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闲田园之第一酒娘子》 正文 强推友文:一品贵妻之田园有喜 《一品贵妻之田园有喜》文/夏太后 一对一种田文,男女主身心干净,双宠系列! 简介: 破鞋烂裳,危墙断梁。 天上瓦漏,下面地洼。 残锅破碗,歪桌凳斜。 吃完上餐,下餐待望。 冷怀瑾感叹!重生被打回原型了。 靠!一日三餐饭,难道还能饿死女汉子? 一挽袖,一振臂,将那算盘打得哗哗响 酒庄开得好,客源少不了。 买卖做得精,金儿,银儿堆满厅。 穷女翻身把歌唱,攒钱,觅夫,从此,幸福的生活暖洋洋 小剧场: “瑾儿,我好饿!”少年瞪着一对清澈如泉的桃花眼,舌尖下意识的舔过嘴角,眼巴巴的望着正伏在案台边专注算帐的妙龄少女。 “吃饭!”少女柳眉一挑,啪的一声合上帐本,眸中似有笑意。 少年搅着衣角,原本洪亮的声音渐渐失了底气,蹭上前讨好道:“可是瑾儿的嘴巴比饭好吃!” 话刚说完,少年嘴角一阵钝痛,片刻后只见他捂嘴仓狂而逃,身后传来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小样,要吃也是本姑娘吃你!” ------题外话------ 冷怀瑾的愿望有三: 第一c富庶到令人发指。 第二c‘善良’到人见人爱 第三c妩媚到欲罢不能。 于是,便有了下一出: “你爱我么?”纤纤玉指点上男子的下巴,艳红的唇瓣轻轻挑起,一反身,将对方抵在了墙角。 “爱”男子颤抖着双手,无比惊慌的哆嗦着唇瓣。 “说说你爱我什么?”轻笑嫣然,唇齿留香,她凑上前,在他耳边循循善诱。 “爱你有钱,爱你‘善良’,爱你妩媚。” 她点头,非常满意:“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夫君,瑾遵冷家的三从四德,婚后相妻教子,以侍候好娘子为己任,不得善嫉c不得恃宠而娇,不得与他人眉来眼去,否则下堂!” 本文一对一,女强男强,喜欢的妹纸可以跳坑了哟~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章 穿越,清白 正午的日头火辣辣的,晒得树叶儿打蔫,蝉鸣声儿有气无力。樂文小说|玉河村后面,丈许宽的小河静静流淌,带着一股没精打采的神气。 “不许说出去!听到没有!不然淹死你!”一丛芦苇后面,传出来一道压低的少女声音。 但见一名穿着杏黄色衣裙的貌美少女,掐着一个肥胖的女孩,狠狠往水中溺去。 “呜呜!”身形肥胖的女孩,拙笨地舞着手臂,勉强从水里抬起头,露出一张圆滚滚的c黑黢黢的脸,一边咳水,一边说道:“你跟白大富,苟合,我要告诉,许公子呜呜!” 话没说完,便被恼羞成怒的妙龄少女再次按回水里。这一次,黑胖女孩的脸直接被按进腥臭的淤泥里,在一阵激烈的挣扎后,渐渐力气减弱,不再动弹了。 “死肥妞!淹死你!叫你乱说!”妙龄少女死死按着黑胖女孩的脑袋,一直等到黑胖女孩一动不动了,姣好的脸上闪过气急败坏,一脚将黑胖女孩踢到一边,朝坐在上方草丛中衣衫不整的男子道:“死肥妞不肯,我们怎么办?” 男子吐出口中叼着的草根,邪邪一笑,站了起来:“这么办。” “涂爷爷,媛媛溺水了!”一道焦急的声音,从院子外面传进来。 涂老头和李氏从灶边站起来,看向外头:“李家丫头,你说什么?” 篱笆外面,立着一道杏黄色的身影,容貌姣好,是村里最美的姑娘李琼儿:“媛媛溺水了,现在河边昏迷着,我背不动她,您二老快去看看吧!” “哎哟!这是怎么回事?”涂家二老连忙搀扶着,往外头走去。 不多久,涂老头和李氏来到河边。远远就见一群妇人站在河岸上,对着下方指指点点。 “就算没爹没娘,也不能做出这样不要脸的事?” “丢尽玉河村的脸了!” 涂老头和李氏拨开人群,往下看去,只见小孙女儿浑身湿哒哒地躺着河边上,双目紧闭,一动不动,衣裳凌乱不堪,半个膀子都露了出来。 “媛媛?”涂老头和李氏顾不得河岸上的妇人们说什么,连忙跑下去,抱起小孙女儿,给她拢好衣裳:“媛媛?快醒醒?” 好痛!好难受!斐媛恢复意识的时候,就觉得脑袋昏昏沉沉,仿佛有一大块淤泥堵在里头。喉咙苦得要命,身上沉沉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怎么能这么难受?比感冒还要难受一百倍!斐媛只觉身体里烧起了火,又仿佛被水淹过,四肢百骸都被什么堵塞,血液都不流动了。 偏在这时,四面八方传来一声声刺耳的妇人腔调:“伤风败俗!” “不要脸!” “窑姐儿都没她贱!” 是谁在大吵大闹?斐媛只觉一片闹哄哄,吵得她脑袋都要裂了。门卫在哪里,把闹事的都拉出去!秘书呢,怎么叫人在她办公室外面闹腾,还想不想干了? 就在斐媛的脑袋一片乱哄哄时,忽然一个慈祥和蔼的声音,避过了一声声尖锐的叫声,如甘泉一般传入斐媛的耳中:“媛媛?醒醒?” 是谁,在叫她的小名?斐媛只觉脑中的昏沉似乎减轻一些。 “媛媛,好孩子,快点儿醒醒,别吓爷爷奶奶。”只听那个慈爱的声音,再次传来,犹如一股清泉,冲开堵塞筋脉的淤泥。 斐媛努力睁着眼睛,谁知,眼皮犹如被铁块坠着,怎么也睁不开。不禁恼了,猛地掐住手心,顿时,一股刺痛传来,身体中逐渐涌起力气。斐媛蓄力一睁,霎时间,一抹明亮的阳光涌入目中。 借着这抹光亮,斐媛模模糊糊看到一些色彩。离得最近的是脸畔贴着的灰褐色布料,粗糙剌人,再远处是清蓝的天空,柔软的芦苇,清澈的小河。 不对。斐媛皱起眉头,记忆如同沉入河底的泥沙,一点点浮了上来。她记得自己带着公司的员工们去旅游,却遭遇缆车断裂,坠入山崖了。她应该是死了,眼前却是怎么回事? 斐媛努力睁大眼睛,直到视线变得清晰,看到一个个古装打扮的人影在四下晃荡。 “媛媛,你醒啦?”只见小孙女儿的眼睛睁开来,李氏惊喜地道。 斐媛抬起眼睛,看向头顶上方,只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带着慈爱与关怀地看着她,脑中一空,脱口道:“奶奶?” 爷爷奶奶已经走了十几年了,眼下却是怎么回事? 可是,这张面孔分明就是奶奶。斐媛不由愕然,却突地听到一个粗嘎的声音传来:“醒了?那就不关老子的事了!管好你们家的小贱货,再勾引老子,可就不是踹到河里这么简单了!” “呸!”一口唾沫,直直落在与奶奶一模一样的脸上。 斐媛瞳孔一缩,猛地坐起身,却见一道佝偻的身影站起来,拦在白大富的身前:“凭你一人说不算数,你不能走,得跟我们媛媛对质。” “滚开!老不死!”白大富抬手去推涂老头,推了一下没推开,脸上闪过不耐烦,猛地抬脚踹在涂老头的胸口。 涂老头经由这一踹,身形踉跄几下,跌倒在地上。衣袖被河边的石子划破了,露出瘦巴巴的手臂,随后涌出一片血迹,一瞬间染红了衣裳。 “爷爷!”看清涂老头的面孔,斐媛顿时红了眼! 没有人能在她面前伤害爷爷奶奶!刚要爬起,不防身后一空,陡然吃不住力,仰了下去。 只见李氏站起身,举起巴掌追着白大富打过去:“你个狗东西,欺负我孙女,还打人,我打死你!” “滚开!老贱货!”白大富没走成,顿时恼了,一巴掌扇到李氏的脸上,扇得李氏歪倒一边,得意一笑,扬长而去。 斐媛红了眼,低头抓起一把砂砾,爬起来朝白大富扬过去。谁知爬起一半,蓦地脑中一阵刺痛,犹如千万根钢针在扎,不禁痛叫一声。随即,一幕幕不属于她的记忆,像播电影一般,在脑中播放起来。 心情烦闷的少女在河边散步,却意外撞破一对奸情。村里唯一的读书人,许凌云的未婚妻李琼儿,同村长家的小儿子白大富衣衫不整地翻滚在一处。被发现后,李琼儿威胁少女不许说出去。少女不肯,便被威胁c死拧c溺水 灰绿色的河水在眼前缓缓流动,如松如竹的少年站在水波中,手持书卷而立,清俊淡然。不能让许公子吃亏,是少女昏昏沉沉之际,弥留的念头。 不知过了多久,脑中的刺痛渐渐消散,斐媛睁开双眸。只见涂老头与李氏满脸担忧地看着她,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双手抱着脑袋,躺倒在地上。 “我没事,爷爷奶奶。”两世记忆合并一处,斐媛对眼下的情形了然于心,缓缓坐起,看向河岸。 只见河岸上,最醒目的是一抹杏黄色,几乎全新的花裙子,掐出纤细的腰肢,衬得少女亭亭玉立。一张脸庞如缀着晨露的花蕊,无比娇艳,正是李琼儿。 旁边,一名名妇人满脸嫌恶,向这边伸手指指点点。 “不知廉耻!” “勾引男人还被踢到河里,换了是我,早就找一根绳子吊死了!” 扫视一圈,不见白大富的身影,斐媛的嘴唇渐渐抿成一条线。 “李家闺女就不该救她,如此不要脸皮,溺死算了!”又一个刻薄的声音传来。 斐媛的眼中一冷,看向嚷得最欢实的那名妇人,抬手对她招了招:“婶子,你过来。” “干什么?”被喊住的妇人不耐地拧起眉头。 “婶子过来就是了。”斐媛站起身。 妇人不甘不愿地走下来,皱眉嫌恶地道:“什么事?快讲!” “婶子们不是想知道我是如何勾搭白大富的么?”斐媛没有立即回答她,而是抬头看向河岸,一个个看热闹的身影。随即,唇角一勾:“看好了!” 说罢,猛地抬手,狠狠扇在身前妇人的脸上!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白大富走了,斐媛一股怒气正无处撒,偏这嚼舌妇人撞枪口上! “长成这样也敢勾引老子?”斐媛飞快抬手,又扇了妇人两个巴掌。 妇人猝不及防,连吃两个结结实实的巴掌,不禁大怒:“好哇,你个小贱人” 斐媛充耳不闻,抓住妇人的衣襟,用力一撕。只听“刺啦”一声,妇人的大半个膀子便露了出来。 “丑八怪,不要脸的贱货,敢勾引老子,老子打死你!”斐媛身子一转,腿一抬,一脚把妇人蹬进河里。 只听“扑通”一声,妇人栽倒进河里,顿时砸起一片水花。猝不及防,连吃好几口河水,不禁惊叫起来:“救命!救命啊!”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河岸上的人全都惊住了。 涂老头和李氏看着自家小孙女儿,亦是发起愣来。这是他们沉默寡言,被人欺负了也不吭声的小孙女儿吗?她,这是在做什么? “倘若大伙儿没有看到这一幕,只听白大富说婶子勾引他,大伙儿信是不信?”斐媛视线一转,看向站在河岸上呆愣的众人,“我不知道白大富是如何同大伙儿说的,但是我虽然生得丑,也不会做出那种事,给家中蒙羞。” 通过白大富的话,以及妇人们的指指点点,斐媛大致猜到事情的经过。 必是李琼儿与白大富见少女不肯保守秘密,将她溺至昏迷,丢在河边。而后做下圈套,令人误以为少女勾引白大富,反被白大富嫌弃地踹进河里,是李琼儿好心救了她。 苟且通奸,颠倒黑白,害人者反成了救人者。思及白大富欺侮李氏,脚踹涂老头的一幕,斐媛的眼中闪过戾气,舔了舔嘴唇。 “李姑娘,你不是好心的很吗?怎么还不去婶子家喊人,叫他们来接人?”斐媛半转过身,看向河岸上的李琼儿。 河岸上,做壁上观的李琼儿,望着斐媛邪魅中散发戾气的眼神,心里一紧,扑通扑通跳得慌乱。死肥妞,她那是什么眼神? 斐媛却没有再看她,收回视线,看向河里:“婶子,对不住了,白大富不在,无人与我对质,我只好请你来配合我重现之前的场景。” 此时,站在河岸上的众人,渐渐反应过来。一时间,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小贱人!你等着瞧!”落水的妇人拼命地扑腾着,没听清斐媛说什么,只狠狠骂道。 众人见她越滑越往河中心去,不由得纷纷跑下去,七手八脚捞起来。 斐媛勾了勾唇,扶着李氏的胳膊往上走去:“爷爷奶奶,咱们回家吧。” 走上河岸,擦过李琼儿身边,斐媛的脚步顿了顿:“李姑娘,纸包不住火。你”捉奸要捉双,此刻揭穿李琼儿,显然并不合适。斐媛心中已经有了计划,微微勾唇,邪魅一笑:“小心!” 李琼儿一直思索着方才对上的那个笑容,不知不觉一直盯着斐媛看个不停。骤然又见到一模一样的笑容,不禁浑身汗毛竖了起来! ------题外话------ 啊呜~阿风开新文了~宝贝儿们支持一下~每天早上八点更新,章章肥美,不见不散哟~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章 幸福,中伤 落水妇人的扑腾声,下水捞人的呼叫声,七嘴八舌的非议声,渐渐被抛在身后听不清了。本文由 。。 首发 走出去老远,涂老头和李氏仍未回过神来。短短的一个晌午的工夫,小孙女儿落水,小孙女儿被侮辱,小孙女儿醒来,小孙女儿发威,一切都跟做梦一样。 “媛媛,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奶奶带你去看大夫。”最终,对小孙女儿的担忧占了上风,李氏摸了摸斐媛的脸蛋儿说道。 李氏的手掌粗糙而温暖,斐媛贪恋地蹭着,余光瞥见涂老头被血染红的衣袖,低声说道:“我有点不舒服,奶奶,我们去王大夫家吧。” “哎哟,那快点去!”李氏着急起来,牵起斐媛的手,连忙往村西头王大夫家去。 斐媛自然是没有哪里不舒服,到了王大夫家,只把涂老头往前一推:“王大夫,我爷爷的手臂受伤了,您快瞧瞧。” “我不要紧,媛媛先让王大夫瞧瞧。”涂老头往后缩着,只把斐媛往前推。 “爷爷,我骗你的,我怕你不肯来看手臂。”到了这时候,斐媛也不瞒着了,直接说道。 涂老头听了,不由得愣住了。倒是王大夫呵呵一笑,看了一眼涂老头的手臂,拿出药酒和绷带,拉他坐下包扎起来,口里说道:“你家媛媛可真贴心。” 涂老头此时也反应过来,呵呵笑道:“那当然,我们家媛媛可是好孩子。” 包扎完手臂,涂老头非要王大夫给斐媛也瞧瞧,斐媛摇头道:“我什么事也没有,就是落了水,又怕什么?天气这样热,就当洗了个澡。” 王大夫见她眼神清明,说话有条有理,打量几眼,收起药箱:“涂大爷,您家媛媛没事。” 涂老头这才放心,站起身来,摸了摸身上,却顿了顿:“我身上没带现钱。等我回去,一会儿就给你送过来。” “不着急,您得空送来就成。”王大夫瞥了一眼涂老头满是补丁的衣裳,摇了摇头。 一家三口从王大夫家出来,往村北头的家里走去。 路上,李氏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问了出来:“媛媛,白大富是怎么欺负你的?” “媛媛饿不饿?天可真热,咱们快点走,回家吃饭去,锅里蒸了你喜欢的豆角。”涂老头打断李氏的话头,笑呵呵地说道。 斐媛的眼睛闪了闪,点了点头:“嗯。” 爷爷奶奶这么好,竟然有人伤害他们!眼前闪过白大富的身影,斐媛的眼神一片冷沉。 “媛媛?”仿佛看见小孙女儿的眼中闪过戾气与血色,涂老头吓了一跳,“媛媛,心里有委屈就跟爷爷奶奶说,爷爷奶奶给你出气,你可千万别乱来。” 斐媛点头只道:“我知道了,爷爷。” 她穿越过来,可不是为了眼睁睁看着别人欺负爷爷奶奶的!白大富,就算他是村长家的小儿子怎样?姐姐是镇上大户人家的姨娘又怎样?哥哥在县衙里做事,很了不起?胆敢对爷爷奶奶做这一切,早晚叫他还回来! 斐媛舔了舔嘴唇,一个个计划在心中闪过。 回到家后,才走进院子,李氏便推着斐媛进屋:“快把身上的湿衣裳换了。” “哎!”斐媛应了一声,推开屋门走进去。 关上屋门,却没有马上换衣裳,而是坐在床边,缓缓垂下眼睛,双手慢慢握了起来。穿越,她何德何能,拥有重来一次的机会?爷爷奶奶还健在,亲切慈爱地在她身边。目光渐渐模糊起来,斐媛仰起头,憋住泪意。 这一次,她再不会重蹈覆辙。 院子里,李氏走到灶边,揭开虽然老旧,但是刷得干干净净的木头锅盖,一边往芦苇编成的筐子里拾着窝窝头,一边叹气道:“咱们家的傻孩子,何时才能不受人欺负?” 涂老头用笼布包着手,从锅里端起一小碗蒸豆角,想起小孙女儿骗他看大夫的情形,干巴巴的脸皮绽出一朵花来:“你知道什么?媛媛心里懂事。” “媛媛,怎么还没收拾好?吃饭了。”李氏端了芦苇筐子进屋唤道。 “就来。”隔壁的小屋子里,斐媛正拿着一把缺了一小半齿的梳子,吃力地梳着湿漉漉的头发。耙了几遍,才勉强把河边上沾到的砂砾耙去大半。 随意拿了块布条,将头发松散绑在脑后,斐媛放下梳子往正屋里去了。 “饿坏了吧?快吃。”李氏把小半碗蒸豆角放在斐媛跟前,又从筐子里拾出唯一一块白面馒头,搁在斐媛的碗里。 斐媛坐下来,瞄了一眼筐子,低头拿起馒头掰成两半,一半搁到李氏的碗里,一半塞进涂老头的手里:“爷爷吃,奶奶吃。” “哎哟!”李氏惊叫一声,把馒头拾起来放回斐媛碗里,又从涂老头手里的夺过来,一同塞给斐媛:“媛媛不是最喜欢白面馒头的吗?怎么给我们了?” “方才在河里的时候,我看见了水鬼,长得那么丑,那么凶。”斐媛抬起双手,冲李氏比划道:“他说,如果我不孝敬爷爷奶奶,就把我的肠子勾出来炸着吃!” “哎哟!”李氏听了,惊得睁大眼睛,半晌没言语。 涂老头却呵呵笑了,伸手摸了摸斐媛的脑袋,说道:“媛媛一直都孝顺,爷爷奶奶都知道,媛媛吃吧,媛媛吃饱了爷爷奶奶就高兴。” 老人不是傻子,方才被斐媛哄了看大夫,便知道小孙女儿的心里也有些机灵劲儿。此时一听,立刻就反应过来。 斐媛垂下眼睛,低声说道:“媛媛不想被水鬼勾肠子。” 爷爷奶奶,最怕她哭了。斐媛再清楚不过,瘪起嘴,酝酿起来。不多时,眼睛里就涌出雾气,随即大颗大颗的泪珠子从眼眶里滚了出来。 她生得黑,脸蛋又圆滚滚的,这样一哭,憨气里面就带了点儿娇。虽然还是不好看,但是惹人疼。哪怕涂老头看穿了斐媛的小心思,也不由得心疼起来:“媛媛莫哭。” “媛媛乖,快别哭,奶奶吃,爷爷也吃。”李氏不如涂老头心思细腻,只当小孙女儿被水鬼吓着了,连忙把两块白面馒头拿回来,自己一半,涂老头一半。塞给涂老头的时候,还瞪了他一眼:“快吃,再惹媛媛哭,晚饭没你的份。” 果然,爷爷奶奶最疼她了。斐媛垂下眼睛,拿起一块杂面窝窝,飞快掩住弯起的嘴角。 话说两头。 涂家一家三口离开后,河边上炸开了锅。妇人被捞起来后,扯着嗓子叉腰大骂:“敢捉弄老娘!老娘撕了她个小娼妇!” “消消气,先回家换衣裳吧。”其他人纷纷劝道。 “作死的小娼妇!打了老娘三个耳光!老娘不撕了她,下辈子投胎做畜生!”妇人充耳不闻,破口大骂。 站在河岸上的李琼儿,心中计定,跑下河岸:“媛媛怎么能这样?” 抽出手帕,擦着妇人身上的水迹,口中担忧地道:“婶子呛着没有?媛媛也真是的,怎么变成这样了?就算为了洗清嫌疑,也不能这样对婶子?” “什么叫变成这样?小娼妇从来都不是个好货!”妇人叉腰大骂,“不要脸的小蹄子,一肚子肮脏黑水!勾引了白大富,还妄想清白,我呸!” 见妇人满眼怨毒,李琼儿的眼神闪了闪,悄悄从河边离开了。然而,回想起斐媛离开前的那个邪魅笑容,不安又浮上心头。脚尖一转,往许家的方向去了。 “你怎么来了?”许凌云看着身前容貌姣好的未婚妻。 李琼儿低着头,水葱似的手指在身前绞动着:“我,我可能得罪涂菲媛了。” 把之前在河边对妇人们说的那一套,略加改动,对许凌云讲了一番。 “我没想到,她的名声因此毁了。”李琼儿绞着手指,满面委屈,渐渐泪水涌了出来:“我只是想救她的命,我没想到会这样。” 许凌云怜惜地劝道:“是她自己行为不端,累了名声,与你何干?” “可是,我怕”李琼儿垂首抽泣,肩膀轻轻耸动,“我是村里亲事说得最好的姑娘,她是村里最难说亲的姑娘,我怕她因着恨我,便来破坏你我的亲事” “琼儿别怕。”许凌云说道,“倘若她恩将仇报,我不放过她!” “当真?”李琼儿抬起头,泪眼朦胧地道,“不论她说什么,你都不会信吗?” “那是自然。”许凌云说道,眼中闪过轻蔑。一边是娇俏貌美的未婚妻,一边是又黑又矮的丑八怪,孰是孰非,还不清楚吗? ------题外话------ 宝贝儿们,求收藏支持~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章 守护,身世 吃过饭后,斐媛端了碗筷出去洗涮。|李氏想要阻拦,被涂老头拽了拽,诧异地扭头,却被涂老头引着往里屋走去。 “你拿三文钱出来,我去给王大夫送诊金。”涂老头说道。 李氏偏头看了看他的手臂,没说什么,蹲了下去,从杂物堆下面抱出一只陶罐子。在里面摸了一会儿,摸出三文钱来,递给涂老头:“你孙女儿可真心疼你。家里就这么几个钱,用掉一文,她的嫁妆就少一文,她也舍得给你花。” 涂老头呵呵一笑:“咱家媛媛可是个好孩子。” 李氏叹了口气,蹲在地上,把罐子塞回去:“攒了这么些年,才攒了两吊钱,媛媛都十三了,这亲事可怎么办?” 涂老头脸上的笑容慢慢不见了,一声不吭地站了一会儿,转身走出去:“我给王大夫送诊金去。” 院子外头,斐媛将两老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涂老头和李氏的年纪大了,耳朵不那么好使,说话的嗓门不知不觉就大了。斐媛的身体年轻,轻易便将这些对话捕捉到耳中。她低头垂眼刷着锅碗,装作没有听到。 爷爷奶奶肯定不想让她操心,她就装作不知道就是。 等到日头不那么毒辣,便又到了下田的时候。小麦已经收割完了,眼下正是点玉米的时候。李氏背着一只深色麻布袋走出来,对斐媛说道:“媛媛在家看家,我和你爷爷去田里点玉米。” 斐媛看向扛起锄头的涂老头,目光落在他受过伤的手臂上,扭身关上屋门:“不,我跟爷爷奶奶一起去。” “那怎么成?”李氏连忙放下布袋,把斐媛往屋里推去:“日头晒得很,把你晒坏了怎么办?”小孙女儿本来就黑,被日头一晒,更黑了怎么办? 斐媛不由笑起来:“奶奶,我都这样了,还怕晒么?” 声音又清又脆,像银铃儿被风吹响一般,好听得不得了。面上不带半丝自怨自艾,反倒有些坦然和爽快。李氏不由一愣,随即绷起脸,仍是把她往屋里推:“那也不行,能不晒就不晒。” “不。”斐媛扭身绕过李氏,一手提起地上装着玉米种子的布袋,一溜烟儿朝外面跑去了。 李氏叫了几声,叫不回来,看着小孙女儿越跑越远,不禁又是气又是恼。 涂老头呵呵笑了:“媛媛想去,就叫她去吧。你去屋里,把我的草帽拿出来,到田里给媛媛戴上。” 李氏无法,叹了口气,进屋拿草帽去了。 斐媛跑了一段,便停下来,扭身往回看去。只见涂老头扛着锄头在前,李氏拿着草帽在后,相伴着朝这边慢腾腾地走来,只觉得满心欢喜。 从前的她怎么那么傻?竟然以为这样的日子辛苦。离开爷爷奶奶,跑出家门,削尖脑袋往上层人里挤。最后倒是混得人模人样,却有什么用?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家几趟,吃不到爷爷奶奶做的饭,看不到爷爷奶奶的笑容。 如今却是最好的。没了千万家产如何?没了绝色容貌又如何?斐媛不在乎。那些东西,她能挣来第一回,就能挣来第二回。只有爷爷奶奶,才是经不得失去的。 头顶是炎炎的烈日,脚下是被烤得炽热的土地,周身是辣的风。李氏走了一段,脸上就流下汗来。抬头看见小孙女儿满脸笑容,不由来气:“你瞧瞧你,犯什么傻?这么热的天,你非要跟来,给你草帽,快戴上。” 斐媛只是嘻嘻笑,趁着李氏数落自己,背起布袋,一溜儿小跑,快活地走在前面。 到了田里,李氏去接斐媛肩上的布袋:“媛媛在地头玩吧,我跟你爷爷去干活了。” 斐媛躲过她,将布袋塞进涂老头的手里,然后抢过涂老头的锄头,说道:“我跟爷爷先干一会儿,累了就换奶奶。” “你这孩子,你从没干过农活,你不会这个,快一边玩去。”李氏有些生气了。 “我会。”斐媛说道,把着锄头,弯腰刨起坑来:“坑不能刨太深,不然种子长不出来。也不能太浅,种子会被晒干的。”说话的工夫,已经利落地刨了三四个坑,个个深浅c大小都差不多,又整齐又均匀:“奶奶你瞧,是不是这样?” 李氏和涂老头看着这一幕,全都惊讶起来:“媛媛,你何时会的这个?” 他们从来舍不得小孙女儿吃苦受累,十三年来,根本没让她摸过一丁点儿农活。可是看着小孙女儿的架势,却是老辣熟练的老农民,这是怎么回事? “我爹爹可是中过榜眼的,身为他的闺女,我也不能太笨不是?”斐媛一边弯腰刨坑,一边说道。 李氏和涂老头听罢,不由一愣,相视一眼,不禁有些担忧。小孙女儿好些年没有提过她爹娘了,今儿怎么突然提起来了? “爷爷,你快把种子点进去,不然一会儿坑就干了。”斐媛不知道二老的心思,一心只想替爷爷奶奶分担点儿农活,弯腰把着锄头,埋头刨着一个个坑。 涂老头收回目光,提起布袋,掏出一把种子,往每个坑里放了三四粒,放完便用脚尖把土壤盖上,再微微踩实了。 李氏狠狠瞪了一眼闷葫芦似的涂老头,走在斐媛前头,用鞋底把先前割小麦时留下来的麦茬踩倒,不让它们刺伤宝贝小孙女儿,口中试探问道:“媛媛啊,怎么提起你爹爹了?” 十三年前的一个晚上,在京里做官的大儿子突然回来,留下一个女婴,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名字,就匆匆离开了。随后,与大儿媳一起,再无音讯。 小孙女儿从小就长得黑,不像涂家人的白皙,但是像那位只见过一面的大儿媳,五官秀美动人。李氏和涂老头怜惜她没有爹娘在身边,对她百般疼爱。却不料当年虽然肤黑但是灵秀喜人的小娃娃,变成了又黑又矮的大冬瓜。 斐媛没想那么多,她提起那素未谋面的爹爹,只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会种田的事实,闻言笑道:“奶奶不是问我为什么会刨坑吗?因为我随了爹爹的聪明,看一眼就会。” 李氏听她说话脆生生的,一派快活的模样,压下心底的疑惑,没有再问。 日头渐渐偏西,空气的温度也逐渐降了下来。当西边云霞布满半边天空时,一家三口收起农具,有说有笑,往家里走去。 快走到家时,远远看见院子里的情形,三人全都惊住了。李氏扯着嗓子尖叫一声,迈起脚步往家里跑了过去:“老天爷啊!这是哪个杀千刀的干的?” 望见前方的情形,斐媛握起拳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双眸被云霞映得赤红一片。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章 破坏,痛打 枯树枝围起来的篱笆,被人全都推倒,露出光秃秃的院子。し角里,仅有一块木板遮在上头的灶台,被人捣得粉碎,只余下一口黑漆漆的大锅。 旁边,碗碟全被打碎,散落一地碎瓷片。屋门不见了,只有一片片碎木板,凌乱躺在地上。 “老天爷啊!这是哪个天杀的干的?”李氏飞快冲出屋子,抱着一只纸篓子站在门口,愤怒地大喊道。 里面本来有五六只鸡蛋,是上个月涂老头做寿,三儿媳妇给的。李氏和涂老头舍不得吃,都给小孙女儿留着。本来打算晚上给小孙女儿摊鸡蛋饼吃,谁知都不见了! 再看满屋子里,唯有的几件家具都翻倒着,被子也被人扔在地上,上面满是脏兮兮的脚印。涂老头的身影顿了顿,一声不吭,弯腰拾起地上的碎木板,拎了锤头修起来。 “老天爷啊!这是不给人过日子啦!”李氏伤心又愤怒地哭道,转眼看见涂老头闷不吭声地修门,气道:“你个没用的老东西,快去打听打听,究竟是哪个天杀的干的?” 打听了又怎样?一家三口老的老,幼的幼,逮着人又能怎么着?涂老头绷着脸,瞥见小孙女儿的身影,低头继续修起门来:“天晚了,快把灶台修葺下,给媛媛做饭吃。” “做什么饭?鸡蛋都没了,做什么饭?”李氏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哭天抹泪起来。 涂老头看了她一眼,脸上的褶子皱了皱,丢下手里的锤头,往灶台边上走去。一边修灶台,一边对斐媛说:“媛媛,去你三叔家吃晚饭吧,咱们家吃不了了。” “我不饿,一会儿再去。”斐媛说道。爷爷奶奶不去,她才不会去。只不过,如果她直说不去,爷爷肯定不愿意。抬脚走到方才涂老头修门的地方,拿起锤子,接着修起来。 涂老头的脸上动了动,又垂下去,闷头修起灶台来。 李氏只见爷孙俩一个比一个木头人似的,悲从心生,大声地哭起来。 哭了一会儿,没人理会,渐渐觉得没意思,起身进屋,收拾起翻倒的家具和被子:“要我知道是哪个天杀的干的,我跟他拼命!” 斐媛抿着嘴唇,眼神闪过戾气。 如果她没猜错,这是杨有田家干的。杨有田家,就是晌午骂斐媛最厉害,被斐媛一脚踢到河里,杀鸡儆猴的妇人胡氏。她吃了这个亏,必不愿意。斐媛想过她会报复,却没想到竟是以这种方式。 皱了皱眉,有些懊恼。于时下女子而言,最恶毒的不外乎是流言。斐媛不怕这个,她这辈子就没想过嫁人,不论什么流言,都伤不了她一丝一毫。原以为胡氏的报复方式会是这般,却没想到 “哎哟?这是怎么了?”忽然,院外响起一个刻意拔高了的妇人声音,“涂大爷,你们家做什么缺德事儿啦,怎么被人把灶台都砸了?” 斐媛抬头去瞧,看清来人的面孔,不由笑了。丢下锤头,拾起一块木板,在手里掂了掂,起身往外走去:“婶子怎么有空来了?”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胡氏。晌午吃了斐媛的亏,咽不下去,回家便告给男人。吃过饭后,便带着家伙砸了涂老头的家。她还嫌不够,巴巴跑来几趟,就等着听涂老头一家哭腔。 “我听到有人哭,赶紧过来看看。涂大爷,要不要我叫我家有田过来给您帮把手呀?”胡氏装模作样地道,“你看,你们家大儿子虽然有出息,却是许多年没有音讯了。二儿子c三儿子虽然在身边,却啊!” 斐媛本想给胡氏留几日清闲日子,待她解决了李琼儿的事再收拾她。没想到胡氏等不及,这就凑上来了。手里拎着木板子,劈头盖脸地朝胡氏打过去:“婶子,晌午两个巴掌没喂饱你?” 玩心眼,斐媛自问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她不敢保证百分百能赢。但是,玩粗的,斐媛输过谁? 前世最落魄的时候,被七八个男孩子追着打,斐媛都能生生从他们身上咬下一口肉来!后来成为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遭过一次绑架后,斐媛就请了师父专门教她拳脚,最不怕的就是玩拳头! “我这个人,最是孝顺,既然婶子没吃饱,我再管婶子一顿!”斐媛往胡氏的头上打了两板子,趁她抱头自顾不暇的时候,收了手,一脚踢在她的膝弯处。胡氏不防,哀叫一声跪倒,斐媛趁机一脚踩在她背上,举起板子狠狠抽她的屁股:“婶子慢慢吃,这顿管饱!” 斐媛不打她的脸,这也是有讲究的。倘若把胡氏打成猪头,回头她告给男人,纠结村民来闹,却不好收拾。倘若打她的屁股,谅她不敢脱了裤子给人看。 木板抽在胡氏的屁股上,发出清脆的啪啪声,胡氏又痛又羞,气得哇哇直叫。斐媛毫不手软,一下下抽得实在:“我家的家事,婶子知道得不少?” 涂家三个儿子,大儿子最有出息,也就是涂菲媛的爹,却十几年没有音讯。二儿子最没出息,除了搜刮二老就没别的事。三儿子最是冷情,除了逢年过节,再不来看一眼。 这三个儿子,一直是涂老头和李氏心中的痛,被胡氏嚷嚷出来,可谓是生生往二老心头插了一把刀。斐媛两世之中,最恨的便是别人欺侮爷爷奶奶。 “媛媛!”涂老头和李氏此时才反应过来,连忙过来阻拦:“媛媛,快住手,不能打了!” 涂家在玉河村的最北头,前后都没人家,但是胡氏这样大声叫嚷,只怕一会儿也要来人了。涂老头和李氏虽然生气胡氏的作为,但是更不想小孙女儿落下不好的名声,连忙拉她的胳膊。 “爷爷奶奶别管!”斐媛拨开两位老人,狠狠一脚踩在胡氏的背上,将板子换到左手拿着,弯腰拽住胡氏的裤腰,猛地往下一扯! 胡氏顿觉下面一凉,顿时挣扎得更厉害了:“小贱蹄子,你做什么?”偏偏她被斐媛踩在腰眼上,任她如何四肢抓爬,就是翻不了身,察觉到斐媛的意图,胡氏吓得脸都白了:“你住手!快住手!” “你叫吧,尽管大声叫,叫大伙儿都来看你光着屁股的样子!”斐媛勾唇冷笑,三下两下扒了胡氏的内裤,挑在木板子上,松开脚,退后一步:“看见没?如果你敢把我打你的事说出去,这条内裤会落在谁手里,我就不保证了。” 胡氏又羞又气,抓起裤子赶紧套上,爬起身,看着被斐媛挑在半空的内裤,脸上又青又白:“你,你,你这丫头怎如此歹毒?” “滚!”斐媛冷冷地道。 胡氏的脸上涨得通红,却拿斐媛没辙,怒而转头,冲着涂老头和李氏嚷道:“你们教的好孙女!” 涂老头早在斐媛扒胡氏裤子的时候,就背过去避进院子里了。李氏虽然也惊呆了,但是回过味来,心里不免觉得解恨:“你快滚!别脏了我家门口!” “你们你们等着瞧!”屁股火辣辣的痛,又丢了内裤,胡氏又羞又窘又恨,却丝毫没辙,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扭头跑了。 ------题外话------ 感谢土豪的1颗钻石和25朵鲜花,感动死了,求以身相许!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五章 疑窦,信念 “媛媛,这条脏东西,你还真留着啊?”李氏虽然对斐媛的做法解气,但是看着那条脏兮兮的东西,还是不禁恶心。。 斐媛挑着木板:“谁要留它?” 挑着胡氏的内裤,走到灶边,丢进了柴堆里:“一会儿做饭,当柴火烧了。” 这样就算胡氏来偷,也死活找不到。这个把柄,就算捏死在斐媛的手里了。 李氏站在院子里,透过模糊的光线,看着胖墩墩的小孙女儿,眉眼仿佛闪过冷诮,恍惚见到了当年大儿子的模样。 天黑透时,一家人才勉强把家里的东西收拾个大概。门勉强拼好了,灶台也糊好了,就是碗被摔了,没有家什吃饭。 “我去老三家借几个碗。”李氏说完,抬脚走了出去。 斐媛随后起身:“我陪奶奶一起。” “不用你,你在家歇着。”李氏一把将斐媛推回屋里。 涂老头也拉斐媛:“就这几步路,你跟着做啥?” 斐媛只好留下来。 李氏去了许久,不见回来,斐媛站起身道:“爷爷,我去找奶奶。” 失而复得的亲情,让斐媛百般珍惜,一点儿也经不得再失去。生怕李氏有个闪失,急急向外走去。 “你在家待着,我去。”涂老头劝不动她,便把她按回去,自己起身往外走去。 才走到院子里,李氏回来了。手里拎着一只篮子,喜滋滋地道:“我今日去得巧,老三家在炖肉呢,我给媛媛要了半碗。” 进屋放下篮子,揭开笼布,顿时香喷喷的味道飘了出来。是小半碗土豆炖肉,肉还不少,李氏端出碗来,喜滋滋地对斐媛招手:“媛媛快来吃。” “真香。”斐媛没客气,走过去捏了一块土豆塞进嘴里,然后又捏了一块肉,偎到李氏身上,往她嘴里塞去:“奶奶居然要来了肉,可真是我们家的大功臣,奶奶也吃。” 李氏本来不想吃,听了斐媛的话,不禁乐了,斐媛趁机把肉塞到她嘴里。李氏嗔了她一眼,把肉吃了:“你这孩子,怎么突然嘴甜起来了。” 涂老头就没那么好哄了,见斐媛端着碗过来,摇了摇头,起身往外头走去:“我去烧火做饭。” 李氏把碗从篮子里拿出来,然后抿嘴笑着端到斐媛的眼前:“媛媛瞧,这是什么?” 只见碗里头,装着五六只红皮鸡蛋,斐媛不禁讶异道:“三叔三婶怎么这么好说话了?” “你玉儿姐姐回来了,她给我装进来的。”李氏说道,撇了撇嘴:“依着老三两口子,给我装一块肉回来,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狗日的,老娘十月怀胎生了他,给他娶媳妇,他就这么对老娘”李氏端着鸡蛋往里屋去了,嘟嘟叨叨的声音传出来。 斐媛忍俊不禁,背过身捂住嘴,一抽一抽地笑起来。奶奶骂人,从来都是把自己一道骂进去。 笑着笑着,渐渐止了。