了，不过往常这个时候他老娘应该来唤他回去吃饭了，乡下一天只有两顿饭，都是早起贪黑各一顿。 中午大多数时候是不会加餐的，第一是这样来说浪费粮食，第二来说是浪费时间和人力，尽管已经是伏天，可勤劳的乡下人总会利用这点时间或是上山采点野菜蘑菇，或是下河抓点鲜味鱼虾，或是浆洗衣物。至于晚间那顿饭过了之后，大多数人都是早早睡了，只有在睡梦中才不会饿肚子。 晚饭过后再有小孩子不睡觉，吵闹玩笑，总免不了招来大人的一顿毒打，小孩子精力旺盛玩闹饿了累了之后家里是没有宵夜的。 孙叔齐同情的望了三伢一眼，要是他没猜错，三伢娘应该是还没消气。 不过在孙叔齐看来值得同情的三伢此时却不这么想，三伢却是有自己的打算，全五家堡的小孩都知晓，叔齐哥哥是全堡上下唯一一个过着大老爷生活的人。 只因为全堡只有叔齐哥哥有时间也有能力加一顿午餐，所以能在叔齐哥哥家里过夜是全堡小孩子的希望，叔齐哥哥这人和气，只要你在他家过夜就意味着能理所当然的蹭上早饭，要是厚着脸皮蹭到午饭也不是不可能的，众所周知叔齐哥哥的午餐大多数时候都会有一点荤腥。 所以能在叔齐哥哥家里过夜，为叔齐哥哥侍寝，在全堡小孩看来，无异于陪太子读书。 早餐是薄饼和野菜汤，脸盆大小的薄饼三伢足足吃了四张，在三伢尝试第五张未果之后才灌下大半碗野菜汤找了个平。 吃饱喝足的三伢笑逐颜开，自动请缨为叔齐哥哥放猪。 孙叔齐慢条斯理的吃完碗里的薄饼笑笑，并没有拒绝三伢的请求，说是要帮着放猪，其实在孙叔齐看来是他自己不仅要照顾两大五小七只猪，还要看护好三伢这个惹祸精，给了三伢帮忙出力的机会，三伢也能名正言顺的留下来吃午饭。 自打三伢看见葫芦里那三个鸡蛋之后，眼睛一直没离开过葫芦，三伢娘拉扯着三伢也的确不易，能帮就帮一把吧。 早饭过后，三伢主动洗刷了锅碗，然后非要央求叔齐哥哥让给他一顶草帽，孙叔齐无法，只好把自己的那顶草帽让给三伢，自己带上死鬼老子生前带的那顶。 带上草帽的三伢更加神气昂扬不可一世，手里的鞭子欢快的在空中翻腾跳跃，时不时发出啪啪的脆响声。 七只花猪扭着屁股走一路拱一路，大猪发现了吃食必会先让与小猪，而小猪发现吃食必会一口吃掉，再仔细地张望是否吃独食的秘密暴漏了。 “叔齐哥哥，今日我们能不去河边么我怕。“ 孙叔齐犯了难，其实整个五家堡也只有河边适合放猪，在乡下，任何一粒能捡起来的粮食都不会轮到这几只花猪糟践，每一寸土地都经过大人小孩无数次的翻检，只有在河边，花猪才能依靠自己远超人类的嗅觉找到一些打牙祭的吃食。 若是换了地方，便不是放猪，而是遛猪。这年月可不兴21世纪散养猪那套，肥猪才是王道。 ”也好，今天便去东头的果树林吧。“ 三伢一听到要去东边的果树林兴奋地连声叫好，因为那片果树林里有他和叔齐哥哥两个人的秘密，除了几只花猪可以大饱口福以外，三伢每次也都能满意而归。 果树林是野杏子林，听堡里的大人说他们小时候还经常去果树林摘果子吃，可近年来天气怪得很，干燥少雨，再加上河内道地处内陆，蝗虫却是越闹越凶，尤其是这饱满多汁的果树，更是蝗虫的首选，慢慢的这果树林就被蝗虫占领了，鲜有堡里的人来。 而孙叔齐每一次带着三伢来都会抓一捧蝗虫，揪掉翅膀大腿和脑袋，再用小树枝从蝗虫的胸腔穿进去，放在火堆上一烤，那个焦香扑鼻却是三伢这辈子都忘不掉的，不过这样的机会少之又少，一是别的大人知晓他们吃蝗虫必会惹来风言风语，二是在这果树林生火很危险。 蝗者，虫中之皇也，这个时代的人若是遇到蝗灾第一个想法就是躲，躲不掉便祈祷，主流思想认为蝗虫是上天的使者，来降罪于犯错的罪人，从平民到帝王，对蝗虫莫不是谈之色变，也只有跟着孙叔齐，三伢才能尝到这种美味。 不过今天三伢的运气显然不是那么好，果树林已经完全被蝗虫占据，一眼所见都是密密麻麻的蝗虫，那种铺天盖地的黄绿色带给人的震撼和恐惧远不是言语能形容的。 响晴薄日，孙叔齐还是抱着肩膀打了个寒颤，身为农大高材生的他知晓这些蝗虫意味着什么，也许让古代人谈之色变的蝗灾就要来了，那么五家堡这个贫困的小山村能抗过这场蝗灾么？ 前世孙叔齐无聊了也会看一些小说，一些小说里写的猪脚带着广大人民吃蝗虫治灾，火烧，放鸡鸭等等，都是行不通的。 蝗灾一旦爆发，密密麻麻的蝗虫所到之处寸草不生，而且蝗虫有翅善飞行动迅速，你还没抓几斤，这边的作物都被吃完了，它们就跑到别的地方去了。希望仅靠动员百姓来抓，就能从根本上抵御蝗灾，那是自不量力。 孙叔齐脸色大变，想到以前导师介绍的蝗灾的种种可怕，低声道”三伢，咱们回去告诉村长，这河内道要变天了。“ 二人赶着猪心事重重，连堡里的变化都没发现。 大壮家门口还挂着黑布，门口围着一群人，院里传出大壮娘的哀嚎声，紧接着是一声训斥，一个尖细的声音怪异至极，叫人听了直起鸡皮疙瘩。 ”无知农妇，咱家可告诉你，你这儿子被水龙王接走，昨天又是圣天子的寿辰，圣天子和龙王又都是这世间的真龙，所以你家溺死的儿子是祥瑞，却是不能草草下葬，必须要由咱家运到皇都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章 不问苍生问鬼神 河内道虽是圣天子的龙兴之地，可地处偏远的五家堡却没享受到一点因此带来的好处。 皇都来了大官，五家堡村民是既兴奋又害怕，在他们眼里，需是天上的星宿落到人间才能当大官，自己这等泥腿子粗鄙不堪要是冒犯了天上的星宿可是大罪过了。 人虽多也只有村长和半吊子郎中这个所谓的读书人敢递上一两句话。 村长战战兢兢，虽说自己也带着个长字，可和皇都来的大官是天上地下的区别。 “大人，吴二柱一家实在是可怜的紧，三代单传仅得了大壮这一个男丁，可没想到老天不长眼” 村长说到一半，那大人眼睛一立，抬高声调呵斥道“闭嘴，上天也是你等能怪罪的，须知抬头三尺有神明，念在你治民有功，圣天子仁慈便不与你计较，你且好自为之。” 村长闻言松下一口气，擦擦额头，他也不知自己到底出没出汗，只是觉得脑门发凉。 那大人点点头，对村长的反应甚是满意，背过手道“不过” 大人顿了一下，扫视村民。目光所到之处没有能敢与他对视的，唯有几个孩童，壮着胆子抬头打量一下，更多的却是看这大人颜色靓丽的衣衫，可转瞬又低下头抱着大人的腿躲到身后。 “不过，咱家不远万里来到这，寻得祥瑞上报给圣天子却是为天下苍生着想，你等同为圣天子治下，却不能不为圣天子尽忠。” 大人咬文嚼字说得云里雾里，众人又哪能听懂，二柱想反驳几句却被邻居紧紧拉住。 大人见百姓不解其意，嗤笑一声继续道“咱家此去万里之遥，人吃马嚼具是开销，而祥瑞带给天下的好处是你等也能享受得到的，所以你等不准备出一分力么？圣天子得知你们的拳拳之心，再加上此地人杰地灵有祥瑞出世，说不得龙颜大悦，到时候” 郎中暗道不好，这大人竟是打得这个主意，赶紧抱拳拱手道“大人，我等沐圣天子隆恩，虽是乡野之人也感激涕零，可近年天气干旱，蝗灾愈演愈凶，日子难捱，求大人垂怜。” 大人却不管不顾，兀自露出一抹笑容，郎中看了却心底发寒。 “你不说咱家还忘了，圣天子仁德盖世，却不能与民争利，咱家记得你是读过书的，那么就由你上表圣天子，此次五家堡村民是自发支持咱家，为君父尽孝，你意下如何？” 郎中面色发苦，五家堡实在是禁不起这等折腾，只不过却不好直言拒绝。 大人盯着郎中，抖抖衣袖，寒声道“你是不会还是不愿，亦或者说你是个欺世盗名之辈，若是如此咱家自可关照学政一声，削了你的秀才功名。” 郎中一狠心，跪下来叩首道“大人，罪人其实是招摇撞骗之徒，并不曾读书，也未取得过功名。” “你”大人指着郎中，脸色发青。 “好啊，不愧是龙兴之地的村民，有骨气的很。咱家就不信没了你张屠夫，咱家就寻不到李屠夫王屠夫。村子里可还有识字之人？” 百姓们大眼瞪小眼，摆明了是要同仇敌忾装糊涂。 这半吊子郎中此时在村民们眼里也顺眼多了，不卑不亢，是个爷们儿。 “五家堡村长，你代圣天子治民，村中可有识文断字之人？” 村长也早就看不惯这大人，可毕竟形势比人强。 “回大人，村中尚有一名读书人。” 大人不屑的瞥了一眼郎中，嘲笑之意尤为明显。 “哦？”大人点点头，笑问道“村长所说之人是哪一位？” 村长挤挤眼睛，憋着笑低头道“孙秀才眼下却不在。” “那还不快去请。” 村长再拱手举过头顶“请是请不到了，不过大人可以将孙秀才一块带走。” “村长何出此言？”大人见百姓们肩头抖动，神情难堪，也发觉了异常。 “按照大人的意思，这秀才也是个祥瑞。” 大人面上一喜，却未作他想。“竟是双喜临门？” 可随后一寻思觉得不对，也是祥瑞？那不是说明这孙秀才也是个死鬼，这帮村民竟敢嘲弄自己，大人细嫩无须的脸皮一跳，拉着脸恼火道”大胆，你等真是不知死活，竟敢玩笑于我。“ 郎中见大人发火，暗道不好，官嘴两张皮，黑白都是他，俗话说民不与官斗，这大人要是给他们穿了小鞋，恐怕五家堡的日子会更是难过。 果然这大人发了火之后很快就平静下来，背过手淡定的道“看来这五家堡人杰地灵，连祥瑞都是成双成对的，更何况此地山清水秀物产丰腴，我一定上表圣天子要将此地特产的暖玉定为特供玉石，让圣天子也体会到你等对他老人家的忠心和孝心，对了，还有两个祥瑞即日运送至皇都一个都不能少。” “至于这祥瑞么，必须是死人，再死哪一个，你们自己商量吧，哼。” 天可怜见，真是祸事来了，五家堡这鸟不拉屎的穷地方那有什么特产暖玉，石头到时有一大堆，更何况两具祥瑞，这不是要逼死人么？可人家是直达圣听的大人物，自己一群人却是州府都不曾到过的土老帽，相比之下怎么能斗得过人家。 村长这才知道自己惹了大祸，不想自己为了一时的痛快竟给五家堡村民带来这么大的灾祸，村长撩起衣摆跪在地上，苦涩的道“大人，小民无知得罪了大人，小民给大人磕头了，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咚咚咚”一声接着一声，原本结实的黄土地硬是叫村长磕出一个浅浅的坑，不出十息，鲜血荫过村长额头的黄土顺着鼻梁淌下，滴到小坑里边。 大人眉毛一挑，指着村长放声大笑“你便是另一个祥瑞。”又指着郎中寒声道“你可愿上表？” 村民们六神无主，何曾见过村长这般低声下气。 “村长，村长。” 村长摆摆手，示意村民们不必再劝，只要这大人能消火，就比什么都强。 忽然一声清脆的声音自远处传来“我能上表。” 大人循着声音回头，就见一个少年缓步走来，这少年不卑不亢，那股精气神远超他以往在州府甚至皇都见过的任何一家子弟，少年手里还抓这一个幼童，这少年嘴角还带着笑，偏偏眉头紧蹙，甚是矛盾。 少年走近，嘴里兀自吟唱道“河内迟暮皇都晨，祥瑞暖玉未亡人。惊闻神仙中来客，“ 大人眯着眼睛，甚是享受，好一个神仙中来客，此子大才，未等他高兴多久，这少年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不问苍生问鬼神。”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五章 你方唱罢我方登场 “黄口小儿。” 孙叔齐施了一礼，既然全堡父老乡亲都已经把这死人妖得罪到底了，自己也没理由再惯着他。 “大人恕罪，在下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孙叔齐特意在嘴上无毛这四个字重重咬了一下。 大人面色发青，偏偏不知如何反驳。 其实他叫吴桂德，皇都内务府行走，是个阉人。在皇都时便受尽那些文官大臣的嘲讽，就连他伺候的主子，皇家中人也不曾人正眼看过他，可最近到了河内道受尽各种阿谀奉承便有点飘飘然了，他实是不知人家是看在圣天子的份上，要不然他一介没有卵蛋的阉人何德何能让一众行在的官员卑躬屈膝。 但是吴大人显然不这么想，眼下这个不起眼的五家堡却有不怕死的一再开罪他，当真以为他杀不得人？ ”咱家乃内务府行走，代圣天子巡视天下，你辱我就是辱圣天子，你是何人你有几个脑袋可掉？莫要连累了你的家人。“ 这吴大人威胁之意再明显不过。 ”小子河内孙叔齐，家父孙其候，就是死鬼孙秀才，恐怕让大人失望了。“ 吴大人伸手打断，凝重的道”令尊叫孙其候？你们是外来户吧？“ 孙叔齐点点头。 吴大人踌躇一会，脸色微变，一甩衣袖走了，也并未追究其他。 ——呼——不知是谁喘了一口气，村民们都放松下来，只有孙叔齐满脸狐疑，自己的死鬼老子似乎不简单。 “三叔爷，你看这？”二柱耷拉着脸询问。 村长摆摆手，看向孙叔齐，询问之意不言自明。 此次暂时打发了吴大人全赖孙叔齐之功，想不道这孙秀才的儿子也是个伶牙俐齿之辈，看来自己这等粗人真是吃亏在不识字上了，村长如是想。 “大壮他爹，我觉得还是把大壮趁早下葬了吧，入土为安，这一番折腾想必大伙心里也都不好受。”孙叔齐思量了一番给出一个自认为行得通的答案。 “哎，也只好如此了，留下几个青壮搭把手，其他人都散了吧，回家记得嘱咐家里的小崽子，眼下河边却是不能再去了。” 众人得了村长的吩咐却是陆续离开了，至于心里对今天发生的事作何感想就不得而知了。 丧葬须是要有郎中主持，孙叔齐打量着郎中的一举一动，郎中不时也用余光扫一眼孙叔齐，脸上有些犹豫，有点心不在焉，显然郎中是知道些什么。 不过孙叔齐并没有打算主动去问，这郎中在五家堡的时间绝对要比他长，如果想和他说，早就和他说了，也不必等到现在。 孙叔齐没打算掺合大壮的丧事，不吉利另说，关键是他也不懂，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干，何况三伢一直拽着他的胳膊，许是三伢惦记没吃完的煮鸡蛋。 孙叔齐可不认为就凭自己刚才那一番作为就能进入大人的视线，让村民把它摆在同等地位上来看待，他没有虎躯一震的王霸之气，也不曾长得俊逸潇洒剑眉星目。 大壮家是五家堡的中心地带，距离孙叔齐的茅草屋有百十米距离，二人走到院门前，三伢娘却早早等在那了。 三伢娘二话不说。扯起三伢便拐回自家院子，三伢回头可怜兮兮的看着叔齐哥哥。 可孙叔齐没打算帮忙，他只能辜负三伢的殷切希望了，亲娘教训儿子，他一个外人实在不好插手，虽是邻居，可关系并没有近到那一步。 不过孙叔齐坐在板床上却是内心平静，升起了别样的心思。 半个时辰后，孙叔齐喘下一口气，一本族谱，一把佩刀，两件看起来很古怪的长袍。 这就是死鬼老子留给自己的全部遗产，可从这些东西上来看，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族谱这东西，尽管五家堡识字的不多，可村民也总会央求死鬼老子帮忙写上一份，赶上死鬼老子不在，村民们会让郎中帮着抄写，前些日子他还帮着东头王大妈写了点东西。 刀剑之类的虽说是州府一再禁止私藏，可五家堡紧挨着茫荡山，早些年还好，近年来连续干旱，不时有山上的野兽下来祸害庄稼，不备一些兵器怎么赶跑野兽？ 州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自家的两只花猪就是野猪的后代，不过为什么这野猪的后代偏偏叫死鬼老子独占，莫非里边有什么内情？ 在自己印象中死鬼老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担，到了冬天还有咳喘的老毛病。 至于像样的衣服嘛，五家堡虽是穷，可谁家还都是备着一两件能穿的出去的衣服，只是自己和死鬼老子相处时间不长，也不知道这两件长袍他死鬼老子逢年过节会不会穿上。 正好这几天无事，就到州城去看看，一来花猪到了能出栏的时候，二来也去见见世面，重生以来，这将是他第一次走出五家堡。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身为二十一世纪的非高端人才，他也应该在这异世的古代留下自己的印记。 只不过花猪好歹陪了自己半年多，怎么会没有感情，孙叔齐走出房间，郎中正站在院子里正踌躇不前。 看见孙叔齐，郎中神色复杂，张口道“齐哥儿，州府来人了。” “哦？” 州府来人，这郎中来找他做什么？ 郎中对上孙叔齐疑惑的眼神，一机灵，他真是糊涂了。齐哥儿并不知晓自己的身世，也不知晓州府来人意味着什么，自己真是当局者迷了。 “无事，我见齐哥儿能轻易打发了皇都来的大人，这才想起到齐哥儿来一趟，我也是一时乱了手脚。” 孙叔齐琢磨一下，郎中这话里可是透出不少意思。 “你是说，大壮他们家又出事了？” 郎中咂摸一下牙花子，拍手道“谁说不是，咱们边走边说。” 郎中带路，孙叔齐跟在身后。 “州府乃是行在所在，行在你知晓什么意思吧？也勉强可以说是陪都，行在自有一套官员班底，偏偏还都是老资格，陪着圣天子起家的，可行在的官员和皇都的却尿不到一个壶里。” 孙叔齐暗自点头，这他倒是理解，古代明朝时也是金陵和北平两套朝廷班底互相看不对眼。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六章 疑有故人来？ 孙叔齐想到这却更加疑惑了。 “可行在来了官员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郎中一个急刹车，孙叔齐来不及停脚，和转过身的郎中撞了个满怀。 “所以你才要加倍小心，皇都的大人被你几句狗屁不通的绕口令落了脸面，行在的官员自是高兴不已，你一会少说话，莫要做了大人物们的枪使。” 郎中一脸凝重继续道“皇都来人没能带走祥瑞，行在的官员怎么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若是行在的官老爷们顺利的带走祥瑞，交到皇都圣天子手上，此长彼消，你可知晓了？” 郎中说完转过身缓缓迈起脚步，小声嘀咕着“这帮子没羞没臊的却是越来越回去了，差当年大将军在时甚远，也怪不得我大周日薄西山。” 大壮家院子里，此时却是人满为患，村里的青壮剩下不多，正和州府的官员对峙着。 州府来人却是比皇都吴大人的场面更气派，一帮兵丁簇拥着两个大官模样的老者。 其中一个老者寻了个凳子施施然的坐着，并未和村民们交涉。 在这老者看来，虽然他们是官，五家堡众人是民，可好歹同在河内道生活，却是有同乡之谊。 能和平的将祥瑞带走，圣天子龙颜大悦，到时候自己少不得加官晋爵，他也许会留给五家堡些许好处，若是五家堡村民不识抬举，他也会让这群泥腿子见识到什么是金刚怒目，言出法随。 毕竟县官不如现管，希望这群人长点眼色。 不过有些人还是让这大官有些顾忌。 见郎中回来了，坐在凳子上的老者站起来，点点头，笑呵呵的道“平寇兄受累了，这位就是不问苍生问鬼神，使吴桂德灰头土脸的少年天才吧？真是英雄出少年，平寇兄好福气。” 郎中面对老者的恭维却扭过头去，冷哼一声。 “在下只是个乡野郎中，却当不得刘太守抬举。” 老者讪笑一声，这才打量着孙叔齐。 孙叔齐放眼一看，这老者身边的那位却是有印象，之前好像跟着皇都来的大人一块来过，想来他就是这老者派来陪同之前吴大人的那一位。 不过，是陪同还是伺机使坏就不得而知了。 “孙公子才高八斗，尤其一句不问苍生问鬼神更是让人听了拍案叫绝，连老朽都觉得与有荣焉，真是大大涨了河内道文人的脸面，眼下在州府，谁没听过小公子这句诗都枉为读书人。” 孙叔齐心下一紧，这老者虽人不在场，却事无巨细都是知晓，可见他对这河内道的掌控有多么密不透风。 晌午的事，才过去三个时辰，自己的一时之语便传遍河内道，这里面没有幕后推手怎么能做到，显而易见，这老者定是推手之一，这应该是捧杀，把逼走皇都来人的锅硬是扣到他头上。 州府距五家堡骑快马也要一个时辰的路程，这岂不是说这短短的时间内五家堡的一切便开始发酵了，看来行在的官员早就料定吴大人必会无功而返，就算自己不出头，他们也必有后手，只是自己却无端端帮了大忙。 孙叔齐谨记着郎中的嘱咐，只是道了一声惭愧便低下头。这帮老狐狸的心思之缜密，手段之毒辣，远超自己想象，自己一个小白还是老实点好，否则恐怕连骨头都不会剩下。 老者将孙叔齐的表情看在眼里，抬起头慈祥的道“莫不说孙公子此次帮了我等大忙，我等具是铭感五内，就是看在令尊的面子上，我等也会对故人之后提携一二。” 老者招招手，一个中年人接过一样东西，吃了一惊，再满脸诧异的看看孙叔齐。 老者摆摆手“去吧。” 中年人道了声喏，缓缓向孙叔齐走来，到了孙叔齐身边，复杂的看了孙叔齐一眼，道“少年郎，你却是好运气，这是我家太守的信物，你持着这块玉佩到了州府定会享受意想不到的好处。” 孙叔齐没伸手，大致一扫，以他蹩脚的眼力也能知晓这块玉佩价值不菲，墨绿的纹路上隐隐有流光掠过，说不动心那是假的。 “拿着吧少年郎，在下可是从没见过太守如此看重哪一个少年郎。”中年人坚持道。 孙叔齐不知如何是好，转头询问郎中，郎中却死死的盯着玉佩，不见反应。 孙叔齐强压下内心的挣扎，抱拳道“无功不受禄。” 老者拍手称赞，又抚须道“真君子也，不愧是孙公之子，不过你帮我赶跑了吴桂德，避免河内道的祥瑞流落外人之手，岂不是泼天之功？再者，长者赐不敢辞，你总归是懂得吧。” 孙叔齐心思一转，却没拒绝，接下玉佩“如此便感谢刘太守厚爱了，小子惭愧。” 老者眯着眼睛，点头道“孙公子还是太见外，按理说你应该称我一声世叔。” 郎中甩了下衣袖，满脸不屑“哼，狗一样的人，也配和大将军称兄道弟。” “大胆，侮辱朝廷命官，你找死不成？” 老者摆摆手，示意手下。 “平寇兄，在下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可能有点不知羞耻。” 郎中冷哼一声，打断道“算你还有些自知之明，没活到狗肚子里去。” 老者并不气恼，只是冷冷的说道“我是学不来平寇兄的风骨的，所以我现在贵为一道太守，你只不过是个乡野郎中罢了。” 孙叔齐不知晓这郎中和老者以及他死鬼老子之间有什么样的渊源，不过看这老者的架势也要控制不住了，万不能让郎中再刺激，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何况这老者贵为封疆大吏。 “太守大人，在下有一不情之请。” 老者收回目光，和蔼的看着孙叔齐“世侄但说无妨。” 孙叔齐撩起衣摆，跪在地上“人死为大，不知大人能不能将大壮” “放肆。”老者爆喝一声，这才面无表情的说着“孙公子莫要得寸进尺，此事不容商量。” 老者起身，朝中年男子点点头，一大队兵丁围拢过来，郎中见状紧紧护在孙叔齐身前，小心戒备着。 “起。”却是一众兵丁拉着大壮的棺椁缓缓装上车。 二柱失魂落魄，儿子还是没逃脱个做了瑞祥的命运。 老者在兵丁簇拥下走回马车，临上马车停住脚步，折回来走到孙叔齐面前，平淡的道“世侄有奇才，成就必不下乃父，乃父令我颇为敬佩，是我辈心中楷模，不过也仅仅是楷模罢了，世侄万万不要效仿，须知” 老者转过身，话说到一半登上车，马车启动，良久，自车里传出老者厚重的声音“须知，过刚易折。”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七 章苛税猛于虎 “过刚易折？”孙叔齐呢喃着，又抬起头问道“郎中，我是谁？” 说实话对于今天的遭遇，孙叔齐除了震惊便还是震惊。 郎中敷衍道”你是孙公之子，孙叔齐，齐哥儿啊。“ “那我爹是谁？”孙叔齐急声追问道。 “令尊是你爹啊，亲爹。” 面对郎中一再敷衍的回答，孙叔齐却打算刨根问底。 “我是说，我爹姓甚名谁？他到底是何人？我爹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郎中狐疑的看着他，默默开口道“孙公是你爹，你会不知道你爹是个什么样的人？” 孙叔齐暗道一声糟糕，毕竟他来到五家堡时间并不长，可是不知道自己老子是什么人，该不会是露馅了吧？ 还好郎中并未深究，任是郎中如何心思玲珑也不会想到孙公托付给他的公子已经被掉了包。郎中长叹一声，唏嘘道“齐哥儿，你不必怀念孙公的种种，你也不要成为孙公那样的人，毕竟英雄都是寂寞的。现在这样挺好的，真的。” 从五家堡到州府的官道上，车队慢慢的走着。 “刘公，那不问苍生问鬼神真的是大将军后人？”问话这老者叫莫世林，之前陪同吴桂德便在五家堡见过孙叔齐一面，当时便觉得孙叔齐锋芒外漏，也知晓孙其候是何人，只不过不敢相信自己竟能和孙公后人见面。 那可是闻名天下的孙公，敢凭三千铁骑教异族六十万带甲之士瑟瑟发抖的神武大将军。 刘太守点点头，脸上闪过一丝缅怀之色，神武大将军，大周神一样的人物啊。 “可惜了，大将军英明一世，偏偏其子作出不问苍生问鬼神的惊世之语，却不是造化弄人。” 莫世林想到孙叔齐作出这句诗时意气风发的模样，附和道“是极，真叫大将军蒙羞。” “没想到吴桂德那老阉货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莫世林击掌道。 “莫要大意，你道这老阉人为何会到河内道来，还不是奉了圣天子密旨来我河内道明察暗访，至于祥瑞，只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 莫世林张大嘴巴，低声道“刘公是说？” 刘太守点点头，神色凝重的说道“不要掉以轻心，最近还是将计划放缓，圣天子派人巡查河内道，恐怕是起了疑心，虽说不一定是我等走漏了风声，可就怕万一” “是。”莫世林抱拳道。 随后，车厢里陷入一阵平静。 明天是孙叔齐早已经决定要去州府的日子，每逢十五堡里的唯一一头黄牛才会闲出档期，也往往是这个时候，村长会套着牛车去州府采买生活所需。 牛车不大，可五家堡却是有二百来口人，刨去行动不便的老人也还有一百七十多人。僧多肉少，所以大多数人一年也轮不到一次去州府的机会。 今年孙叔齐满十二岁，十二岁在大周是有着别样意义的，十二岁往往意味着告别了孩童时期。 所以村长酌情给孙叔齐许下了一个位置。 孙叔齐放下手中的陶盆席地而坐。抚摸着花猪蒲扇一样的耳朵，这两头花猪如何也不会想到，眼下对它们如此亲厚之人，明日会亲手将它们卖掉。 翌日，阳光明媚，坐惯了二十一世纪交通工具的孙叔齐对牛车这种交通工具实在是不敢恭维，他那辆四手的捷达要是上了高速放飞自我还是能飙到120的，可这牛车晃晃悠悠，让孙叔齐第一次对这个古代世界生出最直观的感受。 去时并未走官道，官道是有兵丁把守的，过了岗亭须要按头交税。不只是乘员和车夫，就连拉车的牲畜也算在“头”之内，遇到不好说话的兵爷，说不定两只花猪和五只小猪都要交税。 这年头，虽是龙兴之地，可苛捐杂税却让人眼花缭乱，光是孙叔齐有大致印象的便不下二十种，堡里有一个趣闻，说是从前有一老汉带着闺女进城卖鹅走的官道，遇到兵匪收税，这老汉仔细一算卖了十三只鹅后都不够交来往的过路税，最后老汉无法将自己女儿卖了才顺利的过了岗亭回家。故事虽有夸大的成分，但苛捐杂税明目之繁重也可见一斑，要知道这还是圣天子在河内道已经减赋四次之后的结果，有道是，苛税猛于拦路猛虎。 所以除了赶车的村长，还有孙叔齐和郎中，剩下的地方放的全是堡里乡亲平日里攒下的野物特产，交由村长和郎中到州府换些必需品。 也只能换必需品，在五家堡和大多数像五家堡这样的乡下，钱并不是万能的，大多数时候都是以物换物，钱不能在灾年应急，但一袋盐，一担粮食却能在危机时候活命。听说这大周的生活水平在这个年代还是好的，北边还有靠游牧为生的异族，由此可见这个活在这个世界是多么艰难。 村长虽是下了狠劲儿，鞭子轮的劈啪作响，可老牛显然是不紧不慢，甚至有时候还会停下来啃两口路边的草根。 孙叔齐昏昏欲睡，最后实在忍不住打了个盹。 孙叔齐又被喧嚣声吵醒了，伸手抹着惺忪的睡眼，打量着这座在大周举足轻重的城市，河内道州府所在，圣天子龙兴之地，又是大周行在的西部名城——西京。 村长撸下脑袋上的帽子，也像孙叔齐一样对着西京南城门傻笑，虽是来过无数次，甚至连从五家堡到这南城门老牛要走多少步他都了如指掌，可每一次村长还是会被西京的繁华所震慑，村长长吸一口凉气，望着过往的人群漏出两排大黄牙感叹道“西京啊，圣天子的起家之地啊，果真繁华。” 只有郎中稍微淡定一点，不过要是仔细看，郎中眼底还是闪过几丝缅怀之色。 “哎，土包子，交钱。”城门口一个兵丁讥笑着打断几人的幻想。 村长躬着身陪笑道“兵爷，您看咱们已经交过人头税了，您看这是凭证。”说着村长自怀里掏出一张纸条。 兵丁不耐烦的拨过村长的手，训斥道“老倌儿，这是西京，大周陪都，你的老牛在城门口拉下这阿堵之物却是该交钱。” 村长打眼一看，牛车下正好有好大一摊牛粪，不过他是个老车夫，早就有这方面的经验，从昨晚起便断了老牛的草料，只是喂了一些清水，再者这摊牛粪已经干涸了，显然不是他们的牛拉的。 “兵爷，您看这，些许小钱您得着。”村长说着从衣袖里摸出几枚铜钱用身子挡住，就欲搡到兵丁手中。 兵丁伸着手仔细打量着四周，接过铜钱信手一捻脸色大变，拔出佩刀怒喝道“你这老倌儿想找死不成，光天化日，圣天子治下竟欲行贿与我。” 村长吓得浑身哆嗦，转过头看看郎中和孙叔齐，语无伦次“这我他哎呀” 孙叔齐看得清楚，恐怕是这兵丁嫌钱少，才会如此。 “哼，拉屎的是牛，你何故为难我等？把老牛让与你便是，我倒想看看你是不是带把的爷们儿，敢不敢一刀劈下去。” 郎中说完，斜眼瞪着兵丁，满脸不屑。 孙叔齐暗自叫好，他怎么没想起来，圣天子有旨，大周不得无故伤牛，杀牛。就算是牛自然病死也要向官府报备，官府再派人核验，这条旨意适用大周所有臣民。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八章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西京，大周西北部重镇，圣天子未登顶之前西京叫做日落城，圣天子登上了皇位，这个名字就不太合适了，所以圣天子将日落城改名为西京。 西京的繁华在大周也是数一数二的，商户鳞次节比，买卖家数不胜数。 朱雀大道上还有圣天子班底办公的旧址，就是到现在，西京的官员也要比皇都还多。 不过卖猪还要去烂市坊，烂市坊位于东边的青龙大街，是农贸交易的主要聚集地。 三人已经约定好办完事在城南的茶馆碰头，郎中神神秘秘的不知要去干什么，不过从他去的那个方向看，孙叔齐若有所思，也难为郎中了。 西边白虎大街却有闻名河内道的勾栏暗坊，多是风尘女子从事些皮肉生意，故而这条大街也最是热闹。 郎中这个老光棍好不容易来到这花花世界，还不许狠狠放肆一把？但愿他这乡野郎中能调理好自己身体，别活活糟践在女人身上。 越往青龙大街走，越能感觉到西京的繁华，相比21世纪千篇一律的钢筋水泥建筑，厚重古香古色的西京却更有一番风情。 孙叔齐强扭过自己的脖子，告诫自己，你可是21世纪身经百炼的非高端人才，什么场面没见过，淡定。 到了烂市坊，随便找了个地方，七只猪就这么乖乖地靠在他脚下。 小猪第一次见了这么多人，有点紧张，还好有大猪看管。 最健壮的一只小猪慢慢习惯了吵闹，甚至还伸出鼻子拱了拱旁边的鸡笼，惹得一群小鸡崽胡乱扑腾。 卖鸡的是个中年妇女，妇女一身土黄色短袍，身子骨壮实，见孙叔齐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郎自己到这烂市街卖猪，不免要唠叨几句。 “小哥儿，你这猪是好猪，可没人会买的，到烂市街买东西的都是些苦哈哈，苦哈哈更中意肥肉，你这猪精壮倒是精壮，可没几斤肥肉。” 妇女开了话头便停不下来，继续道“何况你这大猪还搭着五个小崽儿，小崽儿养大还要吃食，不划算的。” 孙叔齐道了声谢，却正是此理，看来21世纪那套在大周的确行不通，自己倒是有些想当然了。 妇女翻翻眼睛，也觉得孙叔齐这少年郎知礼，也不像一般贫苦家的孩子，又问道“小哥儿，你第一次出来卖吧？” “额”孙叔齐挠挠脑袋，这句话好像有点污，是自己心脏还是这大婶儿没说明白。 他身为普照在我党阳光下的社会主义老牌接班人，他卖猪不卖身啊。 “谢谢大婶儿了。”孙叔齐道了声谢确实有点垂头丧气，出师不利啊，三清道尊，观音如来，他丢了无数穿越先辈的脸啊。 大婶儿嘴角带笑，兀自安慰着“小哥儿，你还是个孩子，比我家那小混账已经强太多了。” 孙叔齐耷拉着脸，恨不得跳起来打人，他真不是个孩子啊，大婶儿，你不要被我英俊帅气潇洒稚嫩的脸庞所蒙蔽，其实骨子里他是个拿了硕士学位的农大老油条啊。 可这是万万不能和大婶儿提及的，一则大婶儿信不信两说，二则，丢人啊，丢人丢到异世古代来了。 时间慢慢过去，孙叔齐眼看着大婶儿卖掉一笼鸡崽儿，他的七只猪已经躺在地上打呼噜了，还无人问津。 低着头，身前出现一片阴影。 “卖猪的。” 孙叔齐抬头，两个姑娘衣着华贵，顾盼生姿，像极了画里的仙女。 孙叔齐有气无力的打断道“小姐，我是养猪的，不是卖猪的。” 卖这个字多难听。 先前说话这位姑娘捂嘴一笑“你这人真有意思，你养猪来做什么？还不是卖？” 暴击x3，卖就卖吧，反正也是卖给两个赏心悦目的姑娘，总比卖给那些满身酒气一巴掌宽护胸毛的壮汉要强。 说话这姑娘撩起衣摆蹲下身子，掐在猪崽儿脖子上，翻过来。 “你这猪保熟么？” 一旁站立那白衣女子抿嘴一笑，给了蹲下身子这青衣女子一个暴栗，张开樱桃小口，不紧不慢的道“心儿，你个憨货你以为你还在买胡瓜么？” 真是天籁之音，孙叔齐闭上眼睛，这白衣女子不止人长得漂亮，连声音也如此动听，真是天上掉下来的人一样。 “哎呀，小姐，人家都是被你打坏的，我本来挺聪明的。”青衣女子娇嗔道。 青衣女子不注意，小猪一个翻身逃脱魔掌，跑到孙叔齐脚下，拱着，顺势要爬到怀里哼哼叫着，委屈得很。 孙叔齐鼻子一酸，心里竟还有些不忍。 这世上，除了大猪，就是这五只小猪和自己相处时间最长，就是他死鬼老子他都从心里有意避着。 人非草木啊。 “卖猪的，你的猪怎么卖？” 孙叔齐坦然一笑，心里平静，抱起小猪“姑娘，抱歉，这猪我不卖了。” 青衣女子眼睛一瞪，回头望了望自家小姐，这才开口道“小哥儿，也只有我家小姐肯把你这些猪全部包圆了，还有谁肯买小猪，要知道这些小猪可是个赔钱货。” 这青衣姑娘说的倒是真话，不过孙叔齐不是矫情，他是真的不打算卖了，不舍只是其一。 再者，没了这几头猪，他真的没了在21世纪生活过的痕迹，只有在河边放猪，嘴里叼着茅草躺在草地上的时候，孙叔齐才能知晓自己是一个精通农牧养殖的21世纪穿越者，没了这几只猪，也失去了和前世的联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猪是他最亲近的“人”，是他有过前世的凭证。 青衣女子站起身拍拍手，转头和小姐商量着“小姐，我看这小奸商是想漫天要价。” 白衣女子看了孙叔齐一眼，向青衣女子说道“那就坐地还钱吧，满西京也只看见这几只上品的野猪，却不是那些家养的肥猪能比的。” 孙叔齐却是听见这几句话了，摇摇头，从这两人的衣着相貌气质来看，都是富贵之家的痕迹。 “二位姑娘，在下这猪真不打算卖了。” 白衣女子眼睛一亮，诧异道“哦？为什么？”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见笑了。” 白衣女子睁大眼睛，回味了一会，深深施了一礼“公子大才。” 这才回头对着青衣女子道“心儿，我们走吧。” 二女缓步走出烂市坊，和这烂市坊有些格格不入。 街口，青衣女子挠着脑袋不解的问道“小姐，那个卖猪的小子咬文嚼字卖的什么关子？” 白衣女子回头望了一眼，孙叔齐正抱着小猪拍打身上的灰土站起来。 “心儿，这公子却是个妙人。”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九章 相顾两无语 君是登徒子 青衣女子叫心儿，是白衣女子的丫鬟，虽说是丫鬟，可小姐和她情同姐妹。 “真是可惜了那两只花猪。” 白衣女子叹口气，拢一下头发，说道“是啊，可惜了。凭那公子的文采，若不是家庭贫困，将来朝堂之中必会有他一席之地。” 青衣女子狐疑的问道“小姐，那卖猪的很厉害么？” 白衣女子点点头“当然厉害，单论这首诗恐怕就是东方厚也不敢说能稳压他一头。” “嗬—”心儿倒吸一口冷气，东方厚，那可是大周文宗，被天下人誉为三百年一遇的文坛巨匠。 而且自家小姐的学识也是顶高的，这么说那个卖猪肉的小奸商很不得了。 “那比之这些天风头正劲的不问苍生问鬼神如何？” 白衣女子陷入回忆，第一次听到不问苍生问鬼神还是在义父那里，可没过半日，这西京文人圈子里便传开了。 “却是不可同日而语，天地之别吧。”白衣女子想了半天，给出这么一个答复。 “这两个人差的这么多？可心儿听说那作出不问苍生问鬼神的也是一个少年郎。“心儿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问着小姐。 白衣女子伸出手点了一下心儿的额头，心儿撒娇喊痛。 “这两个人的诗句倒不是你家小姐我能评判的，自古文无第一，我的意思是这两个人的风格大相径庭，一个是讽刺辛辣之作，另一个却更” 白衣女子说到这低下头擎着手出了神。 心儿百爪挠心晃着自家小姐的胳膊，撒娇道“我的好小姐，你就别卖关子了。” 白衣女子打掉心儿的手，呵斥一句，心儿才发现街道上的人都漏出一副猪哥相。 心儿俏皮的吐吐舌头，恭维道”小姐真是绝代风华，倾城倾国，你看那些臭流氓。“ “哼，狗嘴吐不出象牙，不过那卖猪的少年郎作的诗在我看来却更有意境。”白衣女子说完眼神迷离，嘴里嘀咕着“茕茕白兔，哎。” “什么白兔黑兔的，小姐竟说胡话，咱们再逛一逛好不好？” 白衣女子被打断，有点郁闷，笑道“平时让你多读书你不肯，眼下有了功夫还不回府上温习功课？” 心儿再吐吐舌头，郁闷的低下头，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凭心而论，小姐待她是不错的，不仅让她享受这等富裕的生活，还冒天下之大不韪教她写字读书，可是读书真不是她的强项啊，她宁可去像张妈妈一样每天打扫茅厕。 心儿苦着脸道”小姐，家里那个祥瑞难道你不怕？想想就怪渗人的，咱们还是别回去了，就再逛半个时辰好不好？“ 白衣女子无奈，看着活泼跳脱的心儿彻底败下阵来，说出去也丢人，恐怕她是大周第一个被自己家丫环吃得死死的小姐，不过昨天义父运回的那个祥瑞也确实太渗人，不过还好，这祥瑞只是在府里停留一晚便要送去皇都。 ”好吧，最多一个时辰，不然义母会骂的。“ 心儿撇撇嘴，不屑道”知道了，太守夫人我好怕怕啊。“ ”讨打，那是你主母，再胡说八道就把你下嫁给送菜的张癞子。“白衣女子纠正道，不过并无责怪，看来这太守夫人却是不得人心。 心儿早已经迈开步跑开了，还回头向小姐做了个鬼脸，嘲笑道”好啊，你把我嫁给张癞子，我就把你许配给今天那个养猪的，臭死你。“ 白衣女子跺跺脚又羞又怒，赶紧追上去。 烂市坊，卖猪无果的孙叔齐却是犯了难，这几只花猪倒是得了倚，可他还要生活的啊，人吃猪嚼可不是一笔小开销，而且用现代的流行语来说，他这是野区科学养猪，花销更是如流水一般。 孙叔齐掐着腰，手心已经微微沁出汗，指尖却传来一阵冰凉，孙叔齐恍然大悟顺手解下腰间的玉佩，这不正是老天饿不死瞎家雀么。 在五家堡时，这西京城的布局孙叔齐便了然于胸，村长虽是不识字却画得一手好图，根据村长的地图来看，想要卖掉手中的这块玉佩必须到白虎大街，那里才有当铺。 路上，孙叔齐买了两个包子，顺便讨了一些清水。 白虎大街却是比青龙大街更上了一个档次。 青龙大街上的行人多穿土布衣袍，看起来单调死板。可这白虎大街却颜色鲜艳，充满勃勃生气。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孙叔齐便经过了两家会馆，三家酒肆。 不起眼的饭馆更是数不胜数。 会馆前面莺莺燕燕，前来消遣的客人往来不绝，真和另一端是天差地别。 正所谓妾是无情风尘女，郎是多金风流人。 会馆么，大保健圣地，当然这年代也有卖艺不卖身的高端服务人才，不过更多的是从事皮肉生意的女子，简单粗暴不需要太多技艺。 一个说不上潇洒却有股子韵味的孙叔齐出现在这样的烟花胜地绝对能让那些留恋风尘的男女耳目一新。 过分的是这个少年还带着两大五小七只不可一世的跟班，万人瞩目的他绝对是这条街最拉风的仔。 一个打扮的清新脱俗自认为颇有几分姿色的女子见了这一幕掩面而笑，冲姐妹们使了个眼色，迈着小碎步拦下孙叔齐，捂着自己胸口，另一只手搭在孙叔齐肩膀上。 病恹恹的道“小郎君真是怪心疼人的，姐姐心口好痛，小郎君能否为姐姐医治一番，姐姐定当重谢。” 孙叔齐虎躯一震，这一幕似曾相识啊，这不正是自己梦里盼星星盼月亮的情形么，万恶的旧社会，哼。 孙叔齐嘴角上扬，带着坏笑道“姐姐慧眼如炬，在下正是孙氏老中医第一代传人，专治各种疑难杂症，拯救失足妇女是我辈不可推卸的责任。” 要不是身体和经济条件不允许，孙叔齐绝对不会只是站在这口花花，定是要反个三俗。 女子笑的花枝乱颤，第一代老中医传人那是什么鬼？ 女子低头扶着胸口，眼下是真的笑的胸口疼，抬起头就见到这小郎君身后站着两个天仙一般的姑娘，竟让她生出自惭形秽之感。 “哼，臭流氓。”心儿跺跺脚呵斥道。 白衣女子瞥了一眼，道了声晦气。 “心儿我们走。” “唉，小姐等等我。” 风尘女子尴尬一笑，觉得自己实在是丢脸。“小郎君还不快追。” 孙叔齐摇头“追是要追的，不过不是现在。”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章 不识肉山真面目 孙叔齐是一个拥有三十岁心理年龄的老男人，奈何生理年龄不过十二岁。 有心无力，徒呼奈何。 和从事技术工作的姐姐打趣一番还得去当铺，孙叔齐只好压下火气鼓舞自己，等小爷发了财再来教育你们，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等着我。 至于和那对有过两次接触的小姐和丫环，说实话孙叔齐还真没有非分之想，盖因自己和人家差距太大了。 如果这两个女子只是稍有姿色，那么自己定是不会放过机会调戏一番，可是这对主仆都是天香国色，却令孙叔齐这个穷丝生不出一丝亵渎的心思。 对着三流明星写真打手冲情有可原，可你见过谁对着蒙娜丽莎这样的高b格又朦胧的神作打手冲的？ 不过孙叔齐自认上天让他来到这世上绝不是偶然，天不生无用之人，地不长无名之草。等他实力强大了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既然都见识过风华绝代了，那么还会缺倾国倾城么？ 孙叔齐收起心思带着七只猪继续赶路，前方几十米处便有一家当铺，当铺两边都是赌坊，这条街也算是古代的休闲娱乐消费一条街了，赌徒们在赌场赢了钱可以到会馆享受一把，输了钱可以到当铺来个抵押贷款，捞一捞本。如是输了大可与赌坊签个字据把妻女卖到会馆。 不要疑惑，这样输上了头的赌客大有人在，哪个风尘女子以前不是良家妇女？若不是真的过不下去，谁愿意从事这样没有尊严没有未来的职业。 当铺从二楼竖下一面大大的幌子，黄字黑底。黄色代表着活当，黑字代表着死当。幌子猎猎作响，威风不可一世。 孙叔齐打量一番，迈步走进当铺，当铺里热闹得很，不过大多数都是来当物的人，鲜有来赎物的，由此可见周围赌坊和会馆的吸金能力。 当铺内伙计忙的恨不得多生些手脚，可还是一打眼便注意到了鹤立鸡群的孙叔齐，一个伙计皱着眉毛缓缓走过来，声音里透着不耐烦。 “小郎君，当铺不当活物，你这几只猪还应该赶去烂市坊去卖。” 除了伙计也有别人注意到了孙叔齐，可并没人好奇，往常连来当铺当妻女的都不在少数，当几只猪虽然少见却不奇怪。 “这位小哥有礼了，在下并不是当猪，还请小哥掌掌眼，此物价值几何？”孙叔齐从腰间解下玉佩举到胸前。 “这”伙计张着嘴巴，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他是吃这碗饭，眼睛要好使，看物要准，可更高的境界是看人要准，今天他却是走了眼。 这伙计当了七年学徒，眼下这间当铺除了大掌柜就是他的眼力最精，见过的世面也最广。可眼下他还是有点激动，这么上好的玉料上次还是在大东家身上远远瞧过一眼，可这小郎君手中的玉佩雕工却远胜大当家那块。 ”小郎君且跟我来。“伙计抬手做了个手势，迎着孙叔齐到内堂。 ”当铺自是有当铺的规矩，我们一向不会询问客人当物的来源，可是此物太过“伙计欲言又止。 孙叔齐对上伙计的眼睛，却能理解这伙计的担心。 此间的东家能在这鱼龙混杂的白虎大街开的起来这间当铺，必是黑白两道通吃，可东家势力再大也不敢说能盖过所有人。 孙叔齐暗道倒霉，站起身来抱拳道“如此便打搅了。” 掀开门帘，眼前出现一个披红挂绿的“肉山”。这肉山后面还传出一道谄媚的声音。 “东方少爷，您小心着点，这门槛要是绊着您，那小的我就真是百死难赎了。” 正激摇摆不定着的伙计听见说话声，眼睛一亮，赶紧拦住孙叔齐“小郎君稍等，我家大柜回来了。” 肉山扶着墙，却不敢坐下，实在是内堂没有能经得住他坐的椅子。只是站了几息的功夫，这肉山便气喘如牛。这才露出肉山后面的大柜，伙计赶紧拉住大柜”师父，弟子学艺不精，有个物件却拿不准主意。“ 大柜狠狠瞪了一眼伙计，呵斥道”你个没眼色的憨货，还不快给东方少爷搬床去，眼下什么事都得等一等。“ 伙计慌张的跑出门，不知是去干什么了。 这伙计也是失了计较，东方公子可是西京城中的一朵奇葩，偏偏家世背景强的离谱，就是他们东家也不敢在东方公子面前放肆。想来大柜早已经吩咐了外间的伙计准备好床，这么点他一下不过是更长东方公子的面子，虽是瞎费力可伙计不能不走这个过场。 内堂里就剩下三个人，孙叔齐这才好好打量这个东方少爷。 第一印象以为这东方少爷是个肥汉，可仔细瞧了却能看出这东方少爷年龄应该并不大，也许还大不了孙叔齐几岁，只不过一张圆脸上的肥肉硬是把眼睛挤得只剩下一条缝，平添许多褶皱，乍眼一看好像很成熟。 伙计指挥着几个人把床放到内堂正中间，东方少爷松一口气，挪到床边”砰“的一声把自己摔到床上。 大柜弯着腰站在床边，恭敬的问道”东方少爷这次来小老儿这是？“ 肉山一皱眉毛，应该是瞪了大柜一眼“你这老货揣着明白装糊涂，小爷我上次在玉来赌坊输了钱将我家祖传的“说到一半，肉山才后知后觉闭上嘴巴，扫了孙叔齐一眼。 还好他机灵，闭嘴闭得快，要不然东方家的脸就让他丢尽了。 他叫东方朱，他老子东方厚是大周文宗，天下文人之首。偏偏东方厚老来得子，所以对这东方朱宠溺的紧，东方厚只得这一个儿子，所以东方朱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不只是东方厚和东方厚的夫人对这唯一的儿子言听计从，就是东方厚的二十七房妾室都对东方朱有求必应。 这些妾室没能生下儿子，便没有了以后的依仗，东方厚若是有个好歹，她们便毫无地位可言，妾室就是受宠的奴仆，可若是抱紧了东方家唯一继承人的大腿，将来老了也有个保证。 可偏偏这东方厚不学无术，还是个赌鬼。可怜他二十多个姨娘的私房钱。 若是被他那死板的老子知道他又来赌钱，关键是还输了，定不会饶他。 东方朱灵机一动”那个，这位小哥不是有东西要让你瞧么？凡是讲个先来后到么，我能等的。“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一章 麻秆打狼两头怕 孙叔齐有点惊讶，不愧是大家子弟。 “如此便谢过兄台了。”说着孙叔齐再次把玉佩拿出来，交给大柜。 大柜的骨气可能不是太硬，可专业素养没得说，一接到玉佩便好像换了一个人。 大柜仔细翻检一圈，闭着眼睛仔细触摸玉佩，顺便还教着伙计。 “咱们这行有句话叫识人断玉，这二者其实用的都不是眼睛，而是凭感觉，这块玉成色极品，触感温润，仔细感觉这雕工完美，应是出自胡敢当之手。” 大柜说完看了一眼伙计，伙计点头称是。 大柜这才换个脸色，躬着身子向东方朱道“雕虫小技让东方少爷见笑了。” 东方朱摆摆手示意没关系，这老货的眼力却是西京城最尖的那一个，要不然莫家那个纨绔也不会请这来货坐镇当铺。 孙叔齐却不打算浪费时间，眼下不知是什么时辰，村长和郎中怕是该等急了。 “老先生，敢问这块玉佩能多少银子？” 大柜捏着下巴，有点不自信“小老儿我这一行已经干了四十六年，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这块玉佩么，价值连城，不过如果小郎君一定要当的话，本店只能开三千两的价儿，而且须是要有保人，不知小郎君是哪家公子？” 说到这大柜有点糊涂，按理说整个西京城好色好堵的世家子弟他不说都认识，最起码也都打过照面。 能拿的出这块玉佩的人家实在是凤毛麟角，满打满算西京城不出二十家，可眼前这个小郎君却眼生的紧。 也是大柜迷了心窍，干这一行的都有些执念，若是换了他们东家来就绝对不会完成这次交易。 如果这小郎君真是世家公子，能拿出这块玉佩的世家肯定不简单，这块玉佩却成了烫手山芋。 孙叔齐实话实说。 “不瞒阁下，小子并不是世家子弟，至于赐这块玉佩给小子的人不便宣扬。” 大柜意味深长，摇摇头道“那小老儿就爱莫能助了？不知小郎君贵姓？” 孙叔齐苦笑一声“贵字不敢当，小子孙叔齐。” “吱扭”肉山一下从床上弹起来，拽着孙叔齐的胳膊，唾沫横飞“你就是五家堡的孙叔齐？” 孙叔齐抬起头有点心虚“这位大哥有话好说。” 肉山却是不给孙叔齐分辨的机会“可算抓着你小子了，你知道小爷我替你背了多少锅？眼下你还得和我走一趟。” 说完把手插到孙叔齐腋窝，顺势将孙叔齐扛在肩上。 一阵天旋地转，东方朱抗着孙叔齐已经出了内堂。 大柜和伙计面面相觑，怪不得平日里只见东方少爷好堵，却不见其去会馆。 原来东方少爷好这口，两人齐齐打了个冷战，真是感谢东方少爷没有痛下毒手。 “师父，那这小郎君的猪？” “憨货，这小郎君跟了东方少爷就要一步登天了，这几只猪你可得好好伺候着，像侍奉我一样伺候这几只猪。” 大堂门口，东方府上的下人看见自己少爷肩膀上扛着个少年，惊出一脑门冷汗。 “少爷，这使不得啊。” 东方朱把孙叔齐塞进马车，瞪了下人一眼“聒噪，走，回府。” 东方朱扶着车门爬进马车，随手拉上帘子。 孙叔齐不说六神无主也差不太多了，他好像被绑架了，这东方少爷面目狰狞，他的几个下人又都勇武健壮，自己怕是插翅难逃了。 令他惊讶的是这东方少爷进了马车却闭上眼睛老神在在的坐下了。 