低头瞧着脚上针脚细密的鞋子,是李氏亲手纳的千层底。奶奶别伤心,他们不孝顺你,媛媛孝顺你。 不多会儿,饭香味渐渐浓郁起来。 “饭好了,来吃饭。”李氏把面汤和窝窝头端进来,还有一小碗摊的鸡蛋饼,“媛媛今天累坏了,多吃点补一补。” 斐媛清脆地应了一声,拿起筷子就吃。谁知,筷子夹到一半,蓦地从手里掉下去。“啪”的一声,摔在桌子上。 “怎么了?”李氏吓了一跳,看着斐媛的手,只见那只手颤得厉害,顿时明白过来,气道:“是不是胳膊疼?你这孩子,我就跟你说,你没干过活,不用你,你偏犟,一亩地的活都给你干了,可不胳膊疼了?” 斐媛吐了吐舌头。这个身体实在太娇了,一点儿重活也没干过。本来下田回来时,就有些虚脱了,偏偏遇到胡氏,便强打精神撑着。熬到这时候,真是一动也动不了了。 李氏见斐媛试着拿起筷子,却是手抖得跟筛子似的,气得搁下碗,起身坐到斐媛身边,夹起鸡蛋饼,喂到斐媛嘴边:“看你再逞能!” 斐媛放弃了自己吃饭,张嘴享受着李氏的慈爱:“奶奶,你知道什么呀?干了一下午活,我觉得自己瘦了有一斤呢。照这样下去,每天瘦一斤,一个月后我就身段儿苗条,人见人夸啦。” “你就做梦吧!”李氏又好气,又好笑,板起脸道:“吃饭!” 入夜后,玉河村沉入一片寂静。 李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推了推涂老头:“哎,你觉不觉得媛媛有些不对?” “有什么不对?”涂老头问道。 李氏说道:“中午在河边,你瞧瞧她的所作所为,简直变了个人一样。下午在田里的时候,一亩地几乎都是她倒弄的,死活不叫我们插手。还有傍晚,她对胡氏做的事,简直骇死人了。你说,她哪里来得这些主意?” “从前媛媛性子软和,你说她不像老大的闺女。如今媛媛有主意了,你又觉得不对。”涂老头的声音带着点儿困意和不耐烦。 “可是” “你别疑神疑鬼的。媛媛爹小的时候,你就老怀疑抱错了。”涂老头翻了个身,“你我两人都是庄稼人,生了个儿子却做了大官,你觉得对劲吗?媛媛就是像她爹,有什么不对的?” “也是。”李氏说道,声音渐渐带了骄傲:“咱家大海,从小就不凡。要我说,若是咱家朝中也有亲戚,说不定大海能考个状元,不止是榜眼。” 涂老头没应声。 黑暗中,李氏的抽咽声渐渐响起:“整整十三年了,大海一点儿音讯也没有,老头子,你说咱家大海还活着吗?” “别想那些没用的!”涂老头忽然斥了一句,“去那屋看看媛媛,她今天吃了惊吓,又干了一下午活,别晚上蹬被子着凉了。” 李氏抹了把泪,坐起身,摸黑往斐媛的屋里去了。 斐媛的确没睡好,她此刻陷入前世的梦境,梦见爷爷奶奶先后去世。空有大把的钱,空有响亮的名头,却换不回来爷爷奶奶的笑容。伏在灵前,痛哭不已。 “媛媛?媛媛?”李氏才走到门口,便听见里头有呜呜的哭声,吓了一跳。 走到床前,借着月色一看,才发现小孙女儿只是被梦魇着了,便伸手推她道:“媛媛?快醒醒,别怕,都是梦。” 斐媛渐渐醒来,睁开眼睛,只见李氏站在床边,猛地坐起来,撞进李氏怀里,“哇”的一声哭开了:“奶奶!” 她是混蛋,斐媛是混蛋!甚至爷爷奶奶去世的时候,她都不在身边! 李氏连连拍着她的后背,哄道:“媛媛乖,媛媛不哭,心里有什么委屈,都跟奶奶说,奶奶给你出气!” 李氏已是五十多岁的人,这个年纪做农活都有些吃力,却还想着给她出气。斐媛埋在李氏的怀里,摇头说道:“没有,奶奶,我梦见水鬼来勾我的肠子。” 闻言,李氏不禁好气又好笑,拍了一下她的脑门:“傻孩子!” “我没事了。”斐媛抹了抹泪,推李氏道:“奶奶快去睡吧。” 李氏便回了屋,将此事同涂老头一讲,两人都笑了起来。 “这回你不觉得不对了?”涂老头笑道。 “那傻孩子。”李氏合上眼睛,没了心事,很快睡着了。 隔壁屋里,斐媛枕臂躺着,睁着眼睛看向上方黑漆漆的一片。 这辈子,她再不是斐媛。她是涂菲媛,只是爷爷奶奶的心肝小宝贝儿,再也不离开爷爷奶奶半步! ------题外话------ 从下章开始,女主的名字就变成涂菲媛啦~一(n_n)一哈哈~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六章 许郎,虚伪 涂菲媛醒来时,窗外已经亮了。 没有钟表,涂菲媛摸不清什么时候了,看着天色,估摸有六点了。坐起身,准备穿衣裳,谁知刚一抬胳膊,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痛得龇牙咧嘴。 昨天下午在田里,使劲儿太过了,浑身肌肉都疼。涂菲媛咬牙撑着,穿好衣裳,打开门走出去,唤道:“爷爷,奶奶?” 没人应声,涂菲媛推开虚掩着的门,人都不在。退出来一看,靠在墙边的锄头不见了,顿知涂老头和李氏趁着清晨凉快,去田里干活了。 站在院子里,一下一下活动起筋骨。疼也就是早晨这会儿最厉害,活动开了就好了。 过了一会儿,身上不那么疼了,涂菲媛抱了柴火在灶边,开始做早饭。 涂老头和李氏都是勤劳能干的人,又刚收了麦子,家里并不缺吃的。涂菲媛想了想,走进里屋,从李氏收起来的宝贝篓子里,拿出两只鸡蛋。又捡了几个窝窝头,端着筐子,在灶边坐下,烧火做起饭来。 涂老头和李氏回来后,只见涂菲媛已经做好了早饭,直是又惊又喜:“媛媛怎么起这么早?身上还疼不疼?” 涂菲媛打了水给两人洗手,又揭开锅盖,端出早饭跑进屋里,闻言笑道:“不疼啦。” “让爷爷瞧瞧,媛媛做了什么好吃的?”涂老头对小孙女儿的变化,心里高兴得紧,洗完手便笑呵呵地走进屋。只见桌上,筐子里是几只窝窝头,涂老头微微点头。视线一转,落在盛着蛋花汤的碗里,不禁凝住了。 李氏随后走进来,看见了蛋花汤,不禁急了:“媛媛,你怎么把蛋花打得这么碎?” 两位老人仅有种田这么点本事,一年辛苦到头也就能填饱一家三口的肚子,想吃好的却是艰难。这几只鸡蛋,还是昨晚李氏去三儿子家,恰逢大孙女儿涂玉儿回娘家,才给她装了几只,否则也是没有的。 李氏本来打算都留给涂菲媛,此时只见涂菲媛全都打成了蛋花,不禁急了,出去拿了勺子,使劲在碗里捞,想把蛋花都捞给涂菲媛。 “奶奶别忙了,捞不出来啦。”涂菲媛坐下来,捧起碗,掩住唇边的笑意。 可不是吗?一片片蛋花打得细碎,就像雪花一样,全然融进了面汤里,一片也捞不出来。李氏拧起眉头,张口要训涂菲媛。还没开口,便被涂老头打断了。 “媛媛打蛋花的手艺,十分高明啊!”涂老头坐下来,捧起碗端详了两眼,笑着赞道。 涂菲媛从碗里抬起头,冲李氏说道:“奶奶,快坐下吃吧。” 李氏到底不高兴,吃饭的时候板着脸,一句话也不跟涂菲媛说。 吃到一半的时候,有客人来了。 “涂家爷爷c奶奶,涂姑娘,打扰你们吃饭了。”一个温和有礼的声音响起。 涂菲媛抬起眼睛,只见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身如修竹,挺拔地站在门口。手里抱着两本书,眉目修谨而敬重,正是许凌云:“我来还书。” “哟,是许家小子啊?”李氏连忙放下碗筷,站起身,接过许凌云递过来的两本书,“好孩子,还想看什么书?走,跟奶奶去挑。” “奶奶!”涂菲媛站起来,阻止李氏,“奶奶,咱家还乱着呢,书都没来得及收拾。等我一会儿收拾下,再借给许公子。”说罢,偏头看向许凌云,“许公子下午再来吧。如果着急,一会儿过来也行。” 许凌云怔了一下,点了点头:“麻烦涂姑娘了,那我一会儿再来。” “不送。”涂菲媛拉着李氏坐下。 许凌云不由得有些惊讶。往常来借书的时候,涂菲媛总是送他到门口,今日为何脑中不禁浮现出昨天李琼儿说的话,身形一顿,抬脚离开了。 “媛媛,今日这是怎么了?”李氏诧异地道。往常的时候,小孙女儿可是最高兴许凌云来家里的。每次他来的时候,眼睛里都闪着光。怎么今日,如此冷淡? 涂菲媛埋头喝着蛋花汤,只道:“没事,奶奶。” 涂老头从碗里抬起头,看了涂菲媛一眼,又埋下头继续吃起来。 吃过饭后,李氏与涂老头去田里干活。还有四五亩地的种子没有点下去,得抓紧时间。 “媛媛在家休息,就不要跟去了。”涂老头说道。 “就是,把家里收拾一下,别耽误了许公子借书。”李氏吩咐道。 涂菲媛点头:“我知道了,爷爷奶奶。” 涂老头和李氏便提着锄头与种子,一前一后走了。 涂菲媛目送两人走远,乖巧的神情瞬间敛去。想起许凌云借书时,面上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溢出一声冷笑。转身回了院子,却不收拾书籍,而是抱了柴火,坐到灶边烧起水来。 一个时辰后,许凌云来了。 走进院子时,就见涂菲媛搬了凳子坐在当门,脚下放着一只水盆,以水面做镜,一下一下梳着乌鸦鸦的长发。 “涂姑娘。”许凌云颔首一礼,提着一只芦苇叶子编成的小篮子走进来,“涂家爷爷奶奶都下田了吗?” 涂菲媛头也不抬,不紧不慢地梳着头发,淡淡地道:“嗯。” 许凌云有些诧异。从前他每次来,她都会立刻站起来,恭敬又仰慕地叫一声“许公子”。佝偻着肩膀,拘谨地站在一边,或者回答他的问题,或者一声不敢吭。 “涂姑娘,书都收拾好了吗?”顿了顿,许凌云客气地问道。 涂菲媛抬起眼睛,打量他一番,最终视线落在他手里提着的篮子上。 “一些糕点,给爷爷奶奶尝尝。”许凌云将手里的小篮子向前送了送。 涂菲媛挑了挑眉。许凌云借了三年的书,除了逢年过节,可从没有过这种表示。 如果东西是送涂菲媛的,涂菲媛定叫他怎么拿过来的就怎么拿回去。可是,既然是送给爷爷奶奶的,不妨收下。 “东西放下,你走吧。”涂菲媛说完,又低下头去。 前世,作为酒庄老板,穿梭在各种场合,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裙下之臣更是涵盖各个年龄层的帅哥。眼前的少年固然有些姿色,却如清粥小菜一般,实在不是她的菜。对着水面梳起头发,一点儿也不觉着尴尬或不妥。 许凌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涂姑娘?”他喊了一声,见涂菲媛不搭理他,心中有些尴尬。抿了抿唇,将手中的小篮子朝前头送了送。 谁知,涂菲媛还不接,许凌云不由有些恼了:“涂姑娘,在下想借两本书回去!” “不借。”涂菲媛干脆地拒绝。 许凌云不由怔住,随即,一抹笑容渐渐浮现。是轻蔑的笑。涂先生是那样才华横溢之人,为何女儿如此不堪? 然而,想着来意,许凌云整了整神情,把篮子放在一旁的水缸上:“可是在下的未婚妻,给涂姑娘带来的不便,令涂姑娘恼了?若是如此,在下替她给涂姑娘赔罪了。” 说着,退后一步,弯腰对涂菲媛拱手一礼。 他都如此给她面子了,她纵有天大的气,也该消了吧?许凌云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涂菲媛。 ------题外话------ 感谢的10朵鲜花,谢谢宝贝儿,么么么~ 感谢的1颗钻石和5朵鲜花,快粗来,让阿风舔一舔~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七章 下套,引出 涂菲媛抬起头,看着身前的少年。本文由 。。 首发动作敷衍,神情轻蔑,不禁勾了勾唇:“这个罪,你赔不起。” 许凌云听罢,不禁瞪大眼睛,看着涂菲媛,满脸愕然。这个又黑又胖c又矮又丑的大冬瓜,凭什么看着涂菲媛眼中的戏谑,脸上浮现一丝恼意,紧紧抿起唇,转身走了。 涂菲媛轻蔑一笑,低下头继续梳头发。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凭什么以为她会给他脸?若非借他引出李琼儿,她一眼都懒得看他。 许凌云憋了一股气,一路快步回了家。许母陆氏正在院子里择菜,见他两手空空的回来,不由讶道:“云儿,为何没有借书回来?” 许凌云脚步一顿:“嗯,没有借来。”避开陆氏的注视,快步往屋里去了。关上门后,维持了一路的淡然再也绷不住,满脸懊恼与气愤。 果然如琼儿所说,那个丑八怪不仅不知感恩,反而恩将仇报!而且,还牵扯到他!一头仰倒,扯过被子蒙住脸,许凌云咬牙切齿地抓着被子,心里从没有过的厌烦! 良久,许凌云掀开被子,整了整衣衫,打开门走出去。 陆氏闻声看过来:“云儿去哪里?” “去借书。”许凌云的面上恢复一贯的淡然,对陆氏行了一礼,便抬脚出门了。 李琼儿坐在窗前,对着一只巴掌大的铜镜,扭动着身姿。白大富新送给她的这根玛瑙簪子不错,红彤彤的,衬得她的肌肤愈发娇艳。 正对着镜子美滋滋地照着,忽然听到院子外头喊道:“琼儿,许公子来了。” 李琼儿抬头,透过窗子往外看去,只见许凌云站在院子里,清隽的面上不见丁点儿笑意,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是死肥妞对他说什么了?想到这里,猛地站起身。 随即,又想到已经跟许凌云打过招呼,心里安定两分。将铜镜扣在桌上,整了整表情,挤出一副娇羞又惊喜的模样,小跑出去:“你来啦。” “琼儿。”许凌云对李琼儿点了点头,目光移至李琼儿的头上,温声赞道:“你戴这根簪子真美。” 李琼儿的笑容僵了僵。从前的时候,他可没这样夸过她。为何今日,独独夸她的簪子?眨着眼睛,娇羞地道:“是爹爹买给我的。” “伯父真有眼光。这根簪子,很配你。”许凌云真心说道。 一旁,李母的眼睛闪了闪,转身走开了。 簪子的来历,李家上下都是知道的。许家小子固然会读书,将来或许有个锦绣前程。然而,那都是将来的事。白大富看上李琼儿,时不时献殷勤,却是看得见的好处。于是,对李琼儿的本事,李家上下只有赞赏的份。 “琼儿,我有麻烦了。”只见周围没人了,许凌云低声说道,眉宇透着一丝烦恼,“果然如你所言,涂姑娘记恨上你了,便连我也今日我去借书,她便不肯借给我。” 李琼儿听着他说话,心里一会儿拔高,一会儿跌下。听到最后,心里松了口气,还当什么,原来死肥妞赌气不肯借书了。面上却做出一副惊讶c气愤c不敢置信的神情,眨着水汪汪的眼睛,咬起嘴唇:“她,她怎能如此?” 许凌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她不能如此对你。”李琼儿绞着手指,细细的眉毛轻轻蹙起,露出一副懊恼的模样。焦灼地小步走来走去,忽然往外走去:“涂姑娘不能这样,你又没有招惹她,她就算有气也该朝着我来,我去跟她分说分说。” 死肥妞,倒是长心眼儿了!不敢揭穿她,就从许凌云借书这里入手!李琼儿的眼中闪过轻蔑,连揭穿她都不敢,死肥妞还有什么本事?窝囊成那样,害得她还得跑一趟!心下决定,如果三句话内,死肥妞不松口,她就狠狠收拾她一顿! 许凌云跟在后面,向外走出去。 君子爱书,取之有道。他求助于未婚妻,也算不得不择手段。眼神闪了闪,浮现一抹势在必得。涂先生曾经考中过榜眼,他留下来的那些书,都有他做过的读书笔记,真正是千金难求。他一定要借到。 李琼儿的到来,涂菲媛并不感到诧异。她拒绝许凌云,为的就是李琼儿上门。余光朝外一扫,许凌云就站在篱笆外面,唇角微勾,低下头继续编辫子。 从前的涂菲媛不会打扮,只懂得把一头乌鸦鸦的青丝绑成麻花辫,甩在脑后。衬得她的圆滚滚的脸,黢黑的皮肤,真正是土得不行。 方才对着水面梳头发的时候,涂菲媛仔细打量过这副容貌,虽然黑了些,胖了些,却有个好底子。假以时日,瘦下来c白一点,必然是个美人胚子。 “涂姑娘,你为何不借书给许公子呢?”李琼儿莲步轻移,走到涂菲媛的身前,细声细气地说道,“许公子读书,是天大的事,你如此作为,乃是耽误他的前程,你可知道?” 姣好的面上,一副善良体贴,深明大义的模样。 涂菲媛勾了勾唇,抬起眼,懒洋洋地道:“书是我爹留下来的,我想借就借,不想借就不借,碍着谁了?” 李琼儿不禁一愣,死肥妞不是最喜欢许凌云的吗?怎么当着许凌云的面,却对这番说辞无动于衷? 涂菲媛暗恋许凌云,并没瞒过许多人。至少,李琼儿心里门儿清。心里嘲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表面上却对涂菲媛很好。每当旁人欺侮涂菲媛时,她便站出来“维护”一番。由此,村民们对她交口称赞——李家丫头,不仅生得好,心也好。 涂菲媛也认为,只有李琼儿这样貌美又善良的姑娘,才配得上许凌云。故此,撞破李琼儿与白大富的苟且,才那样惊讶c气愤。 “涂姑娘,有什么你冲着我来,不要难为许公子。”顿了顿,李琼儿试探说道,“好不好?” 涂菲媛眼也不抬,一心一意地编着辫子。 死肥妞,居然敢无视她!李琼儿深吸一口气,压下恼怒,柔声说道:“涂姑娘,你可是为了那件事,生我的气?我只是想救你的命,没想过会使你失了名声。你若恨我,我也没有法子。只是,你不应如此对待许公子,你听我一句劝,好不好?” 站在外面的许凌云,听到此处,眼中浮现感动。看向涂菲媛的眼神,更多了几分嫌恶。琼儿还是太善良了,就该骂涂菲媛一顿才是。涂菲媛这样的人,简直是心肠歹毒,为了一己之私,就破坏他人的前程! “演得不错。”涂菲媛点了点头,忠恳地评价。 李琼儿心里“咯噔”一下,再看向涂菲媛的眼神,变得探究起来。 死肥妞自从落水后,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原本的木讷c愚笨c憨呆,全都不见了。 只见坐在身前梳辫子的少女,神态慵懒,举止闲适,分明不禁想起昨天在河边时,涂菲媛的眼神。一股不安,涌上心头。 来的路上,李琼儿就打算好了,务必激得涂菲媛气得跳脚c口不择言。这可是她的拿手戏。当着许凌云的面,坐实涂菲媛恩将仇报的形象。这样,日后涂菲媛再说什么,许凌云都不会相信。而且,她和白大富的事,也再不怕别人说了。 谁知,结果竟是如此! 李琼儿眼神一沉,向前两步,微微倾身,压低声音说道:“涂菲媛,你别给脸不要脸!再不知好歹,下次淹死你信不信?” ------题外话------ 感谢的1颗钻石和1颗钻石!土豪,你真的要包养阿风喵?啊呜,抱腰蹭~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八章 谋夺,埋祸 李琼儿的语气阴冷而狠毒,同她方才表现出来的善良柔弱,截然不同。。し0。涂菲媛抬起头,迎上李琼儿威胁的眼神,不由得笑了。 如果村民们发现,他们心中美丽c善良c温柔体贴的女子,实际上是一个阴狠c自私c残酷c不知廉耻的贱人,不知心情是怎样?想到这里,有些兴味,看着李琼儿,口中说道:“我不借,你们走吧。” 李琼儿愣了一下,立时恼了:“涂菲媛,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声音压得低低的,说完,伸手往涂菲媛的耳边拂去。看似温柔,想要帮她撩起碎发,实则,指甲凶狠地掐向她的脸。 涂菲媛眼神一冷,手中梳子往外一翻,迅速挡在面前。顿时,只听一声痛呼,李琼儿迅速收回手。却是晚了,娇嫩的手背上,印着深深的数道齿印,鲜红鲜红的。 “好走不送。”涂菲媛似笑非笑,收回梳子。 手背上的疼痛,让李琼儿睁大眼睛,死死瞪着涂菲媛。 这个死肥妞,还真是变得不一样了,胆子竟然肥成这样!李琼儿抿紧唇,恨不得把涂菲媛按在地上,狠狠扇一顿耳光!然而,余光瞥见院子外头的许凌云,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怒意,说道:“你要如何才肯借?” “你凑近一点,我告诉你。”涂菲媛抬起脸,对李琼儿勾了勾手指头。 李琼儿目露狐疑,盯着涂菲媛手里的梳子,把双手都背在后面,才靠近过去:“你说。” “把你头上的玛瑙簪子摘下来。”涂菲媛的目光向上一移。 李琼儿听罢,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原来你看上我的簪子了?”看着涂菲媛的眼神,像在看天上掉下来的怪物——还以为死肥妞长什么本事了,原来不过是见钱眼开,看上她的簪子了! “呸!”李琼儿轻唾一口,斜起眼角,看过去道:“就算我给你,你敢要吗?” “谁说我要你的簪子了?”涂菲媛看着李琼儿鄙夷的神情,眼前浮现出她与白大富抱在一处时,那副浪荡媚态,勾了勾唇:“白大富送你的东西,我要一半!” 李琼儿猛地睁大眼睛,倒吸一口凉气:“涂菲媛,你可真敢想啊!” “你可以不答应。”涂菲媛视线一转,扫过院子外头的许凌云,眸中浮现冷诮。 秋闱就快要到了,许凌云怎么舍得涂大海的笔记?只要许凌云舍不得,李琼儿就不得不舍得。 对许凌云这个未婚夫,涂菲媛相信,李琼儿心里是满意的。只不过,白大富的糖衣炮弹太凶猛了,所以她才偷偷摸摸脚踏两条船。但是,如果让李琼儿在两人中选一个,李琼儿必是选择许凌云。许凌云长得俊,读书好,跟着他,李琼儿搞不好还能捞一身凤冠霞帔。 果然,李琼儿掐着手心,咬牙说道:“好,我给你!” “我等着你。”涂菲媛说道,忽然惊讶一声,说道:“对了,白大富送你的东西,我记得一共有八件。一人一半,共是四件,你别数错了。” 李琼儿瞪起眼睛,气得脸都歪了。这个死肥妞,倒是记得一清二楚!不禁咬起嘴唇,有些后悔起来,她不该每次得到宝贝,都戴出来显摆的!这下好了,损失惨重!心里滴着血,眼神闪了闪,挤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转过身,朝外走去。 她可不会闷不吭声地牺牲,她要让许凌云知道,她为他付出了多少。谁知,没走几步,便听身后传来一声:“许公子,我要考虑一日,你明天再来吧。” 李琼儿神色一怔,狐疑地转身,看向涂菲媛:“你什么意思?你不相信我?” “怎么会?”涂菲媛扬了扬眉,“就是——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知道吧?” 李琼儿一愣,蓦地只觉这句话有些耳熟。陡然想起,昨日在河边,被撞破好事时,她对涂菲媛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刹那间,李琼儿明白了,涂菲媛不让她邀功,她要她白白吃这个瘪!瞪着涂菲媛半晌,李琼儿只觉表情快要裂开来,努力忍着,从牙缝里挤出来:“好!” 死肥妞,敢贪她的宝贝,也不嫌烫手?脑中闪过一个身影,李琼儿阴沉地笑了。 转过身,往院子外面走去:“涂姑娘心软了,我下午再劝劝她,想必就可以了。” “多谢琼儿。”许凌云站在外头,没有听清两人的全部对话,凭借零零星星几句,认定李琼儿下了大力气。故此,真心实意地道:“琼儿当真是聪慧无双,这么快就打开涂姑娘的心结。” 李琼儿垂下眼睛,掐着手心,挤出细细的声音:“云哥快别这么说,折煞我了。” 涂菲媛看着两人走远,起身回屋,从床底下拖出一口木箱子。 打开盖子,揭开一层层油纸,一本本有些年头的书籍便露了出来。封皮用类似小篆的字体写着书名,里面的内容是规整的文章,只可惜涂菲媛一个字也不认得。 这个世界的字体,与前世相差甚多。涂菲媛拿出两本书,翻了翻内容,几乎没有认识的字。不过,却在书中发现一个字迹。工整,有力,规矩。如果她没猜错,这就是这具身体的父亲,涂大海的字迹。 涂大海是村里的风云人物,典型的飞上枝头变凤凰。当年考上榜眼后,人人口中都谈论他,三句不离他的名字。随着涂大海的音讯全无,才渐渐淡了下来。 涂菲媛摇了摇头,把书放回去。官场沉浮,诡谲多变,老实规矩的人是站不住脚的。涂大海的字迹,老实又工整。字如人,涂大海写着这样的字,只怕是个老实规矩的人。这些年来,音讯全无,只怕 快到中午了,涂菲媛折好油纸,盖上木盖,推回床底。走出屋子,来到西墙根下,揪了一小把鲜嫩的豆角。洗干净切成小段,搁在一只小瓷碗里,又切了葱末,撒在上面,外加一小撮盐巴。思考一时,进屋拿了一只鸡蛋,磕破蛋壳,卧在碗里头。 往锅里舀了几瓢清水,将小瓷碗放在篦子上,又蒸了几个窝窝头,烧火做起午饭来。炽热的火焰,烤得涂菲媛很快流下汗来。闻着从锅沿里渐渐溢出来的饭菜香气,涂菲媛不仅没有露出笑容,反而皱起眉头。 太穷了,家里实在太穷了。爷爷奶奶的年纪大了,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才行。天天都是窝窝头,一点肉星c油星都见不到。 这样下去可不行。涂菲媛一边往灶里填着柴火,一边拧起眉头。 ------题外话------ 宝贝儿们,喜欢文文不?喜欢就收藏一下,么么哒~如果能留条评论,阿风就更开心啦,挨只亲亲~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九章 戏弄,进城 中午的时候,李氏和涂老头回来了。︾樂︾文︾小︾说| “爷爷奶奶,你们回来了。”涂菲媛清脆地叫了一声,迎上前去,“爷爷奶奶,累坏了吧?快进屋坐,我打水给你们洗脸。”接过涂老头手里的锄头,又接过李氏手里的布袋。 涂老头笑呵呵地道:“不用媛媛,爷爷自己打水。” “你这孩子,还黏人起来了。”李氏被涂菲媛挽着手臂,诧异小孙女儿的变化,更多的却是高兴。媛媛从前就是太沉默寡言了,现在这样就好,活活泼泼的,以后嫁进婆家也讨喜。 涂菲媛将脸颊贴在李氏的手臂上,蹭了蹭:“我就喜欢跟爷爷奶奶在一起。” 前世,涂菲媛不知父母为何物,从小就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爷爷奶奶是她唯一的亲人。这一世,竟是同样的际遇,有爹有娘却从来没见过。 不过,谁在乎呢?涂菲媛的眼睛闪了闪,她有爷爷奶奶就够了。 “我瞧瞧媛媛又做了什么饭。”涂老头洗过手,往灶台边上走去。掀开木头锅盖一看,只见数块窝窝头围着小半碗香喷喷的炖菜,不由笑了:“咱们家媛媛越来越能干了。” 涂菲媛就喜欢听爷爷夸她,跑过去抱住涂老头的手臂:“爷爷去屋里坐着,我把饭端过去,咱们吃饭。” 涂老头笑呵呵地往屋里走去,一边说道:“媛媛啊,爷爷奶奶不喜欢吃鸡蛋,往后你做饭啊,自己把鸡蛋吃了就行了。” 不喜欢吃?搁到现代的时候,鸡蛋遍地,再也不是稀罕物的时候,涂菲媛或许会信。这个时候,涂菲媛一百个不信。眼睛眨了眨,低声说道:“爷爷,咱们一起吃。否则,媛媛怕被水鬼勾肠子。” 涂老头听罢,摸着涂菲媛的脑袋,呵呵笑了起来。 李氏跟在后面走进来,拧起眉头说道:“哪有什么水鬼?媛媛别胡思乱想,你这么孝顺,不会有水鬼来追你的。” 涂菲媛拧着眉,使劲摇头:“你们要不吃,我也不吃了!” “好好好,一起吃。”李氏怕小孙女儿又哭,怒其不争地点了点她的额头,“你怎么这么傻?有好东西还不赶紧抢着吃!” 涂菲媛低头掩住窃笑,转身跑到灶边,把饭菜端了进来。 “味道不错。”涂老头拿起筷子,夹起一筷子鸡蛋炖豆角,放入口中,满意地点了点头。 李氏也拿了筷子,夹了一筷子,只觉鸡蛋嫩滑,豆角香脆,忍不住点头:“咱们家媛媛,天生就是个贤妻良母,谁看不上媛媛,才是瞎了眼呢!” 贤妻良母?涂菲媛的眼睛闪了闪,埋头咬起窝窝头,没有吭声。 吃过饭后,涂老头和李氏休息去了。晌午的日头太热,这个时候下田吃不消。 待到日头绕过正当空,两人起身,喝了壶凉茶,拿起家什下田去了。 “田里活不多了,媛媛不必跟去,在家看家吧。”临出门前,李氏嘱咐道。 涂菲媛点了点头:“嗯。” 站在院子门口,目送李氏和涂老头远去。涂菲媛握了握拳头,爷爷奶奶,再等等,你们就不必如此辛苦了。 不久,李琼儿来了。 涂菲媛勾起唇,走上前,伸手道:“拿来。” 李琼儿的手里托着一包东西,高高挑起眉头:“我再问你一遍,你非要不可?” 此时,许凌云没有跟来,四下也没有人,李琼儿便懒得装模作样,娇美的面上满是刻薄。 “我是不稀罕要的。”涂菲媛垂下眼睛,屈起手指,弹了弹指甲,“好似是你那未婚夫,非要借我家的书不可?” 李琼儿的脸色骤然难看起来:“给你!”一把将手里的东西拍在涂菲媛手里,娇美的脸蛋儿,狰狞得厉害:“总有一天,你会哭着求我收回来!” 涂菲媛抬起眼睛,瞧着李琼儿,轻轻掂着手里的包裹,忽然扬手,朝远处用力一扔。顿时,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划过,直直落在篱笆外面:“我可不敢招惹你,你既然不甘给我,便拿走吧。” “你!”李琼儿瞪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心爱之物被涂菲媛随手丢出去,气得眼睛都红了,再也按捺不住,尖叫一声朝涂菲媛扑过去:“我撕了你个小贱人!” 涂菲媛猛地回头,一双黢黑的眼睛直直盯着李琼儿,眼神冷厉,隐隐闪动着血光。李琼儿蓦地撞进去,顿时愣住,呆呆地停在涂菲媛身前一步,张着口,说不出话来。 “滚!”涂菲媛冷冷地道。 李琼儿如被雷击,顿时回过神来,不假思索地退后两步。胸中砰砰急跳,睁大眼睛看着涂菲媛,满是惊惧。死肥妞,何时变得如此可怕? 不知不觉,退到院子外面。忽然脚下踩到什么,“咯吱”一声,李琼儿连忙抬脚,低头一看,踩到的不是别的,正是方才被涂菲媛丢出来的一包首饰。 “呀!”李琼儿连忙弯腰拾起,打开手帕一瞧,只见两样已经坏了,银质蝶翼断了一扇,绿松石珠子断了线。一时间,眼睛红了。 这些东西,是她辛苦讨好白大富才得来的!平时舍不得戴,一直放在匣子里,竟然坏了两件!李琼儿咬着牙,恨不得冲进去撕了涂菲媛,然而方才撞见的两道冷厉眼神,不禁打了个寒颤,没敢上前。 最终,许凌云清隽的面孔浮现眼前,李琼儿吸了口气,包好四件首饰,重新走进院子里:“请涂姑娘收下。”这一回,口气客气了许多,再不是方才张扬无忌的模样。 涂菲媛不就是想折辱她,出一口气吗?她就给她折辱!待到来日,她做了凤冠霞帔的诰命夫人,才有这个死肥妞的好看! “有两件坏了,你去换成好的。”涂菲媛打开手帕,扫了一眼,推了回去。 李琼儿的脸上隐隐又抽搐起来:“好!” 不多久,李琼儿换了完好的首饰,又来了。 涂菲媛接过来,打开手帕,检查两眼:“嗯,叫许凌云明天来借书吧。” 李琼儿阴沉沉地盯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涂菲媛才不管李琼儿如何恼恨,从手帕里拿出那根玛瑙簪子,挽了个利落的发式,别在显眼处。而后把其余三件首饰包起来,塞到怀里。关上门,向外走去。 家里没有藏东西的地方,放在家里,说不定又被谁摸去了。进城卖掉,换点实在东西,给涂老头和李氏补补身子才是要紧事。 走到村子口的时候,大树下有几名妇人在乘凉。涂菲媛走过去,清脆地挨个叫了一遍:“大婶,大娘,姑奶奶” “哟,黑妞子,到哪儿去啊?” 涂菲媛清脆地答道:“大娘,我进城去。” 随着她说话,别在乌黑头发里的玛瑙簪子,闪动着红彤彤的光泽,十分显眼。 “哟,黑妞子,我怎么瞧着你头上这根簪子有些眼熟?”一名妇人说道。 “是呀,这不是李家丫头前两日戴着的那根簪子吗?”又一名妇人说道。 涂菲媛抿了抿唇,有些羞涩地道:“是李姑娘,她觉得自己做事不周到,害我名声被污了,就把这根簪子送给我当赔罪了。” 她生得又黑又胖,这一抿起嘴儿,又老实又憨厚,再没人疑她的话。 “哎哟?是这样啊?”几名妇人闻言,纷纷愣住,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涂菲媛又抿了抿嘴儿,清脆地道:“大婶,大娘,姑奶奶,我进城去啦。” 说罢,顶着一道道各异的目光,出了村子。 ------题外话------ 感谢土豪的1颗钻石和5朵鲜花,么么么~ 感谢小可爱的1颗钻石,抱住亲亲~ 感谢薇薇的1朵鲜花,蹭蹭~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章 意外,被欺 身后,一声声嘀咕声,被风吹来,传入涂菲媛的耳中。网 “没道理李家丫头救了黑妞子,却反过来给黑妞子赔罪?” “黑妞子头上戴的首饰,该不会是偷来的吧?” “若是偷来的,她怎么敢明目张胆地戴出来?” “难道真的是李家丫头弄错了,黑妞子并没有勾引白大富?” 随着走远,声音渐渐听不真切,涂菲媛的唇角微微勾起,加快脚步往城里走去。 离村子最近的镇子叫做蓝山镇,并不太远,走得快了,一来一回才一个多时辰。涂菲媛走在硬邦邦c凹凸不平的土路上,没有树荫遮挡,很快被晒得冒出油来,不禁格外怀念前世的爱车。 不过,能换回爷爷奶奶,这些算什么?涂菲媛抬起袖子,遮在脸上头,挡住一些阳光,加快脚步往城里走去。 一路快走,在双脚累得快要木了的时候,终于来到城门口。涂菲媛摸了摸胸口塞着的小包,打起精神,走进城里。 蓝山镇位于清河县,与京城紧邻。故此,镇子虽然并不大,倒也算得繁华。涂菲媛打量着来来回回的行人,只见身穿棉布衣裳的最多,穿着丝绸衣裳的次之,穿着麻布衣裳的最少。 涂菲媛低下头,看向自己身上。只见袖口c裤脚虽然有些短了,颜色也洗得不好看了,但是布料却实打实是棉布。而涂老头和李氏,身上穿的粗糙又剌人,却是麻布做的。想到这里,涂菲媛的眼睛闪了闪,从胸口掏出布包,往首饰铺子所在的街上走去。 首饰铺子的街道,位于镇子的南边,一整条街道商铺林立,中间的青石板路有七八米宽,来来往往的行人,男子女子皆有,竟以年轻人居多。两边路旁,还有一个个小摊贩,站在边上热情地招呼客人。 涂菲媛慢慢走过去,一边打量小摊上的货品,一边听着小贩与客人的价格商谈,渐渐心中有了底。李琼儿的这几件首饰,加起来约莫值个二两银子。只不过,最值钱的却是头上戴的这根玛瑙簪子,约莫值个七八百文。 白大富对李琼儿倒真舍得,涂菲媛不由啧啧,难怪李琼儿胆大包天,在许凌云的眼皮子底下,就敢跟他苟且。站在小摊前,心里掂量起来。这根玛瑙簪子还有用处,一时半会儿却是不能卖的。剩下的三件首饰,因为被人戴过,若以普通方法,顶多卖一两银子。 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有脸色蜡黄的,有脸色红润的,有打扮朴素的,有打扮富贵的忽然,涂菲媛的目光凝住,落在人群中一名身穿如水一般光滑绸缎的女子身上。但见她神态悠闲,迈着懒散的步子,朝这边走来。 年轻,有钱,有闲。涂菲媛的眼睛眯了眯,迅速定下目标。 “这位小姐,且住脚步。”沈思思正带着小丫鬟逛街,忽然前方被人拦住。打眼一看,竟是一张又黑又胖的面孔,眼中不禁闪过嫌恶。再瞧她圆滚滚的身材,更是不喜,冷哼一声,扭脸便走。 只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小姐花容月貌,正该最漂亮出奇的发式来配。” “嗯?”沈思思微微顿住,朝涂菲媛看过去。有些没想到,这样的容貌,竟有如此悦耳的声音?然而眼中,依然是嫌恶:“丑八怪,休挡路。” 涂菲媛也不气馁,微微扬了头,说道:“我赠小姐一个发式,不要钱,保证独一无二又好看。如果小姐不满意,可以叫丫鬟骂我,我绝不还口。” 沈思思听罢,倒是来了兴趣儿:“什么发式,竟叫你如此大言不惭?” “小姐若有兴趣,不妨在此一停,只消一盏茶的工夫,我就为小姐梳好。”涂菲媛说着,从身后的小摊上,拿起一把桃木梳子,在空中晃了晃。 身后,小贩见她拿的并不贵重,且又听她说得有趣,也不拦下,只道:“姑娘,你给这位小姐梳完头发,可别忘了还我。” “忘不了。”涂菲媛说道,脚下勾过一只小板凳,对沈思思道:“小姐请坐,我为你梳头。” 沈思思的眼中闪过不屑,她乃是堂堂沈家的小姐,却在路边披头散发?也只有这丑八怪敢想了。对身边的小丫鬟使了个眼色,道:“你,坐下。” 她倒要瞧瞧,这丑八怪,凭什么大言不惭? “小姐,她莫不是骗人的?”小丫鬟看着涂菲媛黑黑胖胖的脸,有些不乐意。 沈思思闻言,不悦拧眉:“坐下!” 小丫鬟不敢惹她生气,连忙坐下来。撅起嘴,狠狠瞪着涂菲媛:“敢捉弄人,有你好看!” 涂菲媛不以为意,待她坐下后,利落打散她的头发,观察着她的脸型,很快,一个发式浮现在脑中。拿出梳子,开始梳了起来。 路边,行人见到这一幕,不禁来了兴致,纷纷围过来。 “等等,你手里拿的什么?”只见涂菲媛掏出一只手帕,里面是三支首饰,沈思思挑了挑眉头,出声问道。 涂菲媛道:“我要梳的这个发式,恰巧需要这三件首饰。” “你是卖首饰的?”沈思思心念微转,便明白过来。 小丫鬟闻言,立即大声说道:“你这丑八怪,胆子真大,诓人诓到我家小姐身上了,也不打听打听我们小姐是什么人?”说着,袖子一挥,将桌上的手帕打落。 涂菲媛抢先一步收起,说道:“我何曾诓你们?我卖首饰,赠发式,说来还是你们家小姐赚了。若非瞧着你家小姐美貌,我还舍不得呢。” “嘴倒是甜。”沈思思站在一边,将涂菲媛上下打量几眼,嗤笑一声,“那就快点儿吧。本小姐瞧瞧,你有多巧妙的发式?” “坐好了。”涂菲媛也不惧,待小丫鬟坐正,便捏起一绺头发,巧手盘了起来。 前世,穿梭过各种场合,东西c古今c贵族c平民等,什么样的发式没盘过?偏涂菲媛是个看一眼就会的,每次化妆师为她做好造型,她总是轻易记住。故此,脑子里装的发式,数也数不清。 一盏茶后,涂菲媛后退一步,说道:“梳好了。” “倒真别致。”沈思思全程围观下来,看着自家的丫鬟大变样,眉头挑了挑。 小丫鬟的面前放了一柄镜子,亦是将过程从头看到尾,此时也不吭声了。面上,竟有点泛红。 但见这发式,恰好遮住了她微微凹陷的太阳穴,又松松垂了两绺在颊侧,遮住她有些宽的腮边。乍一瞧去,原本不雅的脸型,竟变成了小巧的瓜子脸。衬得她一双杏眼,别样动人起来。 “小姐觉得如何?”涂菲媛站在旁边,清脆地问道。 沈思思指了指小丫鬟的头上:“你这三支首饰,欲卖几何?” 涂菲媛答道:“若小姐满意,每一支按五百文就好了。” “你这丑八怪,好生讹人!”不及沈思思开口,小丫鬟大叫起来:“这哪里值五百文了?搁在小摊上,也就两三百文钱!” 涂菲媛不看她,只对沈思思道:“若小姐满意我的发式,就按每一支五百文就好了。若不满意,就把首饰还我,我再去寻别的买主。” “志气倒是大?”沈思思睨了涂菲媛一眼,随即对小丫鬟道,“把东西摘了,还给她。” 小丫鬟看着镜子里美美的自己,有些不舍,狠了狠心,劈手摘下来,塞给涂菲媛:“呸,想讹人,没门!” 涂菲媛看了看周围,不少女子已经用辣的眼神盯着她。勾起唇角,也不多说,接过首饰,扭身便走。 “方才她梳的那发式,你记下来了吧?”身后,却听沈思思微微拔高的声音,“回家给本小姐梳上。” ------题外话------ 感谢的1颗钻石,么么,谢谢小鱼儿,阿风很受鼓励,一定努力码字,嗷~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一章 打赌,大获 “小姐,你这丫鬟,梳不出来。本文由 。。 首发”涂菲媛脚下一顿,转过身,看着沈思思,竟是笑起来。 前世的发式,许多样子都靠发胶来固定造型。涂菲媛选的这一种,正是对手艺要求较高的。涂菲媛打量过了,沈小姐的头发又软又滑,一般人梳不出来。 “哼,这有何难?我给小姐梳了三年头发,还梳不出来这个?”小丫鬟扬起声音,得意地道。 涂菲媛索性转过身,清脆的声音道:“你绝对梳不出来。” “你凭什么小瞧人!”小丫鬟恼了。 一旁,沈思思挑了挑眉:“你这么自信?” 涂菲媛道:“不如咱们打个赌。小姐的这位丫鬟,梳三遍也梳不出来。若我赢了,小姐按每支五百文买我的首饰。若我输了,首饰白送你们。” “谁稀罕你的破首饰?”小丫鬟呸了一声,“我们家小姐何等金贵的身份,谁要戴你的破首饰了?” 涂菲媛冷冷一笑:“不敢赌就直说。” “走,我们进去。”沈思思的眼中闪过一抹思索,抬脚往旁边的一家首饰店里走去:“既然她不信,你就梳给她看。” “是,小姐。”小丫鬟朝涂菲媛翻了个白眼,扭身跟在后头走进去。 沈思思是大家小姐,自然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露出不雅之态。既要梳头,自然要寻了无人处,由小丫鬟为她梳起。偏这家也是首饰铺子,见她买东西,自然欢迎之至。 不怕她梳,就怕她不梳。涂菲媛的眼中闪过冷笑,再看周围一群看好戏的面孔,心念一动,说道:“那位小姐不敢与我赌。你们可敢?” “赌什么?”闻言,有人来了兴致,指着涂菲媛的手里,说道:“你这姑娘,看身上打扮十分寒酸,莫非真舍得拿你的首饰赌?若赌输了,你可别当街哭啊?” 涂菲媛掂了掂手里,清脆的声音道:“各位放心,我赌得起。若我赌赢了,你们一人给我一百文。如果我赌输了,三件首饰都给你们。” 但见周围有七八个人,面上露出跃跃欲试。 “好,就与你这小姑娘赌了。”一人率先说道。 话音落下,几人随声附和:“好,陪你这小姑娘玩一把。” “不兴赖账的吧?”涂菲媛挑了挑眉,“我长得丑,瞧不起我的人很多。你们若是瞧我不起,不要赌便是了,可不要耍弄人。” 她的声音清脆好听,便如银铃儿被风吹响。若不瞧她的面貌,单单听她的声音,十个人听了,十个人认为是个大美人。 闻言,一人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一把钱来:“胡爷从来不骗人。”走到涂菲媛身边的小摊上,把钱币哗啦倒在上头,“这是胡爷的赌资。” 另外几人见状,不甘示弱,掏出钱走到小摊上,哗啦一声倒出来:“咱们也不是孬人。” 涂菲媛掂了掂三支首饰,也扣在小摊上:“这是我的。” 几人见状,不由讶异。原本料想,她或不出,或只出部分。毕竟,街上人来人往,一时不察,被人摸去也不是不可能。她一个贫家女子,怎么丢得起?见到这一幕,不禁说道:“小姑娘,你不必如此的。” “你们既然掏出来了,我如何能不一样?”涂菲媛说道。 几人见状,竟是有些佩服了:“你这小姑娘,真有意思。”此时,也不喊她丑姑娘了,一边往沈记门口围过去,一边喊涂菲媛:“快来,咱们瞧着些儿。” 涂菲媛却不上前,竟是站在小摊旁边,打量起小摊上的物品来了:“这个鼻烟壶多少钱?” “小姑娘,那些银钱丢不了,你还是快些过来吧。”落在几人眼中,便是她到底是穷人家的姑娘,谨慎小心,要看着赌资。倒也并不觉得鄙夷,只觉得情理之中。 涂菲媛头也不抬地道:“我等小丫鬟求我,我再过去。” 众人闻言,纷纷愕然:“你怎如此有信心?” 涂菲媛不答。 没有金刚钻,怎敢揽瓷器活?她一早算好了的,给小丫鬟梳一个不怕被偷的发式。哪怕事后被反悔,她也并不损失什么。毕竟,做买卖的过程中,这种事情多了去。况且,沈思思反悔最好,这街上人来人往,定有许多人注意到她,却不怕卖不出去。 倒是这一场赌约,是意外之喜了。 众人只见她拿起摊上的青玉鼻烟壶,煞有其事的把玩起来。仿佛对这一场赌约,胜券在握。一时间,更是好奇。 却说沈记里头,小丫鬟信心满满地拿起梳子,给沈思思梳头发。谁知,梳了两回,怎么也梳不好,不禁急得汗都出来了。 偏偏外头响起几人的叫喊声:“怎么还不出来?小丫鬟,你何时梳好啊?快些儿吧!你怎如此手笨?你究竟会不会梳头啊?” 一声声传进来,小丫鬟的手渐渐抖了起来。只觉得往日顺滑的头发,变得滑不留手,一时间额头鼻尖满是汗。 “哎哟!”忽然,沈思思痛叫一声。却是小丫鬟急了,将她的头发勒得狠了些。 “算了,不梳了!”看着镜子里丑丑的发式,沈思思顿时没了耐心,拧着眉头对小丫鬟道:“你去喊那个丑八怪,过来给我梳头发。” 丑八怪其貌不扬,手艺倒是好。沈思思的眼睛闪了闪,过几日,她要去赴一个贱人的宴,若是顶着一头独一无二的发式,那贱人该气得绞碎无数帕子吧?想到这里,眼睛闪了闪,随即露出得意的笑容。 等在外面的几人,听闻此言,愕然之后,倒吸一口凉气,看向小摊前惬意闲适的涂菲媛,惊奇地道:“姑娘,这你都能猜准?” 只见小丫鬟走出沈记,来到涂菲媛身前,恶声恶气地道:“你快进去给我家小姐梳头发!” 涂菲媛瞄也不瞄她,只抬头看向打赌的几人:“你们可愿赌服输?” “服。”一人摸着鼻尖说道。 “姑娘神算,我们如何不服?”一人说道。 倒也都是赌得起的人。 涂菲媛便笑了,放下鼻烟壶,拢起小摊上的钱。包在帕子里,收起来,而后扭身就走,竟是理也不理小丫鬟。 “喂,你听到我说话没?”小丫鬟气道,“我们家小姐,可是姓沈,你招子放亮点儿,别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涂菲媛听罢,果真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姓沈?可是那个沈家?” “哼,镇上还有几家姓沈的?只有我们府上一位!”小丫鬟傲气地道。 涂菲媛不禁笑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记得,白大富的姐姐,就是在沈家做姨娘。因着这层身份,村里没人敢惹,横行霸道。 “既然是沈小姐,我送沈小姐一个更漂亮的发式。”涂菲媛笑着走进沈记,来到沈思思的身后,观察着镜子里沈思思的脸型,笑着说道。 白大富的姐姐,在沈家做姨娘多年,因着生了一个儿子,故此颇为受宠。这位姑娘,定然不是她的女儿了。 ------题外话------ 亲们,上一章,阿风大修了一下。因为审核的事,更新晚了些,对不住,么么么~ 一一 感谢的5朵鲜花,让小鱼儿破费了,么么么么~ 感谢的2颗钻石,泪目,这种被包养的赶脚好幸福~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二章 买肉,机遇 一盏茶后,涂菲媛揣着一两银子,从沈记出来,唇边勾着一抹笑意。樂文小说| 她进城是卖首饰来了,谁知首饰还没卖出去,倒得了七百文赌资,外加一两银子赏钱。 那个沈思思,倒是个倨傲的,虽然看不上她的首饰,却不吝啬。对着镜子,看着新发式,面上满意,小手一挥,给了她一两银子赏钱。 涂菲媛自然高兴,却不仅因为赏钱,更因为沈思思问了她的住处。想来,沈思思尝了甜头,以后或许会找她。眼前闪过穿越那日,白大富欺侮爷爷奶奶的情景,涂菲媛的眼中闪过戾气与血色。白大富,过不多久,你就会一无所有! 便在这时,在沈记外面等候多时的妇人们,一拥而上:“姑娘,给我梳一个发式吧!” “先给我梳!” “你长成这个丑样子,配什么发式啊?” 涂菲媛方才露的那一手,早就俘虏了几名妇人的心。一早瞄准了,就等着她出来。此番见到涂菲媛的身影,哪还忍得住?嚷着掐着,倒叫涂菲媛一时被围在里头。 聒噪的声音,让涂菲媛皱起眉头。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我还有事,不卖了,大家散了吧。”既然银钱得了,买东西不愁了,卖首饰却不急了。分开人群,挤了出去。 站在街头,分辨着去菜市场的方向,刚抬脚,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媛媛?” 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藕荷色裙子的少妇朝这边走过来,面上带着一丝惊讶:“媛媛,你怎么在这儿?” 涂菲媛眨了眨眼:“玉儿姐姐。” 涂玉儿是三房的大闺女,三年前嫁到镇上。逢年过节回家,总会带些好东西,看望涂老头和李氏。是涂家的子辈c孙辈当中,唯一有点良心的人。对待涂菲媛,也不像其他人一样鄙视轻蔑,总是温柔地说话。 “你在这儿做什么?爷爷奶奶呢?”涂玉儿左右张望一圈,收回视线,看着涂菲媛说道。 涂菲媛道:“我一个人来的。” “我陪娘进城买点东西。”对涂菲媛的冷淡,涂玉儿也不见怪,只因记忆中涂菲媛便不是个热络性子。冲涂菲媛指了指不远处,站在小摊边上买针线的妇人,抿嘴笑道:“姐姐怀小宝宝了,要在家里住一阵子。媛媛记得常来,姐姐给你拿好吃的。” “恭喜玉儿姐姐。”涂菲媛眨了眨眼。 小恩小惠,涂菲媛不放在心上。爷爷奶奶,自有她孝顺。只不过,涂玉儿做到这份儿上,倒也算有良心。至少,表里如一,比李琼儿那个惯会做面子功夫的,不知好了多少倍。因而,努力挤出真诚的表情。 “对了,媛媛还没说,在这里做什么呢?”涂玉儿笑了笑,低下头,指了指涂菲媛手里,“你拿的什么?新买了东西?” “不是。我得了三件首饰,打算卖掉的。”涂菲媛见她看见了,便举起来说道。 涂玉儿伸出手,翻捡两下,点头道:“东西倒是不错。” 东西的确不错。沈思思看不上,因为她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这种东西对她而言,就跟玩意儿似的。但是,对于农家孩子而言,就是好东西了。否则,李琼儿也不会因为这个,就冒大风险,跟白大富苟且。 况且,白大富一共送李琼儿八支首饰,里面有好有坏。稍微差的那些,第一回被李琼儿送来时,弄坏了两支。再送来这几支,已经是里面顶好的了。 “媛媛哪儿得来的?”涂玉儿又问道。涂老头和李氏,可给她买不起这样的东西。 涂菲媛不答,低头把帕子合起:“天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不然爷爷奶奶该担心了。” “也是。”涂玉儿抬头看了看天,说道,“东西就给我吧,我帮你卖掉。” 涂菲媛有些讶然,随即说道:“不用。” “跟姐姐还客气什么?”涂玉儿说着,从腰间解下荷包,摸出一两碎银子,“这三件首饰,差不多能卖到一两银子,我先把钱给你。” 涂菲媛后退一步,摇头道:“真的不用。”她自己卖,怎么也不会卖得比这少。 偏偏涂玉儿认定了,涂菲媛卖不出去,便拉过她的手:“本来珠儿也叫我给她买首饰的,我还没来得及挑。恰好你这几件不错,卖给别人也是卖,何不卖给姐姐呢?” 涂珠儿,是涂玉儿的亲妹妹。今年十二岁,继承了涂家人的良好基因,长得白净秀丽。只不过,性格实在令人不敢恭维。从前,倒是常常欺负涂菲媛来着。 心念一转,涂菲媛松开手:“那就谢谢姐姐了。” “快些回去吧。”涂玉儿不知涂菲媛心中所想,收起帕子,温柔笑道:“别叫爷爷奶奶担心。” 涂菲媛点了点头:“玉儿姐姐再见。” 话音未落,忽然见涂玉儿浑身一震,刹那间面色大变,竟连道别都顾不及,匆匆挤开人群,往远处小跑而去。 “怎么了?”涂菲媛看着涂玉儿急匆匆的背影,想起她说过怀孕的事,顿了顿,走到一个小摊前,推了推与小贩讲价的妇人,“三婶,玉儿姐姐往那边去了。” “谁推我?”妇人被打断,不高兴地皱起眉头。看清是涂菲媛,眼中闪过一抹嫌弃。然而,视线扫了一圈,不见涂玉儿的身影,顿时惊叫一声,顾不得买东西,一边喊着一边追去。 涂菲媛挑了挑眉,转过身,往菜市场走去。 菜市场上,便是另一番情形了。这里的人,大多是市井妇人,嘈杂声声,好不热闹。 涂菲媛来到一个肉摊前,打量几眼,指了指一块里脊肉:“给我把这个包起来。” “哎!”小贩应了一声,拿起肉,利落地上秤,瞄了一眼:“两斤六两。”拿起苇叶,包起肉,用麻线缠起来,递给涂菲媛:“算你两斤半吧,给四十五文就好了。” 涂菲媛掂了掂重量,挑起眉头:“这块肉,最多两斤重。除去苇叶和麻线,大概一斤八两。一斤肉十八文,算起来一共三十二文才对!” 语毕,把肉往摊子上一扔。 前世,涂菲媛白手起家,用了十年时间,建起闻名酒界的非缘酒庄。非缘酒庄的红酒,口感浓郁绵长,最为贵夫人所喜。为了酿造出不同凡响的红酒,涂菲媛尝过无数种名贵c低廉的酒,最终无数次尝试,才酿造出独属于非缘酒庄的红酒。 成功的秘诀,就在于每一种配方的细微差异。一分一厘,都是天壤之别。故此,涂菲媛的手,对于重量的差异,堪比电子秤。 清脆悦耳的声音,如银铃被风吹响一般,好听得不得了。这一番话清脆利落地说出来,周围不知何时安静下来,许多行人都朝这边看过来。 “哎哟,难道是我称错了?”小贩心惊于面前这个又黑又胖的农家女孩的机敏,作势又称了一遍,拍了下大腿:“真对不住,小姑娘,是我看错了。你别生气,我多给你一只猪耳朵,行吧?” “哼,你倒是聪明。”涂菲媛看着小贩麻利地捡了一只猪耳朵,眼神一动。 前世,她一手打造出闻名酒界的非缘酒庄,花了七年酿造,三年经营。如今,她心中记着配方,不久就能酿造出来。经营的人手,却是短缺。如果能培养一批机灵能干的下属 “你过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涂菲媛说罢,对小贩招了招手。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三章 聘请,完虐 “什么?”见识过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姑娘的伶俐,小贩不敢小瞧,附耳过去:“你说,我听着。” 涂菲媛的眼睛在周围几家小摊上转了几眼,低声道:“想要卖得好,就得打响招牌。你去扯三尺布来,再请个会写字的师傅,用朱砂笔写上你的名字,往摊前这么一张,以后人家看见这个,就能想起你来。” 小贩听罢,挠了挠头:“我写了有什么用?我不认字,这满大街的人也都不认字啊?” “你笨哪?”涂菲媛道,“领会精神!懂吗?”说着,打量起小贩的神色变动。 只见小贩挠着头,半晌后,忽然眼睛一亮:“我知道了!我不写字,我画画!我弄个简单又好记的标志,以后谁见了都知道是我!” “不错!”涂菲媛点了点头,眼中闪过满意。这小贩,倒是机灵。日后她的非缘酒庄开张,倒可以挖他来培养一下。视线在摊子上溜了一圈,拎起一条猪板油,“我给你出了这么好的主意,你便宜卖我一条猪板油怎么样?” 家里没有油,吃菜都是干炒,或者水煮,一来味道不好,二来对身体也不好。涂菲媛看着猪板油,起了熬猪油的念头。 “行!”小贩痛快地道,“一斤给你便宜两文钱!”说罢,给涂菲媛称了那条猪板油,与方才的里脊肉c猪耳朵包在一起:“姑娘慢走。” 涂菲媛接过之后,转身便走。 却只听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姑娘,且慢!”只见一名穿着讲究的中年男子,眼中闪动着精光,朝这边走过来:“方才听见姑娘算账,实在厉害,在下佩服。” 涂菲媛没什么表情,只道:“有话直说,我赶着回家。” 其实,就算中年男人不说,涂菲媛大概也猜到了。无他,这年头不拨拉算盘珠子,心算如此厉害的人,一百个里面也难挑一个。这人定是方才看到她算账,生了拉拢的念头。 果然,中年男人朗笑一声,说道:“我乃是无忧书局的账房先生,姓阎,近来书局里的小童才走了,正缺个打下手的。不知姑娘可有意?”说着,伸出一根手指头,“一个月,一吊钱工钱。” 涂菲媛不由犹豫起来。倒不是看中这份工钱,一吊钱也没多少,还不如在家陪着爷爷奶奶。而是“书局”两个字,让她有些心动。 她在这里,实打实是个文盲,大字不识一个,着实有些没有安全感。村里的许凌云倒是识字,但是,涂菲媛又怎么肯跟他学?想了想,道:“加一个条件,你找人教我认字,每天两刻钟。否则,免谈。” “姑娘不识字?”听到此处,阎先生的眼中闪过一抹奇异,“原以为姑娘心算如此厉害,必是有学问之人?” 涂菲媛不客气地道:“我天赋异禀。待你教我认字时,便知道了。” 她本是识字的文化人,偏偏到了古代,便成了睁眼瞎。不过,她记忆力向来很好,为免阎先生日后惊讶,不妨提前给他打个预防针。 阎先生怔了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好个有意思的小姑娘。”两刻钟而已,也不是太久。何况,只是教她识字,又不必教她文章,却不费什么力气。阎先生略一思索,便答应下来:“那就这样说定了,明日你来无忧书局上工,如何?” “好。”涂菲媛点了点头,问清楚地址,便与阎先生告辞。往菜市场深处走了一段,买了些白糖c鸡蛋,才提着东西出了城。 饶是涂菲媛走得飞快,天色仍是晚下来。当最后一丝霞光熄灭在天际,天色变得昏暗不清时,离村子还有一段距离。也不知爷爷奶奶等急了没?涂菲媛有些焦急,一路小跑起来。 快到村子口时,蓦地,前方跳出来一个黑影。涂菲媛吓了一跳,急忙刹住脚步,戒备地道:“是谁?” “小贱人,叫老子好等!”一个粗嘎的声音传来,十分耳熟。 “白大富?”涂菲媛握着东西的手紧了紧,看向逼近的模糊身影:“你等我做什么?” 白大富的身影,在黑透的夜里,显得模糊而涣散,但是又透着一股浓浓的威胁:“小贱人,还敢问老子等你做什么?你好大的胆子,敢把老子送李琼儿的东西都吞了!” 李琼儿向他告状了?涂菲媛的眉头挑了挑。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拿出来!”白大富说着,不耐地伸手,朝涂菲媛的头发抓过来。 涂菲媛的眼睛一闪,后退两步,躲过白大富的手。弯腰蹲下,把手里拎着的东西搁在地上,口里说道:“你们那样欺负我,我问她要一根簪子怎么了?” “哼,小贱人,还敢狡辩!李琼儿都告诉我了,你把她的东西都要走了!”夜色模糊,白大富没看清她的动作,只当她怕了,得意地哼了口气,说道:“老老实实把东西交出来,别惹老子生气!” 死肥猪,居然敢抢他给李琼儿买的东西,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弄得李琼儿哭着找他,要他买更多东西补给她!啐,他哪有那么多闲钱? “快把东西交出来,不然老子打死你!”白大富在这里等半天了,都被蚊虫咬了好几口了,早已没了耐心。若非李琼儿的滋味儿不错,他还没尝够,才不受这份罪。粗着嗓子,不耐地道。 把猪肉和鸡蛋等放起来,涂菲媛便没顾忌了,冷笑一声,说道:“白大富,你也是个男人,怎么被一个女人玩得团团转?” “你什么意思?” 涂菲媛道:“明明是李琼儿为了给她那未婚夫借书,主动送我簪子,贿赂我。怎么到你那里,却说成了我抢了她的?” 白大富愣了一下,随即呸了一口,阴测测地道:“难怪李琼儿说你长心眼了,都学会挑拨离间了!”狞笑着,伸出胳膊朝涂菲媛抓来:“死肥猪,敢对老子耍心眼,看老子不打死你!” 涂菲媛的眼睛眯了眯,黑暗中,闪过一抹戾气与血光。盯着白大富的身形,看准时机,猛地侧身,飞快抬腿,狠狠踢向他裆下! “啊!”白大富淬不及防,被踢个正着,顿时,杀猪般的声音响起。 路边林间歇息的鸟儿,被这一声惨叫惊动,扑棱棱地扇动翅膀飞离。 涂菲媛趁机曲肘,捣向他脆弱的胸腹之处。一番狠捣,又快又准,直是击得白大富痛得叫也叫不出来。涂菲媛脚下一扫,又将白大富铲倒在地,口里说道:“你要打死谁?白大富,你要打死谁?” 猛地跳起来,一个自由落体,狠狠坐在白大富的身上:“你倒是说啊,你要打死谁?” 这具身体又矮又胖,粗粗估摸着也有一百四五十斤,一屁股坐在白大富的身上,只听一声惨叫,仿佛还有骨裂的声音,随即,白大富一动也不动了。 “骨折了?”涂菲媛挑了挑眉,坐起来。弯腰探手,往他胸前摸去。摸了两遭,没摸到骨折的迹象,冷笑起身,拍了拍手:“王八蛋,倒是结实!” 想起河边上,白大富欺侮涂老头和李氏的情形,眼中闪过戾气,抬起脚,踩在白大富的脸上,狠狠碾动起来:“王八蛋,欺负我爷爷奶奶!”碾了一番,狠狠出了一口气,而后飞起一脚,把白大富踢进路边的沟里:“今天先饶了你!” 爷爷奶奶该等急了,涂菲媛寻到方才搁在路边的猪肉鸡蛋等,提到手里,快步往家里赶去。 ------题外话------ 感谢的1颗钻石,壕,偶给你暖床好不好,嗷嗷~ 感谢的5朵鲜花,小鱼儿喜欢文文的话,常常留言哦,阿风洗香香等你调戏~ 感谢的5分评价票,感动g,你居然还在支持偶,呜呜呜~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四章 减肥,炖肉 村子口,涂老头站在路边,探着脖子朝进城的方向,焦急地看过去。终于,一个模糊的黑影映入视线,连忙上前两步,高声叫道:“是媛媛吗?” “爷爷!”一个清脆的叫声响起,涂菲媛的身影跑近了,“爷爷,你怎么在等我呀?” 摸到小孙女儿胖墩墩的胳膊,涂老头松了口气:“媛媛,你做什么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路上没碰见坏人吧?” “我没事,爷爷。”涂菲媛朝不远处看了看,几名乘凉的老头老太在拉着家常,便挽住涂老头的胳膊往家走去。走出一段,见四下无人,便把手里的东西塞到涂老头的手里,低声道:“爷爷,你瞧这个。” 涂老头诧异地接过来,摸到一包软趴趴c极有弹性的东西,又摸到一兜子圆滚滚的东西,还有一包沙绵绵的东西,几下便猜到是什么,惊讶地道:“媛媛,你从哪里来的?” 这一兜子,又是肉,又是蛋,还有糖,可得不少钱! “媛媛,你哪来的钱?莫不是从咱家里屋的罐子里掏出来的?”想到这里,涂老头顿时急了,“那里头装的可是你的嫁妆,你怎么能动那个?” “爷爷冤枉人。”涂菲媛做了个鬼脸,“我不跟你说了,我回家跟奶奶说去。”说完,撒开涂老头的手,一溜烟儿跑向家里。 “奶奶!”跑进院子里,涂菲媛清脆的声音喊道。 李氏听到声音,立刻从屋里出来:“哎哟,媛媛,你可回来了!哪里去了?叫奶奶好找!” “我进城啦。”涂菲媛说道,鼻尖嗅了嗅,“奶奶,你做好饭啦?” “是不是饿了?快进屋坐着,奶奶给你盛饭。”李氏摸了摸小孙女儿的脑袋。 “我给奶奶帮忙。”涂菲媛搀着李氏的手臂,往灶边走去。只见锅里做着稀拉拉的面汤,竟是再没别的了,连窝窝头也没有。 李氏摆开碗,往里头盛汤。稀稀拉拉的面汤,灌满了每只碗。锅底,躺着一只荷包蛋,李氏盛出来,舀进涂菲媛的碗里:“光顾着找你了,都没蒸窝窝头,你吃个鸡蛋垫垫吧。” 涂菲媛抿了抿唇,低下头,端着碗往屋里走。 总有一天,她会让爷爷奶奶吃上好的,穿上好的,再也没有舍不得吃的东西。住着青砖大瓦房,有乖巧伶俐的丫头在跟前伺候着。再买一个戏班子,天天唱戏给他们听,想听什么就听什么。 这时,涂老头也回来了,进屋后把东西往桌上一放,对李氏道:“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李氏端着一碗汤进来,看见桌上一堆东西,“哎哟”一声,睁大眼睛:“这是从哪里来的?” “你问媛媛。”涂老头坐下来,喝了一口汤,眼睛却看向涂菲媛。 “奶奶,你坐,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涂菲媛把李氏按在凳子上,清了清嗓子,宣布道:“今天进城的时候,有个卖肉的小贩算错了账,我给他指出来了。恰逢一个书局的账房先生听见,说我脑子快,叫我给他做学徒,一个月开给我一吊钱。” “哎哟!”李氏听罢,顿时愣住了。 涂老头也愣住了,抬起脸,愕然地看过来。 “阎先生很看重我,预先支了我两百文钱。我买肉c鸡蛋和白糖,花掉一百文,还剩下一百文。”涂菲媛说罢,在怀里掏了掏,拿出一只小布包,搁在桌上,“这是剩的,奶奶,你收起来吧。” 涂菲媛今天进城,跟人打赌赚了七百文,给沈思思梳头得了一两银子赏钱,后来三支首饰被涂玉儿买走,又得一两。一共是二两银子七百文钱,涂菲媛怕都拿出来吓到两位老人,便只说出两百文来。 即便如此,涂老头和李氏仍旧满脸惊疑:“媛媛啊,你” 他们攒了这么些年,也才攒了两吊钱而已。为此,涂菲媛的嫁妆甚至都没着落。李氏打开小布包,看着一大把铜钱,不知道说什么。 “咱家田里的活不多了,我寻思着,答应他也无妨,便应下来啦。从明天开始,我就上工去啦。”涂菲媛端起碗,喝了起来。 汤不热了,她几口就喝完了,用筷子把碗底的荷包蛋一夹,分成两半,一半给涂老头,一半给李氏:“我今天进城被笑话了,我要减肥,吃鸡蛋会胖,你们吃。” 李氏听涂老头解释过,涂菲媛才不是怕水鬼,而是变着花样孝顺他们。张口刚要拒绝,听到“减肥”两个字,不由一顿,说不出话来了。 “奶奶,你们吃,我去把肉收拾了。”涂菲媛说着,提起那包肉,往外头走去。 眼下的天气,搁不住东西,用盐或者糖腌了,才能勉强搁两日。涂菲媛走到灶边,打水洗净了肉,切成豆腐大的方块,倒进锅里。添了两瓢水,煮了起来。 涂老头和李氏很快喝完汤,一前一后走出来,站在院子里。抬眼看向灶边,只见小孙女儿坐炉膛口,一把一把往里填着柴火。 炉膛里的火光,把她的脸打得明亮,映出一双黢黑的眼睛,微微抿起的薄唇。又沉静,又深沉,叫人无论如何也摸不清她心里想的什么。这模样,像极了当年的涂大海。 “愣什么?还不快给媛媛帮忙去?”涂老头推了推发愣的李氏,“媛媛走了一天的路,定累坏了,你快替了她,叫她回屋歇着。” 李氏抬起手背抹了抹眼睛,抬脚往灶边走去:“媛媛啊,你快别忙活了,回屋歇着吧,奶奶来收拾。” “不用,奶奶你歇着。”涂菲媛道,伸手抓了一把柴火,填进锅底下,“奶奶,你们不能老惯着我,就得叫我多干活。否则,到时候我啥也不会,咋嫁人啊?” 李氏听罢,不由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还有些心酸:“你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 才说罢,又愣住了,媛媛从前何曾是这样的人?就是那日落水后,才变成这样。李氏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一张白净可亲的少年脸庞,笑起来有一对酒窝,总能叫人心里舒舒坦坦,谁见了谁喜欢。 涂菲媛琢磨着肉熟得差不多了,便站起身来,到里屋拿出一只陶瓷罐子,拎到井边冲干净了,便放在灶沿上。待锅底的柴火熄灭了,便揭开锅盖,拿起勺子,捞了两块肉出来,用勺子盛着送到李氏的嘴边:“奶奶,你尝尝熟了没?” “熟了,熟了。”李氏不吃,推开勺子:“都煮成这样了,怎么能不熟?快盛进罐子里吧。” “不行,你尝尝。”涂菲媛不依,“这可是我头一回煮肉,奶奶不尝尝,就是不给我面子,我要生气了。” 李氏无奈,捏了一块肉出来,吹了吹,放在嘴里。没有放任何佐料,原汁原味,一丝肥肉都没有,又筋道又香浓。李氏才一入口,便觉浓浓的香味充斥了味蕾,直是眼角眉梢都舒展开来:“好吃,好吃。” “我再给爷爷尝尝去。”涂菲媛见李氏吃了,心里高兴了,捏着勺子,小跑到涂老头的身边。 ------题外话------ 男主就快粗来了,宝贝儿们不要拙急,(ˉ▽ ̄~) 一一 感谢的1颗钻石,么么么~ 感谢的1朵鲜花,么么么~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五章 掏心,掏肺 “爷爷,你也尝尝。樂文小说|”涂菲媛举着勺子,送到涂老头的面前。 涂老头看着面前的勺子,散发出浓浓的香味,呵呵一笑。他如今很有些摸清了小孙女儿的脾气,再加上这回小孙女儿称了不少肉回来,便没有推拒,把那块肉捏出来,填进嘴里:“香,好吃。” “等我撒点盐,腌起来,咱们明天吃。”涂菲媛说完,拎着勺子回到灶边,把剩下的肉和汤都舀出来,盛进罐子里。 李氏站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咕咚咽了下口水,味蕾上的香味还没有散去,让她心里也是高兴极了:“赶明儿奶奶给你擀面条,咱们用肉汤煮面条吃。” “好嘞。”涂菲媛把罐子抱进里屋,又提着那条猪板油走出来,提起菜刀,“咚咚”一通,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放在碗里。又把锅里刷了一遍,舀了小半碗水倒进去,把猪板油也倒进去,又点起火,熬了起来。 李氏看着,不禁问道:“媛媛,你这是在熬猪油?” “嗯。”涂菲媛点头道,“熬出来,咱留着炒菜吃。” 熬猪油,李氏也会。但是,往日又怎么吃得起?好容易攒几文钱,还要留着给小孙女儿做嫁妆。故此,有年头没弄这个了。此时,手有些痒了起来,走过去推了推涂菲媛:“好孩子,这么晚了,你回屋歇着吧,奶奶来。” “奶奶,你就让我弄吧。”涂菲媛伸出手臂,隔开李氏。自从穿越过来的那天起,她就发过誓,但凡她能做的,决不让爷爷奶奶劳累。 李氏还想再劝,只听涂老头的声音响起来:“媛媛如今可真长成大姑娘了。” “就你懒!”李氏忍不住回头,瞪了涂老头一眼。只见涂老头不知何时搬了只凳子,坐到门口,手里拎着只有些缺口的蒲扇,一下一下扇着。李氏大步走过去,劈手夺过来,“你真好意思,媛媛还热着呢!” 拿着蒲扇,走到灶边,站在涂菲媛的身边,为她打起扇子来。一边扇着,一边问道:“媛媛,你一定要去那什么书局做工啊?” “嗯。”涂菲媛应了一声,“反正我在家闲着也没事,去就去呗。以后天天进城,买肉买菜都方便,爷爷奶奶想吃什么,我都给你们捎来。” 李氏一听,本想叫她再斟酌下做工的事,毕竟女孩子抛头露面不大好。然而,听到这一句,顿时心疼得皱起眉头:“媛媛啊,不能这么大手大脚。咱们家没多少钱,你都攒着,来日你嫁人的时候,都给你当嫁妆。” “奶奶,我省下我自己那份,给自己当嫁妆就行了。你和爷爷,该吃就吃,该喝就喝。”涂菲媛道,“你们年纪大了,吃不好喝不好,身体就不好。万一有个什么,可叫我怎么办?我又没爹没娘,你们不在了,就算我嫁了人,也没有娘家给我依靠。” 李氏才要劝的话,直直卡在嗓子眼,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门口,涂老头听了这番话,也是心里一惊:“媛媛,你怎么这么说?” “爷爷奶奶,许多事情,从前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咱们家就是这个情形,我只有你们能依靠。从前我糊涂,什么事都不走心,如今我清醒了,就要替爷爷奶奶分忧。你们好,我才能好。”涂菲媛清脆的声音,在噼啪的柴火燃烧声中响起。 涂老头和李氏,就是太疼她了,这可不行,涂菲媛便趁了这个机会,给他们洗脑:“爷爷奶奶,这些肉都是给你们买的。至于我自己,我要开始减肥了,我就不吃了。等我瘦下来,说亲就容易了。我自己有分寸,你们不必担心我。” 听到这里,涂老头和李氏一时都没了声音。 还叫他们说什么?小孙女儿头头是道,把话都说干了,道理也讲完了,哪还有他们说的份?涂老头坐在门口,闷不吭声。李氏则是湿了眼睛,忍不住走过去,搂住涂菲媛道:“媛媛啊!难为你了!小小年纪,就操这些心啊!你那该死的爹,也不知道死哪里去了,留你一个人跟着我们吃苦啊!” “奶奶,你不要这么说。”涂菲媛拍着李氏的后背,说道:“就算我跟着爹娘,也不一定有现在这样快活。我爹娘要是还活着,必不会只有我一个孩子,哪里会像你们一样疼我?” 这番话说出来,直是把李氏的心肝儿揉过来搓过去,又是疼又是酸,搂着涂菲媛,不住地掉起眼泪来:“爷爷奶奶没用,给不了你好吃的,好穿的” “奶奶,快别哭了,猪油熬出来了,我得翻一翻。”涂菲媛清脆的声音,脆生生地响起,说完,从李氏的怀里挣出来,起身拿起勺子,把猪板油翻了一遍,不让它们粘锅。 