孙叔齐思绪如飞，想过夺门而逃，大声呼救，奋起反抗，可凭他自己这点分量好像都行不通。 东方朱睁开眼睛，有点不悦，拉开帘子“怎么还不走？” 几个下人相互对视，最后一个极不情愿的站出来。 “少爷，咱们几个的意思是，您就在车上办完了事再赔这小郎君些银子咱们便回吧，要不然老爷那我们不好说。” “你这个狗奴才，脑子里装的什么肮脏货，少爷我自有计较。” 东方府位于朱雀大街，整个东方府占地约六十亩，是这西京城中最豪华的府邸。 可住在豪宅里面的人却不见得都事事顺意，府上的二姨娘和十六姨娘就是如此。 她俩本来就不和，大老爷除了夫人便最宠爱她们俩儿。 可奈何老爷这人最烦后宅不宁，她们却不敢明面上争风吃醋，可暗地里却都鼓着劲儿要一较长短。 近些天来，老爷的心情可不是太好，西北闹蝗灾，河内道最是严重。 老爷贵为西京留守却是操碎了心，再加上夫人也染了风寒，妾室们都战战兢兢。 可二姨娘和十六姨娘却另辟蹊径，她俩想到一块，不知从哪分别找来个风水先生到府上，要为府上破一破霉运，解决老爷的烦忧。 可同行才是裸的冤家，这句话适用所有职业。两位先生都称对方是招摇撞骗之徒，绊了几句嘴竟在院子里出手撕扯起来。 奈何这两个先生都是瞎子，偏偏是最受宠两个姨娘请来的，下人们还不敢前去制止。 稍微一个不留神，在两位姨娘看来就有偏帮之嫌。 东方厚这几日心急如焚，甚是煎熬。 西北遍地闹蝗灾，老百姓流离失所，在朝廷看来就是他这个西京最高行政长官的责任，这是多大的民怨才引起上天降下蝗灾示警。 正打算出门找官员们商讨一下赈灾方案的东方厚在院子里便看到了让他火冒三丈的一幕。 东方厚举着胳膊，哆嗦了半天挤出一句“有辱斯文。” 两个姨娘见了急忙跪下来求情，可东方厚心里更烦躁了。 好巧不巧，又有下人报告少爷回来了。 东方厚气的脑仁疼，提起这个儿子也不是一个省心货，昨天入了人家的局，硬生生输掉了祖传的信物，可怜他东方厚聪明一世，怎么生出这么个儿子。 东方朱蹑手蹑脚的背着孙叔齐来到院子里，看见他老子不大高兴，一缩脖子这才放下孙叔齐。 “朱儿，你却是越来越胡闹了。” 东方朱低下头不敢反驳，他老子这句话说的轻飘飘没有一丝火气，他的求生欲告诉他他老子应该在爆发的边缘。 “罢了，你若是能让这两个老东西停下手我便不计较你和这小厮鬼混。”东方厚看了一眼衣衫不整的孙叔齐平淡的说道。 东方朱赶紧否认道“爹，你误会了，这位却是个大才子。” “哦？”东方厚嗤笑一声，打量着孙叔齐。 “大才子？此役何解？”东方厚朝两个正来劲的下老头努努嘴。 孙叔齐胃里还翻滚着，脑子也有点发晕，他虽是会骑马，可骑人他是真不习惯啊。 “这有何难？”孙叔齐说完整理下衣服，走上几步。 “唉，你们俩，一个手里拿着刀，一个赤手空拳，也太不公平。” 果然两个瞎老头闻言跳离了彼此小心戒备着。 东方厚嘴角上扬，击掌称赞。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二章 生子当如孙叔齐 “小郎君果真有急智。”东方厚看着自家不争气的儿子也顺眼多了。鸟随鸾凤飞腾远，人伴贤良品自高，儿子能结交到这样的朋友也算是有长进了。 孙叔齐道了声不敢，心里却有点莫名的优越感。 这群异世的土著们，没见识过我神州大地老祖宗们玩烂的梗吧，在俺们村，这个答案可是小学生都知道。 东方厚对眼前这少年起了好奇心，眼睛里流露着好奇的神采。 孙叔齐无端端又觉得浑身发冷，这东方朱的嗜好不是传自他老子吧，难道这一家都喜好男风？ 东方厚见眼前这少年有点拘谨，这才心平气和的笑笑，安抚道“小郎君莫怕，今年多大？家住哪里？叫什么名字？” 他实是不知道，他这么一和气，孙叔齐心里更慌。 “爹，这位就是你嘴里念叨那个孙叔齐。” “哦？果真？”东方厚盯着儿子，确认他不敢在自己认真的时候骗自己，这才伸手拉着孙叔齐。 “真是少年英才，今晚就不要走了，咱们爷俩秉烛夜谈，抵足而眠。” 尼玛，原来这个死胖子火急火燎的把自己绑回来是为了把自己进献给他老子，这孙叔齐就得说东方厚几句了，你看看你这两个小妾，都是贤惠秀丽知冷知热的美娇娘，你何必要盯着我这个没胸没屁股的小爷们儿。 “那个，这位大叔，我家人还在等着我，这样不太好吧。” 孙叔齐委婉的表示了拒绝，甚至特意在大叔两个字上下了重音，希望这大叔能够有一丝悔意，及时悬崖勒马。 东方厚却拉着孙叔齐的胳膊生拉硬拽，满不在乎。 “大叔？不错，这个称呼有几分贴切，我和你爹虽立场不同却惺惺相惜。” 这是这几天第三次有人提自己的死鬼老子，孙叔齐问道“大叔和我爹很熟么？” 东方厚放慢脚步，缅怀道“大概只是君之交吧，不过是很交心那种。” 孙叔齐撇撇嘴，这老不修和自己死鬼老子认识他倒是相信，可交心绝不可能，自己死鬼老子怎么着也是一个纯爷们，不会与这种好男风的人交心。 东方厚走在前头可不曾想到孙叔齐如何腹诽他，兀自继续说道。 “自古有言，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可在我大周却硬生生反过来，真正名满天下叫敌人胆寒的神武大将军深受打压，我一个只会耍嘴皮子的文官却被天下人安了个文宗的名头，真是可笑。” “大大叔你是说我爹他”神武大将军，孙叔齐着实吃了一个大惊，莫非自己竟是这么有来头？ 东方厚回过头，肯定道“不错，别人不敢说，我却敢说，你爹就是冤枉的，当年圣天子得天下之后，却是嫌你爹威望太高，所以才削了你爹的职位，从此重文轻武成了大周的主旋律，可近年来异族屡次兵犯我大周边关，大周自诩朝廷人才济济竟没有敢战能战之人，当初是圣天子太草率了。” 东方朱磨磨蹭蹭的跟在后边，听到他老子的惊世之语却是吓了一跳。 “爹，那可是圣天子。” “你老子我能不知道那是圣天子，可圣人都难免犯错，何况圣天子。” 东方厚说完又看向孙叔齐，满是和蔼“世侄能饮否？十斤酒可够？” 孙叔齐腼腆的道“小子酒量不济。” “朱儿，去准备二十斤。” 东方猪眼睛一亮，欢喜的应道“得令。”说着便走开了。 尼玛，孙叔齐很郁闷，大周的文人也这么不要脸么？ “齐哥儿，我可以这样叫你吧？想当年你老子可是个大酒缸，我听闻朝中老将说你老子每逢大战前必要痛饮一番，再摔破酒碗带着将士们浴血杀敌。你是大将军独子，可不能堕了大将军的门风。” 犊子，你才是犊子。孙叔齐心里骂道们别以为我读书少你就骗我，喝酒他不怕，经过后世高度数酒的千锤百炼，他有百分之一万的把握放到东方厚，真正让孙叔齐忌惮的是他的重吨位儿子东方少爷，根据孙叔齐的经验，大多数时候酒量都是和体量成正比，孙叔齐害怕东方厚将他放翻成全了他老子，他宿醉之后第二天屁股疼。 百转千回，东方厚带着孙叔齐走到了一栋不起眼的平房前，东方厚指着门“齐哥儿，叔父的书房如何。” “大叔的书房确实有些简陋了。” 听了孙叔齐的话，东方厚有点不太高兴，这栋书房可是他的骄傲，在这里面有众多的藏书，孤本。除了圣天子的御书房，恐怕就是他这间书房含金量最高。 孙叔齐却转了个口风，暗拍了一记马屁“粗缯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 半晌不见东方厚的反应，孙叔齐忐忑的看了东方厚一眼，琢磨着他这句马屁应该没拍错，这句诗用的正是应景。 “好，此句当浮一大白。朱儿，酒来。”东方朱正巧提着两个大号酒坛进入这座小院。 东方厚推开书房门，率先迈步走进去，东方朱紧跟着，还使了个眼色示意孙叔齐跟上。 东方厚背对着孙叔齐，还在到处打量的孙叔齐真是大开眼界了，一进门就是一幅巨大的题字“文人风骨”落款显示是一个叫吴不让的人送给东方厚。 “齐哥儿书法如何？”东方厚转过身询问道，手里还拿着一幅字，正是孙叔齐之前大放厥词的那一句，不问苍生问鬼神。 书法真不是孙叔齐的强项，只能说写的勉强还能看。 ”你和你爹一样谦虚，来。“东方厚左手执笔，右手端着一碗酒。 孙叔齐接过酒一饮而尽，又拿起笔，严肃的落笔。 东方厚笑脸渐渐散了，眉毛越皱越紧。孙叔齐收笔，东方厚感叹一声”我看走眼了，你爹是真谦虚，你是真实在。“ 孙叔齐苦笑一声”大叔，小子真是老实人，另外我真该回家了，村长等不到我就要在街上过夜了。“ 东方厚虽觉得可惜也不再阻拦，只是嘱咐道”如此也好，齐哥儿且记住，有什么难处一定要告诉叔父，这是大周臣民欠你父子俩的。“ 孙叔齐鼻子竟有些发酸，这不是东方厚一个人的错，错在这时代。东方厚虽是天下文宗也背不起这样的责任，东方厚真君子也担得起文人风骨这样的称喻。 孙叔齐撩起衣摆，缓缓跪在地上“叔父挂怀，小子铭记在心。容小子献丑，临别之际有些许心里话留给叔父。” 天色渐晚，已经是日落西山，孙叔齐已经踏上了回五家堡的路。这一次收获满满，怀里揣着玉佩当掉的五千两银票，由当铺伙计亲自送到东方府，还有，他渐渐地有点佩服他死鬼老子，如他老子这般死了也被别人惦记的人，生前该是何等风采。这一世他必不能让他老子蒙羞。 东方府，下人们都不敢大声说话，老爷已经对着窗子自斟自饮一个多时辰了，莫不是像夫人一样染了风寒。可又更像魔怔了。 东方厚放下酒碗，拎起酒坛失望的拍拍空酒坛，两坛酒已经下肚了。 “其候兄，小弟还是比不过你，生前比不过你，死后比不过你。连儿子也差你一大截。”东方厚看着地上打着呼噜不省人事的儿子，失望透顶。 又拿起桌子上的纸，纸上只有几句话，言简意赅。西北恐有蝗灾，叔父应上报圣天子加强边关守备，防异族来犯。 真是生子当如孙叔齐，可怜河内道这些官员还在费尽心思想着在赈灾款项上捞一笔，可一个黄口小儿已经想到外患了，西北蝗灾，塞外定是闹得更凶，异族游牧为生，蝗潮吃没了牧草，牲畜死绝，异族被逼之下定会兵犯大周，和异族只有一山之隔的河内道首当其冲。 “哎，我东方厚再一次走眼了，这齐哥儿竟是天生的将才，其候兄，你有后矣。”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三章 蝗灾爆发 夕阳西下，适合放声高歌。 五家堡此次收获颇丰，村长的车上摆满了日常所用。几人只好跟在牛车旁散着步，满意而归的村长也舍得喂了老牛一捧豆子。 唯有郎中脸色不太好，估计是没耍的尽兴。 回头望去，巍峨耸立的西京城墙在夕阳下折射出一种透着漫烂的红色。 “西京的繁华，肉山，大叔，从事技术工种的姐姐，咱们山高水长，后会有期。”孙叔齐生出一股豪迈，丢给花猪几个苹果，又怔住，莞尔一笑“还有不知芳名的姑娘。” 郎中不经意间扫过孙叔齐，总觉得这傻小子进了趟西京城整个人都蜕变了。 正好孙叔齐转过头，两个人对视一番，从孙叔齐眼里流出会心的笑意。 “郎中，谢谢你。” 郎中一愣，突然转过身，仰起头，鼻子有些发酸。心里欢喜异常“大将军，齐哥儿好像长大了，我没有辜负你，平寇不是贪生怕死之人，若不是少主年幼，又有宵小作祟，平寇一定随你而去了。” 村长举手遮住眼睛，极力远眺，感慨道“看来西京城果真繁华，像咱们一样来易货的却是太多了。” 两人随着村长的目光一看，前边却是堵了。恍惚还有一大队兵丁推搡着。 “祸事来了，莫不是小路也要收税钱？”村长拍着大腿抱怨道。 一个兵丁走过来，不耐烦的招招手，倒是不像收税那样凶恶。 “喂，你们是干嘛的？” 村长打了个千，解释道“兵爷，咱们是南鸣郡五家堡村民，进城来换些生活用品。” 兵丁略带同情摆摆手“老人家，西凉郡闹蝗灾，灾民已经把前面的路堵了，奉太守命令封闭一切通往西京城的道路，你们几位还是回城中凑合一晚吧。” “啪嗒”村长手中的鞭子滑落到地上，西凉郡和南鸣郡接壤，五家堡首当其冲。 “兵爷容情让我们过去吧，我给您扣头了。” 村长老泪纵横，以头戗地。 “不是我不让你过，就算你去了顶什么用？还不是无端端把你自己都搭进去了，灾民所到之处更甚蝗灾，将所有的能吃能喝之物席卷一空，你节哀吧。” 村长跪在地上双眼无神，踉跄着站起来，一咬牙冲过这兵丁，跑向封锁线。 自是一阵鸡飞狗跳，可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村长便被杀威棒抽打的遍体鳞伤。 郎中和孙叔齐护住脑袋冲进去将村长抢出来，瞬间棒子雨点般落在二人头上，好不狼狈。 夜已经深了，明月高悬。 从别人口中得知似乎有些人提前冲了出来，三人又驾着车往西城门而去。 白天热闹繁华的西京城今晚却安静的可怕，偶尔有掌着灯的人家听见动静也立刻熄了灯，诡异之极。 若不是有兵丁来往巡逻三人还以为西京城一夜便成了鬼城。 饶是如此，一路上三人也经历了四次盘查，好在三人都有交税的凭证。 若不然定会被当作灾民处置，而那样的下场便是丢到北城门自生自灭。 真是没来由的祸事，三人都耷拉着脑袋，刚出城时的喜悦早就消散了。 郎中一扭头，寒声喝道“谁？” 孙叔齐恍惚看见一个身影从牛车后钻出去，向一旁的小巷子里狂奔。 “郎中无碍吧？”孙叔齐小心戒备着，问道。 “无需理会，穷寇莫追。小心里边有埋伏。”郎中阴沉着脸。 村长早就憋着一肚子气，检查一番，却是车上少了些干粮，眼下每一粒粮食都显得弥足珍贵，根据以往的经验，蝗灾来临，粮价必会蹿着往上涨，若是五家堡还有村民逃出来，这些粮食就是五家堡最后的生命线。 村长却是没理会郎中的警告，闷着头冲进小巷子。 村长进去之后，传出一声尖叫，小巷子里便再也没有一丝声响。 二人对视一眼，点点头。郎中招招手将孙叔齐护在身后，两人蹑手蹑脚走进巷子。 巷子里漆黑一片，往里走了几步借着些许的月光才能瞧见村长弯着腰把一个小孩子模样的身影堵在墙角。二人撕扯着。 小孩拼命把偷来的干粮往嘴里塞，噎的露出眼白，这双眼睛在月光的照应下却清亮的很，透出不甘和渴望。 村长抓住干粮的一角用力的往出夺，二人僵持住了，听见动静村长一用力，小孩一心虚，此消彼长。村长得偿所愿。 小孩哇地一声哭出来，村长尴尬的紧，挠着头解释道“这小贼偷咱们的东西。” 郎中点头，他都瞧见了。 “来，你且站起来，定要将你交到衙门法办。” 郎中这一吓唬，这小孩有点害怕，缩着肩膀蹬腿往后退，可他身后就是墙，退无可退。 孙叔齐瞧得仔细，这小贼不过是在装，后世什么样的骗子孙叔齐没见过。 孙叔齐拦住要上前的郎中，摇摇头“郎中，小心有诈。” 小孩眼睛一缩，干脆也不装了，望着孙叔齐嘿嘿笑着，分明是胜利者一般的模样。 孙叔齐后知后觉一拍脑门“糟糕，中计了，牛车。” 小孩眼睛一缩，一个猛子扑上来，咬住孙叔齐胳膊，孙叔齐吃痛，抵住小孩的胸前推搡着，小孩闷哼一声，骂了句流氓，眼泪扑簌簌掉下来，怎么也止不住。 孙叔齐放下手，摸不着头脑，这小孩之前还很狡诈，现在却很彷徨。 “喂，你别装了，我又没把你怎么样，你哭什么？你可是贼，被偷了东西的是我们。” “臭流氓，登徒子。” 要是孙叔齐眼神再好使点，便能发现这小贼是自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脸色还有些不大正常。 孙叔齐郁闷了，一个贼人倒打一耙，骂这苦主臭流氓登徒子，还有法律么？ 他必须得给这小贼一个教训，刚伸过去的手就被小孩打开，孙叔齐手背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哎你这个小混蛋，留个长指甲，你还像个爷” 孙叔齐要是再没反应过来他就真是榆木脑袋了，张着嘴巴歪头仔细端详这小贼，这回小贼红脸他瞧见了。 “那个，抱歉，我真不知道你是” 郎中和村长折回来，郎中手里还拎着个人，年龄应该也不大。 “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睛，这两个小贼玩的是声东击西。” 巷子里这小贼慌张的站起来，一下推开孙叔齐，焦急的喊道“小不点你无碍吧。”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四章 大娘本是富家女 郎中倒是没把小孩怎么样，小孩还吊在半空，衣领被郎中牢牢地抓在手里。 小孩看见姐姐，嘿嘿一笑，奶声奶气的说道“姐姐我吃饱了，你那？” 说着小孩还吸吮着手指，天真无邪。 郎中满脸黑线，显然是头一遭碰见这么个棘手的局面。 孙叔齐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村长打断道“算了，先出去再说吧，身逢乱世，都是苦命人。” 被称作姐姐的孩子鼓起勇气坚定的说道“大伯，吃了你的粮食真是抱歉，可我们姐妹俩会还您的。” 村长摆摆手，叹一口长气，望着天，走开了。 路上，孙叔齐借着月光仔细打量了这对姐妹，年长一些的并不矮，只是身子单薄了些才被他误认为是个孩子，年幼的最多五岁。 小东西长得倒是可人的紧，可那个姐姐孙叔齐一直没机会正眼去看，只要他一打量着姐姐的脸，后者必会狠狠剜他一眼。 孙叔齐无奈，只好凑到村长跟前，问道“村长，你打算将这两个小贼怎么处置？” 村长狐疑的看了孙叔齐一眼，总觉得这齐哥儿话里有话。 “咱们是苦主，她们是贼人，不过咱们却不能随意处置，当然是交到衙门。” 孙叔齐暗道不好，可村长的逻辑是对的，他直接反对又有点不太合适。 “唉，人命如草芥啊，村长，我要是没记错你的孙儿如今也应该和那小不点儿差不多大，你想一下你要是将她们姐妹交到官府，之前那些兵匪是怎么对待灾民的你也看见了，何况是两个小姑娘，我可听说了官府会将灾民中的女孩卖到会馆，你知道郎中今天去哪了么？” 孙叔齐压低声音，故意卖了个关子。 果然村长好奇心被吊起来了，凑过来问道“去哪了？” 孙叔齐撇了郎中一眼，蛊惑道“郎中去了会馆，郎中说这会馆里这样苦命的小姑娘不胜枚举。” 村长并不相信郎中是这样一个人，琢磨一下“要不我去问问郎中。” 孙叔齐赶紧拦下，劝阻道“村长，男人么，就是这点事，你问他他能承认？郎中好歹也是个体面人。” 村长点头称是，这点孙叔齐说的倒是在理，在五家堡郎中的威信不下于他。郎中的确是个体面人，齐哥儿他老子生前也是个体面人。 村长有点犹豫不决，不甘心的说道“可咱们这些粮食都是用来活命的啊。” 孙叔齐恭维道“村长仁慈，可这两个小姑娘孤苦无依也是两条鲜活的人命啊，二柱没了大壮是如何肝肠寸断你也都看见了，血淋淋的例子就在眼前啊。” 村长摇摆了，郎中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两人身边，如鬼魅一样，孙叔齐也是刚说了郎中的坏话，正是心虚的时候，被郎中吓了一跳。 郎中阴阳怪气的说道“小流氓，我就知道你这肚子里没憋着好屁，原来是打上了人家姑娘的注意。” 孙叔齐红了脸，不过他绝对不能承认自己有一分这样的心思，立刻辩解道“那，郎中你无凭无据不要诬赖人啊，我要告你毁谤了。” 郎中似笑非笑，嘲讽道“哦？要不你试试？你说那个姑娘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 “算你狠。”孙叔齐郁闷的道。 最后由郎中出面和这姐妹俩说项，当然主要是和姐姐沟通，那个小不点就算没淌着鼻涕可也还并不懂事。 这大一点的姑娘叫大娘，很朴实的一个名字。小一点的就干脆叫小不点，由此可见他们父母对这两个孩子是多么不上心。 这姐妹俩也是南鸣郡人士，还算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可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名字都这么随意，可见这社会的罪恶和封建。 家里被流窜的灾民洗劫一空，往日言听计从的下人更是趁火打劫，她们姐妹还算幸运侥幸逃了出来，至于家里的情况她们是一点也不知道，显然大娘是不愿意提起家里的事的，小不点被大娘抱在怀里，摸着姐姐的脸并不理解姐姐为什么提起父母会露出吃不饱的伤心模样，在小不点眼里，主母对她们姐妹尖酸刻薄，亲生老子对她们不管不问，爹娘这个本应该温馨的称呼甚至不如一块肉饼来的实在。 “都是苦命的人啊。”村长吐出一口浊气，仰望着星空，一阵黑云飘过隐隐遮住了月色。 村长嘶哑的感慨道“这天似乎要变了。” 每个人心里都有最柔弱的那根弦，弱者的悲惨，尤其是妇幼的不幸更能勾起人的同情。 “算了吧，大娘可愿意跟着我们爷三个？”郎中问完见大娘点点头，这才介绍起来。 “叫我郎中就行，这位是五家堡村长，这位小哥么”郎中似笑非笑的看着孙叔齐，果然轮到介绍孙叔齐，大娘倔强的将头转过去。 “那就算了，你喜欢叫他登徒子就登徒子，愿意叫他小流氓就小流氓。” 大娘纠结了半天，咬着牙道“大娘拜见公子。” 孙叔齐嘿嘿傻笑，正欲上前扶起大娘，大娘却不着声色的躲开了，看来这姑娘嘴上服软，可心里还是戒备着。 这是一个聪明的姑娘，爹娘的冷落并不是全无好处，至少让她懂得了如何保护自己。 孙叔齐挠着头讪笑“我是个好人。” 大娘莞尔一笑，扬起的嘴角像月牙一样。“公子说笑了，大娘也不是恶妇。” 村长默默赶起牛车，这对姐妹让他心里更不好受，得亏遇到他们三个，这对姐妹也算走了好运，可五家堡的村民怎么样了？ 几人各怀心事，却都没有在主动挑起话头，只有小不点儿挣脱了大娘的怀抱跳到地上，追赶着几只小猪，夜路难行，小不点儿偶尔摔倒了也不哭不闹，只是转过头看着姐姐，再爬起来走到姐姐身边，姐姐帮她清理了衣服上的泥土，小不点儿又兴致昂扬追赶着小猪，乐此不疲。 孙叔齐感慨良多，六月的夜晚还是稍微有点凉，转头望着大娘单薄的身影若有所思，这个世界还是有许多东西需要守候和拯救的，比如他死鬼老子的威名家风，五家堡村民的悲苦命运，像眼前这对姐妹一样流离失所的百姓。 黑云愈发压抑，空气沉闷。孙叔齐闭起眼睛深嗅一口，空气中夹杂着欢乐的气息。缓缓睁开眼，平静的道“要下雨了，蝗灾应该能得以控制了。” 大娘好奇的大量一眼孙叔齐，又迅速地转过头，盯着小不点。 孙叔齐也望着小不点，默默说道“我就是知道。” 大娘回道“借公子吉言，这却是好事。” 孙叔齐一字一句的回道“大娘高兴的太早了，大灾之后必有大役，尤其是天灾往往伴随着。” 村长张着嘴，发出嗬嗬声，郎中皱起眉头，齐哥儿哪里懂得的这些东西，莫非真的有天生圣人？还是大将军在天有灵。 大灾之后必有大役他感触最深，当年神武大将军封神一战，伏尸百万血流千里，无数手足弟兄躲得过敌人的弓箭却都败给了战后的瘟疫。他也从那一次开始研究防治瘟疫，才落得了个郎中的名号。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五章 辛酸往事难回首 往西门而去，灯火逐渐多起来，靠近西城门，兵丁更是里三层外三层，严防死守。 兵丁制止住几人，盘查一番问道“西京城已经宵禁，你几人可知晓？” 村长跪在地上道“兵爷，小老儿是南鸣郡五家堡村民，灾民洗劫了村子，小老儿听说幸存的村民极有可能逃到了西城门，这才无奈来试一试，请兵爷开恩。” 兵丁皱着眉头，仔细审视了一番，拒绝道“不是在下无情，实在是灾民中可能裹挟着贼人，若是开了城门灾民爆发哄乱，西京城恐怕会遭劫难，你可知晓这城门外灾民有多少？” 村长张张嘴，没有下文，几个人侧耳倾听。 兵丁叹口气，复杂的朝城门望了一眼，苦涩的道“恐怕不下四十万之数，不过西京留守和太守大人已经着手赈灾了，只要奋勇营一到，立刻开城门放粮赈灾，不过你们想出去亲自寻找村民却是断无可能。” 这兵丁的话虽是狠了一点，不过说的倒是实情，灾民已经没有一点生活保障，当生存面临考验的时候，道德便一文不值。 如果悲观一点灾民们可能已经互相残杀了。 纵观华夏历史，灾民引发的惨案不胜枚举。 但愿五家堡村民能逃过一劫吧。 城里一阵马蹄声响起，夹杂着铁器碰撞发出的刺耳声，守城的兵丁如临大敌。 若是细心一点就能发现郎中眼里露出古怪的神色。 马蹄声越来越近，一队骑兵举着火把靠近西城门，明晃晃的佩刀在火把照耀下摄人心魄。 领头的是个英武的壮汉，这壮汉举起手臂，后边的队伍立刻定住，这份令行禁止不是一般军队能做到的，人能读懂命令，可马要想做到像人一样令行禁止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奋勇营奉命接管西京防务，你等可以轻松一下了。” 刚在审问村长的兵丁并不敢接过这壮汉的印信，如今在大周，没人敢冒充奋勇营招摇过市，再说奋勇营也绝对冒充不了，毕竟天下唯一能训练出这等精英士兵的神武大将军已经被驱逐出朝堂了。 自此奋勇营便没了传承，仅存这三万奋勇军也被打散到十六州镇守大周，曾经的神武军也成了绝唱。 这壮汉叫张招，是西京奋勇营校尉，也是大周这一代最能战善战的武将之一。 张招稳坐马上，轻蔑的看一眼兵丁，满脸不屑，这才扫视孙叔齐几人，天色昏暗，没瞧个大概，张招也没放在心上，问那兵丁“形式危急，你怎么还不疏散百姓？” 兵丁暗自叫苦，却不敢反驳，只好低下头等着训斥。 郎中微微一笑，走前几步。 “张大胆别来无恙，风采更胜以往啊。” 张招眼睛一紧，张大胆这个外号已经八年没听过了，而且这声音给他一种熟悉感，张招眯着眼睛仔细一瞧，却是吓得一个哆嗦，赶紧翻落下马，跪拜在地上。 “先生？神武军奋勇营一队校官张大胆拜见先生。” 郎中拉着脸，训斥道“甲胄在身不施全礼，我看你张大胆都忘到狗肚子去了。” 张招嘿嘿一笑，也不恼怒，挠着头道“一时忘了。” 郎中脸色缓和了几分，说道“张大胆，你家头人的妻小极有可能在城门外的灾民之中，还有将军的同乡，你敢战否？” 张招如遭雷击，激动的站起来捏着郎中的胳膊“先生说的是真的？头人妻小还在？” 这才注意到郎中斜眼等着他，张招放下手讪笑一声，抱拳拱手，翻身上马，无比威风的吼道“奋勇营听令。” 几百个兵丁却发出雷霆之音“在。”城门处的兵丁无不肝胆俱裂。 “这才是真丈夫。”孙叔齐憧憬道。 张招拔出佩刀，横刀问天，几百人马如同一体，前进时只有一个节拍。 守城的兵丁自是不敢有什么多余举动，痛快的开了城门，低头等着奋勇营呼啸而过，再缓缓关上城门，张招一骑绝尘策马当先。 孙叔齐脸上一阵刺痛，一愣神儿，却是郎中用他粗糙的手在抚摸着孙叔齐的脸。 郎中挤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嘶哑着低声道“齐哥儿你不是好奇么？有些东西也该告诉你了，这乱世也不知道明天死的是谁，最起码别带着遗憾下去。” “广佑三年，这天下还姓萧，那时候我是一个富家公子，你爹就是个落魄的书生，当时你爹带着他弟弟上皇都赶考，那一年也发了蝗灾。” 郎中思绪飘到远方，复杂的说道“好像也是六月，这一晃你都十二岁了，当初你叔父也是你这般大。” “那年月也是日子过不下去，大老爷们漠不关心，遍地灾民造反，不出两年，东萧就遍地狼烟了，你爹科考不成干脆当了兵，我当年也是糊涂让你爹一忽悠就变卖了家产，可最后却便宜了别人。” 郎中眼眶发红，哽咽道“人老了就是爱碎叨，本想着你爹这个祸害定是会长命的，可偏偏大周的百姓都被你爹骗了，都以为他是个战无不胜爱民如子的好将军，要是这大周的百姓多骂一骂你爹，他兴许就没事了。” 孙叔齐也跟着眼眶发红，心里像有东西堵着。 “郎中，这些年苦了你了。” 郎中干张了两下嘴，点点头。 “谁说不是，你爹走之前是想让我收你当义子的，可郎中我跟着你爹吃了一辈子亏，实在是不想再吃了。你像你爹，蔫坏有主意，你还是祸害别人去吧。” 孙叔齐更难受了，谁说男儿不流泪，只是未到伤心处。 郎中斜了一眼“小王八蛋你是不是笑话我？老子告诉你你们爷俩欠我的多了去了，你老子还不完的，就有你这个小王八蛋还。” 孙叔齐嘿嘿一笑“郎中，要不将来我有了儿子让我儿你认你当干爹，给你养老送终。” 话没说完，郎中的大巴掌就抽在孙叔齐脑门上。 “你机灵劲儿像你爹，可你爹没你这么不着调。” 郎中撒完气，破涕为笑。默默的道“天下欠你们爷俩的，可你们爷俩除了欠我的还欠你叔父的。” 孙叔齐没听的太轻，可他还是隐约听见了叔父这个字眼。 郎中闭上眼睛靠在牛车上混身放松，顺手摸了一粒麦子放进嘴里，嚼了半晌，睁开眼睛看着孙叔齐“你知道么？若不是遇上蝗灾，凭你爹的学识，肯定会高中的。”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六章 谁说女子不如男 孙叔齐现在很好奇，他强烈渴望知晓一切关于他死鬼老子的过往，就像儿时所有少年对偶像的崇拜，或许就连孙叔齐都不晓得，这里可能还有一丝儿子对于拥有一个出色父亲的骄傲。 城门外传来喊杀声和哭闹声，在这西京城阴暗寂静的夜里分外突兀。 孙叔齐悬着的心越提越紧，只因为那骑马的壮汉和郎中相熟，他便也开始关心起来。 村长踱着步，又一遍一遍的顺着老黄牛脖子上的毛，老黄牛才镇静一点。 小不点儿也不追着几只小花猪耍闹了，而是将头埋进姐姐的怀里，大娘看看郎中再看看孙叔齐，心里也生出几分不安。 她是从这灾民中逃出来的，一方面来说灾民洗劫了她的家，让她自由了，可她对这些给了她自由的灾民生不出一点感激，因为灾民的初衷是作恶抢劫和杀戮。 “莫慌，灾民们闹不起幺蛾子，张大胆也不会有什么意外，安心便是了。”郎中安慰道。 孙叔齐还是放不下心“可是灾民将近四十万之数，奋勇营只有几百人，你就不担心么郎中？” 郎中漫不经心地反问道“担心有什么用？反正这些丘八的命都是你爹给的，如今再还给你再合适不过。” 孙叔齐惊讶的不是这些郎中嘴里的丘八和自己死鬼老子的关系，而是惊讶这郎中突然对一切的漠不关心。 “你可是个郎中，你不应该是救死扶伤匡扶济民么？” 郎中嗤笑一声，显然是今天受了刺激“郎中？可你也说过我是半吊子郎中，重病的我治不好，小病的我治不坏，再者，这些丘八是在替你还债，我为什么要替你操心，你们爷俩欠我的太多了。” 郎中眼里闪着泪花，这次却没憋住，吐出嘴里已经嚼烂了的麦子，声嘶力竭“孙其侯，你这个王八蛋，你是个死鬼，你弟弟也是个死鬼，如今你弟妹和你侄子也要变成死鬼了，你啥时候把我和你家这个小王八蛋带走吧。咱们都变成死鬼岂不正好？” 郎中干张着嘴巴，喉咙一动一动的，噎在嗓子里的话想吐还吐不出来。 他恨这世道将他活生生变成一个乡下的赤脚郎中，他恨这贼老天为什么要让他和孙叔齐的死鬼老子相遇相知。他恨孙淑齐的死鬼老子自己一个人解脱了却将这个累赘留下来给他。 “郎中，对不起。”孙叔齐试着想拍一下郎中的手给他点安慰，却被郎中躲开了。 郎中抹了把鼻子瓮声瓮气的说道”说对不起却不用，也是我贱皮子，非要倒贴到你们孙家身上。“ 郎中的突然爆发让孙叔齐摸不着头脑，他实在想不到到底郎中是憋了多少年的怨气，心里受了多大的委屈，绝望到什么程度才能爆发的这么突然和猛烈。 夜越发静了，更夫已经敲了五次锣，那种悠扬有孤独的叫更声直打到人们心底，村长一哆嗦紧紧身子，这才瞧见郎中和齐哥儿头顶上都挂着水汽，六月没有风霜，大概是真的要下雨了，可明明五更天了，就要破晓，天色还不见一丝透亮。 村长叹口气，关于孙叔齐他死鬼老子和郎中的事他倒是知道一点，虽然不多也总比村子里其他村民知道的要详细多了，除了那个和这两人一块到村子的三伢他爹。 这三个人是一块来到五家堡的，那是五家堡还叫吴家堡，一晃齐哥儿都长大了。九年了，村子里有人死去，可有更多的婴儿出生，现在五家堡已经不止他们吴氏这一个大姓了，也远远不止五个姓氏。 在村长印象中，孙叔齐他死鬼老子是一个面善和气的文质彬彬，让人看一眼就想接近的老实人，你和他聊朝堂他能侃侃而来谈，你和他聊农桑他也能说得头头是道，就连养鸡鸭这些粗使的活计，他也做的同样出色。 郎中原本是一个爱开玩笑的人，村头的小寡妇是郎中最爱调戏的对象，相比孙秀才，郎中在村子里显得有点不着调。 可一切都在元德二十年坍塌了，那年深秋记不得具体是哪一天，不过村长能肯定是秋收附近，因为他家刚收了麦子，他的孙子麦穗就是那时候出生的。 那一年风调雨顺，老百姓享受着来之不易的丰年，他们才不会理会当时朝中官老爷所说的是因为大周杀星退位上天才赐下的风调雨顺。 晚间村长正吃过了饭逗孙子，隐约听见一声哀嚎，如还没记错应该是秀娘的声音，盖因全堡只有这一个小媳妇不像乡下人。 当时他心里一突突，放下孙子到了秀娘家，三伢光着屁股趴在桌子上打滚儿，秀娘抱着三伢他爹哭的伤心欲绝。 那天晚上，在村长印象中沉默寡言却热心肠的孙平寇去了。 自此，原本举止有利进退有度的秀娘彻头彻尾变成了一个尖酸刻薄好与人争斗的泼妇。 没人知道秀娘为什么变得如此，但是想来秀娘对她丈夫是很想念的。 也幸亏秀娘变得越来越不好相处，要不然凭她的容貌和气质想来生活不会太平静。 三伢他老子刚过了十七，他们家来了一群城里人，当时村长恍惚记着秀娘管那领头的男人叫二哥，最后说着说着秀娘骂了那男人。 那男人给了秀娘一巴掌，三伢还懵懂不晓事，张开小嘴咬在那男人大腿上，最后男人气冲冲的走了。 后来才知晓那男人叫云中歌，是云秀娘的一奶胞兄，三伢的亲舅舅，秀娘家里张罗着让秀娘改嫁，秀娘死活不同意，大概秀娘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变了。 那天晚上秀娘抱着三伢在她丈夫的坟前哭了一夜，第二天早上秀娘便脱掉了往日整洁华贵的裙袍，换上了粗布衣物，下地除草，插秧c割麦子，仿佛就认命了一样。 村长心里清楚，秀娘这番举动看似对生活的妥协，实际上是在用实际行动告诉娘家人，从她丈夫没了那一刻，她就下了决心要拉扯三伢长大，她不会改嫁，三伢也不会改姓，她只能是孙云氏，三伢也只能姓孙。 也许不是从她失去丈夫那一刻开始，也有可能是嫁给她丈夫时就注定了这一切。 有可能像秀娘那天对他二哥说的那样，她可能从骨子里就是一个倔强的女人，她的家教告诉她必须这样做，不是她云秀娘忘恩负义，或许忘恩负义的是他云中歌，变的不是她云秀娘，而是老云家和她的亲二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七章 物是人非今非昨 天已经蒙蒙亮了，淅淅沥沥开始下起小雨。 几人寻了家小茶馆吃了些早点。郎中再三劝说也没说得动村长，村长夹起一块蒸饼蹲在牛棚里啃着，谨慎的打量着每一个经过牛车的行人。 村长说这灾年里，这一车粮食和用品就是五家堡东山再起的保障，他要用命去守好每一粒粮食每一颗盐。 可五家堡的村民没有一点音讯，好像往常一样安静的生活着，和蝗灾没有一点交集。 一队兵丁进了茶馆，经过牛棚时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 孙叔齐他们吃早点的这会功夫已经有三拨人寻问了村长，甚至有一个老头已经开了四十两银子的天价购买这车物资。 可村长不傻，就吃饭这功夫前后不到半个时辰，对面米铺的米价已经涨了六回，从最初的三两银子一担涨到了九两银子一担。 大娘掏出手帕擦净了小不点儿嘴角的油渍，小不点儿嘿嘿一笑，又伸手抓起孙叔齐碗里的那张蒸饼。 大娘有点脸红。 孙叔齐小心的把蒸饼撕碎泡到羊肉汤里再端到小不点儿眼前。 孙叔齐今天胃口不好，因为奋勇营还没有一点消息，明明几人临走前已经交代了那些兵爷，若是奋勇营回来了可以到这家茶馆来寻他们。 茶馆只卖些简单的早点，价格实惠亲民，放眼这西城门附近的小店，也只有这家茶馆涨价最少。 吃早点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不过听掌柜的说比往日要少许多了，估计是蝗灾给闹的，有些身价的富人今天还真不敢出门，万一糟了灾民的抢劫可没地儿喊冤。 “你听说了么？城里已经贴了告示，留守和太守大人已经下令赈灾了，第一批有身份证明的灾民已经进了城，被安置在青龙大街烂市坊附近，真是好消息啊。” “王老虎，这算个屁的好消息，今天老汉出不了摊拿什么挣钱？” 那叫王老虎的贱笑一声，神秘兮兮的说道“所以说你就是一辈子卖菜的贱命，你想想大批灾民进了西京城意味着什么？” 那人贼眉鼠眼的瞧了瞧，才把耳朵靠近王老虎身前，问道“意味着什么？” 王老虎卖了个关子，等到眼前这人实在急不可耐了才伸手悄悄桌子，压低声音道“这灾年最贱的就是人命，咱们哥俩儿凑点钱到烂市坊倒卖些灾民回来可不比你那些卖菜的生意赚钱的多？” 那人恍然大悟，怔住片刻，随后又自言自语的道“可是倒卖人口是要挨板子的。” ”倒卖人口当然犯法，可倒卖灾民就不一定了，你想啊，灾民们甚至吃不上一口饱饭，咱们把这些人买回来了，岂不是救了他们？法律不外乎人情，咱们做的是善事，连老天都要记着咱们的功劳，何况那些官老爷们？“王老虎嗤笑继续蛊惑道，其实他没说，官老爷会追究这个？屁，官老爷早就把年轻貌美的灾民弄到自己家去了，若是朝廷要追究倒卖灾民，第一个应该砍头的就是这些官老爷。 两个人贼眉鼠眼的商量了一会便离开了，渐渐的兵丁也吃完了早点离开了，整个茶馆也没多少人了。 郎中要了一壶茶，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 牛棚前的村长却被一群兵丁围了起来。 几个小兵抽出佩刀，恐吓道“那老汉，眼下是大周的危机时刻，我大周百姓应该众志成城抵抗蝗灾，你为何囤积居奇要发这灾难财？太守府有令，咱们要以超出官价两成的价格收购你这些物资，你待如何？” 村长死死的护住牛车，脸上一片决然，可心里大抵是害怕到不行的。 这次村长没有求情，咬着牙和兵丁对抗着，如果兵丁手里的长刀挥下来，砍到他的身上，他会害怕，但不会退缩，因为他身上背负着五家堡所有村民的希望，后退就是深渊，软弱就是死亡。 郎中早就将一切看在眼里，可这次郎中出奇的没有动静，似乎不打算插手。 孙叔齐硬着头皮走出去，到牛棚不过二十步，可这二十步孙叔齐经历了太多。 扪心自问，他懦弱，怕死，胆小怕事，像大多数人一样如果能够苟延残喘的活着，孙叔齐绝对不会光荣伟大的死去。 有命在，才有希望。可当这些兵丁要夺走五家堡村民最后苟活的希望时，村长没有再退缩，他想抗争一下，尽管村长的印象里从来不知道抗争是什么东西。 当孙叔齐靠近牛棚时，看着村长苍老褶皱的那张脸，他竟从没觉得这张脸是这么的坚强伟大。 孙叔齐脑子飞快的转着，他想了许多种方法说服甚至逼退这些兵匪，可又一一被他否决了。 他不是舌战群儒的诸葛亮，眼前这群兵丁更不是动口不动手的文人墨客。 眼下没有君子之争，只有明晃晃的屠刀和老人少年。 人为刀俎，我连鱼肉都算不上。 就这样孙叔齐走到村长身边什么话都没说，他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也许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和村长站在一起无声的反抗。 孙叔齐没来由的感觉到移动，亢奋。他以为他和村长一样要做一回英雄，五家堡村民的英雄。 可当兵丁面目狰狞挥下哨棒那一刻，孙叔齐后悔了，他实在不适合做什么英雄。 打着打着，兵丁们怔住了，可能是累了。 孙叔齐强睁开眼睛看看村长，村长布满褶皱的老脸上多了几块血印，本来就不整洁的头发更凌乱了，也许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或许是孙叔齐自作多情了，并不是兵丁们不想再打，而是这茶馆前头来了许多骑兵。 奋勇营回来了。 不过却没带回他们头人妻儿的消息。 张大胆只是扫了一眼就进了茶馆，在他眼里可能这些兵丁的地位和孙叔齐村长两人在兵丁眼里的地位没什么不同。 大娘抱着小不点儿知趣的走出了茶馆，和这茶馆大多数客人一样。 小不点儿从大娘怀里跳下来，跑到孙叔齐身前掏出藏在口袋里的羊肉疙瘩，闭着眼睛递给孙叔齐和村长。 小不点儿不敢睁眼，她怕叔齐哥哥和村长爷爷会看见她眼里的不舍，虽然她不是一个大方的小孩，可她也挨过打，知道什么是疼痛。 大娘眼神也温柔了许多，最起码不会对孙叔齐故意视而不见。 郎中是和张大胆一块走出来的，张大胆上马离开，带着他的奋勇营勇士。 郎中说了一句让孙叔齐摸不着头脑的话。 “死了的彻底死了，活着的却变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八章 百姓的钱五五分账 大户的钱如数奉还 牛车带着一车粮食物资还是被征用了，只留给村长一张苍白的字据。 孙叔齐想问却没敢问，明明那个张大胆只要递一句话那些兵丁便不敢胡作非为。 也许是想郎中说的变了，也许真的像郎中说的死了的一了百了，活着的苟且偷生。 望着城中一辆辆驶出去的牛车，村长病倒了，郎中说是淋了太多雨染上了风寒，孙叔齐却不信，他想大概村长是心病吧。 西京城的官府已经开始赈灾了，一辆辆满载的牛车络绎不绝，街上为数不多的居民麻木地看着。 五人找了家客栈住下了，特意给花猪也开了一间房，代价是孙叔齐狂砸了三十两银子。 村长拖着带病之身数落孙叔齐败家，孙叔齐傻笑，败家就败家吧，卖玉佩的钱本来就是用来花的。 孙叔齐只要一有空就到客栈的楼下打探消息，期待能听到一丝五家堡灾民的消息。 可在这四十万灾民中寻找五家堡那一百来口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等待的日子是最难熬的，第二天村长的病更重了，大娘承担起照顾村长的重任，小不点儿经常会变戏法一样从袖子里掏出各种吃食塞到村长爷爷的嘴里。 郎中也好像变了个人，以往郎中最喜欢讽刺孙叔齐，可这一天来郎中变得沉默寡言了。 蝗灾爆发的第五天，城里的粮价已经涨到二十三两银子一担。 孙叔齐还是没有放弃，只要无事做便会到楼下打探消息。 当天中午人们议论着因为倒卖赈灾粮被杀头的泼皮张，这泼皮张是南城校尉的小舅子，把朝廷赈灾的粮食以十五两一担的价格卖给了粮商，牟利四千多两。 人们说起泼皮张无不痛心疾首，但其实他们痛惜的是为何自己不是那粮商，要知道只要将这些粮食一转手就能赚一大笔。 听说西京留守东方厚恼羞成怒，在宰了泼皮张之后还将其背后的靠山南城校尉抄了家，这一举动非但没有大涨官府的威信反而引起了反弹。 西京城陷入无比的忙碌，百姓们忙着看热闹，商人们忙着发财，官员们忙着声讨西京留守东方厚，东方厚忙着往皇都递折子，灾民们忙着祈祷，祈祷下一个像死狗一样被拖走的不是自己。 蝗灾爆发后的第十天，天气总算放晴了。 西京城渐渐平静了，也许是赈灾见了成效，也许是灾民已经死了大半，剩下的都是乖顺麻木的。 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由于西京城官员的手段，赈灾的粮食充斥着市场，粮价已经趋于稳定，虽然牺牲了一部分灾民，掉了许多倒卖灾粮官员的大好头颅。 再一个，相比在四十万灾民中寻找几百人消息，在十几万灾民中寻找几百人的消息总要简单得多，孙叔齐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晚间孙叔齐得到一个消息，官府号召西京城百姓和大户出力赈灾，帮助灾民重建家园，只要是捐了款就能享受一定的待遇。 孙叔齐心动了，眼下他还有两千七百多两银子，他想捐一部分钱，目的就是赎回村长的牛车还有请官府留意五家堡村民的下落。 这么做不是他孙叔齐想做个善人，他是不想村长再像一个行尸走肉一般活着。用几百两甚至上千两买回村长对生活的希冀大概是值得的。 孙叔齐换了一身自认为还算体面的长衫，来到了南城兵马司。 南城兵马司前人山人海，看来想捐款的不在少数。 一个文官激昂慷慨的啰嗦了一大堆，就在大伙都要睡着了的时候才把人迎进大堂。 在大堂里汇集了西京城大多数有名的和低调的富商豪强。 孙叔齐见到了肉山东方朱和跟在一个年轻人身后的当铺大柜。 东方朱见到了孙叔齐很兴奋，挤过人群来到孙叔齐身边搂着他肩膀问道“兄弟打算捐多少？” 孙叔齐思索了一番，回道“三百两吧。” 周围注意着二人的富商像傻子一样看着孙叔齐。 东方朱赶紧捂着孙叔齐的嘴，瞪眼道“你说多少？” 孙叔齐心里没底，改口道“那五百两？” 东方朱嫌弃的看了一眼孙叔齐，问道“你报备了么？或者和谁打过招呼了么？” 孙叔齐不解，难道捐钱做善事还要打报告经批准才行么。 东方朱搂着孙叔齐，走到角落，神秘的说道“兄弟，我劝你少捐点，一百两足够了。” 孙叔齐一头雾水，他可是听见了周围的富商少说也是捐五百两。 “你懂什么？这些人都是托，用行话来说就是这次捐款不过是个幌子，不信你看一会捐的少的肯定像家里死了父母一样，捐得多的反而满面春风。” 局势果然像东方朱说的那样。 东方朱押下一口茶水润了润嗓子，这才解惑道“富商的钱如数奉还，百姓的钱五五分帐，你懂了么？” 连天的重压之下，孙叔齐笑了，笑的彻底，也许闹蝗灾的不是西北地区，而是大周，这种精神上的蝗灾远比真正的蝗灾来的可怕。 最后孙叔齐还是捐了二百两，在南城兵马司长官的赞许下，在无数富商的嘲笑下，孙叔齐和东方朱勾肩搭背的离开了。 东方朱不是蠢人，出了门他问道“你怎么捐了二百两，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么？” 孙叔齐盯着东方朱说道”我想起了老家的一个地方，鹅城。“ ”鹅城？“东方朱重复一遍，这绝对是他没有听说过的地方。 东方朱想不通干脆不去想，又建议道”去我家怎么样？我老子可是有点想见你了。“ 说来东方厚这些天也是焦头烂额，先是听了孙叔齐的意见向圣天子进言要抵御西北异族，被圣天子果断拒绝，圣天子明言道海内升平不宜妄动刀兵，何况长公主嫁给异族不过五年，正是蜜月期，这份来之不易的和平不能破坏。 圣天子的批阅刚到，这边声讨东方厚的奏折就已经快马加鞭的送到皇都，东方厚这些天是腹背受敌心力交瘁。 孙叔齐原本还想去东方朱家里质问东方厚为何会容忍这种可笑的”骗捐“。可想一想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眼下的局面错不在东方厚，不在大周的任何一个人，可能这整个大周官场都已经烂到根里去了。 ”东方，你有没有能做生意的门路，我想买一块地，不用多好的地方，够大就行。“ 东方朱思索了一会，痛快的答道”这个好办，我手里眼下就有一块地，价格实惠又够大，只不过偏了点。“ ”偏了正好，我喜欢清静。“ 两人再无话，孙叔齐的心思有点沉重，可随后又升起一阵豪气，他要置地购产，为了五家堡杳无音讯的村民，为了村长郎中，和他的死鬼老子。 他不想匡扶社稷，但求再遇到这样的灾年，他能给一些人一片世外桃源，与世无争。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九章 读书人的事能算偷么 城里最大的福源生商号就有胖子东方朱的股份。 这福源生到底有多大的规模连胖子自己都说不清，反正朱雀大街最气派的建筑就是这福源生。 但凡这河内道喘气的东西都是福源生的潜在客户，福源生的规模之宏大，股份交缠之复杂令人咋舌。 几乎河内道所有上的去台面的势力或多或少都在福源生有些股份。 所以福源生也被河内道百姓称为“小朝廷”，影响力可见一斑。 之所以西京城的富商敢弹劾西京留守东方厚就是因为如此，“小朝廷”的影响力不下于西京最高行政机构，东方厚却不是福源生最大的股东，是以富商们背靠依仗才敢跟西京最高行政长官掰一掰腕子。 写下了字据，画了押，孙叔齐如释重负。土地是每一个国人骨子里最难舍的情结。 当孙叔齐想付钱时却被胖子拦住了。 “齐哥儿，我不要钱。咱们可以换一种方式。” 对着胖子猥琐的表情，孙叔齐打了个寒战，糟老头子坏的很，莫不是打着肉偿的主意？果然那啥改不了吃屎。 “齐哥儿，你是我大哥，你看我能不能用这些钱买一首诗，先说好了，必须得值这个价钱。”胖子羞涩的道。 孙叔齐一转眼睛，这买卖似乎干的过。 “那你先说要写关于哪方面的诗？” 胖子搓着手，搂着孙叔齐“七月十五，太守府有个酒会，晚间举行，应景就行。” 胖子这些年也是够悲催的，白白顶着个文宗嫡子的名头却不学无术，丢尽了他老子的脸，所以自从孙叔齐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就已经打好了这个馊主意。 孙叔齐转念一想，有点踌躇“胖子，先说好了，诗可以卖给你，但是咱们说好了你不能出卖我。” 胖子贱兮兮的搂着孙叔齐，贱笑道“大哥，孙大爷，你放心。咱胖子最讲信义，打死也不会出卖你，就连我老子我都不告诉他。” 胖子又不傻，如果闹的人尽皆知那花这么大力气买诗不就浪费了么。这首诗是他原创，也只能是他原创。 “胖子，拿纸笔来啊。” 胖子狐疑的看了一眼，小声道“我的孙大爷，出你的嘴入我的耳，保证没有第三个人知晓，这要是写下来了白纸黑字你不是害我么？” 孙叔齐呸了一声，说道“我说胖子，没想到你这脑子转得还挺快，我的意思是我念给你你自己抄写一份，这样就算有人怀疑你也有底稿证明不是？” 胖子仔细一想好像是这个道理。 “还是齐哥儿想的周到，佩服。” 说着胖子在下人尊敬的眼神中把孙叔齐引到内堂一个小隔间。 其实不是孙叔齐想的周到，实在是孙叔齐自认为他那手字拿不出手。 “好了，齐哥儿，可以开始了。” 孙叔齐酝酿一下，闭着眼睛吟诵道。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胖子虽然不学无术，可常年经过他老子的熏陶也有了点文气儿。 “齐齐哥儿你可别坑我，你确定这是你原创？” “你放心，绝无二份儿。”孙叔齐情绪被打断，不过还是拍胸脯保证。自己说的没错，最起码这个世界是原创吧，再说了读书人的事，应该不算剽窃吧。 胖子两眼放光，催促道“快些，再快些。” 孙叔齐已经见怪不怪了，就是在他那个时代，这首词都历经千年越发璀璨夺目，这首词说是让听者男默女泪一点都不过分。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胖子难掩太激动的情绪打断道“等等，大哥，这首不是诗？” 孙叔齐翻着眼睛嘲讽道“谁说是诗了？这叫词。懂么？土包子。” “词好，词好，大哥你继续。” 半盏茶后，孙叔齐平下起伏的心情，一首词吟诵完毕。 “胖子你占大便宜了，要不是我缺钱花这首词最少卖个几万两，不过分吧？” “不过分，值这个价。” 孙叔齐承认他嫉妒了，人和人之间还是有差距的，这胖子体型身材不如自己，相貌没自己英俊，才气差自己十万八千里，偏偏这一手书法赏心悦目。 胖子得了便宜，心情大好，恭维道“一日为大哥，终身为大哥，你这个大哥我认了。” 孙叔齐矜持的点点头，孺子可教。 “那个大哥，这首词的名字？” 