滋滋的油,渐渐从猪板油里渗出来,一点一点聚成一小滩,汇聚在锅底。满院子里,都是浓浓的香味。涂菲媛站在灶边,小心翼翼地给猪板油翻着个儿,不时拿勺子压住猪板油,叫猪油渗出来得更快。 一边,李氏见她这样明快又爽利,仿佛丝毫苦难也入不了她的心,不由得也被传染了。满心的伤心难过,不知不觉就散了。抹了抹泪,也爽快地道:“奶奶给你看着火候。” 这边,祖孙俩合力熬猪油,喷香的味道充斥了整座小院子。那边,老三涂大河的家里,还没有开火。只听菜刀剁在案板上的声音,一声一声,重的骇人。夹杂在其中的,还有妇人的叫骂声。 老三涂大河的媳妇,刘氏站在灶边,一手提刀剁着给大闺女涂玉儿买的肉骨头,一手叉腰,扬声大骂:“那个狗日的玩意儿!我闺女吃了多少药,遭了多少罪,才怀上他老郑家的种!他可倒好!我闺女才回娘家一天,他居然跟不要脸的小娼妇勾搭起来了!” “狗日的,竟然纵着那小娼妇推玉儿!和离!叫玉儿跟他和离!”刘氏提着刀,咚咚剁着骨头,又响又重,只恨剁得不是大女婿郑屠户的骨头。 涂大河从屋里走出来,压低声音说道:“你少说两句!玉儿才睡着了,你这样吵吵嚷嚷,又把玉儿吵醒了!” “什么少说两句?你倒是叫那郑家的狗日玩意儿少说两句?你知道他今天说什么?他说玉儿吃这么多药才怀上,指不定孩子被药成什么样儿了?他还说找一个能生孩子,包生儿子的女人,休了玉儿!”刘氏将菜刀狠狠往案板上一砍,“涂大河,你说说,他该这样说吗?他生了这样的念头,玉儿怎么跟他过日子?” 涂大河拧着眉头,不吭声。 “他跟那小娼妇勾搭到一块儿,被玉儿逮到,他竟然也不躲!那小娼妇知道玉儿怀着孩子,还歹毒地推玉儿!若不是我赶到的及时,扶住了玉儿,玉儿就摔在地上了!”刘氏双手叉腰,嚷道:“他怎么说的?说玉儿反正也没摔着,叫我不要无理取闹!他就是这么跟丈母娘说话的?把那小娼妇护得跟眼珠子似的,搂在怀里走了!我呸!狗日的玩意儿!玉儿这胎就该生个闺女,叫他断子绝孙!” “你住口,少说两句!”涂大河低声训斥道,“快把骨头汤熬出来,等玉儿一会儿醒了喝!” 刘氏便又提起刀来,咚咚剁着案板上的肉骨头:“狗日的!老娘瞎了眼,把宝贝闺女嫁给他!敢欺负我玉儿,叫他断子绝孙!” 嚷了一会儿,想起郑屠户那一群五大三粗的弟兄们,又想起自家,一股憋屈涌上来。抬起袖子,抹了把脸,剁完骨头,丢进锅里。 ------题外话------ 男主明天出来哟~敬请期待吧,嘿嘿~ 一一 感谢的1颗钻石,么么么~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六章 绝色,少年 半夜的时候,涂菲媛醒了。坐起身来,听着窗外传来“叮咚”的声音,才知道下雨了。 屋里有些凉飕飕的,涂菲媛慢慢挪到床头,靠墙坐着。拉起没有什么温度的旧棉被,盖在腿上。脑袋抵在墙上,微微垂眸。 叮咚,叮咚,窗外的雨声不绝。 天亮后,没有大把的事务等着她处理,也没有大把的客户等着她约见。打开门,就能看见爷爷奶奶的笑脸。想着想着,唇角渐渐扬了起来。 被她一屁股坐晕,而后踢进沟里的白大富,也不知这会儿醒了没?最好没醒,泡死他个王八蛋!涂菲媛讥笑地勾唇。 脑中清凌凌的,没有丝毫困意。涂菲媛索性靠在床头,半垂眸子,静静等天亮。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微微发白,涂菲媛起身下床,推开门走了出去。 涂老头和李氏这一晚睡得沉,上了年纪的人,遇着下雨天便容易睡得久些。等到天亮了,才醒了过来。李氏下了床,打开门,口里说道:“也不知道媛媛醒了没有?我赶紧做饭去,吃完饭媛媛还要上工呢。” 走到灶边,却发觉不对,伸手摸上锅沿,居然是温的!李氏惊讶了一下,揭开锅盖,只见篦子上搁着两碗鸡蛋汤,黄澄澄的,蛋花儿像一朵盛放的芍药,蓬蓬松松,静静绽放在白白绿绿的葱花里面,好不漂亮! “老头子!”李氏不禁喊了一声。 涂老头走过来,看向锅里,也惊讶了:“这是媛媛做的?” “这孩子,啥时候起的?”李氏说着,往涂菲媛的屋里走去,“媛媛?你起来啦?啥时候上工去?”推开门一看,屋里竟没有人。 “这孩子,这么早就走了?”李氏愕然转身,看向院子里,只见被雨水淋得泥泞的院子里,一串脚印通往篱笆院子外头。 村子北头。 涂菲媛站在玉峰山下,仰头望着郁郁葱葱,连绵起伏的山峦,一双黢黑清亮的眼睛,闪动着异色。 她没有上工去,昨日与许凌云说好了,叫他今日来借书。他那个人,最是等不及,至多吃过早饭,便要来了。等完了这件事,再去上工不迟。 站在玉峰山的山脚下,涂菲媛微微抿唇,心念转动起来。山中多宝物,各种各样的山菌c野果c调料,若是搭配得好了,说不定卖个好价钱。她要开酒庄,就要买地c种果苗c酿酒。至少,也要买来葡萄,先把酒酿出来。第一桶金,说不定就要从这山里来了。 爷爷奶奶的年纪大了,涂菲媛不想等,她要早早赚到钱,让爷爷奶奶清闲下来,再不必熬心耗神讨生活。 站在山脚下,望着郁郁葱葱的山里,涂菲媛微微拧眉,一时没有动。传闻玉峰山后面就是皇家猎场,时有猛兽跑出来,在山中流窜,极不安全。故此,村里人都不大上山。若是她冒然上去,不知危险有几分? 就在这时,忽然一阵簌簌的声响传来。声音渐渐近了,扑簌簌的,越来越急。好似什么裹着枯枝烂叶,从山里头飞快往外滚来。涂菲媛后退一步,眸光一凛,难不成当真有猛兽? 才想着,便见前方林子里,一道黑色影子闪了一下。随即,黑色影子顿了一下,似乎撞到什么,猛地飞了起来。一直飞到七八米高,才渐渐顿住,而后飞快往下坠落! “扑通!”黑色影子落在地上。 不远不近,刚刚好掉在涂菲媛的脚下。涂菲媛低头,看向脚下。只见一道纤细的身影,裹在黑糊糊,湿哒哒,混合着枯枝烂叶的泥巴里。姿势极为诡异,一动也不动。 露出来的面孔白皙,肌肤细腻,下巴尖尖。双眸紧闭,眼线狭长,眼角微微上挑,似是一名少女。然而,涂菲媛的视线下滑,落在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庞下面,修长的脖子中间,鼓包包的一颗喉结上——长着这样优美五官的人,竟不是一名少女,而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少年。 涂菲媛挑了挑眉,挽起袖子,蹲了下去,探手摸上少年的颈侧。但觉脉搏虽弱,却绵绵跳动。眉毛一皱,有些嫌弃地伸手,扒起少年身上沾着的枯枝烂叶和泥巴。 不多久,少年身上的污物被扒掉大部分,露出破烂成条儿,几乎无法蔽身的衣物。裸露出来的肌肤,一半沾着黑糊糊的泥巴,一半是黑紫色的干涸血迹。看清之后,涂菲媛不禁瞳孔微缩。少年身上的伤痕,搭眼瞧着,竟像是野兽的抓痕和咬痕! 涂菲媛甩了甩手上的泥巴,皱紧眉头,站起身来。垂下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少年。山上有没有野兽,姑且不论。只说少年的这份容貌,万里无一。而他浑身是伤,从山上滚下来,究竟是何来历? 脚下,少年脸色苍白,唇瓣灰白没有血色,却掩不住倾国倾城的容貌。即便在昏迷中,薄唇仍然紧紧抿着。两道漆黑秀美的眉毛,亦是微微蹙着。左边脸颊上,一道寸长的疤,黑紫色的血痂横在白玉般的肌肤上,触目惊心。 被枯枝围成的篱笆小院里,涂老头站在灶边,端着一只粗瓷大碗,仰头喝了一口,一边品着,一边咂嘴道:“好,好喝!” “你就知道吃!”李氏站在一旁,剜了他一眼。随即,低头看向手中的碗里。只见清盈盈的汤水里,浮着黄澄澄的蛋花,一团团,如花如絮。不禁皱起眉头,心疼地道:“这一大碗,得两个鸡蛋吧?媛媛净浪费好东西,做这个干啥?” 涂老头端着碗,每喝一口,脸上皱巴的褶子便舒展一分。苍老的面上,充满着心满意足的神情,闻言说道:“媛媛有本事了,给你吃你就吃,想那么多做什么?” “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媛媛有本事了?”谁知,李氏高叫一声,把碗往灶台上一搁,“媛媛都十三岁了,还没有人上门提亲,你不羞啊?如今还要为了攒嫁妆,抛头露面给人当学徒去,好容易换来东西,你还有脸吃!这都是媛媛的,你不许吃!” 涂老头别过身子,护住碗,说道:“当学徒咋了?大海当年也当过学徒的。” “这能一样吗?”李氏高声叫道,“大海是男子,能读书,能做官,媛媛能吗?”说到此处,又不禁伤心起来,“十三年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家里老的不管,小的也不顾!他最好是死了!叫老娘知道他还活着,老娘掐死他!” 涂老头的眼皮子垂了垂,没有吭声。端起碗,仰头两口喝了个干净。李氏心里有气,然而看着一碗鸡蛋汤,也知道是小孙女儿的一番孝心。端起碗来,呼噜几口,喝了个干净。 “爷爷,奶奶,过来帮把手。”才吃完,刚搁下碗,便听到外头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 抬头看去,只见原本以为上工去了的小孙女儿,抱着一个少年,从篱笆院子门口走进来。 ------题外话------ 又黑又矮的土肥圆,抱着轻盈纤细的白富美,像不像美女与野兽的性转版?咩哈哈哈~ 米错,这位就是男主,宝贝儿们,表站错队哈~ 一一 感谢的1颗钻石,飞扑过去,压倒土豪~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七章 撕掉,裤子 涂菲媛抱着少年,走进院子。|额头上已经见了汗,只因为少年虽然身形纤细,身量却比涂菲媛高一些,抱着走了一路,也有些吃力。 “哎哟,这是怎么了?”涂老头和李氏见此情形,连忙迎上去:“媛媛,这是谁啊?怎么回事?” “我从山脚下捡的。”涂菲媛说道,抱着少年往屋里走去,“爷爷,你去村西边请王大夫来,这少年好似被野兽抓了,受伤昏迷了。” 涂老头和李氏满脸惊讶,闻言,涂老头连忙往外走去:“哎,就去!” 李氏则跟在涂菲媛后头,往屋里走去,口里说道:“哎哟,怎么这么吓人?什么野兽抓的?媛媛啊,你去山脚下做什么?那山里有猛兽,可了不得!” “奶奶,我没往里走,我就是瞧着下雨了,想着该有蘑菇c木耳冒出来,想去采两朵回来吃呢。”涂菲媛把少年放下,便走出门,打了盆清水,打湿手巾给少年擦脸。 少年倒是好运道,浑身最干净c伤势最轻的地方,就是他的脸上了。在他的脖子上c胸膛上c手臂上c大腿上,才是真正可怖。 李氏只见少年身上的衣裳,快要碎成布条了,染着黑紫色的血迹,直是拍着胸脯,“哎哟”叫道:“老天爷,真是吓死人,咋弄成这样的?” “不知道,我捡到他时就这样了。”涂菲媛说着,略一用力,把少年的衣裳撕开,往地上一丢。反正他的衣裳碎成这样,也不能穿了。握着湿手巾,给少年擦拭身上。 只见少年虽然看起来纤细,倒也有几两肉,结实坚硬,紧绷在一起。涂菲媛扫了两眼,握着湿手巾,给少年擦拭胸膛上的泥污与血痕。擦了几遍,把手巾丢进盆里,转而去撕他的裤子。 “哎哟,不可!”李氏见状,直是惊叫一声,连忙拦住道:“媛媛,这里可不能撕!” 涂菲媛愣了一下:“怎么了?奶奶?” “总之,就是不行。等你爷爷回来了,叫他来脱。”李氏一边说着,一边把涂菲媛往外推。 涂菲媛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李氏这是顾忌男女大防呢。不由得嘴角抽了抽,这才不过是一个十三四岁的毛孩子而已,至于么?再说,就这几两肉,她还不至于看在眼里。 然而,李氏坚持,涂菲媛便没有执意,走到院子里,弯腰从井里打了水,洗起手来。一抬眼,看见灶边摆着两只空碗,不由笑起来:“奶奶,我冲的鸡蛋茶好吃不?” “好吃!”李氏说道,“就是太浪费了,那一碗,得两个鸡蛋吧?” “奶奶,你怎么不问我是怎么做的啊?”涂菲媛不提那茬,又打了盆清水,打湿帕子,擦拭身上被染上的泥巴印子。 李氏浑然不觉小孙女儿转移了话题,闻言说道:“是啊,媛媛,你怎么做的?又香c又甜c又松c又滑c又细,吃到口里,一下子就化了,太好吃了!” “可惜没有香油,不然更好吃。”涂菲媛说道,“做法倒是简单,奶奶往碗里磕两个鸡蛋,再撒点儿白糖,舀一瓢开水,直接一冲,就能吃了。可惜没有香油,不然的话,滴两滴香油更香呢。” 李氏听得咋舌:“媛媛,你咋想到这么吃的?” 涂菲媛擦拭衣裳的动作顿了顿。鸡蛋茶的做法,是前世的爷爷奶奶经常做给她吃的。 “奶奶,等咱们家有钱了,鸡蛋多得吃不完的时候,你每天就研究啊琢磨啊,一百种做法都能琢磨出来。”涂菲媛清脆的声音道。 李氏闻言,不禁嗔她道:“你这孩子,再有钱,也不能那样浪费?” 说话的工夫,涂老头带着王大夫来了。 “爷爷,王大夫。”涂菲媛丢下手巾,起身喊道。 王大夫对她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李氏:“那个被猛兽咬伤的孩子呢?” “在里头!请进,王大夫快请进!”李氏连忙说道,涂菲媛想跟进去,被李氏拦住了:“那屋子小,插不进去那么多人,媛媛就别进去了。” 涂菲媛的嘴角抽了抽,点了点头:“嗯。” 既然奶奶不叫进去,她就不进去了,却没什么好争执的。站在院子里,听着里面的声响。 很快,屋里传来王大夫的惊呼:“哎哟,伤得这么重?” “老头子,你给这孩子清理清理身上。”李氏说道,“方才我给他擦了擦胸膛,腿上还没清理呢。” 院子里,涂菲媛不由得摇头。奶奶可真是的,谁也没问她呀?偏她心眼实,还要巴巴讲一句出来,好证实她的小孙女儿是个再纯洁也不过的姑娘了。 屋里停顿了一会儿,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过了一会儿,王大夫的声音传出来:“这可不止是一种野兽的咬痕?有老虎,有豹子,有狼老天爷,这孩子是怎么活下来的?” 涂菲媛听到这里,不由一怔,眼中闪过狐疑。山里即便有猛兽,也断没有老虎c豹子c狼全挤在一块儿的情景? “这孩子的伤太重,我带了两瓶药,却远远不够。涂大爷,您先给这孩子上着药,我这就回家再拿些去。”王大夫说完,匆匆往外头去了。 涂菲媛等他的身影看不见了,抬脚走到屋门口:“奶奶,什么情况?” “没事,别担心。”李氏说道,起身走过来,堵在门口,“媛媛别进来,再吓着你。” 涂老头的声音也传出来:“媛媛啊,这屋里有我跟你奶奶,不必你担心。” “好吧。”涂菲媛只得道,又退回院子里。 不一会儿,王大夫回来了,手里捧着几只粗瓷瓶子:“这些都是敛伤的药,这孩子伤得重,得每天涂两次,不可沾水,不能着凉” “好,好,我们晓得了。”涂老头和李氏连声应道。 王大夫嘱咐了一通,见二老记住了,便背起药箱,告辞离去。 原本,王大夫不欲收诊金。涂家二老的日子过得如何,村里人都看在眼里。此次涂家二老救了一个重伤的孩子,却是做了好事,王大夫不收诊金,也算出一份力。然而,李氏心眼实,非抓了一把钱塞给他。 “王大夫可真是个好人。可是,咱们家就算穷,也不能赖人的诊金?”李氏把余下的钱放好,一边说着,一边往里屋走去,“哎哟,那孩子瞧着可怜,我给他冲个鸡蛋茶吃。” 涂菲媛愣了一下,说道:“奶奶,干什么给他吃鸡蛋?”家里统共没多少鸡蛋,给这小子吃了,爷爷奶奶吃什么?扬高声音说道:“奶奶,给他用面汤泡一个窝窝头就够了!” “你这孩子,还小气起来了,早先不是大手大脚得很吗?还给我和你爷爷一人冲了两个鸡蛋。我就给那孩子冲一个鸡蛋,倒剜了你的肉了。”李氏口里说着,脚下不停,手里握了一只鸡蛋,往灶边去了。 涂菲媛听了,忍不住跺脚。她救了那小子的性命,很对得起他了,还要把爷爷奶奶的鸡蛋分给他吃?她做了套,从李琼儿那里坑来钱,可不是给那小子花的! 无奈,李氏虽然疼她,这回却不听她的。就连涂老头都说:“这个孩子伤得太重了,不吃点好的,只怕挺不过去。” 涂菲媛只得闭了口。抿着唇,瞅向少年的方向,眼中闪过不悦。 ------题外话------ 被标题勾到的举个手?哈哈哈~别害羞,来嘛来嘛~ 一一 感谢的2朵鲜花,谢谢小鱼儿,抱住蹭蹭蹭~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八章 教训,许郎 “哎哟,冲开了,蛋花儿开了!”李氏站在灶台边上,舀了一瓢开水,浇入打了鸡蛋的碗里。︾樂︾文︾小︾说|霎时间,丝丝缕缕的蛋花就涌腾起来,比雪花还要碎,一团黄澄澄,好不喜人。 “媛媛真聪明,这都能琢磨出来。”李氏往碗里撒了一把糖,口里安慰着满脸不高兴的小孙女儿,拿着勺子,往少年所在的屋里走去。 涂菲媛撇了撇嘴,抬起脸看了看日头,眉头微微皱起。许凌云,怎么还不来? 正思索着,涂老头的声音传了过来:“媛媛啊,你不是答应人家,进城里给人家做工吗?怎么还不去?” “我等许公子,他说今天来借书。”涂菲媛说道,视线移到小路上。许凌云再不来,她可就不等了。 只听涂老头道:“你先去吧,别挂心这些,等许家小子来了,我们给他拿书就是。你去上工吧,别耽误了。” “嗯,我再等他一会儿。”涂菲媛说着,走到篱笆外面,看向小路的那头。 望着小孙女儿胖墩墩的背影,涂老头的面上浮现忧愁。媛媛,怎么就看上许家小子了?没错,许家小子是好,村里许多姑娘都喜欢他。可是他定亲了,而且是十里八村最美的姑娘。 如果涂大海还在,以他的名声和威严,媛媛想嫁给谁,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便是更好的后生,也都争着抢着娶媛媛。可惜涂老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篱笆外面,就在涂菲媛等得不耐烦时,许凌云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 “涂姑娘。”来到身前,许凌云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自得。琼儿就是厉害,任是多么刁蛮任性的女子,都能被她感化。瞧,这个大冬瓜不就变得服服帖帖了?居然站在路上,等着他来。 “你在这等着,我进去给你拿。”涂菲媛不知他心中所想,冷冷地道。 许凌云拱手一礼,说道:“那就麻烦涂姑娘了。” 涂菲媛连个眼角也不甩他,转身进屋拿书去了。 从前的涂菲媛虽然不识字,却有些灵慧,许凌云借过的书,她都单独放在一处,没借过的书,再单独放在一处,每次拿出两本,给许凌云看。遵循这个法子,涂菲媛拿出两本书,走出院子,递给许凌云。 “谢谢涂姑娘。”许凌云看着书,眼中浮现喜色。谁知,接了一下,却没接过来,不由愕然抬头:“涂姑娘?” “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涂菲媛捏着书不松,抬眼看着许凌云。 许凌云愣了一下,心里转过几番念头。这个丑八怪,她要做什么?心里不禁想起昨天,回去的路上,李琼儿对他说的话。李琼儿说,涂菲媛倾慕他,绝不会真正为难他。即便有什么推诿,也就是想跟他说说话罢了。只要哄好她,什么书都能借到手。 想到这里,许凌云的眼神闪了闪。 何须李琼儿告诉?他一早就知道,涂菲媛对他的别样心思。不止是涂菲媛,村里哪个姑娘对他有意,他都知道。他是读书人,心思聪明,若连这么点儿细节都察觉不出,以后如何做官?之所以装作不知道,乃是这个丑八怪,实在太难以入目了! “涂姑娘,你是个好人。”想了想,许凌云说道。 涂菲媛愕然一下,啼笑皆非,指了指头上:“许公子不觉得我头上的簪子眼熟吗?”她还要上工,没工夫跟他玩猜猜的游戏,飞快又道:“许公子如此愕然,想必猜出来了?不错,就是李琼儿的。许公子以为,她为何会将簪子送我?” “涂姑娘,如果你不肯借给我书,直说就是,为何夺去我未婚妻的心爱之物?”许凌云拧起眉头,厉色斥道。他当然认得这根簪子,昨天他还特意夸了一句。 涂菲媛见他口里如此说着,手下却没松,仍旧紧紧扯着书,不禁十分鄙夷:“许公子以为,李琼儿为了让我借书给你,便痛舍所爱,把簪子给了我?嗤,自作多情到你这份上,也是稀罕!” 口气冷诮又凉薄,听得许凌云面上一恼。 刚要驳斥,忽然涂菲媛手一松,两本书悉数到了他手里。 “只可惜了我父亲的书,到了你这种人的手里。”涂菲媛说罢,转身便走,留下一句:“我真为它们感到羞耻!” “你什么意思?你说清楚!”许凌云听了这样的话,如何还能放她走,在身后叫道。 “有什么好说的?跟你这样自以为是的人!”涂菲媛抱臂转身,冷眼睨他,“只听爱听的话,偏听偏信,从不肯主动求证。若你这种人做了官,一方百姓可就苦了!也就做了八辈子孽的,在许大人的辖区里讨生活!” 许凌云的脸上涨得通红,不沾阳春水的手指,紧紧捏住书皮,腮边被他咬得鼓起,盯着涂菲媛。 涂菲媛却不理他,朝里面喊了一声:“爷爷奶奶,我上工去了。”绕过许凌云,往镇上去了。 许凌云面色难看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猛地大步跑起来:“涂姑娘,你说清楚,我如何就坑害百姓了?” 涂菲媛理也不理,脚下小步快走,一时竟赶得上许凌云小跑了。 “涂姑娘!”许凌云追得狼狈,不禁又喊道。 涂菲媛的唇角勾了勾,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道:“就从你口口声声唤我涂姑娘来看,你就是一个自私无情之人,我如此说,你可服气?” 许凌云喘着气,恼怒地道:“我不唤你涂姑娘,又唤你什么?” “师c妹。”涂菲媛睁着一双黢黑冷诮的眼睛,看着他道:“你读我父亲的书,参详他留下的笔记,一连三年。实质上而言,你已经算他的弟子,而且是内门弟子,你可认同?” 许凌云顿时愕然。 “我是他的女儿,按理而言,你应当唤我一声师妹,才显亲近。”涂菲媛说道,“当然,唤涂姑娘也没错,说明你不是亲近人的人。只不过,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作为我父亲的弟子,便是他的半个儿子。眼看我父亲不在,你却不替他照顾双亲——” 涂菲媛伸出手指,虚点着他的胸口:“我说你自私无情,你敢不认?” 许凌云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嘴唇张开又合上,终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自私无情,偏听偏信,倘若你这种人做了官”涂菲媛将他上下打量一眼,不屑地冷哼,抬脚走了。 ------题外话------ 像这种白眼狼呀,就得狠狠骂~ 嘿嘿,宝贝儿们猜一猜,他会质问到李琼儿面前吗?猜中有奖~ 一一 感谢的1颗钻石,( ̄3)(e ̄),么么么~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九章 惊人,天赋 涂菲媛一路小跑,往镇上赶去。超快稳定更新小说,本文由 。。 首发却不是时间不够,而是跑步消耗的能量较多,权且当做减肥了。毕竟,这具身体实在太胖了,她要抓住一切机会减肥。 拖着一百四五十斤重的身躯,咬牙撑了一路。快到城门口时,已是汗流浃背,喘得不行。瞅准一棵大树,走了过去,扶着树干,以手作扇,扇动着被汗水打湿的衣裳。约莫过了一刻钟,气才喘匀了,身上的汗水也干了大半。 涂菲媛从大树后面走出来,往城门口走去。依着阎先生给的地址,一路摸了过去。待来到门前,才发现无忧书局居然颇有规模。 只见两扇清漆大门,上挂黑底朱字的门匾,字迹劲瘦潇洒,又带着一分恣意狂狷。里面,一排排书架,上面整齐摆着书本。霎时间,书香气扑面而来,让人不由得生出敬意。 涂菲媛顿时觉得,自己来对了。在古代,书可是好东西,等闲接触不到的。如果她在这里做工,想看什么书还不容易?眼睛亮了一下,随即转动视线,寻找阎先生的身影。很快,在一排书架后面,发现阎先生的身影。 “先生,我来了。”涂菲媛放轻脚步,走过去说道。 阎先生抬起头,见是涂菲媛,不由笑了:“原来是姑娘?还不曾问,姑娘如何称呼?” “我姓涂。”涂菲媛说道。 阎先生的面上泛起一丝惊讶:“涂姑娘?”说着,笑了笑,“涂姓并不多见,却都极有天分。” “先生此言何解?”涂菲媛挑了挑眉。 阎先生抬手一指外面:“涂姑娘进来时,可曾看见那门匾?正是一位姓涂的先生所写。说起来,很有些缘分,这位涂先生,十几年前也在我们店里做工。这里的书,他都看过,并且倒背如流。” 涂菲媛有些讶异:“这么厉害?” “真的很厉害。”阎先生点头,“十八年前那场科考,他可是榜眼。” 涂菲媛不由一愣,十八年前,榜眼?那位涂先生,敢情是她的便宜爹?吸了一口气,试探道:“我知道他,他可是鸡窝里飞出来的金凤凰,我们家还有他代笔写的信呢。只是,字迹似乎跟门匾上的不一样?” “哈哈!”闻言,阎先生大笑起来,“你坐,我与你讲一讲。”招呼涂菲媛在身边坐下,说道:“这位涂先生,是位奇人,左右手皆能书。右手书法工整规矩,左手书法恣意狂狷,全然不同。你家里的那封信,必然是他的右手书法。” 涂菲媛听到这里,不禁目瞪口呆。原以为那位便宜老爹,能够考上榜眼,已经很了不起。原来,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可是,听说这位涂先生,许多年没有音讯?”涂菲媛状似不经意打听道。 阎先生的脸色微微一沉,神色闪了闪,下一刻便转了话题:“涂姑娘既然来了,我便与你介绍一番咱们书局。”说着起身,抬手指着一排排书架,“这边是经史子集的部分,这边是诗书画作,这边是琴谱棋谱” 涂菲媛虽然好奇,但是阎先生不想提,便压了下来。凝起神,听着阎先生给她介绍。 一盏茶后,阎先生带着涂菲媛往最里面走去:“这张桌子是给你用的,每日你习字c算账,都在这里。习字的笔墨,都算在内账里头。” 说着,抱来厚厚一摞簿子,为涂菲媛解释起来:“这是散账,这是总账,这是库房账你要将近半月的散账,整理到总账上,再从库房账里记一笔,哪些销出去了,销出去多少,几时销出去的” 涂菲媛一一听着,时而问两句,很快将书局里的事务明白得差不多了。 “你这姑娘,我一说什么,你很快就明白了。我当真不信,你不识字?”阎先生笑道。 不识字的村姑,哪里能将这些事务,全都明白得头头是道?而且,这份理清头绪的速度,也只有许多年前的那位涂先生才有。除却他和涂菲媛,这些年招的长工,没有一个这样快的。最快的,也要日才能上手。 “我早说过,我脑子聪明。”涂菲媛一笑,指了指桌上的簿子,“虽然我很想立刻就干活,但是我真不识字。如果阎先生有空,不如这般,阎先生念,我心算,算完告诉您,如何?” 阎先生愣了一下,目光愈发惊奇了:“好,我瞧瞧,你这位小涂先生,究竟有多聪明?” 说完,拿起一本散账,掀开一页,慢慢念了起来:“四月十三日,青水墨砚一套,五两银子,青水狼毫笔五支,五百五十文” 趁着他念的时候,涂菲媛的眼睛紧紧盯着簿子上,一个字一个字地刻在脑中,同时飞快算起来:“五月三日,进账二十七两银子四百六十八文。” 阎先生惊讶地看向汇总一栏,说道:“一文钱也不差!” 他掀开的这一页,乃是之前算好的,他记得自己算了很有一会儿,连算三遍才算对,哪知道才念了一遍,涂菲媛居然就算出来了,而且一文钱也不差! “先生再考我两页。”涂菲媛爽快地说道,丝毫不介意被试探。 阎先生便又试了两页,涂菲媛皆是准确快速地算出来,直让他喜得不行:“这回我可是捡到宝了。”一时,不由打趣:“你当真跟那位涂先生不是亲戚吗?” 涂菲媛一笑,指着自己的脸:“先生看我像吗?” 圆滚滚的脸,圆滚滚的腰,圆滚滚的腿,活像一只大冬瓜,而且还是黑皮冬瓜。 阎先生不由失笑,摇头道:“的确不像。那位涂先生,可是生得白净。虽然五官不出色,但是一双眼睛极亮,也算得上是美男子。” 涂菲媛的眼神闪了闪:“不知那位涂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村也有个书生,文绉绉的,很是清傲,涂先生也这样吗?” 阎先生摇头,声音有些怀念:“涂先生性格爽朗,快活风趣,但又文雅守礼,极有分寸,客人们都喜欢跟他说话。” 左右手皆能写字,公布于世的是工整规矩,偶尔露出来的是恣意狂狷。 极有分寸,客人们都喜欢他,情商之高,千里难挑一。 涂菲媛心下微沉,这样的人物,如何会甘于平凡?偏偏十多年没有音讯,他——多半是死了吧? “五月三日,松纹墨砚两套,十四两银子”阎先生没有察觉她的异样,掀开最近的一日散账,念了起来。 涂菲媛连忙回神,一边盯着簿子,一边在心中算着:“三十三两一百二十五文。” 很快,近半个月的散账就算完了。 “你坐下,我教你识字。”阎先生看了看沙漏,过去了才不到半个时辰,心中咋舌,面上却更得意了。如果涂姑娘的心性也好,改日将她推荐给公子,说不得会得到重用。 涂菲媛笑了笑:“先生,刚才我看您念账,已经记下来几个字,我指着您辨认一下,是不是对了?”说着,伸手按在账簿上,认了起来:“这是笔,这是墨,这是纸,这是砚” 阎先生瞪大了眼睛,看向涂菲媛的眼神,简直如见了怪物一般。 ------题外话------ 感谢的2颗钻石,亲爱的,你这个月请我吃好几支雪糕了,嗷呜~ 感谢的20朵鲜花,小雅么么哒,欢迎回来,抱住么么么~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十章 质问,簪子 花了半个时辰的工夫,涂菲媛将无忧书局近来堆积的散账演算完毕。し又花了一刻钟,向阎先生请教了几十个常见字。记在心里后,便向阎先生请辞:“先生,账都算完了,我便先回家了?” “啊?”阎先生微微讶异。 “我只会算账,旁的都不会。”涂菲媛说道,“再说,先生瞧我生得这模样,若是待在书局里,说不定影响客人呢?” 阎先生愣了一下,有些无奈地摇头:“涂姑娘的脾气,真真与那位涂先生八分相似。” 那位涂先生便是,每日上午来上工,花不到一个时辰处理完账务,便家去了。甚至,若不是为着在书局里看书,他根本不必每日都来。因为,积攒了许多日子的账,他一个上午就能做完。 “那我便回去啦。”涂菲媛说罢,站起身来,“先生再见,我明早再来。” “你且等等。”阎先生说罢,拿了些裁好的纸,捆成一捆,递给她道:“习字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你带上这个回家,回去后多写几遍,如此记得更清楚些。” “多谢先生。”涂菲媛客客气气地行了一礼,便拿着纸,离开了。 快到晌午头上,涂菲媛回到家里。 “爷爷奶奶,我回来啦!”走进篱笆院子,朝屋里喊道。 李氏从屋里走出来,惊讶地道:“媛媛,咋这么快就回来了?” 涂老头跟在后头走出来,有些担忧地道:“咋回事啊,媛媛?” “没事,奶奶爷爷。”涂菲媛清脆的声音道,“我太聪明了,一会儿就给算完了,先生见没事给我做,就叫我回来啦。” 李氏听了,不禁喜笑颜开:“我就说,你是大海的闺女,怎么能笨了?” 涂老头嘿笑一声,也道:“媛媛还没吃饭吧?快进屋,咱们吃饭。” “嗯。”涂菲媛应了一声,眼睛往自己屋里扫了一眼,“那小子还昏迷着呢?也没醒来?” “没有。”李氏唏嘘道,“许是伤得太重了,可怜的孩子,我勉强喂了他半碗鸡蛋茶。等吃完饭,我再喂他半碗。” “这样?”涂菲媛听到这里,转身往少年所在的屋里走去,“我去瞧瞧。”走进屋里,把阎先生送她的一卷纸放好,然后走到床前,垂眼看向少年。 只见少年的身上,套上了涂老头的旧衣裳。褐色的麻布,套在他如玉般的肌肤上,就好似抹布裹着玉瓶,令人只觉得污了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平躺在床上,沉沉昏迷着。倒是漆黑秀美的眉头,不再皱起,嘴唇也不再抿起来。 涂菲媛看了两眼,没说什么,转身出了屋子。 “媛媛,快坐下吃。”李氏已经给涂菲媛盛好了饭,抬手招呼道。 “嗯。”涂菲媛应声坐下,垂下眼睛,看见桌上的饭,不禁皱起眉头:“爷爷奶奶,怎么就吃这个?昨晚煮得肉呢?” “晌午吃肉太腻了,本想等你回来,晚上再吃呢。”李氏说道,见小孙女儿神色不善,连忙道:“既然你回来了,我去热两块来。” “奶奶,那些都是给你们买的,你们吃就行,不用等我。”涂菲媛道。 “知道了,知道了。”李氏说着,端了一只碗,进了里屋,“你就吃两块,不要紧的,听奶奶的,准没错儿。” 涂菲媛不禁无奈,起身跟过去:“奶奶,两块肉怎么够吃?”说着,夺过李氏的筷子,从罐子里又夹出来几块肉,“天热,再不吃,腌着也坏。” 李氏忙按她的手,心疼地道:“坏不了,别夹那么多,你要怕坏,我再撒点盐。” “奶奶,你坐着,我去热一热。”涂菲媛不由分说,夹了肉就往外走。 正好,墙角的豆角又长成了几根,涂菲媛走过去,揪了几根下来,洗净了切成小段,倒进锅里,跟肉一起炒了起来。 “哎,早知道你回来,我就擀面条吃了。”李氏想帮忙,被涂菲媛死活推回屋里,便站在屋檐下,看着忙碌的小孙女儿,有些心疼地道。 涂菲媛便笑道:“明儿吃。” 肉本来就是熟的,只将豆角炒熟了,就能吃了。锅底下烧着柴火,锅里很快热了,涂菲媛握着铲子拨拉几下,便有油水儿从肉里涌出来,滋滋儿地响起来。鲜嫩翠绿的豆角,被油水儿一煎,跳动着打着滚儿,不多会儿便熟了。 涂菲媛抽出炉膛里的未燃尽的柴火,往灰烬里一插,闷灭了火,便盛出菜,端着往屋里去了:“爷爷奶奶,你们吃这个。” 李氏还想劝她一起吃,被拦了:“奶奶,我要减肥,暂且不吃。等我瘦下来,一天要吃两斤肉,你不给我吃,我都不愿意的。” 李氏听罢,不禁笑起来。然而,眼眶却发涩起来。哪里不知道小孙女儿是找的借口,实际上只想变着法子孝顺她罢了? “对了,爷爷奶奶,昨天我见到玉儿姐姐了,她好似怀孕了。”涂菲媛说道。 “哟?这可是好事!”李氏听罢,面上爬上一丝喜色,“咱家玉儿也是苦尽甘来了,吃了两年的药,终于怀上了!这一胎,可一举夺男吧!” 涂老头亦是欣慰地点头:“好,好事。” 涂菲媛垂下头,啃着窝窝头。 只听李氏又道:“就把昨天买的糖,给玉儿包半斤吧。老三一家虽然混账,玉儿对咱们却是好的。她如今有了喜事,咱们该瞧瞧她去。” “吃过饭,叫媛媛提了,去看一看她。”涂老头说道。 涂菲媛点了点头:“好。” 昨天,涂玉儿匆匆忙忙挤过人群走了,也不知遇上什么事?想起涂玉儿买下首饰,欲送给涂珠儿的事,眼睛闪了闪。首饰是白大富送给李琼儿的,不论谁戴上,白大富都认得出来。如果看见涂珠儿戴着 饭后,涂菲媛提着半斤白糖,去看望涂玉儿。涂老头和李氏没有跟去,二老跟两个儿子先后闹掰,已经有许多年没有登过两家的门了。涂玉儿有孕,老三家不来说,二老便也不去。 “三叔,三婶,珠儿妹妹。”涂菲媛提着白糖走进门,便见涂大河c刘氏c涂珠儿围着桌子吃饭,却不见涂玉儿的身影,“玉儿姐姐怎么没吃饭?” “你来干什么?”刘氏却不答,放下碗,皱眉看着涂菲媛,没好气地道。 换作从前,刘氏都不肯搭理涂菲媛的,这还是看在昨天,涂菲媛喊给她,叫她及时救下涂玉儿,才肯搭理她一句。 涂菲媛收回视线,把手里的糖包递过去:“爷爷奶奶知道玉儿姐姐怀孕,叫我送半斤白糖来。” “哟呵?”刘氏挑起眉毛,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儿。 