孙叔齐背过手，傲然道“粗俗，那叫词牌名。” “不过胖子既然咱们都是兄弟了你不好意思再占大哥便宜吧？你觉得配上这么好词的词牌名应该价值几何？” 胖子嘴一瘪，马上反应过来，点头。 “三千两，恳请大哥割爱。” 孙叔齐摆摆手，故作不在乎的道“算了，你都认我当大哥了，做大哥的应该把这首词送给你做见面礼，可你知道大哥我还要为父老乡亲们奔波劳碌，唉，我就是太善良。” 胖子圆润的脑袋点的更快了，滑稽异常。 “大哥的境界是小弟难以企及的，不过为了不拖大哥的后腿小弟决定凑个五千两就当是为父老乡亲们做贡献了。”胖子补充道。 “孺子可教。”孙叔齐再次表扬了胖子，夺过毛笔，在这首词前面加了四个大字，水调歌头。 胖子脸颊抽搐，眼皮狂跳。这四个字好像有点不和谐。 孙叔齐斜眼质问道“怎么？” “妙，妙不可言。大哥这几个字有画龙点睛之笔，字里行间又透漏着狂放不羁的风采，说不出的潇洒写意。真真是” “是什么？” 胖子醍醐灌顶，拍手称赞“真是如有神助。”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孙叔齐被胖子拍的轻飘飘的，可我还没忘了正事。 干咳一声，捏着手指“那个？” 胖子正陶醉着，看见孙叔齐的小动作起初没有反应过来，最后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你看，是小弟考虑不周了，大哥少等。” 胖子说着转过身在怀里窸窸窣窣的翻着。 “嗯哼，照理说大哥不能拿这个钱，可迫于生计，唉。” 胖子再转过身，手里拿着一张银票，恭敬的递上。 “大哥切莫再说了，收下就是，这只是小钱，不值一提。” 五千两还只是小钱？孙叔齐真是见了世面了。 胖子自然是知道孙叔齐的感慨。 “人这辈子，有时候你不逼自己爹娘一把，你永远不知道他们到底多有钱。” 孙叔齐看着骚包一样的胖子，胸口强压下喷出一口老血，这个比装的深沉。 “胖子，你老子真是清官？”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十章 官府大门朝南开 不过想想也是，东方厚能做到西京留守二品大员靠的肯定不仅仅是才学和能力，为人处世的手段肯定也非比寻常，和光同尘么，孙叔齐懂。 胖子得了好词自然是浑身舒坦，孙叔齐也狠狠赚了一笔，这个买卖不亏。 正好西京州府官衙也在朱雀大街，孙叔齐干脆也就准备把村长的牛车赎回来。 西京官衙作为曾经圣天子的办公旧址自然是雄伟不可一世的，连衙门口的守卫都高人一等，在孙叔齐使了十两银子的买路钱后才得以面见一个不入流的主事。 守卫领孙叔齐进了一间偏房后，向主事耳语一番主事才点头挥手示意守卫退下。 主事倒是一脸和气，不像那守卫一样金刚怒目。 ”小公子有何事要上报？“ 孙叔齐坐起来行礼”禀告大人，小子乃南鸣郡五家堡人士，前些时日堡上牛车和黄牛被兵爷征用，眼下小子想赎回黄牛和牛车。“ 主事捏着胡子，砸吧下嘴。 ”哎呀，你这个情况有些特殊，若是黄牛丢失了是要到刑房报案的，这个却不在本官的管辖范围内，本官爱莫能助啊。“ 主事一打官腔，孙叔齐心凉了一片，只好硬着头皮在主事惊讶的眼神下递上一块银子，主事笑呵呵的收下银子，心情大好，改口道”不过么，眼下是特殊时期，这等情节严重的案件需要特事特办，本官也就越俎代庖了，但愿刑房的同事不会怪怨与我。“ 孙叔齐心里不屑可嘴上还是恭维道”大人这等竭诚为民的好官就是州府老爷知道了也只会大加赞赏，却是不会怪罪。“ 主事眉毛一挑，笑呵呵的说道”哦？既如此本官就唐突一回，你把案件经过和本官详细说来。“ 孙叔齐得了答复，自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主事说道“那日是西城门守城兵爷征用了牛车，这是当时的字据。” 主事举起纸，认真阅读了一番，脸色有点古怪。 “你再好好想想，偷牛的贼人怎么会给你留下字据，再说西城守卫从来没有将此事上报，你是不是记错了，丢失耕牛按照大周律法可是重罪，不过眼下是灾年，百姓活命都难，耕牛虽然重要官府也不是不通人情的嘛。” 孙叔齐暗道不好，这主事留了个口子，就说明主事开了恩不想再追究此事，不过要想要回耕牛恐怕比登天还难。 这黄牛也不过几十两银子，按照孙叔齐如今的身家自是不值一提，可黄牛不是简单的黄牛，这头黄牛是村长全部的希望，孙叔齐哪怕花再大的代价都要找回来的。 “大人果然明察秋毫，那日下着小雨，小子染了风寒头昏脑涨，兴许是记错了。不过大人断案如神在下相信大人一定会揪出偷牛的恶贼，还西京城一个朗朗乾坤。” 主事果然眉开眼笑，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正是此理，你要相信官府嘛，不过眼下正闹蝗灾，灾情大于天，衙门的人手有点捉襟见肘，你也要理解一下，都有难处么。” 这一句话，孙叔齐的怒火一下就蹿了起来，不过形式比人强，孙叔齐只好咬着牙道“小子愿意出一百两帮助大人追拿贼人，明正法典。” “好，不愧是我龙兴之地的百姓，真是明辨是非，如此你且等一等，本官这就去催促一下，定是要将那贼人绳之以法。” 主事说完，匆匆离去了，还吩咐兵丁给孙叔齐上了热茶。 茶水尚温，孙叔齐也一口都未碰，主事便归来了，孙叔齐一阵冷笑，他想起了他第一次读三国演义时的不屑一顾，关二爷温酒斩华雄。他想问问罗贯中老爷子，你杀过鸡么？你知道杀鸡有多难么？何况杀一个全副武装的三国上将。 不过眼下孙叔齐却只想给罗贯中老爷子道个歉，连温酒捉贼赃都能办到，何况是一个只知道送死的匹夫？ 主事昂首而立，矜持的打着官腔“经过本官的仔细排查，你的黄牛已经找到了，你大可去辨认一下。” 孙叔齐自椅子上坐起来，和煦的笑着“大人真是神乎其技，不用辨认了，在下若是信不住大人，那还能信得住谁那？” 主事笑了，笑的得意至极。 孙叔齐掏出银票，拍到桌子上，再抱拳行礼道“大人这是小子的心意，务必请大人收下，另外小子还有厚礼相赠，容小子卖个关子。” 说完，孙叔齐也不管这主事作何想法，抬脚走出偏房，黄牛拉着牛车已经在院子里了。孙叔齐感慨万千，摸着黄牛的身躯，从前他不懂为何村长对着黄牛像亲人一样，现在孙叔齐却是明悟了，有时候畜生比人要值得信任。 从朱雀大街赶车回到客栈，一路上孙叔齐都觉得有一股热血憋在胸口。 到了客栈孙叔齐已经改变了主意，原先还想亲手把黄牛交给村长，可眼下他只想把黄牛绑在木桩上，就像黄牛没有被兵丁征用过，他也不曾去官府赎回过。 大娘本来已经对孙叔齐的印象改观了一点，可孙叔齐一进门，大娘就看到那张阴沉的死人脸，瞬间就熄了和他打招呼的心思。 孙叔齐一头钻进房间，寻了笔纸酝酿一番，在纸上挥毫写下一首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荣枯咫尺异，惆怅难再述。” 停了笔，孙叔齐久久不能平复心情，哼，锦旗没有，上好的诗倒是有一首，也不知道这主事敢不敢收。 ——吱——，孙叔齐转过头，就见郎中一脸笑意的望着他。 ”牛是你找回来的吧？你有心了。“ 孙叔齐情绪低落，只是点点头，也没解释。 ”齐哥儿，大娘让我唤你一声，该吃饭了。“郎中走上前来，把手搭在孙叔齐的肩膀上，低头一瞥，看见桌子上的诗句，脸色发青。 ——啪——孙叔齐不可置信的捂着脸，这是郎中第一次打他，也是重生以来第一次挨打。 “找死，找死，你这个小王八蛋，你活够了不成，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写这些狗屁不通的鬼画符，你聋了？”郎中双眼通红，咆哮着。 孙叔齐被着一巴掌抽的昏昏沉沉的，直到大娘闻声进来把他扶在床上时孙叔齐还没缓过神来。 半晌，孙叔齐爆发了，连日的憋屈，怨恨让他失去理智。 “郎中，你不是我老子，你连做我义父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你不配，我老子是个顶天立地的大将军，我的义父肯定也不会是你这样胆小怕事，懦弱没有担当的老骗子。”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朱门酒肉臭 路有冻死骨 郎中怒气冲冲摔门而去。 大娘欲言又止，想劝说郎中，可手还伸在半空就突兀的停下了。 “哎”大娘叹口气这才对着孙叔齐瞪眼说道“小郎君如此便不该了，郎中其实” 孙叔齐脸颊还火辣辣的疼着，心里那股火蹿腾得更厉害。他这样低声下气的到处装孙子摆笑脸，为了谁？如不是有这些累赘，就凭后世几千年的诗词歌赋他就能逍遥自在的过日子。 “小郎君，正好奴准备了些酒水，村长见到老牛欢喜得很，特意吩咐奴沽了些酒，要不然借着些许薄酒就把话说开吧，向郎中道个不是。” 孙叔齐嗤笑一声，抬头盯着大娘。大娘已经不再是第一次见面时的污头垢面，只是稍加梳洗不施粉黛，就已经有一股出尘的风采，可眼下孙叔齐哪有心思欣赏，从大娘的话里孙叔齐感觉到了侮辱，这是一个男子汉出于对自尊的坚持。 “你也认为我做得不对？” 大娘淡淡一笑，拍着衣衫坐起来，走到桌子前拿起那首诗，美目流转“小郎君的文采奴是佩服得紧，不过郎中肯定也有他的考虑，小郎君仔细回想一下这些年来郎中可曾害过小郎君？” 郎中害过自己么？扪心自问还真没有。可郎中没有害过自己并不能证明什么，能证明郎中说的就都是对的？ “被误解是先行者的宿命。” 孙叔齐眼睛一亮，一瞬间明悟了，重复着大娘说的这句话“被误解是先行者的宿命，大娘你若是男儿身，成就必不可限量。” 大娘莞尔“小郎君不会笑话我矫情么？” “怎么会？”孙叔齐笑着道。或许是受制于时代的局限，大娘是他在这个世界第一次看到如此知性有内涵的女性，她温柔善良却又个性分明，有这个时代女性骨子里的忠孝礼仪却又敢爱敢恨，但完全不像五家堡其他妇女那样麻木随遇而安，从某些地方放上来讲，大娘更像三伢儿他老娘。 想到三伢儿，孙叔齐心里又是一片惆怅。万万没料到这一次进城有可能是他和三伢儿的永别，不过也或许有一天，当三伢儿和他老娘再出现在它面前的时候，孙叔齐可以骄傲的告诉他们娘俩儿，自己已经为他们攒下了基业，他能像他印象中默默无闻的死鬼老子那样成为身边人最有力的臂膀，为他们遮风挡雨。 是的，他不是行尸走肉一样生活在这个格格不入的异世，最起码从现在开始他有了属于他的牵挂，属于他奋斗的目标。 “大娘，我带你去个地方，随我来。”孙叔齐试探着伸出手，直直的看着大娘。 “好啊。”大娘羞答答的点头，虽是害羞可还是侧着身子把手递给孙叔齐。 大娘的手不小，最起码不像是这个年纪女孩子的手，冷冰冰的手心还有一丝湿润。也不知道是大娘的手粗糙还是孙叔齐的手粗糙，手心传来的触感并不是想象中的顺滑。 孙叔齐起了童心，拉着大娘鬼鬼祟祟的推开房门，左右张望，见没人发现才一口气跑出客栈。 当大娘第三次询问孙叔齐要去哪里的时候，孙叔齐不再选择敷衍搪塞过去。 “我们要去的地方叫未来。”孙叔齐说完转过头，眼神坚毅的看着夕阳，那正是他起家之地的方向。 黄昏将羞涩的西京城舒展的铺在每一个行人面前，静谧又喧嚣，稳重又有朝气，矛盾又祥和。大娘微微一怔，夕阳穿透朦朦炊烟泼洒在她的发丝上，透出一股温馨的暖意。 “公子，可奴听说未来是要握在手里的。” 孙叔齐微微一怔，抬头看着夕阳。笑着道“也许你说的是对的。”手却抓的更紧了。甚至就连大娘改口叫他公子孙叔齐也好像不曾察觉一样，不过最重要的是结果，大娘不是已经叫了嘛。 大娘低头红着脸，许是夕阳也中意这个姑娘的脸蛋儿，许是大娘想到了甜蜜的事。 玄武大街是老西京人的聚集地，这里到处充满生气，并不像胖子说的那样偏僻贫瘠，也对，在胖子眼里这种和谐和静谧就是偏僻贫穷和落后。 胖子卖给孙叔齐的地方叫做娘娘庙，至于这里面有怎样的故事就连胖子也不得而知，毕竟在这偌大的西京城每天都会上演许多故事，有的悲伤有的欢喜，但大多数都和惊天动地沾不上半点关系。 “大娘喜欢么？”孙叔齐颇有一番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味道，只是左手并没有撒开。 大娘尝试两次未果，反倒看得开了，自己迟早也是这样的宿命，最起码她不会像大多数可怜的女子那样直到洞房时才能见到自己的夫君，她是幸运的，她有大把的时间去了解孙叔齐，适应孙叔齐，不过现在看来应该还挺好。 眼前这个人眼神里总是透出一种故作的深沉和与年龄不符的忧郁，只有当他胡作非为的时候才像个年轻人，他才华横溢，能做出绝世的诗句，他勇敢聪慧，总会想着法子把不属于他的责任都揽到肩上，可毕竟他才十二岁，比自己还小两岁，只不过是一个内心异常强大的孩子。 自从今天村长和郎中找自己深谈过后，她就开始有意无意的留意这个总是给人惊喜的大男孩。 孙叔齐伸手在大娘眼前晃了晃，喊道“大娘？怎么样？“ 大娘慌张之下脸更红了几分，低着头扭捏的道”什么怎么样？“ 孙叔齐泄了气，原来刚才说的话只是对牛弹琴。 ”我是说我想把五家堡搬到这来，你看怎么样？“ ”好啊。“大娘肯定了之后马上又反应过来，惊喜的问道”五家堡的村民们有消息了？“ 不过看孙叔齐失落的脸色，大娘又马上否定自己的猜测。 ”不过烂市坊还有许多灾民，你还记得咱们是怎么认识的么？“孙叔齐打趣道。 ”你讨厌。“大娘撅着嘴抽出小手，嗔怒道。不过转念就产生一个很荒诞的想法，这娘娘庙是公子的？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 孙叔齐也果然像个孩童展示自己的玩具一样。见大娘没有回答，孙叔齐又追问道“怎么样？” 眼前这片建筑大约有四亩地大小，如果算上那些废墟，勉强能够二十亩。娘娘庙四周都是荒地，符合长远发展的考虑，孙叔齐没想到胖子做事这么实在，这是出乎他意料的。 其实娘娘庙这块地在大娘眼里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大娘以前也是大家闺秀，家里的产业也是有一定规模的，超娘娘庙远矣。可娘娘庙可是位于寸土寸金的西京城内，虽不是繁华中心地带，可也算得上是块宝地。宁为鸡首不为凤尾不是什么时候都适用。 大娘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把手平举在半空，闭上眼睛感受着。“还不错。” 斑驳的墙角下一簇紫薇争相斗艳，焕发着勃勃生机。孙叔齐深嗅一口，饶有意味的说道“大娘你知道么，在我的家乡这种花叫做百日红。” 大娘若有所思，不紧不慢的细声说道“可是奴听公子说过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你真是个杠精。”孙叔齐有一种恍惚的感觉，这女孩子只要知书达理就很难善解人意，不管是后世还是在大周，她懂得的越多就越会用她那异于常人的脑回路反驳你。男人真难啊，怪不得后世古代的男人前辈们要弄出三从四德来约束女性，虽不公平可是有远见啊。 大娘咧着小嘴，心里甜蜜。虽然不知道孙叔齐说的杠精是什么意思，不过小妖精这种污言秽语她还是听过的，不过事情要从两面看，带精的就不一定是贬义，精往往意味着妩媚，诱惑。 大娘都没察觉，自从和郎中村长二人深谈之后，她的心态也悄悄发生了变化，就像是心里有小花猪在乱撞。 “大娘喜欢这里么？” 正在胡思乱想的大娘就像偷吃糖果的小孩被大人发现，慌乱又局促。 “公子的眼光定然是极高的。” 孙叔齐狐疑的盯着大娘终于发现了变化，只是碍于照顾女孩子的矜持不好意思直接说。 可大娘哪会不懂，只好打岔道“公子想必是饿了吧？咱们回去吧，村长他们也该着急了。” “嗯，走吧。”孙叔齐壮着胆子勾起大娘的小手，大娘先是缩了一下，又坦然的任由孙叔齐握着她的手，只是两人默契的谁也不看谁。 回去和来时的路好像没什么不同，不过又好像有一种暧昧的东西在两人心里慢慢漾起，通过牵着的手汇到一块，简单又甜蜜。 一路上大娘还在胡思乱想，只要孙叔齐开口说话她就只会傻傻的点头傻笑。 “大娘明天有时间么？” 大娘本能的嗯了一声，待反应过来才羞涩的解释道“村长的病情还没有完全恢复，小不点儿还要我照顾，还有花猪也要人操心。” 孙叔齐并不失望，只是继续说道“明天我打算到烂市坊招些灾民回来，修缮一下娘娘庙。” 大娘突然有点失落，没来由的吃起了飞醋，她可是娘娘庙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见证者。 “公子，我有时间。” “你明天不是有很多事要忙么？” “嗯，债多不压身。” 孙叔齐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对呀债多不压身，这样自己何不多吸纳一些灾民，一来做了善事，二来也算是壮大五家堡了。 孙叔齐激动之下环住大娘的腰肢将大娘抱起。”大娘，你真是我的吉祥物。“ 大娘和曾经历过这样的阵仗，挣扎着扭捏道“公子快放开，有人。” “你唤我什么？”孙叔齐瞪着眼睛，一本正经的问道。 大娘心虚着左右张望，两只手不安的拍打着，挣扎不开只好小声私语“登徒子，快放手。” 孙叔齐这才心满意足，体贴的把大娘放在地上，有不怀好意的补充道“大娘该多吃些饭，你看看都瘦成什么样了。” 大娘撅起嘴小声嘟囔着“登徒子。”可抬眼正好和孙叔齐四面相对，孙叔齐正在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大娘羞得无地自容，早没了当初带着妹妹抛却尊严偷东西时的豪气。 眼看着大娘跺着脚走开，孙叔齐才回过神来，不紧不慢的吊在后边，故意大声喊着“大娘，我刚才说的怎么样？” 大娘也不回答，只是走得更快。 将将到了客栈孙叔齐才追上大娘，许是大娘累了，也许是大娘故意慢下来。 孙叔齐追了上来，挡住大娘。“我刚刚的建议怎么样，大娘考虑一下。” 大娘这会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和娴淑，歪着脑袋反问道“什么建议？我不是已经在做了么？” 孙叔齐有点摸不着头脑，看着大娘俏皮的奸笑才反应过来，拍着脑袋抱怨道“我可真是笨，我怎么忘了咱们是回来吃饭的。” “公子可不笨，公子是大周学问一等一的人物，能认识到公子大娘不知道有多幸运。“ 晚饭破天荒的有了荤腥，还是以前很难买到的驴肉，如果不是小不点惦记着姐姐，恐怕孙叔齐都见不到盘子上的油花。 几人吃饭远没有那么讲究，也没有大家大户讲究座位主次的方桌。不过圆桌上已经放着的酒杯增添了几分仪式感。 孙叔齐拦下村长，夺过酒坛，先是给村长满上，又接着给郎中倒满，郎中头也不抬只是冷哼一声表示不满。 ”你这个老神棍，齐哥儿给你倒酒你也没个好脸色，到了咱么这个年纪能喝后辈的一杯酒是多大的福气你可知道？都土埋到肚脐眼儿的老不死了，还这么倔，倔驴往往都上了酒桌。来小不点儿，爷爷给肉吃。“ 村长想打个圆场，可眼见郎中不为所动只好损了几句，顺便喂了小不点儿一块驴肉。小不点儿吃的满嘴流油，鼓着腮帮模糊不清的嘟囔着”谢谢爷爷。“ ”哎呦，慢点，这老不死的不吃都便宜我们家小不点了。“ 村长给孙叔齐使了个眼色，孙叔齐会意赶紧恭敬地捧起酒杯”郎中，今日是我糊涂，您“ 郎中稳如泰山，依旧不为所动，最后干脆把头扭过去故意不看孙叔齐。孙叔齐举着酒杯喝也不是放也不是，意识却不知如何认识好。 村长看的直嘬牙花子，抢过郎中身前的酒杯放到大娘面前。呛声道“有些老顽固就是活该孤家寡人，大娘能饮否？” 大娘躬着身双手接下酒杯，站在孙叔齐身边劝道“先生，奴待我家公子敬您一杯。”话音刚落，大娘一饮而尽。 “老倔驴你真是好不识抬举，齐哥儿和大娘已经如此你还要怎样？” 郎中抬抬眼皮，嗤笑一声“老不死的这酒不是你喝正好么？你儿女双全福泽绵延，你阖家康健长命百岁。” 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这句话像刀子一样直插到村长心窝子里，村长仰头灌了一杯酒，红着眼眶嘶哑的吼道“这都是命，我认，可你郎中不敢认，还不敢反抗，齐哥儿说的没错，你是懦夫胆小怕事没卵蛋的娘们，把大娘买下来给齐哥儿做丫鬟的也是你，你怎么不敢认？” 郎中被揭了老底恼羞成怒，一拍桌子站起来扬长而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十三章 静女其姝 俟我于城隅 本来计划中和美的一顿晚饭竟是吵闹着散场，孙叔齐朝大娘摆摆手，大娘会意没有去安慰村长，村长把小不点儿抱在怀里喂着驴肉，小不点儿吃了一口肉必会甜甜的叫一声谢谢爷爷，这时村长才会抹把眼泪继续夹起另一块肉递到小不点儿嘴边儿。 孙叔齐悄悄的推开门，站到院子里。 “这次蝗灾村长失去了家人，村长的孙子麦穗儿也没能幸免，麦穗应该也是小不点儿这般大小。” 大娘站到孙叔齐身边，默默的听着，现在大娘又是一个温柔懂事的让人心疼的姑娘，尽管大娘也在这次蝗灾中失去了一些生命中看似可有可无又弥足珍贵的东西。 “你知道么大娘？我理解每一个人，村长，郎中。正因为我理解所以我不知道怎么去安慰，相比他们失去的东西任何的劝慰都那么苍白，我什么都做不了。” 大娘的声音一如往常一样温柔舒缓。“公子是个幸运的人，奴能瞧得出先生和村长都是从心里惦记着公子的。” “的确我是某种意义上的天之骄子，我是神武大将军唯一的嫡子，拥有别人羡慕不来的家世背景。可你知道么？我爹甚至长什么模样我都忘了，我是不是一个不孝得逆子。” “奴也快忘了他的模样，倒是对他的戒尺记忆犹新。”大娘说完，俏皮的吐着舌头。 “大娘想过以后么？” 大娘思量了一番，偷偷瞧了孙叔齐一眼，平淡的说道“奴虽然不喜欢，但是不能不承认他说的话都很有道理，女人这一辈子哪有资格憧憬未来，夫君就是女人的未来，夫君是龙奴便随他荣华富贵，夫君是虫奴便跟他吃糠咽菜。” 虽然大娘没有明言，孙叔齐也能听得出大娘嘴里的他定是大娘不愿提起的爹。 “大娘恨你爹么？” “哪有那么多咬牙切齿和声嘶力竭，奴只不过想好好地活下去，带着小不点儿好好活下去，也许他和娘也会希望奴和小不点儿幸福吧，奴听人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想他死都死了不会再像活着时候那样尖酸刻薄吧。” 孙叔齐不知道大娘这看似简单的追求算不算是追求，在这乱世每一个人都像疾风中飘摇的麦秆，一不小心便会拦腰折断。 “公子，奴求公子一件事。”大娘干脆的跪倒在地，死死的盯着孙叔齐。 孙叔齐被大娘的举动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赶紧搀着大娘的胳膊，可大娘骨子里那股倔强和坚决又完全展现出来。 “公子请听奴说完，奴既然答应要做公子的丫鬟就绝对不会反悔，可奴不希望小不点儿也像奴一样，求公子成全。” 孙叔齐苦笑一声，蹲在大娘身前试探着把手贴在大娘的脸上，大娘咬着牙并未闪躲。 ”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能成全得了小不点儿，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也被人拉到烂市坊。“ ”公子和奴见过的那些人不一样。“ 孙叔齐干脆坐在地上用手盖着膝盖”以后不要说这样的话，你个小丫头片子才见过多少人。“ 大娘仰起头得意得道”奴今年十四岁。“ ”有志不在年高。“ ”奴今年十四岁，公子贵庚？“ ”大家都是十来岁，有什么好比的，头发长见识短。“ ”奴今年十四岁。“ 孙叔齐头很大，也不知道是村长还是郎中谁走漏的风声，他作为主人的威信毁于一旦啊。 ”今晚你侍寝，我要让你看看小爷可是个成年人。“ 大娘呸了一声，娇嗔道“公子是臭流氓。” ”本公子这是有始有终。“ 大娘看着臭屁的孙叔齐，脸色更是娇艳了一分，第一次遇见公子时自己便称他为臭流氓，现在再这样叫竟有一种温馨流淌着。 ”请公子为大娘赐名。“当着孙叔齐惊讶的表情，大娘又坚持道”请公子赐名。“ 赐名，在这大周便意味着将生命交给赐名者，以我之姓冠汝之名，便如同再造之恩。 ”大娘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我的丫鬟，从前不是以后也不会。“孙叔齐坦荡的回道，在他的价值观里，虽然理解这种习俗但并不表示孙叔齐也赞同，也许习惯之后他也会和这大周成千上万的富家大户一样为富不仁，但最起码他现在没有。 ”公子不必再劝了，总有人要付出一些东西。奴从小就知道，偷吃了东西定是会受到责骂。“ 大娘的善良让人心疼，孙叔齐知道不能再拒绝，不能拒绝大娘的倔强。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大娘便叫静姝如何？” “谢公子赐名。” 孙叔齐一股满足感油然而生，有个这么乖巧体贴的丫鬟这也算是丝逆袭的正确姿势了吧。 这次孙叔齐再搀扶大娘的时候她并未拒绝，眼下她可真是连命都卖给孙叔齐了，按照大周律法，孙叔齐可以对大娘生杀予夺。 “静姝代丹蔻多谢公子。”大娘施礼道。 “丹蔻是谁？” “丹蔻就是小不点啊，沈丹蔻。” 大娘说完情绪低落，小不点儿的姓氏让她想起不好的过去。 孙叔齐有点诧异，沈丹蔻这个名字倒是和小不点儿一点也贴切，他觉得小不点儿应该叫沈大肚。 “那大娘以前叫什么？” 大娘咬着嘴唇，微怔。 “静姝姓孙，孙氏静姝。” 孙叔齐复杂的看着大娘，心里难受。 “大娘，你不必这样的，我还没有禽兽到如此地步，我向你发誓，只要我孙叔齐活一天，就不会亏待了小不点儿。” 大娘露出一抹不自然的苦笑。 “公子可能不理解，奴实在是怕了。奴见过烧杀抢旅甚至是易子而食，那些孩童有的还没有丹蔻大。” 孙叔齐鼻子一酸，把大娘环在怀里，大娘眯着眼睛，乖顺的像一只小猫，也许这才是大娘这个年纪该有的自然。 没有人是天生的强者，但每个人都是生活的弱者，所以人成了群居动物。 不过人之所以区别于其他动物大概是因为人有信念吧。正如大娘说的那样，有的人必须放弃一些弥足珍贵的东西，有的人也必须坚持一些看似毫无意义的东西。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十四章 百里报仇夜出城 东方府，东方厚看着书桌上的折子微微出神，摊在椅子里像是没了骨头。 直到夫人张氏将一方毯子盖在他肩膀上才反应过来。 “老爷该早些休息，眼下西京城是多事之秋，老爷可是河内道五百万百姓的主心骨。” 东方厚抓住张氏的手，那股劳累瞬间都被驱散。 “圣天子来旨意了。” 张氏笑呵呵的信手拿起折子，嗤笑一声“圣天子真是明察秋毫。” 东方厚也不恼，只是纠正道“这样说总归是不好的。” “怎么？圣天子都说了夫君有失国格，夫妻本是一体，那么妾身是个泼妇也就不奇怪了，难道圣天子还会与一乡村泼妇计较？再者说就算妾身是一介女流也想不通夫君处罚了几个贪官污吏怎么就有失国格了？咱们东方家是投敌了还是卖国了，亦或是私通北边的异族？”张氏说完笑吟吟的盯着东方厚。 东方厚无奈，只好摇头苦笑“你这张嘴啊。” 张氏故作无辜道“老爷真是冤枉妾身了，妾身不过是说了些老爷想说而不想说的话。” “你” “好好，文人风骨，妾身知道了。”张氏说完还俏皮的转了一圈。 “夫君该歇息了。” 张氏馋着东方厚，两人走出书房，张氏乃大家闺秀，相貌自是一等一的，性格也是有几分不让须眉的英气，但看这两人的相貌，如何也想不出胖子是两人亲生的儿子。 东方厚放缓了脚步，问道“朱儿的事都办妥了？” 张氏想起老爷吩咐的事，一时来了兴趣“那少年郎真是拂英的孩子？” “错不了，而且那人也在。” 果然一提到那人，张氏瞪着眼睛不屑的道“那个缩头乌龟还有脸活着？” 东方厚暗道不好，只能硬着头皮道“平寇兄也是为了大义。” “为了大义就不顾小家了？一个女人这辈子有几年时间能等？果然男人都是负心汉，你今晚去书房睡吧。”张氏甩开手，独自走开了。 东方厚苦笑不已，自作孽不可活啊。“平寇兄，在下实在是爱莫能助了。” 不过眼下还是要赶紧完善赈灾方案，要不然灾民生乱可就闹了笑话，眼下灾民可不像刚开始的时候在城外。这西京城就像一锅汤，可笑的是那些短视的官员还在锅底添柴，稍有作为的官员也是外行指导内行，无异于扬汤止沸，什么时候这水开了，锅盖扣不住了也就是西京城变天的时候。 东方厚眉头紧锁，毕竟他不是神仙，就算是神武大将军在世恐怕也无可奈何吧。 太守府。 后宅一个独立的阁楼内，昏黄的烛光将两个纤细的身影映到窗纸上，两个人影交头接耳，似是正在商量什么。 “小姐，咱们真要这么做么？” 被问这人迟疑一下，强迫自己抛掉不切实际的幻想，毕竟他可是你杀父仇人的后代，父债子偿再贴切不过。 “去吧，按照计划行动。” 这两人正是之前孙叔齐有过两面之缘的那对主仆。 心儿拿着一张纸抖得劈啪作响，嘴里还啧啧有声“真没想到那个臭流氓真有这样的文才，不过只是无病呻吟罢了，顶多是一个小酸儒。” 刘凝露不知作何感想，反正心里有点发堵，她也没想到那日那卖猪的少年郎竟是自己杀父仇人，大周战神孙其侯的独子，莫不是老天可怜她竟真把仇人送到她面前，只是她恨不得手刃仇人祭慰亡父的在天之灵。 刘凝露便是这白衣女子，她原本叫何凝露，当朝早年和神武大将军齐名的神威将军何君禄独女，若不是何君禄早早遭了毒手，恐怕如今大周便不是一个神武大将军独占鳌头了。 她父亲被害死时她才四岁，只记得娘亲得知了父亲遇难的消息后悲痛欲绝，当晚娘亲搂着她讲了父亲许多英雄事迹，父亲是如何威武如何让敌人胆寒又如何让士兵们爱戴。 那晚她睡得很死，睡梦中好像看见一个模糊的伟岸的身影向她招手，她有一种直觉，那就是她父亲。第二天醒来，娘亲也随着去了，原本左臂上的白布条被截成两半，另一半缠在右臂上。 当时来祭奠爹娘的叔叔伯伯有很多，她清晰的记得有一个威武的男子被人称为神武将军，只不过那时还没有大字。祖父拎起拐棍劈头盖脸的打在那人身上。可那人不躲也不恼，还沉痛的向爹娘跪拜。 小时候不懂，等她慢慢长大学会了装假，学会了在别人面前隐藏自己的想法，她终于理解了，也许那时候那人心里是在偷笑吧，不过她虽然恨透那人，可不得不承认，他便是她学会隐藏自己最早的师父。只不过她不想承认，她不想认贼作父。 后来被义父收留，义父待她甚是宽厚，她过的无忧无虑甚至比其他大家大户的公子小姐还要舒服优渥，只有在别人叫她刘小姐的时候，她才会悔恨，悔的是自己不争气，恨得是仇人逍遥法外，夺走了父亲赐予她的姓氏。 不过还好，眼下自己找到了那人的独子，人都说人死债消，可她觉得这并不公平。不过她已经将那首反诗密奏到皇都，她似乎瞧见了那个少年郎被捉拿下狱，拔舌剁手再凌迟处死，不过她并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反而觉得浑身冷森森的，冷到骨子里。 “不行，绝对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所有姓孙的都该死。”刘凝露咬牙切齿。 在心儿眼里，自家小姐一直是温婉安静的奇女子，何曾像这样面部狰狞过。 “小姐，你怎么了？”心儿关切的问道。 “死，都得死。” 心儿毛骨悚然，小姐这是怎样的一副表情，五官挤到一块，银牙紧咬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喉咙里咕噜咕噜像是漏风一样嘶吼。 心儿强壮着胆子“小姐无碍吧？” 刘凝露狠毒的瞪了心儿一眼，那眼神绝对不像拥有感情的人类，更像失去理智的野兽，刘凝露呼呼喘着粗气，慢慢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明亮。“我很好，你去吧，让我好好静一静。” 心儿走后，房间里安静下来，摇曳的烛火烧的正旺，难得是个好天，刘凝露推开窗子，清新空气一下涌进来扑在脸上脖子上，不知什么时候她的脸已经滚烫了。 仰着头，刘凝露看见了她从不曾见过的星空，那层罩在她头顶的阴霾全部消散了，义父说过，她的爹娘定是会变成星星保佑着她，每一个善良的人死了都会变成星星。 她呢喃着“爹娘，我很快就会将咱们的仇人送去见您二老，最暗的那可星星就是。” 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中她重复的吟诵一首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可慢慢的后边就变成茕茕白兔东走西顾，有的地方是她的声音，可有的地方是一个熟悉稚嫩的男声。 她甚至不知自己有多矛盾，无关这首反诗，善良的人死了才会变成星星，可在她眼里孙叔齐是她的仇人，是大恶人，而恶人死了是不会变成星星的。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十五章 身份无分共一舟 元德二十四年六月二十九，对于这西京城部分灾民来说是一个好日子。 官老爷们虽然早早就着手赈灾，烂市坊市场入口处也贴着大大的字报，可灾民的处境却水深火热。 灾民们实在很难在粥里寻到一粒完整的粮食，听人说官府是故意饿着灾民，吊着一口气却又不能饿死，要保证灾民没有力气和精神去思考除了生存以外的问题。 只是这个度要多难掌握，如果赈灾的官老爷把这份心思的万分之一用到实处，恐怕灾民们也会感恩戴德。 今天早上烂市坊来了两个年轻人和一个老头，年轻人是一男一女，男的没什么出奇的地方，只是那乱转的眼睛不像是好人，透着一股子邪性，那姑娘倒是长得靓丽可人，老头倒是进了烂市坊就不住的唉声叹气。 可灾民们没功夫去欣赏这三个人，这些天已经见怪不怪了，每天都有城里的上等人到这来挑选”商品“。灾民们从最初的誓死抵抗到现在的麻木不仁也不过用了半个月，除了”商品“被挑走的人家会挤出一个苟且的笑容，这个时候谁也不会去笑话谁，毕竟大家都盼着这样的机会。 可这样的机会也越来越少了，年轻貌美听话识字的”商品“早就被人挑走了，剩下的这些都是让人挑挑拣拣剩下的烂菜叶，无人问津。 这三人正是孙叔齐静姝和村长。 孙叔齐不知从哪寻了个破铜盆，拿着木棒用力的敲打着，灾民只是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很快又窝在地上，躺在墙边发呆来保存体力。 “各位乡亲父老，在下孙叔齐。” 没人想仔细听孙叔齐讲的什么，乡亲父老，多么熟悉又讽刺的字眼儿，当初官府的大老爷也是这么称呼他们的，事实证明灾民就是灾民，甚至不如富人家的一条狗。 孙叔齐收效甚微，村长也无可奈何。大娘想了想，咬着嘴唇站出来，声音不大就像在讲一个故事。 “灾民们，奴叫静姝，蓝桑县人士，在座各位有的可能听过蓝桑，有的可能来自蓝桑，甚至有的可能是奴的仇人。蝗灾爆发后，奴的家被灾民冲击，爹娘被疯狂的灾民蹂躏致死，奴和妹妹侥幸逃离了地狱，家父是蓝桑的沈员外，有人听过没？” 几个灾民惊骇的抬起头，复而又迅速低下，生怕被人认出来。 “各位不要怕，奴不是想报复谁，奴只想说奴是幸运的，正好侥幸的快爹娘一步逃出家中，又侥幸的快你们一步赶在西京城封门之前混了进来，又侥幸认识了我家公子，奴以前叫做苏大娘，现在奴叫静姝，孙氏静姝，奴只想说人还要往前看，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你们就不想看看被人买走的妻女过得怎么样？她们能不能吃饱穿暖？会不会受了欺负？” 大娘眼角泛着泪花，诉说着自己的过往，偏偏她没有抱怨，其实大娘有资本抱怨。 灾民明显产生了骚动，有一部分人在摇摆着，有一部分人在观望着，还有一部分人还在麻木着。 大娘抬高了一个声调，用尽力气吼道“跟着我家公子就能有饭吃，眼下没有大鱼大肉，不过不至于饿的人头重脚轻，堪堪吊着一条命。” “这位小娘子，私自收拢灾民可是要砍脑袋的，咱们烂命一条可也不想白白做了冤死鬼。” 大娘好不容易烘托起的氛围一下被这人搅乱，大娘跺跺脚无计可施。 “静姝，退下些，交给我吧。”孙叔齐握着大娘的手，劝道。 孙叔齐轻蔑的看了那人一眼，扫视灾民。 “私自收拢灾民这个罪过我还真担不起来，咱是小胳膊小腿，不过小爷我为了得到这次机会向南城兵马司捐了二百两银子，二百两啊，名义上是捐给你们的，不知道你们谁收到了。” “小爷我是有目的的，而且目的还很简单，要找灾民帮小爷干活，至于为什么找你们，因为你们是灾民，命贱。” 孙叔齐踱着步，丝毫不理会灾民那要吃人的眼神。 ”小爷我不是大善人，不会白白供你们吃，用通俗的话来讲就是等价交换，你干多少活就吃多少饭，懂么？至于拖家带口的爷们儿，你就必须把自己往死里干，把你睡婆娘的劲儿都拿出来，要不你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你的妻小双亲饿死，累死。“ 灾民爆发一阵大笑，孙叔齐说的粗俗，但是确实在，也让人更信服。 孙叔齐见时机成熟，一锤定音。”那么现在想给小爷当工的站出来，想吃饱的站出来，想活命的站出来。“ 还是那最早起哄的汉子第一个举手，瞪着牛眼瓮声瓮气的说道”咱是孤家寡人，小公子想害了咱的性命只管来，我林大碗做第一个。“ ”还有我“ 一时间应声络绎不绝，还有默默站出来一言不发的，孙叔齐看着乱哄哄的灾民，皱皱眉头。”你，那个大碗，你把局面控制住小爷自有你的好处。“ 事实证明林大碗不止有起哄的胆子，更有起哄的能力，只是半个时辰，这小股灾民便被制的服服帖帖。 “小爷府上在玄武大街娘娘庙，林大碗你领着灾民过去，不过去之前先到北城兵马司报备一下，小爷我已经打点好了，你就说是东方朱的大哥的吩咐，北城兵马司定不会阻拦你等。正午前赶不到，没有饭吃。” 孙叔齐叫过大娘和村长，在众目睽睽之下丢给林大碗一百两银子，只丢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人群自觉让出一条道路，这是孙叔齐这两辈子最风光的一回，比起大学毕业当选代表发言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娘满眼的小星星”公子真是厉害。“ “我的傻静姝，公子我只是借了你的势，没有你的铺垫公子我不知道还要费多少口舌。所以我这是画龙点睛，你是龙。“ 大娘心里甜蜜，没想到孙叔齐这么看重她，大娘垫着小碎步，围着孙叔齐俏皮的说道“奴要做凤。” “好，你是凤。” 只有村长像失了魂似得跟在后面，嘴里嘀咕着“妖孽啊，妖孽啊。”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十六章 投机倒把养肥猪 路上，大娘心情大好，可想起那一百两银子不由得可惜。 ”公子，若是那林大碗密了那一百两银子怎么办？“ 孙叔齐故作高深的道”我的傻静姝，你信不信若是那林大碗敢密了那银子，灾民能把他生撕活扯了，他密的不是一百两银子，是所有人吃饱和活下去的希望，何况那林大碗看似粗鄙，实则是内秀之人，他应该懂得怎么做对他最有利。若是他成功的将灾民带到娘娘庙，你说这些灾民会怎么样？“ 大娘闻言失落的问道”会感谢他？“ ”不，灾民应该感谢的只有你家公子和静姝你，那个林大碗还不值得。“ 大娘重重的点点头，又拍拍胸脯，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这便最好，奴见那林大碗就不像好人。“ ”可好人又不会写在脸上。“ ”奴觉得公子就是个好人。“ 孙叔齐好像自食苦果了，大娘给他发的好人卡他真不想接，难道要告诉大娘在他以前生活的世界好人还有另外一种含义？ 大娘欢快的跑在前头，不时的转一圈，高兴的喊道“有新家喽。” 一大早，他们就退了房搬进了娘娘庙，眼下郎中又带着小不点儿去添置家具去了，这架势完全是一副过日子的样子。 可除了大娘和村长，这几个人里实在没有过日子人。 有了人气儿的娘娘庙不像第一次那样阴冷，但还是空旷。 娘娘庙周围还是有些人家的，不多。 邻居只敢远远望一眼就慌张地走开，一来这娘娘庙肯定不是小门小户买的下的，二来这娘娘庙可是死过人的，还不少。 孙叔齐吩咐了大娘去煮肉汤，至于主食便是满满几十筐的馒头。 待大娘哼着小曲儿去忙碌的时候，村长才满怀心事的拽过孙叔齐，低声询问道“齐哥儿，我的小祖宗。那群灾民怕是不下两千人，你想聚众造反不成？” 村长话里有些急躁，也带着些责怪，可完全是出于关切，孙叔齐不是糊涂人。 “村长，咱爷们儿可还没活够，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就算小子想造反，这两千老弱病残够看么？” 村长略微寻思一下倒也是这回事。 “所以村长，你就等着跟我享福吧，我可不能造反，我还等着给你养老送终那。” 村长笑呵呵地给了孙叔齐一个大巴掌，笑骂道“你小子净说胡话，你死了老子也不死。” 孙叔齐嘿嘿一笑结实的挨了一巴掌，反而谄媚的说道“村长，人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老要不发挥下余热，这灾民就交给你管理？毕竟你熟悉么。” 村长点点头，舍我其谁。就算孙叔齐不说他也会主动揽过来，也只能是他扛这雷，一旦官府追究下来他这把老骨头也早就够本了。可齐哥儿还年轻。 “你呀就是能折腾，崽卖爷田不心疼，几千人吃喝拉撒可不是个小数目，你就甘心把你的老婆本扔这里头？偏偏还听不见一个响动？” “村长你可冤枉我了，咱们五家堡走出来的哪一个不是高尚有担当的男子汉，不过这也是您教育的好。何况村长您都给小子找了静姝这么好的媳妇了，咱还要啥？所以说您是这个。” 孙叔齐竖起大拇指，一本正经的说道。 “那倒是，咱五家堡民风淳朴却不是说说听的，那老头子我可得看看去了，这也算开疆扩土了，堡里的先人在天之灵也能含笑九泉了。” 村长说完迈着八字步气势昂扬的往厢房那边走，嘴里还嘀咕着。 “小王八蛋，你以为老子闻不出你小子狗肚子里那二两香油？我这就给你找大娘告状，你个好色的小王八蛋竟然打大娘的主意。” 孙叔齐和村长嬉笑怒骂插荤打屁其实是掩盖他内心的焦急和不安罢了，他聚拢灾民的举动是不得已而为之，就算杀头也并不冤。 村长的好心他当然能体会到，可要真是东窗事发，上边非要扣一顶帽子，凭村长那个小身板还真扛不住，造反不管是在哪都是抄家灭族的重罪。 也只有他这个搅屎棍，神武大将军独子有资格扛一扛。 但愿他死鬼老子还有一点威名，但愿胖子给力，但愿东方厚那天表现出的善意不是做给人看。 眼下天时在他，正赶上蝗灾。地利胖子也给了，唯一剩下的人和也完成一大半了。 如果事情顺利，他计划把娘娘庙改造成一个拥有成千规模的河内道乃至大周最大的最先进的养殖场，养殖场计划雇佣工人三千名。 三千人要精细的规划，在分门别类。使养殖场应有产销一体化的基本能力，安保工作更是重中之重，他还打算亲手培养一批拥有一定素质的科研人员，不求达到专家的水平，但求能预防简单的动物疾病。 大周眼下还没有专门的畜牧专业的人才，这是一个机会，何况大周能食用的肉类少之又少，牛已经不能归为食用肉类，羊鸡鸭等的产量又不高，由于动物阉割技术不成熟，猪肉还没有登堂入室，这实在是他趁虚而入最好的机会。 但凡哪个吃饱了撑的闲得慌的公公一时兴起，把培养皇家奴才的精神头用在动物身上，孙叔齐都吃不上这碗饭，所以这是上天赏的这碗饭，天与不取必受其咎。 经过后世的证明，孙叔齐却深知，猪肉才是最经济实惠的肉食动物，养猪才是王道。 而且大周的猪肉业不发达，相应的许多经典的特色菜品也没有问世，那么孙叔齐还准备建立一个相应的餐饮企业，主打猪肉产品。 至于银子够不够使的问题，孙叔齐已经计算过，眼下是灾年，粮食紧缺，所以吃粮食的禽畜肯定行情会回落，再不济北边异族兄弟的牛羊还是很便宜的。 异族兄弟们，狗大户要给你们送温暖了，眼下只能偷偷的买，等以后猪厂保卫队成立了，要买要抢就要看孙叔齐心情了。 孙叔齐甚至有点小兴奋，这也算薅异族兄弟羊毛，为大周抗击侵略者做贡献了吧，他这么伟大，自己都想给自己发一条红领巾，外加一面锦旗。 孙叔齐想的正美，村长却毛了，老头怒气窜天，跑过来拧着孙叔齐的耳朵，唾沫星子喷了孙叔齐一脸。 “你这个败家的小王八蛋，你竟然给灾民煮肉汤，你把我卖了吧，要不你把我也煮了吧。”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十七章 一朝平地起公卿 “哎呀，疼疼。村长，三叔爷，你高抬贵手。”孙叔齐夸张的哭天喊地。 “你个小王八蛋，老子不给你点教训你哪天说不定把大娘都赔进去。”村长仍没撒开手，兀自翻着眼睛气哄哄的责骂着。 “三叔爷，您想啊，这灾民兄弟们都受了多大的苦，我这还不是给他们接风洗尘，您是这娘娘庙辈分最高的，您是当之无愧的扛把子，灾民能不念您的好？就是满天神佛也得在小本本上记上您老的善举。” 村长闻言有点信了，迟疑地放下手，这一小会儿，孙叔齐的耳朵已经红涨起来。 “你说这真是积德行善的好事？那得做，我去帮帮大娘。” 村长说完像个老小孩似的换下了大娘，说什么也不许大娘再插手。 “公子，村长他？”大娘尴尬不已。 “算了静姝，随他去吧，这老头是想给他的家人积阴德那，孤家寡人一把年纪怪可怜的。好人咋总没有好报？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 “可奴觉得老天爷还是长眼睛的，公子活了数千灾民，这是无量的功德，公子定是长命百岁。”大娘笑吟吟的说道。 孙叔齐又自然的抄起大娘的手，握了握，感叹道“现在说活了数千灾民还言之过早，若是老天真长了眼又哪来的这蝗灾？” 可大娘偏偏不这么看“若是没有着该死的蝗灾，奴又怎么会认识公子？” “这么说认识我你很骄傲？” 大娘捏着手指举到眼前，认真的道“有那么一点点。” 孙叔齐握着大娘的手放到胸口，伤心的道“静姝听见么？哗啦哗啦，这是你家公子心碎的声音。” 大娘红着脸用力抽回手，害羞的道“公子莫闹，好像有人来了。” 娘娘庙四周住户不多，稍有些动静就是明显的很清晰，孙叔齐竖着耳朵果然听见低沉的轰隆声，像是脚步声，人数还不少却很有纪律。 村长显然也是听见了，手里还拿着汤勺，慌张的跑过来，六神无主。 “祸事了，祸事了，定然是官府来人了，我就说咱们收拢灾民不靠谱吧，罢了，齐哥儿赶紧带着大娘去寻郎中，老头子我在这周旋一会。” 孙叔齐心里反而有几分宁静，如是官府真想拿下他，西京城虽大，他还真就无处可去，出了西京城兴许还有灾民和流寇，那是取死之道。 “等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村长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儿了，大娘也没好到哪去。 “咚咚咚”想起沉闷的敲门声，孙叔齐彻底放心了，根据他的经验，西京城的兵爷上门拿人根本不是这个尿性，来人不一定是友，但最起码应该不是敌。 “孙公子可在？鄙人北城兵马司校尉丁伯仁，随同东方少爷登门拜访。” 村长一机灵，撒丫子往门口跑，北城兵马司校尉那可是七品大官了，而且正是对口管辖娘娘庙。 大娘扭着头询问道“公子？” “矜持，一会不能像那老货一样丢了本公子的脸。”孙叔齐鄙夷地看着像狗腿子一样的村长，对大娘谆谆教诲。 村长一开门，就被一只肉山挤到一边，要不是随行的林大碗眼疾手快，村长这把老胳膊老腿儿就可能够呛了。 “大哥，小弟不辱使命，已经将大哥吩咐的任务超额完成。”东方朱气喘吁吁的跑进来，没错就是跑。 孙叔齐拿起架子，故意压低声线“嗯，你有心了。” 胖子这才瞧见旁边的大娘，竟是撩起衣摆严肃的跪下“小弟见过嫂嫂，唐突了嫂嫂还请见谅。” 大娘可是吓了了一跳，正摆着手拒绝，就见自家公子点点头攥住她的手，打断道“胖子你有心了，起来吧。” 大娘也虚扶了一把，却是臊的红了脸。 胖子晃悠着站起来站到孙叔齐另一侧却是换了一副表情“丁校尉，这是我大哥，以后你的地盘上还要多照顾几分，在下先谢过了。” 那丁校尉一袭黑袍，人高马大却长着一张婴儿脸，尤其是挤出一副客气的笑容时，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感。 “东方少爷言重了，能为您效劳是小的的福分。” 胖子冷哼一声，继续敲打道“是为我大哥效劳。” 丁校尉赶紧抱拳躬身“是，东方少爷说的对。” 孙叔齐可不觉得凭他的身份值得北城兵马司的最高长官这么客气，他不过是借了胖子的势，对丁校尉这个地头蛇他还是不好开罪。 “丁校尉客气了，您要是不嫌弃在下，我就斗胆称您一声丁大哥。” “不嫌弃不嫌弃，是在下高攀了，既然孙兄弟”丁校尉话说到一半浑身发冷，一瞥眼睛正瞧见胖子像要吃了他一样盯着他，马上改口道“那孙公子在下就不多打扰了，如有需要请孙公子一定不要客气。” 丁校尉带着手下转身要走，却被孙叔齐拦下。 “丁大哥，来得早不如来的巧，饭刚做好，也没有好酒招待诸位兄弟，只好将就一下，改日小弟一定备好酒扫榻相迎。” 孙叔齐话音刚落，灾民们喉咙里就发出咽唾沫的响声，别说是灾民，就是一众兵丁也好不哪去。 “那如此”还好丁校尉反应够快及时看了一眼胖子。 “在下还有些公务要忙，也不是公务，就是瞎忙，恩瞎忙。下次，下次一定要叨扰孙公子。” 孙叔齐狠狠瞪了胖子一眼，走上前拉着丁校尉的手，寒暄道“公务要紧，既如此在下就让人另做些吃食送到府上，答谢诸位兄弟。” 最后丁校尉还是没能留下来，出了娘娘庙，丁校尉的脸上还哪有之前的表情，自言自语道“没想到这娘娘庙还出了一位人物。” “那大人，咱们是老规矩还是？” 丁校尉一拉脸，手下噤若寒蝉。 “马六，我劝你小子放老实点，这孙公子却不是个好相与的，我不怕他是东方朱那样的真无赖，就怕他是个笑面虎。” 当晚，丁校尉和一众手下见识到了孙叔齐的手笔，却是放下了心，不但出手大方还面面俱到，连每一个兄弟都照顾到了，丁校尉觉得这是是个妙人。当然这是后话。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吴树燕云断尺书（感谢周漫城大佬的打赏，别给我寄刀片。） 