涂大河跟没听见似的,闷头扒着饭,眼也不抬一下。 “有糖吃?”涂珠儿听见了,却站起身来,劈手从涂菲媛的手里夺过糖包,喜滋滋地打开,抓起一把往口里塞去:“嗯,还挺甜的。” 刘氏皱了皱眉:“给你姐姐带的,你少吃点。” 涂珠儿装作听不见,掰开馒头,蘸着白糖,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刘氏忍不住抬起筷子,就想敲她。抬眼看见涂菲媛还没走,又顿住,拧眉道:“你还有什么事?” “没事了。”涂菲媛说着,余光瞥了一眼涂珠儿的头上。只见上面戴着一支熟悉的首饰,微微勾唇。 “三叔,三婶,我走了。”老三一家,跟涂家二老并不亲。但凡跟爷爷奶奶不亲的,涂菲媛也不会主动亲近。在这里,她就只有两个亲人,那就是爷爷奶奶。其他人,别说叔叔婶婶,就是亲爹亲娘都得靠后站。 只见涂珠儿把首饰戴上了,目的达到,转身便走了。 “云哥,你怎么来啦?”李家门口,李琼儿站在树荫下,看着身前的许凌云,眉眼弯弯,笑得好不娇美:“涂姑娘可把书借你了?” “嗯。”许凌云点了点头,看向李琼儿的头顶,乌鸦鸦的头发,仅仅用一根素色头绳绑了,“琼儿为何不戴那根玛瑙簪子了?” ------题外话------ 宝贝儿们,看在阿风每章都肥肥哒的份上,动动手指,收藏一下吧~不胜感激~ 一一 感谢的1颗钻石,( ̄3)(e ̄)么么~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一章 鸡贼,少年 听了许凌云的话,李琼儿的眼睛闪了闪,抬手抚上头发,柔声说道:“今日帮我娘做活来着,怕弄坏了,就放起来了。樂文小说|” “琼儿真是孝顺。”许凌云说道,忽然话锋一转:“今早我向涂姑娘借书时,看见她头上戴着一根玛瑙簪子,跟你的一模一样,琼儿知道怎么回事吗?” 李琼儿愣了愣,怎么回事?涂菲媛不叫她说出去,怎么自己却戴出来?想了想,不敢大意,只道:“我不知道。也许,她看我戴着好看,便买了一根一模一样的?” “琼儿,你是不是怕涂姑娘不借书给我,就把簪子送给她了?”听到这里,许凌云再也忍不住,握住李琼儿的肩膀问道。 回去后,他拿着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涂菲媛冷诮的神情,轻蔑的话语,始终浮现在他的脑中。一时觉得,涂菲媛胡言乱语,丑人多作怪。一时觉得,或许他当真忽略了什么? 就在他苦思无果时,陆氏无意中的一句话,让他眼前一亮:“李家丫头,怎么竟是个败家子?那根玛瑙簪子可值得不少钱,她怎么就送给涂家黑妞子了?” 却是涂菲媛进城之前,在村子口对妇人们说的那番话,在村子里传开了来。陆氏也听闻了,心里不高兴,回家叨叨了几句。被许凌云听见,不由得豁然开朗——李家并不富庶,即便李家二老疼爱李琼儿,也不至于常常给她买那么多的c那么好的首饰? 许凌云仔细回忆一遍,发现就是一年前开始,李琼儿的头上多了首饰。从红色头绳,一下子变成了珠钗c银钗c玉钗等等。李琼儿对他的解释是,因着和他定亲,家里以她为荣,更加疼爱她了。许凌云从前深信不疑,如今想来,似乎并不寻常。 “云哥,你,是不是听说什么了?”李琼儿痛失心爱的首饰,找了机会同白大富告了状,便一心在家里等消息。故此,竟没有听说传言。只见许凌云眼中的怀疑,不禁攥起手心,有些紧张起来。 许凌云低着头,看着李琼儿的面孔。年轻娇美,柔弱可人,丝毫不像有心机的女子。这样美好的女孩儿,家里偏疼些也是应该的。何况,她的未婚夫是他呢?比别人多几根簪子戴一戴,也在常理。 想着想着,许凌云心里有些愧疚:“琼儿,你真好。” 琼儿必是怕他心里有压力,才不告诉他,她用簪子换来他借书的机会。都是那个丑八怪,心思阴毒,对着他是一套,对着琼儿是另一套。居然妄想破坏他和琼儿的感情,简直歹毒!以为这样,他就会对她另眼相待吗?真是可笑之极! 李琼儿的眼神闪了闪,羞涩地道:“云哥在说什么?” 心里却是大恨,好个死肥妞,竟然在暗地里算计她!当她怕了是怎的?敷衍过许凌云,便找白大富去了。她改主意了,仅仅叫白大富打涂菲媛一顿却不够,她还要叫她 村北头。 李氏坐在床边,手里端了半碗鸡蛋茶,一点一点喂给少年。少年仍是昏迷着,李氏好容易掰开他的嘴巴,一点一点喂进去。 “老天爷,这孩子真可怜。”李氏一边喂着,一边擦去他嘴边流出来的汤水,唏嘘道:“生得画儿一样好看,怎就遭了这样的祸事?” 涂老头站在一旁,负手瞧着李氏给少年喂东西:“也不知这孩子是什么来历?等他醒了,问一问他,送他回家去。这样好的孩子,出了这样的事,家里也不知该多担忧?”才说着,忽然瞧见少年的眼珠似乎转了一下:“哎哟,莫不是要醒了?” “啊?醒了?”李氏连忙放下碗,定睛去瞧。却见少年一动不动,沉沉昏迷着,不由说道:“你花眼了?这哪里是要醒的样子?” 涂老头上前两步,看了两眼,呵呵笑道:“哎哟,看来是我看错了。” “别站着,帮我掰着这孩子的嘴,我一个人喂,不得劲。”李氏对涂老头招手道。 涂老头便走进来,坐在床头,把少年的脑袋放在腿上,粗糙的手指,捏到少年细腻的脸上,还有些不得劲,呵呵笑道:“这孩子的脸,就跟水儿一样滑。” 不多久,涂菲媛回来了:“爷爷奶奶。”叫了一声,又看向床上的少年,“他还没醒?” “受这么重的伤,约莫要昏迷几天。”李氏说道。 涂菲媛点点头:“爷爷奶奶,下午不去田里吧?” “不去。才下了雨,地里湿着,下不去脚。明天去,明天砍草去。”李氏说道。 涂菲媛便道:“那行。那我出去了,我到山里瞧瞧,看看有没有木耳c蘑菇啥的,摘回来炒菜吃。” “哎哟!”李氏一听,急了,把碗放下,站起来拉住涂菲媛的手臂:“你可不能去,那山里可不安全,你瞧瞧这孩子,都被抓成什么样了?你可不能去。” 涂菲媛道:“我就在山脚下,没事的。”说着,指了指少年,“他这些伤,可不是在山里受的。您没听王大夫说?他身上有老虎抓的,有豹子抓的,有狼抓的,这些凶兽,可不会聚集在一个地盘。” 才说着,忽然瞧见少年的眼珠子似乎动了动,然而定睛一瞧,又不见了。涂菲媛只当看错了,没往心里去,拨开李氏的手臂,哄她道:“奶奶你看,我这么壮,有狼来了,我一拳头就能打飞它。” “扑哧!”李氏不禁被逗笑了,手下却不松,“不行,奶奶不放心,你不得去。” 涂菲媛无法,便道:“那我不去了。我去河边上,瞧瞧有没有蘑菇长出来?” 李氏听到“河边”两字,不由得想起那日小孙女儿浑身湿哒哒,躺在河边上一动不动的情景,下意识便道:“不行,太危险了!” “奶奶!”涂菲媛叫了一声,“我小心点儿,没事的!” 还是涂老头开口道:“媛媛想出去玩,你拦着做什么?媛媛长大了,心里有主意,你别管头管脚的。” “谢谢爷爷。”涂老头清脆的声音说道,又蹭了蹭李氏,“奶奶,那我去啦!” 李氏无法,只得道:“去吧去吧。早点回来,别叫我们等急了。” “好嘞。”涂菲媛说完,便出了屋子,往外头去了。 出了院子,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二老并没有跟出来,脚下一转,往北边的玉峰山的方向去了。 ------题外话------ 明天就是六一啦?嘿嘿,咱们六一当天搞活动怎么样?当天留评带有“阿风节日快乐”字样的,赠61币币,限前10楼~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二章 山中,利箭(首推求收) 才下过雨,山上的泥土有些滑脚,涂菲媛捡了一根树枝,拿在手里。《 一边探着路,一边在山脚下转悠着。 因着猛兽的传闻,并无多少人进山,漫山遍野都是枯枝烂叶,也不见大肆采摘砍伐的痕迹。涂菲媛慢慢走着,四下观察起来。只见不少槐木c榆木上,都生了一朵朵的木耳。涂菲媛却没有采,扫了一眼,便移开目光。 木耳c蘑菇这些东西,早年间便已入了菜谱,捡了出去卖,却卖不了几个钱。她在寻找,真正能够变成钱的东西。 走了不多久,见着几只野兔c野鸡,一闪而过。涂菲媛不由得眼前一亮,这里有这样多的野兔c野鸡,可见没有大型猛兽。心中一喜,警惕便放松了,开始朝着深处走去。 山间的景色,竟然不错。因着是在山脚,林木并不茂密,明亮的光线洒下,随处可见别致的野花与浆果。 又走了一段,竟然看见一只漂亮的小鹿,低头啃着草尖儿。明亮的光线落在它的身上,映出柔软顺滑的皮毛。涂菲媛不由得顿住脚步,不愿惊了这只漂亮的小东西。 那只鹿儿似乎发现了涂菲媛,微微抬头,朝这边看了一眼。湿漉漉的眼睛眨了眨,随即低下头去,继续啃着草尖。 涂菲媛站在原地不动,看着这只灵性十足的小鹿。这是真正自由的生灵,与前世在动物园里看到的不一样,它浑身散发出野性与灵动,真正是美丽得让人惊叹。涂菲媛看着这只小鹿,不知过了多久,余光忽然扫见不远处,生着的一株植物。顿时,眼中一喜。 才微微一动,那只小鹿仿佛受惊了一样,猛地一跳,弹身跑走了。涂菲媛愣了一下,有些可惜,随即迈动脚步,继续走了过去。却在下一刻,只见一支利箭破空而来,射向小鹿方才所在的位置。 小鹿已经跑走,在它身边啄食的一只山鸡,不曾提防,被飞来的利箭射中。巨大的力道,贯穿了山鸡,嗖的一声,飞了起来。不偏不倚,恰巧落在涂菲媛的脚下。 原来,不是她吓走了小鹿。涂菲媛低头看着落在脚下的山鸡,脑中闪过念头。随即,抬头朝利箭飞来的方向看去。谁知,看见林间深处走来的两人,不由怔住。 只见其中一人,身形高大,步履矫健,面部轮廓深邃而精致,犹如天神雕刻一般。银甲披身,金冠束发,威武英俊,犹如年轻的王子。走动之中,散发出一股优雅与威严并存的气息。手里提着弓箭,很快走近了。 另外一人,则是青衣长袍,约莫三十多岁,面白长须,一副书生打扮。一边走着,一边看向涂菲媛的方向,摇头说道:“哎哟,可惜,这样漂亮的鹿,却被吓跑了。小姑娘,你做什么吓跑我们的鹿?” 涂菲媛抿着唇,只做听不懂,也不辩解,低头后退一步。 中年人口里说着,脚下渐渐走近了,弯腰拔起被箭支钉在地上的山鸡。泥土扑簌簌地落满了他的鞋子,顿时满脸嫌弃。打量着手里被箭支贯穿的山鸡,好半晌,一脚踩住野鸡,一手拔出箭支。动作生疏而狼狈,神情更是嫌恶不已。做完之后,转身走向另外一人。 身披银甲的青年,从他手里接过箭支,却是擦也不擦,染着血便插进背后的箭筒里。 “哎,小姑娘,这野鸡便给你了,提回去煮饭吃吧。”身披银甲的青年转身离开,中年人也跟着转身。只不过,回头对涂菲媛说了一句。 别人用脚踩过的东西,涂菲媛如何会拿给爷爷奶奶吃?眼中闪过一抹冷诮,面上却一副憨呆模样,不吭一声,仿佛吓呆了。 “你竟然瞧不起?”谁知,中年人却转过身来,饶有兴味地看着涂菲媛:“小姑娘,你倒是说说,你眼中闪过的嘲讽,究竟是在嘲讽什么?” 话音落下,方才的银甲青年,也停下脚步,转身看了过来。 涂菲媛愕然抬头,她方才一直垂着眼,他从哪里瞧出来,她眼中闪过嘲讽?谁知,才抬起头,蓦地落入一双洞悉万物的睿智眸子。顿时,心中一紧。 此二人,不说中年男子这份惊人的观察力,只说另外一名年轻人,身披银甲,气势不凡,显然来头不小。涂菲媛不愿惹事,一声不吭,垂着眼睛后退一步,做出害怕的样子。心中想道,这山里怎么出现这样的人物? “哎哟?真是个有趣的小姑娘。”中年人见状,抬起手对涂菲媛勾了勾,口里颇为玩味地道:“你既不害怕我们,又何必装着害怕?过来,叫我瞧瞧,你是何命运?我可是钦天监的监正,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知民间运道。你这辈子有什么运道,我一眼就能瞧出。” 涂菲媛垂下的眼睛,不由得闪了闪。却是再不敢抬眼,唯恐叫这人再瞧出什么来。一边飞快思索,如果此人不依不饶,她如何应付? “走了!”就在这时,一直不发一言的银甲青年,忽然开口。声音低低的,沉沉的,又冷又硬,仿佛沉入寒潭的顽石,充满了上位者的威迫气息。 中年人见状,摇了摇头,道了声“无趣”,转身抬脚,跟在身后走了。 直到两人走远,涂菲媛才不禁嘘了口气。却不知,两人走后,又有一段惊人的对话。 只听中年人颇为好奇地道:“王爷难道不觉得,方才那小姑娘很像一个人?” 银甲青年面无表情,并不答话。 中年人自顾自地道:“若是白一些,瘦一些,可不就跟当年的广玉公主” 话没说完,蓦地前方迎面来了一队军士,见到两人,呼啦啦跪下:“参见王爷,参见监正大人。” 银甲青年站定脚步,冷硬的声音说道:“平身。” 军士们纷纷起身,其中一人上前两步,抱拳说道:“敢问王爷,方才在山下,可曾见到什么可疑之人?” 银甲青年面无表情,冷冷地道:“不曾。” “多谢王爷。”对方抱拳一礼,随即带着军士们往另一个方向寻去。 中年人翘首望着对方走远,口中啧啧有声:“真是威风啊,丢了一个斗兽的宠侍而已,居然发动亲卫军漫山遍野地搜寻?” 银甲青年一声不吭,迈动脚步继续向前行去。 “王爷,您方才为何误导他们?”中年人似乎习惯了他不苟言笑的样子,兀自说道:“您是不是也觉得,方才那小姑娘像一个人?所以才误导他们,不叫他们下山搜寻,免得吓到那小姑娘?” “闭嘴!”银甲青年扭过头,冷冷地道:“忘记这件事!” ------题外话------ 为了履行承诺,欢庆六一,凡在文下留评带有“祝阿风节日快乐”字样的,取前十名赠61币币~ 一一 阿风首推了,请走过路过的妹纸们,动动手指收藏一下吧。文文是很好看的,越往后越好看,不好看不要钱,阿风以人品保证~ 一一 感谢的1颗钻石,(づ ̄3 ̄)づ 感谢的10朵鲜花,(づ ̄3 ̄)づ 感谢的2张月票,(づ ̄3 ̄)づ 感谢阿风的基友们,小艾c太后c星儿的各种花花,(づ ̄3 ̄)づ 谢谢大家支持,阿风一定努力写文,回报大家!最后,祝大家节日快乐!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三章 孜然,挑拨 涂菲媛不知道,她方才险险躲过了一场麻烦。。此时,站在一株植物面前,直是喜得不行。 但见这一株花序蓬松,呈放射状,已然是成熟期的植物,不是孜然是什么?涂菲媛连忙取了怀里的一块手帕,铺在地上,小心翼翼地采摘起来。 记忆中,村民们并没有食用孜然的做法。想必,这味调料还没有被人们采用过。如今是五月份,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搁在现代的时候,满大街都是烤肉串儿的摊子,撒上孜然和辣椒,别提多好吃了。 如果,她支个架子,到城里卖烤肉,不知道会如何?或者,把孜然卖给大酒楼,获得第一桶金?如果,配上啤酒,想必滋味儿更美?只可惜,尚未发现啤酒花的踪迹。 一时间,心里转过几个念头,唇角渐渐弯了起来。把这株孜然上的果实都采摘下来,居然获得一小捧。贴身仔细放好,涂菲媛又在周围走动起来,察看有没有第二株。 然而走了一圈,却再没有寻到第二株。涂菲媛也不气馁,有第一株,肯定有第二株,大不了每天来溜达一圈,总能寻到的。对此,涂菲媛坚信不疑。 抬头看了看天色,只见时辰差不多了,转身就要走。路过那只野鸡身边时,身形顿了顿,随即弯腰提了起来。给爷爷奶奶吃,涂菲媛是不肯的。不过,给那个少年炖了吃,却是不错。 一路往林子外头走去,顺道采了些木耳与蘑菇,出了林子后,往家里的方向走去。 “哎哟!”一时不察,脚下被什么绊住,涂菲媛重心一失,猛地朝前趴去。匆忙之间,大迈一步,才勉强稳住身形。低头一看,脚下竟是一条土灰色的绳子,如小指头一般粗细,离地面仅有数寸的距离,才刚刚没过脚踝。 这不是意外!涂菲媛的眼睛立刻眯起来,快走两步,离得那根绳子远远的,而后四下查看起来——究竟是谁,要害她! “死肥妞,居然没把你绊倒!”就在这时,一声冷哼传来,带着浓浓的蔑视。涂菲媛抬头看去,只见白大富从一边的草丛里站起来。手里丢下绳子的一端,捏着关节,狞笑着朝这边走来。 涂菲媛把手里的山鸡和蘑菇,往地上一丢,挑眉说道:“白大富,你要做什么?” “死肥妞,还敢问老子要做什么?”白大富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脸,正是昨日被涂菲媛狠狠踩了一顿所致。他半夜里被雨水打醒,回到家后看见这一脸样子,如何不明白?只把涂菲媛恨到了心底里。 涂菲媛见他狞笑着逼近,不仅不惧,反倒笑了起来:“白大富,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在做什么?” “老子要弄死你!”白大富阴狠的声音说道,一边邪邪笑着,一边从怀里拿出一只纸包,夹在指间,扬手晃了晃:“老子要把你先奸后杀,再奸再杀,并叫村民们都来瞧瞧,你是怎么大声喊着,叫老子草你的?” 她不是试图洗清名声吗?他偏叫她彻底坐实了,她就是个不知廉耻c勾引男人的荡妇! “我是没所谓的。”涂菲媛双手抱胸,凉凉地道,“只要你下得去口。” 这具身体,又黑又胖,涂菲媛自己瞧着镜子都没胃口。而尝过李琼儿这般清秀小菜的白大富,对着她这样的身子,能下得去口?涂菲媛很怀疑。 “你!”果然,白大富闻言,眼中闪过嫌恶,“老子不用自己上手,老子有工具!” 想他白大富,十里八村,哪个漂亮姑娘没被他上过?个个都不比李琼儿差多少,就连被他打死的前妻,也是貌美的姑娘。对着涂菲媛,当真是倒尽了胃口,一点儿也下不去嘴。不过,能够教训涂菲媛,哪怕恶心,他也认了! 涂菲媛仍旧是抱着胸,面上凉凉一片,不急不躁,也不带半丝惧怕:“当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冤大头。我的天,今儿算是开了眼。” “任你说什么,老子都不听!”白大富一心愤怒,抬手就朝涂菲媛打过去。 昨晚虽然失利,被狠狠教训一顿,白大富却归结为天色太暗,才叫涂菲媛占了先机。打死不肯承认,他居然叫一个鄙视之极的死肥妞揍了一顿。更不肯,再听涂菲媛说什么。 “我就站在这里,又不跑,你怕什么?”涂菲媛说道,“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答了再打我,又值得什么?” 她这样抱胸站着,也不反击,只是侧身一躲,倒是半点威胁都没有。白大富见了,不由有些犹豫。他有什么不敢的?抬头看了看天色,离天黑还早。而这边离村子有一段距离,又没有人过来。他便听她说什么? “你快说!”白大富阴冷地道。 涂菲媛微微勾起唇角,抱起来的手,轻轻点着手臂,好整以暇地问道:“你是为了谁教训我,你知道吗?” 白大富愣了一下,刚要答,不防被打断:“你以为你是为了你的姘头,为了你喜欢的姑娘?呵呵。” “你想说什么?”白大富听到这里,不由瞪起眼睛,看向涂菲媛。 “在我看来,你是为了别人的妻子,才来教训我。白大富,你对许凌云可是一片真心啊!”涂菲媛勾起唇角,“他的妻子受了委屈,他不消动一下,不消碰一下嘴皮子,自有你替他出工出力,你冤不冤?你给他的妻子买首饰,哄他的妻子开心,还替他的妻子出气。” 说到这里,啧啧摇头:“我竟不知,你对许凌云,是如此的敬重?” “呸!”闻言,白大富恶狠狠地唾了一口。 他平生最厌恶的人,就是许凌云!这个集无数好名声于一身的少年,什么长得好c性子好c有前途等,简直就是十里八村的姑娘,打破头也要嫁的对象!而他,白大富,自从失手打死前妻后,就再也娶不到妻子了! 想到这里,脸上一阵扭曲:“老子敬重他个屁!” “你不敬重许凌云?那你仅仅是对李琼儿有情意,才帮她的了?”涂菲媛的唇角勾起,扬声反问道,“你对她倒是有情有意了,可是,她却对你有什么?” ------题外话------ 感谢的1颗钻石,(づ ̄3 ̄)づ 感谢的1颗钻石,(づ ̄3 ̄)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四章 策反,醒来 涂菲媛的话一听,便是挑拨离间了。小说し 白大富阴冷地笑了一声,上前大跨一步,劈手去抓涂菲媛的头发:“小贱人,还想挑拨离间?等老子草你的时候,你再挑拨离间吧!” 涂菲媛仍旧是抱着手,一直不曾放下来,后退两步躲开,飞快又道:“你以为李琼儿为什么屡屡找你替她出气?而不是找她的未婚夫,许凌云替她出气?” “自然是因为老子有本事!”白大富说道,骄傲地仰起头,“那小白脸有个屁的本事?”说话的时候,手下不知不觉就慢了半拍。 涂菲媛趁机躲开,飞快又道:“那我再问你,既然你这么有本事,为什么李琼儿不肯嫁给你?” 白大富听到这里,动作不禁顿住了。 涂菲媛趁热打铁,清脆的声音又快又利地道:“我再问你,李琼儿跟你那么久,可把身子给了你?” 白大富的脸上阴沉一片,看不出真实想法。 涂菲媛也不需要知道真实情况,飞快说道:“她没有把身子给你吧?只跟你虚凰假凤,对吧?她还要留着身子,在洞房花烛夜,给许凌云。你拿银子养着她,哄着她,她却只想要你的银子,等到洞房花烛夜,带着你给她的首饰,在别的男人身下娇羞!” 白大富听到此处,脸上愈发阴沉了:“你倒是懂得不少?”说到这里,嘿嘿一笑,重新抬手,朝涂菲媛抓过来:“不过,你想错了,李琼儿早就把身子给了老子!” “是吗?她把身子给了你?那她的洞房花烛夜怎么办?”涂菲媛不着痕迹地躲着,口里说道。 白大富冷哼一声,讥笑道:“这有何难?抹了鸡血在那帕子上,谅那个小白脸瞧不出来!” “不对吧?”涂菲媛不客气地道,“许凌云如今年轻,或许不懂。等他日后,到了你这个年纪,你看他懂不懂?等他回过神来,再来找你的麻烦啧啧!许凌云是读书人,日后可是要科考做官的。你说,李琼儿把身子给了你,是害你呢,还是害你呢?” 听到此处,白大富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要你管!死肥妞,给老子乖乖站着,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 “我再说一句就住口。”涂菲媛哪里会叫他抓住,自然是躲着他,“许凌云日后朝你报仇不报仇,且是后话。毕竟,他做不做得官,还是另一回事。”只见白大富的脸色好看一些,涂菲媛心中冷笑,口里又道:“我只有一个疑问。李琼儿都把身子给你了,还亟不可待地要嫁给许凌云,却是为何?难道是你不行?” 听到这里,白大富的脚下一个趔趄,脸上顿时涨得紫红:“住口!”说着,发了疯似的去抓涂菲媛,“老子行不行,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我跑什么?我自是不跑的。我长成这模样,这辈子嫁出去也难了。能有男人上我,我是赚了的。”涂菲媛说完,果然站定,再也不躲了,反而嘿嘿笑起来,看向白大富:“快点,我都等不及了。想我这一辈子,也就这一次机会,上一个正儿八经,手脚齐整的男人了?” “你——”白大富的脸上乍青乍红,看见涂菲媛挤出来的猥琐表情,一时间胃里作呕,怎么也下不去手:“你不许说话!把那副表情收回去!” “我这是发自内心的高兴,我控制不住啊!”涂菲媛一边说着,一比露出更加猥琐的表情,“快点,我瞧那片草丛不错,咱们到哪儿去?”涂菲媛一手指着路边,一手作势开始脱衣服。 白大富的目的,是教训涂菲媛,叫她哭叫,叫她痛苦,叫她绝望。涂菲媛的痛苦,就是他的快乐。如此想着,对着又黑又胖的涂菲媛,勉强才能下嘴。可是,看着涂菲媛一脸的迫不及待,只觉得心里一阵别扭。 “你别动!就站在那!”白大富的胃里一片翻滚,恶狠狠地指着涂菲媛,命令地道。深吸两口气,压下胃里的翻涌。此刻,直是恼怒起来。他才从镇上的姐姐那里,要了一包散,任是什么样的贞洁烈女,用了这药,也要变成荡妇。 可是,此刻看着面前女子的作态,再想象她吃了药之后,在草丛里扭动的模样,顿时一股巨大的恶心涌上来,忍不住就要吐出来。这可怎么办?难道这药就白要了?白大富沉着脸,阴沉沉地盯着涂菲媛,久久不动。 “白大富,你何苦呢?”涂菲媛见状,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李琼儿看不上你,不肯嫁给你,你还强忍厌恶,教训我给她出气。你就这么爱她?你的男子气概,男子尊严呢?” 不等白大富开口,又道:“你既然如此喜欢李琼儿,我倒可以帮一帮你,叫她心甘情愿地退了许凌云的婚,嫁给你!” 白大富心中一动:“你有办法,叫她退了许家的婚?”再看向涂菲媛的眼神,有些变了。 李琼儿,长相秀丽,声音甜美,身段窈窕,才会被评为十里八村最漂亮的姑娘。白大富等了她好几年,才终于等到她长大。原本只打算玩一玩,可是,渐渐的,不禁被她迷住了。这个女人,有多美丽,就有多狠毒。若是她,勉强配得上做他白大富的妻子。 “我有办法。”涂菲媛敲打着手臂的动作一停,唇角微微勾起。 一刻钟后。 望着白大富离开的背影,涂菲媛的眼神冷了下来。唇角慢慢勾起,又邪魅,又冷峻。忽然,唇间溢出一声讥笑,就如那深潭中的寒水,又冷又冰。弯腰捡起方才丢在地上的山鸡c蘑菇,抬起脚步,往家里走去。 “爷爷奶奶,我回来了。”涂菲媛走进篱笆院子里,清脆的声音喊道。 话音落下,李氏从屋里走出来:“媛媛,你回来了?”看清涂菲媛手里提的东西,惊讶地道:“媛媛,你手里的鸡是哪里来的?” “我捡蘑菇的时候,遇见一个猎户,他打的猎物太多,拿不了,就给了我一只。”涂菲媛说道,“正好有蘑菇和木耳,一块儿炖了,给那小子补身子。” 小孙女儿上午还小气得舍不得给人家吃一只鸡蛋,这会儿怎么舍得给他吃一只鸡了?李氏不禁诧异,上下打量小孙女儿一眼,煞是奇怪。然而,那鸡看起来又没什么异常,李氏摇了摇头,伸出手道:“给我吧,我去收拾一下。” 提着鸡,往灶边去了,口里咕哝道:“那孩子昏迷着,也不知道能不能咽下去?还得大火煮了,煮得烂烂的,肉都化在汤里,他就能吃了。” 话音落下,屋里头,昏迷中的少年,眼珠子转了一下。 ------题外话------ 感谢的1颗钻石和5分评价票,(づ ̄3 ̄)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五章 男宠,端倪 暮色四合,天光逐渐暗淡下来。。阵阵晚风吹过,带来一丝沁爽的清凉。 篱笆小院里,飘满了浓郁的香气。山鸡炖蘑菇,采取纯天然生长的野鸡,雨后新鲜冒出的蘑菇,在大铁锅里咕嘟着,经过大火的烘焙,成就绝妙的经典。 “媛媛,你可真是有福气,这样肥硕的山鸡,人家也舍得给你。”李氏抓过一把干柴火,往锅底下塞去,口里感慨道。先是进城被人家看上做账房,又是采蘑菇被送山鸡,李氏只觉得,小孙女儿的运气未免也太好了? 涂菲媛端着一只碗,从屋里出来,说道:“他猎得多,不差这一个。本来我不想要的,想着咱们家有个病号,正好拿来炖了,给他补一补身子。” 碗里,恰是昨天炖的猪肉。涂菲媛盛了满满一大碗,说道:“奶奶,这只鸡都给那小子留着吧,咱们吃这个。”说完,轻哼一声,“这回看您再说我小气?” 李氏不由呵呵笑道:“不小气,咱们家媛媛才不小气,媛媛最大方端庄了,是个顶好的姑娘。” “那是。”涂菲媛没羞没臊地自夸道。揭开锅盖,拿起一只筷子,对准鸡身插了两下,只见轻轻松松就插透了,便道:“鸡炖好了,可以出锅了。” 李氏便站起来,拍了拍身上,道:“我来。”一边把炖好的鸡盛出来,一边说道:“也不知道那孩子何时能醒?若是他不醒,便只能搁在锅里给他煨着了。” “我去看看去。”搬了小木凳,坐在门口修理锄头的涂老头,起身说道。 涂菲媛往那边瞧了一眼,说道:“你们别担心。他面对老虎和狼都能活下来,又岂会有事?该醒的时候便醒了。”一边说着,一边把贴在锅沿的饼子揭下来。只见杂面饼子,被烤得一面焦黄酥脆,一边柔软蓬松,上面挂了一点油光,香喷喷的,一闻便让人流口水。 捡的蘑菇还剩一些,涂菲媛洗了切好,打算跟肉一起炒一炒。谁知,还没动,便听到屋里传来涂老头的声音:“孩子,你醒了?” “哎哟,醒了?”李氏连忙起身,往屋里快走过去。 涂菲媛的眉头挑了挑,也放下筐子,往屋里走去。 天色尚未完全黑透,模糊的光线透过窗子,照在一张狭窄的小床上。身形单薄的少年,平平躺在床上。一双眼睛,不知何时睁开了,漆黑如墨,好似浸在水中的黑曜石,清凌凌的。微微扭头,朝床头看过来。 “孩子,你醒了?”李氏走过去,挤过涂老头,站在床边,弯下腰,蔼声说道:“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若哪里不舒服,奶奶去叫大夫?” 话音落下,便见少年的眼睛眨了眨,方才清凌凌的模样顿时不见了,变得湿漉漉的,好似无辜的小鹿。漆黑秀美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张开口,说道:“我疼~” 这一声儿,犹如玉石相击,清脆悦耳,又带着两分娇气,尾音婉转不休。李氏听罢,直是心肝儿都拧成一团,连忙道:“好孩子,你身上有伤,可不就疼吗?” 站在旁边的涂菲媛,看着少年,皱了皱眉头。 “孩子,你家是哪儿的?你在我家躺了一天了,你家里人该着急了。你说个地方,我们叫人通知你家里。”涂老头说道。 少年听罢,湿漉漉的眼睛眨了眨,露出一丝茫然:“家?” “是啊,孩子,你家是哪儿的?”李氏也问道。 少年只是满眼茫然,又带着三分无辜,看着李氏和涂老头,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只是不说话。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啊?”李氏见他久久不答,便换了个问题问道。 少年眨着湿漉漉的眼睛,仍旧满脸茫然:“我叫什么名字?” “是啊,孩子,你叫什么?”看着少年一脸茫然的样子,李氏不由得担心起来。 这时,涂老头走了过来,弯腰打量少年几眼,说道:“孩子,你饿不饿?咱们做好饭了,你吃不吃?爷爷给你端过来?” “饿。”少年点头。一边说着,一边舔了舔嘴唇,眼中迸出灼热的渴望,亮得惊人。 “你等着,奶奶去给你端饭去。”李氏说道,连忙站起身,向外走去,“锅里给你炖了鸡汤,才出锅呢,奶奶这就给你盛去。” 涂老头则弯下腰,把褥子卷成一团,一只手扶起少年,一只手把褥子塞到少年背后:“好孩子,慢些,坐起来,咱们吃饭。” 少年倒是乖巧,慢腾腾地坐起来,倚着褥子半坐着,眨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涂老头,目光乖巧又依恋。 涂老头不禁呵呵笑了,伸出满是老茧的手,摸了摸他的头:“躺了一天,饿坏了吧?” 少年点点头,又舔了舔嘴唇。 涂老头见状,呵呵直笑起来。 涂菲媛抱手站在门口,看着少年的一举一动,眉头拧得更深了。 “饭来了。”不多时,李氏端着一只碗进来,浓浓的香味霎时间飘了进来,很快充满了整间屋子。少年“咕咚”一声,咽了下口水,目光灼灼地看向李氏手里的碗。 他生得美,不论做什么模样,都叫人心里说不出的怜惜。李氏见状,更是不由得笑起来,坐在床边,说道:“好孩子,别着急,奶奶喂你。” 舀了一匙汤,吹了吹,喂到少年的嘴边。 少年张口,含住汤匙,一口便咽了下去。那双漆黑的眼睛,迸出更加灼热的光芒。 李氏不由得满眼慈爱,说道:“好孩子,别着急,锅里还有,你慢慢吃。” 于李氏而言,一碗鸡汤而已,虽然是好东西,要吃到嘴,也不至于难如登天。但是,少年的眼神,却透着浓浓的渴望,好似这一碗鸡汤,就是他的天c他的地c他的一切。这样的眼神,让李氏又心软又怜惜,还有些给予的快乐和骄傲。 于是,温柔又耐心地捏着汤匙,一勺一勺,把汤喂给少年。喂完之后,便把碗放在床头,把剩在碗底的一只鸡腿,撕成一条一条,喂到少年的嘴里。 少年全部吃完后,眼中的灼热光芒才微微淡去。但是,也只是微微淡去。他满眼的饥渴模样,仿佛还能再吃下碗。 “看来真是饿坏了,好孩子,别着急,奶奶再去给你盛。”李氏站起身,又去盛了。 涂菲媛抱胸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瞧着,眼中隐隐闪动着冷意。若非这只山鸡是专门留给他的,他敢这么吃,她一定要他好看! 少年一直吃了两只鸡腿,一块鸡胸脯,喝了三碗汤,眼中的灼热神情仍未散去。李氏却不肯再喂他了,收起碗,站起身道:“一顿吃这些就够了,再多了,你的身子受不住。” “饿~”少年抬起脸,眨着眼睛,巴巴说道。那神情,说不出的可怜c可爱。 ------题外话------ 嘿嘿嘿嘿~来,开个局,男主是真的失忆嘛?猜中有奖哟~ 另外,文文首推通过了,亲亲们可以放心大胆地追文啦,绝对不会坑哟~ 每天早上八点更新,亲亲们记得来看~ 一一 感谢的2颗钻石,撅起屁股给土豪摸一把~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六章 本性,尽露 最终,李氏也没有心软:“孩子,你不能再吃了。本文由 。。 首发你吃了这些,尽够了。” 他小小的身子,能盛多少东西呢?李氏算着,三碗汤和肉,足够他熬过这一晚上了。因此说道:“好孩子,你歇着吧,我们去吃饭了。” 少年抿着嘴唇,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李氏,无辜地眨动。李氏压下不忍,摸了摸他的头,端起碗,与涂老头先后走了出去。少年的眼神一直追随着李氏和涂老头,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收回来。 目光一转,落在站在门口的涂菲媛的身上。四目相对,霎时间,少年湿漉漉的目光变得机警起来。一种专属于野兽的戒备与凶猛,出现在他的目光中。 “不装了?”涂菲媛挑了挑眉头,冷冷地道。 少年睁着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目光里满是机警与敌意,就像被抢占了地盘的小兽,亮出爪牙,试图恐吓对方。 “你再给我摆出这副表情试试?”涂菲媛放下手臂,向前走了两步,目中尽是危险。她抱他回来,给他炖鸡吃,他敢这样看她? 少年的目光不变,仍旧一副戒备与敌视。就在涂菲媛挑高眉头,就要走过去时,他忽然露出两排雪白整齐的小牙,对涂菲媛呲了呲。随即,仰面“扑通”一声,躺了下去。 那声响,便如骨头撞在硬邦邦的床板上,听着就觉得疼。偏偏他一身是伤,竟也感觉不到似的,一声痛哼都没有。只把身子一侧,面朝里,拉起被子蒙上头,一动也不动了。 本来打算教训他一顿的涂菲媛,见此情形,不由睁大眼睛,面露愕然。 “媛媛?怎么还不过来?”李氏的声音响起。 “就来!”涂菲媛口里应道,随后,压低声音,对床上隆起的身影道,“你,给我放聪明点儿。这个家,我说了算。没你撒野的地儿,你记住了。”说完,转身走出去。 床上鼓起的身影,一动也不动。 桌上,有肉有菜,有香喷喷的饼子,煞是诱人。涂菲媛坐下来,刚抓起筷子,便见李氏端着一只碗从外面走进来:“媛媛,来,你也吃一碗。” 李氏心里最疼爱的,始终是小孙女儿。见少年一次吃了好几碗,心里忍不住想道,该有多好吃呢?既是好吃的,小孙女儿也该吃一碗。便盛了一碗肉汤,又把余下的一块鸡胸脯盛了,端进屋里来。 “奶奶,你快坐。”这鸡肉被人用脚踩过,涂菲媛又哪里肯吃?站起身来,接过李氏手里的碗,说道:“鸡汤是大补的东西,留给那个小子吃吧。