丁校尉走了后，两千灾民还是排着队伍战战兢兢，丝毫不敢放肆。 看来请胖子压这趟镖是对了。 在灾民们看来，尤其是在林大碗眼里，这位孙小爷更加深不可测了。 要说之前他心里还有点不忿，可眼下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了。 那帮兵爷有多狠林大碗是深有感触的，何况是掌控北城兵马司的校尉，哪知这校尉只是让他们排好了队列便不再多说。 一开始林大碗还以为这些兵爷要法办他们，要不然费这么大力气押送他们是为何？ 直到一个死胖子出现在北城兵马司，之前不苟言笑的丁校尉却像耗子见了猫似的服服帖帖。 可眼下这了不得的胖子竟然还是孙小爷的小弟，这就骇人之极了，胖子年龄肯定是长于这孙小爷的，除非孙小爷的家世远压过胖子。 那么，想到这林大碗吸了一口凉气，以后千万不能和这位小爷扎刺儿，要不然被人埋了都没人给自己立碑，偏偏这位小爷人情世故都挑不出病来，该抑的抑该扬的扬，滴水不漏，自己这是抱上大腿了。 灾民中也不乏聪明人，林大碗能瞧的出的，自然别人也能看出来。 孙叔齐看着一个个乖宝宝一样的灾民，满意之极。看来自己苦心孤诣弄出来的胡萝卜加大棒计划不用实施了，最起码大棒不用上了，胖子这个体量的棒子远比自己原本准备的要好，自己没必要脱裤子放屁费那二遍事儿，凡事过犹不及。 眼下直接上胡萝卜就行了。孙叔齐特意拉过村长，再站到村长身后朝村长点头示意。 村长不是笨人，握拳放在嘴边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各位，我废话不多说，午饭是白面馒头管饱，不过可别吃撑着了，还有静姝姑娘给你们熬得肉汤。” 村长说完一脸笑意，灾民们却是炸开了锅，眼下能有一口果腹的吃食求谢天谢地了，肉汤加白面馒头那可是他们蝗灾之前都吃不到几次的东西。 可没有孙叔齐发话，灾民们虽是心里挠痒痒也不敢擅自乱动，孙叔齐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他的威严正浓，没哪个嫌命长的敢和他对着干。不过他已经立过威了，他准备把这个机会让给大娘。 大娘半推半就，嘴里还嘟囔着“公子，奴不行的。” 孙叔齐难得的拉着脸教训起大娘，口吻十分严厉”静姝，你若是想和我一起飞黄腾达，你就必须经历一些东西，何况你本是富家出身，我已经觉得对不起你。告诉我，你是想不想做凤了？“ 大娘咬着牙琢磨一会，下定决心。原本她家里就是有些粗使的下人，所以她不是一窍不通。 ”诸位相亲，奴叫静姝，我家公子乃当朝神武大将军之子，你等却是天大的造化，以后在公子手下讨饭吃须要谨遵公子的规定，公子严禁的绝对不能做，否则别怪静姝无情。“ 哎，这个丫头，孙叔齐心里除了感动还是感动，原本是想叫静姝收买人心，他其实是想让静姝和村长管理这些灾民，不是因为其他原因，仅仅是因为孙叔齐懒。 可这丫头却唱起了白脸，耍小心眼儿。 孙叔齐握紧大娘的手，对着灾民说道”好了，以后生活上的小事找村长，有了矛盾找静姝姑娘，开饭吧，都饿坏了。“ 林大碗却红着眼睛，扑通一声跪下，抡圆了巴掌往自己脸上招呼，不出十息的功夫，双颊已经红肿的像个猪头。 ”小将军，我林大碗真是脏心烂肺，先前竟然还冤枉小将军，咱们这些人谁不是受了大将军的庇佑才幸免于异族的铁蹄之下，如今赶上蝗灾，又被小将军活命，我林大碗这条命卖给小将军了。“林大碗说完砰砰磕头，直磕的鲜血横流，脸颊已经成了猪头。 灾民被林大碗感染，一时竟黑压压跪倒一大片，乱七八糟的哭诉着大将军的活命之恩，感谢小将军的也不在少数。 说实话，孙叔齐一瞬间竟有一种想上阵杀敌誓死报国的冲动，眼下才知晓自己死鬼老子竟是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孙叔齐走进灾民群，眼睛发酸，胸口发堵，这是多么可爱的一群人，只要你救过他一次他便对你感恩戴德，不像有些人模狗样的上等人，恩将仇报。 孙叔齐抱起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伸手兜着小男孩的腮帮”告诉阿兄，你叫什么名字？“ 林大碗抬手，欲言又止。孙叔齐瞪了一眼，林大碗站起来胡乱不清的说道”少将军，个二崽老纸胡带楞（少将军，这二崽脑子不太灵。）“ 果真，孙叔齐仔细一瞧，这小孩看起来憨实的很，脏兮兮的手指放在嘴里呵呵笑着。 大娘接过小孩，小孩却紧紧搂着孙叔齐的脖子，哭喊着”二崽要大将军，做神武大将军，打仗，保护娘。“ 孙叔齐一瞬间做了一个冲动的决定”大婶，您要是不嫌弃，我想收二崽作义子。“ 二崽的娘是个朴实的妇女，撕扯着孙叔齐的胳膊拒绝道”不行，咱们穷命不能让小将军占了晦气，二崽长大了给少将军牵马执鞭已经是万幸，却是万万不敢高攀，若是少将军非要坚持，村妇不敢拒绝，唯有一死。“ 孙叔齐强忍着眼里的热流，抱着二崽转过身”好，那二崽要赶紧吃饭，吃得饱长得快以后也做个大将军。“ 有了二崽这个憨娃带头，剩下的灾民也没有心理负担了，一时间院子里都是吸哩秃噜的声响。村长行走在灾民之间乐此不疲，一会递个馒头，一会给加碗汤。 ”大娘，你知道么，我从来没有觉得我自己这么伟大过。“孙叔齐盯着灾民感慨道。 大娘像朝圣一样注视着孙叔齐，默默地答道”可这是上从来不缺少像公子和神武大将军这样的人。“ ”是啊，我爹，他是我的骄傲。“孙叔齐这句话说得声音很低，语调晦涩，但他觉得似乎是身体本能在喊出这一句，好像排练了千万遍。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十九章 邻家孩童娇无力 孙叔齐从不会认为一顿饭就能收买了这群灾民，可现在看大伙热切的眼神，他知道这是他借了他死鬼老子的光。 这顿饭规模也算恢弘了，单是饭碗就用了一千多，灾民吃的满嘴流油却好像还有些不满足。 ”各位，咱们以后也可以说是一个锅里搅过勺子的过命交情了，眼下大伙要自觉地到静姝那，将你们的姓名年龄和特长登记一下，诸位不要觉得自己一无用处，没用的人小爷我是不会要的，最起码你们还有一膀子力气吃饭嘛。晚些时候静姝会为大伙分配住处，今天睡个好觉，哪个烂屁股的明早迟到了，小爷我定是要打板子的。“ 孙叔齐这一番话逗得大伙哄堂大笑，众人自觉有序的排起队。 胖子看的啧啧称奇，他这个便宜大哥往往能化腐朽为神奇，难道真像他老子说的那样虎父无犬子？ ”胖子，此番多谢你了，还有叔父。“孙叔齐是真的感谢这父子俩，没有这对父子惨无人道的支持和不分青红皂白的信任孙叔齐成不了事。 胖子赶紧笑着拒绝”大哥，人都说大恩不言谢，小弟刚应下了一场酒会，大哥是不是意思意思？“ 孙叔齐刚想抽这死胖子，正瞧见郎中抱着小不点儿坐在黄牛上回来，孙叔齐拍拍胖子肩膀，走到门口接下小不点儿，道了一句”郎中辛苦了。“ 郎中扭过头冷哼一声还摆着丑脸色，孙叔齐也不在乎，倒是郎中看见院里的灾民眼睛发亮，似是又看见了万马千军旌旗招展。 ”胖子，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郎中，自小照顾我长大的恩人。“孙叔齐倒是说着好话又拉过好奇的胖子向郎中介绍道”这是我的好兄弟，东方朱。“ 郎中哆嗦着嘴唇，盯着胖子目不转睛，直盯得胖子浑身不舒服。 ”你你爹可是东方厚？你娘是张落尘？“ 胖子惊骇异常，下意识的回道”对。“ 孙叔齐从没见过郎中这么激动过，莫非这老流氓和人家家人有什么肮脏的勾当？怪不得郎中刚进城时就往白虎大街钻，可也不对啊，胖子家不住白虎大街，莫非是故意背着人幽会？ ”小子，你家人可好？“ 胖子有点疑惑，可还是如实的答道”多谢关心，爹娘身体还算康健。“ ”我是说你家人身体都挺好？“ 胖子心里有点小疙瘩，听着语气好像这人对自己家人都挺好这个答案不太满意，莫非这是仇家？ 郎中没从胖子这寻到答案，好像失了魂儿，直愣愣的嘀咕着“你太小，你可能没见过她，你还小，还小。”郎中嘀咕着赶着牛车慢慢往后院走过去，连招呼都没打。 “这，大哥，你们家里都是怪人？” “胖子找打是吧，什么叫都是？”孙叔齐举手吓唬道。 怀里的小不点儿耸着鼻子，眼睛发亮“肉，肉香味，小不点儿要吃肉。” 孙叔齐抱着小不点儿到了厢房，把早就留好的肉汤端给小不点儿，看着小不点儿吸溜吸溜的把小肚子灌得溜圆，又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舔嘴唇。 “谢谢哥哥。”小不点甜甜的叫了一句。 孙叔齐露出邪恶的奸笑，吓得小不点儿抱着肩膀。 “小不点儿还想吃肉么？” 小不点儿摇头，好像又有点不舍，不甘心的说道“就一小口。” “那你叫声姐夫来听听。” “姐夫。” “乖。”孙叔齐掀开小锅，锅里放着一碗肉汤，小不点儿捧起碗，根本停不下。 “好吃么？” “好吃。”小不点儿点头赞同。 孙叔齐掏出手帕擦净了小不点儿嘴角的油花，心里像开了花。 “这是什么肉？” “好吃吧，这是猪肉，其实猪肉做好了最香，以后姐夫再教你姐几个新的花样，让你第一个吃怎么样。” 肉对于小不点儿可是最致命的吸引，小不点儿已经不在乎孙叔齐话里的其他，只听见了个肉，若是再难为一点，就是猪肉，可小不点儿好像想起了什么，小嘴一瘪，可怜巴巴的看着孙叔齐。 “小花花也是猪么？” 孙叔齐点头。 小不点儿撒开腿跑出厢房，等孙叔齐反应过来追出去，小不点儿正抱着大娘的大腿哭的稀里哗啦，瞧见孙叔齐，小不点儿像是受了惊吓，躲在大娘身后蹲下，把头从大娘腿缝探出来，惊骇的盯着孙叔齐。 也许是得了大娘的倚仗，也许是孙叔齐平日里看起来人畜无害，小不点儿握着拳头冲上来捶打孙叔齐的胸口，看得灾民们大呼过瘾，最高兴地要属林大碗和憨娃二崽。 小不点儿边打变哭喊“小不点儿要给小花花报仇。” 大娘满脸无奈，只好放下手中的名册，朝灾民到了个歉，灾民表示理解。 眼见姐姐走过来拧眉瞪眼，小不点儿稍一犹豫小拳头落得更快了，嘴里还振振有词“他杀了小花花，小不点儿再也不喜欢他了。” 孙叔齐抓住小不点儿的小拳头，任小不点儿如何鼓着腮帮也挣脱不开。 “肉好吃么？” 小不点儿下意识的点头，可随后又发现不对，小不点儿的孩生遇到了一个难解的问题，姐姐教育她不能撒谎，而且肉汤真的很好吃，可一想到自己吃的是小花花的肉，小不点儿就控制不住委屈。 “小不点儿要小花花。” 大娘真是哭笑不得，公子也真是的，非要逗小不点儿，大娘心里清楚小不点儿可是有一股子倔脾气，小花花是小不点儿为数不多的朋友，小孩子对玩具和玩伴的执着是大人理解不了的。 “小花花没死，不信你去后院看看，小花花也许这会正刚吃完饭等你去找它玩。” 小不点儿狐疑的望着姐姐，有几分担心，慌张的朝后院跑去，嘴里还喊着郎中爷爷和小花花。 孙叔齐尴尬的摊手，又摸着自己的鼻子，就像是小孩做了坏事被大人发现。 “公子以后不能这么逗小不点儿了，她还小。” 孙叔齐梗着脖子呛道“可我今年也才十二岁啊，谁还不是个宝宝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十章 生米煮成熟饭 胖子没想到孙叔齐也有吃瘪的时候。 “想笑你就笑出来，憋着不难受么？” 胖子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可才反应过来孙叔齐那不对劲儿的语气。 果然，孙叔齐咬着牙没好气的问道“胖子，你答应我那些东西那？” 胖子嘴一瘪，央求着“大哥，一时间让我上哪去弄那么多鸡鸭鹅狗猪？就是让小弟我大变活人也得给准备个娘们儿和热炕头吧。” 孙叔齐怪笑着，不管不顾，只是幽幽的说道“怎么生我不管，明天日落之前我一定要看到一千头猪，一千条羊，鸡鸭鹅各五千只，你是偷抢也好，拐骗也罢，总之明天我见不到这些东西，啧啧那个后果那个惨哦，你懂。” 大娘捅了捅孙叔齐的胳膊，似是不忍胖子被欺负。 “静姝你可不要小瞧了胖子，这些对胖子来说只是九牛一毛，是不是胖子？” 胖子反应过来，故意把胸脯拍得肥肉横飞啪啪作响“嫂子放心，大哥这点小胃口还是吃不垮小弟的，大哥嫂子，小弟先告退，你们等我的好消息。” 胖子走了，孙叔齐马上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态度，严肃的问道“静姝，情况不乐观吧？” “嗯，今天一天便用去了七百两银子，最近这几天还要给灾民们提供衣物，简单的生活用品，最大的开销还是在吃的上边，公子，咱们是不是把标准稍微降低一点？”大娘建议道，她心里都在滴血啊，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原本知道公子有七千两家当的时候大娘很是兴奋了一会，可这刚过几天现实便给她上了一课。照这么下去不出十天，真要像村长说的那样，只能煮他们几个了。 孙叔齐脸色也有些凝重，他原本知道收留这两千灾民他的财政压力会很大，但没想到会是这样捉襟见肘，这也是他要坑胖子坑的这么惨的根本所在，眼下他自己的能力不足，只能吃大户。自己认识的这些人也只有胖子是大户。 不过孙叔齐不打算把这个实底透漏给村长，大娘他们俩知道就够了，要是被村长知晓一天花了这么多钱，恐怕勤俭的村长真会大义灭亲。 ”静姝，你且听我的，明天不止标准不能降低，而且还要提高。也不能以灾民称呼他们了，我要让他们知晓，我不是滥发善心赈灾，他们吃了喝了住了用了我的是要用劳动来换的，若是不听话的我也能让他再变回灾民。“ 大娘重重的点点头，虽然她也可怜同情灾民，可她更心疼公子，若是哪个敢管吃饭不出力，她第一个不会轻饶。 两人就站在人堆里小声商量着，也并没有避讳谁，还时不时和众人点头示意，任是大伙如何向也不敢相信，他们的命运就是这样草率的被做了决定。 “公子，等那些家禽牲畜来了吃喝也是一笔花销，尤其眼下正是闹灾，饲料更不好寻，这些公子可曾想到了？“大娘突然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这点到无需担心，我自有妙计。“ “怎么你不信？你附耳过来” 二人在这人群中交头接耳，大伙心里更紧了一分，看来以后一定不能惹到这位静姝姑娘，要不然是没好果子吃的，大娘听完怔了良久，最后竟是拍手惊呼道“公子真是足智多谋。” “林大碗。” 林大碗一激灵，自然的右手握拳放到胸前“有。” 孙叔齐眼睛一亮“你从过军？好，那这件事你做正合适，你就暂时是这两千人的官长，我命你将这两千人以家庭为单位分配住处，这娘娘庙房间多的是，你切莫以为本公子给了你权力你便飘起来胡作非为，这两千人要是有作奸犯科违背律法者，我准你砍了他的脑袋，但是你第二个就要跟着死，你可听懂了？” 林大碗吸一口气，重重的拍着胸膛“敢不为小将军效死？” “我倒不希望你死，因为你死就说明你渎职，死了本公子都不会为你掉一滴眼泪，你可记住了？稍后静姝会将花名册交给你，你是龙是虫明早便见分晓。” 孙叔齐交代完了冲大娘点点头便去了后院，大娘登记完自会跟着去后院，还有些事要做，要紧事。 小将军走了，两千多人乱哄哄的恭送着，孙叔齐没看一眼直直走开。 今夜注定许多人难眠，火烧眉毛的胖子，有了新家的灾民，心事忡忡的孙叔齐，还有情绪失控的郎中。 大娘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小不点儿抽噎着背过去不理大娘，因为她挨了姐姐的巴掌。 小不点儿挥着胳膊拍打床沿，又转身瞪着姐姐，嘴里不甘心的念叨着“小花花，我要和小花花睡。” 大娘无法，总靠打也不是个办法，何况小不点儿已经算很懂事了，最起码和同龄的孩子比起来。 她试着劝解，从没有过的认真“丹蔻，我叫你大名便是把你当成一个大人来看待，小花花是猪，人怎么能和猪睡？而且公子保证过了，不会趁丹蔻睡觉的功夫煮了小花花，绝对不会，你明早一醒就可以找小花花去玩，好不好？” 小不点儿似是有点不太情愿，只好抓着姐姐的胳膊，央求道“那小不点儿明天还能喝到肉汤么？” 大娘莞尔一笑，正要回答，耳听得“哐哐，静姝睡了么？” 大娘起身为小不点儿掖好被子，缓缓走到门边，拉下门闫，孙叔齐鬼鬼祟祟的站在门口抱着肩。 见到大娘，孙叔齐二话不说拉起大娘。 大娘回头看了一眼，小不点儿赶紧闭上眼睛装睡“公子这是？” 孙叔齐兴奋异常“静姝，本公子想到个新玩意，我真是个天才，快快我教你做饭。” 两人走后，小不点儿茫然的撑着坐起来，她好像听见叔齐哥哥要带着姐姐去偷吃，关键是为什么要躲着她？ 小不点裹上被子，跳下床，开门张望一眼便向村长爷爷房间跑去。 村长这些天难得睡个踏实觉，可毕竟年纪大了，觉也轻。 小不点儿鬼鬼祟祟的刚到了门口，村长听见动静就惊醒了。 这娘娘庙里可是有近两千灾民，保不齐就有心性不单纯的歹人。 “谁？”村长握着床边的鞭子低声喝道。 “村长爷爷，是小不点儿，叔齐哥哥带着姐姐跑了，说是要煮饭吃。” 得知是小不点儿，村长放下心，可反应过来却是惊出一声冷汗，煮饭，大娘和齐哥儿。 “生米煮成熟饭？小王八蛋，看来我今天去要代孙秀才打断你这小王八蛋的狗腿。”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十一章 良言难劝该死鬼 村长一手执鞭一手抱着小不点儿迈出房门，村长从没像现在这样愤怒过，他恨不得要杀人。 “不妥，也是老头子疏忽了，把大娘许给小王八蛋做丫鬟，都是老头子给了小王八蛋这个念想啊，你咋就不能等等？就那么猴急？嘴边的肥肉你就不知道放一放？” 小不点儿稀里糊涂根本不懂村长爷爷在说什么，嘴边有肉不吃才是傻子。 “小不点儿，你去寻你郎中爷爷，不要惊动了其他人明白么？家丑不可外扬，我先过去制服了这小王八蛋。”村长把小不点放在地上，他有他的考虑，如是真的木已成舟，大娘总还是要脸面的，让小不点儿见了这一幕，大娘怕是羞愧难当了。 小不点儿点头天真的说道“那村长爷爷一定要给小不点儿留点饭，不许偷吃。”说完小不点儿裹着被子欢快的跑了。 村长待小不点儿走后，阴沉着脸，一副要杀人的架势，气冲冲的朝厢房走去。 郎中还没睡，正望着窗外发呆，像是在缅怀什么。 “郎中爷爷，村长爷爷唤你，他说家丑不可外扬，要你快些去。” 郎中嘶哑的张口道“什么？” “姐姐和叔齐哥哥煮饭去了，村长生气他们偷吃。”小不点儿正在学话，郎中闻言大惊失色手一拍窗台，径直从房间里跳出来，把张着小嘴怀疑人生的小不点儿抱在怀里，疾步如飞。 小不点儿难以理解，不就是偷吃点东西么？犯得着都要杀人灭口的样子？叔齐哥哥白天可是分了好多好吃的给那些灾民叔叔姨姨们。 等郎中两人到了厢房门口的时候，村长站在门口浑身哆嗦，见了郎中来了，气的话音都变了，嗓子里带着哭腔“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你听听，不堪入耳啊，咱们来晚一步。” 厢房里还亮着灯，孙叔齐老神在在的坐在一旁。 大娘美目流转，公子真是个奇人。 “公子，好像火大了？” 孙叔齐抬抬眼皮，看着锅里变了色的猪肉，痛心疾首。 “我的火更大。” 大娘吐吐舌头“都是奴太笨了。”其实大娘已经很不错了。 “唉，是我太乐观了，不怕，毕竟是第一次嘛，将衣服脱掉吧，不然可弄脏了。” “哦”大娘点点头，确实这道菜油大的很。 “公子帮帮忙，奴的手已经脏了。” 郎中牙咬的咯咯作响，三尸暴跳，转着圈骂道“孽畜，孽畜。” 正要推门闯进去，却被村长拦住了。 “郎中，事已至此还是想想怎么收场吧，你是说这小王八蛋是逼迫的大娘还是？” 郎中这会倒是冷静下来了，现在急也没用了，只好想想怎么善后，苦涩的说道“如今也只好让小王八蛋迎娶大娘，要快。真是家门不幸啊。” 可就他们商量这会，屋子里又传出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静姝快些，翻过来看看。” 大娘费力地翻动着炒勺，又加了些水，总算是见了点起色。 “公子快尝尝。”大娘夹起一块肉递到孙叔齐嘴边。 孙叔齐嫌弃的别过头“还是你自己吃吧，我怕你毒死我。” 大娘小嘴一撅不高兴了。 “哎呀小心，你看溅到身上了吧？” 大娘一低头，正是一块儿猪肉掉到裙摆上留下一大块油污。 门外的郎中眼皮直哆嗦，眼睛里要喷出火来，怪不得这小王八蛋一天满嘴萝卜屁，原来一天竟研究这些花样。 村长已经忍不住了，握着鞭子的手青筋暴起，关节发白。 郎中鼻子里喷出一道怒气，拦住村长，顺手抄起墙角黑漆漆的铁棍“我来。” “等等，有人来了。” 郎中不动神色的点点头，暗道不好。 “村长，先生都在啊，这边可是有什么情况？” 林大碗领着几个青壮正巧巡逻到这边。 村长撇了一眼，强挤出一个不自然的笑脸“是大碗啊，你辛苦了，带着弟兄们早点歇息吧，明天就要上工了。” 林大碗是个胆大心细之人，看见两人手里拿着的棍棒也知晓肯定是有事情发生，不过村长的意思定是不想他插手，他也就没打算多管闲事。 “既如此，大碗就再去别的地方转一转。” 说完林大碗抱拳拱手，正带着兄弟们要走。 厢房里好巧不巧却传出声音。 “不错，还挺香的。” 林大碗停脚，转头“真不用在下帮忙？” 小不点儿把手指横在嘴边“嘘，家丑不可外扬，姐姐和叔齐哥哥在煮饭。” 林大碗一激灵，还哪敢停留，带着巡逻队兄弟仓皇逃窜。直逃出后院，林大碗才扶着树狂喘粗气。 “林大哥，咱们跑什么？” 林大碗反手就是一个暴栗。 “没脑子的，你等着以后小将军秋后算账？” “不就是煮饭么？小将军人善，说不定还能分咱们点，我早就饿了。” “吃吃吃，撑死你个没脑子的，这他娘的是断头饭。” 林大碗有句话没说，也不能说，要是煮饭他们兄弟几个厚着脸皮讨一口没什么，可关键是这是小将军和静姝姑娘一起煮饭啊，关键还带着一句家丑不可外扬，再看村长和先生的架势，他得有多大狗胆去抢这口饭吃。他叫林大碗，可不叫林大胆，更不叫林狗胆包天。 “兄弟们，你们要是信得住我，就听我一句话。从现在开始要像对小将军一样对静姝姑娘。” “林大哥，咱么已经对静姝姑娘很尊重了，静姝姑娘人好，长得又漂亮，说话还好听，真是咱的梦中仙子。” 林大碗赶紧捂住那人的嘴，疾言厉色“你再满嘴喷粪我就活剐了你。” 林大碗不打算多说，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且随他去吧，这帮子没遮拦的以后就会意识到枕边风的厉害。 这晚，孙叔齐脸上挂了彩，这是郎中和村长二人混合双打的结果，孙叔齐听见动静刚出了门就被棍棒招呼了。 小不点儿屁股上也挂了彩，那是大娘的杰作。 不同的是，二人挨打后的待遇，郎中和村长得知了缘由脸上挂不住像兔子一样撒腿跑了。 小不点儿却得到了大娘刚出锅的红烧肉，小不点儿撅着屁股在床上搂着红烧肉，不仅没一点悔过的意思，还盼着下次姐姐什么时候打屁股，要是一天一顿就好了。 肥美的红烧肉下肚，小不点儿有点想念小花花了，也不知道是想生的，还是熟的，也可能是二者皆有。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十二章 于无声处听惊雷 翌日阳光明媚，大伙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他们有家了，而且还有了个顶好的靠山。 孙叔齐却没脸见人了，尽管昨晚大娘已经用熟鸡蛋滚了将近一个时辰，可孙叔齐脸上还是有些许淡淡的血印，连说话喘气都疼，要是一笑，牵动脸上的肌肉那滋味就更酸爽了。 所以今天孙叔齐是板着脸出的卧房。 今天要放这些人去捉蝗虫，蝗虫可是上好的家禽饲料，是鸡鸭鹅最好的蛋白质来源。 可出了门，昨天还喧闹的娘娘庙今天安静的出奇。 孙叔齐扯开嗓子“人呐？都死哪去了？” 半晌没人应声，阳光刺眼，墙高院深，空寂得很。 孙叔齐低声骂了一句，来到了厢房，大娘正忙和着。 “静姝，人呐？” 大娘一抬头见是孙叔齐来了放下手中的物事，随手在围裙上擦了几把。 “都去捉蝗虫了，村长见公子睡得正香便没打扰，早早带着人出去了。” “哼”孙叔齐走一步冷哼，“那老头是不敢见我吧，他倒是真敢下毒手，还有郎中。” 大娘捂着嘴笑，昨晚公子的样子实在是有点狼狈，她没想到郎中还是个练家子，一手铁棒耍的上下翻飞，打得公子抱头鼠窜落花流水。 “公子了好些了？”大娘关切的问道。 孙叔齐嘟囔着“好个屁，昨晚疼的我撕心裂肺就没合过眼，要不你以为我怎么会起晚了。” 孙叔齐一下来了精神，猥琐的搓着下巴“两个糟老头子都走了是吧？那眼下本公子可要教你煮饭了，要不然昨天晚上不是白挨打了？” “公子莫闹，小不点儿，嗯哼。”大娘挤着眼睛提醒道。 果然小不点儿抱着大娘的腿，又钻出来了。 这一幕孙叔齐咋有点似曾相识“小不点儿，你躲到这做什么？” 小不点儿埋下头低声下气的说道“姐姐说忙完了带我去看小花花。” 大娘抱起小不点儿，说道“对了公子，东方少爷一早就把东西送过来了，眼下就在后院，去看看？” 孙叔齐没好气的嘟囔着“看就看吧，反正有小不点儿在，饭也煮不成。” 后院，林大碗带着灾民早已经用石头和木桩围起了几个建议的隔栏。可猪和羊倒好说，鸡鸭可拦不住，这帮鸡鸭像是撒了欢，肆意的散着步，好不快活，只是这味道么，不太好。 栏舍旁边还堆着小山高的野草，看来胖子是下足了功夫的，这些草料足够猪和羊吃一段时间了。 孙叔齐最在意的还是那群猪，猪肉上等人家看不上眼，可孙叔齐却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这猪肉在他手里走了一遭他保证这价值翻着翻往上窜。 不过眼下还只有大娘会这烹饪猪肉的方法，他也不敢轻易地教给别人，这可是他压箱底的秘籍之一，须是要观察几天找些可靠的人手，不求资质多高，只求一个衷心就够了，至于厨艺这东西是能靠原材料堆出来的。 不过独步单行是兵家大忌，双管齐下才是良方妙药，他的另一个保证他的产品独一无二的关键就在于对猪进行阉割，在这个人生病治愈率都极其低下的大周，动物阉割可是一项高科技的研究项目了，眼下他知道阉割猪的操作流程和注意事项，可对于消炎和杀菌防感染还是没有一点办法，这也是一个限制猪肉成色的瓶颈。 好在胖子这次送过来的猪都不大，胖子虽然偷奸耍滑可无形中却做了好事，等到猪要出栏再阉割也无济于事了，其实是孙叔齐冤枉胖子了，不是胖子心疼崽猪和成猪差的这点价儿，而是整个西京城想要在一天之内买到一千头成猪太困难。 猪舍羊圈肯定是要从新修建的，好在这件事不是太急，眼瞎的当务之急是要寻一个好的地段先把酒楼支起来。 不过这酒楼的选址还只能麻烦胖子，毕竟他才是西京城当之无愧的地头蛇。 “静姝，这些禽畜你暂时不用管，你先把花名册上没了丈夫的妇女都勾画出来，带小孩的优先，公子我有大用。” 大娘睁着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公子你说什么？” 孙叔齐有一万个理由相信大娘绝对是想歪了。 “公子，其实你要是真的忍不住的话，静姝可以的。”大娘扭捏着说道，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恐怕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静姝，你觉得你家公子我长相怎么样？” 大娘略微思考了一番，答道“公子的长相暂且不说，可公子的学问人品是一等一的。” 长相暂且不说，孙叔齐很肯定自己的相貌被嫌弃了，自己不说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好像还真就没什么特殊的，但是他年轻啊，年轻就是资本啊。 “静姝，我很心痛，将心比心你在我心中可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你夸我两句就这么难么？你照做便是，若是公子回来之前你还没将这些人挑出来，晚上咱们就煮饭，煮生的。” “公子要去做什么？要静姝陪同么？”大娘追问道。 “你家公子我要去会馆，那里的姐儿只要见了银子，癞蛤蟆也能说成金马驹儿。怎么你不信？我回来就带几个，把你小妮子打入冷宫。” 孙叔齐说完，大娘不以为意，相反还好像很支持，孙叔齐却怂了，这年代卫生条件落后，他可不想染上些花柳之类的怪病。 “哎，人不如猪啊，花猪以后都有这么多后宫了，枉本公子自诩风流倜傥，距离三妻四妾七宫八十二院还差得远啊，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本公子去也。” “奴等着公子凯旋而归。”大娘施礼打千，乖顺之极。 这是孙叔齐这些天第一次出了娘娘庙，心情和前几日在西京城居无定所时大相径庭。也许家这个字眼真是国人骨子里最难舍的情节。 一路走过玄武大街都没见到几家像样的饭馆，成规模的酒楼更无从谈起，孙叔齐喜忧参半，这是一片空白市场，客户人群巨大，可也有缺点。 似酒楼这般消费场所一般都是抱团而建，鲜有突兀的一家或是几家。同行多了带来的不仅仅是竞争，还有优品驱逐劣品，还能引流。 走一路孙叔齐想了一路，刚到东方府门口，正瞧见表情阴郁的胖子。胖子见了孙叔齐，一把拉过孙叔齐，严肃的道“大哥，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大人物？恐怕要有祸事来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十二章 梅花香自苦寒来 “祸事？”孙叔齐见胖子点头，再次确认他开始慌了。能叫胖子忧心忡忡的祸事定然不是等闲，可自己也得罪不到那样的人物，像这等分量的大人物他就认识一个东方厚，对了还有一个河内道二号人物，西京太守刘文静。 可这也说不通啊，刘文静也绝对不会和他这样的小人物计较，不是孙叔齐瞧不起自己，与人家相比，他顶多算是一个稍微带点动静的响屁，没来由的啊。 “大哥，进来叙话，正好我爹娘也在。”胖子拉过孙叔齐也没理会下人径直走进去。 东方府客厅，不止东方厚在，还有一个端庄的美妇人坐在上首，看两人交谈时轻松的模样，想来关系匪浅。 美妇人衣着华贵，透露着大气沉稳，见胖子和孙叔齐进来，美妇人激动异常，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孙叔齐身边，伸手轻抚孙叔齐的脸颊。 “可是齐哥儿当面？还记得我么？” 孙叔齐绞尽脑汁也回想不起关于这美妇人的一丝一毫，就在孙叔齐担心自己露馅的时候，美妇人放下手轻叹一声。 “哎，也难怪了，当初你才三四岁，如今一晃八年了。我们姐妹两个却天人永隔了。” 看这美妇的模样不像作假，孙叔齐就是猜也能猜的出这美妇的身份，撩起衣摆，当即下跪叩头“叔齐拜见叔母。” 美妇人笑中带泪，欣慰的搀起孙叔齐，越看越欢喜“像极了拂英，夫君你快看。不过傻孩子你应该称我为姨母，我和你娘可是义结金兰的姐妹。” “齐哥儿可进学了？你叔父可还能入得了你的眼？”这美妇人说话跨度太大，孙叔齐一下没反应过来。 胖子欲言又止，他可是知道他这便宜大哥的能耐，自己老子贵为大周文宗还真就不一定能教的了。 “夫人却是走眼了，这小子有几分才气，已经鼓捣出脍炙人口的诗词了。” 张氏却是不信，只当丈夫在逗她开心。 “不问苍生问鬼神就是这小子写出来的。” 张氏不可思议，惊诧的瞧着孙叔齐“真是皇天庇佑，齐哥儿万不可懈怠，读书好，也省的像你爹那样走上从军之路，虽是人前风光无限，可不晓得你娘有多担心，好不容易你爹打出名堂来了，你娘却，不说这些了，人一老了就容易念叨，齐哥儿不会怪姨母唠叨吧？” 张氏念起旧来，忍不住泪眼朦胧。 东方厚心疼的道“说这些干什么？当着孩子面也不嫌丢人。” “好啊，东方厚，我这些年为你们家生儿育女熬的人老珠黄，你现在嫌弃我了，当着齐哥儿的面我到要说道说道。” 东方厚尴尬不已，好在孙叔齐接过话头化解了尴尬，不过想来东方厚在家中的地位不如在朝堂上那么显赫，身为男人的威严堪忧啊。 “叔父和家父一直是在下佩服的人，家父虽是英雄却不让人羡慕，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治理国家还是要靠叔父这般心忧天下的饱学之士，将军不必阵前死，文士亦能裹尸还。” 张氏翻着眼睛佯怒道“你们爷几个倒是惺惺相惜，也罢了。当个文官也没什么不好的，最起码不用家里人跟着操心，你父亲是个大英雄这点没人能否认，可难为你娘了，你不知道，你娘在我们姐妹三个里边最年轻，也最貌美，可跟了你父亲” 张氏动动嘴，悲从中来，又忍不住泪眼朦胧。 “齐哥儿眼下在制《杜义》还是《说礼》？” 孙叔齐摇头，这两本书是这个世界先贤的杰作，被一代又一代读书人追捧，是每志在仕途文人必读的书籍。 不过他是真没翻过。 “也好，这两本书还是太过高深了，从基础开始也是对的，不知齐哥儿是方家蒙学还是李派蒙学？” 对着张氏殷切的眼神，孙叔齐没来由的心虚，只好壮着胆子明言“侄儿眼下正在研究崽猪阉割的实际可行性和母猪的产后护理。” 张氏本能的点头赞许，可反应过来就是一脑门子黑线，见丈夫也不着痕迹的摇头，显然也是没听闻过这两本书。 看来自己小瞧了齐哥儿，这孩子一定是制艺到了一定境界了。果真不愧是她三妹的孩子。 孙叔齐又哪能不明白，必定是二人想差了。 “姨母容禀，小子其实是在养猪。” 气氛一度十分尴尬，张氏抬起手想抱怨几句最终没开口。 “养猪也好，也比那些五谷不分只知道夸夸其谈的伪君子强得多，何况养猪也未必不能成势谋个大富，人都说大富大贵，之所以富要排在贵前边就是因为这富来的更不容易。只要平平安安就好了，毕竟你这一辈血脉稀薄。有姨母和叔父看管着你，未必就有人能欺负的了你，我张落尘的外甥却不是阿猫阿狗都能上来捋一把的。” 要说孙叔齐进门时跪拜只是出于晚辈对长辈的礼节，眼下跪拜就是发自真心了，自己何德何能，身边却有这么多一心一意庇护他的长辈亲人。 村长，郎中，三伢儿娘，东方厚还有眼前的张氏。 孙叔齐是红着眼眶哽咽着说出谢谢姨母这几个字的，张氏更是不顾形象蹲下来抱着孙叔齐痛哭流涕。 东方厚使了眼的让儿子去安慰，他是不敢说的，他怕引战，可胖子更不敢，东方厚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劝阻。 “夫人，富贵本是一体，齐哥儿若是想富，和贵还是分不开的。” 东方厚言语里透着迟疑和不自信，张氏是个聪明的女人，又哪能听不出来。 “笑话，我东方家还不算贵？还不能庇佑齐哥儿？” 东方厚惨淡一笑“这次恐怕不能，圣天子旨意已经出了皇都，恐怕不日就要到了，着封齐哥儿为奋威校尉。” 奋威校尉，胖子可能不懂，可张氏却心凉了半截，齐哥儿的爹就是大周第一个奋威校尉也是唯一一个奋威校尉，眼下孙叔齐是第二个。 “这是捧杀，祸从口出。齐哥儿的那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却是糊涂了。” “老爷，就没什么办法么？可不可以请求圣天子收回成命？” 东方厚苦笑一声“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何况是一言九鼎的圣天子。” “不行，齐哥儿做错了什么？妾身要到皇都去，找义母讨个说法。”张氏踉跄着站起来，朝东方厚吼道，像极了发怒的母狮子。 孙叔齐抓住张氏的手，摇摇头“算了姨母，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张氏猛然回头，怒视孙叔齐，双眼通红“你懂什么？奋威校尉那是个要命的官。”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十三章 拔剑四顾心茫然 张氏悲从中来，说完这句并未解释。倒是东方厚再看孙叔齐时眼里都是同情和惋惜。 “萧哀帝四十六年，圣天子自立为王和东萧划山而治，也是那一年你父亲被封为奋威校尉。那年你父亲不过十七岁，当时圣天子力压一众幕僚的反对将你父推到那个位置，你父也果然没有辜负天下人的希望，一路高歌用兵如神，可以说我大周六成的国土都是你父攻下来的，你父也平步青云，元德九年就当上了神武大将军，那时你父还未到而立之年。” 东方厚语气低沉，不带任何感情的叙述着前尘往事，就像是一个旁观者。 “那时你父是何等的威风，一品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品武官，要不是东萧早已灭亡，异族苟延残喘，但凡有仗可打，你父就有可能是大周第一个异姓王，也是唯一一个王。可惜最后武德帝怕了。” 孙叔齐从未听人说过这些，只觉得心潮澎湃，似是有一道热血要从胸腔喷出来。可父亲的结局他却知晓。 孙叔齐嗤笑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武德帝倒是个人物。” 东方厚是大周文宗，虽是也对圣天子的做法不认同，可还是开口替圣天子辩解了几句。 “其实圣天子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当时文官集团眼看武将做大，便使了些手段。文官大肆宣扬你父的功绩，不断怂恿言官上书圣天子升你父的官，封王也是文官提出来的。” 孙叔齐惨淡一笑，苦涩的道“所以如今他们就像对付我父亲一样对付我？” “不，是他们的后代像对付神武大将军一样对待神武大将军的后代，他们已经回不了头，已经得罪了你们这一脉，所以必须要一再打压你，让你永世不得翻身。” “所以这些小人和伪君子就能安然入睡弹冠相庆了？” “其实也不全是，近年来异族泛滥，屡次挑战我大周威严，已经有些人意识到正是他们亲手摧断了大周的脊梁，这些人已经品尝到苦果，已经着手挽救了。” 孙叔齐愤怒了“笑话，要是真有这样的人，他当初干什么吃去了？恩，我父亲被放逐时他们在哪？我父亲过世时他们在哪？没有，他们没有，他们就是一群唯唯诺诺只会使伎俩暗地伤人的杂碎。” 东方厚如遭雷击，像是失了魂一样重复着“不是的，他们已经改过自新了，他们意识到自己错了。” “呵，比如那？” 东方厚轰然跪倒在地，像是个无助的孩子“比如我，这些年来我一直反思悔过，圣天子御赐的文人风骨我甚至不敢挂在客厅，只有我一个人在书房时才会抬头望一望这四个字，我的心在淌血，这四个字仿佛是用你父和无数战死沙场的英雄的鲜血写就的。” 孙叔齐踉跄几步，只觉得天昏地暗，这一刻他的信仰坍塌了。茫茫大周人海如织，他不知道他还能依靠谁。 午后的太阳更加晃眼了，孙叔齐不知道他怎么出的东方府，只是依稀记得东方厚跪在地上涕泗横流，张氏给了丈夫一巴掌，又喊着胖子去追他。 恍惚，无边无际的恍惚。恍惚间孙叔齐竟是走到了第一次在西京城落脚时的小茶馆。 孙叔齐寻了位置坐下，身后一直跟着的胖子拉了条椅子坐下，可对上孙叔齐的眼神又尴尬的站起来。 “胖子，你坐吧，陪我喝两杯。” 胖子得了令将将把屁股沾在椅子上，难为了他的体型。 “伙计，来两坛酒。” 胖子喊完自有伙计端来了两坛酒，刚想拿碗给孙叔齐倒上，孙叔齐却端着酒坛往嘴里灌，酒水顺着下巴淌到衣服上，最后孙叔齐干脆拎起酒坛从头发浇下，好在这小茶馆人不多。 酒水也许还混着泪水肆意的流淌，孙叔齐以为这样自己就能好受点儿，可他错了。心里堵得愈发难受。也不知是酒劲上了头还是怎么回事，脸上的那道血印更加妖艳。 “胖子，你知道么？我想恨那些人，可我恨不起来。我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谁能让我相信还有谁能让我一诉衷肠，凭什么我和我爹要受他们如此对待，没了这些他们眼里的只会逞匹夫之勇的武夫，也许那些高高在上的文官还在遭受同族的蹂躏和异族的践踏。你知道么胖子，我从来就没有想过报仇，更没想过荣华富贵万人之上，我是个不孝子，我就是想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有点能力再把村长郎中大娘照顾好，我只想小富即安，我没想过花团锦簇百万雄兵，从没有。” “大哥，我”胖子唤了声大哥，却不知如何接下这话头。 “胖子，我不恨叔父，其实我是恨我自己，我恨我自己没有在我老子活着的时候乖巧一点和他好好说说话，我恨我自己不能重振我老子的威名。我贪生怕死我胆小懦弱，我没有一点像我老子，可这群人硬是要逼得我连这个死鬼老子都不能相认，是不是我说一声我孙叔齐不是孙家之人，不是神武大将军唯一血脉他们就会放过我？” 胖子苦涩的摇摇头，没敢说出口，以这帮文官的一贯作为恐怕不会，他们满口仁义道德那是对待异族，可面对同族至亲，他们一向信奉斩草除根。 “伙计，拿酒来。”孙叔齐红着眼睛吼道，伙计询问着胖子，却被胖子踢了一脚“听我大哥的就是，不会差你的酒钱。” 胖子这次又给孙叔齐倒酒，孙叔齐没拒绝。 孙叔齐端起酒碗，和胖子碰了一下”敬这该死的世道。“ 胖子撕开衣襟，尽显豪放，一只脚踏上椅子”敬他娘的文宗之子，干。“ “对，敬他的大将军遗孤。” 两人一碗接着一碗，桌盘狼藉，孙叔齐也扯掉上衣更加豪放的一只腿站到桌子上，叉着腰吟唱道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孙叔齐每吟诵一句，胖子必是滑稽的有样学样跟着吟诵一句，当胖子学完最后一句时，孙叔齐睁着醉眼，举着手中酒碗“你是何人？” 胖子在下边小心翼翼的护着，生怕大哥有了闪失。 “大哥，我是胖子啊。” “大哥？”孙叔齐指着自己的鼻子，嘴里已经含糊不清“那我是谁？” “你是我大哥齐哥儿啊。” “不对，你撒谎，某乃神武大将军之子，大周奋威校尉孙叔齐。”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孙氏满门皆忠烈 等孙叔齐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头痛欲裂，按说孙叔齐的酒量远不止于此。 “吱呀”大娘推开门，见公子醒了脸上闪过一道喜色，但很快就消散了。就连跟在旁边的小不点儿今天也明显发蔫儿。 孙叔齐翻了个身，喉咙发苦发干，这是醉酒后缺水导致的体液渗透压失衡。 “静姝，快给我些水。” 大娘一抬头，随后又有些踌躇，只好苦笑一声，公子今次怕是要遭殃了，因为郎中发火了，上一次只是置气，这一次却是真的发火了。 “奴这就去。”大娘转身开门，正瞧见郎中阴沉着脸站在门口“先生。”大娘恭敬的打了个招呼，郎中点头只是撇了一眼，小不点儿便低头慌张地追着姐姐跟出去。 大娘姐妹走后，孙叔齐也发现了郎中的变化，往日他就有点怵郎中，更别提现在郎中阴沉个死人脸。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值万钱？你可真是死不悔改，整天放这些洋屁。你知道么？要不是念在你是大将军遗孤，我恨不得活剐了你。” 郎中揪着孙叔齐的衣襟，咬牙切齿，孙叔齐浑身发寒，就像置身于地狱一般。 郎中凑过脑袋，贴到孙叔齐耳边“一天，就一天而已你就给我惹出这么大的乱子，你想做什么？你就想让西京城乃至河内道百姓都知晓神武大将军之子是个不出世的天才？你在找死。” 郎中松开衣襟，向后一搡。孙叔齐倒在床上，双眼无神。 “齐哥儿，你知道有多少人为了你受伤牺牲家破人亡么？你不知道，你以为我这个死老头甚至全世界都在针对你，是啊，做首诗怎么了？明明我就做得很好，为什么不让我做？” 要是郎中上来就骂他还好，孙叔齐甚至已经做好了挨打的准备，可偏偏郎中就用这种讽刺的语调来剜他的心。 “郎中，我知错了。我发誓以后封笔，如是不能重振我爹的荣光就再也不无病呻吟了。” 郎中倒是怔住了，惊讶孙叔齐没反驳，倒是乖顺的认错。 “郎中，我去了东方府。” 郎中这才恍然大悟，这就不奇怪了，东方厚定是告诉他了。 郎中脸色稍缓，在床边坐下。缓缓开口“你知道就好，咱们武人是永远也挤不进那个圈子的，那里肮脏卑鄙到处都是苟且。” “郎中，我是武人，我是我爹的儿子，我想好了，这个奋威校尉我当定了。”孙叔齐从未有过的坚决。 郎中点点头，却是没像东方厚那样悲观。“福祸相依，你爹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齐哥儿你奇不奇怪？或者你想过没有？为什么圣天子甚至那帮人面兽心的文官为何不对你爹赶尽杀绝？” 孙叔齐想了一番，以前还没觉得，如今郎中一提，他才感觉出不对劲来，莫非他老子有什么后手？ “你爹是三千年一遇的帅才，之所以百战百胜就是因为你爹往往能料敌先机，你想还没开打，敌人的老底都叫我们摸清了，长此以来，与你爹对战的莫不是心胆俱寒，其实大将军不是像外界传言那样用兵如神是天神转世，而是因为我神武军中有一个除了奋勇营以外的杀手锏，天机阁。” 郎中见孙叔齐疑惑，便开口解释道“天机阁在暗，专职刺探敌情收集情报，奋勇营在明冲锋陷阵奋勇杀敌，天下无人能与之争锋。你叔父孙平寇是奋勇营头人，而我便是天机阁掌令，我手下至今还有无数的死士，若是逼急了我，我能让大半个朝堂瘫痪。” “而这也是文官们只能看着你爹退隐无法的根本原因，因为奋勇营他们可以遣散，可天机阁甚至连影子他们都摸不到。” 孙叔齐惊骇不已，自己老子真是心思缜密到让人拍案叫绝，可没等孙叔齐从惊骇中反应过来，郎中又放出更爆炸的消息。 “我准备将天机阁一半交与你，另一半交与大娘。”郎中说完，不理会孙叔齐不解的眼神，整理了衣袍，缓缓跪下“第一代不良人郎中参见阁主。” “郎中，我不行的。”孙叔齐没来由的心虚，他恐惧。他嘴上说着已经接受奋威校尉的职责重振他老子的荣光，可从内心里他怕，他怕死更怕失败。 “没人是一开始就行的，我第一次上阵杀敌还吐了，吐的天昏地暗，还是你爹把我驮回去的，那一整天我的腿都是软的，晚上一闭眼就是死人，黑压压成片的尸体。可如今我已经麻木了。” 郎中站起来，自脖子上解下一块吊坠，恭敬的捧在怀里。 “请阁主接位。” 待孙叔齐颤抖着手将吊坠挂到脖子上时，郎中笑了，解脱了。 “齐哥儿，你感受到吊坠的重量了么？”郎中眯着眼睛，满是缅怀。 “嗯，千军万马。” “好喽，老头子我这回轻松喽。”郎中笑着，起身推开门。 “郎中，你要离开么？” 郎中回头，不解的问道“离开？什么离开，你不缺个兽医么？老子医人医不好，总不至于医不好猪吧？” 孙叔齐笑了，笑的酣畅淋漓。 “医得好，医得好。” 郎中这才迈步走出门，头也不回开口道“这几天自会有一个叫何君汝的人来找你，这人是天机阁中不良人的头人，你收服了何君汝便是收服了整个天机阁，别给老子丢脸。” 孙叔齐茫然的点头，何君汝？名字有点怪，不对“糟老头你你坑我。” 晚间，在灾民们刚吃完饭后，皇都的天使到了娘娘庙，天使是个老熟人，五家堡人民的老朋友，皇都内务府行走，吴桂德。 吴桂德还是上次一样阴阳怪气，只不过再看孙叔齐时眼里多了些忌惮。 “孙氏叔齐，故神武大将军其侯嫡子，文采昭昭，心忧天下。特着封孙氏叔齐为奋威校尉” 孙叔齐恭敬的接过圣旨，抬手做了个手势“吴大人一路辛苦，还请喝杯酒水。” 吴桂德摆摆手“小将军客气，咱家还有一份旨意。” 吴桂德抬头扫视一圈，抬高一个声调“孙叔齐接字。” 吴桂德说完后面的小公公将一卷明黄的绢布呈上来，孙叔齐接过，缓缓打开，上面只得一句话“孙氏满门皆忠烈，神武一军两平寇。”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创业伊始总艰辛 灾民们拍手相庆，这辈子跟着小将军终于见到了龙气儿，奋威校尉啊，那可是正七品的大官，要知道北城兵马司校尉也不过是七品下。 要是不客气的说他们可就是小将军的家奴了，从前小将军收留灾民于礼法不容，可眼下就没那么多掣肘了，奋威校尉可领兵八千。 林大碗甚至准备好以小将军手下第一号打手兼狗腿子自居了，这可不是他骨头软，用林大碗自己的话就是“老子早就说过要把命卖给小将军了，老子这是慧眼识珠，英雄惜英雄。” 孙叔齐除了一道圣旨并没有得到其他实际的好处，粮饷俸禄更是一分没有，想来这是圣天子空给了个名头，并没有让他真掌兵的意思，更何况圣天子也说了，孙氏一门皆忠烈。这句话可是有点问题，死了的人才叫忠烈，孙叔齐可是个大活人，圣天子是想表达什么？ 不过娘娘庙的喜庆氛围并没有因为孙叔齐的担心而减少半分，甚至村长还找工匠打了一副“校尉府”的牌匾挂到门楼上。在村长眼里这绝对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另外值得他吹一辈子的事是齐哥儿让他作陪吴公公喝茶叙话而不是让郎中这个死人脸作陪，这说明什么？说明他的能力是有目共睹老少皆知的。 吴桂德走后，村长闲庭信步一只手背着，另一只手拿着个小茶壶把嘴叼住押了一口，板着脸喊道“都快点，听静姝姑娘的话，把队排好。那个谁，这招的是喂猪的妇女，你一个大老爷们搀和什么？滚到建筑队去。” 被点名的壮汉挠挠脑袋不好意思的退出队伍再走到建筑队后面排起来。 “哎，这就对了嘛。” 村长指挥完又靠到大娘身边，笑呵呵的问道“大娘，怎么样还顺利么？” 大娘放下笔，叹了一口气“建筑队和保安队完全没问题，可烹饪队和科研队报名的人还是太少了。” 这点大娘倒是能理解，这个世界也有君子远庖厨的说法，可公子要培养的厨师最好要有一膀子力气的，这样一来大多数妇女便不能胜任，当然也有少部分的妇女合格，炒菜可是要颠勺的，要是没点力气可当不了厨子。 村长咂么着牙花子，灌了一口茶水，皱着眉道“我看是这帮子懒汉出工不出力。” 正好孙叔齐赶过来，大娘眼睛懦懦的开口“公子，咱们遇到困难了。” 大娘将事情向孙叔齐一说，孙叔齐便明白了。“交给我吧。”可看大娘那不服不忿的样子，明显是不相信公子就能解决这些问题。 小将军来了，大伙都是精神一震，站的更笔直了，眼下大院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小将军最讨厌没有精气神的邋遢货。 “烹饪顾名思义就是厨子，大伙可能有人认为这个工作不体面，可大伙有没有听说过民以食为天？