我吃肉,就不吃这个了。”说着,端起碗,走出屋子,把肉汤倒回灶边的罐子里。 李氏不禁急道:“那肉汤还有许多,你就是吃一碗,又碍着什么?” “他不是能吃么?我瞧着,这么点儿,仅够他吃两顿的。”涂菲媛清脆地说着,脚下走了进来,在桌边坐下,把筷子塞进李氏的手里:“奶奶,快吃饭吧。” 说完,率先抓过一只饼子,吹了吹,张口咬了下去。但觉一边松软,一边焦脆,挂着香喷喷的一层油光,好不香甜。 “嗯,好吃。”涂老头向来少操心,只见小孙女儿执意,便也不劝。伸出大手,抓过一只饼子,送到嘴边咬了起来。 李氏无奈又没辙,叹了口气,只得握着筷子,也吃了起来。 隔壁屋里,少年侧身躺在床上。慢慢的,被子落下来,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容。漆黑的双眸,清凌凌的,不带任何感情。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犹如翻飞在黑暗中的蝴蝶。秀美挺直的鼻子,微微耸动,咽了一下口水。 吃过饭后,李氏和涂老头来到屋里,给少年上药。一边给他说话,一边询问他的姓名c家里住址等等。 少年只是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犹如无辜的小鹿,偶尔说出一句“疼”,其他什么也不讲。偏偏他生得好,声音又婉转不休,让人听了,瞬间忘记本意,只顾着对他嘘寒问暖。 到最后,李氏和涂老头也没问出什么来。关了屋门,走出来,对院子里做着各种减肥操,折腾着稀奇古怪姿势的小孙女儿道:“媛媛,今晚你就跟我们一起睡吧。” 家里就这两间屋子,少年睡了涂菲媛的那间,涂菲媛便只能跟二老一起睡了。 “哎!”涂菲媛哪会不应?能跟爷爷奶奶一起睡,也只有很小很小的时候,有过这种幸福的经历。只听此时还有机会,心里喜得不行,连忙应道。 又坚持了一会儿,停下做操,呼出一口气,抬袖擦了擦汗,说道:“奶奶,我去外面跑两圈,一会儿就回来。” 李氏忙拦道:“媛媛,你就在家跑不行吗?” 就小孙女儿做的那些个姿势,也亏得是晚上,离得远一些根本看不清。要是白天,被人见了,不知道要惹出什么闲话来。听到涂菲媛要跑出去,不由得就担心起来。 “奶奶,咱家院子太小,跑不开。您别担心,我一会儿就回来。”涂菲媛说道,抬脚跑了出去。 减肥是个力气活儿,还得有耐心c有韧劲儿,否则是不成的。幸好这两样东西,涂菲媛都不缺。绕着村子跑了几圈,直累得快动弹不得了,才进了院子。 李氏和涂老头坐在门口,打着扇子,在说话儿。见她回来,李氏忙站起来,道:“累出一身汗吧?快来,我烧了水,媛媛擦擦身上。” “谢谢奶奶。”涂菲媛说道。走到井边,打了冷水,又兑了热水,端进屋里头。 擦了个澡,身上顿时清爽许多。涂菲媛走出来,在二老跟前坐下了,捡着有趣儿的说了一番,直逗得二老呵呵笑个不停。待得晚了,一家人才歇了。 次日,涂菲媛早早醒了,打开门走出来,准备早饭。 那天买的鸡蛋,还有三只,为免爷爷奶奶都给那小子吃了,涂菲媛果断拿出来,打碎了,做了一锅鸡蛋疙瘩汤。又切了一把葱花,捏了一小撮盐巴,兑了几滴酱油,搅拌均匀了,倒进锅里。顿时,一锅香喷喷的鸡蛋疙瘩汤就出来了。 做好饭后,天色还早。涂菲媛想了想,舀出一碗来吃掉,只见屋里二老还睡着,没有起身的动静,便没叫他们。刷了碗,转身走出院子,往城里去了。 她走得太早,却不知,就在李氏和涂老头醒来后,发生一件事。 却是李氏起来后,不见小孙女儿的身影,便知道她一准儿是做好饭吃完就上工去了。于是,走到里屋,抱出盛着鸡汤的罐子,准备给少年热一碗鸡汤吃。 谁知,罐子轻飘飘的,显然不是昨晚放进来时的那种沉甸甸的感觉。打开一看,只见鸡汤没了,鸡肉也不见了,就连骨头都没剩下一根! ------题外话------ 快来猜一猜,是谁偷吃了鸡汤?猜中有奖,一(n_n)一哈哈~ 一一 感谢的1颗钻石和5分评价票,土豪,你每天都这样壕,真的好嘛~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七章 插手,密账 无忧书局,涂菲媛飞快整理完了昨日的账目,又请教了阎先生几十个常见字,便请辞回家。<し阎先生不禁笑道:“涂姑娘每天只花这么一点时间在书局里,虽然把活都做完了,我竟仍是觉得吃亏了。” “先生还想叫我做点什么?”涂菲媛道,“若有那些不太费时的活计,就加一些也无妨。” 只做账目,认的字也是有范围的。涂菲媛想多识些字,却不能只接触账目上的事情。既然如此,多做点活计也不吃亏。在心里打完算盘,便看向阎先生,等着他回答。 “姑娘愿意?”阎先生原也只是玩笑一句而已,他见得小姑娘做事麻利,心性痛快,不禁有些喜欢,并不是真的想要压榨她。 涂菲媛说道:“先生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却不能如此凉薄,拿了钱就走人,总要为先生分忧一些的。” “好,好!”阎先生听罢,眼中一喜,招手让涂菲媛坐下,说道:“我这里,还真有些麻烦事。涂姑娘肯帮忙,却是最好的了。” 原来,阎先生不仅是无忧书局的账房先生,也是近郊几个县的账房主管。月前,近郊几个县的分号书局把春季的账目送过来,阎先生着手检查。谁知,却算出账目不对。他叫着伙计,连夜赶着算账目,谁知不久,伙计摔断了手,竟不能来上工了。 “如果涂姑娘肯帮忙,老阎一定向公子要人,保护涂姑娘的安全!”此事内中有蹊跷,阎先生不愿隐瞒,只把来龙去脉及内中险情原原本本道出来,让涂菲媛自己做决定。 涂菲媛听后,沉吟起来。略略一顿,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你说的‘公子’,是谁?” “是无忧书局的东家。”阎先生说道,只以为涂菲媛担心安危问题,连忙解说道:“东家是个很厉害的人,如果他派人来,涂姑娘的安危必然不必担心。” 涂菲媛倒是不担心自己,她想到的是爷爷奶奶。爷爷奶奶眼下无事,因为他们都是老实人,又没有出村子,谁也不会注意他们。 可是,如果日后涂菲媛自己成名了,少不得招来些宵小之辈。早晚要寻几个可靠的人,守在爷爷奶奶身边,保护他们。 另有一点,是涂菲媛的隐忧,那就是涂大海。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也不知留下什么仇人没有? 凡是对爷爷奶奶有危险的因素,涂菲媛都不能放过。此刻,心中的算盘噼里啪啦打了起来。片刻后,说道:“我答应先生。” “那太好了!”阎先生听罢,直是喜得不行,连忙起身往书局里面走去。来到一角,在墙上一按,顿时出来一个暗格。阎先生抱出一摞账簿,往桌上一放,对涂菲媛招手:“涂姑娘快来,便是这些东西。” 涂菲媛也起身,抬脚走去:“先生,我记得镇上有一家酒楼,叫无忧酒楼,跟咱们书局有什么干系?” “跟咱们书局没干系。他们是酒楼,咱们是书局,能有什么干系?”阎先生说道,就在涂菲媛有些失望时,却听阎先生话锋一转,说道:“不过,咱们都是一个东家的。” 听到这里,涂菲媛不由眸光一闪,暗暗叫好。既是同一个东家,那便好说了。待过一个月,葡萄开始成熟后,她开始酿酒,却可以让阎先生做推荐,让她的葡萄酒放在无忧酒楼叫卖。要知道,无忧酒楼的生意之红火,可是其他酒楼都望尘莫及的。 “除了无忧酒楼,还有无忧酒坊c无忧磨坊c无忧茶坊等铺子,都是东家的产业。”阎先生又补充一句道。 听到这里,涂菲媛心中更加坚定了。无忧书局的东家,值得攀交。看来,她答应掺和进这件事里,并没有做错。口里却笑着,问道:“怎么都叫无忧?莫非咱们东家就叫无忧?” “哈哈,涂姑娘猜对了,咱们东家的大名,可不就叫做玉无忧?”阎先生笑道,手里掀开一本簿子,指着一处对涂菲媛道,“这里有几处,我总是算不明白,涂姑娘过来看。” 涂菲媛走过去,笑道:“先生,您忘了,我的字还没识全呢?” “哎哟!”阎先生一拍脑门,苦笑一声,摇头道:“竟是我忘了。看来,每日只教你几十个字,却是不够。”说着,招手让涂菲媛坐到身边,指着簿子上,一个字一个字地念起来。 快到晌午的时候,涂菲媛起身告辞:“先生,我今日有点事情,得先回家。等到明日,我就不提前走了,给您帮一天的忙。” “你去吧。”阎先生说道,没有强留。 等涂菲媛走后,阎先生合上簿子,放回暗格。揉了揉额角,忽然疲累地叹了口气。走到窗边,看向外头。只见一抹肥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街上的人群中,喃喃道:“把她拉进来,也不知对不对” 涂菲媛从无忧书局离开后,便去了镇上最有名的糕点铺子,真味记。捡了几样大家小姐们爱吃的糕点,买了六样。又捡了上了年纪的人爱吃的糕点,买了六样。一共花了六十文钱,提在手里,快步往家里走了。 火辣辣的日头,在头顶毒辣地晒着。涂菲媛一路快走,临近村子口的时候,已经是满头汗水。她却站定了,站在路边,目光扫了一圈,叫道:“白大富?” 话音落下,从一边的草丛里站起来一人。头上沾着乱糟糟的草屑,衣襟散乱,口里叼着一根草茎,整个儿一副痞子无赖的模样。朝涂菲媛身边走来,看向她的手里:“买回来了?” “给你。”涂菲媛把手里的一包糕点向前一递。 白大富接过来,却将目光又看向涂菲媛的手里,提着的另一包糕点:“那是什么?” “与你无关。”涂菲媛说道,将手向前一伸,“一共三十文钱,拿来。” 白大富叼着草茎,喉咙里溢出含混的粗笑:“拿来什么?” “你想赖账?”涂菲媛扬起头,声音带了冷意。 白大富用两根手指勾着那包糕点,晃晃悠悠地甩着,说道:“我说的是‘你给我买糕点,完了给你钱’,却没说买完就给你钱。等李琼儿心甘情愿地嫁给老子,再说此事,哈哈!” 说罢,转过身,迈着晃晃悠悠的步子,往村里去了。 涂菲媛眯起眼睛,看着他的背影,唇角慢慢勾了起来。她不会给他机会还她三十文钱的,因为——她要叫他,穷到举家都拿不出一文钱来! 提着一包糕点,往村子里走去。却没有马上回家,而是脚尖一拐,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题外话------ 看来前两回出的题目都太简单了,大家都能猜到。嗯,阿风要放大招了,请注意了! 问题——媛媛朝谁家去了? 答对者,奖励66币币~一(n_n)一~快来快来~ 一一 感谢的1颗钻石,一3一 感谢的5朵鲜花和1张月票,一3一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八章 时至,收网 “爷爷奶奶,我回来了!”涂菲媛提着一包糕点,迈步走进篱笆院子,清脆的声音响起来,“瞧瞧我给你们带了什么?” 李氏和涂老头走出来,只见涂菲媛的手里提着一只油纸包,不由得道:“媛媛,你又买什么啦?不要乱花钱,咱们家” “不是我买的。一一一一”不等二老说完,涂菲媛便打断道,眼也不眨,笑着说道:“是书局里的阎先生,他的朋友来了,带了许多糕点,有几味阎先生不喜欢吃,便送我了。” 李氏和涂老头一听,面上顿时松快了:“哎哟,阎先生的人可真好!媛媛快进屋吧,晒坏了吧?”一边招呼着,一边口里说道,“饭已经做好了,媛媛坐着,奶奶给你盛饭去。” 涂菲媛走了一路,晒得浑身冒油,此刻只想在阴凉地儿坐一坐,闻言也没有硬要帮忙,被李氏按在凳子上,便一屁股坐实了,一手挥着衣袖扇风,一手拿起茶壶倒了杯凉茶,仰头咕咚咕咚灌了几杯。 “好孩子,明天要再去,便戴上爷爷的草帽。”涂老头有些心疼地道。只见小孙女儿的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了,起身从床头拿了蒲扇,为小孙女儿打起风来。 涂菲媛脆声答道:“嗯,晓得啦!” “饭来了!”李氏端着一只芦苇编的筐子走进来,里面是几只新蒸的杂面窝窝,还有一小碗肉,“媛媛饿坏了吧,快去洗个手,回来吃饭。” 涂菲媛站起身,看着那一碗不足两口分量的肉,不高兴地皱起眉头:“奶奶,都跟你们说了,别舍不得吃,这肉再不吃完,就坏了。”说完,往里屋走去,准备把其余的也都拿出来热一热,全都吃掉。 她今天回来的时候,便是算好了,余下的肉正好够今天中午吃一顿。晚上就不吃了,吃点儿清淡的,等到明天回来,再称一斤肉回来。以后每天都进城,也不必买多,只称一斤肉回来,够吃一顿就行。 “媛媛啊,不用了”李氏的声音有些着急,竟还有些心虚的意味在里面。 涂菲媛先前没听出来,等来到里屋一看,发现原本盛着肉的罐子空空的,不禁挑起眉头:“奶奶,肉都吃完啦?” 爷爷奶奶何时这么想得开了?涂菲媛不相信,二老的节省与简朴,那是深深刻在骨子里的。眼睛眯了眯,抬手掀起旁边盛鸡汤的罐子,只见里面亦是空了,丁点儿肉汤都没剩下。 “那孩子,他太饿了”李氏随在后头走进来,看着小孙女儿不高兴的脸庞,心里有些发虚。那些肉,都是小孙女儿买给他们吃的,可是他们却给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子吃了。 却是早上的时候,李氏发觉罐子里的鸡汤全都没有了,不禁吓了一跳。待涂老头过来看了,也不禁惊讶不已。恰时隔壁屋里的少年走进来,捂着肚子说饿,湿漉漉的眼睛看见空了的罐子,立时变得雾蒙蒙的,像是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李氏见了,不由得心中一纠,连忙安慰他说:“好孩子,别难过,奶奶给你炒肉吃。”便把罐子里的肉,拿出来,用心地炒了,又盛了一碗鸡蛋疙瘩汤,喂着少年吃了。 想到这里,李氏只觉莫名,那会儿怎么就鬼迷心窍,把肉都给那小子吃了?若不是涂老头拉着她,她甚至想不起给小孙女儿留一点儿。思及至此,更加愧疚起来:“媛媛,快别站着了,进屋吃饭吧。” 一边说着,一边去拉小孙女儿的手。 “那小子呢?”涂菲媛见着这般情形,哪里还猜不出来?她的爷爷奶奶,就是这般善心,自己都舍不得吃的东西,竟给了那个臭小子吃。直是眯起眼睛,抿起嘴唇,深吸一口气。 李氏忙道:“他吃过早饭,便睡下了。咱们不等他,咱们先吃。” 看着李氏眼中的躲闪与羞愧,涂菲媛垂下眼睛,没有追究,坐了下来。 “奶奶吃。”涂菲媛把窝窝头拿在手里,掰成两半,又把碗里的肉夹进去,合严实了,递给李氏。又如法炮制一番,做了另一个肉夹窝窝头,递给涂老头:“爷爷吃。” 李氏心里羞愧,不肯吃,只把夹了肉的窝窝头往涂菲媛的手里塞。被涂老头拦住了,说道:“媛媛孝敬你,你就吃着,做这些客套干什么?” “爷爷说得是。”涂菲媛清脆的声音道,伸出手,把只剩下几丝碎肉和一小滩肉汤的碗,拿到自己跟前。 掰了窝窝头,蘸着肉汤,一口气吃了三四个。口里狠狠嚼着,垂在眼睑下的眸子,满是恼意。 吃过饭,涂菲媛起身,打算去收拾捡回来的那只黑心肠的白眼狼。才走出屋门,却瞧见院子外头的小路上,快步走来一人:“涂姑娘!” 涂菲媛微微挑眉,站定了,抬眸看过去。 只见许凌云走近了,来到篱笆院子门口,身子站定了,微微抿起唇,朝这边看过来。 涂菲媛一言不发,只是抬眸看他。 见着这一幕,许凌云不禁有些恼。涂菲媛为何不主动走出来迎接他?眼中露出恼意,将手里的书往前面一推,说道:“我来还书。” 涂菲媛走出院子,收回书,转身便往院子里走。莫说搭话,就连眼梢也不瞧他。 这一幕,只把许凌云气坏了,攥了攥手指,暗道,这个丑八怪,心思歹毒,挑拨他和琼儿,还好意思对他爱答不理?她以为这就是“欲拒还迎”了吗?心里不禁更加鄙视了。 “涂姑娘,我问了琼儿。”只见涂菲媛的身影,毫不留恋地往院子里走去,许凌云终是忍不住,开口说道。 涂菲媛的脚步一顿,转过身来:“哦?” 她本不想再搭理他的,反正李琼儿的事,即将收网,她再用不着这个没用的书生了。既然许凌云不主动提再借书的事,她才懒得主动说,只当他不借了。然而,看着许凌云似乎憋着话要说的样子,不禁也有些兴味,转过身瞧着他。 “琼儿是那么好心的姑娘,你休想再挑拨我们!”许凌云等了半天,只等来一个“哦”,更加不快,拧起眉头,不悦地道。 涂菲媛闻言,不由得“嗤”了一声。 “你笑什么?”许凌云看着前方那张又黑又胖的脸,只觉得无比刺眼,忍不住又说道:“我和琼儿,情比金坚,不是你能离间的,你不必再费那些心思!”说罢,怕涂菲媛不信,补充一句:“我就是不借你的书,也不能再容忍你挑拨我和琼儿!” 这一番话说出口,心中畅快许多。站在篱笆院子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涂菲媛。 涂菲媛也不说话,只将目光一转,看向不久前才见过的一道身影,唇角勾了起来。 只见那名妇人,飞快朝这边跑来,动作夸张无比,竟仿佛神魔乱舞一般,面上带着无比的兴奋,高声叫道:“许公子!你快来呀!你媳妇跟白大富滚在一起啦!就在河边上!你快去看啦!” ------题外话------ 昨天木有一个人猜对。谜底是谁,明天揭晓。 (话说,这次果真是大招啊,嘿嘿!阿风又得意,又有点小愧疚。嗯,有奖问答活动仍旧有效。鉴于本章末尾已经有所提示,就不再增加奖励幅度了,仍旧是66币币,猜对者皆有奖励。大家加油,么么么~) 一一 感谢梦梦同学的5朵鲜花,( ̄3)(e ̄)么么么~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九章 奸情,败露 跑近前来的妇人,恰是胡氏。樂文小说|却是晌午的时候,她正在家里吃着饭,忽然听到有人来敲门。打开一看,竟是涂菲媛。这个曾经被她鄙夷讥讽的黑妞儿,却敢扒了她的裤子打她屁股。胡氏心中发怵,不敢对她怎样,只警惕地道:“你来做什么?” 涂菲媛勾起唇角,只说道:“午时两刻,你的那件东西,到河边去取。”说完,便走了。 胡氏闻言,心中顿时一喜。自从那日,被涂菲媛扒了内裤,她心中一直惴惴不安。却又不知涂菲媛把东在哪儿了,听到可以取回来,高兴得不得了。又怕涂菲媛耍花样,故此匆匆吃了饭,提早去涂菲媛说的那个地方。猫在一处草丛里,等着涂菲媛现身。 谁知,等了半晌,不见涂菲媛来。胡氏渐渐恼了,便在这时,见到一对身影走近前来。男的是白大富,女的竟是李琼儿! 这大晌午头上,村人们不是在家吃饭,就是已经吃过饭午休了,谁到河边来?白大富惯来是个不正经的,他到这里来,铁定没好事。胡氏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白大富要做什么肮脏事儿。只不过,李琼儿跟着做什么? 胡氏伸着脖子,往两人的方向看去。透过草丛的缝隙,只见李琼儿挽着白大富的手臂,鼓鼓的胸脯紧紧贴着白大富的身子,脸上笑得好不娇媚,口里更是说道:“大富哥,咱们昨日才见过,你怎么又找我?若是给人看见了,我可是跳进河里也洗不清了。” 白大富扭头掐住她的下巴,在她脸上粗鲁地啃了一口,嘎嘎笑道:“那你别出来啊?” 李琼儿拧动着身子,快要化成一条蛇,只差没有缠到白大富的身上:“大富哥又欺负人。” 望着这一幕,胡氏几乎快把眼珠子掉出来!老天爷,村里最美的姑娘,竟然是个狐狸精?心里直道,往日竟是看走了眼。愈发往草丛里躲严实了,瞧着两人都做什么好事。 却只见白大富抬起一只手,把一包东西晃在李琼儿的眼前:“我从城里真味记买的糕点,呶,给你,都是大家小姐们近来爱吃的。” “谢谢大富哥。”李琼儿高兴地接过来。 “你不是没吃饭吗?快些吃了吧,也免得拿回去,路上遇见人不好说。”白大富说着,搂着李琼儿,坐到河堤一处厚实的草地上。 李琼儿便打开纸包,捡了一块糕点,塞到口里咬了下去。但见那块糕点,也不知是什么做的,金黄色的,鲜嫩鲜嫩的,上面雕着精致的花纹,令人看着便觉有食欲。胡氏咽了下口水,攥紧身边的草茎,心里骂了起来。 还当李琼儿是什么好人物?原来也是个表面正经,内里烂透的夯货!就跟她那死了男人回娘家住的小姑子,杨寡妇一个德行的玩意儿! 李琼儿低头吃着糕点,任由白大富在她身上摸来捏去,开始还挣两下,后来便化作一滩水儿,软在了白大富的身上,口里不干不净地叫着,甚至演变为撕扯白大富的衣裳! “嘿,想让老子草你?你求老子啊?”白大富开始还撩拨着,后来见到药效开始作用了,反而双手枕在脑后,往草地上一躺,一动也不动了。 往日的时候,都要他说尽好话,李琼儿才给他弄上一回。原来,她也有这样媚态散尽的时候?白大富眯着眼睛,享受着李琼儿的软语哀求,心里不禁想道,早知道姐姐的东西这样管用,一早该给李琼儿用了! 又想到涂菲媛说的:“既然她把身子给了你,为何不肯嫁给你?难道是你不行?”眼神闪了闪,不再顾及什么,一把撕掉李琼儿的衣裳,按在身下。 不远处的草丛里,看着这一幕的胡氏,直是惊得险些咬了舌头!此时,再也记不得来意,直是想要大叫一声“奸夫淫妇”!然而,这样的好戏,岂能只有她一个人看见?那多没意思!掐着嘴,强忍住了,悄悄退出草丛,一溜烟儿跑回家。 一边跑,一边叫道:“李家丫头和白大富在河边偷情啦!” 更是不嫌事大,特特跑到许家,敲门喊道:“许家嫂子,你家未过门的儿媳妇,在河边跟白大富偷情哪!” 得知许凌云不在家,而是去涂家还书后,又跑到涂家,远远就喊了起来:“许公子!你媳妇儿跟白大富在河边偷情哪!你快去瞧啊!” “你胡说什么?”许凌云才跟涂菲媛讲过,李琼儿是多么好的姑娘,他们之间的感情多么深厚,闻言直是皱起眉头:“婶子如何说得出这样粗俗的话来?遑论是如此没影儿的事!” “你快别跟我拽文啦!”胡氏跑近了,一边喘着气,一边指着身后,飞快叫道:“你快去看吧!你媳妇儿在河边跟白大富滚在一处啦!你再不去,就看不见啦!” 一边站着的涂菲媛,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胡氏这话儿说得有意思,谁愿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戴绿帽子呢?偏她口里说着,倒好似这是极好看的风景儿! 许凌云听见涂菲媛的笑声,更加恼了,沉着脸道:“婶子请慎言!若再破坏琼儿的名声,休怪我不客气!” “哎哟,你这小子,真是不识好人心!”胡氏拍着大腿叫起来,“我大老远跑来,究竟是为什么啊?还不是为了你好?你不去收拾那给你戴了绿帽子的贱人,竟来教训我,真是好心没好报,我不跟你说了!” 说完,目光一转,看到站在一边的涂菲媛。这时才想起来,到河边本是做什么去了,有些不高兴地道:“黑妞子,你说给我送东西,你怎么不去?” “我本来想去呢,这不是许公子到我家来还书,没来得及吗?”涂菲媛说道,转过视线,看了许凌云一眼,勾唇一笑:“许公子,你和李琼儿之间的感情如何,你说了不算。大伙儿眼里看到的,才算数。” 转身回屋,把书放回去。 再出来时,许凌云已经不在篱笆院子门口了,而是背影匆匆,往河边走去了。只有胡氏,仍旧站在原处,等着她:“黑妞子,快把我的东西还来!” “那件东西,被我烧了。”涂菲媛淡淡说道。 “啥?”胡氏听了,顿时不愿意了,“黑妞子,你怎么能烧我的衣裳?”虽是件内裤,那也是衣裳,眼珠子一转,开始思索如何叫涂菲媛赔她一件好的。 涂菲媛勾唇,说道:“我家里您也知道,我家二婶子是时常来拿东西的。若是给她翻见了,问起来,我该说什么?” “那你叫我到河边做什么?”话至此处,胡氏猛地瞪大眼睛,指着涂菲媛:“你,你,黑妞子,你是故意叫我到河边去的?” 要不然,怎么那么巧,就看见白大富和李琼儿的奸情? 涂菲媛走近她,在她的肩头拍了拍,微微勾唇:“所以,别再找我麻烦,懂了吗?” 轻飘飘的一拍,却让胡氏浑身一震,转过身子,看着涂菲媛向外走去的身影,只觉似鬼似魅。又想起那天傍晚,被涂菲媛踩在地上,扒掉裤子一下一下被板子揍着屁股,直是心下发寒——莫非那日涂菲媛扒她裤子的时候,便算到了这一日? 想到这里,直是目露惊恐,牙齿咯咯响了起来。 ------题外话------ 嘿嘿嘿,终于有人猜对啦,要不然阿风还以为自己出题太变态了呢。 这位机智小能手,就是同学,鼓掌~鲜花~ 一一 感谢的1颗钻石,么么么~ 感谢的5分评价票,么么么~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十章 冤屈,洗尽 涂菲媛走出院子,往河边行去。本文由 。。 首发目的,自然是瞧瞧那一对被捉住的奸夫淫妇,此时情形有多么狼狈了? 却不止她自己,一路上,许多人都匆匆往河边赶去。正是听了胡氏的大声叫嚷,赶去看热闹的了。 河边上早已站满了人。涂菲媛走到一处较高的地形上,朝下方看去。只见一处草地上,白大富吊儿郎当地站着,不紧不慢地往身上套着衣裳。旁边,李琼儿蜷缩在地上,拼命地扯着衣裳,试图盖住一片片白花花的肌肤。 却是方才行事时,白大富不知有意还是无心,竟把她的衣裳撕烂了。而她也不知被什么迷了心窍,竟然满脑子都是那档子事,全然没注意到!此时,被众人逮个现行,竟连蔽体的衣裳都没有,直是让她羞愤欲死! 不远处,听到风声赶来的李母,见到这一幕,直是惊得快要厥过去。想要跑上前来,把自家闺女抱回家去,却被赶来的陆氏,狠狠扇了一巴掌:“你们家教养的好女儿!” 陆氏来得早,亲眼见到李琼儿抱着白大富的脖子,浪荡媚态求欢,哪里像是被迫的样子?且一口一个“大富哥”,之极,更叫陆氏气得恨不得撕了她! 然而,李琼儿那样脏的身子,她碰一下都嫌!恰见李母赶来,登时怒火转移,劈头就打了她一巴掌:“退婚!把我们家的聘礼退回来!今日就退婚!” 才穿好衣裳的白大富,听到此处,眼睛闪了闪。低头瞥向脚下,瑟缩成一团的李琼儿。但见李琼儿咬着娇嫩的嘴唇,满脸羞愤,心里不知为何,竟有一丝无味。 李琼儿的确是非嫁给他不可了,但又哪里是心甘情愿?之前涂菲媛对他说的,可不是这样。目光转动,寻找涂菲媛的身形。 不多时,视线扫到一处单独的高处,但见一个又黑又胖的身影站在那里,不是涂菲媛又是谁?离得远,白大富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分明觉得,涂菲媛的眼睛里有冰刀子一样的东西射出来。不禁,心中一凛。 随即,又嗤笑一声,甩去那丝凛然,只觉可笑。这个蠢货,她以为让胡氏揭穿这一幕,就与她无关了吗? 那天,白大富听了李琼儿的话,到山脚下去堵涂菲媛,打算教训她一顿。却反被涂菲媛的一番话,改了主意。今日的这个局,就是涂菲媛设下的。 那时,他不知道涂菲媛的局究竟是什么,她只说了一句:“午时一刻,你只管叫李琼儿到河边,喂她吃下洒了药粉的东西。其他的,都交给我。” 白大富见她言词凿凿,与往日表现出来的愚蠢模样截然不同,便应了。试一下,又有何妨?大不了,回头再教训她一顿就是了。这才有了这一幕,他和李琼儿被捉奸。 还以为她变聪明了,原来仍旧是蠢。为了教训李琼儿,竟连自己也搭进去——她以为自己不出面,让胡氏捉奸,就没她的事了吗?以胡氏的大嘴巴,不出一日,她的名声便会满地狼藉! “白大富!”忽然,一个愤怒的声音传来,白大富只觉眼前一道青影闪过,随即左颊一痛。扭头一看,许凌云不知何时跑来了,趁他出神之际,打了他一拳头! 白大富平生最讨厌的人,便是许凌云。被打了一个拳头,如何能忍?粗笑一声,抡起胳膊,一巴掌扇到许凌云的脸上:“敢打老子?” 他自小是个无赖,惯会打架,一身力气,只会读书的许凌云哪里是他的对手?一巴掌便被扇得倒退两步,跌倒在地上。并且,嘴角都被打出了血。 “云哥!”李琼儿见状,不由得惊叫一声。 落在白大富的耳中,顿如脸色一沉,上前两步提起许凌云,又是一拳头砸了过去。饶是许凌云抬起胳膊挡了,仍是抵不住,被打得连连惨叫不已。 “他这样无能的小白脸,你喜欢他什么?”白大富扭过头,看向地上的李琼儿道。 霎时间,河岸上响起一阵哗声! 二夫争一女!奸夫痛打正牌男人!好热闹的一出戏! 一道道异样的目光投来,李琼儿咬着嘴唇,攥紧了衣裳,低下头,一声也不吭了。 忽然,一道不同于指责c鄙夷的目光,落在身上,带着一丝冷飕飕的寒意。李琼儿若有所觉,抬头看去。恰对上一双黑黢黢的眸子,闪动着冷诮与魅惑。霎时间,浑身一震——原来,竟是涂菲媛! 这一刻,李琼儿还有什么不明白?那日,在河边上设局陷害涂菲媛的情景,一幕幕在脑中播放起来。醒来后的涂菲媛,舔着嘴唇,鬼魅的声音对她说:“李姑娘,你小心!” 原来那时,涂菲媛就已经开始设局报复了!思及至此,禁不住浑身一震。脑中又闪过涂菲媛向她索要首饰,又不屑一顾丢出院子的情景。 一幕一幕,直是叫李琼儿心惊不已。好个涂菲媛,如此有心机!然而,心惊过后,更多的是气愤c恼怒以及恨意! “涂菲媛!”李琼儿爬起来,不顾一切地朝涂菲媛的方向跑去:“你陷害我!”她的名声!她的前程!都叫这个死肥妞给毁了! 站在河岸上围观的村民们,本来在指指点点,见到这一幕,不禁面露诧异,纷纷朝涂菲媛所在的方向看去——此事,又关涂菲媛什么事? 不约而同,忽然记起来,就在几天前,便是李琼儿发现涂菲媛勾引白大富未果,反被踹进河里,是她好心路过救了涂菲媛! 再看着此时的情景,究竟是谁勾引白大富,谁还不明白? 又想起那日,惯来沉默寡言,木讷憨呆的涂菲媛,竟然打了胡氏几个巴掌,又把胡氏踹进河里的事,纷纷恍然——难怪涂菲媛变厉害了,遭了这样的污蔑,任是兔子急了也会跳墙! 一时间,心中的疑惑纷纷散去,只对着李琼儿指指点点起来:“从来只觉得李家丫头是个好的,温柔体贴又心地善良,竟没想到,是个人尽可夫的女子!” “亏老娘日日教训女儿,叫她要向李家丫头学着些儿,幸而她没听,否则老娘打也要打死了她!” 出来的一处坡头上,涂菲媛垂手静立,瞧着李琼儿肩头半裸,疯狂地朝这边跑来的身影,唇角勾了起来。 她早就好奇了,若叫村民们都知道,往日在他们眼里犹如女神一般的存在,竟是个堪比烂泥的人物,不知究竟有多么热闹?此时,却是瞧见了。果然,是一出好戏。 ------题外话------ 可以求一下收藏嘛?逗比作者君,每天都抱着手机暗搓搓地刷新后台,看看涨了几个收藏~每涨一个,都会开心好久~一(n_n)一~ 一一 感谢天下第一大土豪赏赐的2颗钻石,拿去买冰棍吃,啊呜~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一章 以牙,还牙 “李姑娘,我究竟如何得罪了你,让你不去求白大富对你负责任,也不去求许凌云原谅你,更不顾衣衫不整,身子被全村人都看去,也要找我的麻烦?”眼看着李琼儿疯狂朝这边跑来,涂菲媛稳稳站在坡头,清脆的声音响起。︾樂︾文︾小︾说| 声音不高,却足够在场的众人听清楚了。顿时,一道道异样的眼神,“唰唰”投向李琼儿。 更有那一道道污浊的目光,落在李琼儿露在外面的雪白膀子上。李琼儿的身形顿了顿,脸上涨得通红,又是羞,又是窘,更是大恨。一双眸子,充满浓浓恨意。 然而,涂菲媛都提出来了,她再装作听不见,任由身子被人看去,却是丢尽了李家的人,日后白大富也不一定要她! 李琼儿的眼中闪过歹毒,眼睛闪了闪,口里却道:“涂菲媛,你真是好歹毒的心肠!分明是你和白大富的奸情被我发现,你为了遮羞,竟叫白大富对我更是喊来人,坏我名声!你,你以为我嫁不得许公子,你就能嫁了吗?” 死肥妞,以为这样,她就会束手就擒?哪怕她死了,也要拉她垫背! 河岸上的众人闻言,情不自禁狐疑起来。一道道疑虑的目光,在涂菲媛和李琼儿的身上,扫来扫去。 “娘,我被下了药。”忽然,李琼儿目光一转,投向河岸上的李母。随即,脚下一软,拢着衣裳,坐倒在地上,垂首低泣起来。 李母连忙推开陆氏,嚎啕着朝这边跑来:“我苦命的闺女啊!你怎么就扎了那起子面黑心更黑的小人的眼!叫人生了那样歹毒的心肠,如此害你啊!” 只见母亲明白自己的意思,李琼儿抽泣的声音更加大了起来,倒在李母的怀里,哭得好不可怜:“娘,琼儿冤枉!出了这样的事,我怎么还有脸见人?娘,你别拦着我,就让我死了吧!”说着,挣扎着起来,就要投河。 李母心肝儿肉地叫着,抱着不让她起身。口里歇斯底里地咒骂着,一声比一声恶毒。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谁不明白,母女二人在骂涂菲媛? 涂菲媛抱起手臂,站在坡头上,凉凉看着下方,神色不变。眸光一扫,看向不远处的白大富。但见白大富面色阴沉,勾唇冷笑。李琼儿,真是蠢透了。既然说出这样的话,白大富如何还护着她?当真是把最后一条退路也堵死了。 “李姑娘,本来我不想说什么,可是,你们母女如此欺侮人,我也不替你遮着掩着了。”涂菲媛说着,视线转了一圈,扫过河岸上的众人。 众人不由得问道:“黑妞子,究竟是什么事?” “就是,你快别吊胃口,快说罢!”一个一个,连连催促起来。 “大家休要听她胡说八道!”李母见状,急忙高声拦道。 涂菲媛如何肯理会?看也不看她,只把声音一扬:“那日,我不小心撞见李琼儿与白大富偷情,李琼儿威胁我不许说出去。我不肯,她便把我按在水里,要溺死我。后来我被溺晕了,醒来后就听见她和白大富合伙污蔑我。为了洗清冤屈,还得罪了杨家婶子。” 不知何时,杨有田家的,胡氏也挤在人群中。见涂菲媛的目光投过来,连忙摆手:“不碍,不碍。”她如今见了涂菲媛,只觉鬼魅一般,如何敢受她的道歉?连忙道:“都怪某些表里不一的小贱人,表面比谁都纯洁,谁知内里脏透了!” 说着,目光一瞥,嫌恶地看向李琼儿。 “多谢杨家婶子大度。”见胡氏识趣,涂菲媛心中满意,收回目光,接着说道:“李琼儿见我醒后变得有脾气了,怕我说出去,就把她的首饰送给我,叫我识相点。我没爹没娘,不敢惹她和白大富,就没有说。可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她的脏事仍被别人撞破了!” 说到此处,扬了扬头:“只是,怎的怪到我头上来?” 众人看向她的头上,插着的那根玛瑙簪子,不由信了大半。 李琼儿闻言,许多言语堵在嗓子眼,竟说不出来了!直是急了,道:“你胡说!你胡说!” 涂菲媛心中冷笑,口里说道:“你方才说,你是被我陷害的,是吃了药不由自己。可是,你敢不敢让大伙儿查查你的衣裳,看看有没有处子血迹?” 闻言,李琼儿浑身一震,登时瘫软在李母怀里,一时间面如死灰。 她与白大富早非头一回,如何还会有血迹?原本便是想,在与许凌云的洞房花烛夜时,弄了鸡血作假。可是,此时众目睽睽之下,又如何做得了手脚?直是绝望不已。 站在岸上的众人,谁还不明白?不禁纷纷朝这边指指点点起来:“真是不要脸!” “自己做下脏事,竟还污蔑旁人,真是比蛇蝎还歹毒!” “逐出村子!” 李母抱着软下来的闺女,闻言急了:“我闺女是冤枉的!谁知道这个黑妞子做了什么手脚,叫我闺女吃了哑巴亏也说不出来?她有个那样的爹,又会是什么老实人不成?定是她使了什么计,害了我闺女!” 只见众人不信,急忙又道:“大伙儿却听一听,她口口声声都说的什么?什么处子血迹,她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懂得这些?又怎么有脸皮说得出来?必然不是什么好孩子!我闺女定是被她害了,大伙儿要为我家琼儿做主啊!” 涂菲媛沉下脸,冷笑一声:“婶子无非是说我没爹没娘,没教养!” 清脆的声音带着冰碴,冷寒不已。一双眸子,更是射出两道寒光。岸上众人被这两道冷冷的眸光扫过,不由得噤声,朝这边看过来。 “不错,我从小没爹没娘,就是没教养!