我孙叔齐手下的厨子分为三等，初级厨师月薪十两银子，中级厨师月薪五十两银子，高级厨师月薪二百两银子，特级厨师月薪一千两银子。想挣钱的，想挣大钱的别在乎那点面子了，说句难听的话，大伙逃难的时候要是顾及那点面子恐怕也撑不到现在吧。我看有人心动了，别着急，等会找静姝姑娘报名，另外你们的师傅就是静姝姑娘。” 孙叔齐拍拍手“眼下是第二件事情，这件事是关系到咱们两千人命脉的生死大事，屠夫，养过猪牛羊的出列，若是有隐瞒让我知晓了，别怪我不留情面。” 孙叔齐很满意，这下却是有三百多人站出来，不过情况并不乐观。大周还是完全的农耕文明，牲畜得了病灾，唯一的办法就是放血，稍微上点心的也就是给一顿好点的饲料，这种办法和听天由命没什么区别。 说是招科研队，其实是有些在脸上贴金了。大周一切的理工类知识还没有脱离技术的范畴，差科学二字远矣。技术只需要经验和时间的积累，是水到渠成的东西。科学是要在技术的基础上不断地统计数据，寻找规略。华夏古代也是如此，所以古代先辈们发现了火药，却没能研制出更先进的黑色炸药。 可将技术升级到科学的范畴并非一朝一夕，或者是要尽几代人之心血。尤其是在动物疾病防疫这块，可不是说久病成医那么简单。 孙叔齐已经准备好了土法制备青霉素的一切材料和器具，甚至整个制备的流程他也烂熟于心，但是苦于没有高产菌株。这个在二十一世纪根本不算问题的问题，却成了眼下制备青霉素最大的障碍。 没有青霉素对崽猪进行阉割就无从谈起，在这个卫生条件极其落后的大周，连人受了伤感染率都高的吓人，更别说动物了，虽说动物天生的抵抗力就要比人强一大截，可光靠运气是行不通的。 这也是孙叔齐见不惯大伙邋遢的原因，偏偏还不能和大伙讲什么细菌病毒之类的致病原，先不说别人信不信，要是孙叔齐不是来自二十一世纪，他也不会信这些。 就凭你是小将军，奋威校尉你就能抓一把空气告诉别人你手里都是细菌病毒和微生物？圣天子尚且要考迷信来稳固自己的统治，何况他一个小小七品武官。 如果能制备出青霉素，孙叔齐还有几分把握解释的通微生物这个概念，可这是个无解的死循环。 大娘知晓，一旦公子皱眉就一定是遇到了难办的事，轻易不要打扰，可眼下不打扰不行，林大碗来报东方家那个胖子又来了。 林大碗没有打断公子的思绪是因为他不敢，可自己不能打断公子的思绪仅仅是因为不想，公子定是遇到难题才会如此愁眉不展，要不然以公子的才智怎么会这么苦恼。 胖子坐在门口的树荫下边抖着衣服边扇扇子，见大哥还在那没有动作，这才起身走过来，小声询问道“大哥？” 孙叔齐一激灵，这才看见胖子，没好气的问道“什么事？” “大哥莫不是忘了？昨天小弟答应过要给大哥找一个地方开什么国际五星级大酒店，地方倒是找到了，只是？” 孙叔齐狐疑的看着胖子，他昨天是真喝断片了，关于这件事一点印象也没有。“我说过么？”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十六章 西京歌管有新音 胖子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不过马上孙叔齐又搂着胖子的肩膀，贱兮兮的问道”胖子，我好像记得隐约间有这么一回事，咱们没谈价钱吧？“ 不是孙叔齐真忘了，而是这胖子眼光太高，胖子看上的地方肯定是好地段价格不菲，怕就怕昨晚孙叔齐喝酒后说了大话，胖子要真是给寻摸了一个黄金地段动辄几万两银子，那孙叔齐才真是闹了笑话。 胖子拍着胸膛”大哥太见外，些许小钱值什么？“ ”这样吧，胖子。我这个做大哥的也不能总占你的便宜，要不算你占三成干股好了。“ 这又是孙叔齐留了个小心眼，一来胖子入股可以分担点资金压力和投资风险，二来强龙不压地头蛇，西京城这潭水可混着呐，先不说有“小朝廷”福源生这号的存在，就算普通的市场也不是那么好近进。 萝卜坑就那么几个，你孙叔齐就凭一个七品的奋威校尉还是不掌兵的武将就想把别人拔掉占了别人的坑？怕不是吃了狗胆。 如果把胖子拉进来做股东就没那么生硬了，最起码可以告诉西京城的既得利益者，咱们也是狗大户，是一个战线上的朋友。 胖子摆着手“不行的，大哥。你让我吃饭还行，做生意挣钱我不行的。” 孙叔齐层层引诱，压低脑袋和胖子嘀咕道“胖子，大哥哪次骗你了？” 胖子点点头，这倒是没有，大哥要是想坑他也从来都是直说，却不屑于拐弯抹角儿的骗他，不过这么问胖子总感觉哪里不对。 孙叔齐见胖子犹豫不决，干脆进一步蛊惑着“胖子，福源生的大头不是你家拿的吧？你想想凭什么？放眼整个西京城整个河内道甚至西北地区，还有谁比你老子官大？凭什么你家不当大头？” 胖子还是点头，明显感觉到大哥这句话说到自己心缝里去了。 可胖子就没仔细想过一点，他老子会做官不代表会做生意，做官讲究的是妥协和圆滑，可做生意讲究的是锐意进取你死我活。 “可大哥，不是小弟不相信你，就凭咱们俩就能把你说的那个酒店做大了？这西京城的饭馆酒楼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胖子挠头询问道。 孙叔齐呸了一口，松开胖子的肩膀，拉过大娘“你嫂子做的菜你是尝过的，你觉得如何？” “大哥，这我倒不是吹，嫂子的手艺真是绝了，吃过嫂子做的菜后，再尝其他的菜，他娘的猪食。” 孙叔齐打断“错，现在这大院里连猪食都是你嫂子做的，别人的猪他就不吃。” 大娘扭捏着“公子，你笑话奴，还不是公子教的好。” 孙叔齐认真的看着大娘“静姝不要妄自菲薄，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胖子也赶紧恭维道“嫂子谦虚了。” 大娘得了肯定，自是欣喜异常。“那好，想吃点什么？奴这就去做。” 胖子拒绝道“谢谢嫂子美意，改天，大哥咱们挑个地方？” 自娘娘庙改名为校尉府后，村长就从东厢房搬出来了，说什么也要让孙叔齐住进去，村长的话是自己人都不把齐哥儿当个官，那么外人更不会尊重这个奋威校尉。 可我自家知道自家的情况，孙叔齐也没搬进去，正好东厢房就成了处理一些琐事的会客堂。 胖子没让静姝做饭，可静姝炮制的香茶胖子没拒绝。待静姝走后，胖子才收起嬉皮笑脸的模样。 “大哥，这块地皮在朱雀大街，紧邻福源生商号和州府衙门，是上好的地段，原本也是一家酒楼，就是原来东家经营不善，所以就出兑了，说来这个东家和咱们还有过生意往来。” 孙叔齐仔细想了一会，他在西京城就没做过生意。 “大哥，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么？” 孙叔齐脱口而出“当铺？” “对，那个当铺也是他的产业，这东家就是西京城有名的公子哥，河内道布政莫士林的儿子，莫德昭。” 孙叔齐想起来了，他和这莫德昭还碰过面，南城兵马司捐款，想来当铺大柜身前那贵公子就是这个莫德昭，当时没仔细看，只觉得这莫德昭锋芒逼人，不好相处。 可看胖子欲言又止的模样，显然是里边还有隐情。 “大哥，按理来说这莫德昭是脑子坏了才会让出那个酒楼，别看我人前人后风光，可莫德昭的家世比我不遑多让，他没理由用这个酒楼巴结我，我心虚啊，这里边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胖子一说孙叔齐也觉得这个莫德昭别有用心，莫德昭的老子可是三品大员，而且和西京太守刘文静暧昧不清，还就真的没必要巴结胖子。 “胖子，盘酒楼用了多少钱？” 胖子伸出一只手有点不自信。 “五万两？确实是低于市价的。” 胖子收回手，激动的说道“大哥，是五千两。” “按理说事出反常必有妖，可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干了。” 孙叔齐的身后可是有两千人嗷嗷待哺，眼下就是明知道是陷阱也只能跳下去，只要在猎人收网前把诱饵吃掉就好了，别的可管不了了。 “大哥，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莫德昭名言要见你一面。” 孙叔齐指指自己惊讶的道“见我？” 胖子没出声算是默认了。 “这莫德昭人品怎么样？” 胖子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句“不好说，猜不透，不过就是古怪，透着一股子邪性。” 孙叔齐默默地听着，脑子急转。 看来自己真是荣幸啊，一个小虾米竟然进了大少爷的眼，他是该高兴还是该失望？ 但愿这莫德昭是个本分的生意人，你好我好大家好，能坐下来和气生财，要不然孙叔齐说不得要给他使绊子了。 而此时莫德昭正在朱雀大街的青云阁雅间内听着下人的禀报。 莫德昭长得一表人才，只是微微挑着的嘴角给人一种轻浮之感，嘴唇细长，轻薄。 放在普通人身上定是薄情寡义的长相，可放在莫德昭身上，就会让人觉得这个人果断，有急智。 下人禀报完，低头等着莫少爷回复。 莫德昭摆弄着手里的杯子，缓缓放下。 “孙叔齐？有意思，要不这西京城也太无趣。” 下人不懂自家少爷是什么意思，试探的问道“咱们给他来个下马威？让这乡下来的土包子见识一下？” 莫德昭一瞪眼，下人噤若寒蝉“哼，虎就是虎，哪怕这虎是从泥潭和污水里刚爬上岸，可也总有亮出獠牙咆哮山林的那一天，你看轻了别人就是降低自己。” 下人赶紧折下身子，应道“是。” “酒席可准备好了？你且到门口候着，见了东方家那纨绔后立刻禀报，我亲自下去迎接。” 下人有点不可思议“少爷有必要么？” “你个记吃不记打的狗东西，一个文宗之子，一个神武大将军独子，就是皇都的太子在这都不敢等闲视之。” 下人吃了骂才悻悻的退出雅间，可样子分明还是不服气。 莫德昭摇摇头，心里已经给这下人判了死刑，想他莫德昭都不敢如此放荡，可家里的下人就敢如此狗仗人势，看来大家大户不得民心是必然的。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十七章 总有刁民想害朕 李阿三，南鸣郡扶柳县人士，早先是县里大户葛员外的护院，因为敢打敢上竟被葛员外看上眼，葛员外将同是府里的丫环陈兰许配给他，可蝗灾爆发可不管你葛员外平时是不是伤天害理，鱼肉百姓。 红了眼的灾民在蝗虫潮到达之前先洗劫了葛员外家，李阿三这次没能救得了待他恩重如山的葛员外，而是被灾民裹挟，直奔到西京城外，不过李阿三还算是灾民中比较有理智的一个，最起码他没有弄丢他的老婆，毕竟这个老婆李阿三可宝贝得紧。 “这日子没法过了。”李阿三靠在墙角嘀咕着，报复似的吐了一口吐沫。 “老三，你皮痒了？静姝姑娘可是刚宣布了新规，你莫非想挨板子？”说话这人虽是故意板着脸努力想装作严肃的样子，可轻佻的语气还是将话里的怨念表达的很清楚。 “王屠夫，你少在这借风潮气，我就不信你就能板得住？” 李阿三刚说完，他婆娘瞪了一眼“行了，林大碗可过来了，不想真挨板子的就住嘴。” “哼。”李阿三没好气的冷哼一声，梗着脖子顶撞道“大院里谁不知林大碗是静姝姑娘的走狗。”李阿三虽然不服气，可声音却越来越小了。 林大碗身后带着几个青壮，直走到墙边，先是低头看了一眼，这才轻声说道“乡亲们，咱们都是一路逃难过来的，可以说是同生共死了，我把每个人都看作是我林大碗的兄弟姊妹，若是有半点假话，天打雷劈。” 接着林大碗指着地上那口吐沫，瞪着眼道“静姝姑娘已经说过了，大院里就这点规矩，大伙就受不住？李阿三，你说说，静姝姑娘是怎么说的？” 李阿三靠在墙上像是没了骨头，眼皮都不抬，他婆娘给了一巴掌，李阿三才有气无力的张开嘴皮子“第一不许随地大小便，第二不许随地吐痰，第三” 林大碗打断，眉毛立起“第二是什么？大点声。” 李阿三也来劲了，瓮声瓮气“第二，不许随地吐痰。第三勤洗澡勤换衣物。” 说完李阿三梗着脖子等着林大碗下文。 “我很庆幸，你没聋，你也不是傻子，我告诉你，这些规矩不是难为谁，这是小将军的吩咐。” 听到是小将军的吩咐，李阿三弱了一分。 林大碗继续痛心疾首的喊道“兄弟姊妹们，小将军最看不上没有精气神的人，为什么要定这样奇怪的规矩？这不是没事干闲疯了么？” “起初我也不赞同，可小将军说了，人活的就是一个精气神，一个精神面貌。你看看你们，有些人都没有小将军的花猪干净。连丹蔻小姐走路时都知道抬头挺胸。” 林大碗完全不在乎自己激起民愤成了众矢之的。 “咱们每天吃的是什么？肉，馒头管够，和以前相比现在是天上神仙过的日子，大伙觉得擦着鼻涕喝肉汤合适么？城里那些高高在上的大老爷们也会撸起脏兮兮的袖口往嘴里塞馒头么？衙门里的大老爷批了一会公文会随口往折子上吐一口浓痰么？那些去会馆找娘们的公子哥会半年不洗澡么？” “你们就甘心一辈子当别人眼中的泥腿子叫花子？你自己不求上进无所谓，我林大碗求求你给孩子一个上进的机会好不好？” 林大碗平息了一下情绪“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我林大碗的儿子是不能像他老子这样，要不然就算将来我儿子想给小将军的少爷牵马人家都会嫌弃，更何况老子还想也给我儿子挣个将军当当哩。” 大伙虽是轻笑着，笑林大碗不自量力，可心里却有些复杂，笑的也有些苦涩。 林大碗拍拍手“好了，到晚上开饭还有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大伙都抓紧把自己身上收拾一下，尤其是家里有孩子招静姝姑娘喜欢的，好好蜕蜕皮，明天按照今天各自报名的种类报道，都给自己挣出一份家业来，我就不啰嗦了。” 林大碗走后，大院里的孩子经受了最恐怖痛彻心扉的一天。 满院子都是小孩子杀猪般的尖叫，要是哪个家长在自家孩子身上搓出来的泥球更大，那可是了不得的成就，那说明你孩子洗的干净。 晚饭是红烧肉就汤饼，大娘甚至没留意到灾民们的变化。 可灾民们心里那叫一个舒坦，你还别说，这一收拾搓搓洗洗，感觉身上都轻了，吃起饭来也更有劲儿，这红烧肉可真香，也不知道静姝姑娘是怎么做的，可惜当初没报烹饪队，后悔啊。 可让人念叨的孙叔齐现在是一点胃口也没有。 “齐哥儿，不必客气，请用吧。” 胖子正在大快朵颐，可孙叔齐心里却不太踏实，眼前这莫德昭看着人畜无害，这有点颠覆他对纨绔公子哥的认知。 莫德昭拍拍手，下人退下了。 莫德昭这才举起酒杯遥敬一下“德昭对大将军佩服之至，在我看来这大周称得上英雄的只有大将军一人，恨不得早生二十年给大将军牵马执鞭。” 孙叔齐干下酒，抱拳道“叔齐替先父谢过莫公子。” 莫德昭放下酒杯，替孙叔齐夹了了菜，又说道“不过大将军虽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毕竟距我远矣，在下更钦佩齐哥儿的才华，齐哥儿每一首佳作都在西京城传唱，让人拍案叫绝。” 要是早先孙叔齐可能真会打心眼里高兴，再学着孔乙己老先生的名言“多乎哉？不多矣。”谦虚一下，可现在莫德昭算是没拍好这个马屁。 可莫德昭这么一个贵公子哥为什么要拍他的马屁，孙叔齐实在是想不通，再回想和胖子刚到这青云阁楼下的时候，莫德昭可以说是像周公一样倒履相迎了，难道就因为自己的学识和死鬼老子的功绩？ 说不通，不是孙叔齐内心阴暗充斥着阴谋论，有一种总有刁民想害朕的感觉，而是这热情来的太过蹊跷，他不得不防啊，总不至于这一顿饭吃下来，就因为人家跟他称兄道弟谄媚谦恭就把自己卖给人家了，他又不是从小缺爱。 孙叔齐没回答，倒是胖子把一只埋在盘子上的头抬起来，其实这菜还真就一般，尤其是和嫂子的手艺一对比，可胖子从进来就觉得这莫德昭没憋着好屁，只好以不变应万变。 “德昭，今日咱们不是来做生意的么？现在酒足饭饱你看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莫德昭笑吟吟的点头，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约契交给胖子，胖子打量一眼咬破手指按了个手印，收到怀里。 “那，咱们就告退了。” “慢着，德昭有一个法子想听听齐哥儿的意思。” 胖子和孙叔齐终于察觉到不对，只是两人谁都没开口，就等着看这莫德昭有什么高见。 “众所周知，只要在这西京城做生意，就和福源生脱不了干系，不知齐哥儿有没有兴趣。” “感谢莫公子的厚爱，只是加入这福源生有什么代价，或者说在下要付出点什么？” 莫德昭又举起酒杯“痛快，齐哥儿不愧是武将世家的少年郎，齐哥儿只需要匀出六成的股份便可，而齐哥儿得到的是” 孙叔齐淡然一笑，打断道“莫公子不必说了，我拒绝。” 莫德昭也不恼，还是笑吟吟的喝掉杯中酒，翻过杯子示意自己已经干掉，不紧不慢的说道“买卖不成仁义在，德昭虽不是君子，也不愿强人所难，希望咱们下次在有机会合作？那我就不送两位了。” 胖子鬼魅一笑”德昭怕是说的醉话，眼下已经签了契约，我们是主，你才是客。却是应该我们送你，不过少爷我不想送？大哥你有时间送送莫大少爷么？“ 孙叔齐强忍着笑意，故作正经的哼道”我突然想起来，我家里花猪还没喂。买卖不成仁义在么，叔齐虽不是君子，可也懂得待客之道，希望下次有机会再送送莫公子？这次实在是脱不开身。“ 莫德昭脸上阴晴不定，一甩衣袖走了。楼上的二人相视开怀大笑。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十八章 自闭模式小将军 “这莫家大少爷是不是吃坏了脑子？我胖子才占三成干股，他到不怕撑着，上来就要六成，哼。” 胖子是把孙叔齐想说的话先说了出来。要不是孙叔齐有个死鬼老子和胖子这个铁杆兄弟撑场面，今天他还真就得露着笑脸答应人家的条件。 这座酒楼可是孙叔齐起家的根基，也是近两千人的饭碗。肉还没出锅，大老爷们就已经拿碗擎着要分而食之了，至于厨子同不同意大老爷们是不会在意的，你张厨子不同意，那大老爷们就换一个李厨子。总之他们在乎的是锅里的肥肉，至于做肉的厨子是人是鬼是畜生都不重要。 只是孙叔齐忽然想到一点，这莫德昭如此行事是自己的意思还是福源生的意志，若是后者恐怕酒店就算开业还真就难了，如果是这莫德昭一个人的想法，那胖子的能力足以压制莫德昭明面上的动作，至于暗地里的手段就要各展神通了。 “大哥，小弟带你参观一下咱们的产业。”胖子躬身张开一只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孙叔齐并没拒绝，他也想看看这青云阁有什么稀奇的地方。 莫德昭倒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并没有拆台将青云阁的伙计和厨子也遣散掉，不过孙叔齐只能辜负莫大少爷的一番美意了。 这么重要的产业，孙叔齐可不放心夹杂一些目的不明的外人。 转了一圈，胖子倒是很满意。“大哥，这青云阁名不虚传吧？” 这青云阁装修倒是别具匠心，不过孙叔齐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合适。好像少了点冲突和反差。 “胖子，我需要一些懂装修的匠人。” 胖子虽是不明就里，在他看来这青云阁已经是这西京城首屈一指的酒楼了，大哥还有什么要动的地方，可还是无条件的支持。 “胖子，你就不问哪不合适？” “我是相信大哥的。” “胖子，你凭你这一句话，大哥绝对不会亏待你。” 哼，福源生。孙叔齐倒真想和这个庞然大物掰掰手腕，说不得这小朝廷也该换个话事人了，胖子就不错。 自打他们俩相识，就因为一句玩笑话的大哥，可谁能想到胖子竟是全心全意的以长兄之礼待他。 是，自己莫名其妙的到了这个大周，没有系统，没有王霸之气，连唯一算是加持的家世背景还不完美。可胖子无休无止的信任不就是他最大的外挂么？得兄如此，夫复何求？ “胖子，我要让你知道我到底对这酒楼哪里不满意，既然你是我兄弟咱们又一块做生意我总要让你知道我的想法。” 胖子认真起来。 “这酒楼的装修，说实话以我的水平是没什么可挑剔的，可这布局我觉得有点瑕疵。通体都是雅间，受众群体太狭隘了，你觉得整天能花几百两银子来吃饭的能有几人？” 胖子显然也是听进去了“可青云阁的生意一直就很红火啊。” “那是因为此间的东家是莫德昭，眼下换了我和你，你觉得肯天天捧场的又有几个？靠别人总是不行的，那不是真本事，未来我还打算将酒楼开到皇都，开到所有重镇，难道这些地方的大人物都会赏光？静姝的手艺是没得说的，可关键是要怎么把这个手艺利益最大化。” 孙叔齐走到窗边，推开窗。“你看，这大街上的每一个人将来都是咱么的客户，我要让他们以吃到我的菜为荣，顶级酒楼只能首选我星月轩，来我星月轩吃饭不再是一种选择，而是一种习惯。” 胖子问道“星月轩？是咱们酒楼的新名字么？” “对，寓意星罗棋布，包含万象。” 在孙叔齐的规划里，这间酒楼必须要去掉繁杂无用的装饰，按照等级增添大厅和更高级的包间。花不一样的价钱享受不一样的服务，从平民百姓到王公大臣，都能在星月轩找到合适的档次。 “胖子，尽快让匠人动工，稍后我会给你一份施工图，争取七月十五之前开张，另外这些伙计一个不留，大院里还有好几百闲汉无事可做，没必要白白便宜了外人，毕竟自己人知根知底用着可靠，饭菜这东西关乎人命，众口难调，让每个人都满意难如登天，可要是被有心人加点料，想吃坏个把人砸招牌却再简单不过。”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孙叔齐没说，这一行没有多高的门槛，只要肯用心学，总能找到门路，就怕外人偷学了他们炒菜的方法，照猫画虎虽是不能保证和静姝做的一模一样，可总归是大体上差不了太多。 眼下酒楼的事情已经敲定，更大的麻烦就随之而来了，上等的原材料猪肉供应不上才最大的障碍。 打从酒楼回道大院，孙叔齐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开启了自闭模式。 也就是大娘能借着送饭的功夫看一眼，可马上又被孙叔齐打发走。 整个大院都知道小将军疯了，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疯言疯语，还念叨着青梅素，细君。 大娘担心，村长整天唉声叹气，最怕的就是这两千个老少了，小将军要是垮掉了，大伙就肯定要被打回原形了，可干着急又没办法。 七月初九，酒楼装修工程全部竣工，比预期早了好几天，胖子将这消息告诉孙叔齐的时候，孙叔齐才只露了一面，不过却不是过问酒楼的事，而是想吃瓜。 大伙虽是摸不清头脑，可还是买来了种类繁多的瓜送给小将军，就连在酒楼忙的晕头转向的大娘都让林大碗带回来一车新鲜的胡瓜。 可小将军发了疯似的说自己只要烂瓜，好的不行。 这可为难了大伙，烂瓜？吃坏了小将军怎么办，大伙忧心忡忡没了笑脸，就连每天训练起来都没了精神。 最后还是郎中出面给小将军看了看病，说小将军除了人脏点，思绪还算条理清晰，没疯，大伙才放下心。 孙叔齐守着一屋子瓜又开启了自闭模式。星月轩于七月十一正式开业。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十九章 人傻钱多速押注 孙叔齐将碳棒叼在嘴里，抓耳挠腮。 桌子上胡乱摆放的纸张虽是被装订成册，可还是略显杂乱。 本子上还有孙叔齐记录的文字。 “七月初二，实验对象青瓜，对照组，胡瓜，南瓜。菌落稀疏，达不到制备青霉素的标准。” “七月初六，实验对象蜜瓜，腐烂程度严重，一号米汤培养基出现聚集菌落，疑似青霉菌株，可以进行下一步。” “七月初十，第三十二批次实验对象，二号培养基菌落消失，疑似青霉素发挥作用，可以进行下一步。” 孙叔齐望着一屋子瓦罐，挠了挠油腻的头发，一股难闻的恶臭弥漫开来，起初还以为是烂瓜的味道，可仔细一闻应该是自己身上传出来的恶臭。 “十天了”孙叔齐嘀咕一声，可眼下青霉素的产量还是不理想，关键还是缺高产的菌株。 今天已经是七月十三，酒楼已经开业好几天，孙叔齐只在前天晚上去了一趟，摆了一场酒席，算是庆祝开业大吉就再也没有管过。 桌子上还有大娘派人送回来的信，孙叔齐打开信纸，眉头蹙紧。 果然莫德昭还是出手了，而且是双管齐下。 开业当天酒楼生意极为惨淡，据说是莫德昭放出话，谁要是敢上酒楼捧场就是与他莫德昭做对，将面临福源生全体理事的打压。 福源生也没有出面澄清，似是默认了莫德昭的做法，也或者是在试探孙叔齐。 另外大娘还发现有几个学徒这几天不太对劲，由于孙叔齐醉心实验，大娘就将这个情况报告给了郎中，郎中经过仔细排查，发现了这几人和莫德昭交易的踪迹。 大娘虽是已经将这几个学徒清出了酒楼，可进一步怎么处理她拿不准，郎中也表示自己不参合。 那几个学徒还没有酿成大错，再加上这几人声泪俱下连哭带闹，大娘同情心泛滥，索性也就晾在一边。 酒楼的生意昨天才见了点起色，大娘想起孙叔齐以前随口说的玩笑之语，竟是鼓捣出了西京城第一个外卖团队，送餐的清一色是大院里的毛头孩子，这群孩子在大娘一再警告之下，穿着统一整洁的衣服将一份份被预定的饭菜送到顾客手中，收获了不少普通顾客的肯定和赞扬，但是雅间和包间至今还没有派上用场，大娘有点泄气。 不过孙叔齐暂时也没有一点好办法。只能先半死不活的守着低端客户。 尽管胖子已经拉下脸放下身段向他的狐朋狗友介绍星月楼，可敢于和福源生对着干的傻子毕竟是少数。 晚间，得知了孙叔齐出关的消息，大娘和胖子都放下了酒楼的事回到了大院。 房间内，大娘看着邋遢的公子，心疼的紧。 “都说说吧。” 孙叔齐说完，胖子和大娘闷着头一言不发。 “不用那么悲观么？酒香不怕巷子深，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有时候水到渠成也再简单不过了，正好借着眼下的功夫再研究几个招牌的菜品，静姝，伙计的服务意识一定要抓紧了，这可是重中之重。” 大娘苦笑一声，她远没有公子那么乐观。 “大哥，要不我请我爹出面吧。” 孙叔齐摇摇头“不妥，咱们几个年轻人瞎胡闹挺多让人家嚼几句舌根儿，要是让叔父参与进来性质就变了，再说恐怕对方巴不得这个机会，叔父是咱们最大的底牌，要是咱们搬出叔父一锤定音还好，要是输了可真就是一败涂地了，收回的拳头才更有威慑力。” 胖子拍了一下大腿“那总这样也不是办法。” 谁说不是，眼下双方都僵持着，就缺少一个破局的搅屎棍。 “对了，大哥。后天是太守府酒会，要是酒会能指定咱们的菜品，那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你有办法？” 胖子像泄了气的皮球“没有。” 孙叔齐拍拍手“好了，那就静下心来埋头苦干，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下一项，怎么处理那几个吃里扒外的学徒？” 大娘和胖子对视一眼神情有点古怪。还是胖子开口“大哥，怕是轮不到咱们处理了，那三个杂碎已经让莫德昭好吃好喝供起来了。有榜样在先，现在酒楼学徒的心思可有点不稳啊。” “千金买马骨，这莫德昭真是个难缠的苍蝇。”孙叔齐靠在椅子背上，揉着脑门，情况不容乐观啊。 “静姝，你马上发布一项通知，就说人各有志不可强求，有想脱离大院的，追求更好生活的咱们不能拦着，毕竟人家没把自己卖给咱们。这条通知要快。” 大娘马上站起来“奴这就去。” 大娘走后，胖子不可思议的问道“大哥，眼下人心惶惶，你怎么还能往出赶？” “胖子，信我的没错，这人心里要是长了草就要赶紧把这害群之马清出去，要不然危害更大，兵在精不在多。” 胖子点点头不再纠缠这件事，而是突然说起了酒会。 “大哥，外间有传闻太守府已经给您发了请柬，还说您已经接受西京城众士子的挑战，要比试文采，坊间已经开始设赌局了。” 孙叔齐一怔，请柬倒是真有一张，不过他也没在意，显然这件事应该是有人背后推波助澜，那这个人是谁就很明显了。 “坊间怎么说？” 胖子挠挠头“坊间对大哥夺冠倒没有什么异议，只不过都在观望大哥会不会做出一首更好的诗作。” “那现在是什么赔率？” “赌大哥胜是一百赔一，负是一赔十三。“ 孙叔齐琢磨一下，一拍手掌“胖子，你要是有闲钱就压我负，有多少压多少。” 胖子有点为难，因为孙叔齐这个负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负，只要孙叔齐的作品不是狗屁不通就算不了负，想拿第一难，可想拿倒数第一更是难上登天。 可孙叔齐不会告诉胖子，如果按照正常实力发挥，拿个倒数第一孙叔齐是本色出演，简直没有一点压力。更何况孙叔齐这次就没打算有什么大作，他只不过是凑个数见见世面。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十章 安能辨我是雄雌 大娘去得快，回来的也快。尽管孙叔齐已经做了坏打算，可还是有将近七十人要自立门户。想来这都是莫德昭不断腐蚀的结果。 “也罢，静姝也不用放在心上，大浪淘沙始见金。最起码现在能保证咱们这支队伍的纯洁性。”其实孙叔齐远没有表面上那么不在乎，这可是七十人，不是七个更不是十七个，将心比心他也算掏心挖肺的对大伙好了。 “从今天起，留下的人待遇再提升一个档次，保全队和科研队有我亲自掌控，静姝把烹饪队抓紧，建筑队还是交给村长。短时间内人员不会增加，只会削减。” 孙叔齐说完之后闭上眼睛，胖子知趣的告辞了。孙叔齐迷迷糊糊的打了个盹，等醒来时大娘还在身边。 “公子，奴是不是让公子失望了。” “来，静姝。到我身边来。” 大娘低着头迟疑的走到孙叔齐身边，孙叔齐伸手在大娘腰间一横，顺势将大娘搂在腿上，摸着大娘的头发闭上眼睛“人这一辈子总是在不断成长，有时候失败的经验远比成功更珍贵，赔就赔了，你家公子我的家底还不至于让你这小妮子给赔光。” 大娘就这么乖顺的趴在孙叔齐胸口“可是咱们已经没多少银子了。” “马上就有一个好心人要给我们送银子了，够你挥霍的。” 大娘挣扎一下，娇嗔道“公子，东方少爷待咱们不薄，咱们能不能手下留情？“ 孙叔齐一瞪眼睛，凶狠的说道“哼，你个吃里扒外的小妮子，今天我就要用家法教训你。”孙叔齐却没解释。 “先生？”大娘匆忙的站起来，孙叔齐也吓了一跳赶紧整理衣服，可别叫郎中再误会了，上一次的教训可深刻的紧。 “好啊，静姝，你诓我。” 大娘一吐舌头，兜着裙摆推开门走掉了。 孙叔齐难得的冷静下来，细数一下眼下的困境无非就是因为缺钱缺人缺技术，钱和人倒是好解决，可这技术让人焦头烂额。 七月十四，孙叔齐的草台班子科研团队正式开始上课。学员主要是有过饲养家禽家畜的农户和屠夫，还有蹩脚的赤脚医生。 孙叔齐没打算讲太高深的东西，第一节课主要是讲了一些动物的习性。不过有一点他到是欠考虑了，这个年代百姓识字率不高，他精心制作的小册子没有派上用场。看来办一个初级的扫盲班迫在眉睫。 晚间大娘又回到了大院，兴致不高。 “公子，今天酒楼堪堪收入九两银子，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孙叔齐这次没再说什么安慰的话，连他自己也有点不确定了，为什么这个在其他穿越者重生人世手里屡试不爽的招式到他这就不灵？不是应该下到黎民百姓上到王公大臣都上赶着求他这一顿饭么？就算队伍不从西京城排到皇都，最起码也应该是保证酒楼里座无虚席，吃客交口称赞啊。 饭菜绝对是没问题的，孙叔齐也询问过送外卖的孩子们，顾客普遍反映非常满意。可外送的菜品都是便宜货，又赶上刚开业优惠，实在是没什么利润空间。 “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啊。”孙叔齐嘀咕一句。 “要不干脆把股份让出去？”孙叔齐自言自语道。说实话他还真有这样的想法，他可从来都没想过和谁说出莫欺少年穷这样大言不惭的话，人都是欺软怕硬，不在你落魄时候踩几脚，非要等到你成了参天大树再来挖树根那不是找抽么？ “不要吧，再等等，万一天无绝人之路那？”孙叔齐矛盾了。 七月十五，难得是个好天气，一大早大娘便神秘的带着孙叔齐来到自己的卧室。孙叔齐承认自己有那么一刹那的邪恶。 “静姝今天不用去酒楼么？” 大娘神秘一笑“反正酒楼也没什么生意，奴去不去影响不大。不过公子真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孙叔齐仔细回想了一下，真不确定。 “七月十五，晚间太守府有酒会，公子可是太守的座上宾，奴也与有荣焉。”大娘眼冒小星星，崇敬的看着自家公子。 “可就会是晚间举行，眼下你带我做什么？” 大娘没说话，笑吟吟的闷头走着，到了大娘房前，推开门“公子请。” 孙叔齐放眼一望，大娘卧房里聚集了大院里所有的妇女。他还没来得及询问，便被一帮婶婶阿姨连搓带揉，完全没有顾及他的想法。孙叔齐干脆也认命了，毕竟可能自己还没有这些人的孩子大。 “小将军这个脸就是绵啊，还有这个手一看就不是种地的料。” “憨货，小将军将来定是要提三尺青锋立不世之功的，你以为像咱们这些大老粗？” 这些位说话还不停的在孙叔齐的脸上摆弄着，孙叔齐定睛一看，好像有胭脂，他也只认识一个胭脂。 孙叔齐无辜的望着大娘求救，大娘抿嘴一笑。 “给公子打扮的漂亮些。”说完还捏起一朵蔷薇插在公子头上。 “观世音菩萨，饶了我吧。现在才是大清早。” 大娘脸上的笑意就没消失过“公子以前不是信什么如来佛祖的么？” 孙叔齐双手扎在半空，任由人摆弄“可如来不灵啊。” “奴听说求神拜佛是心诚则灵，像公子这般一天换一个想灵才难。” “哎，你不懂，虽是心诚则灵，可你家公子我现在口不对心啊。” 孙叔齐实指望着到了中午也就差不多了，可小不点儿和村长郎中已经抓了一捧瓜子搬着小凳子坐在卧房里看戏，偏偏郎中还指指点点。 “这个脸色不太好，再加些胭脂。” 村长却不赞同“齐哥儿是将门虎子，要那红扑扑的干什么？听我的，抹点锅底灰，看着有威慑力。” 小不点儿有样学样，将梳妆台上的蔷薇花插到叔齐哥哥头上，可不管怎么看就是缺点意思，好像没有姐姐插起来好看。 午后，难得的下了点小雨。可雨点刚在空气中游荡一会就被毒辣的太阳烤干。孙叔齐想借雨水洗去铅华的目的也随之破产。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十一章 美人若惊鸿 太守府每年七月十五都会举办酒会，这一活动已经约定俗成，这天晚上只要是五品以上的官员都可以参加，不过要四品以上的官员才能带家属参与。 孙叔齐应该是名声在外，作为有名望的文人士子受邀参加的酒会，毕竟他那有名无实的七品武官还真入不了别人的眼。 太守府朴素得紧，甚至没有南城兵马司看起来大气上档次。不过占地倒是比南城兵马司大得多，眼下后花园已经有三百多人，丝毫不显得拥挤。 雨后的夜晚夹杂着一丝泥土味的凉气，花园里树影婆娑，凉风沁人。 孙叔齐是一个真正的土包子，参加这样的活动真是浑身不舒坦，还好胖子眼尖看见孙叔齐急忙走了过来，指着前方几个正在高谈阔论的公子哥。 “莫德昭身边那几位，白衣服斗鸡眼的那位是西京府尹段世雄的二子段名，张牙舞爪像个骚包一样的那个是河内道总管庚仁的胞弟庚森林。这三个人都放出话要咱们好看。” 胖子指着几人介绍的功夫，莫德昭也看见了两人，又对着身边人说了什么，笑吟吟走过来，拉着孙叔齐的手，笑的如沐春风。 “我给两位介绍一下西京城的大才子，大将军之子，孙叔齐。” 段仁和庚森林点头打招呼，并未介绍自己。 “齐哥儿，在下那天的提议今天仍然有效，不知齐哥儿意下如何？” 孙叔齐人畜无害的笑着，胖子知道大哥又要使坏了。 “莫少爷，你看我的脸上，胭脂水粉，还有身上这香气，头上的花。不怕你笑话为了今天见见世面我可是从早上开始打扮，你猜怎么着？还是觉得浑身不舒坦，咱就是个泥腿子，扶不起来的。” 莫德昭永远都是一副天塌地陷波澜不惊的样子，反而赞许的说道“看见没有，将门虎子果然有股子倔强劲儿。” 身边的两人显然是以莫德昭为首，都轻轻点头。莫德昭眼睛紧了紧，凑到孙叔齐耳边，一字一句说道“我就欣赏齐哥儿这点，死不悔改，不过我还是愿意再给你一个机会，下次我希望你将你那个酒楼的美娇娘送到我府上，跪在地上求我。” 莫德昭说完，拍拍孙叔齐的肩膀，又恢复了举止风度。 孙叔齐笑了，低着头自言自语道“我就说我不该来，静姝非要让我来，你看看我穿的是什么？上好的丝绸。” 孙叔齐也凑到莫德昭耳边，抖着衣襟“丝绸，和你一样。可我是捡我老子剩下的，不瞒你说我自己还真没有这么好的衣服。你还别说我照一下镜子还挺帅气的，我想起四个字来。” 孙叔齐停顿一下，拍拍莫德昭的肩膀“人模狗样。” 胖子赶紧护在大哥身前，生怕大哥就吃了亏，孙叔齐拉过胖子满不在乎。 “放心，胖子。三位公子都是体面人，你觉得他们会像泼妇一样动粗？” “好，果然牙尖嘴利，我看你能不能一直这样笑下去。” 莫德昭冷哼一声，带着二人转头就走。 孙叔齐躬身行礼，拉着长音“恭送莫少爷，有空记得去我那喝茶，还有，莫公子你的衣服真好看。” 胖子紧紧盯着三人，默默开口道“大哥，眼下可是不死不休了。” “当然，就算他们以后放过我，还要问我同不同意。” 孙叔齐轻飘飘的撂下这句话，可心里远没有那么平静，莫德昭也许是一时之语，但孙叔齐不得不防，这群大少爷视人命如草芥，真要是对他身边人下手他还就真防不住。 随着酒会开始临近，越来越多的大人物相继登场，胖子一个不漏的向孙叔齐介绍，孙叔齐留个个心眼，胖子跟他介绍的这些必不是自己短时间内能得罪的。 随着莫世林的出场，后花园一下安静下来，西京人都知晓，莫世林就是刘文静的影子。 莫世林有意无意的撇了孙叔齐一眼，才宣布道“恭请留守，太守。” 一声令下，孙叔齐也和所有人一样，躬身行礼。 东方厚在前，刘文静落后半步，两人客气着入场，刘文静抱拳“东方大人请。” 东方厚客气一下，大方的落座，待刘文静也落座之后，众人才落座。 刘文静酝酿一下，宣布道“诸位同僚，又到了七月十五例行酒会，不过今岁却有些特殊，一来我河内道饱受蝗灾危害，百姓流离失所。好在圣天子运筹帷幄，东方大人心系百姓，加上诸位同僚兢兢业业蝗灾才得以控制，我先敬诸位一杯。” 众人同举酒杯高声道“全赖两位大人操劳。”这才一饮而尽。 刘文静放下酒杯笑吟吟的询问道“东方大人，这第二个消息还是您来宣布吧。” 东方厚摆手拒绝“本官今日是客，客随主便。” “好，既然如此，下官就越俎代庖了，恭请虞国侯。” 不知谁倒吸了一口凉气。 就连孙叔齐都能感觉到胖子也明显失控。 “竟是这位祖宗？” “嗯？”孙叔齐惊讶了，祖宗？胖子嘴里的祖宗该是何等混账的存在。 刘文静和东方厚两人站起，向门口望去，一个红色身影缓缓走过众人面前，所到之处没有敢与这人对视的，甚至大气都不敢喘。 孙叔齐没来由的升起一丝好奇，刚抬起的头就被胖子压下。 “大哥，低头。” 孙叔齐小声回应道“为何？” “低头就对了，这位祖宗可是奉旨杀人合法抄家。在我大周宁可得罪了圣天子都不要得罪这位祖宗，圣天子毕竟是一国之君还有迹可循，可这位办事全凭喜怒。” “那就没人敢反抗？” “怎么没有，以前反抗的人多了去了，前枢密相寇文海历数了这位十三条罪名，将折子递到圣天子手中，可晚间就被这位抄了家，据说圣天子转眼就将折子送给了这位。” 孙叔齐干张着嘴，一句话噎在嗓子眼没敢说出去。 枢密相，那可是当朝二品大员，单论品阶还在东方厚之上。一个莫德昭就让他焦头烂额，这等大人物他是远远惹不起的。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十二章诗成惊全场 那位过去片刻，一道空灵妩媚的声音响起“见过两位大人。” 孙叔齐大吃一惊“胖子，这位是个女人？” 胖子点点头“就是女人才麻烦，最毒妇人心。” 红衣女子和东方厚刘文静寒暄了一会，才转过头，在下首落座，似火的裙装，精致的面庞，邪媚的笑容，一时惊艳众人。 孙叔齐发现这位似乎朝自己挤了下眼睛。 这女子又开口“既然小女子都做了恶客，那我就再不招人待见一回，可以开始了吧？” 东方厚和刘文静对视一眼，后者说道“既然虞国侯开尊口，那么就开始吧。” 除了孙叔齐，在场的对酒会都已经轻车熟路，可万没想到来了这尊煞星，原本抱着出风头的年轻士子都拘谨的很，更不论那些想要借此机会结识年轻俊杰的富家小姐。 一时酒会冷了场，虞国侯回头看了一眼，轻启朱唇“河内道的文人士子果然有大家风范，不愧是地灵人杰，小女子听说有一位不出世的天才今天可到了？” 东方厚眼睛一紧，暗呼要坏事，刘文静却是老神在在“不想虞国侯也知晓此事？下官脸上都觉得有光，说来这位后生还是下官故旧之子。” 刘文静朝虞国侯说完，才转头盯着孙叔齐“奋威校尉可在？” 孙叔齐如遭雷击，起身行礼“在。” 刘文静介绍道“这位就是孙叔齐，我河内道的文坛新秀。” “哦？即是文坛新秀又是奋威校尉？文武双全。” 刘文静回道“正是。” 虞国侯古怪的看着孙叔齐“小郎君近来可有佳作？” 听这语气，胖子都觉得不妙。 孙叔齐心思急转，这虞国侯摆明是针对他，他俩没有交集啊，这完全说不通，难道自己正式开启主角模式了？这剧情是应该装逼打脸，让虞国侯拜倒在他的丝绸裙下么？ 可貌似不对，两人差距太大，孙叔齐不敢下手啊。 “禀虞国侯，佳作需要灵感，很不巧小子现在没有。” 虞国侯恩了一声，站起身来走到孙叔齐身边，打量着孙叔齐，孙叔齐也壮着胆子打量她。 这女人身上没有富家小姐的香水味，虽是笑的轻浮可并不让人讨厌，相反还透着一股子英气。而且虽然她端着架子故作老成，可年纪应该不大，这个年代没有神奇的整容术，所以面相不会骗人。 “小郎君倒是个实在人，既然没有那等文采就不要整天欺世盗名丢了孙公的脸面。” 她认识自己死鬼老子，这是孙叔齐第一想法，可孙叔齐还在思考，虞国侯的巴掌就落下来了。 “啪。”孙叔齐知道自己左脸一定肿起来了，火辣辣的疼。 “这是不服气？”虞国侯靠近孙叔齐，低声说道“打你有两个原因，第一，你污了孙公的名声，第二你真的很欠揍。” 孙叔齐捂着脸呛声道“你口口声声说我污了我爹的名声，你有什么资格站在我爹的角度来教训我？” “有什么资格？就凭我叫何君汝，够了么？” “你说什么？” “我说，我叫何君汝。” 二人说话都压低了声音，唯有身边的胖子能将将听个大概，可说实话胖子又哪敢听，尤其是先前虞国侯的那一巴掌看得胖子脸皮发麻，他想躲都不敢动步，更何况是凑上去听。 就连站在不同立场上的莫德昭段仁庚森林三人都没敢幸灾乐祸，也是心有戚戚焉。一只蚂蚁被同伴摆弄几下，另几只蚂蚁可能会心里暗爽，可若是那只蚂蚁被蝎子碾死了，另外的蚂蚁只会战战兢兢得祈祷厄运别降临到自己头上。 虞国侯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她从未想过要出风头，可不管到了哪里她都是人群的焦点。她妩媚妖娆，心思狠辣胜过七尺男儿，偏偏这些年从没有敌人能逃过她得手段，虞国侯没有对手只有敌人。 酒会再一次冷场，虞国侯抬头像一只骄傲的孔雀径直走回自己的座位，落座。 “文坛新秀也不过如此，可还有人能给小女子带来一点惊喜？”虞国侯掩袖捧起酒杯，轻抿一口。几滴水珠挂在红唇上，更加娇艳欲滴，不知是谁狠狠吞了一口口水，虞国侯虽是嘴角上挑露出轻笑，可并不让人生厌。 这是一个危险的女子，她辉煌的过去昭示着这个人果断杀人如麻，可倾城的相貌很容易迷惑到你的第一判断，让她看起来人畜无害，甚至是弱不禁风。孙叔齐心里感叹，这是一个天生做不良人的材料。 只消三两句话，一颦一笑就让众人忘记了刚才这个蛇蝎美人还对他们的同僚痛下狠手。她甚至不用伪装就是最好的伪装，即使是已经表露出敌意也很难让你站到她的敌对立场上，虞国侯应该是红颜祸水最好的最完美的阐释。 有几个士子像是发了情的小兽，斗志昂扬的站出来搔首弄姿，像极了为争夺某种权利而迷失了心智一般。 有人开头，并且虞国侯也似乎在轻轻点头，看上去还比较满意。剩下的年轻俊杰也渐渐放开了手脚。 其中以段名这个斗鸡眼的作品更为出众。但是东方厚仍是黑着脸，以他的水平很容易分辨出这些所谓年轻俊彦的水平，就四个字评判，狗屁不通。 只是碍于虞国侯始终是一副笑脸，谁也不敢扫兴。 “禀虞国侯，小生有一首拙作，还请虞国侯品鉴。”莫德昭躬身行礼，甩着衣袖说不出的潇洒。 “哦？这位公子请吧，小女子洗耳恭听。” 莫德昭得了首肯像打了鸡血一样踱着步吟唱道“苍穹结皎月，嫩树发新枝。把酒问长生，仙子何来迟？” 莫德昭吟诵完毕，笑吟吟的看着虞国侯貌似是在等着点评，身后两个死党击掌叫好，莫德昭更飘飘然了。 “东方大人以为如何？”虞国侯转过头，轻声问道。 东方厚只说了一个字“可。” 虞国侯这才回过头“莫德昭，莫大人可是令尊？”莫德昭眼睛一亮，没想到虞国侯竟然如此关注自己。可虞国侯话头一转，轻声道“公子的诗做得如何，在下不好评判，不过你是在调戏当朝的侯爷么？” 虞国侯话音刚落，刘文静旁边的莫世林大惊失色，他把这茬忘了。皇都和西京城风俗迥异，在皇都，一般会馆卖艺的姐儿才会被人称为仙子。 虽然这些仙子卖艺不卖身，可虞国侯是何人，仙子一称已经是对其极大地侮辱了。 虞国侯轻拢秀发“今天小女子就不败兴了，这件事咱们稍后再说。”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十三章 上天不生狗太守 “小女子听闻河内道才子是如何的文思敏捷，才如泉涌，眼下看来也只是道听途说罢了。您说那东方大人？” 东方厚笑呵呵应道“却是叫虞国侯扫兴了，西京城自是比不过皇都的风采。” 虞国侯掩嘴轻笑“东方大人自谦了，天下谁人不知东方大人是大周文宗，集天下文才于一身，常言道虎父无犬子，不知令郎得了东方大人几分真传？” “虞国侯见笑了，犬子不学无术就不污虞国侯的耳朵了。” 虞国侯却不依，扫视下首“东方公子可在？是否能叫小女子开开眼界？”说完，虞国侯留意着东方厚的脸色，神不知鬼不觉的嗤笑一声。 孙叔齐觉得奇怪，这虞国侯似乎在与在场所有人为敌，到底是性格使然还是有什么深层的原因。在他看来这种行为殊为不智。 胖子原本就计划好要在酒会大放异彩，那首水调歌头胖子已经烂熟于心，可虞国侯无疑是个变数。她似乎不给任何人面子，若是这女人脑子一抽较真的话，胖子定是会贻笑大方。这女人完全不在乎西京城官场原有的规矩，看破不说破。 可自己若是不冒险，就会丢了他老子的脸，这女人是个舌头长爱打小报告的，没准就会宣扬出去，到时候天下会如何看待他老子，堂堂文宗尚不能教育子女，怎能做天下文人的表率。 胖子硬着头皮站出来，躬身行礼“禀虞国侯，不才正有几句玩笑之作，请虞国侯品鉴。” “好啊，不过品鉴不敢当，小女子就是不懂装懂。” 胖子仰头盯着明月，又猛然回头扫视一圈，低声吟唱“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胖子的嗓音说不上好听，可懂行的人自是听出一身鸡皮疙瘩，就凭这几句就知道这首四不像绝对不简单。也许是东方厚特意为其准备的，看来这是东方厚正式要推其子一把了。 胖子风骚的转了个身，张开双手，声嘶力竭的呐喊“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刘文静和莫世林对视一眼，面色凝重，以二人的学识判断这是一首千古佳作，看来东方厚是下了血本，不过东方厚算是棋差一招，东方朱有多少墨水西京城人尽皆知，如此行事确实有些不择手段了。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东方厚脸上阴晴不定，眼皮狂跳。这首词是神作无可争辩，可绝对不是他这个逆子能做出来的。 “东方大人真是太谦虚了，就凭小公子这一首诗，大周下一代文宗不做第二人选。”虞国侯的赞赏却是由心而发。 场上的官员已经抓住机会恭维起东方厚。”恭喜东方大人，令郎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此后诗词当以东方大人父子为首。“ 莫德昭给庚森林使了个眼色，庚森林迟疑一会，咬着牙跪倒在地”禀报虞国侯，太守大人，小子要揭发一桩丑闻。“ ——嗬——不知是谁倒吸一口凉气，这庚森林话里的意思可有些暧昧，他只向虞国侯和太守禀报，却故意漏掉东方厚，这里边可有待商榷。虞国侯虽是尊贵，可品阶却差了东方厚一截，如此看来他要举报的人定是要东方厚避嫌。 在场也只有东方朱和东方厚有亲近关系。 刘文静人老成精，哪能猜不透其中的蹊跷，可一来这几个纨绔虽是胡作非为可涉及到大事上还有个分寸，二来东方朱是个什么德行，他心里再清楚不过。 “大周律法，诬告他人罪加一等，庚家小子，你大哥可未必能保得了你。” 刘文静虽是表面在训斥庚森林，可也点出了另一层意思。如果庚森林举报的都是事实，那么东方朱连带着东方厚将万劫不复，下到百姓上到高官无不爱惜自己的羽毛，信誉可是做人的根本。 “小子自是清楚小子在做什么，小子举报文宗之子东方朱抄袭舞弊。” 刘文静脸色一寒“放肆，你可知你在做什么？拉下去杖打八十。” “太守大人，在下所言属实，你不公。” 刘文静一摔酒杯“放肆，本官岂能容你凭空诬陷东方大人清白，左右与我拉下去狠狠的打，定是要他招出背后指使之人。” 这老狐狸是在将军，将东方厚的军。表面上刘文静是在不遗余力的维护上官，可要真是这样都不经询问就将庚森林拉下去，那么东方厚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刘文静宁可自污留下谄媚上官的恶名都要拉东方厚下水。 “慢着，依据大周律法本官应该避嫌，可本官虽是西京留守圣天子的臣子，可还是个普通的父亲，我想请问庚家小子，你说犬子舞弊抄袭，可有证据？” 孙叔齐恨不得给东方厚鼓掌，这个还击条理清晰，又让人挑不出理来，要是东方厚真犯了酸儒的那个倔脾气，拍案离去才万事皆休了。 庚森林连滚带爬声泪俱下”禀告各位大人，这首诗是我家先生所做，在下早已经熟记于心，不信在下自可背诵一遍。“ 庚森林不急不缓，吟诵的抑扬顿挫却是不知比胖子好了多少倍。 “庚森林，过目不忘虽是难得，不过却不能凭借这一点就说明东方少爷抄袭，最起码在场能默背下来的就不下三成。若是没有其他证据，你却是逃不过一顿毒打。”刘文静阴狠狠的看着庚森林，要是有人用心留意，就能听出刘文静只说庚森林诬告的后果就是一顿毒打，却是巧妙的减轻了责罚。 “太守稍等，小子还有证据。全西京城都知晓东方朱不学无术，声名狼藉。科考四载都没能取得秀才功名，说句大不敬的话，就以东方朱的家世，但凡他做的文章不是狗屁不通阅卷的官员得乐得给留守大人一个面子。” 东方厚已经闭上眼，庚森林说得难听，可句句都是实情。 刘文静低头嘴角一调，再抬起头更加恭敬“东方大人，还请您定夺。” 东方厚哆嗦着手指“来人，将东方朱拿下。” 形势急转，刚刚还对东方厚父子极尽谄媚的墙头草已经大义凛然的站到了正义的一方，大周文宗眼看就要万劫不复。 “慢着，小子有一言不得不发，自古诗词必是有词牌名，在下想问庚少爷，你口口声声说我兄弟抄袭你家先生的大作，请问你家先生现在在何处？你家先生的大作可有个词牌？”却是孙叔齐开了口。 胖子精神一震，抹了把鼻子怒吼道“我大哥说的对，你大可叫你先生前来与我对质。” 庚森林眼睛一转“禀告太守大人，家师畏于留守的权势不敢追究，不过家师刚做完这首诗作还没来得及想词牌就被这东方少爷抢走。” “哼，看来你的老师也是个没脊梁的软蛋子，也就是说你家先生那首词并没有词牌名。那么胖子你的这首词可有词牌？” 胖子惊喜的点头道”有。” “说来听听。” 胖子一字一句“水，调，歌，头。” 沉默了许久的虞国侯拍掌称赞”好一个水调歌头。东方家后继有人。不过东方少爷还能不能再作一首堵住某些人的嘴？“ 胖子微微一怔，看看身边的大哥，又看看他憔悴的老子，豪迈的道“有何不可？我有一副对联送给太守大人，感谢太守对小子庇护有加。” “天若不生刘太守，世上少一哈巴狗。”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十四章 谦谦君子莫得招 刘文静狠狠瞪着庚森林，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却是白白连累自己受辱。 东方厚留意到刘文静脸色难看，佯怒道“逆子，气煞我也。”却是一甩手离席而去。 刘文静暗骂一声老狐狸，东方厚一走了之却是以退为进，他断定以自己太守之尊不会与一个小孩子计较，尤其是家长已经不在场，他更不好追究。 在场的官员士子虽是憋着笑意可谁也不敢真笑出来，东方朱敢于得罪刘文静是人家有个好爹。 不过西京的官场定是要迎来一场惊涛骇浪，看来传言不差，太守和留守尿不到一个壶里。 年初，圣天子下诏着封东方厚为枢密右相，东方厚请辞，圣天子再下诏，东方厚再辞，如此往复四次。 一时在大周官场留下美名，可东方厚却心寒的紧。 他已经是大周文宗，天下文人之首，若是再加上个枢密右相这个实权大官，恐怕就离死不远了，圣天子是雄韬伟略的君主，绝不允许任何臣子成为不稳定因素，大将军就是最好的例子。 所以东方厚宁愿窝在西京城受刘文静骚扰，像他儿子所说，高处不胜寒。 刘文静绝没有那么虚怀若谷，莫世林注意到太守的脸色，寒声道“东方朱，你侮辱朝廷命官，罪不容恕。你还有什么话说？” 他和刘文静荣辱与共，早就是密不可分的联盟，此事只能他出头，至于骂名留就留下吧，只要太守稳固，他便会跟着鸡犬升天。 东方朱挺直身板，光棍的说道“少爷自知罪孽深重也不会求饶，但是庚森林这个狗杂碎污我清白，他又该当何罪？” 莫世林面无表情“诬告他人，杖一百，徒三千里。” 庚森林匍匐在地，浑身抖成筛子，眼睛一翻晕死过去。也难怪庚森林会如此，他是将门后代，他长兄是河内道总兵，军营里五十杖下去，铁打的汉子也没了人形，何况是一百杖，更何况是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花架子。 庚森林这一晕，最难熬的就是莫德昭了，他若不为庚森林求情，他太子党第一人的地位就要不稳，可要是求情了无疑向大家昭告他就是背后指使者，虽然明眼人都能瞧出来，可承不承认却至关重要，承认就是低头，就是把柄，而像莫德昭这样自傲的公子哥怎能容许自己的把柄落在外人手里。 若是不承认，卖了庚森林更为不智，段仁显然不经意间和他拉开一段距离，等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莫德昭叹一口气，走前一步“禀报太守，不才觉得这里有个误会，庚家小子的先生是前朝余孽，刚才那首辱及太守的对联便是那罪人所作，东方公子并不是抄袭舞弊，而是检举揭发前朝余孽，而庚家小子涉世未深被罪人蛊惑，所以庚家小子举报东方公子抄袭是不察之罪，东方公子将罪证昭示天下有检举之功。” 胖子听的云山雾罩，可孙叔齐却不得不佩服莫德昭的机智，狗太守对联是那先生所作，正巧被胖子发现又当场举报，可那先生蒙骗庚森林说胖子偷的不是狗太守对联，而是那首水调歌头，妙啊。这样一来，庚森林的罪名就要小的多，那个子虚乌有的先生成了替罪羊，而胖子不仅无罪还有功。 眼下就要看太守如何抉择，是真的要撕破脸皮还是给莫德昭一个面子，这完全取决于刘文静和莫世林两人的关系是不是真的牢不可破。 刘文静阴沉着脸像死水一样，忽而却放声大笑“没想到本官竟然如此让前朝余孽痛恨，如此不得人心。” 莫德昭严肃的道“太守此言差矣，太守不得前朝人心，却说明心忧本朝百姓，只有叫仇者痛才能叫亲者快。不才肯请太守下令捉拿前朝余孽。” 刘文静摆摆手“罢了，几只小虾米还翻不了天。” 看来刘文静是真放下了，莫德昭紧绷的心弦也松开来。 虞国侯却是一笑“太守却是失了计较，前朝余孽侮辱本朝要员，却不是私人恩怨，而是家仇国恨，本后就越俎代庖了，定是会还太守一个清白。” 刘文静脸色难看，只好客气道“如此就劳烦虞国侯了。” 虞国侯轻笑道“太守太客气，你我同朝为官，前朝余孽辱及太守就是辱及本侯，太守心胸开阔，可小女子却咽不下这口气。” 胖子和孙叔齐对视一眼，大呼畅快，这下莫德昭还怎么包庇更森林，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更森林和莫德昭必会有一个背上不义或不孝的骂名。 一场热闹的酒会变成一场别开生面的破案现场，在场众人直呼过瘾，不过虞国侯还真像传言中那样，刻薄毒辣，不讲情面，活生生的官场搅屎棍。 “西京文人士子的风采在下也见识过了。”虞国侯说着饶有深意的剜了孙叔齐一眼，这才又转过头对着刘文静道“不知这酒会有没有酒席和佳肴？” 如果孙叔齐是这刘文静，现在都恨不得掐死这虞国侯，不过刘文静毕竟是刘文静，城府极深的官场老狐狸。 刘文静拍拍手，仕女端着菜品酒盏缓缓放到众人的席前，这才笑呵呵的说道“西京城虽没有皇都的菜品精美，但好在有个特色，不过虞国侯定是吃过见过的主，在下就不卖弄献丑了。” 虞国侯掩嘴轻笑，迷的众人神魂颠倒，不过刘文静脸色却很不好看。 “太守果然是有自知之明，小女子口快心直，席上的菜品还真就没看在眼里。” 刘文静被呛住了，虞国侯不应该说客随主便，再感谢西京人民的热情款待么？早知道这虞国侯不按套路出牌，可没想到虞国侯根本没有套路啊。 “既如此，虞国侯定是有什么好的推荐了？” “推荐倒不敢说，河内道黎民正遭受蝗灾之苦，小女子一餐就花费几百两银子心里愧疚的紧，不过小女子听说西京城吃了个新玩意叫做星月轩，菜码新奇价格又公道。” 刘文静一脸懵逼，星月轩他怎么没听过。再瞧瞧身边的莫世林也是一脸茫然。 只有莫德昭一脸死黑，心里不知在想着什么，虞国侯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巾帼何必让须眉 元德二十四年七月十五，大院里两千父老经历了最难忘的一个夜晚，继小将军自上次疯魔中转醒后再一次疯了。 二崽拼命往嘴里塞着丹蔻姐姐给的肉干，用力吞咽下去才歪着脑袋问道“大碗叔，阿兄是疯了么？” 林大碗咂摸下牙花子，低头拍拍二崽的后背“别听人乱说，小将军是在放声高歌，小将军说了今日是什么中元节。何况那女煞星将酒楼的生意盘活了，小将军这是高兴。“ 二崽深以其然，不管怎么说阿兄的歌唱的还是很好的，二崽也干脆学起阿兄的样子张开嗓子清脆的附和”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声音稚嫩清脆的二崽远比处在变声期的孙叔齐更能表达这首歌的意境，大院里虽是鲜有读书人，可还是能读懂这首水调歌头的凄凉和孤独。 虞国侯自从酒会结束就明目张胆的住进了大院，美其名曰奉圣天子旨意调查灾民生活状况。虞国侯轻轻走进东跨院，神色复杂。 “这首水调歌头也是你的大作喽？” 孙叔齐没回头，问道“我是应该叫你虞国侯还是何君汝？”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也不算是创作，在我老家今天是中元节，也叫鬼节。人们往往在这一天祭奠祖先，缅怀先辈，正好这天是月圆之夜，这首水调歌头却最是应景。” 虞国侯轻拢秀发，嘴角一挑“哦？你的老家，可我怎么没听说过？” “你是皇都的侯爷，怎么会知晓乡下泥腿子的节日。” 虞国侯若有所思，并没反驳。而是岔开话题道“那个姑娘是你的妾室么？” 孙叔齐知道她指得是静姝。“你很关心这个问题么？你是以什么身份问这个问题？是何君汝还是虞国侯？” “大将军尸骨未寒，你也不怕寒了天机阁不良人的心？” 孙叔齐也不知哪来的勇气，质问道“我是天机阁主，这不是你应该操心的问题。” “可你还是大周的七品武官奋威校尉。”虞国侯转了一圈，仰头望着天上的明月，幽幽说道“你以为西京官员是怕我这个虞国侯么？并不是，小女子是大周散议郎，监督百官，上到亲王下到乡绅笔吏。他们是畏我的权力，只要我想查，这帮人没有一个屁股干净的，包括你尊敬崇拜的叔父，大周文宗东方厚。很不巧你也在小女子监管范围之内。” “所以你就与天下官员为敌，让他们谈你色变，畏之如蛇虎？你不顾身后洪水滔天么？” 虞国侯轻笑一声“你以为我是为了博取圣天子的信任而故意将自己弄得声名狼藉？我还不屑为之，我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点，我针对的人都是欠我的。” 孙叔齐摸不着头脑，这些官员会欠她什么？难道她是前朝公主？这也说不通，圣天子并没有那么开明大度，远不会容许前朝余孽活跃在大周朝堂，尤其还是担任至关重要的散议郎一职，可等孙叔齐还想再问，却不见了虞国侯的踪影。 “真是个奇怪的疯女人。”不过正是这个疯女人解救了星月轩。 而此时，郎中正站在床边望着明月出神，突然郎中眼里寒光一闪，身子绷紧，见到了那抹红色的身影才放松下来。 “你来了？” 来人正是虞国侯。虞国侯并未答复，而是蛾眉紧蹙“先生老了。” 郎中眼角挤出一堆皱纹，嘴却是快咧开了。”人哪有不老的，一晃你都快二十岁了。“郎中说完搓着粗糙的手掌，样子说不出的滑稽，似是有些害怕还有些期待。 “她很好，不过她却没怎么显老，她让我转告给先生，她此生无怨。” 郎中身子颤抖一下背过身去，嘴里还嘟囔着“齐哥儿这小王八蛋大晚上鬼叫什么像哭丧一样，害的老子鼻子发酸。” 虞国侯并未揭破，却是想起一件事打岔道“先生可知道中元节？” 郎中猛地一回头，急忙擦了下发红的眼眶。询问道“什么中元节？” 虞国侯心下了然，郎中这些年都是跟在大将军身边也并未听过什么中元节，那么这小子是胡诌的不成？“没什么，我是听静姝姑娘随口提起的。” 提到静姝，郎中脸色缓和了一分，眼里满是宠溺和依赖“恩，那是个好姑娘，也不知道这父子俩都积了什么德。” “谁说不是那，静姝和义母太像了。”虞国侯轻声呢喃着，这时候还哪有酒会时的咄咄逼人，分明像一个乖顺的小孩儿。“不过我还是觉得现在将天机阁交给他太草率了，他只会连累了咱们。我在皇都时也听到了这小王八蛋大放厥词。” 郎中无奈的说道“可咱们还有别的选择么？当初大将军是倾向于将天机阁交给你的，你当时要是接受了也不就好了嘛？我还记得当初你抱着大将军的腿说你总有一天会嫁人的，现在小君汝可有如意郎君了？” 不可一世的虞国侯被郎中问得脸红心跳“先生，我向义父保证过君汝终身不嫁，再说又有谁敢娶我，我的身份可是见不得光的。”到底还是巾帼英雄虞国侯，虽是一开始害羞但说着说着便坚定地让人心寒，只不过一个女孩子说出这样的话未免太凄凉了点。 “神武军真是没落了，这么大的责任竟要一个女孩子去背负，我辈男儿死后有何脸面去见九泉之下的大将军。老头子都觉得丢脸。” 虞国侯强笑道“所以君汝终身不嫁，君汝也从来没有把自己当作过女儿之身，君汝能做得了侯爷，能当的了散议郎，当然也能守护神武军最后的尊严。” “神武军的尊严就交给那小王八蛋，父债子偿在合适不过。”何况谁说小君汝就没人敢娶？后一句是郎中灵光一闪的突发奇想，这个可能性虽说微乎其微，可却是最合适不过的选择。不过这是小辈人的事儿，他不好插手，更不用说这样对不起大娘，郎中只能在心里默默地骂道”小王八蛋，你可争点气吧。“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十六章 糟老头乱点鸳鸯谱 对于虞国侯的到来，大娘有点喜忧参半，她对这个充满英气又妖艳妩媚的女侯爷的感官有点矛盾。喜的是她帮助酒楼脱离了逆境，帮了公子的大忙，也就是帮了她的大忙，可忧的是郎中似乎有意无意的在撮合这女侯爷和公子，虽然郎中表现的很隐晦，可静姝敏锐的第六感还是发现了些许端倪。 尤其现在自己每天都要在酒楼操持，更是不放心。可想到她只是公子的一个丫鬟而已，大娘自嘲的摇摇头，丫鬟就应该有丫鬟的觉悟，主人的生活哪是丫鬟能操心的。 可偏偏林大碗上赶着将那个人和公子的每一次接触都详细的汇报给她，如此大娘就更加煎熬。虽然明眼人都能瞧出来不太可能。一个是大周第一个女侯爷，一个是破落的将门之子没有实权的七品奋威校尉，更何况公子才十二岁，那人已经二十岁，可只要是涉及到男女之情就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公子可是说过，年龄不是问题，性格不是问题，甚至性别都不是问题。更有甚者，在公子给小不点儿和二崽讲的故事中，物种都不是问题。毕竟她偷听过公子所讲的白蛇传和聊斋志异，她当初只以为是公子为了打消她的顾虑，因为她可是长公子两岁，还借此嘲讽过公子。当时听这两个故事的时候只觉得心里甜蜜，公子甚是体贴，现在看来却是自己给自己寻得烦恼。 “为什么要大那，真是的。”大娘用力拍打着案板上的羊腿，把羊腿当成了公子来泄愤。 惠氏脖子一缩，低着头道“我这就去换一个小的来。”惠氏是二崽的娘亲，也是星月轩酒楼中的主力大厨之一。惠氏转身迈出厨房，瞪王屠夫一眼，呵斥道“你个榆木脑袋，交代过你多少次你就是没记性。姑娘不是咱们这等种地出身的庄稼把式，你就不会将羊腿分割一下？你的刀是用来劈柴的么？” 王屠原也是大院里的灾民，吃了挂落深深埋下头，瓮声瓮气的回应道“俺知道了。” 惠氏却更加生气，点着王屠的脑门“小将军怎么吩咐的？大家要抬起头做人，不能再俺俺俺的，榆木脑袋。” 王屠挠挠头憨笑道“我知晓了，我改。” 惠氏凤眼一立，噗嗤一声笑起来“这还差不多。” 后厨的人早已经见怪不怪了，惠氏这人不坏，只是心直口快，何况家里还带个憨憨的小崽子也不容易，再者只有在和王屠说话时惠氏才会这么泼辣，一个泼辣寡妇，一个光棍屠夫。要说二人没有那么点意思，谁都是不会信的。不过这也正说明大院的日子越来越来好了，小将军说过，饱暖才会思。要是人活着都够呛，便只会卖儿卖女，谁还有心思风花雪月？ 不过大伙也就是笑笑，还要赶紧忙正事。大伙都察觉到了静姝姑娘今天的状态好像不太对，按照往天的规律来看，姑娘一般是不会亲自炒菜的，姑娘更倾向于指导这些学厨。只有在为小将军准备餐品时才会亲自下厨。今日委实古怪得紧，不过没人敢上前去问。 自从酒楼开张那日起，或者说是自从他们搬进大院的第二天开始，小将军就一再强调过，各司其职，大院不需要样样通样样稀松的卵蛋，只要精一样就能在大院里立足，甚至发家致富，他们对小将军的话一直是奉为圭臬的。 用小将军对丹寇小姐说的话就是，黄军从不骗人。 眼下才到了中午，酒楼准备的羊肉就不够用了，按照小将军的预算，这些羊肉可是酒楼正常营业三天的用量，也只能是三天，眼下是夏天羊肉放久了会走味，影响菜品的口感。 听前堂的伙计小豆子说，一个时辰前酒楼就赚了三万两银子。那可是三万两啊，大院里能从一数到三十的都超不过半数。大伙儿的干劲更足了。 也不只是谁透露的消息，酒楼生意之所以会莫名其妙的火爆，全是多亏了大院里刚来的那位女煞星。小将军得罪了了不得的大人物，可这女煞星似乎更了不得这才将这件事摆平。不过大伙并没有因此对这女煞星有任何好感，用林大碗的话来说就是这女煞星是个搅屎棍，一来就夺了姑娘的权力。 要知道在大院里静姝姑娘基本上是说一不二的，小将军很少有指示。可这女煞星一来就将小将军手下的保全队指挥权给抢走了，使得姑娘不再是一枝独秀，所以大伙都怪这女煞星不晓事，姑娘可注定大院的女主人之一。 而孙叔齐自从得知虞国侯就是何君汝后，就对这个不良人更加好奇了。所以今早郎中突然建议保全队有何君汝负责后孙叔齐并没有什么抵触的情绪，也或者是不敢抵触，这个女人轻飘飘的一句话连富源生那样的庞然大物都要妥协，更何况是他这个只带着几只臭鱼烂虾的光杆司令。 孙叔齐仔细观察着这个女人，大院里保全队成员也在观察着他们的新任官长，眼里有好奇，似乎还有一些兴奋。 这个女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就连生气时的娇喝都让人听了又酥又麻。 “保全队全员到齐了没有？”没人回答。 “队长是谁？出列。”还是没人回答。 大院里静的可怕，一群年龄不大的小孩趁着捉蝗虫回来吃午饭的空档在小不点儿和二崽的带领下缩在墙边观望着，二崽缩了缩脖子，憨憨的说道“这个姐姐好凶啊。” 小不点儿点点头，深表赞同。不过二崽又接了一句“不过好漂亮啊。” 孙叔齐拽过郎中，小声嘀咕道“郎中，你搞得什么鬼？” 郎中目不转睛的盯着保安队和那抹红色的身影，淡淡的道“她可是下一代不良人，我这是在帮你。你要是连一个小女子都摆平不了，那还谈什么恢复你爹的荣光啊。” 孙叔齐怎么都不信，他总觉着郎中口是心非。郎中人老成精又是上一代不良人加代阁主，又怎么会看不透孙叔齐的那点小心思。 “小君汝是大周三品散议郎，你知道散议郎每天多忙么？你以为老头子我带着一个当朝三品大员在陪你过家家？老头子是在帮你尽快收服小君汝，统一天机阁。” “你突然这么好心我有点不适应，说实话郎中你是不是憋着坏要害我？”孙叔齐歪着脑袋问道，也不怪他疑神疑鬼，自从这郎中卸任了天机阁主和不良人，却是越来越不着调了。 郎中眼神闪烁，却是顾左右而言他。肯定是不能和这小王八蛋说要让他把小君汝拿下，不过这小王八蛋倒是天生干这行的材料，这感觉也太敏锐了。 “老头子我很有诚意的，不然你干嘛不遗余力的帮你？我也很忙的。” 孙叔齐撇嘴“诚意？我可没看到。” 郎中凑过来，拉着孙叔齐的耳朵“那我告诉你一个诀窍，对大娘和小不点儿好点。” “没了？” “没了。你干嘛去？” “睡觉啊，我一定是疯了才会信了你的鬼话。”孙叔齐打着哈欠，摆手离开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十七章 林大碗喜传佳音 孙叔齐是被大娘给惊醒的，大娘中午送来的饭孙叔齐没吃，所以大娘惦记公子就亲自回来看了一下。 大娘轻手轻脚的坐在床边，壮着胆子伸手刮了下孙叔齐的鼻子，却是失了神。小手就放在孙叔齐的鼻子上，连自家公子醒过来都没察觉。 孙叔齐张开眼睛盯着大娘，单手握住大娘的小手，将头枕到大娘的腿上，长舒了口气。 大娘像是个受惊的鹌鹑，不知所措“公子，你醒了？” 孙叔齐伸手拍拍大娘的大腿，继续闭上眼睛。这小妮子看着单薄，可这双腿摸起来触感却不错，浑圆有弹性。 “让我歇歇，林大碗怎么没回来？我不是告诉过你没有林大碗的跟随你不能随意出门么？你家公子眼下可是别人眼中的臭狗屎，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所以你们也都是公子身边的小狗屎，只不过静姝是造型最独特的那泡，让公子闻闻这泡臭狗屎香的还是臭的？” 大娘原本还有些紧张，可被孙叔齐这番无赖的话逗得花枝烂颤，紧张感全无。“哪有这样说自己的，奴可不想做臭狗屎，奴是鲜花。”大娘娇憨的反驳道。 “可你们这些娇艳欲滴的鲜花没有我们这些臭狗屎的滋养怎么能开的这么美？所以还是公子我的功劳。” 大娘迟疑了一会，这才说道“林大碗却是陪着奴一起回来的，可刚进了院子就被何姑娘绑起来了。” 孙叔齐狐疑的看着大娘，询问的意思不言而喻。 “其实何姑娘也没错，林大碗既然是保全队队官，却坏了保全队的规矩，若是放在战时的军营无异于临阵脱逃，乃是杀头的大罪，公子也一再强调过，保全队就是要绝对服从上峰的命令。” “我家静姝还真是知书达理，可比那个女煞星强多了。” 得了公子的夸奖大娘心里甜蜜的紧，可还是觉得公子这样说话有些不太妥当“何姑娘哪有那么不堪，公子可不能忘恩负义，不管怎么说酒楼的生意还是要多亏了何姑娘，而且奴觉得何姑娘人很好的，漂亮又有气质，还是大周最有权利的女人之一，反正奴是很羡慕的。” 孙叔齐勾勾手指示意大娘。大娘微微颔首，孙叔齐却是怔住了。这小妮子最近也许是伙食好了也许是心情愉悦，倒是比刚跟他时无论是气质还是容貌都更胜一筹了。 孙叔齐却是想错了，大娘长他两岁，而且女孩子发育本来就比同龄的男孩子发育要早，大娘出身富贵家里的基因自是不会差，所以慢慢的也就越发出众了。 “公子不是有话要对奴说么？”大娘睁大眼睛看着公子，疑惑的问道。 孙叔齐甩甩脑袋“刚睡醒脑子还有些不灵光，如果我要对静姝说你眼中样样出色的何姑娘以后会是你的手下静姝会怎么想？” 大娘羞涩的晃头，不知所措。女孩子的心思十分敏感，大娘却是想偏了。她以为定是公子要迎娶何姑娘，然后她做大，何姑娘做小。大娘根本没有怀疑过堂堂虞国侯怎么会下嫁给孙叔齐，在大娘眼里自家公子是人中之龙，也许大娘不是唯一有这样看法的人，最起码这大院里半数以上的人都会这么认为。大娘也更没有深想一步，无论如何何姑娘也不会嫁给别人做小，她自己也曾是大户出身，怎么会不明白做小的含义。 大娘如何也不会猜到，何姑娘会是天机阁下一代的不良人，而天机阁有一半的权力掌握在大娘手中。尽管现在这些权力还没有收回来。 “对了公子，猜猜今天酒楼赚了多少钱？” 孙叔齐温柔的看着大娘，信口说了个数字“一千两？” 大娘兜着嘴，好像是很不满意自家公子的漫不经心。 “我的好静姝，快和我说说赚了多少？” 大娘鼓着腮，别过头伸出一只手。孙叔齐惊坐起来“乖乖，这么多？静姝还真是我的女财神。” 大娘这才转怒为笑，傲娇的道“这些钱可是人家何姑娘出了力的，咱们” 还未说完，孙叔齐就吓得赶紧堵住大娘的小嘴“我的姑奶奶，你可不能这样想。咱们的钱可不是大风刮来的，你这败家小妮子怎么胳膊肘朝外拐，咱们都快穷疯了你还有心思救济狗大户？再说了那女煞星是朝廷命官，要是收了咱们的钱圣天子知晓了会砍头的，这样是两败俱伤。” 大娘茫然的点头，公子说的似乎有些道理可又好像哪里不对。孙叔齐却没放弃，深怕大娘被别人一忽悠再把家底给卖了，看来有必要给大娘上一堂关于如何把持他经济命脉的必修课，给大娘普及正确的价值观。 “正所谓出力长利，咱们可是实实在在地付出了，铺子，材料，伙计，厨子，饭菜可都是咱们提供的，咱们拿这钱心不亏啊，那女煞星就凭一张嘴就想分润好处，静姝觉得合适么？” “公子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那咱们就不分了。” 孙叔齐老怀大慰，拍手道“这就对了嘛，人家对咱们的好是要记在心里的，用钱财这些世俗之物去衡量这份情意那是对双方的侮辱。” ——咯咯咯——大娘捂着嘴，花枝乱颤。孙叔齐反应再慢也发现不对了，原来是这小妮子一直在装着看自己的笑话。 “好啊，你这个恶妇，今天公子就要教训你。”孙叔齐张牙舞爪，猥琐的奸笑着。 大娘躲闪不及，被孙叔齐一个饿虎扑食压在身下，时间好像像是停滞了。 “静姝已经是大姑娘了，十四岁了。” 大娘扑闪着漆黑的睫毛，脸红的像是能滴出水来。整日混在一帮胡言乱语的妇女中间，大娘不说是个老司机最起码也不至于撞车。 “可公子才十二，奴听张婶说要等到少爷再大些才行，不然会”大娘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干脆将头埋在怀里。 孙叔齐哪能受得了这些，只觉得血脉喷长，大娘那些话也成了欲拒还迎的托辞。 “大花才三岁半，可孩子都有五个了，公子我也要努力了，总不能连畜生都不如。” “公子，莫闹。奴痒死了。”大娘挣扎着，要是不挣扎还好，可眼下是七月份，本来衣物穿的就单薄，这下却是更让孙叔齐尴尬，本来只在心里肆虐的火气竟要慢慢的转移到身上。 就在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马上天雷就要勾动地火的关键时刻，门外响起一声激动地喊声“小将军，有人要见您。” 孙叔齐叹息一声，在大娘额头上轻吻一口，大娘捂着领口羞愧难耐。 孙叔齐推开门却是脸色发黑，像刚死了老子一样“林大碗，你要是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小爷我保证让那女煞星抽烂你的屁股。” 林大碗脖子一缩，浑身发冷。小将军今日情况不太对啊。自己可千万不能再得罪小将军了，得罪了一个女煞星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不过想到门房里坐着那小男孩，林大碗还是咬牙硬着头皮道“小将军，门房有一个小娃娃，他说他叫三伢。” 林大碗低着头还未说完，只觉得头顶一股风刮过，小将军像是疯了一样飞奔出去，林大碗抓头疑惑不已，大娘已经整理好走出房间。 “你说那小娃娃叫什么名字？” 林大碗重复道“三伢。” 大娘也像孙叔齐一般飞奔而出，大娘要是记得不错，三伢应该是公子最疼爱的弟弟，关键是三伢还活着那么五家堡的乡亲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十八章 匹夫一怒 杀人抄家 张恨水是大院里为数不多的既能识文断字又知晓礼仪的人才，加上张恨水又有一个听起来不错的名字，所以被姑娘安排了个让人嫉妒的差事，门房管事。张恨水也以此为傲，宰相门前七品官，虽然大院远远不比不上宰相府。可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小将军和姑娘，和这大院的门面。没见到往日就连西京城第一公子哥登门都要客气的和他打招呼么？ 大院里都说他是看门的狗腿子张恨水也不恼，何况本来张恨水就是大户人家的管家，这眼色却是是一属二的。这份工作也甚是得张恨水的心意，里子面子都有了。 不过现在张恨水却有点焦虑，刚过午饭时间，门前来了一大一小。 观那壮年男子似是个练家子，眼神像刀子一样摄人。不管见了谁都会仔细的筛查一遍。倒是那个小娃娃虎头虎脑，看着疼人的紧。 这些天来张恨水见识过的大官要员数之不尽，眼力却是更上一层楼。张恨水一打量便能瞧得出来这壮年男子似是小娃娃的看护。 小娃娃有点放不开，攥着壮年男人的手怯懦的问道“劳烦这位伯伯，这里可是娘娘庙？” “娘娘庙那是老早之前的事了，现在这却是换了主人，不过二位要是拜神还愿，城南的烂陀寺也灵得很。”张恨水回答道。 小娃娃低头盯着脚尖，好像有几滴水珠掉到鞋上。再抬头眼里已经噙满眼泪“叔齐哥哥是住在这么？这种炸蝗虫只有叔齐哥哥才会做，街上说这种炸蝗虫就是娘娘庙弄出的花样。” 叔齐哥哥？张恨水嘀咕一句。可也没听谁说过小将军有个弟弟的啊，不过为保万无一失，张恨水还是通知了保全队，并且将这一大一小迎进了门房。 小娃娃坐立不安，不时慌张的朝院子里张望，张恨水暗暗加了小心。 壮年男子将蒲扇般的大手放在小娃娃头上，小娃娃倔强的晃头躲开，那里只有娘亲和叔齐哥哥才能摸。壮年男子一张嘴，欲言又止，显然是个不善言辞的木讷货。 小娃娃壮着胆子张口，眼里都是期盼“伯伯能快些么？告诉叔齐哥哥三伢儿要改姓了。”小娃娃说完，又红了眼眶拼命忍住哭声。 张恨水煎熬的很，他不是没有怜悯之心，可小将军正在睡觉，小将军的起床气可是大院里不算秘密的秘密。除了姑娘，没人敢在小将军睡觉的时候打扰。可若是这小娃娃真是小将军的亲戚，自己就要耽误了急事，也罢自己就当做一回好人好事。 这张恨水吩咐门房护院帮他盯一下，可张恨水还是耍了个心眼儿，直接去找小将军禀报绝对是莽夫所为，于是张恨水顺便将正在遭受女煞星毒打的林大碗解救了，这样还能卖林大碗个人情，第二也不用自己去承受小将军的怒火。 可在林大碗看来，张恨水绝对的够哥们，真是拯救他于地狱水火的大善人。自己先能歇一会不说，何况林大碗可不认为被小将军训斥责骂是坏事儿。他是个兵油子，长年的军伍生涯让林大碗悟出这么一个道理，上官通常对挨打最多的兵痞子影响最深刻，挨打挨骂也是个强化印象的加分项。眼下即使是谎报军情林大碗也认了。 哪知道小将军疯了，姑娘也跟着疯了。 门房里。张恨水知晓今天他是要大出风头了，因为小将军身后跟着的那是姑娘，村长似乎还有郎中，嗬了不得啊，好像还有那女煞星，怎么后边还跟着黑压压的一群青衣壮汉，那不是大院的保全队队员么？难道这一大一小是刺客又或是仇家？ 孙叔齐给大院里父老乡亲的印象一向是随和的有点像臭无赖的放荡公子哥，可今天大伙知道了将门之后果然是自带一股子煞气。 小将军如此，郎中如此，就连村长也如此，只有姑娘看起来正常一点。 “三伢在哪？”孙叔齐瞪着眼睛喝道。 张恨水战战兢兢躬身行礼“禀报小将军，那小娃娃”天可怜见张恨水话说到一半就被郎中拨到一边。 “三伢儿，我是你郎中伯父，你出来。”郎中老泪纵横，显然是失了态。 门房里的小娃娃探头露出半个脑袋仔细张望一下，见了这么多人显然是有点害怕，可看见了孙叔齐才壮着胆子踉跄着跑过来。 可不等三伢儿跑过来，孙叔齐已经先一步跑到三伢儿身前，将三伢儿狠狠搂在怀里。三伢儿扒开孙叔齐的胳膊喘了口气，才哭道“叔齐哥哥，三伢儿要改姓了。” 改姓？孙叔齐心头一震。 三伢儿继续哽咽道“虫子来了，娘带着叔叔婶婶们逃到了舅舅家，可舅舅非要娘改嫁，还说如果娘不改嫁，就不给叔叔婶婶饭吃，要饿死我们。这些天娘晚上都会哭，都没时间打我。前些天舅舅家的大姐悄悄给了我这个吃食，我就知道是叔齐哥哥。”三伢从怀里掏出油炸蝗虫，可刚才孙叔齐抱得太紧，刚一被掏出来就碎成小块掉到地上。 三伢儿挣扎开，蹲到地上撅起屁股小心翼翼的捏起来送到嘴里，心满意足。 “三伢儿，你是说堡里的人还活着？”村长老泪纵横。 三伢撅住屁股抬头将手指放进嘴里仔细吸吮一圈，脆生生的说道“吴爷爷偷吃被舅舅打死了，还有小虎头和舅舅家的小公子抢玩具也被打断了一条腿，不过麦穗弟弟很好，大姐姐很喜欢麦穗弟弟。” 麦穗，是村长的小孙子。 孙叔齐寒着脸，手指头捏的咯咯作响。他从来没有如此愤怒过。 “保全队何在？” 保全队成员看了女煞星一眼，他们记得小将军吩咐过从今天早上起，保全队归女煞星指挥。可偏偏还有个林大碗这样的变数。 “保全队队官林大碗听候小将军差遣。”林大碗单膝跪地一回应，保全队全员跟着跪在地上。 孙叔齐点点头，士气可用“全员上武器，进入战备状态。” 虞国侯背手训斥道“我看谁敢？我才是保全队的上官。” 孙叔齐凑到虞国侯身前，两人几乎脸贴着脸，孙叔齐一字一句吼道“你知晓三伢儿口中的娘是何人么？我的亲叔母，前奋勇营头人孙平寇正妻，现在你还要拦我么？” 虞国侯微怔，对上眼前这个小她许多的男人竟有点心虚。“可暴力不能解决问题。” “真是稀奇，让人闻风丧胆的女煞星会说出这样的话，暴力是不能解决问题，但是暴力能解决掉出问题的人。”孙叔齐说完转头带着保全队出发。 不到十息，林大碗折回来，走到虞国侯跟前，结巴着道“小将军说杀人抄家虞国侯比较在行，要不要一起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十九章 从来红颜多薄命 那随三伢儿一同来的壮汉却不着痕迹的朝虞国侯摇摇头，示意事不可为。 虞国侯将壮汉的表情收入眼底，不漏声色的出了大门，左拐右拐到了一处胡同，壮汉小心的紧随其后。 “说说吧，怎么回事。” 壮汉也不去看虞国侯的眼睛，清了下嗓子压低声线“我有三千甲士。” 虞国侯笑吟吟的回复道“奋勇营的将士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这套把戏？”可还是话头一转继续说道“胜似万马千军。” “参见不良帅，属下神武军奋勇营肖四。奉命保护夫人少爷，这次却是个大麻烦。” “哦？”虞国侯有几分惊讶，能让奋勇营的汉子看作麻烦的必不简单。 果然那汉子迟疑的说道“云家少爷前些时日以五家堡村民相逼，给夫人定下一桩亲事。对方是隐王长子，河内侯。” 虞国侯呢喃一声，脸色难看。要说这大周官场让她觉得棘手的人，河内侯算是一个。 神武大将军退隐后，圣天子为安抚武将集团情绪封了两个王位，到元德二十年天下共有二王十三侯。两王是隐王石秋虎和宁乡王尚志。尤其以隐王得利最大，隐王家族一王三侯，几乎与大将军隐退前势力相当。 虽然隐王于元德二十一年辞世，可隐王一脉依旧声势滔天。河内侯是隐王长子，却是个凶残暴戾的主。更何况隐王一脉和神武军本就不和。 大将军征战天下时，当时隐王还是两河节度使，节制天下兵马。名义上大将军也要听两河节度使调遣。 起初时圣天子并未猜忌大将军，大将军和圣天子也算是君臣相宜，在攻打图打城时，眼看大将军即将一路高歌兵进图打，当时还是两河节度使的石秋虎不肯大将军专美，对圣天子的命令阳奉阴违，断了大将军的粮草和援兵，若不是神武军上下一心，大将军身先士卒恐怕就真叫石秋虎得逞。 至此之后，石秋虎和神武军一直是面和心不和，可神武军的功劳还要平白分给石秋虎，更是惹得神武军上下怨声载道，连最起码面子上的和谐都不愿意维持。 直到孙其侯进封大将军，石秋虎才收敛了一些，可有道是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石秋虎却害怕大将军秋后算账，因为他知晓他自己做过的事有多不是人，于是石秋虎拉拢文官，四处钻营，最后大将军含恨退隐石秋虎出力甚多。 只是如何云家少爷能勾搭上河内侯？虞国侯不得其解。照理说河内侯虽然已经过了而立之年，民间风评也不太好，可还远没到需要娶个寡妇的地步。 除非，这里面有见不得人的内情。 想到这虞国侯更是不放心，沉声问道“云家少爷最近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举动？” 壮汉肖四咧着嘴尴尬的挠挠头“老肖空有一身把式，可打探消息实在是不在行。” 也罢，这肖四说的倒也是实情，神武军自规划之初，天机阁和奋勇营便各司其职，两者严谨相互渗透。可虞国候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总有一阵阵心悸。看来云家自己要亲自走上一趟了。 不过要说这云家也绝对不像表面上显露的那么简单，云家虽是落魄过，可到底还是有些底蕴的，要说云家的崛起绝对是离不开云家的老太爷云中天。 虽然所处的立场不同，云中天的某些行为在她看来有些可耻，可若是考虑到云家在云中天手里恢复了祖上的地位，任是谁对云中天都是要竖大拇指的，虽然大多数人佩服完可能会再啐几口唾沫，可云中天无疑是一个合格的家族掌舵人。 元德十五年，当时还是奋勇校尉的孙平寇意外救下被流寇挟持的云家小姐云秀娘，也许是云秀娘为报恩芳心暗许，正好孙平寇也中意上了这个落落大方知书达理的云家小姐，两人便生了情愫。 大将军兄弟当时虽然锋芒毕露可说来到底孙家是没有传承缺乏底蕴的暴发户，云家虽然没落了也好歹还保有一层百年世家的遮羞布，云中天力排众议讲侄女下嫁给孙平寇，现在看来云中天当时不被家族内子弟看好的决定无疑正确至极。 孙平寇作为奋勇营头人屡立奇功，从奋勇校尉一直做到奋勇将军也不过用了四年，云家得益于神武军的照拂水涨船高，一度已经超过了东萧时的云家。 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神武军荣辱全系于大将军一人，大将军隐退，神武军也失去了朝堂话语权，云家却撇清了和孙平寇的关系，往日孙平寇是云家众人挂在嘴边的佳婿，之后却变成了臭丘八。甚至云家还放出话，当时之所以将云秀娘下嫁给孙平寇，是因为流寇已经坏了云秀娘的名声。 自此，世上再没有云家小姐云秀娘，只有奋勇将军发妻，孙云氏。孙平寇刚逝世之时，河东道司徒公后人求取寡居的云秀娘，云家动起了心思，以三伢儿的前途为由要挟云秀娘，可云秀娘不从并且臭骂了亲二哥，遂作罢。 可眼下云秀娘又有了价值，便又成了云家谋取利益换取好处的筹码，重男轻女的封建社会，即使是贵为世家小姐也远没有一点自由可言，可往深一点说，说到底世家之中又有哪一个人能独善其身？ “但愿不要闹得太难看吧，若不然说不得小女子要出手了。”虞国候呢喃一句，对云秀娘她是又佩服又惋惜，毕竟那也是她的叔母。 肖四踌躇一会，咬牙道“奋勇营十三位弟兄愿听不良帅调遣。” 虞国候低头一笑“你有心了，我却不能逾越。被你家少爷称为叔齐哥哥的那少年郎正是大将军之子，你大可追随他。” 肖四显然是有些犹豫，显得摇摆不定。虞国候一甩衣袖，下一刻一把精致的匕首已经抵在肖四下颌，肖四毫不怀疑只要他敢动一下，这个精致的匕首就会刺破他的喉咙，夺去他的生命。 “臣服或者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五十章 门第高深人情薄 “不良帅，老肖的确是怕死。若是我不怕死现在也应该像战死沙场个弟兄一样，即使侥幸活下来也应该随头人而去了。可老肖又不怕死。为了少爷和夫人老肖万死不辞。” 肖四说到这开始激动起来，伸起胳膊指向城中间，悲恸的说道“您看那里，那是奋勇营现在的军营，那里有我奋勇营几百个将士，而这大周三十六州这样的军营又何止三十六个？为什么偏偏保护少爷和夫人的不是他们，而是我们这十三个弟兄？不良帅想过没有？“ “您没有，让老肖来告诉你，奋勇营是天下一等一的精锐。活着的人要朝前看，所以他们选择了高官厚禄，而老肖我和十三个弟兄选择了护夫人和少爷周全，因为我们傻么？我们也有妻儿老小需要养活，只是因为我们的心已经死了，从头人去的那一刻，我们的心就已经死了。眼看着神武军垮掉奋勇营支离破碎，咱们的信念也死了，现在就凭不良帅一句话，就要咱们十四条人命卖给那个毛头小子？老肖宁可死也不能连累了弟兄们。” 虞国候愣住了，这是第一次有人武逆她。天机阁从来都是令行如风。可奋勇营不是天机阁，这些热血的汉子不是天机阁下属的神策军。“既如此咱们打个赌，若是齐哥儿能阻止云家你又怎么说？” 肖四干脆的说道“如是大将军之子真能救得了夫人，别人我不敢保证，咱老肖这条命就卖给他。” 虞国候不着痕迹的轻笑一下，果然上钩了。“既如此，咱们一言为定。前头带路，齐哥儿救得出夫人便可，至于如何救不碍事吧？” “当然。”肖四想也不想，直截了当回应道。 西京城中。 保全队近二百人无疑都是孙叔齐最狂热的信徒，眼下群情激奋即使孙叔齐带他们造反恐怕这些人都会义不容辞。 三伢儿并不记得到云家的路，可云家是这西京城乃至河内道曾经最顶级的世家之一，显然是妇幼皆知，闻名于乡里。只消林大碗花了半角银子便在路边打探到了云府的住处。 云府在西京城的东南方向，须要跨过大半个西京城。两百多人声势浩荡的行走在西京城内，偏偏每个人还都怒气腾腾。百姓见了一眼便远远躲开，倒是有几波兵丁见了壮着胆子上前盘查一番，可孙叔齐一递出奋威校尉的印信，兵丁便如释重负将印信恭敬地交还给孙叔齐，好像这印信是什么烫手的山芋。 至于奋威校尉是几品官，什么时候西京城又多了个奋威校尉他们大抵是不知道的，他们也没心思知道。这西京城权贵多如牛毛，出几件权贵公子哥报仇斗殴的案件并不稀奇。要不是那奋威校尉身后的家奴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兵丁们还有可能亲自为这公子哥引路护送，要是以此抱上大腿却是一步登天了。 寒门想要鲤鱼跃龙门难上加难，而趋炎附势见风使舵便是一条捷径，这时候谁也不会笑话谁。相反大多数人只会羡慕嫉妒抱上大腿的是你而不是他自己。 云家属实是西京世家中顶级的存在，虽比不上诸如东方府和太守府等朝廷要员的府邸，但却多了一份底蕴，尤其是近些年云家在云中天的带领下蒸蒸日上。云家更加不可一世，甚至从内心里云家连留守和太守都不放在眼里，毕竟云家才是有传承的贵族世家，而大周在他们眼里都是暴发户。 蝗灾爆发之时，难免有投靠到云家的灾民，云家也着实收留了一部分，并且善待灾民。一时间云家百年世家的忠厚之名闻名河内道。 可云家少小姐云可梦就是想不通为什么云家连毫无关系的灾民都能善待，轮到自己的亲姑姑，云家竟是百般苛责。 云可梦是云中歌长女，时年一十七岁，已经长的落落大方。 家里的麽麽总是夸她长得像大小姐，云可梦知晓这个大小姐指的是她的亲姑姑，那个充满传奇色彩的平寇将军正妻。 打心眼里她是羡慕崇拜姑姑的，因为姑姑做到了这个时代所有女子想做而不敢做的事。 可现在，往日云家上下闭口不谈的孽子再一次成了云家口诛笔伐的对象。 若是她姑姑能与云家老死不相往来还好，可眼下姑姑又回来了，这也成了家里长辈拿来教育她的典型。 云可梦站在房前心里说不出的委屈，姑姑已经一天两夜粒米未进了。期间她去给送过三次饭菜，可姑姑一口都没动，而是甜蜜的拉着她回忆那位云可梦从未见过的姑父，大周平寇将军。 云可梦伸手轻叩房门“姑姑，我是可梦，今天可梦买到了星月轩的清炖羊肉和凉拌猪耳。” 房间里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云可梦就知晓只要是星月轩的东西，姑姑必是感兴趣的。只是这星月轩的菜也太是难买了一点儿，偏偏价格还高的离谱，倒不是说云家享用不起，而是云可梦的月例钱少的可怜。 不过能搏姑姑一笑也是划得来，只是不知道姑姑口中的齐哥儿究竟有何种神奇之处，竟让姑姑赞不绝口。要是单论这个星月轩的花样，这齐哥儿定是个有头脑的人物，有头脑的人物往往都不简单，比如她的祖父云中天。 待云秀娘将门打开，一把抓住云可梦，似是有些焦急“可是齐哥儿鼓捣出的玩意儿？” 还不等云可梦说话，云秀娘顺手接过食盒掀开一条小缝，欣喜地说道“闻起来还不错？” “那是当然，姑姑可能不知道。眼下这星月轩的饭菜在西京城开始炙手可热，不花点功夫还真买不到那。” 云秀娘眉开眼笑，一扫往日的愁苦，听到齐哥儿被认同夸奖，她心里也跟着骄傲，这会才露出小儿女的姿态“那是当然，孙家就没有一个人是简单的，齐哥儿那孩子自小就有主意。” 云秀娘吃得仔细，不时地夸奖一句，看得云可梦惊讶不已。“对了，你小弟可是回来了？” 云可梦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娇嗔道“我的好姑姑，您还知道关心三伢儿？我还以为齐哥儿才是你的亲儿子哩，你放心，肖四哥带着三伢儿去玩了，也应该快回来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五十一章 棍棒之下出孝子 提起三伢，云可梦能瞧得出姑姑不想刚才一样舒畅了。 “可梦，你能答应姑姑一件事么？” 云可梦自然不是傻子，她大概能猜到姑姑所求何事。只是这件事她有没有能力做到先另说，关键是她不可能帮这个忙。“姑姑切莫再说了，可梦只能辜负姑姑的心意了。” 云秀娘并未放弃，而是动情地说道“可梦可曾想到过三伢随我嫁过去后会是什么样子，且不说那杀才会不会像对待亲生儿子一样对待三伢儿，就算是亲生儿子又能如何？” 这云可梦倒是理解，河内侯多情寡恩风流成性，府上妻妾成群。后代更是不知凡几，以三伢儿的年龄加上阅历未必能在一帮孩子中脱颖而出，成功得到河内侯的宠溺。更何况是和一帮嫡亲后代争宠。 “若是交给可梦姑姑就放心了，就是”云秀娘怔住没说出后半句。 “若是姑姑死也能瞑目了是么？可姑姑想过姑父么？姑父能含笑九泉么？你这样自己解脱了有何面目去见姑父？”云梦可一声接着一声，其实逐渐升高，直到这个坚强的姑姑掩面而泣到嚎啕大哭。 云梦可鼻子发酸，心有戚戚。姑姑的未来又何尝不是自己的未来？自己也是云家的女眷，从小长辈就告诫她要随时准备好为家族付出一切，她也是这么想的，也准备这么做。但是现在看见姑姑云可梦有点后悔了，可她远没有当初姑姑那般魄力，她极力劝阻姑姑未尝没有自私的打算。 姑姑一直是她的偶像，若是姑姑战胜了命运，想来她也能看到希望。 “可梦，姑姑求你了。姑姑也想过将三伢儿交给齐哥儿，可我怕我一旦有了意外，河内侯会迁怒齐哥儿。可云家还有几分薄面，河内侯不敢太放肆的。”云秀娘低头跪倒在侄女膝下，拉扯着侄女的衣裙，哪里还有一丝曾经大家闺秀的风范。 阳光透过窗子洒进房间，房间里飘荡的灰尘让这个房间看起来更加晦暗。象征着喜庆的朱红漆却映射出一种古老的颜色。也是，不管怎么说这间房间就像传承久远的云家一样，经历了太多风雨，看过了太多悲惨遭遇。 云可梦的信念似乎在坍塌，她苦涩的开口“可孙家还有齐哥儿，姑姑也说过三伢儿只能姓孙。” “齐哥儿”云秀娘轻声呢喃道“可他还年轻，也不过是个孩子。” 云家大门内敛古朴，似是见证了王朝兴衰自骨子里透出的厚重。不过今天这个厚重的大家伙却迎来了一群不一样的人。 林大碗用他有限的学识指着门头上的匾额“小将军，这便是云府了吧？”要不是小将军的扫盲班，一个云字也能难道这个粗犷的汉子。 “老林去叩门。”林大碗说着拾阶而上。 “林大碗。”孙叔齐大喝道。 林大碗立定，浑身一震应道“在。” “砸门，叩什么门？小爷是不是还要请先生给你写上一份拜帖，你投书叩门？” 林大碗心里暗骂自己看不清形势，小将军本就是来找晦气的，还要这些繁文缛节做个甚？看来是自己这些日子素质见长，要是在从前他就不会如此考虑。 既然得了令，林大碗招呼一声，早就摩拳擦掌的保全队一拥而上，云家屹立上百年的大门应声而倒，只扬起一阵尘土。 “林大碗，我要在半个时辰后看到所有云家男眷，若是少了一个军法从事。” 林大碗抱拳应诺，招呼弟兄们蜂拥而入。闻声赶来的云府护院还没来得及制止便被打翻在地。 孙叔齐站在门口没有踏进一步，说实话他心里没底。保全队二百多将士大多是庄稼地出来的苦把式，自是身强体壮。可他却手无缚鸡之力，他不会给云家人“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机会。要是进去也要等到云家没了战斗力，或者是虞国侯赶到替他掠阵。 云家相比大院而言确实算不上大，可光靠二百人要搜遍云府再抓人的确不是一个小任务。孙叔齐站在门口欣赏着云家的鸡飞狗跳，甚至过路的百姓也会指指点点，不过也只是指指点点。不管是传承百年的云家还是敢来云家闹事的这帮军汉都是不百姓所能惹得起的。 孙叔齐知晓这一下与云家算是彻底撕破了脸皮，这样光明正大的打上门已经是对云家极大的羞辱。双方必是不死不休，他现在考虑的是怎样结束这场争斗。不管如何自己一定要先咬一口，若是弱了一分云家便会乘胜追击。这个度不好掌握啊。 后宅，姑侄二人安静的坐在房间里，各怀心事。云可梦的丫鬟小竹推门而入，惊慌的说道“小姐，孙少爷回来了。” 云可梦心头一紧急忙问道“可是爹又责罚三伢儿了？” 小竹一拍大腿，咽下噎在胸口的一股气“老爷哪敢？孙少爷带着一帮当兵的打上门来了，老爷和老太爷都被抓住了。” 云可梦显然是吃了一惊，西京城敢打上云家的应该还没有几个。而敢打上云家的显然没那个功夫或者是没那个心思。 “走，咱们去看看。”还是云秀娘惊醒过来，招呼道。眼下五家堡还有一百多口人指着云家吃喝拉撒，万不能出什么篓子。 大门口，直到林大碗再三保证云家所有有战力的男丁全是被抓住，孙叔齐才将将进了院子。 恰巧西京城云家的老太爷云中天和老爷云中歌都在，正好被保全队一网打尽。 林大碗拍拍手，保全队弟兄将两个五花大绑的男人推搡到门口。 孙叔齐打量这两个本应该和他有些亲戚关系的云家要员，二人也在打量孙叔齐。 云中歌果然生得英俊刚毅，两撇精心修饰过的小胡子更添了一分魅力。 “你是何人，你上官又是何人？这里是云府，你可想过你这样做的后果？” 孙叔齐笑了，指着云中歌玩味的嘲讽道“看来我得先教教你和我说话的规矩，林大碗。” 林大碗眼睛一眯，抄起不知哪里找到的木棒高高抡起，砸在云中歌的膝盖窝，云中天惨叫一声，跪倒在地上。 “林大碗你这个杀才，我让你教他跪，不是让你教他如何躺在地上睡婆娘，回去后自领二十军棍。”孙叔齐黑着脸教训完林大碗，不管躺在地上哀嚎的云中歌，而是转头看着云中天，尽可能挤出看似温柔无害的笑脸。 “年轻人气盛，我帮你教训过了，你知道该怎么和我说话么？” 云中天看着地上打滚的儿子，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抬起头像一只发狂的老虎“你会后悔的。” 孙叔齐蹲下身子，替云中天试了下身上的绳子“我琢磨着这绳子邦的也不松，你怎么还这么嘴硬？”拍拍手站起来，冲林大碗使了个眼色。 林大碗会意，向掌心吐了口唾沫，仔细掂量着手里的木棒。“小将军瞧好吧。” “你不能打我我是云家家主，我跪，我跪还不成么？小将军饶命。” 林大碗哈哈大笑，指着将头深深埋下的云中天“棍棒之下出孝子，姑娘说的果然没错。”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五十二章 偏向虎山行 “饶命？真是笑话。我还以为云家男人的嘴和你们的心肠一样硬。”孙叔齐嘲讽道。 云中天暗自思量，这是哪里来的愣头青，西京城也从没听过这样一号人物啊。 别说眼下云家就要和河内侯结亲，就是放在之前也没有哪个傻大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如此羞辱一个传承百年的世家。 