可是,我就算没教养,也没有青天白日跟男人滚在一处!更没有订了亲后,贪图别的男人的财物,委身别的男人!”说到这里,更是扫了许凌云一眼,如针的目光,扎得许凌云面无血色,就连嘴唇都哆嗦起来。 “我就是没教养,我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再不会装模作样的了。你们谁要骂我,随便骂,只管骂我有娘生没娘养。但是——”涂菲媛说着,话锋一转,声音扬了起来:“我爷爷奶奶最是老实勤恳的人,谁若敢嚼他们一句舌根子,别怪我不饶人!” 站在河岸上的胡氏,亦被涂菲媛冰寒的目光扫过,顿时,浑身一颤。 胡氏是所有人当中,最明白涂菲媛的心计有多深的人。看着不远处独坡上的黑胖身影,想起这个貌不起眼的少女,是如何一步步坑了李琼儿,又是如何扛得住风言风语与诋毁,心中更觉惧怕。 “谁也怪不得你!这本不是你的错儿!明明有些人不洁身自好,有了未婚夫还跟别人勾勾搭搭,又怎么能怪得了别人?”龙生龙,凤生凤,涂大海的女儿又怎会是常人?胡氏心中一动,不知怎的,脱口为涂菲媛说起话来。 只将之前躲在草丛里,看到的一幕幕,快嘴快舌说了出来。末了,看向李琼儿的方向,鄙夷地唾了一声:“从没见过如此不知廉耻之人!” 村民们听到此处,亦是满脸轻蔑,纷纷唾弃起来。 “不要脸!” “伤风败俗!” “窑姐儿都比她干净一百倍!” 几日前,加诸在涂菲媛身上的骂名,全都转移到李琼儿的身上。 ------题外话------ 感谢的5朵鲜花和5分评价票,一3一 感谢的1颗钻石,一3一 亲亲,真的不用每天给阿风送花c送钻石,太破费了,这份心意阿风领了,真的很感动,阿风会好好码字的,啊呜!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二章 不防,被绑 一句句鄙夷,夹杂着嫌恶的唾弃,铺天盖地朝李琼儿砸过来。 し 李琼儿掐着手心,脑袋埋在李母的怀里,闭紧眼睛,死死咬着牙关。这一幕,分明是不久之前,她设计涂菲媛的下场。竟没想到,却在此时掉了个儿,通通回到她自己的身上。其中滋味儿,让李琼儿险些把牙床咬出了血。 “云儿,我们走!”未过门的儿媳妇,竟是如此浪荡轻浮之人,更是心肠歹毒无比,让陆氏只觉气愤,又觉丢脸,拽过一边浑浑噩噩的许凌云,扭身就走。 许凌云踉跄了一下,没有挣扎,就被陆氏拉着走了。脑袋垂得低低的,谁也没有看。倒是众人看见他惨白的脸色,暗中摇头。可怜的许公子,眼见着还有三个月便科考了,却出了这档子事儿,也不知还有没有心思读书? 李母抱着李琼儿,没有阻拦陆氏与许凌云。出了这样的事,李c许两家是结了仇了,再不可能结亲的了。只低头拍着李琼儿,安慰道:“女儿别怕,许家小子嫁不成,就嫁白家。白家富裕,已是眼见的了。白家小子又迷恋你” 话没说完,就听一声:“大富,咱们也走!” 却是白大富的母亲,白母也跟着来了。从岸上的人群中走下来,抓过白大富的手,厌恶地看了一眼李琼儿,说道:“真真是不知廉耻!都被人看光了,却不回家穿衣裳,竟有脸哭?” 话音落下,顿如晴天霹雳,李母顿时懵了。李琼儿亦是身子一颤,不可置信地睁开眼睛。 “等等!”回过神来,李母顿时急了,连忙站起身道:“白家嫂子,你这是说得什么话?你家大富欺负了我家琼儿,难道就想这么算了?” “那你想怎么样?”白母站定脚步,转过身来,挑起眼角,满脸嫌弃地道:“你想讹银子?二两银子够不够?镇上最好的窑姐儿,一晚上也就这个价儿!” 李母闻言,登时眼前一黑,险些气得厥过去。坐在地上的李琼儿,亦是咬紧嘴唇,抬起头来,两道恨毒的目光看向白母。却在投在白大富的身上时,收了回来,垂下眼睛,做出一副伤心委屈的模样。 白大富深深看了李琼儿一眼,拉起白母道:“娘,咱们走吧。”她已是他的人了,却还如此不驯,这不是他要的结果。收回目光,头也不回地走了。 许家母子走了,白家母子很快也走了,只留下李母与李琼儿,孤零零地在河边上。众人摇了摇头,三三两两结伴,很快也散了。 只听一声嚎啕,李母蹲下去,抱着李琼儿大哭起来:“我可怜的儿啊” “别哭了!”不防被李琼儿猛地一把推开,李母顿时噎住。诧异地看向女儿,却只见李琼儿抹了把脸,抬头看向坡头站着的涂菲媛,拢好衣裳,往上面爬去。 “涂菲媛,我小看了你!”此时,没有旁人在场,李琼儿无所顾忌,三两下爬上坡头,站在涂菲媛的身前,冷冷说道。姣好的脸上仍挂着泪痕,看起来如梨花带雨,惹人怜惜。然而,眼神却是阴沉,声音更是刻毒:“你等着瞧,我绝不会输给你!” 闻言,涂菲媛缓缓勾唇,忽然身子一转,抬脚一扫:“我等你!” “啊!”李琼儿未曾提防,经此一铲,顿时站立不稳,摇晃几下,倒头跌下坡头。 这片山坡并不高,坡度也缓,但是生满杂草,更有许多砂砾在其中。李琼儿顺着坡头滚下,骨碌碌滚出好远。等刹住身形时,头发c衣裳已是狼藉,再不能看。并且,额头上竟被划出一道寸长的血痕来! “涂菲媛!”李琼儿抬手摸上火辣辣的额头,尖叫一声,恨恨朝坡头上看去。谁知,坡头上却没有半个人影,涂菲媛竟是走了!一时间,胸口被气怒堵满,剧烈起伏,忽然眼前一黑,直是晕了过去! 该看的戏都看了,涂菲媛却没心思再逗留。落水狗再疯狂,也不过是一条狗而已,不值得费神关注。眼下爷爷奶奶该起了,她要跟爷爷奶奶去田里除草,这才是正经事。 一路脚步轻快,涂菲媛回到家里。走进篱笆院子门口,径直往正屋里走去。轻手轻脚推开门,探头看去,只见爷爷奶奶仍旧睡着,想了想,退出门来,转脚往隔壁少年的屋里走去。 隔壁的屋门虚掩着,涂菲媛一推就开了。两步走到床前,低头朝躺在床上闭目睡着的少年看去。但见他五官舒展,睡颜静美,直是一声冷笑,抬手拍他的肩头:“起了!” 蓦地,眼前一道飞快光影掠过,涂菲媛的一只手竟没拍到少年身上,反被一股巨力握住手腕。吃痛之下,不由皱眉,抬起另一只手,去解救被禁锢的手腕。孰料,一眨眼的工夫,另一只手也被禁锢住。两只手被拧到一起,并且,一道灰影闪过,双手竟被缚住了! “你做什么?”这一幕发生太快,涂菲媛有些反应不过来,吃惊地抬头,看向身前。 方才进门时,闭目躺在床上,睡颜静好的少年,此时已经全然换了个人。就在涂菲媛的手拍向他的肩头时,便一个骨碌滚远,并飞快蹲起,擒住涂菲媛的手腕。更是飞快解下腰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绑住涂菲媛的双手。 此时,半跪半蹲在床上,一手牵着腰带,一手掐住涂菲媛的脖子。倾国倾城的容颜,带着一股小兽般凶猛与敌意。 “放手!”只见少年不言语,偏偏手下力气奇大,涂菲媛吃不住痛,压低声音喝道。 少年不仅不松手,反而力气更大了,更是微微呲牙,凑近涂菲媛的面孔。那副神情,若是换了一条狼,没有人会怀疑,下一刻他会咬断她的脖子! 饶是涂菲媛,看着他这副冷冰冰的凶意,也不由得心中微凛。捡了这样一只祸害回家,也不知是福是祸? “你先松手。”涂菲媛不想动手,免得惹出动静,吵到爷爷奶奶,缓下语气说道。 少年微微歪头,眨了眨眼睛,脸上的凶意消去两分,慢慢松开涂菲媛的脖子,却仍是拽着绑住她手腕的腰带。 “我救了你的命,就是你的恩人,你这样对我是无礼!”涂菲媛低声喝道。 少年仿佛听不见,凑过脑袋,在涂菲媛的面前晃了几下,忽然拧起眉头,薄唇吐出一个字来:“丑!” ------题外话------ 一(n_n)一哈哈~少年啊,你这样欺负你未来的娘子,真的好嘛~小心媛媛发明出方便面,让你跪在方便面上两个小时不能碎哦~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三章 搬石,砸脚 “你才丑!你全家都丑!”涂菲媛瞪起眼睛,冲身前的少年低声道。樂文小說| 少年歪了歪头,好看的嘴唇弯起一侧,张开口,声音犹如谷中清涧流淌般,叮咚悦耳:“我好看。” 涂菲媛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冷笑一声,说道:“你好看?你哪里好看?男生女相,一身肋骨,简直没有比你更丑的了!” 少年抿起嘴唇,漆黑秀美的眉头慢慢拧起,看向涂菲媛的眼神,渐渐又冒出凶意。 “你快解开我的手!”涂菲媛低着头,没有瞧见少年眼中的凶意。试着扯过腰带,扯了几下,没有扯动。少年虽然看起来瘦,力气却是奇大无比,“听见没有?再不听话,把你赶出去!” 少年漆黑漂亮的眼睛,凶意逐渐加深,仿佛即将扑食的凶猛小兽。一手握爪,飞快探向涂菲媛的颈侧。 却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少年眼神一闪,飞快收回手,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下涂菲媛手腕上的腰带,缠到自己的腰上。随即,坐在床头,眨着一双小鹿般无辜的眼睛,扭头朝门口看去。 这一幕,发生太快,涂菲媛几乎反应不过来。微微睁眼,看着身前判若两人的少年。 “媛媛?你回来啦?”却是李氏和涂老头起身了,一前一后,往屋里走来。 李氏最先走到床前,看着少年倾国倾城的脸庞,以及那张脸庞上露出来的单纯与依恋,忍不住呵呵一笑,摸了摸少年的脸:“好孩子,你醒啦,饿不饿,奶奶给你做饭吃?” 少年眨着一双小鹿般湿润的眼睛,张口道:“饿。” 娇媚婉转的一声儿,直是让李氏的心都化了,连忙道:“好孩子,上午给你擀了面条,奶奶这就给你下了去。”说着,迈起脚步,往屋外头去了。 涂菲媛见状,直是气坏了,这人,倒是会装!站在一旁,抿着嘴,冷冷地看过去。 少年偏头,对上涂菲媛的眼神,瘦削的身子微微一颤,低头收回视线,往涂老头的方向靠了靠。一脸吓到了的样子,好不惹人心疼。 涂老头笑呵呵地道:“孩子别怕,这是爷爷奶奶家的小孙女儿,叫媛媛,是个很好的人。” 少年怯生生地抬头,看了涂菲媛一眼,又低下去。 涂菲媛眯了眯眼,想起了惯会装模作样的李琼儿,心中暗想,李琼儿若有少年十分之一的功力,今天或许不是这般下场。 朝床前走近一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说出来,我们把你送回去。”这少年显然不是善茬,涂菲媛已经打消了养他在家里,照顾爷爷奶奶的主意了。 少年抬起头,满眼茫然,嘴唇微微张开,仿佛要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这副表情,配上他倾国倾城的面容,当真惹人怜爱。偏偏涂菲媛见过他凶狠如小兽的一面,冷冷地道:“怎么?你连名字也记不得了?” 少年眨动着湿漉漉的眼睛,渐渐的,嘴巴微微撅起,又委屈又茫然的模样。 “孩子,你当真记不起来了?”涂老头慈祥的声音响起道。 少年抿着嘴,微微嘟着嘴巴,幅度轻浅地摇了摇头。随即,低下头去,盯着蜷起的膝盖,不动也不吭声了。 “饭来了!”就在这时,李氏端着一只碗,从外头走进来。竟是一碗面条,结结实实的一大碗,都用的白面。 落在涂菲媛的眼里,不由得眼皮一跳。爷爷奶奶,对这小子未免也太好了! 家里统共一小袋子白面,以前都是给涂菲媛吃的,现在涂菲媛舍不得吃,只想给爷爷奶奶留着——这回可好,捡回来一只祸害,竟抢了爷爷奶奶的饭食!看向少年的眼神,愈发不善起来。 “媛媛啊,你之前跑出去看什么去了?怎么听着胡氏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事发生了呀?”李氏坐在床头,一口一口喂着少年,没瞧见小孙女儿沉沉的脸色,口里问道。 涂老头亦是有些好奇地朝涂菲媛看过来。 二老都不是好事儿的人,虽然听见热闹声响,却没心思去看。此时问起来,也不过是小孙女儿去了,他们担心小孙女儿,顺口问了一句。 涂菲媛不想叫爷爷奶奶看见自己阴沉的眼神,眨了眨眼,敛去那副表情。转而做出一副常见的模样,又撇起了嘴,说道:“还不是李琼儿和白大富?他们两人通奸,被逮住了呗。” 李氏闻言,直是“哎哟”一声,惊讶得勺子都拿不稳了:“啥?李家丫头和白大富?这是咋回事?她不是跟许家小子定亲了吗?” 涂菲媛便道:“谁知道呢?奶奶还记得几天前我落水的事吗?便是他们两人做下的,冤枉我来着。今天被人逮着了,也算报应。” “啥?”李氏听完,直是愣住了,扭头看向涂菲媛:“媛媛,他们,前几天那事你咋不跟爷爷奶奶说?爷爷奶奶给你出气去?” 涂老头的脸上亦是爬满怒容:“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 涂菲媛走过去,抱住涂老头的手臂,说道:“我是个黄花闺女,若是指出来,对我名声不好。再说,纸包不住火,他们既然做得出,总有一天会被揭穿。这不,才过去几日,他们的奸情便败露了?” 李氏听到这里,仍是愤愤不休:“李家,白家,竟敢欺负我小孙女儿!等大海回来了,抓他们下大狱!” 涂老头的眼皮子颤了颤,却是拍了拍涂菲媛的手,说道:“好孩子,你受委屈了。”皱起的老褶子渐渐舒展开来,看向小孙女儿的眼中,带了欣慰。 小孙女儿再不是从前那般木讷憨呆了,如今心里也有主意了,且不是个冲动莽撞的性子。如此,只给小孙女儿说个好亲事,哪怕日后他们有个什么,也不必担心她了。 不由得,又想起小孙女儿方才说的事来:“李家和许家可退亲了?” “退了,当场就退了。”涂菲媛答道。 涂老头的眼神闪了闪,渐渐露出一丝喜色来。小孙女儿一直喜欢许家小子,如此一来,却是可以说一说了。 “饿。”少年娇媚婉转的声音响起。却是方才李氏只顾着听涂菲媛说话,竟忘了喂他。少年仰着头,用湿漉漉的眼睛看向李氏道。 李氏回过神来,连忙夹了面条,喂进他口中,一边说道:“孩子,你还是想不起自己叫什么名儿?” 少年鼓着腮帮子,摇了摇头。随即,三两下嚼碎咽下。吃相一点儿也不斯文,与饿了三天的小狗一般无二。偏偏他生得好,这般吃法,竟叫李氏觉得怜惜不已。捏了袖子,去擦少年唇边的汤汁。而后,叹了口气。 “这么好的孩子,却记不得家里了,这可怎么办?咱们贴个告示吧?”李氏怜悯地说道,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涂老头。 涂老头听了,点头说道:“应该如此。” 少年的模样生得这般,若是画了肖想贴出告示,不出几日,便能被人认出来。李氏和涂老头这般说定了,便又转回头来,喂着少年面条。 涂菲媛抱臂,站在一旁,凉凉地看着少年。但见少年缩在袖中的手指,把袖口捏得绷紧起来,不由得笑了。叫他再装?这回砸脚了吧?李氏和涂老头只是善心而已,可不是傻子。 ------题外话------ 推荐好友简寻欢发家致富种田文《种田娶夫养包子》 各种美食,忠犬男主,乖巧萌宝。 值得一看! 一一 感谢的5分评价票,么么么~ 感谢的2颗钻石,么么么~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四章 起名,狗剩 “孩子,你在家休息,我们下田干活去了。``し”喂了少年吃过饭后,李氏端起碗起身,喊了涂老头,往外边走去。 涂菲媛跟在后头,也走了出去。临走之前,冲少年挑了挑眉头。得到少年一个小兽般凶戾的眼神,不由得勾唇一笑,转头走了。 今天的任务,便是去田里除草。顺道儿,看看哪里的种子没有长出来,再补一补苗儿。 到了田里,只见玉米苗儿大多长出来了。嫩莹莹的小芽儿,好不可爱。一行一行,笔直均匀,真是叫人看了便觉着欢喜。只有少数几处,苗儿长得稀疏,需要再补一补。 “爷爷奶奶,你们去补苗,我除草。”涂菲媛提着锄头,来到一垄田间,弯腰开始砍草。 这个时节,田里的草长得快,又不似现代那般,有除草剂,故此隔几日便要除一除。涂菲媛把着锄头,朝玉米苗儿的行间隙里,生着的杂乱无章的野草,一下一下砍去。 涂老头和李氏见状,便拎起了布袋,寻着长得稀疏的地方,开始补苗。他们如今很有些懂得了小孙女儿的脾气,但凡她认准了的事情,就没有人能劝得了她。对小孙女儿的变化,二老很有些喜不自胜。又听她口口声声为了减肥,便不再强她,任由她抢了活干去。 涂菲媛前世便是种田的好手,田里的活就没有她不会干的。除草这回事,也没有什么难度。挥着锄头,很快便锄了一行。正打算折回来时,涂老头和李氏也补完了苗,涂老头走过来,伸手去接涂菲媛的锄头:“媛媛歇会儿,爷爷砍一趟。” “爷爷,我还不累,你跟奶奶到地头上歇会儿。”涂菲媛避过身,不给涂老头锄头。 李氏便劝道:“媛媛,你歇会儿,叫你爷爷砍。你这一天天的,又是进城上工,又是做活,身子哪里受得了?你又不肯多吃,人要熬坏了的!” “奶奶,我撑得住。等我一会儿累了,就换你们。”涂菲媛又扬起锄头,口里仍旧是那一套说辞:“只有多劳动,多出汗,我才能瘦下去。我心里有数,你们不必担心。” 涂老头和李氏见状,直是无法。然而,让他们坐在地头上,看着小孙女儿干活,他们是不肯的。便一人走到一垄地里,弯腰蹲在地上,用手拔了起来。 “媛媛,你歇一会儿,叫你爷爷替你。”李氏和涂老头分别拔完一垄,涂菲媛已经手脚麻利地又锄了两垄。眼看小孙女儿被晒出一头汗水,李氏直是心疼起来。 涂菲媛直起有些酸疼的腰,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汗,喘了口气,说道:“我不累,奶奶。” “媛媛听话!”这时,一直不做声的涂老头绷起脸。双手拢起脚边的一堆杂草,站起来丢到地埂上,走过来夺过涂菲媛手里的锄头。 李氏则走过来,把仍要抢锄头的小孙女儿推向地头:“你到那边树底下歇会儿去。”小孙女儿真是疯魔了,她以为满田里的活,单她一个人就能干完? 涂菲媛被李氏推着,不禁撅起嘴。 涂老头的话不多,脾气又好,常常让人觉得他耳根子软。实则不然,他的主意是特别硬的。心知锄头是抢不回来了,涂菲媛的目光在周围一转,忽然撒腿跑了。 “这孩子,又做什么去?”李氏看着涂菲媛跑远的背影,诧异地道。 涂家的田地旁边,隔着几亩地的地方,有一片苹果园。眼下苹果还没熟,涂菲媛瞧了一眼枝头上青莹莹的果子,便移开了目光。在果园的周围走了一圈,找到一处篱笆稀疏的空当,蹲下去,伸手掰得更大些,而后艰难地钻了进去。 一行行苹果树的中间,种着一片片的甜瓜秧子。涂菲媛揭开一根根秧苗,视线快速地扫过去,捡着果皮已经发白的,蹲下去闻了闻。很快,摘下几只又白又香的熟透的甜瓜,往怀里一塞,便顺着原路钻了回去,又把篱笆重新插好。 “爷爷奶奶,尝尝。”涂菲媛回去的时候,正好李氏和涂老头锄完一垄,折身回来,拢起地上的杂草,往外头抱去。却是才下过雨,泥土还湿润着,若是不抱出去,这些杂草见土就又扎根活了。 听到声音,二老抬头看过来。目光落在涂菲媛的手里,李氏吓了一跳,眼睛四下转了几圈,连忙挡住涂菲媛的身子:“你这孩子,怎么跑到村长家的果园里了?” “白大富欺负过我呢,我摘他们家几只瓜怎么了?”涂菲媛道,把甜瓜在身上擦了擦,递给李氏一只,递给涂老头一只。 这片苹果园,其实是镇上富户沈家的庄园。因着白家的大闺女,白兰花给沈家老爷做姨娘,白家才得了这个脸面,经营这座果园。里面的果子c甜瓜,都是极好的品种,卖相比集市上绝大部分的果子都要好得多。 李氏拿着甜瓜,不知如何是好,眼睛四下乱转,生怕被人发现了。涂老头则接过甜瓜,张口咬了一大口,对李氏道:“快点吃完,别被人瞧见了。” 东西既然摘了,赶紧吃了才是正经,这就是涂老头的想法。涂菲媛不禁笑了,爷爷就是这样,平时闷不吭声,老好人一个,心里其实十分活络。 还有两只甜瓜,涂菲媛的眼睛扫了扫,跑到李氏薅的一堆杂草旁边,把甜瓜藏了进去。拍了拍手,走回来接过涂老头手里的锄头,弯腰锄起草来。 夕阳西斜,一家三口收工。来到地头上,涂菲媛从草堆里摸出两只甜瓜,装进布袋里。又捡了一把草,塞进里面,提起来背在背上,挽住李氏的手臂,一家人往回走了。 上午的时候,李氏擀了一簸箕面条,晒干了收起来。中午给少年吃了一把,还剩下多半。此时回来,晚饭正好煮面条吃。 吃面条的时候,李氏很有些惋惜地道:“那一罐子鸡汤鸡肉,也不知道怎么就不见了?如若不然,咱们今晚吃鸡汤面条,却是挺好的。” 还不是家里来了只小贼?涂菲媛眼睛一撇,朝少年所在的屋子门口看去。恰好,少年此时走出屋子,单薄的身影,站在门口,朝这边看过来。 “奶奶,给他起个什么名字好?”涂菲媛收回目光,对李氏说道:“他一时半会儿也回不了家,少不得在咱们家住几日。咱们总得有个名字称呼他吧?” 暴力撵走少年,显然不现实。不说李氏和涂老头不会同意,只说少年,他贼精贼精的,若要留下,只怕要花不少力气才能撵走。既然如此,叫他住下也无妨,只要他不伤害爷爷奶奶。 况且,这小子真是有一把子力气。若是能够驯服,倒是保护爷爷奶奶的一把好枪。涂菲媛心里打算着,看向少年的眼神,多了一丝盘算。 少年生了一副敏感的神经,立刻察觉出涂菲媛不同寻常的眼神,薄薄的嘴唇抿了起来,看向涂菲媛的眼神,透着一股凶戾。 隔着昏暗的光线,涂老头和李氏看不清楚,也没往这方面想,闻言思索起来:“叫什么名字好呢?” 他们两人没念过书,好听的名字也起不来。所生的三个儿子,分别叫涂大海c涂大江c涂大河,真是再简单也不过了。听了涂菲媛的话,只是心里思索起来。少年生得这般好相貌,起个什么名字才能配得上他? 涂菲媛却是没想这些,清脆的声音说道:“不如就叫‘狗剩’吧?” 偷吃鸡肉,偷喝鸡汤,贼精贼精的,偏又爱装乖,涂菲媛觉着,这个名字真是再适合他也不过了。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少年。唇角,勾了起来。 ------题外话------ 咦,这两天评论区好安静?是因为恶男贱女暂时告一段落?别灰心嘛,恶男贱女不会这么轻易就消停的,且叫他们暗搓搓琢磨计策去,媛媛要驯服楠竹啦,哈哈~ 一一 感谢的188520小说币打赏,么么小鱼儿~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五章 慈训,撮合(加更求收) 倾国倾城的少年,肌肤如瓷,黑瞳如墨,薄唇更如鲜嫩的樱桃,红艳艳的惹人怜爱。し任是谁见了,也要绞尽脑汁,苦思一个配得上他的名字。偏偏,涂菲媛张口便是一个“狗剩”,直是惊呆了涂老头和李氏。 “媛媛,你怎么起这样的名字?”李氏愕然说道。 涂菲媛早就想好说辞了,闻言只道:“奶奶,你瞧他一副单薄的模样,又一身是伤,如今连姓名家世都记不得了,可见是个命运多舛的。若是弄不好,少年早逝也是有的。不如起个贱名儿,也好养活。” 李氏听了,愕然之后,不由点头:“媛媛说得有道理。” 涂老头亦是闭上口,不再发表异议。 涂菲媛不由得勾起嘴唇,看向少年的方向。但见少年的薄唇微微抿起,一双漆黑的眼睛,亦是微微眯起,拢在袖中的双手,用力捏了起来。不由得笑了,说道:“狗剩,进屋把桌子搬出来,一会儿咱们在外面吃饭。” 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屋里。 如今的气候,眼见着一天比一天热。若是在屋里,一顿饭吃下去,只怕便要出一身汗。 李氏听了,笑着说道:“好,往后啊,咱们便在院子里吃饭了。院子里有风,凉快,吃着也清爽。” 李氏发话了,少年虽然不情愿,仍是进屋去搬了。涂菲媛抱着手臂,朝屋门口看过去。虽然天色逐渐昏暗下来,少年的面目变得模糊不清,涂菲媛还是从中察觉到一抹不乐。不由得,唇边弧度勾得更高。小样儿,跟她斗,还嫩点。 不多会儿,李氏煮好面条,又打了一盆冷水,将面条放在冷水里过了一遍,才分别捞起来,盛在碗里。涂菲媛帮忙把碗端到桌上,分别摆在小方桌的四边。 待最后一碗端过来,发现少年已经在桌边坐下了,便走过去,踢了踢他身下的小木凳:“起来。” 少年仰起头,无辜地看着涂菲媛。 “这是我的凳子,你起来!”家里统共三只凳子,还是涂老头砍了木头桩子削成的。本来一家三口,正够用的,偏偏少年一来,全都不够用了。 少年好似听不懂,扎扎实实坐在凳子上,双手捧着碗,无辜地抬头看着涂菲媛。 李氏见状,连忙说道:“媛媛,别叫他了,他身子不好,叫他坐着吧。我不坐了,我去收拾柴火去,你们先吃着。” “奶奶——”涂菲媛才喊了一声,谁知,却被涂老头止住了,“媛媛,你坐,咱们先吃着,你奶奶吃不了烫口的,叫她一会儿吃。” “哪里烫口了?这不是才用冷水过了一遍的?”涂菲媛说完,恶狠狠地伸手,在少年的胳膊上掐了一记。谁知,才掐到一半,蓦地脚背一痛。低头看去,少年不知何时把木凳压在她的脚上,狠狠坐了下去! “你——”涂菲媛顿怒,话没出口,便听少年“吱唔”一声,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小猫,捂着手臂,仰头朝涂老头道:“掐,痛痛。” 涂菲媛顿时气歪了鼻子,抬手就朝少年的嘴上扇过去:“臭小子,恶人先告状啊?” 才挥到一半,被涂老头笑呵呵地拦住了:“别闹了,吃饭,再不吃,面要糗了。” 涂老头的眼睛不好使,心却不瞎。这样昏暗的光线,他的确没看清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小孙女儿的脾气,他是再明白也不过的。旁人若不得罪她,她是不会平白与人为难的。 倒是这个少年,来历不明,又好看得近乎于妖,让涂老头的心中生了提防。因怕小孙女儿吃亏,赶忙拦住了。等到饭后,李氏打了水,拉着涂菲媛到屋里擦身子。涂老头便领了少年在院子外头,说起话来。 “孩子,我们不问你的来历是何,也不追究你的目的。你身上有伤,若想在我们家住下,就住着也无妨。我们家虽然穷,但有一口吃的,也不会不管你。但是,我和你奶奶,就只有媛媛一个心肝宝贝儿。你想怎么样都行,就是别欺负她。” 涂老头的声音,苍老中透着慈祥,又有一丝丝说不出的威严,却是当家做主多年,养成的威慑。少年听了,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低下头去。半晌,微微点头,喉中溢出一声:“嗯。” 洗完澡出来,涂菲媛从布袋里拿出一只甜瓜,搁在井边洗了,然后掰成两半,给涂老头和李氏递过去:“爷爷,奶奶,吃瓜。” “还有一只呢?媛媛洗了去,你和狗剩也分一分。”叫到少年的名字时,李氏仍有些叫不出口,只觉得这个名字埋汰了他。 涂菲媛的眼角瞥了少年一眼,说道:“他身上有伤,谁知道有什么忌口?万一吃了甜瓜,令他身上的伤口发炎了怎么办?他还是别吃了。” 甜瓜的清香,在院子里飘动着,少年的鼻尖嗅了嗅,咽了下口水,眼巴巴地看向李氏。这个家里,就只有李氏最顺着他。然而这次,李氏也犹豫了:“狗剩啊,要不,你就别吃了?等到你的伤口都好了,再给你吃。” 少年眼中的希冀,立刻熄灭了。眼睛朝涂老头扫了一眼,没有吭声,低下头去。 李氏见他没有闹,不禁欣慰地道:“狗剩真乖。”说完,把半只瓜送到嘴边,咔嚓咬了一口,“嗯,甜。” 涂菲媛站在少年不远处,清晰地听见他“咕咚”咽了下口水,勾了勾唇。 一家人吹着晚风,在院子里乘凉。 李氏一边吃着瓜,一边拿着蒲扇,给坐在身边的小孙女儿打着蚊虫。涂老头坐在不远处,手里拿着草帽,有一下没一下地在身前扇着。偶尔,聊起几句有趣儿的话题。李氏爽利的笑声,涂老头含蓄内敛的低笑,便掺在一处响了起来。 这情景,只如一泓甘泉,在涂菲媛的心头流淌而过。这,就是她要的生活。 一家人凉快得差不多了,便起身进屋歇息。少年独自回了隔壁屋子,涂菲媛则和爷爷奶奶一起。涂老头睡在最外侧,李氏睡在中间,涂菲媛睡在最里头。才要合上眼,忽然听到涂老头说:“这孩子长得俊,给他起名叫狗剩,太屈待他了。” 涂菲媛的眼角耷拉下来,没有吭声,只听李氏说什么。 李氏听了,却“哎哟”一声,道:“可不是?委实是屈待他了。只不过,你我都是庄稼人,哪有那些文采给他起个好名字?” 涂老头便呵呵笑了:“咱们不会起名,有人会。”小孙女儿不是喜欢许凌云吗?正好明天叫小孙女儿去找许凌云,借着这个由头,跟他亲近亲近。 ------题外话------ 应编编要求,从明天开始,更新时间从改为~ 一一女主发怒了的小剧场一一 涂菲媛(叉腰怒喊):作者在哪里?给老娘粗来! 阿风(揉眼睛):睡午觉呢,别吵~ 涂菲媛(走过去拧耳朵):睡个屁!给老娘解释一下,为什么人家穿越都有现成的忠犬,老娘还要费心巴拉地调教? 阿风(捂耳朵忍痛谄笑):现成的有什么好啊,咱逮只野生的,想驯成什么样就驯成什么样。而且,你自己的男人,自己驯出来,多有意义~(看向台下):大家觉得是不是?(泪眼汪汪,一定要说“是”啊,要不阿风的耳朵就要被揪掉啦~啊呜~)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六章 紧拥,咬耳 在涂老头的心里,许凌云不论哪个方面,都是配得上自家小孙女儿的。``し涂菲媛虽然胖了些,黑了些,本事能力都不错,又体贴人。待到来日,减肥成功,与许凌云凑在一处,便是一桩难寻的好亲事了。既然许凌云与李琼儿退了亲,再没拖累,却是可以撮合撮合。 涂菲媛过了好半晌,才明白涂老头的意思,不由睁大眼睛,愕然看向上方黑洞洞的屋顶。心中,直是啼笑皆非。爷爷,怎么有这种念头? “爷爷,请谁给狗剩起名儿啊?”哪怕心里明白了,涂菲媛却只装作听不懂,脆声问道。 涂老头呵呵一笑,说道:“许公子不是读书人么?又常常来咱们家借你爹的书,想必,让他帮这个忙,他是愿意的。媛媛明天便去问他一问,请他给起个名儿。” “我不去。”涂菲媛直言拒绝道,“李琼儿才骂过我,说是我害了她,就是为了嫁给许凌云。我若是跟许凌云走得近了,岂不是落人口实?” 许凌云那人,涂菲媛是一百个看不上,如今该报的仇都报了,却是再留他没什么用了,再不想跟他说一句话。故此,轻轻松松扯了一个理由出来。 却是涂老头闻言,不由得愣住了:“李家丫头为何如此说你?” 李氏也急了:“明明是她自己立身不正,关媛媛什么事?李家丫头怎能如此歹毒?” 涂菲媛便又劝起来,几句话下去,涂老头便打消了让涂菲媛和许凌云亲近的念头。为免爷爷奶奶担忧她的名声,又说道:“爷爷奶奶,你们别着急,我年纪又不大,说亲的事却不急。再说,我如今胖成这般,谁能看得上?待我瘦下来,再攒点钱做嫁妆,说亲就容易了。” 一番言语宽慰下来,涂老头和李氏的心里都舒坦许多。李氏抬起粗糙的手掌,摸上小孙女儿的脸蛋,不禁感慨道:“真想不到,媛媛如今这般懂事,竟是比你父亲那会儿,也不差什么。” 涂菲媛便又借机问起涂大海年轻时的事,待得二老的声音里渐渐有了困意,才住了口,一家人就此睡去。 次日清晨,天才蒙蒙亮,涂菲媛便醒了。睁开眼睛,扭头看向旁边睡得沉的爷爷奶奶,轻手轻脚地爬起来,穿上鞋子往外走去。 生火,烧水,待水沸腾后,便舀了一瓢白面,加了半勺水,搅动起来。不多会儿,一碗面疙瘩便搅了出来。涂菲媛揭开锅盖,将面疙瘩倒了进去,又舀了半勺水,冲干净碗里残余的面粉,一并倒进锅里。一边拿勺子搅动着,一边加了把柴火,温火煮了起来。 鸡蛋已经吃完了,肉也没有了,涂菲媛打算今天回来时,再买一些。但是白糖还有,便进屋抓了两把白糖,全部洒进锅里。一锅甜丝丝的疙瘩汤,便出炉了。涂菲媛率先舀出一碗,自己吃了,然后盖上锅盖,熄了炉膛里的火,打算出门,往玉峰山里头转一转。 家里统共几两银子的银钱,不说来日葡萄熟了,要采购葡萄酿酒。便要生活,也是远远不够。还得寻些吃的用的,或是能够变卖银钱,变成吃的用的才行。 上回从山里采了一把孜然,被涂菲媛收起来了,打算再采摘一些,然后做成一道孜然羊肉,敲开沈家的门。离遇见沈思思,已经有几日了,只盼沈思思没有忘记她才好。 然而,脚步走到篱笆院子门口,又折了回来。却是想起那日在山中遇见的两个人,心有余悸,打算向少年探一探口风。恰巧,少年闻见锅里的饭香味,已经起了。就等着涂菲媛走后,起来吃一顿。哪知,涂菲媛又转了回来,推开门,将他逮个正着。 一时间,大眼对小眼,就这么僵持住了。 “山里什么情形?”涂菲媛没工夫跟他僵持,反手关上门,看向少年问道。 少年抿着唇,一双漆黑的眸子,不再如昨日那边敌视与凶戾。却也不讨喜,而是透着傲气与拒绝,撇开了去,不看涂菲媛。 “你告诉我山里的情形,我叫爷爷奶奶给你改名字。”涂菲媛勾了勾唇,抱起手臂:“你也不喜欢被人叫狗剩吧?” 少年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恼意,微微抿起嘴唇,扭过头来,怒视涂菲媛。显然,还在为涂菲媛给他起名“狗剩”的事,心里在恼着。 “你不说也可以。”涂菲媛冷笑一声,“爷爷奶奶说了,要把你的肖像画下来,贴到城里的告示栏里。反正我们家穷,养不起你,我这就寻人画了你的肖像,贴城里去。你觉得怎样?” 话音未落,便觉眼前一闪,却是少年眼中再度露出小兽般的凶戾,低呜一声,朝她扑了过来。涂菲媛身形一晃,双手一张,将少年抱了个满怀。随即,用两只粗壮的手臂,把少年死死锁进怀里。厚实的身躯,锁得少年一动也动弹不得。 但见少年老实了,涂菲媛讥讽道:“还敢不敢随意动手了?” “哼!”一个闷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却是少年挣扎不开,涨得满脸通红。他毕竟年纪小,才十三四岁罢了,骤然被钳制住,心中不甘又羞恼。 涂菲媛凉凉说道:“姐姐这就叫一力破万法。任你快,任你敏,都逃不过这一钳。” 胖也有胖的好处。倘若涂菲媛此时的身材,如前世一般瘦削高挑,只怕斗不过这少年。这少年不仅力气大,身形也敏捷,若要钳制他,只有暴力破解。 就在涂菲媛紧紧搂住少年,不叫他动弹的时机,突然耳朵一热,紧接着一股刺痛传来,不由惊呼一声:“哎哟!你松口!” 少年的身量比涂菲媛略高一截,身子被涂菲媛制住,脖子以上却是自由的。只见挣脱不得,眼中闪过一抹狡黠,低头咬住了涂菲媛的耳朵。 这回换涂菲媛受制了,想推开少年,却不敢大力,唯恐这只没分寸的小狼崽子,把她的耳朵咬坏了。又急又气,不由也是张口,“啊呜”一口咬在少年的脖子上。 二人紧紧相拥,一人咬着耳朵,一人咬着脖子。若被外人看见了,不禁要道一声暧昧,捂住眼睛跑掉。偏偏,两人之间,实际却是敌对。 “你先松口!”涂菲媛含混叫道。 “你松!”少年低呜叫道。 两人谁也不肯先松口。 最终,涂菲媛说道:“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松。”说完,不见少年反对,便数了起来:“一c二c三!” 涂菲媛数完,便松开少年的脖子。少年的嘴巴,却仍旧含着涂菲媛的耳朵。就在涂菲媛恼了,又要一口咬过去时,少年却突然牙尖一利,在涂菲媛的耳朵上磨了一下。而后,飞快松口,敏捷地后退开去。 ------题外话------ 一一楠竹献媚小剧场一一 楠竹(摇尾巴):作者大大,你在哪里,求奖励,嗷~ 阿风(掏鼻孔,斜眼看过去):你干啥啦?为啥奖励你啊? 楠竹(摇尾巴):人家替你报仇啦~昨天某人不是拧你耳朵么,人家替你咬回来啦~ 阿风:咦? 楠竹:~\(▽c)/~人家乖不乖~乖不乖~快奖励啦~ 阿风(看向台下众):妹纸们,就这只尖牙小狼,奖励他点儿什么好呢?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七章 上床,调教 “臭小子!”涂菲媛捂着耳朵,气得就要朝少年揍过去。。