世家传承久远，权势自然不差。可面子和尊严却是整个世家子弟需要以命相守的荣誉，这愣头青如此践踏云家的威严，难道有什么深仇大怨？ 可云中天仔细回想一番不应该啊，小心谨慎是云家传承至今坚守的第一准则，他们不会故意找死将得罪惹不起的敌人z置于云家的敌对面。若是真有惹不起的敌人，云家也会放下身段弃卒保车，世家不是不会低头，要不然改朝换代就断了世家的传承。 说到底世家不是视尊严如命，而是识时务为俊杰。 云中天也是一时慌乱，被孙叔齐一伙人的气势震慑。这会云中天一琢磨，又看见孙叔齐身后的三伢儿，瞬间恍然大悟。 云中天错愕不已“你是孙家那小杂” 孙叔齐眼睛一紧“侮辱朝廷命官，林大碗掌嘴。” “孙家小子，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我劝你不要自寻死路。” 孙叔齐勃然大怒，真是死鸭子嘴硬“可现在天时在我，我这人一向喜欢铲草除根。”孙叔齐抽出林大碗腰间的佩刀，横放在手上。 云中天睚眦欲裂，痛骂道“孙家小杂种，你不得好死。” “啪”云中天的叫声戛然而止，冰冷的刀背拍在脸颊上，瞬间隆起高高的血印。 “若是你不识抬举，下次落下来的就不是刀背，我倒想看看是你这个老匹夫的脑壳硬还是上好的钢刀更硬。林大碗还愣着干什么？掌嘴。” 林大碗左右开弓，不到十息。云中天嘴角已经开始淌血沫子。 孙叔齐没在管这对父子，迈步朝里走。 云府当真有百年世家的气派，就单是院子里两人合抱粗的柏树便有几十颗，庭院更是雕梁画柱，美轮美奂。 云家其他男丁和女眷全被押解到二进庭院中央。这些人远远没有云中天父子俩那么硬气。 也许是女眷占了多数，保全队都是一帮粗糙的汉子，要是惹毛了，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不管什么时候，兵灾都要比流寇匪患更可怕。 直到孙叔齐拉着三伢儿缓缓走过去，这群人才壮着胆子抬头瞥上一眼，见到往日任他们打骂的三伢儿明显一阵惊讶。 “我是孙叔齐，各位可能有人听过我的名字，即使没听过也不打紧。我五家堡村民在哪？一个时辰之内我要见到他们，一个不漏。” “怎么找是你们的事，一个时辰差几个人，你们云家就要有几个人陪葬。三伢儿咱们走。”孙叔齐说完，在三伢儿带领下进了后院。 早有保全队员守在房间门口，见了孙叔齐那两名队员躬身行礼“小将军，夫人就在房间里。” 孙叔齐挨个拍着队员的肩膀“辛苦。”得了肯定的队员低头暗喜，像是立了大功。 “叔母，我是齐哥儿。” 房门应声而开，是一个姑娘，那姑娘貌似有些畏惧又有些好奇。“你就是齐哥儿？” 孙叔齐点头回应并未说话。房间里传出云秀娘的声音，似是有些生气。云可梦一吐舌头，原来姑姑也有怒目金刚的一面，真是叫她意外。 孙叔齐心里忐忑，叔母若是发飙他还真没有一点办法，幸好自己有先见之明将三伢儿也一块带来，五家堡众所周知，只要三伢儿在，叔母总会将毒手优先伸向三伢儿，毕竟是亲生的，这点优先权还是有的。孙叔齐只好硬着头皮道“叔母，叔齐来了，来接你回家。” “哼。”云秀娘冷哼一声，缓缓起身，寒声道“我叫云秀娘，云家就是我的家，你如此闯上门来岂不是在羞辱我？” “娘，叔齐哥哥能帮咱们”三伢儿壮着胆子回应道。 “你闭嘴，我还没和你算账，不听娘的话。”三伢儿娘立起眼睛叉着腰像以前在五家堡时一样。 三伢儿自是畏于他娘的虎威不敢多言，就连孙叔齐又何尝不是弱了几分。 “叔母，河内侯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你知我知，天下人皆知，您想过没有一旦三伢儿怎么办？叔母，叔齐自小是没有娘亲的，人说没娘的孩子像根草，有娘的孩子是块宝，叔齐绝不希望三伢儿再步我的后尘，咱们孙家人受的苦难已经够多了，什么样的罪孽他总该有个头吧？您说那叔母。” 云秀娘怔住，红着眼眶将三伢儿搂在腿间。孙叔齐继续说道“叔母是知道叔齐的为人。叔齐从未想过让叔母为叔父守节，不能因为些许个死鬼影响了活人的后半辈子，要是叔母有好的人家叔齐绝对不会阻拦，相反叔齐还会是个最好的娘家人，可河内侯不是良配，叔齐不能眼看着叔母往火坑里跳，否则叔齐就是死了也无颜见叔父。请叔母成全。” “齐哥儿过来。”三伢娘擦了一把眼睛朝孙叔齐招呼一声，孙叔齐迟疑的走过去，直到三伢儿娘搂住孙叔齐，孙叔齐只是挣扎一下就不再反抗，相反他有点享受。 “一晃齐哥儿都长大了，也能撑起一个家了。叔母真的高兴。你以为叔母看不清嘛？叔母经过太多的尔虞我诈生离死别了，可就是如此叔母才不得不嫁给河内侯，若是今天你将我抢走了，就是叔母害了你，也害了你收留的那些灾民。” “先听我说完，你这急性子可不像你爹。眼下你还太弱小，孙家不是以前那个孙家，你也不是你爹。不过幸好叔母看见齐哥儿的努力了，叔母听说齐哥儿有心上人了？你是个心灵手巧的，像你娘。听叔母的，就把你那酒楼做大，不要做官，做个富家翁就挺好。” 云秀娘话里已经带了颤音，强忍着仰头。最后放下手狠狠揉着孙叔齐的脑袋，破涕为笑。“那时你还小可能不记事，你娘刚没时，你可是我带大的，你怎么就一点都不像我？齐哥儿，答应叔母，回去吧。” 孙叔齐知晓叔母已经是心意已决，说多无用。只好跪在地上重重磕了头，什么也没多说，关门退下。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五十三章 林大碗棒打鸳鸯 门口的保全队员发现小将军好像刚哭过，见小将军出了门赶紧低头。 “收队。” 几名队员大眼瞪小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们此来是为抢人，怎么小将军就不了了之了。可既然小将军已经发话，他们自是要无条件的听从。 路过二进院子的时候，孙叔齐觉得云府的家眷似是在嘲笑他，嘲笑他不自量力虎口拔牙，又嘲笑他灰头土脸空手而归。他想过此行会有阻拦，他想过云家会誓死抵抗，可他没想到云家只是死鸭子嘴硬，更没想到叔母是如此倔强。 到了门口，林大碗发现小将军似乎没有胜利后的喜悦，他心知情况不对，也不敢多言语触小将军的霉头。 孙叔齐阴沉着脸，这老乌龟倒是体格好的很，除了脸肿的像猪头便好像没有什么大碍，不过这云中歌还不如他老子。“将那龟儿子弄醒。” 林大碗抽出小腿绑带上的匕首，蹲在地上一刀刺进云中歌的大腿，后者吃痛像是杀猪一样惨叫，嘴里告饶“孙小将军，手下留情，按照辈分你还应该称呼我一声舅舅，看在秀娘的份上，你饶了我吧。” “正是因为看在我叔母的份上，要不然你和你的死鬼老子早就成了我保全队的刀下鬼，云中歌你听好了，叔母若是在云府有一点闪失，我让你拿命偿。” “孙小将军，秀娘可是我的亲妹妹，我怎么会亏待她？”云中歌虚弱得道。 “你最好是认真地，不过小爷可信不住你，这样。你老子借我一用，若是我叔母安然无恙我便不会伤害这老货一丝一毫，若是不然” 孙叔齐还没说完，跪躺在地上的云中天怒喝道“小子欺人太甚，我三子是淮南节度使，你就不怕我三子杀了你？还有你娘娘庙的无辜百姓，你不要因为一时鬼迷心窍给别人带来无妄之灾。” 孙叔齐眼睛一紧，他是真的动了杀心。夺过林大碗的匕首，缓缓贴近云中天。 “老货你倒是提醒我了，我的确惹不起淮南节度使”孙叔齐还未说完，大门外传来一声清脆的娇喝“他惹不起，本侯可惹得起？” 孙叔齐心里大定，这个姑奶奶可算是来了，要不然自己还真不知道要如何收场，不过这点小麻烦应该难不倒何君汝。 何君汝的气场一如既往的强大，只一人便走出千军万马的气势。 云中天看着何君汝，没瞧出什么名堂。“你是何人？” “本侯封号虞国，可能惹得起你三子？”虞国侯瞥了一眼地上的云中天，轻蔑的道。 云中天毫不示弱“此乃我云家和这小杂种的私事，更何况王公不得干政，你不怕圣天子将罪吗？” 何君汝讥笑一声，再次嘲讽道“老货，你听好了。本侯乃当朝散议郎，若是散议郎还不够，本侯还是圣天子亲封的京畿道节度使。” 云中天如遭雷击，云家祸事来了，突然他像是想起什么，浑身大震“你是那女煞星，云家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为难我云家？” “老不死的，姑奶奶就讨厌你这欺软怕硬的角色，不过姑奶奶倒也不怕告诉你，听好了老货，云秀娘也是本侯的叔母，若是本侯的叔母少了你根毫毛，你最好祈祷你那三子能护你周全。” 孙叔齐羡慕的紧，虞国侯果然威武霸气，可虞国侯似乎并不得意。 孙叔齐像个狗腿子一样紧跟虞国侯左右，回去的路上林大碗心急如焚。 他确定他没听错，这女煞星也管小将军的叔母叫叔母，这岂不是说虞国侯和小将军是一家人？那姑娘怎么办？姑娘如何能争得过这女煞星？别人林大碗不管，反正保全队必须上下一心，只有姑娘一个主母。 “齐哥儿很高兴么？”虞国侯撇了一眼，看不出喜怒。 还没等孙叔齐想通这女煞星哪来的脾气，虞国侯又开口道“面对手无寸铁的云家，保全队竟然有三名队员负伤，齐哥儿觉得很骄傲么？你这样就算救回叔母又怎样保证叔母的安全？” 虞国侯还有一句话没说，又怎样面对随之而来的报复和阴谋，又怎样解决河内侯这个强大的敌人。 刚到了大院，孙叔齐便被虞国侯拉进房间，关紧门窗。林大碗眉头皱的更紧了。 “牛家宝，快去报告姑娘。” 牛家宝是一小队队官，显然是没读懂队长的意思。 林大碗顺手一个巴掌“蠢货，女煞星要和姑娘抢小将军，女煞星没当上女主人都如此苛刻，若是真得了倚还有咱们的好日子过？” 牛家宝揉着后脑勺不情愿的嘟囔着“女煞星可是侯爷，和小将军强强联合不好么？” “老子没说不行，不过这女煞星只能做小，姑娘必须做大。” 牛家宝竖起大拇指，谄媚道“高，队长果然是高。” 房间里，虞国侯一言不发，孙叔齐总算是意识到了不对劲。 “侯爷，您老有话就说啊，这样吓人我的小心脏有点受不了。” 虞国侯眉毛一挑，笑道“我的小将军，你领着几百号人砸门打人的时候可威风的不可一世，这世上还有你怕的人？” “你今天不对劲？” “小将军也能看出我不对劲？” “平常虽也是一副别人都欠你八万帐的样子，可你不会叫我小将军。” 虞国侯兀自翻着白眼笑眯眯的道“你还要惹多少麻烦？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你自己看看吧。” 虞国侯摔过一个折子，孙叔齐狐疑的接过，轻轻打开，一看之下神色大惊。 折子上正是他那首反诗，孙叔齐望着虞国侯，不解。 “小将军可认识一个叫刘凝露的姑娘？” “别这样看着我，我可没时间出去勾搭姑娘，这一帮人还靠着我吃喝拉撒。” 不管孙叔齐如何回忆，确实对刘凝露没有一点印象。 虞国侯狐疑地看着孙叔齐，难道是自己情报有误？可这貌似说不通，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那且不管这个刘凝露，叔母你打算怎么办？” 孙叔齐一摊手，无奈的道“你能力大，让你来喽。” “你最好这样想。”虞国侯说完，深深的看了孙叔齐一眼，神色复杂。 孙叔齐有点心虚，他不会告诉虞国侯，其实他如他叔母一样倔强，河内侯必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五十四章 文公子请君入瓮 虞国侯见孙叔齐答应的痛快，想要再劝最终也没开口。 “那明天开始保全队由我全权训练，保全队还是太弱了，这样实在保护不了任何人。” 孙叔齐没反驳，虞国侯的眼光定是要比他准的。 另外他也能理解虞国侯深层的意思，是怕他做傻事。不过虞国侯万万想不到，也许像叔母说的那样孙叔齐不只倔强还小肚鸡肠，报仇绝不能隔夜，今夜就是河内侯的死期。 不管怎么说河内侯都是一个侯爷，更何况隐王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却不是一般侯爷能相提并论的，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回来，自己怕死，懦弱。但并不影响他坚守自己的底线。 晚饭孙叔齐亲自下厨，叫上了村长郎中，大娘小不点儿和胖子，至于虞国侯是不用请的，她压根就没把自己当外人。 就连神经大条的胖子都发现了自己大哥有些不对劲，大哥有点像他娘，越来越唠叨了。饭后大娘支起了一张小桌子，摆在院子中间。将自酒楼拿回的瓜果时蔬摆上桌。大娘给二人倒了酒，心事重重。 “大哥今天怎么有如此雅兴？”胖子问道。 孙叔齐却顾左右而言他“胖子你看，这夕阳，这大院。我第一次发现活着真好。” 胖子顺着大哥的目光出了神“是啊，大哥的确了不起，这大院两千余人都要念大哥的好。” “你说错了，现在是四千多人了，我也是才知道，都是静姝能干。”孙叔齐回头望了大娘一眼，眼神温柔。大娘也心有灵犀的扭过头，牵强的笑了一下。 “大哥可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小弟都能看得出，又怎么能瞒得住嫂子？” 孙叔齐笑笑，干了一杯酒，给胖子倒满，再端起酒杯“胖子，既然你认我这个大哥，大哥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胖子苦笑，果然如此。“那只是玩笑之语，少爷我可比你大，所以啊有些责任你可不能推给我。” 孙叔齐奸笑一声，挤兑道“原来东方少爷年长，那叔齐真是得罪了，那现在小弟有事求大哥帮忙大哥总不至于不帮吧？” “你耍诈。”胖子干脆扭过头，不再搭理孙叔齐。 孙叔齐自顾自说着“胖子，就算我不说你也不会弃静姝于不顾，我这人别的没干成，但却交到了你这个好哥们儿，你知道吗，明明有虞国侯这个女煞星在我为何还要托付你嘛？说实话我信不住她。我也根本没有打算瞒静姝，瞒不住的。若是后天的行动成功了，你就当我没说过这些。” 胖子猛一拍桌子，指着孙叔齐的鼻子大骂“懦夫，懦夫。小爷今日喝醉了，你放的什么狗臭屁小爷一句也没听懂。” 胖子摇晃着走出院子，孙叔齐傻笑着，嘴里嘀咕道“醉了好，醉了好。”不过他知道自己一旦出了意外，胖子定然能撑得起这个大院，他不会不管的，这便是兄弟，一声兄弟就是一辈子的兄弟。 大院里的老少又有热闹可看了，小将军喝醉酒乱耍酒疯被郎中打了，那叫一个惨啊。要不是姑娘最后求情恐怕大院要群龙无首了。 醉酒的小将军被姑娘扶进房间了，村长笑骂着赶跑了一群想听墙根儿的半大小子。整个大院都知道，村长的小孙儿要回来了，还有村长的一百多村民，那可都是小将军的“嫡系部队”，以后村长的权势要更胜一分。 大娘为公子擦洗了一番将自家公子摆顺好，关上房门来到郎中的房间，村长也在。 郎中沉着脸“大娘可听清了？” 大娘红着眼圈，低声道“奴听清了，是后天晚上，先生救救公子吧。” “都是我害了齐哥儿，都是我这个村长无能。” 郎中紧紧皱着眉头，呵斥道“糊涂，和你有什么关系？这是命中注定的灾祸，是孙家人的命，不过这小王八蛋一向诡计多端，说是明天晚上，有可能是虚幻一枪，说不定今天这小王八蛋就要做傻事。大娘去吩咐林大碗严加看管那小王八蛋，要是小王八蛋敢轻举妄动就打断他的腿。” 大娘张张口，想为公子辩解几句，可想到不是这个时候。眼下想要制止公子，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今晚出奇的平静，不过西京城却炸开了锅。有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新晋奋威校尉，西京城诗词鬼才，神武大将军之子带人砸了云家，更是将云家最有权势的两人打成重伤，这云家和孙家不是亲家么？难怪都说院高墙深刻薄寡恩。还是小老百姓的日子好啊，没那么多争斗烦恼。 星月轩三楼雅间，几个公子哥正在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其中一位器宇轩昂的公子哥放下筷子。“德昭，你输的不冤，就凭这星月轩的菜品，别说是西京城，本公子看都可以独步天下了。” 作陪几人正是莫德昭，段仁和庚森林，坐在主位的却不是熟脸。 “文公子说是定然是没错了，德昭今日也算是借花献佛了。”莫德昭恭敬地说道。 那文公子一甩衣袖，说不出的写意“哦？德昭却是食言了，借花献佛，说好的那朵花那？本公子可听说这星月轩的老板不仅烧的一手好菜，偏偏还是个仙女儿。本来公子我还不信，可自从尝了这菜，本公子却一点也不怀疑了。” 莫德昭面上附和着，可心里却在骂娘。怪不得你死鬼老子还想着人家丧夫的寡妇，原来一家子都是色胚。“文公子不必心急，这星月轩有一句话叫好饭不怕晚，何况猎物已经入瓮。只看文公子是想煎炸还是烹炒了？” 文公子放声大笑“好，煎炸好，本公子听说这种法子还是星月轩独创，用在自己人身上也不算浪费。” 庚森林和段仁陪着笑，后者见缝插了一句“只是那云家大爷也太惨点了，我听说让那败类给破了相。” 庚森林冷笑道“哼，自作孽不可活，云家首鼠两端，当初见孙家得势便巴不得送女儿倒贴，如今这就是报应。” “正是此理。来共饮此杯。”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五十五章 螳螂等蝉 先生在后 大娘今晚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缩着身子端坐在公子的房前，没敢进去更没敢叫醒公子，也许公子就这样睡下去最好。 林大碗端着肩膀倚靠在墙边，嘴里叼着不知从哪顺来的稻草，嚼着嚼着干脆一口呸的老远“姑娘先歇息吧，有俺老林在公子定会无碍的。我以项上人头作保，公子在哪我就在哪。” 大娘想了一会，狐疑的点头。“也好，公子一会若是醒了必会口渴，正好准备些消暑的酸梅汁。”说完大娘扭着腰肢出了小院儿。她刚一走开，林大碗便打了个口哨，自墙上跳下一个黑影，房门也应声而开。 “林队，老牛没想到你说起谎来都不脸红，你这样骗姑娘你的良心何在？” “切，我说公子在哪我就在哪，我可没说不出这院门。”林大碗轻蔑的嘲讽着牛家宝，又向孙叔齐询问道“大碗没有骗姑娘吧。” 孙叔齐轻笑一声，马上疾言厉色道“没工夫罗嗦了，弟兄们可齐全了？东西都备好了？” “小将军放心，保全队全员二百三十九人已经就位，东西也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不妥，此行后果难料，不能将保全队全押上，更何况咱们此役是偷袭，人多了反而不好。挑上十个弟兄咱们连夜出城。” 林大碗寻思了一会，咬牙道“如此也好，老牛将三十岁以下的，有家有口的都留下。” “这样不太好吧？”牛家宝呛道。 这牛家宝可还有双亲，林大碗却是想通了，笑骂一声“没说你，你这个杀才别想往后缩，你算上。” “那就好嘞。” 三人商量完，翻墙离开。 大院里灯光璀璨，还伴着孩子的哭声。许是又有大人拿家里的孩子练手了，这一切都是那么亲切，有人气儿。 一声尖叫划破了大院安详的气氛。——来人啊——公子不见了—— 大娘哭喊着跑到郎中的小院儿，哀嚎道“先生，公子不见了。” 郎中早就听到了喊声，只是没往这处想。“林大碗那？” “林大碗也不见人了。” “坏了。”郎中一拍大腿，喊道“快去叫虞国侯。”郎中是经历过大阵仗的，可受到大娘的感染一时也想不出太好的办法，也只有期待虞国侯强大的势力网能提供些许帮助吧。 大娘慢慢蹲下去，捂着膝盖“没用的，何姑娘也不在。”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西京城内一伙黑衣人疾步如风，自北门走水车的小门鬼鬼祟祟地摸索出城。 “小将军，我等都打探好了，河内侯住在城北的石家别院，家丁虽然有几十个但都是些酒囊饭袋，往日也没有人敢捋河内侯的虎须，咱们这次正好打他个措手不及。” 面对牛家宝的乐观，孙叔齐却心里打鼓。“不妥，小心驶得万年船，更何况用咱们兄弟的命去换一个必死之人的命划不来，谁也不许冲动。” “是。”牛家宝应诺道，一激灵紧绷着神经“小将军，前面有人。” 在牛家宝说完之后，其他人也看见了。那人蒙着一张黑色的面纱，不过血红的衣袍却将这人出卖的彻底。 待来人走近，孙叔齐松下一口气，故作轻松的道“侯爷，大晚上您不在家睡觉，穿这身衣服出来干嘛？会吓死人的。” 虞国侯倾首解下面纱，饶有深意的说道“本侯自然是和小将军一样闲来无事出来透透风。” “你是来拦我的？” “恩？”虞国侯哼了一声，瞪了孙叔齐一眼，孙叔齐不明就里。 保全队几人相互递了个眼色，慢慢形成合围之势，悄无声息的抽出匕首，只要小将军发话，或是这女煞星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下一刻队员们就必会扑上去将其刺死。 本来今晚就是要刺杀大周的另一位侯爷，再多一位不过是顺手的事。 虞国侯轻笑一声，眼里满是轻蔑。优雅的系上面纱，一皱眉。再一甩头将及腰的秀发挽起，漆黑的头发如流水一般飘动着，突然虞国侯似幽灵一般消失，紧接着是一声闷哼，一名队员软趴趴的倒下。 林大碗爆喝一声，揉声上前，牛家宝在一旁掠阵，保全队剩下几人神情紧张如临大敌。孙叔齐揪心不已“莫伤了虞国侯。” 虞国侯轻笑一声，三十息之后。孙叔齐才明白虞国侯为何会轻笑。十人之中只有林大碗还能半跪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其他队员都倒地不起。 “齐哥儿可能不知，本侯除了担任散议郎外，十一岁从军，斩敌不计其数，若是不信你自可问郎中。”虞国侯朱唇微张，显然这一战也是颇费力气。“看来我是多余了，以你这十个队员的武力和悍不畏死的劲头，河内侯必死无疑，如此我也放心了。我会保大院无虞，还请你多多保重活着回来，我只有你这一个弟弟了。” 虞国侯一转身，几缕秀发自肩膀滑落，后背的衣服也有几处小小的刀口，向来刚才一役定是万分凶险的。”林大碗他们无碍，休息一刻钟就没什么影响了，若是你能活着回来我就将天机阁全部交给你，承认你这个阁主。“虞国侯越走越远，就在快要看不见的时候，虞国侯喊道”若是齐哥儿没能回来，我就将天机阁交给静姝，然后手刃了义父的敌人，为你和义父报仇。“ 孙叔齐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直愣愣的看着虞国侯走远，消失在无边的黑夜中，她好像叫自己弟弟，叫他爹为义父，他突然有点后悔，也许身边还有许多这样的人默默的保护牵挂着他，自己一定要活着回来。 大院里已经乱成一团，西京城已经关了城门，没有太守手令是开不得城门的，显然大院里没人能求得动太守。虞国侯提起脚步，一垫脚攀上后墙，双手把住墙边，慢慢跳下，闷哼一声。她刚才挨了一脚，若是记得不错，就是那个天杀的林大碗，虞国侯嘀咕道“你要是就义了最好，若是不然姑奶奶定叫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回来了？” 虞国侯下意识的回应道“恩”可反应过来却是吓了一跳，一回头，站在墙下的正是郎中。 “先生，大晚上您睡觉，站在墙角干嘛？会吓死人的。” 郎中眼神幽暗，默默地开口道“自然是和小君汝一样闲来无事出来透透风。” 额，虞国侯尴尬的要命，这对白好像在哪听过。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五十六章 引蛇出洞 “你见到齐哥儿了？” “恩。”虞国点头，又小心地观察郎中的脸色。 “但愿你是对的，孙家实在是遭受不起这样的损失了。你去看看大娘吧，别叫她担心。”郎中说完转身离去，望着郎中佝偻的背影，虞国侯没来由的鼻子有些发酸。 想当年义父身边的左膀右臂，神武军神机妙算的军师已经老了，毕竟那个时代过去了。虞国侯抬头望着天空，更觉得委屈。一会自己要如何向静姝姑娘提起，难道要说她见到齐哥儿了，可没能拦住？说实话虞国侯有点畏惧静姝，因为静姝太像义母了。 虞国侯正站在院子里踌躇不前，便听见一声呼喊“官府上门了，老郎中快想想办法。”虞国侯听得出来这是村长的声音。 大院门前，黑压压的官兵如潮水一般随时要将大院吞噬，明亮的火把像极了来自地狱的眼神。 虞国侯皱着眉赶到门前，官兵已经拔出佩刀闯进大院。 “来者何人？”虞国侯并未说什么奋威校尉府不得擅闯之类的话，人家既然打上门来想必是没将这个名头放在眼里，更何况领头的是个老熟人，河内道布政莫世林之子莫德昭，而莫德昭见了虞国侯也显然是一愣。 “参见侯爷，在下奉旨捉拿罪犯孙叔齐。” “齐哥儿何罪之有？” 莫德昭不慌不忙的答道“再过一个时辰，河内侯及其长子石付文会惨死家中，而奋威校尉便是凶手。侯爷又何故明知故问？侯爷不是刚刚就知晓了么？” 虞国侯惊怒道“你跟踪我？” “在下只是为了劝解奋威校尉迷途知返，可没想到侯爷先在下一步，不知侯爷可说得动奋威校尉了？就算是说动了也不要紧，河内侯和文公子必死，而奋威校尉是唯一的凶手，若是死了一位侯爷，想来虞国侯便不能以势压人干涉司法了吧？ “另外在下听闻虞国侯是沙场宿将，有万夫不当之勇，更胜男儿。门外可是有三百弩手，侯爷可别生气，这些弩手自是不敢对侯爷不敬，可如果侯爷一激动，这些臭丘八要是禁不住侯爷的威势手一哆嗦，那这大院里的百姓可就遭殃喽，啧啧啧，听闻侯爷是上过战场的骁勇女将，可在下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那个尸横遍野想起来就怕。” “你若是有胆就放箭。”虞国侯阴狠的说道。 “放。”——咻——大院里一片哀嚎，好在没人受伤。 “这次只是个警告，下一次就说不定了，这三百弩手虞国侯熟悉么？实话告诉你这是驻西京奋勇营的精英，奋勇营的厉害想必后也不用我多说吧？” 虞国侯气势一弱，开始有些怕了。漫说这大院里的几千手无寸铁之人，就是她也会在箭下顷刻间变成刺猬，以个人勇武去硬碰奋勇营精锐无疑蚍蜉撼树。想来这莫德昭一开始就张着网等着自己等去钻。 “你赢了，不得不说莫世林生了个好儿子。” 莫德昭笑吟吟的道“多谢虞国侯夸奖，不过虞国侯并没输，在下的对手一开始就不是虞国侯。只是在下为了防止虞国侯偏帮故而要委屈虞国侯了。” 莫德昭一挥手“将大院所有活口押到院中，待罪犯孙叔齐归案便一起带走。” 待官兵将大院数千人押解到院中后，自有人端过来一方小圆桌。 “侯爷可否赏脸，干等着也太是煎熬，星月轩的酒菜，下次侯爷想要再吃到恐怕不知何年何月了？”莫德昭步步紧逼，故意激怒着虞国侯。 虞国侯不是蠢人，这会反而镇定了。既然莫德昭没有下一步动作便说明齐哥儿还没有落网，大院暂时还是安全的。 “好啊，能和莫公子这样的青年俊才把酒言欢求之不得。”虞国侯大方落座，这下反倒是莫德昭一愣，还好莫德昭完美的掩饰过去了。 不过和虞国侯想必莫德昭还是太嫩，要知道虞国侯审过的贪官污吏老奸巨猾的人精不知凡几，莫德昭尽管年少老成，可还是差了点火候。虞国侯反客为主，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莫公子有什么心事？或者是没有十足的把握？” 莫德昭高深莫测的摇摇头“在下最佩服的便是神武大将军，虽然立场不同可并不影响大将军是真英雄，而在下最佩服的就是大将军的料敌先机，所以在下从不打没有准备之仗，对于再弱小的敌人也要一击必杀，不留任何后路。” “可莫公子不怕本侯报复么？” 莫德昭淡定的给虞国侯斟酒，放下酒壶“孙叔齐行刺之前曾和侯爷见过一面，至于说了什么，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他也知，所以侯爷还是想想怎么洗清自己的嫌疑吧。” “你以为圣天子会因为河内侯的死降罪于我，莫说是本侯没杀河内侯，就是真的杀了圣天子也不会说什么？唧唧歪歪的也只是那帮臭酸儒，若不是本侯嫌他们唠叨，河内侯能活到今日？” 莫德昭脸一沉，片刻又嗤笑一声“那咱们拭目以待。” 而整个石家别院仍在醉生梦死，似乎不知道也不会想到这个依山傍水的府邸已经成了西京城的漩涡中心。 石家别院原是东萧别部司马主父考的故居，后被隐王据为己有，经过多年的修缮和改建，石家别院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后面紧依着落霞坡，院前便是泗水，泗水最大的分支被引到西京城前，就是天下闻名的西京护城河。所以这石家别院是名副其实的风水宝地。 河内侯其人不仅凶暴成性，而且嗜酒肉如命。尤其最爱最近西京城内星月轩新出的花样儿。 此时，孙叔齐已经带着保全队全员在返程的路上了。 林大碗心里还是不太踏实，实在是小将军的做法在他看来有些儿戏。 “小将军，如此真的能行么？以河内后的性子定然会有人试菜，这样一来岂不是暴露了？” 孙叔齐摇摇头，自信满满“你放心，即使试菜也不打紧。” “小将军，就这么简单的事用得着咱们十名兄弟一起来么？” 林大碗嘴角一挑，意味不明的对牛家宝说道“老牛，若是咱们不走这一趟，怎么对得起别人苦等的这两天，对吧沈老四？你可别说你听不懂。”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五十七章 怒发冲冠 沈老四惊恐的跪倒“林队长，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沈老四一巴掌接着一巴掌，须臾间脸已经变了形。 可林大碗不为所动，若不是小将军留了个心眼儿，恐怕这次就真栽倒在这杂碎手里。牛家宝张着嘴巴，这沈老四可是他点名要带上的，现在小将军和林队不会怪罪到自己头上吧。 牛家宝一记窝心脚将沈老四踢倒，沈老四骨碌一圈爬起来拽着孙叔齐的衣襟“小将军饶命啊。” “直娘贼，你还有脸求饶，小将军和姑娘慈悲心肠，待咱们不薄，你干的还是人事儿？”牛家宝抽出匕首，便要给沈老四个了断。 “憨货，有小将军在还轮不到你插手，给老子收回去。”林大碗呵斥道。 孙叔齐摆摆手，目不转睛的盯着沈老四“我不知你投靠的是谁，可我记得我一再要求此次行动三十岁以下和有家室的不能参与，若是我没记错老四是有个老娘吧？” 沈老四像是失了魂，双眼空洞没有焦距，嘴里重复着“老四自知罪该万死，可老四求小将军开恩，那人以家母威胁，老四不得不屈服。”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是必须死的。想来你已经体会过那种受人胁迫的滋味，我就不再要求你迷途知返将功赎罪了。令堂就交给我们吧，牛家宝送老四一程，给他指个路，愿他下辈子别再这么糊涂。” 牛家宝是咬着牙闭眼将匕首自老四的胸口拔出的，这是他第一次杀人，可悲哀的是第一个死在自己刀下的竟是自家兄弟。 死了一个人，即将到来的胜利也没那么惊喜，其他人更是抬不起头来，不管怎么说这沈老四都将他们抹黑了，连累了。保全队可是大院待遇最好的一支队伍，尚且还出现了叛徒，若不是小将军警醒，此行恐怕他们都要交代在这。 “人生就是这样，路上注定会有许多你认为志同道合的知己，可走着走着有的人便掉队了，有的人会走岔路，但往前的路只有一条。” 牛家宝不知小将军话里的意思，林队都没接茬，他更不敢接茬，可牛家宝总感觉小将军是在点他。 “牛家宝，沈老四的悲惨境遇都是由于你的疏忽，沈老四的老娘就交给你了。” 现在已经没人会考虑河内侯是否会如小将军说的一般必死无疑，每个人都在伤悲，伤悲保全队第一次遇到这么大的挫折，一个叛徒在保全队中间硬生生撑起的裂缝。 小将军早就说过此行可能会失去某个或者全部兄弟，可万万没想到这个兄弟会死在自己人手里，还是以这种最屈辱的方式死去。 而不顺利的不只是保全队，大院里，莫德昭面对虞国侯的强势依然觉得胜券在握，因为在他看来孙叔齐此行是必死之局。 一身甲胄的段仁走上前，脸色不太好看，小声道“德昭，咱们失手了，那败类跑了。” “什么？跑了？废物，连个败类都不如，五百精兵竟能让十几个菜鸟跑掉，你们脑子里都是浆糊么？手里拿的都是烧火棍？”莫德昭气急败坏，狠拍着小圆桌，连碎掉的就被碎片扎进手里都毫不知觉。 “那败类根本就没进门，所以咱们的天罗地网没派上用场。” “那河内侯和文公子？” 段仁似乎有点迷茫“死了。” 莫德昭紧握着手指，心中愤怒无处发泄“那你没留下什么马脚吧？” 段仁的声音虽小，可虞国侯还是听了个一字不落。“不是咱们下的手，河内后突发急病暴毙。” “你说什么？”莫德昭惊呼一声，嗓音异常的尖锐，叫人听了长鸡皮疙瘩。 “千真万确，而且那败类马上就要回来了。“ 摸得着心思如电，咬牙道”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在城中截住那败类，咱们来个人赃俱获。“ 段仁一哆嗦，往日莫德昭可不是这样，莫非这败类成了他的心魔不成？说来也是，以莫家段家加上庚家之力竟然拿一个小小的奋威校尉无可奈何，更何况太守也隐隐默许了他们的行为甚至还处处行便。难道真有宿命一说？ “晚了，那败类一进城就钻进东方府了，眼下恐怕东方朱和那败类马上就要到了。”段仁说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实在想不通看似天衣无缝的计划怎么就不灵。 说曹操曹操到，门口站着的却正是孙叔齐和肉山一样的胖子，孙叔齐张开双手满面春风“真是惭愧，叔齐何德何能竟叫莫公子深夜上门来投，不过莫公子也看见了大院已经人满为患，现在只收留会杀猪的屠夫，不知道莫公子对猪熟悉么？” 孙叔齐说完，走进门握着莫德昭的手，毫不理会后者要吃人的眼神。“不熟悉也不要紧，没吃过猪肉总是见识过猪跑的嘛，再说了叔齐对猪可是熟悉的很。”孙叔齐热情至极，不动声色的朝虞国侯点头示意一切正常后又开口道“叔齐是个粗人，我这双手处理过不少猪蹄，可任是怎么腌制都没有莫公子这手感，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公子。” “是极，大哥您看，莫公子可是诚意满满，连酒席都准备好了。要不你就勉为其难的收留莫公子吧，你昨天不还是说猪厂缺个挑粪的挑夫么，别看莫公子细皮嫩肉，可莫公子的聪慧机智在西京城可是一等一的，那点小把式肯定难不倒莫公子。”胖子挤眉弄眼，似是真的在为莫德昭求情。 “孙叔齐你别欺人太甚。” 孙叔齐气极反笑“真是天大的笑话，我欺人太甚？莫德昭你拍着良心，从始至终自从我进了西京城可有一处针对你，起初我只是个无名小卒，只是想发些小财养活家人，到后来即使我当了这个劳什子的奋威校尉我可曾主动开罪过你？我没有，我只想守着我的大院让大院里的人吃饱穿暖。 可你一再步步紧逼，步步想致我于死地，难道别人都低你们一等？别人不肯听你们的摆布就罪该万死？小爷也不怕告诉你，小爷能让河内侯暴毙，自然让你暴毙也不在话下，若不是你有个好父亲，你屁都不是。”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五十八章 孙叔齐未雨绸缪 也许是孙叔齐鬼神莫测的手段吓住了莫德昭，大院总算渡过了一劫。 孙叔齐看着官兵的背影，若有所思。“你说莫德昭真会知难而退么？” “他若能知难而退就不是莫德昭了，江山易改禀性难移。”虞国侯回应道。 胖子轻哼一声“我就不信那莫德昭不怕死。” 孙叔齐苦笑“能解决了河内侯是天时地利人和，已经是邀天之幸。莫德昭恐怕没那么容易暴毙。”孙叔齐没有解释他是如何让河内侯暴毙，解释了胖子也听不懂。 想不到办法干脆不去想，眼下要面对的麻烦还是河内侯暴毙会引起的波澜，有心人只要一想就会知道孙叔齐的嫌疑最大，更何况莫德昭一伙人更不会放过这样落井下石的机会。 “林大碗安排保全队安抚民众，君汝和胖子随我来。” 林大碗领命带着队员四处分散开行动。胖子倒没说什么，他是一向唯孙叔齐是从。倒是虞国侯好似不满意孙叔齐叫她君汝，可还是没反驳。 孙叔齐平安归来，最高兴的莫过于大娘，自从见到自家公子的那一刻，大娘的眼睛就再也没在自家公子身上离开过，佳人有意，郎也有情。可正事要紧，孙叔齐只好先压下这份感动。 房间里，村长郎中虞国侯大娘和胖子神情严肃地坐在椅子上，等着孙叔齐开口。 “我估计反扑马上就会来，莫德昭与咱们已经是不死不休，巴不得将我除之后快。” “现在要麻烦君汝操劳一下，利用人手收集消息，强敌环伺，咱们不能做了睁眼瞎。静姝就不要去酒楼了，先放一放。我怕莫德昭会狗急跳墙，胖子去云家在南城的别院将五家堡村民接回来，村长跟着一块去。另外我做实验的那间屋子严禁任何人靠近，稍后我会告诉林大碗。” 只有虞国侯若有所思，那间实验室应该藏着秘密，自己也许该去偷偷打探一下。 孙叔齐像是虞国侯肚子里的蛔虫，严肃的说道“谁也不要打那间实验室的主意，你们想的没错，河内侯的暴毙确实是我的手段，郎中和静姝应该记得我的那间实验室是为了制备一种叫做青霉素的东西，这种东西如果制备出来了能活数以万计病人的性命。“ “嘶”大伙吸着凉气，要是之前他们可能还会怀疑孙叔齐说话的可靠性，可自从河内侯离奇暴毙，他们已经对孙叔齐的话盲从了。 “前几天丹蔻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静姝可还有印象？就是因为这个捣蛋鬼偷吃了实验室里的花生，那花生上有一种叫做黄曲霉毒素的剧毒，微量便可以置人于死地，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幸亏实验室内那些花生黄曲霉毒素含量不高，不然丹蔻就危险了。“ 想到这孙叔齐也是一阵后怕，黄曲霉毒素中毒就是在后世21世纪想要抢救也要看运气。“所以这间实验室一定要严防死守，这件事就交给郎中负责督办，我准备称这个计划为造神计划，青霉素能活人性命，是为天神。” “而黄曲霉毒素能夺人性命，便是死神。” “那死神还有多少？”虞国侯问道，似是对黄曲霉毒素起了兴趣。 “黄曲霉毒素倒不是不能量产，只不过它是一柄双刃剑，稍加不当就是未伤人先伤己，我知道你可能会用到，但是你必须在了解了死神的习性之后才能使用。”孙叔齐停顿一下，一字一句的说道“死神的用法仅限你一个人知道，别人我信不住。” 别人我信不住，虞国侯小声重复一遍，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连孙叔齐几次三番叫她君汝她也丝毫不觉得怪异。 “静姝尽快将大院里所有屠夫筛选出来，天神已经能满足阉割崽猪的需求，事不宜迟。想保证星月轩对其他酒楼的领先咱们就必须要在原材料和工艺服务上多下功夫。” 大娘点点头欲言又止，公子今天的话好多，好像有点不对劲。可大娘的怀疑还没消退，孙叔齐又朝着村长说道。 “将五家堡的村民接回来后一定要处理好大院和五家堡的关系，我倒不是担心村长的能力，我就是担心五家堡村民可能有的人已经起了别的心思。”孙叔齐难得的严肃。 村长却不赞同。“这应该不会吧？乡里乡亲的。” 孙叔齐没多说，他已经提醒村长了，也许村长定要吸取教训后才能惊醒，年纪大了那种乡土情结孙叔齐是能理解的。可君汝显然没有孙叔齐那么多的顾虑，插话道“今晚围剿我们的弩手便是曾经奋勇营的精锐，当初大将军不还是对奋勇营掌控的密不透风，人是会变得，还是听齐哥儿的吧。” 村长干张张嘴，没说什么，而是叹了口气。 “胖子。” 胖子一激灵，总算轮到自己了“大哥请吩咐，小弟万死不辞。” “将我叔母救出来。” “大哥放心，大哥的叔母就是胖子的叔母。” 孙叔齐总算是放下了心“胖子记得给你爹带一句话，叔齐从来就没怨过他，东方叔父一直都是叔齐心中的榜样，姨母对叔齐的厚爱叔齐一直记在心中。” 听到这，就是再笨的人也知晓了孙叔齐有点不太对劲，大娘红着眼眶捂嘴夺门而出，孙叔齐讪笑一声，跟了出去。 大院里被莫德昭惊起的波澜显然还没有平息，林大碗带人还在安抚群众，隔着老远孙叔齐都能听见林大碗的叫骂声。 大娘走出大门，背靠着院墙站住，脚下正是开得正艳的蔷薇。 孙叔齐默默地摘下几朵花，递到大娘面前“送给你。” “奴只想公子平平安安。奴不奢求太多。” “等救出叔母，我便求叔母为我们做媒。” 大娘抖动着肩膀，低头悲恸的说道“奴是公子的丫鬟，求公子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你个小妮子，你是不知道吧，大院里这些人对你恐怕比对我还要信服那，就连林大碗那些个憨货背后都叫你主母。我要是不娶了你万一你看上别的小公子我这大院可就元气大伤了。” 大娘破涕为笑，羞涩的接下花心里甜蜜。都忘了她为什么跑出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五十九章 云秀娘怒斥张招 翌日，城中的居民都炸了锅，成群的兵丁自城内结队戒严，一个个凶神恶煞。 “莫不是异族又打过来了？” “噤声，你个乌鸦嘴。异族打过来了对咱们有什么好处？受苦的不还是咱们？上次抵抗异族我们家可是出了五担粮食，可结果还是不了了之。” “你们俩嘀嘀咕咕不要乱说，昨夜娘娘庙就遭了灾。” 先前说话的人撇撇嘴“那是大人物们的争斗，和咱们老百姓有什么关系？哎，李瞎子来了，李瞎子定是知道怎么回事” 几人挤着眼睛问好，这里瞎子好像没看出这群人眼里的嘲弄，相反还很享受。“好叫你们得知，这河内道出大事了，昨夜河内侯突发疾病身亡，死了一个侯爷全城戒严倒是无可厚非。” “李瞎子，你也说了河内侯是突发疾病身亡，怎么还会戒严？” 李瞎子低声神秘的道“这咱就不知道了，兴许里边有什么隐情。” “河内侯死了可是一件好事，这河内侯鱼肉百姓好色凶残，老天真是开了眼。” “是极，小老儿的翠莲去年上街买胭脂，正巧被那河内侯瞧见，差点就被那恶人强抢，要不是乡亲们帮着求情恐怕小老儿就要让祖宗蒙羞。” 众人撇撇嘴，翠莲的那份尊荣连泼皮无赖都避之不及，河内侯又怎么会动歹心，这老头竟往自己脸上贴金，要真是翠莲被河内侯抢走，恐怕这老头睡觉做梦都能笑醒。 “那是奋勇营？好像又是往娘娘庙那边去了，这娘娘庙真是个凶地，看来那文武双全小郎君也压不住娘娘庙的煞气。”大伙眼见一队奋勇营将士朝娘娘庙逼近，腹诽道。 而此时孙叔齐正在实验室里观察他的天神和死神，这两样东西是他的压箱底法宝。昨夜起他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林大碗推开门，神色惊慌。孙叔齐平静的道“这次来的又是谁？” “小将军，云中天死了。” “你说什么？” “云中天昨晚死了，据仵作验尸后说是由于外力击打头部致死，而咱们就是杀人凶手，奋勇营来拿人啦。” “可明明咱们走的时候云中天那老匹夫还好好的，究竟是谁陷害咱们？是云家还是莫德昭。”孙叔齐呢喃道，这次恐怕自己是撇不清关系了，他打上云家可是正大光明的，当时知道此事的人不在少数。 “小将军咱们如何是好？先生和女煞星在前面拖着，要不小将军跑吧？”林大碗建议道。 “跑？”孙叔齐犹豫了，可最后有打消这个念头，莫不说大院现在已经有四千来人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就是逃到天涯海角又能如何？好不容易过上安生日子，跑了无异于找死。 “我昨晚吩咐你的话你可还记得？” 林大碗点头，开始意识到情况不对。 “大碗，你跟我也有一个月了吧？” 林大碗跪在地上，抱拳道“承蒙小将军收留，大碗感激不尽。” “我走后你要听静姝的话，保全队的事听虞国侯的，将这大院看好，这可是咱们辛苦攒下的家底，你可能做到？” 林大碗梗着脖子“小将军莫再说了，林大碗随小将军鞍前马后，小将军去哪大碗就去哪。” 孙叔齐突兀的伸脚将林大碗踹倒，怒其不争。“糊涂，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就这么盼着我死？我可是奋威校尉，太守无权治我的罪，我估计我会被带到皇都，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了，你竟然给我来这一套？” 林大碗没敢起身，不过翻着的眼珠子说明他并没完全听进去，这让孙叔齐不知如何是好。 “大碗，我叔母要是被接回来了是不是要人保护？我还有个弟弟。另外若是我此次能平安回来就会娶了静姝，所以你要给我看住家，保护好你的主母，我能信任你么？” 林大碗心里一喜，想来姑娘修成正果他是跟着高兴的。“可是” “没什么可是。”孙叔齐说完理也不理林大碗，打开房门走出去。 大院里的百姓早就得了消息，各个情绪低落心有戚戚。 孙叔齐坦然一笑抱拳拱手“父老乡亲们，替小子看好家，看好咱们共同的家。” 百姓们有气无力的答应着，不知是谁带了个头，跪倒在地“谢小将军活命之恩。” 百姓们像是受了感染，一个接着一个跪下“谢小将军活命之恩。” 等孙叔齐走到门口，整个大院已经没有几个站着的人。 郎中和虞国侯沉着脸，大娘抱着小不点儿站在身后。 孙叔齐瞧见了要来拿他的人，正是奋勇营的队官张大胆。 孙叔齐没理会旁人，走到大娘身前笑着说道“看好咱们的家。” 大娘出奇的没有哭哭啼啼，反而一脸骄傲“公子放心，奴不会丢了公子的脸。” 孙叔齐转头看着奋勇营士兵“走吧。” 张大胆好像有些心虚，告了一声罪，一挥手“得罪了。” “我看谁敢？”虞国侯沉着脸威胁道。 张大胆脸一拉，苦笑道“小姐就别为难兄弟们了，兄弟们也是奉命行事。” 虞国侯眼睛一立，不屑的嘲笑道“你还知道我是你的小姐？你可知道齐哥儿是我义父的亲子，本侯的弟弟？你又是奉了谁的命？是奋勇营上官还是你已经认贼作父投靠了刘文静？你就不怕本侯将你们这些卖主求荣的小人从奋勇营中除名？” 郎中一句话也没说，可分明也是气愤难平。 张大胆面子上挂不住，冷哼一声“大胆只是奉命行事，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更何况头人已经死了，侯爷并无权力将我从奋勇营中剔除。” 虞国侯银牙紧咬，狠狠瞪了张大胆一眼，但却无计可施。她有监察百官的权力，但圣天子却没给她染指军队的权力。 就在大家以为尘埃落定的时候，突兀的自门外传来一个声音。 “君汝无权不假，可我有没有这个权力？” 张大胆浑身发毛，艰难的转过头，一看之下赶紧跪在地上“夫人？” 来人正是云秀娘和三伢儿。 云秀娘迈进门先是瞪了孙叔齐一眼，左手拉着大娘右手拉着虞国侯。甚至没拿正眼看张大胆。“杀人偿命不假，可妾身还听过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张大胆你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六十章 负心多半读书人 “看来大伯果然是慧眼如炬才给你取了个张大胆的诨号，你倒是真对得起大伯。奋勇营忠君报国义字当头，你张大胆还真是长出息了？” 张大胆低头道“夫人” 云秀娘一瞪眼，打断道“叫我孙云氏。我爹是如何遇害的你比我心里清楚，你不去捉真凶反而来这里撒野，你瞎了眼还是瞎了心？” “我是一步步看你从奋勇营中成长起来的，大伯和我夫君待你一向不薄，你被狗吃了良心不成？你家的孩子也才刚学会走路吧？你不怕报应落到后代身上？” 云秀娘说完霸气的拉起大娘和君汝，眉开眼笑“小君汝都长成大姑娘了，这就是静姝吧，真是我孙家的好媳妇儿，叔母认下了。” “你们两个老爷们儿还站在那干甚？耍威风嘛？” 郎中一缩脖子没敢言语，孙叔齐苦笑一声“叔母，有些事躲的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放你死鬼老子的狗臭屁，那帮人什么狗德行你以为老娘不知道？你就老老实实的在大院里过日子，我看谁敢动你？” “侄儿不孝。” 云秀娘蹙眉，一回头“跪在地上作甚？男儿膝下有黄金。” “叔齐跪天跪地跪长辈无可厚非，叔母就听叔齐一回吧，叔母不必担心，等侄儿回来了还请叔母做主将静姝许配给侄儿。” 云秀娘认真的道“齐哥儿是认死理了” “请叔母成全。” “好吧，孙家人都是犟种。”云秀娘从脖子上解下一枚吊坠挂到孙叔齐脖子上，恋恋不舍的把两枚吊坠合到一块。 “这是你爹给你叔父的信物，你叔父临终前又交给了我。想来老郎中也把另一块早就给你了，二者和一便能免你一死，只要你不造反不称帝圣天子也拿你无法。且去吧，早早回来。孙家可只有你们兄弟两个男丁了，按理说父母尚在行不出女墙，可还有句话叫儿大不由娘好男儿志在四方，何况我也不是你的亲娘。“ 孙叔齐哪里不明白叔母这话里是有怨气，这是在挤兑他。 “侄儿不孝，只好由静姝代侄儿在叔母膝下尽孝了。” 云秀娘攥着大娘的手，哽咽道“小王八蛋快滚吧，别在这碍眼，少了你这个惹祸精家里不知道会有多舒坦。” “叔母保重。”孙叔齐规矩的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默默起身后退。张大胆一咬牙使了个眼色，见同行的将士似是有些不愿，发了狠才有两个将士将将贴近孙叔齐，却不敢像对待平常犯人那样缉拿孙叔齐。 大娘眼眶一红，公子在大院起居有她伺候，这一行不知道要吃多少苦，确实不忍心也不敢想，云秀娘心有不忍将大娘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大娘的头，眼看着也眼眶发红鼻子抽抽着。 张大胆目的已经达到，没多做停留，指挥着奋勇营将士退出大院。 就在奋勇营押着孙叔齐要走远时，云秀娘高声喊道”齐哥儿，别忘了你是孙家的男人，你是神武大将军唯一的后人，此行就当长长见识，要是叫老娘知晓了你在外边被人欺负了，别怪老娘不让你回这个家门，家里自有老娘看着，我倒要看看那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杂碎敢欺上门来。“ 孙叔齐会心一笑，叔母虽是在骂他可又何尝不是在警告张大胆，这份呵护他如何能报答。 不等他走远，大院里像是商量好有人指挥一样发出震天怒吼”我等恭迎小将军凯旋。“ 这一声怒吼之后，奋勇营更不敢放肆了，就连之前硬气的张大胆看见押解孙叔齐的兵丁松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刚到了街口，看热闹的百姓逐渐多起来，不过大多数都是指指点点，想来大人物们争斗让他们心里稍微平衡了一点。 孙叔齐也想面对全城百姓高喊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可没等他狠下心跟恶势力抗争到底便被塞进了一辆马车，马车晃晃悠悠走了许有两刻钟才停下来。孙叔齐本以为张大胆会押着他到太守府等候发落，可没想到他下车见到的竟是老熟人吴桂德吴公公。 吴桂德还是老样子，只是满脸风霜憔悴的很，不过这次对孙叔齐倒是很客气“小公子别来无恙？”吴桂德打过了招呼才对着张大胆训斥道“你个肮脏货，莫不说这是圣天子亲封的奋威校尉，就是冲着两位孙公的面子你也不能如此下作。” 张大胆低着头一句也不敢顶撞，吴桂德是圣天子近臣，只消递几句坏话，都不用圣天子发号施令，他的上官就能让他死八百回。 孙叔齐莫名其妙，不知这吴桂德到底是敌是友，光看这一会的阵势吴桂德倒是没表现出敌意，不过这群阉人一向不能以常理度之。 可吴桂德的下一步彻底上孙叔齐摸不着头脑，吴桂德没再多说一句话将孙叔齐搀上另一辆朱红色的马车，甚是恭敬。孙叔齐一头雾水的上了马车，这马车里香炉锦被，绣案朱窗比之前那辆马车不知道要强出多少倍。 吴桂德一句话也没说，孙叔齐也没问，马车缓缓启动，要不是透过朱窗能瞧见飞快向后消退的人影，孙叔齐都感受不到马车在前进，这老伙倒是会享受。 直到出了城，孙叔齐失落的叹了一口气，自此就是前途未卜，生死由天了。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就在孙叔齐昏昏欲睡的时候，马车突兀的停下，赶车的车夫恭敬地道“管事，咱们出城了。” 吴桂德睁开眼，老脸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人老了身体便吃不消了，还是年轻人好啊，能吃能睡。小公子可愿下车随咱家活动活动？” 孙叔齐睡的正香，心里不愿可也不敢拒绝，落到这老阉人的手里要比落在刘文静手里危险一万倍。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孙叔齐搀着吴桂德下了马车，吴桂德赞许得点头，心里更满意了几分，可一出了马车，吴桂德又垮下脸。孙叔齐很矛盾，这种表情出现在吴桂德脸上让他很想不通，这是怎样的一张脸，似是心忧百姓疾苦忧国忧民。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六十一章 人善被人欺 孙叔齐心里冷笑，你这阉人何必惺惺作态装作一副心怀天下的样子，可当他仔细一看却是大吃一惊。 恶心，想吐这是孙叔齐最直接的想法，或者说不能算是主观想法，完全是潜意识的反应，往后看还能看见西京城巍峨的一角，可眼前却是怎样的一个画面，称之为人间炼狱一点也不为过。 “饿殍盈地，赤地千里。城内却是歌舞升平，小公子有何想法？”吴桂德双眼无神，麻木的问道。 孙叔齐已经怔住，胃里拼命地翻滚随时都要喷涌而出。吴桂德冷笑一声“咱家还以为小公子不是常人。” “吴大人见笑了，这场景实在是有些恶心。” “你以为咱家说的是这些？咱家说的是你的心，小公子是不是认为咱家是一个奸佞的宦官。也对，这天下谁不一样？当面会恭敬地叫着公公好，恨不得给咱家做了假子，可背过去便唾一口骂道宦官，弄臣。那些衣冠翘楚的文官大臣骂我们望之不似人身，相之不似人面，听之不似人声，察之不近人情。可他们可哪有一点人情味？此地距西京城不过十里，你以为那些大老爷们真的看不见？他们是不想看见也不敢看见。” “这属地就如同他们的官途一般，尽管多灾多难他们也要想着法子遮盖隐瞒粉饰太平。蝗灾爆发前河内道共有在籍人口一千三百五十四万之巨，这还不算大家富户为了避税隐藏起来的家丁佃户，可一场蝗灾过去，整个河内道只剩可怜的七百二十三万人口，死亡者何止一半？河内道所有当官的都该死。咱家奉圣天子旨意暗访西北诸道，小公子可知晓咱家的心在滴血，触目惊心啊。” 孙叔齐说不出的沉重c压抑c心里堵得慌。 吴桂德突兀的向孙叔齐行礼，一揖到底。孙叔齐不明所以，这吴桂德天马行空无迹可寻。 “小公子收留了四千灾民，这是天大的功德，也是解了圣天子的心头忧，咱家待天下苍生和圣天子谢过小公子，小公子受得咱家这一拜，咱家听闻小公子在西京城风评甚恶，也好。一个小败类一个老阉狗，没想到却是他们口中声讨厌弃的另类才能做些许实事，我大周病了。” 是啊，大周也许确实病了，病的还不轻，沉疴杂症。 “吴大人不是来押我去皇都定罪么？” “定罪？”吴桂德不解其意，突然恍然大悟。“你是说河内侯的死还是云中天那老匹夫？” 难道自己想错了？如果吴桂德不是抓自己去皇都审判那还能是为了什么？ “且不说河内侯的死与你有无关联，就咱家调查得知，光是蝗灾期间河内侯侵占良田四万七千亩，劫掠妇女八十九人，这还不包括河内侯府上恶奴的劣迹，你说河内侯是不是该死？若是叫咱家知道是谁除掉了这个祸害，咱家一定上报圣天子为他请功。” 吴桂德说完紧紧的盯着孙叔齐，似乎是想从孙叔齐眼神里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可他注定要失望了，孙叔齐是打死也不能承认的，杀害公侯始终是个滔天大罪，他不想把把柄留给别人。 “小子也想知道是谁谋害了河内侯，大周自有律法，河内侯种种恶行虽然罄竹难书，可还需要一个公平的审判。” “可小公子没听过恶人自有天收么？” “那就是老天看眼喽，没准河内侯真是天怒人怨气数已尽。” 吴桂德若有所思，没接着这个话茬，而是突然提起另外一件事。 “蝗灾爆发前，圣天子接到西京留守东方厚大人的一个折子，这个折子里的内容想必小公子要比咱家清楚吧？” “当时圣天子看到折子便觉得荒谬，满朝文武也没放在心上，可现在恐怕东方厚一语成戳了。” 孙叔齐没敢接话，吴桂德试探着继续说道“小公子可看见河内道的惨象了吧？人间炼狱也不为过。可河内道还是圣天子龙兴之地，防灾能力仅次于皇都，紧邻着河内道的河东道和河南道己经不敢想象了。” “吴大人的意思是？” “不是咱家的意思，是圣天子的意思，说到底这天下孙公是出了大力的，小公子也不想看孙公辛苦打下的江山生灵涂炭吧？” “呵。”孙叔齐冷笑一声。 “你笑什么？”吴桂德寒着脸问道。 “我家花猪去年生了三只猪仔，各个都聪明机灵。” “咱家在和你说正事，你说的花猪关天下苍生什么事？” 一阵微风吹过，卷着热气扑倒脸上，孙叔齐忍不住搔了一下。 “可天下苍生又与我何干？吴大人。我爹和我在五家堡穷困潦倒为柴米油盐发愁的时候天下苍生可想起我们了？我在西京城举步维艰受人嘲弄的时候哪个朝中文武可曾想过我是功臣之后？他们可曾想过他们脚下的土地都是我爹和无数将士浴血奋战打下来的？” 孙叔齐一字一句道“他们没有，他们以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还变着法想要将我爹在这大周的每一点痕迹都抹掉，这些所谓的朝廷栋梁，干吏能臣，只允许天下欠他们的，却不能他欠别人的，他们只知道索取，从来没想过付出。” 孙叔齐摊手，蹲下身子捻起一搓沙土含在嘴里“所以我现在慢慢的想和他们一样，这样他们就不会排挤我，孤立我，想着办法除掉我。” “小公子的想法很危险，圣天子也知晓朝中许多所谓的忠臣居功自傲，已经变了味，所以才密令咱家暗访天下。” 孙叔齐再冷笑一声“所以吴大人已经查明真相了，揭开伤疤一定很痛吧？吴大人有打算怎么做？” 吴桂德面向东北，抱拳拱手神色恭敬“咱家定会将咱家所看到的一切上报给圣天子，圣天子是难得的明君，一定会还天下一个清净太平。” “哈哈，明君，真是笑死我了。”孙叔齐笑的撕心裂肺。 “明君？你不要说我爹的死和圣天子没有关系。” “住嘴，竖子何知？总之云中天的死和你脱不了干系，皇都你想去也得去，不想去咱家就押着你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六十二章 不能说的秘密 “已经一晚了，也不知道公子在外面住不住得惯？”大娘站在大院里默默出了神，最近这几日忙着没怎么顾得上公子还未觉得，可公子抽冷子这一走，她倒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没有了主心骨。也难怪，像村长说的一样，这大院里哪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都是些老幼妇孺。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几簇蔷薇已经开到院子里。 大娘听见动静，一回头。正看见云秀娘拉着虞国侯站在不远处望着她。 “夫人吃住可还习惯嘛？” “也该改口了，怎么还叫我夫人？” 大娘娇羞不已，红着脸挤出蚊子般的小声音“叔母。” “这就对了。”云秀娘走上前拉着大娘的手安慰道“叔母虽是云家出身，可却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在五家堡吃糠咽菜还算是难得的平静，你叔父打仗时那才叫一个提心吊胆，我就想啊，打吧打吧，把我打成个寡妇才好呐，可谁想你叔父是个连老天都不收的讨人嫌，愣是赚了个将军回来，可仗打完了天下平定了，人却没了。” “叔母节哀。” 云秀娘坦然一笑，盯着大娘“所以说这都是命啊，老了老了齐哥儿还出息了，你不知道齐哥儿小的时候有多调皮，那时齐哥儿还没有眼下三伢儿这般大，整日的上房揭瓦，下河撵猪，他娘当初就在后边追着打啊，等他娘不打了，齐哥儿也记事了，他娘说什么都不在打了。” “有一次我还好奇着问，你猜他娘怎么说？” 大娘和虞国侯睁大眼睛等着下文，云秀娘一拍大腿，说道“我那嫂嫂说啊，孩子记事了便不能再打了，要不然等齐哥儿长大了便会说自己的娘亲不疼爱他。” 大娘觉得心情好了许多，云秀娘这才接着道“所以说孙家没有娇生惯养的孩子，都皮实得很，静姝就等着齐哥儿回来做我孙家的媳妇吧。” 大娘娇羞不已，用余光打量一下何姑娘，她也不知为何她要急切地知道何姑娘的感受。云秀娘老怀大慰，这静姝和那丹蔻都是一等一的好教养，和气贤惠又漂亮，就是可惜了自己的三伢儿还小了点，不过想到丹蔻也还是个小不点儿，总算是放下了点儿心，感情不好不要紧，从小培养嘛。 想到这，云秀娘来了主意“静姝随叔母去看看五家堡的村民吧，看看齐哥儿是从什么样的环境中长起来的，叔母悄悄告诉你，只要取得了五家堡村民的支持，齐哥儿就发不起浪花，这女人啊就要抓住男人的弱点。” 大娘更羞涩了，低着头期期艾艾，似是没准备好。 “也好，那静姝就准备一下再去见大伙吧，不过丑媳妇总会见公婆的，何况静姝又那么漂亮。” “叔母说笑了。” “那我就不耽搁你了。”云秀娘说罢，急匆匆地走了。大娘心里的烦闷总算是降下去几分，不由自主的走出院门，站在院子外面盯着大院发呆。 “静姝姑娘可有什么心事？” 大娘一回头，虞国侯绷着脸站在她身后，严肃的询问着。大娘莞尔一笑，轻拢秀发。“何姑娘要多笑笑，总是绷着脸会长皱纹的。” 虞国侯听了却是眉头皱起老高，摸不准大娘的话有几分可信性。 “公子说过笑容和好丈夫是女人保持青春的灵丹妙药，何姑娘应该多笑笑，要不然岂不是有点亏了？来像我一样笑。” 虞国侯极不自然的垮着脸，挤出一个奇怪的笑脸，要是叫熟人见了定会大跌眼镜，女煞星虞国侯什么时候这么乖顺过。虞国侯懊恼不已，本想矜持一点，保持自己的气度威严，可不知怎么回事只要一接近静姝姑娘便会不由自主的破功，偏偏她还强烈渴望接近静姝姑娘，似乎是在找寻一些曾经最依赖的感觉。 大娘扭头望了虞国侯一眼，壮着胆子抄起虞国侯的小手，虞国侯抗拒的挣扎了一下，可随即便放弃了，就任由大娘那么攥着，心里升起一种一样的安静，虞国侯眼里蒙起一道雾气，喉咙发堵。肩膀微微朝大娘一侧靠拢，可她明明要高出大娘半头左右，本应别扭的一幕看着就是那么和谐，叫人心里也安静许多。 大娘摩擦着虞国侯手心的粗糙，那应该是习武留下的茧子，真不敢想象一个这么漂亮乖巧的姑娘练武要受多少罪，大娘没来由的心疼。 “在遇见公子之前正在带着丹蔻四处逃难，可说是逃难不如说是随波逐流，那时我连家门口那条街都没有走出过，可就是那么奇怪的被公子救下了，也许这就是缘分。” “何姑娘知道么？那时公子还没有从东方朱手上骗来这座大院。”说到骗大院，大娘捂着嘴晓得花枝烂颤。 “当时我就想，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傻的人，会被公子骗到一座这么大的院子，最后还稀里糊涂的做了公子的小弟。”大娘说到这开始认真起来“直到公子那天傍晚指着大院对我说，这就是我们的未来，我们会有自己的家，自己的家人，很多的家人，吃不完的粮食花不完的钱，给丹蔻请最好的嬷嬷和先生，我想那时我和东方朱一概是一样的傻，可现在一看这些不都实现了么？” “不管怎么说，我都觉得公子不像是大将军的儿子，公子有时候会无赖，还胆小懦弱。可何姑娘应该不知道，公子就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只要他还站在你身旁，就会让你觉得什么都不怕，再大的困难也不是困难。” 大娘的话出奇的多，只要提到公子两个字总是一脸满足。虞国侯虽是不理解，可也没问，她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其实我也有许多秘密瞒着公子，何姑娘能替我保守么？” 虞国侯微微怔住，发觉大娘正歪着头期盼的望着她。 “好。” 大娘兀自眯着眼，轻飘飘的说道“八日之前，我杀了个人。游弋将军的侄子，他一再纠缠我，我便将他杀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六十三章 祸起于萧墙 当晚，游弋将军被降职查办，西京城又掀起一阵波澜，一时间人人自危，这女煞星终于亮出獠牙了。 其实游弋将军也委屈得很，儿子刚刚被人杀害，凶手现在还没有一点头绪，眼下又遭逢巨变。 大娘得知了游弋将军被撤职的消息，说不惊讶那是假的。可她多半是没有替游弋将军叫屈的，游弋将军之子的胡作非为未必就没有这个父亲的纵容，所谓父债子偿，那么子债父偿也勉强能说得过去。 再者说，那流氓极有可能会坏了她的名节，所以无论是为了保护自己还是不叫公子担心，杀了他都是最稳妥的办法，可能违背律法，但与良心安稳。 不过这一切孙叔齐都无从得知了，一路上他见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残忍悲惨的多。他想起以前导师说过的一句话，人都是在习惯中麻木的。 孙叔齐很费解一件事，明明已经三天了，自己身上已经出了怪味，浑身发痒不舒坦，为什么吴桂德这老太监还能稳如泰山。 像老僧一样入定了的吴桂德猛的睁开双眼，精光四射。 “小公子一路辛苦了，晚上应该就到崎阳了，进了城好好歇一歇吧。” 孙叔齐巴不得马车快些走，最好在日落前赶到崎阳。 经过之前的争吵孙叔齐总算摸清了一些吴桂德的脾性，这个老货有点一根筋，浑身充满一种离奇的迂腐，可偏偏这种迂腐只对着圣天子一人。一旦话题转到天下民生和圣天子上，吴桂德像是炸了毛的斗鸡一样，非要分出个是非对错。不过除了这点，大多数时候这老太监还是很有人味儿的，在某些方面上他开明的可怕。 比如吴桂德不会计较人的出身，不会因为家世就对人卑躬屈膝，阿谀谄媚。就比如孙叔齐是神武大将军之子吴桂德也只是尊敬。 “小公子想家了吧？” 孙叔齐点头嗯了一声。 “也是，不过马上就要到崎阳了，进了城小公子可以写封家书，咱家让人送回去。” 提起家书，孙叔齐难得的激动了一下，也不知大娘过的怎么样，还有大院里的居民如何了。 吴桂德像是能看透孙叔齐的心思，安慰道“放心吧，虞国侯可不是一个肯吃亏的主，小公子的家业不会出问题的。” 孙叔齐眼睛一紧，心虚的很。 “咱家就是为圣天子分忧的，虽说天心难测可咱家自夸还是能摸到点边际，何况是你这个小猴崽子。再说虞国侯在小公子府上实在不是什么秘密” 孙叔齐这下可惊讶了。 “虞国侯和咱家打交道的时间比你想象的要长，虞国侯的行动都是圣天子默许的，所以你也不必有什么负担。” 孙叔齐沉默一会，不知这个消息是好是坏，更不知道圣天子准备如何安排他这个神武大将军之子。 不过想不通的事非要去想只能是徒费心思，孙叔齐又想到另外一件事“刚才路过求陵时，那县令贪赃枉法，吴大人为何不管管？吴大人不是奉圣天子旨意视察天下么？” 吴桂德饶有意味的解释道“咱家只负责视察，却没有处理之便，更何况内侍不得干政，咱家还没想死。小公子可是有办法解决大周眼下的危局了？” “武人不干政，在下只是七品的奋威校尉。” “如果咱家只是让小公子随便说说那？当不得多正式。” 孙叔齐捏着下巴，若有所思“文官不贪财，武官不怕死。” “谬论，这话可不能在旁人面前提起，要不然非笑掉别人的大牙不可，文官不贪财武将不怕死，那你让圣天子如何驭百官？不贪财的文官必不懂民生经济之道，不惜命的武官必是刻薄寡恩之辈，不可取。何况像你说的这样的人又文武全通便只能是圣人，大周有一个圣人就够了，多了怕是要乱套。”吴桂德一字一句提点道。 不过马上吴桂德反应过来孙叔齐说的未必是真心话，这才笑骂道“你个小猴崽子，倒是圆滑的很，也不知是哪学来的这些下作手段。” 孙叔齐也不恼，抱拳拱手搞怪道“多谢吴大人夸奖。” “你啊，你啊。也罢，等你见到了圣天子你就会发现那是一位难得的明君。” 这次孙叔齐没反驳，凡是涉及到圣天子，这老太监有点不可理喻，自己没必要和他做无谓的争辩。 和吴桂德有一搭没一搭的斗嘴，时间过的倒也快，日落前便到了崎阳。 崎阳是拱卫京畿道的大门，也是一个重镇，崎阳虽不是州府所在，可崎阳太守的品阶却高的吓人，足足四品上。 吴桂德像是一个谦厚长者提携后进一样，指着崎阳城对着孙叔齐解释。 “此城当年是你叔父孙平寇攻克，也是那一战奠定了你叔父的威名，崎阳一役，你叔父以两千奋勇营大败东萧三万护国羽林，当时传为美谈。” 孙叔齐仰望古朴的崎阳城，一时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所以，为了挽救你父辈辛苦打下来的江山，小公子可否告知咱家这蝗灾何解？” 三句话不离老本行，这吴桂德真是个尽职的说客。 “莫谈政事，吴大人还是继续说说着崎阳城吧。” 吴桂德见孙叔齐油盐不进，也不着急，徐徐说道“崎阳是荀朝都城，东萧便是灭了荀朝才享了四百年国运，东萧灭荀还有一个故事” 这个趣闻孙叔齐倒是听过。 荀朝末年，奄奄一息的北方游牧民族土连氏族慢慢崛起，荀朝为了防止土连氏族的骚扰和侵袭着手在天下筑造城墙。 可经过了三位皇帝的挥霍，荀朝国库已经难以支付这笔巨大的费用，于是荀朝哀帝打起了别的主意。 将筑城墙的费用摊到富户豪强的身上，可豪强之所以成为豪强，不仅因为豪。 崎阳本地最大豪族的族长主父考因为不满朝廷的作为，一怒之下揭竿而起，可没想到他这破釜沉舟的举动迎来天下百姓的响应，曾经辉煌强大的荀朝瞬间成了历史。 主父考建立了国家，便是东萧，崎阳修了一半的城墙也被主父考保存下来警示后代子孙，可城墙犹在人心易变，东萧也被大周取代。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 孙叔齐嘀咕这一声在吴桂德听起来却说不出的贴切，有韵味。 “小公子总是能发人深省，咱们进城吧。” 孙叔齐听见前面的动静，扭头笑道“吴大人看来不用了，有人来接咱们了。” 吴桂德背过手冷哼一声“接咱家，不是咱们。”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六十四章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来人一身朱红色长袍，方脸大耳，脸上总是挂着和煦的笑容。任是谁第一眼见了都生不出一丝恶感，可孙叔齐绝对就不会凭面相认为这是一个好欺负的和气佬，在大周红袍只有五品以上文官才能穿着，如果你是武官即使你是三品二品，不好意思，你穿了红袍就是蔑视文官，文官是不会同意一群只知道喊打喊杀的丘八和他们穿着一样的衣服。 也只有神武大将军早前有着红袍的特权，可神武大将军却有自知之明并没穿过。 “下官崎阳太守韩伯推参见吴大人，吴大人一路辛苦，下官已经准备了酒席为吴大人接风洗尘，吴大人请移步。” 韩伯推一脸恭敬，低眉顺眼姿态放得极低，当扫到孙叔齐时眼睛里终于流出一丝警醒和惊讶。也难怪韩伯推胡思乱想，吴桂德乃是皇宫内务府行走，圣天子内侍近臣，说白了就是皇家奴仆。而能跟在吴桂德身边的少年郎说不得就是身份尊贵的皇室子弟，众所周知圣天子有三子二女，唯独圣天子最受宠的三子还未成年，那么答案就呼之欲出，难道？ 怪不得吴桂德出皇都时避开了满朝文武的视线，恐怕就是在保护三皇子的安全吧，皇子可是大周的未来，更何况圣天子年事已高，太子之位高悬，三皇子又深得圣天子的宠爱，那么这位集大周宠爱与一身的三皇子能违背皇室族规出了皇宫也就不足为奇了，韩伯推一瞬间心思如电，浮想联翩。 眼下吴桂德却不再遮掩行踪，想来是必有暗卫保护，再加上崎阳接近京畿道，想来也没有人敢冒死动歪心思。 吴桂德还了一礼“韩大人客气了，如此就叨扰韩大人了。” “不叨扰不叨扰，能为吴大人接风洗尘是下官的荣幸。”韩伯推虽嘴上客气，可眼睛却在滴溜溜的盯着孙叔齐。 孙叔齐察觉到韩伯推的异常，还了一个眼神，韩伯推后背发凉，他怎么忘了这茬了。直面视君有意杀王刺驾，这可是大不敬。好在孙叔齐只扫了一眼便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崎阳城，饶是如此韩伯推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小公子，咱们请吧？” 孙叔齐点点头，紧跟着吴桂德进入崎阳城，可这个站位在韩伯推看来就大有问题，在他的角度，吴桂德正有意无意的护在孙叔齐的身前，而又是谁能叫皇宫内务府行走舍命相护？必是吴桂德的主子，皇族中人。 天可怜见，崎阳虽是拱卫京畿的大门，可圣天子上次经过崎阳那是长公主出嫁时候的事了。韩伯推的心思又活络了，崎阳也发了蝗灾，虽然没有西北诸道的蝗灾来得凶猛，可受灾却更严重，崎阳从前没经历过蝗灾，全郡上下没有一点防护的手段，所以被蝗灾搞个措手不及，自己正焦头烂额，要是三皇子能美言几句，那自己屁股下的位置就更稳固了。 至于为何韩伯推就一口咬定孙叔齐是三皇子，恐怕也是受了吴桂德的诱导，加上他先入为主。皇子身份是皇家绝密，吴桂德必是不能堂而皇之的在大庭广众之下称呼皇子，那用公子代称就说得过去，小公子不正是三皇子么？ 要是大皇子和二皇子来了他还不好办，两位皇子都已经成年，他未必能蒙混的过去。可三皇子应该不过十四岁，一直在皇都深宫大院娇生惯养哪见识过民生疾苦，只消自己三言两语便能让三皇子体会到他的不易，和拳拳忠君爱国之心。 不过韩伯推一激灵想起自己一个天大的纰漏来，心里暗骂自己糊涂。赶紧招过幕僚吩咐一番，之前的准备太失计较了，对付一个未成年的皇子，上酒池肉林歌舞美姬那一套纯粹是找死，说不得三皇子回了皇都在圣天子面前一学话，他这个诱拐皇子动摇国本的帽子是跑不了。 只是还要先拖住这两位，给幕僚留出准备的时间。韩伯推提着衣袍亦步亦趋的跟在二人身后，耐心的讲解着崎阳的奇闻异事，希望能引起孙叔齐的兴趣。 恰巧孙叔齐目光在城墙上停留了一会，韩伯推暗道这是一个机会，赶紧跑上去恭敬异常“小公子，这边是前朝留下的荀朝城墙” 孙叔齐闭上眼睛搓着城墙上的沙土“我知晓此事，这还是我长辈打下来的城池。” 韩伯推猫着腰，奉承道“当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却是韩伯推想错了，孙叔齐是在怀念他的叔父，而听在韩伯推耳朵里就自然的认为孙叔齐嘴里的这句长辈指的是圣天子，他虽然也知道崎阳城当年是平寇将军攻克，可当时平寇将军不正是圣天子的臣子么，所以三皇子说是圣天子打下的也贴切得很，韩伯推只当是圣天子在子女面前树立自己的威严。 可下一步，韩伯推惊讶的发现孙叔齐将城墙上的沙土捻起一小撮放到舌头上舔了一下，韩伯推一伸手欲言又止，想制止又没勇气开口。 “这是历史的味道，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萧墙颓败，亡一镜矣！” 吴桂德狠狠剜了一眼，这小子正事不干就知道无病呻吟。可在韩伯推看来这吴桂德就是在给他使眼色，暗示他赶紧将马屁拍起来，听了三皇子名言还不跪地大呼三生有幸？ 可吴桂德却有自己的小心思，暗骂吴桂德这老阉货多管闲事，马屁是肯定要拍的，毕竟要升官恰饭的嘛。但不能拍的那么低俗没有深度。 “小公子的一席话真是发人深省，如黄钟大吕振聋发聩，有小公子这样的人中龙凤，我大周何愁不兴？何愁不能千秋万代？” 其实如果孙叔齐真是三皇子，韩伯推这波马屁拍的完全没有问题，可问题的关键是世上没有后悔药，之后韩伯推还做了一个让自己悔恨终生的决定，找工匠将孙叔齐这番话裱起来挂到萧墙上，至于萧墙也是韩伯推从孙叔齐口中得知，不过却贴切的很。 一句祸起于萧墙，却又应验在韩伯推身上，正是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却不是简单地重复。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六十五章 糟糠之妻愈凄凉 且不提韩伯推心里的小九九，可韩伯推的幕僚兼心腹，人送外号崎阳第一狗腿子蔺道相却真把自己东主的心思摸了个透。就连接风宴的选址也用了一番心思，特地选在了韩伯推的家里。 而韩伯推的夫人方氏对这蔺道相也是言听计从，方氏听了蔺道相的建议立刻亲自下厨准备了几个拿手菜，再加上崎阳当地的几道特色菜品，也着实为这顿酒席增色了不少。 方氏是韩伯推的原配，说是糟糠之妻也不为过，还要年长韩伯推四岁，本来方氏容貌就不出众，眼下到了中年就更没有出彩的地方，所以众妻妾之中韩伯推最宠爱的还是第四房妾室胡巧巧。这胡巧巧原是会馆的姐儿，年青貌美又能言会道，一进了太守府便把方氏吃得死死的，可蔺道相却偏偏看不上这个妩媚的胡巧巧，倒是对方氏谦恭的很。 用蔺道相的话是风尘女子多无情，对她掏心掏肺她也怕只会沾上汁料就着酒水下肚，却不会念你一点好处。倒是方氏这种贫贱时对东主不离不弃的糟糠之妻更得他这个下属的拥戴，所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方氏对蔺道相也恭敬地很，只要不涉及大是大非几乎是言听计从。 蔺道相看着一桌子琳琅满目的丰盛菜码，又升起了几分对胡巧巧的痛恨，夹带上对东主的惋惜。方氏何其贤惠？有妻如此夫复何求？东主这件事上却是做错了，可这是东主的家事，他虽是东主的心腹幕僚，这种家事也是要避讳的。 可蔺道相却想着曲线救国，只要让夫人获得崎阳官场的认可，也许东主就会回心转意，体会到这位贤内助的好处。“夫人也去迎接上官吧。” 方氏实在是没经历过这等场面，她早先不过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子，稀里糊涂的飞上枝头变成凤凰，可骤登高位的韩伯推嫌方氏带不出手，故而方氏从没在正式场合以太守府人的身份出现过，加上韩伯推新欢无数，方氏膝下没个一儿半女，地位已经岌岌可危。 方氏手足无措，拘谨的说道“先生，我能行么？老爷的客人定都是顶顶的大官，我不会丢了老爷的脸面吧。” “夫人何必妄自菲薄，这崎阳城若是夫人没有这个资格就在也没人有这个资格。老爷娶了夫人真是烧了高香了。”蔺道相怒其不争，可说着说着嘴里竟有些发酸，好似有几分嫉妒。 “那便听先生的。”方氏低头吐了下舌头，每次蔺道相发了火方氏并不害怕，相反还有点亲切，她双亲还活着时她爹就是这样教训她娘的，可老两口的感情倒是一向很好。 有人的魅力在于容貌，有人的魅力浑然天成，在蔺道相眼里方氏的魅力便是后者，虽然蔺道相知道他这种想法很危险，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哎，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啊。” 蔺道相刚骚包一样买弄完文采，下人便急匆匆的像是狗撵了一样敲着门“蔺先生，老爷已经快回府了。” “放肆，夫人在此，莫非你瞎了你的狗眼？”蔺道相疾言厉色，大声训斥下人。 这下人也是没擦亮眼睛，往日大伙都将夫人看的像空气一样，都去巴结胡夫人了。还有谁肯烧方氏这个正室夫人的冷灶，可这件事不能摆到明面上，蔺先生这人最顽固，最看中礼法谦卑，他也是撞到了抢眼儿上，只能自认倒霉。 “参见夫人，小人该死。”下人说着不住道歉，还给了自己几个大嘴巴。 方氏于心不忍，心疼得道“无碍，莫将自己打坏了。”她是穷苦出身，自然没心思为难穷苦人。 “哼，还不谢过夫人，这次就饶了你，下次再叫老夫知道你有眼无珠，变成全了你。” 蔺道相一甩衣袖冷哼一声，既不满这下人目无尊卑，又有点痛恨方氏扶不上墙，若是换做胡巧巧那狐媚子在此，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好好提点一番这个下人，树立自己的威信。可方氏只知一位的施恩，下人都是贱骨头，长此以往做奴才的岂不反了天骑在主人头上拉屎屙尿？ 不过蔺道相又摇头，若不是方氏这种性格，自己又怎么会如此不遣余力的力挺方氏。 蔺道相走在前面，方氏低头跟在后面像极了一个受气的小媳妇儿。蔺道相总觉得那里有些不对，一回头对上方氏的眼睛，瞬间明悟了。 “夫人抓紧时间去换套衣服，这次的客人非同一般，如此却是对客人的不敬。” 方氏低着头扯着衣襟有些为难，青灰的的裙袍虽然浆洗的干干净净，可太过朴素了。 “夫人？”蔺道相见方氏不说话，催促一下。 方氏支支支吾吾“这”紧接着方氏一咬牙说道“这月的例钱已经拿去救济灾民了。” 蔺道相以手扶额，太阳穴青筋直跳。“唉”再多想训斥的话也都化作这一声无奈的叹息，却升不起一丝气来。任是谁能相信这崎阳城的太守夫人竟然买不起一件新衣，是可悲还是可笑。 方氏小心翼翼的看着蔺道相，好像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虽然将钱拿来救济灾民是一件善事，可先生是这崎阳城上下都尊敬的人物，先生总是有自己的道理。“其实也不是很多，胡妹妹才给了半角银子。” “胡妹妹胡妹妹，又是那狐媚子。你才是这后宅的主人，你才是东主明媒正娶的夫人，例钱应该是你发给她，何时轮到她来掌管？我定要找东主说道说道，莫非这狐媚子想翻天不成？” 方氏将头埋得更低，几欲落泪。 “罢了，多做多错，这样的酒宴不掺合的也好，我观那皇都来的内侍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咱们也没必要非要热脸贴冷屁股。” 蔺道相嘴上说得轻松，可心里却暗道可惜，可面对方氏还是说不出一句埋怨的话，自怀间摸出一张银票递给方氏。 “夫人且拿着吧，就算不参加这样的宴会，也总是要置办几身行头的。“ 方氏咬着牙摇头。 “这是先生的钱我怎么能拿？“ 蔺道相实在不想与这方氏再纠缠，宴席马上就要开始了，他不能放东主的鸽子，皱着眉将银票塞到方氏手里。 “夫人多心了，这三百两银子不过是在下一天的薪俸，东主有钱着那。”蔺道相只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是啊，全太守府哪怕下人丫环都知道东主有钱得很，胡四夫人肆意挥霍，可为什么就差原配夫人这点小钱，是大伙都忘了还是有人就不愿意想起，月例半角银子，恐怕来太守府乞讨的乞丐多半都是看不上的。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六十六章 地狱无门自来投 韩伯推想来没有他自己说的那样清廉，这是孙叔齐的第一看法。单说这太守府的布局和装饰已经不下胖子家了，而胖子家可是在“小朝廷”福源生有股分的。 但猫有猫道狗有狗道，想来这韩伯推也有着自己敛财的手段。不过孙叔齐还是小瞧这韩伯推了，吴桂德眯着眼睛一打量心里大吃一惊，太守府院子里这花可是长在明江以南的四时慢，这四时慢是闻名天下的四时不谢之花，而将四时慢移栽到明江以北养护打理所费甚巨，以前皇宫里也有四时慢，可老太君嫌这花太费人力物力愣是让人挖走了，圣天子还可惜了好久。 韩伯推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孙叔齐和吴桂德的脸色，可吴桂德要是轻易能叫韩伯推识破也就不会深得圣天子的信任了，而孙叔齐在西京城也是见过大场面的，韩伯推府上虽然不错，但也只能算是不错了，还远远不能惊艳到他。 孙叔齐这种风轻云淡和吴桂德的一张司马脸在韩伯推眼里就是一种骨子里的自信了，这是云端的天神注视地上的凡夫俗子才会有的态度。韩伯推更相信了自己之前的判断。 “两位贵客里边请，饭菜简陋怠慢了两位下官心里忐忑，可一想到崎阳的百姓还在受苦就是山珍海味下官也食之如同嚼蜡。” “韩太守还真是爱民如子，咱家佩服。”吴桂德冲孙叔齐挤着眼睛，孙叔齐背过手故作深沉回应道“是极。” 孙叔齐推辞不过，搀着吴桂德迈进门，这在韩伯推看来就又多了一层意思，看来这老太监大腿抱的倒是好啊，三皇子和这老太监关系匪浅，自己是不是顾此失彼，有点太露骨了？ 可没等韩伯推跟着进门，孙叔齐回头问道“我们那车夫？” 韩伯推小心脏一抽，怎么把这事忘了，看来三皇子是真的心善，对一个车夫都关切有加。 正巧此时蔺道相及时赶到，给了韩伯推一个放心的眼神。 “贵客且放心，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孙叔齐点点头，韩伯推这个幕僚做事真是滴水不漏。韩伯推用起来必定是得心应手得很。 房间里突然传出一道妩媚的声音“可是老爷回来了？教妾身等的好是辛苦。”随即，一个姿色俏丽的美妇人自后堂走出来，这美妇人年纪应该不大，如此打扮是故作老成，不过这病恹恹的模样却是很难叫人生起好感。 韩伯推老脸一红，冲着蔺道相苦笑，巧巧和蔺道相不和他又怎么可能不知，不过胡巧巧妩媚多情，能带给他不一样的感觉，蔺道相又是他的心腹智囊，他想鱼和熊掌兼得却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蔺道相已经准备好给东主这个面子，毕竟主辱臣死，白白叫外人看了热闹他脸上也无光，正准备忍着恶心给这胡巧巧问好，胡巧巧却将了他一军，先他一步俯下身子问好道“先生。” 蔺道相的脸色由红转白，胡须跳动终究没说出什么话来。只是对着胡巧巧却更加看不上眼了。胡巧巧给蔺道相问了好这才抬起头捂着嘴巴故作惊讶“巧巧怠慢了贵客，还请勿怪。” 且不论这几人之间有什么狗玩屁股的烂勾当，有个赏心悦目的美娇娘欣赏却是一件好事。孙叔齐眼睛辣的钉在胡巧巧身上，胡巧巧也不恼，反而有几分得意。 光凭孙叔齐的反应韩伯推觉得胡巧巧是来对了，可吴桂德脸上喜怒不显让他有点琢磨不准，这老伙是个阉人，不会对女子有什么特殊的恶感吧。 胡巧巧娇声道”贵客远来辛苦了，还请上座，一定要尝尝方姐姐做的饭菜，方姐姐这一手绝活可是让巧巧羡慕得紧。“ 胡巧巧没有把功劳揽到自己身上是个明智的选择，可千不该万不该再踩方氏一脚，众所周知韩伯推嫌弃方氏整日钻进厨房油头垢面，胡巧巧哪壶不开提哪壶却是在借别人上位。可在座还有一位蔺道相，蔺道相先前就因为看在东主的面上对着狐媚子一再忍耐，奈何这狐媚子蹬鼻子上脸，他必是要还以颜色的。 “夫人心灵手巧一顿饭菜必是难不倒，可四夫人也不要妄自菲薄，您可是唱的一嗓子好曲儿。”蔺道相特意在后半句加了重音。 胡巧巧无可奈何，气的跺脚。只好向韩伯推投去可怜的目光求救，可韩伯推现在哪有心思管她，自己恐怕是得罪了三皇子和吴桂德。 孙叔齐倒没说什么，吴桂德倒是寒了脸，也难怪吴桂德没有好脸色，实在是韩伯推太失计较了。 吴桂德是什么人？那是皇都内务府行走，圣天子的近臣，若是吴桂德身上多了那话儿就是妥妥的钦差大臣，如圣天子亲临。更别说还有一个被韩伯推疑似为三皇子的孙叔齐，文人好颜面，阉人因为身体的缺陷却更看重尊严和面子。 韩伯推如此轻浮竟让四夫人出席接风宴，往小了说这是没将他吴桂德放在眼里，往大了说就是无父无君。可原配不出席也就罢了，你最起码挑一位上得了台面的妾室也行，最起码面上好看大家也不会点破。 可关键是这位妾室唱的一嗓子好曲儿，即使吴桂德不能人道孙叔齐还未成年也能明白这其中的意思，这已经不是将他二人放不放在心上的事了，这是裸的在嘲讽他们二人。 吴桂德脸上阴晴不定，怒极反笑，深深看了胡巧巧一眼，眼神愈发阴冷。 “好，韩太守还真给了咱家一个惊喜。咱家一定禀明圣天子为韩太守论功欣赏，咱家肩负着圣天子的密令不便过多停留，就先告辞了。”吴桂德一甩衣袖，气腾腾的走了。 “这”韩伯推欲哭无泪，干嚎道“吾休矣。” 孙叔齐不知道吴桂德和那车夫有什么沟通的办法，车夫早赶着马车等在大门口了。吴桂德寒着脸上了马车，待孙叔齐也进了马车，吴桂德寒声吩咐道“名允，给咱家将韩伯推的第四房小妾抓起来好好审审，莫惊动了韩伯推那老王八。” 车夫道了一声诺，紧接着像是有什么鸟扑腾着飞起，吴桂德自言自语道“韩伯推韩伯推你还真是给了咱家一个大惊喜。” 若是吴桂德没看错，那韩伯推的第四房妾室脖子上的刺青属于一个神秘的组织，那个组织上一次活跃是圣天子征讨东萧。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六十七章 荣耀即吾命 孙叔齐可没像个好奇宝宝一样询问这其中的缘由。在没有能力守护秘密之前，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可偏偏吴桂德有意无意的透漏给孙叔齐。 “东萧末年，民间出现了一个团体，这个团体叫做三义堂。三义便是天义，地义和人义。天义替天行道，地义守土一方，人义为民请命。三义堂成员涵盖之广匪夷所思，贩夫走卒，富商豪强，流寇匪徒，王公大臣应有尽有。” 吴桂德闭上眼睛，马车缓缓启动。 “天下初定，圣天子却不能容忍这种不受朝廷掌控的组织存在，三义堂被打破，三义堂成员死走逃亡伤，可总有那么一小撮野心勃勃之辈想浑水摸鱼。” 孙叔齐虽是没仔细听，可也明白了个大概，以圣天子的雄才大略又是开国君主，威望正在鼎盛时期，怎么能容忍这种不安定的因素？不对，福源生似乎也是这样的联盟，难道？ 正在孙叔齐胡思乱想之时马车已经悄悄停下，吴桂德睁开眼睛。 “小公子下车吧，不是早就盼着写封家书带回去么？” 孙叔齐闻言动身下车，马车却是停在了一个小院里，小院里安静的可怕，门前杂草丛生，房门上蛛网交织，尽显破败颓唐。 车夫吹声口哨，像极了一种鸟叫。果然吴桂德解释道“嗯，是夜鸳。” 面前的房间里回应起两道急促的哨声，房门吱扭一声开了一道缝，散落一片灰尘，阳光从缝隙里射进去什么也瞧不见。 车夫打头阵小心翼翼的推开门，这才露出房间里的人，两个面色阴沉的中年人。 吴桂德确认了情况才带着孙叔齐进了房间，从亮处走到暗处眼睛总会有一段失明的空档。 一迈进房门，温度戛然下降，孙叔齐打了个冷颤，手脚冰冷脖子发凉。待孙叔齐能瞧见东西却惊骇的发现自己脖子上架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吴大人，这咱们是自己人啊。” 眼前的中年人眯着细长的眼睛，阴测测的怪笑着，吴桂德一摆手。 “夜鸳，不要闹了，去寻些纸笔来。” 叫夜鸳的中年男子一舔舌头，极不情愿的放下刀，死死的盯着孙叔齐往后退。 从这中年人的举止动作来看，一举一动都已经融到骨子里，进退间都是戒备，叫夜鸳是抬举他了，孙叔齐觉得毒蛇更配。 而显然孙叔齐被他当成了猎物，直到他拿回纸笔还是没放松一点戒备。 孙叔齐小心的接过纸笔，嗓子发紧，想说句谢谢可还是咽了回去。 房间里空旷异常，倒也还算干净。房间中间有一尊造型怪异的雕像，足有一人半高，这雕像一头四面，四臂六足。手中握着各式兵器，还有两条腾蛇。 雕像下是一方香案，孙叔齐想了想还是决定将纸铺在香案上写保险一点，虽是毛笔可一不小心用大了力，也会花了或荫了。 吴桂德和另一个中年人走到雕像后面便消失了，想来这雕像定存着古怪。 夜莺伸手横在孙叔齐身前，孙叔齐看着这条手臂前端锋利的指甲缩缩脖子不敢前进。 “邪神不容亵渎，小娃娃还是换个地方吧。” “邪神？”孙叔齐呢喃一句，也对，这雕像看起来面目狰狞，头顶还穿出一个犄角，怎么看都不像正神。 “邪神守护鬼门关，牙尖嘴利之辈落到邪神手里定会遭受扒皮穿心之刑，若是亵渎了邪神罪名等同。” 瞧这夜莺一脸认真的模样，孙叔齐竟有几分害怕了，干脆放下纸笔，站在角落里盯着脚尖。 两人无话，房间陷入沉寂。夜莺好奇心作祟，问道“你是哪个大官的孩子？你爹犯了什么罪？” “我爹死了。” 夜莺点点头，指甲戳着脸“落在吴大人手里，死倒是享福了。” “我爹早就死了，我也不是罪犯之子。” 夜莺扭着头，又用手戳着孙叔齐的脸“看你这细皮嫩肉的，莫不是吴大人想收你做假子？” 孙叔齐不知哪来了胆子，伸手将夜莺的指甲拨开，气哄哄的蹲在地上，将纸铺开，认真的落笔书写。 夜莺像是来了精神，也撩起衣服蹲在地上，孙叔齐写一划，夜莺哦一声。细长的眼睛里露出兴奋的神采。 一刻钟后，孙叔齐收笔，总算是大功告成，站起身来抻了个懒腰。 夜莺瞪着双眼，竟有几分腼腆，指着纸上开头的几个字。 “那是你的名字么？” 孙叔齐点点头，狐疑地打量着夜莺，夜莺一低头。 “我不识字。” “你没进过学么？” 夜莺局促的握着手，两只手的指甲刮蹭到一起，张口说道“我自小就被人收养，管事们都说我是个练武的好材料，要是一动笔就会泄了杀气。” 孙叔齐心里没来由的有点难受，这夜莺也是一个可怜之人。 “我教你写字吧？就写你的名字好了。” 之前还气势汹汹的夜莺竟然像个小姑娘一样羞涩起来。 “我不行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孙叔齐捉住夜莺的手，可没想到夜莺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下一刻那把明晃晃的匕首又架在脖子上，孙叔齐甚至没看清夜莺是怎么在一瞬间挣脱了他的手又掏出匕首。 不过这夜莺的手却比静姝还要光滑白皙，真奇怪夜莺是怎么保养的。 一刻钟后，孙叔齐拍拍手。“这便是你的名字了。” 夜莺捉着毛笔，一脸怀疑人生“这就是我的名字？果然习文比练武难多了。” 孙叔齐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写字竟然比练武难？写字这东西是能速成的，可要想武功有所大成没个年连一点成效都见不到。不过也不排除有一部分人天赋异禀。 “夜莺的师父一定很厉害吧？” 夜莺茫然的点头嗯了一声，眉毛拧到一块。 “我猜也是的，名师才能出高徒，要不然为什么你的手上没有一点茧子？” 夜莺迟疑一会，幽幽的说道“师父说，我练的是杀人之术，讲究的是一击毙命，所以在我大成之后几乎不出手，嗯，手上的茧子自然也就没了。” 怎么有点无招胜有招的意思，孙叔齐又追问道“那你师父岂不是更厉害？” “死了，师父说过我最大的试炼就是他，所以在我大成之后杀了我师父，师父说这是一种荣耀，对于我和他都是。” 孙叔齐脖子一凉，小声嘀咕道“真是一门子变态。” 不对尼玛“那个夜莺大侠，你看我教你写字这不算师徒之情吧？你能不能别给我这份荣耀？” 夜莺舔嘴轻笑“你还不够资格，最起码现在不够。”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六十八章 兽医也是医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就是孙叔齐心里的感受。不管多么强壮的男人，就如同眼前的夜莺，虽然他远远算不上强壮，但孙叔齐毫不怀疑林大碗恐怕在这夜莺手下撑不过一分钟，也许是一击必杀的局面。 “每一个猛男心里都住着一个伪娘啊。”孙叔齐感叹一声。 “卫娘？那是谁？不过我知道卫国夫人。” 两人不在一个频道，各顾各说着自己的。夜莺耳朵一动，又恢复之前的阴冷。下一刻吴桂德和车夫自佛像后面走出来，表情阴郁，看来刚才讨论的事并不顺利。 孙叔齐将信展开递给吴桂德“吴大人，还劳烦您帮小子送回西京城。” 吴桂德看也没看，接过信件随手递给车夫，车夫将信折起来收入怀里转身出了门。 孙叔齐仔细观察着吴桂德的表情，他不信吴桂德这老阉货会放过这个机会。之所以将信大大方方的递给吴桂德便是不怕他看，这封信只有静姝能破译出来。每一句话都要静姝去对照孙叔齐留在实验室的笔记逐字逐句对比翻译，外人即使截获了这封信也只会以为是一个疯子的玩笑之作。 吴桂德的目光在夜莺身上停留了一会，没察觉到什么才开口道“咱家撬开了那狐媚子的嘴，这帮贼子竟然和异族勾结要染指我大周边境，咱们要火速回皇都将这个消息禀报给圣天子。” “吴大人，何不飞鸽传书，靠腿的肯定不如靠翅膀的。” 面对孙叔齐的建议，吴桂德摇头“不妥，那狐媚子被抓我想她的同党肯定得到了风声，眼下说不定咱们都在对方的监视之下。” “那咱们岂不是很危险？” 夜莺寒声道“他来一个我便杀一个，来两个我就杀一双。” 孙叔齐一缩脖子，定是不会和夜莺计较的，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三人乔装打扮了一番，孙叔齐假扮一个富家公子哥，吴桂德扮演孙叔齐的老管家，夜莺本色出演乔装成孙叔齐的护卫。也都算是没脱离了老本行。 崎阳城远比不上西京的繁华热闹倒也别有一番风味，由于崎阳靠近皇都，虽然少了几分像西京城那样的厚重底蕴和历史气息但却显得更加活泼亲近，站在崎阳城里你不会感受到一点压力。 一路出了崎阳，并没掀起什么波澜。孙叔齐壮着胆子问道“吴大人，应该无碍了吧？” 吴桂德眉毛一立，训斥道“叫我老吴，眼下你是少爷。” 孙叔齐翻了个白眼，不过在吴桂德这吃了瘪，夜莺倒是为他解了惑。 “咱们是朝廷的人，想来贼子还不敢明目张胆的在光天化日之下动手，可出了城少爷就要将脑袋挂在裤腰上了。” “你你别忘了你是我的护卫，若是我有个三长两短你的一世英名就都毁了，荣耀也没了。” 夜莺冷笑一声“还没有谁能在我的眼皮底下杀掉我想要保护的人。” 马车越走越快，好像马儿也知道了形势紧迫，从崎阳到皇都走官道不过一天一夜的路程，如果乱党真要伏击，应该会定在今晚。 吴桂德沉思一会，挺直腰杆“不妥，咱们不能走官道，今晚就在野外扎营。敌暗我明咱们不如反客为主来个以逸待劳。” 孙叔齐觉得吴桂德这个建议有些冒险，支支吾吾的建议道“敌人数量不明，咱们只有三人，更何况到了晚上在野外扎营四下空旷，贼子只要放一轮弩箭，咱们就见死翘翘了。” “哦？那你说应该如何？” 孙叔齐拄着下巴，沉思一会。“夜莺擅长刺杀，咱们定要找些有掩护的地方，这附近有没有树林？” “树林没有，能吃的都叫蝗潮一扫而空了，不过石林倒是有一处。前朝在此地附近有一处废弃的采石场，眼下那采石场沟壑纵横，行人只能在人挖出的峡谷中穿行，上方便是随时有可能跌落的巨石，掉下来就会将人砸成肉泥，所以咱们有可能没死在贼子手里，先死在峡谷中。” 石林，倒的确要好过树林，因为孙叔齐突然想起一个制胜的绝招。“那咱们就来个滚石阵，让贼子有来无回。” 夜莺抱肩冷笑“白日做梦，那巨石一块足有上千斤重，莫说是你就是我也难以撼动分毫。” “所以叫你多读书，你不知道这世上有杠杆原理的存在么？”孙叔齐没过深解释，今晚过后请叫他弗拉基米尔丶阿基米德丶叔齐。 崎阳城外向东十几里有一处闻名天下的采石场，不过那是以前的事了，眼下这座采石场已经废弃。这座采石场丰盈了荀朝和东萧的国库，可最后却白白便宜了大周。 采石场盛产墨玉，白玉石。不过现在到处都是嶙峋的废石，采石场中间已经被挖开一条深约六十米的小路，小路两侧遍布坑洞一直延伸到峡谷顶端，天色渐晚，坑洞里像是随时有猛兽要跳出来，微风刮过坑洞口被突出的石块撕裂，发出尖锐刺耳的怒吼。 孙叔齐让吴桂德将马车赶过去，制造一个他们已经跨过了峡谷的假象，至于贼子上不上当就要看运气了。 夜莺按照孙叔齐的要求找来了足够长的枯木，这种枯木是崎阳附近独有的品种，并不会因为树木枯死而降低树干的硬度和韧性。三人偷偷爬上谷顶，等待追兵。 比失败更那熬的就是等待，贼子久久不至，孙叔齐看着旁边一丝不苟的夜莺心里更加佩服了，夜莺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快两个时辰了，何况他还一直平衡着枯木和巨石。 孙叔齐最终没等来追兵便睡着了，做了很多梦。还梦到自己成亲洞房，可掀开盖头那一刻，盖头下面的脸一会是静姝，一会又变成只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白衣女子，让他惊骇的是最后盖头下是虞国侯何君茹那张娇羞的脸，两人四目相对，何君汝吐气如兰，喷在他鼻尖痒痒的。 可不知为何何君汝突然伸手给了他一巴掌。 “你为何打我？”孙叔齐一摸脸颊，惊醒过来。可映入眼帘的却是夜莺那张白的渗人的脸。 “贼子没来？” “贼子已经死了。” 孙叔齐翻了个身“那就好，你打我作甚？” 夜莺挠挠头“那个你懂医术么？” 孙叔齐眼睛一亮“你可问对人了。”兽医不也是医生么，更何况从动物分类角度来说，人和其它哺乳动物身体构造区别不是太大。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