し0。却只见少年一直退到床边,纵身一跃,跳到床上,抵着墙壁。 “想活命,就别去山里。”少年微微扬着下巴,眼角向下看去。不同于在涂老头和李氏面前的娇媚婉转,声音带了一股子冷清,好似唇齿间含了冰块,泠泠悦耳。 一句话,将涂菲媛的怒意压了下去,眸中闪过诧异:“山里究竟有什么?” 少年却不肯吭声了,眸子又是一撇,别过头不看涂菲媛了。 “你还来劲了?”涂菲媛放下捂着耳朵的手,提着裙子走到床边,往床上爬去:“告诉你,这个家里我做主,你不讨我欢心,谁也留你不得!” 少年的眼睛微微眯起,看向涂菲媛的眼里,闪过一抹锐利的锋芒。然而,涂老头昨晚对他说的话,又在耳边浮现出来。抿了抿唇,那抹锐利的锋芒,一闪便消匿下去。 “你说不说?”涂菲媛爬上床,去逮少年,“你乖乖的,我问你什么,你答什么,有的是你的好日子过!” 少年是个大胃王,每顿饭吃的比猪还多,又馋的不行,一只瓜便能叫他咕咚咕咚直咽口水。涂菲媛自忖逮着他的弱点,就此引诱起来:“我今天进城,或许买猪肉,或许买鸡肉,或许买牛肉,或许买羊肉,你喜欢吃什么?” 少年眼神微动,显见是动心了。涂菲媛心中有了谱,更加跑出诱饵:“我瞧着你穿这件衣裳不太好看,不如我扯几尺棉布,叫奶奶给你做一件新衣裳?你喜欢什么颜色?你生得这样白,穿什么都好看。天青色怎么样?湖蓝色呢?” “紫色。”少年漆黑秀美的眉头微微拧了起来,看向涂菲媛的眼神,有些嫌弃,然而神情又有些挣扎,抿了抿唇,那抹挣扎便消去了,眼中只剩下嫌弃:“不吃羊肉,不吃鱼肉,其他都吃。”顿了顿,咽了下口水,“多买点儿。” 小样儿,还当自己是大少爷了?涂菲媛不着痕迹将他打量一遍,心中暗暗决定,今天回来就买羊肉了。口里却道:“你想买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只不过,你先告诉我,山里究竟怎么回事?” 话音落下,少年的眉头又拧起来。看向涂菲媛的眼神,不仅带着嫌弃,还有些讨厌。仿佛若不是涂老头训诫过他,他都能一脚把涂菲媛踢飞了去。然而,眼前飘过紫色衣裳,各种香喷喷的肉,薄唇渐渐张开了:“你别去就是了。” 说了等于没说!涂菲媛没好气地道:“我就是要去,才问你的!你告诉我,山里有什么,我去的时候避着点儿!” 少年抿紧嘴唇,盯着涂菲媛,忽然扭头,纵身跳下床,打开门往外头去了。 “你回来!”被撂在床上的涂菲媛,不由得扬眉,她还治不了他了?也跳下床,往外头走去,却只见少年已经来到灶边,揭开锅盖,舀出一勺疙瘩汤,就着勺子,往口里送去。 这人,莫非是被猪养大的?谁家吃饭用勺子?涂菲媛拧起眉头,劈手去夺:“你不许吃!” 少年的力气奇大,涂菲媛夺了一下,竟是丝毫没夺过来。又见少年扭身一躲,仰头往口里倒了一口疙瘩汤,吃完之后,又去锅里舀。 涂菲媛神色一沉,松开了他,弯腰从灶边捡起一根柴火,朝他身上抽过去:“我叫你放下,你听见没?” 照他这个吃法,锅里全是他的口水,爷爷奶奶还怎么吃?涂菲媛可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更是被员工们人见人畏的铁血老板,那是一丝儿怜悯心肠也没有的。哪怕少年生得天仙一般,在她心里也讨不了一点好处。拿起一根树枝,就朝少年的身上抽去,半点不手软。 少年身形机灵又敏捷,涂菲媛原本没指望一下就抽到他,谁知,一树枝子下去,竟然准准打在少年的身上。不由微微讶异,他什么时候这么乖了? 才想着,忽然一个急促的声音响起来:“媛媛,你怎么打狗剩啊?”却是李氏和涂老头不知何时起了,打开门,便见涂菲媛拿着树枝抽人,连忙走过来。 涂菲媛见状,手下一顿,心里憋了一口气。 自从少年来到家里,她竟没占着一丝便宜。先是家里好吃的东西,爷爷奶奶都留给他了。再是被他抽了腰带绑住手腕,被他挪了凳子压她的脚,被他咬了耳朵。这回倒是抽了他一下,偏偏还叫爷爷奶奶看见了,给他恶人先告状起来! “他拿勺子吃东西,我不打他打谁?”既然被看见了,涂菲媛也不遮着掩着了,扬起手又朝少年抽过去,“你给我放下!” 李氏快步走过来,夺她手里的树枝,说道:“狗剩连名字都记不得了,又怎么记得这种小事?媛媛快别打了,再打坏了他,他身上可是有伤的。” 李氏过来的时候,少年已经灵敏地躲到后头,口里低呜了一声,道:“打,痛痛。” 眨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又无辜又可怜,让李氏更加心疼起来,忍不住责怪地看了一眼小孙女儿:“你看,都打疼他了。” “媛媛下手有分寸,怎么会打疼他?”这时,涂老头走过来,笑呵呵地道:“你没瞧见,媛媛手里捡的树枝,才手指头这样细?稍一用力,就打断了,又怎么可能打疼人?” 李氏低头看去,果然如此,“哎哟”一声,说道:“都是狗剩,皮太嫩了,稍一碰就疼。媛媛啊,往后你也别招他,这孩子看起来就是个富贵的,可打不得。” 涂菲媛一听,心里更憋屈了,抿着唇不说话,只狠狠瞪着少年。 少年眨着一双漆黑的眼睛,眼神湿漉漉的,躲在李氏的身后,就像才出生不久的小奶狗。 李氏目露怜色,牵住他的手,又对涂菲媛道:“狗剩在咱们家也住不几天,等到告示打出去,他家人就来了。”说到这里,压低声音,对涂菲媛道:“万一他向家人告了状,对咱们却不好!” 涂家是庄稼户,老实巴交的人家,又没有靠山,连村长家都得罪不得,又何况城里的富贵人家?李氏怕惹祸,只叫小孙女儿忍着些。 涂菲媛明白,只是心里有气,丢了树枝,抿着嘴往屋里去了。翻出藏起来的一把钱,取了一百文,便往外走了:“我上工去了,中午不回来吃了。” 都这个时候了,再进山却晚了,况且被少年气了一通,涂菲媛也没心情了。出了篱笆院子,便往村子口走去。 走了一段,脚渐渐跛了。却是昨晚被少年挪了凳子,一屁股坐下来,压伤了脚。之前不觉得,待走得久了,便觉得脚上刺刺的痛。 李家。 “天大的气也不能当饭吃!”李母走进屋子,喊着不肯起床的李琼儿,“别懊了,不就是跟许家退婚?嫁进白家有什么不好?白大富手里漏出来那些东西,你难道看不见?你若是进了门,还不得当少奶奶?” 李琼儿的眼睛闪了闪。 “还是你把白家那婆娘的话当真了?”李母又道,“我告诉你,白大富这样对你,他敢不娶你,咱们全家跟他拼命去!” “我知道了。”李琼儿慢慢坐起身来,姣好的面上,挂着一道血痕,伴着她冰冷的神情,显得十分阴沉。忽然,掐住手心,口里溢出一声冷笑:“我想嫁给谁,便嫁给谁!” ------题外话------ 被标题引进来的妹纸,哈哈,不要失望啊~总有一天,会写到名符其实的内容的~哈哈哈哈~顶锅盖遁~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八章 恶徒,行凶 无忧书局才刚刚开门。阎先生拿着一根鸡毛掸子,在四下扫灰,见着涂菲媛一瘸一拐地走进来,放下掸子,诧异地道:“涂姑娘,你的脚怎么了?” “没事,路上绊了一下。”涂菲媛站定了,将重心移到完好的那只脚上,方觉痛楚减轻一些,笑着对阎先生说道。 阎先生见她如此,便没有追问,改说道:“涂姑娘今日来得早。可吃饭了?” “吃过了。”涂菲媛说道,又笑了起来,“我今日来得早,乃是凑巧。一般情况下,我却是来不得这样早的。” 她今天跟家里的臭小子斗了回气,没心思进山,又被涂老头和李氏看见了,更没法不着痕迹地进山,故此才早早进了城。日后,仍是要寻机进山的。故此,便与阎先生笑道。 “你啊!”阎先生不禁提起鸡毛掸子,往涂菲媛的方向指了指,笑着说道:“竟没见过你这样机灵的姑娘。”一肚子小算盘,也不知都盘算些什么?竟跟多年前那位涂先生一样,看起来可亲可近,其实根本没人猜得透他心里想什么。 涂菲媛弯起眼睛笑了笑,抬手朝里面一指:“先生,那我先坐过去了。” “去吧。你先坐着,习字也好,我把这几排书架都扫完灰,就过去。”阎先生说罢,提着鸡毛掸子,仔细小心地拭着书架上的灰尘。 涂菲媛便走了过去,在靠里边的小桌边坐下,却是没有马上提笔,而是借着书桌的隐蔽,抬腿抱起脚,咬起牙来。臭小子,那一下坐得真够狠的。估摸着昨日就肿了,只不过没大走动,并不显。今早走了这么远的路,痛得厉害,只怕是二次受伤了。 龇牙咧嘴了好一会儿,在心里把少年骂了一百八十遍,才把脚放下,长呼出一口气。这一坐下来,双脚就解放了,不再时时受力,就舒服许多。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纸,又拿出笔墨砚台,开始磨起墨来。 等到阎先生收拾完了走过来时,涂菲媛已经写了两张字,把昨日习的字都默写两遍。阎先生站在桌边,等涂菲媛落笔,便拿起两张纸,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后,眸中露出赞许:“涂姑娘果然天资聪颖,这份过目不忘的本事,当真难得!” 涂菲媛便是笑:“先生只夸我过目不忘,怎不夸我写的字好看?莫非很不堪入目吗?” 阎先生闻言,便哈哈大笑起来:“我瞧着涂姑娘不短缺这一声夸赞。”笑过之后,见涂菲媛仰着脸,睁着一双黢黑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不禁心中一动,抬起手,抚上她的发心:“好看,涂姑娘的这份字迹,任谁见了,也不敢说是才学的。” “多谢先生。”涂菲媛眼见着阎先生的眼中,仿佛有一丝水光闪过,心中浮现诧异。然而,她与阎先生毕竟没熟到那个地步,故此装作不知,搬着椅子往旁边挪了挪,说道:“先生请坐。咱们现在开始?” 清算账簿之事,时间紧迫,越快越好。阎先生听罢,神色一凝,从暗格里抱出基本账簿,放在桌上,掀开一本,来到昨日停止之处,手指着上面的字迹,慢慢念了起来。 他一边念着,涂菲媛一边记着字迹,又在心中飞快计算起来。二人合力,一起讨论着账簿中的蹊跷之处,不知不觉,便到了中午。 “我去无忧酒楼叫菜吃。”阎先生合上账簿,塞进暗格里,转身看向涂菲媛说道:“涂姑娘有什么忌口?” 涂菲媛摇头:“我没什么忌口。有什么好吃的,先生只管叫来就是。” 阎先生听罢,又是好笑摇头:“那好。涂姑娘且坐,我去叫饭菜去。” 待他走后,涂菲媛盘起腿来,脱下鞋子,查看脚上伤势。原以为,经过一上午的休息,脚上应该好些了。谁知,那疼痛竟越来越难忍起来。时不时的刺痛,扰得涂菲媛的注意力都难以集中了,算账目的时候都迟钝了些。 若非如此,阎先生也不会合了账簿,出去叫菜吃。这会儿,还不到吃饭的时候。 脱下鞋袜,只见左脚的脚背肿得老高,因着浑身皮肤黢黑,却是看不出发红还是青紫,只能瞧见明溜溜的,皮儿薄得仿佛一触便能破掉。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心塞塞。涂菲媛穿回鞋袜,咬牙切齿骂起来。臭小子,还想吃肉c穿新衣?屁! 等到回家后,便往村西头的王大夫家里拐一下,叫他给开点药膏涂一涂。想到这里,涂菲媛往后一倚,闭目思索起来,如何收拾那臭小子?渐渐的,唇角勾了起来。 未过多久,忽然听到前面有了动静。涂菲媛睁开眼睛,有客人来了?起身绕过桌子,往前面走去。阎先生不在,她怎么也得去招呼一下。 才走到前头,看见进来的几个人,蓦地怔住了。 “你是谁?”进来的几人,看见涂菲媛,也是一怔。 涂菲媛看着前方的几人,心中一凛。却是对方虽然穿着打扮都普通,但是那一双双眼睛,透着一股子阴狠,显然不是善茬:“我是买书的。” 这几人来者不善,只不过,却不知道究竟是地痞流氓,来要钱的,还是那边来的人? “买书的?”打头一人将涂菲媛打量几眼,忽然脸上狰狞起来,“老板都不在,你买的什么书?”说罢,大步上前,伸手去捉涂菲媛:“说,你究竟是什么人?” 听到这里,涂菲媛心下一沉,这几人就是那边来的人! 目光将对面打量一圈,但见对方乃是四人,个个神情阴狠,透着一股子亡命之徒的气息。一人的脸上,横纵着一条三寸长的疤,从最左边横纵到最右面,端的是吓人。但见其中一人探手抓过来,涂菲媛脚下后退,一直退到桌边,背在身后的手,朝砚台摸了过去。 “我就是买书的。”涂菲媛把砚台抓在手里,冰冷坚硬的触感,让她心里一安,抬头看向男人说道。 “胆子不小,这时候还敢胡说八道!”男人的脸孔微微狰狞,抬手朝腰间摸去:“上一个在大爷面前胡说八道的小子,断了两只手,你——” 话没说完,忽然两眼发直,随后噗通一声倒了下去。脑门上,一块漆黑的墨迹。却是话没说完,就被涂菲媛拎着砚台,跳起来,狠狠一下拍在脑门上! ------题外话------ 亲们,不要养文啊,阿风努力把剧情写精彩,亲们每天追文好嘛?养文很拉低数据的,容易造成扑文,阿风不想扑,嘤嘤~ 阿风老公发过话,如果这本再扑了,就把阿风这样c这样,然后那样c那样一百遍!阿风不想被这样c这样,然后那样c那样,~一(>_<)一~ 一一 感谢的3颗钻石,么么么~ 感谢基友星儿的9朵鲜花,啊呜抱住~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九章 有惊,无险 但凡亡命之徒,身上多半带着利器。し涂菲媛既然看见男人伸手往腰间摸去,哪里会允他掏出来?待男人倒下,立即蹲下,朝他腰间摸去。果然,指尖触到一块坚硬冰冷的物事。 “大哥!”站在门口的三人,原本是守着门口,防止不相干的人进来。在他们心中,一个女娃娃而已,能有什么本事?便没留心,只当笑话看了。见状,顿时愕然! “丑八怪,你好大的胆子!”几人回过神来,纷纷目露怒意,朝涂菲媛大步走来。 “别动!”涂菲媛掏出男人腰间的匕首,拔出来,尖刃抵在男人的脖子上,抬头冲前方说道:“后退!不许过来!不然,我手一抖,可就说不好了!”说着,手上微微用力,顿时,尖刃扎进男人的肌肤,鲜红的血迹便渗了出来,渐渐凝成一粒豆大的血珠子。 几人不由得瞳孔微缩,再看向涂菲媛的眼神,陡然变了:“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么丁点儿的年纪,又是个女娃娃,见了他们却不怕!还能临危不惧,摸了砚台,跳起来砸大哥的太阳穴!更是反抢匕首握在手里,扎破大哥的脖子,手都不带抖的! “把你们身上的利器,全都丢过来!”涂菲媛冷冷说道。 几人闻言,又是愕然。 “我数三声,要是没丢过来,我可管不住手里!”涂菲媛说着,手下又一用力,顿时间,鲜红的血液流了出来,渐渐聚成一小股,顺着男人的脖子往下淌。 “你——”几人顿时怒了,却不敢再叫她丑八怪,生怕她真的在大哥脖子上开个窟窿。一个个咬着牙,表情无比狰狞。 涂菲媛冷哼道:“你们迟迟不丢,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们根本不在乎此人的性命?”说着,低头瞅了一眼被拍昏迷的男子,“难道,你们全都想做老大,所以想借我的手,将他——” “住口!”闻言,脸上有横疤的男人,出口喝断道:“好个歹毒的小丫头,今儿算我们走了眼!”说完,解下腰间的匕首,朝涂菲媛丢了过来:“给你!” 涂菲媛的眼神丝毫也不移动,紧紧盯着他们,手下则是抓着男人的头发,用匕首抵着他的脖子,对另外两人说道:“还有你们的!” 几人乃是亡命之徒,涂菲媛虽然有些自保之力,却不敢大意。待另外两人也将匕首丢过来,心里却没放松一分,反而更沉下去。但看他们丢过来得如此痛快,只怕身上还有! “匕首丢给你了,你快放人!”刀疤男说道。 涂菲媛冷哼一声:“放人?当我是傻子?” 几人进来的时候,她说自己是来买书的,便是不想节外生枝。她如今不是光棍一人,还有爷爷奶奶要照顾,这趟浑水,能不沾就不沾。而且,阎先生的暗格很有些机巧,谅这些人找不到。 怎知,几人心肠歹毒,竟要砍她的手。涂菲媛抿着唇,把匕首换了只手,抵在男人的胸口。眼睛盯着几人,慢慢挪过身子,把几人丢在地上的刀子拨了过来。而后回到原位,匕首又抵在男人的脖子上,说道:“你们全都退出去!” “你要做什么?”刀疤男问道。 涂菲媛冷道:“你管我做什么?我叫你们退出去!” 几人气歪了脸,指着涂菲媛道:“小丫头片子,别给脸不要脸啊!再不放人,大爷活剥了你!” 涂菲媛抓着昏迷男子的头发,将他拖了起来,站起身,冷笑道:“你倒是过来剥我啊?” 话音落下,不由得瞳孔微缩,只见几人闻言,面孔狰狞起来,竟然真的朝这边走过来:“大爷还就不信了,你敢杀人?” 长得土了吧唧的,显然是个村姑,就算看起来镇定,瞧她小小年纪,难道就敢杀人不成?阎先生出去有一会儿了,眼看快回来了,几人不愿拖延时间,对视一眼,分成两拨朝涂菲媛包抄过来:“小丫头片子,倒是能唬人,大爷就叫你瞧瞧,刀子该怎么拿!” 一边说着,一边朝怀里摸去,竟然人人都还有多余的刀子! 涂菲媛抿紧嘴唇,瞳孔不由微缩! “住手!”就在这时,一声怒喝传来,却是阎先生赶回来了。才一进门,便见穷凶极恶的几人,逼近涂菲媛,顿时又惊又怒。将手中饭盒一松,朝这边走来:“你们要的东西,已经在公子手里了,你们放开她,她不知情!” 几人闻声转身,朝阎先生看去,一人说道:“你回来得倒是及时!快把东西交出来,大爷饶你们一命,否则——”话没说完,眼白一翻,仰头倒了下去。 却是涂菲媛趁几人全都背对自己,松开已经昏迷的男子,抓过砚台,狠狠朝他拍过去! 这一下子,又倒了一个,还剩下两个人。阎先生见状,眼中泛起惊色,却是很快反应过来,随手抓起近在身边的鸡毛掸子,跟其中一人打了起来。 涂菲媛则对上刀疤男,举起手里的烟台,朝他头上狠狠丢去。刀疤男满脸怒色,偏头一躲,手里匕首扬起来,朝涂菲媛扎去。却不提防,腰间一痛,一股大力袭来,顿时踉跄朝前扑去。却是涂菲媛素来机敏,趁他转头的工夫,绕到他身后,抬起腿,狠狠踹他腰上! “砰!”刀疤男运气不好,一下子撞到桌子上,双手扶住桌面,才稳住身形,就要转身,忽觉头发被人抓住,紧接着一股大力按着他的额头,狠狠往桌面上撞去!“咚”的一声,刀疤男的身子一软,伏在桌上不动了。 涂菲媛解决完刀疤男,便朝阎先生看去。却见阎先生提着的鸡毛掸子,已经折断了,而对方的头上虽然插着鸡毛,却是几乎没受什么伤。顿时明白,阎先生属于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类型,没有什么战斗力。弯腰从地上捡起砚台,从后面绕了过去,狠狠砸在男人头上。 没有意外,男人两眼一翻,倒了下去。 “先生没事吧?”涂菲媛丢下砚台,抬眼看向阎先生。 阎先生的脸上,仍有些惊魂未定,看了涂菲媛两眼,不禁苦笑一声:“我没事。倒是涂姑娘,你没事吧?” “我也没事。”涂菲媛脆声说道,又指了指地上几人,“先生,这几人怎么处置?” 阎先生还没从惊怕中回神,闻言苦笑,拱起手道:“涂姑娘,你可真是女中豪杰,阎某自愧不如!” 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心思冷静,出手狠准,几乎独自撂倒四个穷凶极恶之徒。事后,还若无其事地与他说话。这份沉着,阎先生自问没有。一个念头,逐渐在心中清晰起来。聪明,冷静,利落,这样有潜力c有资质的小姑娘,一定要推荐给公子! ------题外话------ 求收藏~啊呜呜~ 一一 感谢的5朵鲜花,么么么~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十章 断筋,明志 “涂姑娘,你在此处看着,我去去就来。《 ”把几人用绳子捆起来后,阎先生往几人口里塞了帕子,起身对涂菲媛说道。 涂菲媛点点头:“好。” “这是午饭,涂姑娘先用着。”阎先生匆匆走到门口,才发现之前被他丢在地上的饭盒,捡起来放在桌上,打开盖子一看,神色一松:“都是好的,只有汤洒了一些。” 涂菲媛点头说道:“我知道了,先生,您去吧。” 阎先生没再多说,急急往外走了。临走之前,关了门,挂了“打烊”的牌子。 涂菲媛便安心坐在桌后,从饭盒里端出饭菜,拿出筷子,开始用起来。 只见饭盒里盛着两荤两素一汤,荤菜有一盘酱牛肉,一道猪肉烩豆腐,素菜有一道炒菜心,一道木耳拌萝卜。看起来新鲜优质,倒是色香俱全。 涂菲媛把四道菜分成两份,每两道菜拼在一只盘子里,而后拿出自己那份,就着一碗晶莹剔透的白米饭,开始吃了起来。 吃到一半的时候,里间一角里传来呜呜的声音。涂菲媛吃饭的动作一顿,抬头看过去。但见丢在墙角里,被绑起来塞了口的几人,竟有一人醒来了。涂菲媛瞥了一眼,收回目光,继续吃饭。 谁知,那人不死心,呜呜叫个不停。涂菲媛摔了筷子,走过去,踢他一脚:“闭嘴!” “呜呜!”那人瞪着眼睛,狠狠剜着涂菲媛。 涂菲媛冷下脸,弯腰下去,把他口里的帕子取出来:“你要说什么?” “臭丫头!你知道不知道大爷是什么人?快把大爷都放了!否则,等大爷得了自由,有你好看!”那人飞快说完,又狠狠瞪了涂菲媛一眼。 涂菲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说,等你得了自由,便要我好看?” “如果你把大爷都放了,大爷就不跟你计较!”那人说道,“劝你识相点,大爷可不是一般人,早晚要被放出来的,到时候——呜呜!” 涂菲媛不等他说完,便塞住他的口。站起身,走回桌后,却不立即吃饭,而是拉开抽屉,从中拿出一把匕首。拔出鞘,走到男子身边,将他翻了个儿,面朝下,手朝上,对准手腕狠狠扎下去! “呜呜!”一声凄厉的闷嚎声响起。 涂菲媛抽出匕首,又对准他的另一只手腕,狠狠扎了下去。而后,勾起唇,拨出男人口里的帕子:“我挑断你双手的手筋,你倒是告诉我,等你出来后,还怎么叫我好看?” 他们这样的人,最是唯利是图,如今他被废,谁还跟他?只怕,日后有他一口吃的,都算兄弟们仁慈了! 男人满脸惊恐,又是恨毒,看着涂菲媛道:“你,好狠毒!”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涂菲媛用匕首的刀身,拍了拍男人的脸,目光在另外三人的脸上扫了一下,只见其中一人的眼珠子转来转去,随口说道:“钦天监的监正大人,亲自给我批过命。批过命之后,监正大人对我和和气气,有说有笑。你说,我是什么身份?” 男人听罢,顿时又惊又疑:“你,你——” 涂菲媛收回匕首,插回鞘里,又把手帕给他塞了回去:“今天姑奶奶心情好,只废你两只手。若是心情不好,把你三条腿都废了!” 起身,走回桌边,将匕首往桌上一拍,拿起筷子继续吃了起来。 角落里,再没传来一声杂音。 涂菲媛微微勾唇。 拉大旗作虎皮,向来是她的拿手技。那日在山中见过的两人,其中一人既然自爆过身份,又“吓唬”过她,就别怪她利用。 涂菲媛把自己的那份饭菜吃完,擦了擦嘴,听到门口有动静,便起身过去。但见阎先生带着一人走进来,中等身材,约莫四十来岁,穿着十分富贵,大腹便便,手里拿着把折扇,拇指上更有一只翠绿的翡翠扳指。 “这位就是涂姑娘,我与您说过的,就是她小小年纪,机智骁勇,把那边派来的人撂倒了。”阎先生指着涂菲媛,对那位男子说道,又指着男子对涂菲媛道:“涂姑娘,这位是黄掌柜,无忧酒楼的掌柜,同时也是咱们无忧书局的掌柜。” 涂菲媛听罢,有些愕然:“咱们书局的掌柜?” 从没听说过,一人可以兼职两个铺子的掌柜?拱起手,与黄掌柜见礼:“见过黄掌柜。” “果真是其貌不扬。”黄掌柜将涂菲媛打量两眼,说道:“我听老阎说,你算账很有一套?” “不敢当。”涂菲媛摸不清黄掌柜的脾气,便只是微微垂眼答道。 黄掌柜的眼神在涂菲媛的脸上扫了一下,侧过身,朝外面道:“进来!” 话音落下,几名健硕的男子快步走进来,顺着黄掌柜的指示,朝角落里走去。一人抖开一只麻布袋,把人往里头套去。 忽然,一人说道:“主子,此人受了伤!” “什么伤?”黄掌柜抬了抬眼。 未几,伙计检查完毕,声音有些凝重:“双手的手筋被挑断了!” “不可能!”阎先生闻言,立即说道:“我们只是把他们打晕过去了,没有伤害他们!” “先生,是我做的。”见状,涂菲媛站出来道,迎着阎先生诧异的眼神,说道:“此人方才醒了,放话威胁我,我不愿被威胁,便先下手为强,挑了他的手筋。” 说完,阎先生尚未有反应,倒是黄掌柜满眼诧异,朝这边看过来。这回,真正是仔仔细细将涂菲媛打量起来。忽然,大叫一声:“好!不愧是老阎看重的人,果然有些手段!” 涂菲媛讶然抬头,朝黄掌柜看去。 黄掌柜却不看她,转过脸去,对伙计们道:“扛出去吧!”待伙计们一人扛着一只麻布袋出去了,才转回头来,满脸喜色。一双不大的眼睛里,看着涂菲媛的眼神,仿佛发现了宝物:“小姑娘,你可愿跟我做事?” 涂菲媛的眼神一闪,低头道:“我现在不是正在为您做事吗?” “那不同。你现在,仅仅是打杂的伙计而已。”黄掌柜说道,口吻一改方才的不以为然与轻视,有些循循善诱:“你可有什么特别想做,又不知当不当做,或者不敢去做的事?若有,只管跟着我,包你心愿得偿!” 涂菲媛的眼神闪了闪,低头道:“多谢黄掌柜高看。于我而言,做个算账的伙计就够了。” 黄掌柜虽然没有明说,然而这番暗示,足够涂菲媛明白了。因此,想也没想就拒绝。这一世,她只想跟爷爷奶奶过悠闲的小日子。任何有危险的人和事,她都拒绝。 “涂姑娘,不再考虑考虑?”黄掌柜不由得劝说起来。然而,涂菲媛的意念坚定,他费了一番口舌也未说动,不由有些遗憾:“不论什么时候,只要涂姑娘想通了,都可以来‘无忧酒楼’找我!” 涂菲媛垂眼说道:“恭送黄掌柜。” 待黄掌柜离开,涂菲媛抬起头,看向阎先生说道:“先生,如果您所说的‘为公子做事’,便是这样的事,那么以后就不要提了。” 她唯一能贡献出去的本事,就只有算账一样。这已经是她所能承受的底线,毕竟,钱财动人心,她双眼如炬算清账簿,不知得罪多少人,已经很是危险了! ------题外话------ 推荐基友的文文,阿风读过的,很好看,大家都来看看吧~ 《一品贵妻之田园有喜》文/夏太后 简介: 她的愿望有三: 第一c富庶到令人发指。 第二c‘善良’到人见人爱 第三c妩媚到欲罢不能。 于是,便有了下一出: “你爱我么?”纤纤玉指点上男子的下巴,艳红的唇瓣轻轻挑起,一反身,将对方抵在了墙角。 “爱”男子颤抖着双手,无比惊慌的哆嗦着唇瓣。 “说说你爱我什么?”轻笑嫣然,唇齿留香,她凑上前,在他耳边循循善诱。 “爱你有钱,爱你‘善良’,爱你妩媚。” 她点头,非常满意:“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夫君,瑾遵冷家的三从四德,婚后相妻教子,以侍候好娘子为己任,不得善嫉c不得恃宠而娇,不得与他人眉来眼去,否则下堂!”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一章 购买,葡萄 阎先生听罢,面上一时怔愕。&待回过神来,低头与涂菲媛一双黢黑冷静的眸子对视,不由得露出愧色:“是阎某思虑不周了。涂姑娘乃是聪明之人,又怎会答应这样的事?” 多年前,也有一个女孩子,聪明伶俐,被黄掌柜看重。结果 “对不住。”阎先生退后一步,拱手一礼,满面歉然。 原本,他也没想把涂菲媛介绍给黄掌柜。是黄掌柜问及此事的过程,对涂菲媛有了兴趣。 幸好,涂菲媛拒绝了。阎先生的心里,对涂菲媛更加高看一分:“我亲自写信,将你的才能,介绍给公子。由公子来安排,更适合你的职务。” 涂菲媛点了点头,伸手一指桌边:“饭菜要凉了,先生快吃吧。吃过饭,咱们还要对账。” 一下午的时间,又在对账中度过。 待天色不早,涂菲媛便起身请辞。捏着怀里包着钱的手帕,往菜市场走去。 菜市场上,不仅有卖肉卖菜的,还有卖瓜果的。涂菲媛放缓脚步,一个个小摊看过去,打算给爷爷奶奶买些水果。蓦地,听到一个哭音从前面传来:“你还我的葡萄!” 葡萄?涂菲媛脚步一顿,抬起头朝发出哭声的地方看去。 但见一名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瘦小的身子朝前扑去,抱住一个彪壮汉子的腿,泼辣地又抓又挠,尖声叫道:“你还我的葡萄!还我!” 彪壮汉子的手里提着一只篮子,里面是紫莹莹的葡萄,个头儿大,串儿也紧实,竟是上好的品种。随手揪了一个,丢进口里,连皮儿一起嚼起来,几下之后吐出籽儿,粗笑道:“好吃!够甜!” “你不许吃!”小姑娘更加生气了,牟足了劲儿去挠他,偏偏她生得矮小,才比汉子的大腿略宽一点儿,被汉子拖着向前,不一会儿鞋子就掉了一只,露出满是伤痕的脚趾头。 涂菲媛的眼睛在小姑娘身上停留一眼,便瞥开了,移到那篮子葡萄上面,目光变得火热起来。这月份,葡萄压根没熟,小姑娘这一篮子的上等葡萄,却是从哪里来的? “你放开她!”涂菲媛快走几步,上前拦住彪形大汉。 彪形大汉低头,只见一个又黑又胖的姑娘拦在身前,不禁嘲笑起来:“哎哟?竟没见过这么黑的姑娘?比我篮子里的葡萄还要黑?” “不是你的篮子!那是我的篮子!”彪形大汉的身后,抱着他腿的小姑娘得以喘息,高声叫起来。 路边的行人,听闻吵闹声,渐渐驻足看过来。 “你还给小姑娘的葡萄!”涂菲媛一指他手里的篮子,扬声说道。 彪形大汉将涂菲媛看了一眼,脸上浮现一抹嗤笑:“滚开!”抬起粗壮的手臂,朝涂菲媛推过去:“丑八怪,休挡老子的道儿!” “光天化日之下,你怎么能欺负人?”眼见聚过来的路人越来越多,涂菲媛后退两步躲过,一本正经地说道。 彪形大汉哈哈大笑:“老子就是欺负人,怎么了?”大手伸进篮子里,一把抓下四五粒葡萄,粗鲁地填进口里,而后把篮子一扔:“老子就欺负人了,你咋的?” 话没说完,神情便愣住了,瞪大眼睛,看着涂菲媛。 却是涂菲媛,一直盯着葡萄篮子,哪怕跟大汉说话时,也分出一丝精神注意着。但见大汉撒手欲丢,连忙扑过去抱住了。 围观的路人,只见她身子虽胖,动作却是灵敏矫健,忍不住拍手叫好起来。 “臭丫头,找打!”大汉恼了,蒲扇般的大手,劈头朝涂菲媛打下去。 涂菲媛的眼睛眯了眯,一抹冷色闪过,才要去扫大汉的脚,却听人群中传来一声:“哟?小姑娘又进城啦?可是沈小姐又喊你给她梳头发?” 沈小姐?大汉的动作不由得一顿,抬头朝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 涂菲媛趁机退到一边,低头看向怀里的葡萄篮子,但见没什么破损,便抬起头,朝前方看去。这一看,不禁笑了:“是胡爷?” 正是那日,进城给沈思思梳头时,一起打赌过的男子,自称胡爷的。 胡爷哈哈一笑,从人群中走过来:“小姑娘还记得胡爷?”眼睛一转,扫过大汉,皱起眉头:“徐三,这位小姑娘可不是你招惹的。” 胡爷惯走赌场,识人无数,而大汉也是出了名的泼皮之徒,故此竟是识得的。 听了胡爷的话,大汉犹豫起来。沈家可不是好惹的。跟沈小姐有关系的人,更不能惹。狠狠瞪了涂菲媛一眼,不甘地喷了口气,转身走了。 “多谢胡爷。”涂菲媛抱手对胡爷一礼。 胡爷便笑道:“你这小姑娘,真是有意思,否则胡爷才懒得管。”说完,对涂菲媛挤了挤眼,“姑娘最近还赌钱否?可要胡爷领你进门?” “不赌。”涂菲媛摇头,“我爷爷奶奶会打断我的腿的。” 胡爷哈哈一笑,又劝了两句,见她不松口,便摇头走了。 “把我的葡萄还来!”一声脆音响起,却是那名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站在涂菲媛身前,摊开手,索要起来。 涂菲媛挑了挑眉,把篮子递过去:“你这葡萄怎么卖的?” 小姑娘将她打量一眼,仿佛有些鄙夷闪过,说道:“我这葡萄一篮子全卖的,你要买就两百文钱,不二价。” 两百文钱?涂菲媛眉头微挑,她今日带的却是不够了。 “难怪你到这时候都没卖出去。”涂菲媛指了指篮子里,葡萄虽然仍旧水灵灵,却比刚摘下来时逊色多了,“你便宜点儿,我都买了。” 小姑娘扭头就走:“买不起就别问。” “哎哟,这小姑娘,人家帮了她的忙,她竟不知感激的?”这时,有未散去的人,指着小姑娘说道。 小姑娘理也不理,挎着沉甸甸的篮子,走到方才的摊位蹲下,叫卖起来:“葡萄嘞!水灵灵的葡萄!甜滋滋的葡萄!早熟一个月的葡萄嘞!” 涂菲媛不由得挑了挑眉,又想起家里那个臭小子,暗暗思忖,这是什么世道?怎么她好心救了的人,个个都这么有脾气? “这样,我不买你的葡萄,我只问你的葡萄从哪里摘的。你告诉我,我给你十文钱,怎么样?”涂菲媛走过去蹲下,对小姑娘说道。 话音落下,便见小姑娘脸色一变,竟然伸手去推她起来:“你不买就别挡着我的生意!走开走开!” 涂菲媛见状,眯起眼睛:“你这葡萄莫不是偷来的吧?” “你胡说什么?”小姑娘的声音不觉变得尖锐起来,脸上竟是恼了,伸手去推涂菲媛:“不买就走开!别拦着我做生意!没见过你这样又穷又坏的人!” 涂菲媛不禁气笑了:“我坏?我坏,会帮你抢回葡萄?” “你帮了我,我谢谢你!但你坏我生意,就是大恶人!”小姑娘油盐不进,白眼儿一翻,又去推涂菲媛。 涂菲媛这回连气也气不起来了,站起身,抱胸打量着小姑娘。不由得,渐渐笑了。 “明天你还来不来?我带你去大户人家卖葡萄,这一篮子,能卖二两银子。”涂菲媛伸出两根手指头,微微俯身,对小姑娘说道。 小姑娘“咻”地抬起头,锃亮的目光看向涂菲媛。 ------题外话------ 狗剩同学有几天没出场啦?哈哈,下章就出来。嗯,媛媛会收拾他哟~ 来,咱们再开个局。问:媛媛如何收拾狗剩? 猜中奖励30币币~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二章 闲言,碎语 “媛媛咋还不回来?”眼见天色一点一点暗下来,而小孙女儿还没回来,已经做好饭的李氏,站在篱笆门口,朝小路上看去。し 涂老头负着手,站在院子里,亦是抬头看过去。久久,不见小孙女儿的身影,眉头拧了起来。微微偏过头,朝身后不远处看去。 但见不远处,少年坐在桌边,捧着一只碗,呼噜噜地吃着。头也不抬,吃得贼香。 “我去迎一迎媛媛。”涂老头抬起脚,走到少年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狗剩啊,你跟爷爷到村子口,咱们迎一迎媛媛去。” 少年抬起头,昏暗的光线中,一张脸愈发美得雌雄莫辨。眨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无辜又可怜。 “干啥叫狗剩也去?你一个人去还怕黑啊?”李氏走回来道,只见少年身前的碗空了,端起来道:“奶奶再给你盛一碗。” 少年的大胃口,李氏已经清楚了,不必他说,便主动给他盛去。却被涂老头按住了,说道:“等媛媛回来了再吃。”又去拍少年的肩膀,“走,跟爷爷去。” 李氏见状,不由笑了,打趣说道:“狗剩啊,快起来吧,跟爷爷一起去。路上搀着他,免得他老眼昏花,掉沟里去了。” “我怎么能掉沟里?就是你掉沟里,我也不会掉沟里。”涂老头垂着眼皮说道。待少年起身,便牵了他的手,往院子外头去了。 村子口,大树下坐了几名乘凉的妇人。看见涂老头,年轻的便叫道:“涂大爷来乘凉啊?” 有那年纪与涂老头一般大的妇人,看了看涂老头的身后,说道:“哟,这跟着的是谁?” 涂老头便道:“这是我从山脚下捡回来的孩子,他被野兽抓伤了,在我家养伤。” “这就是王大夫说过的那个孩子?”一名妇人起身,朝这边走过来。待走得近了,看清少年的脸庞,不由惊叹起来:“哟!好俊的孩子!” “涂大爷,您从哪儿捡的呀,告诉我们,我们也捡一个去!”其他人见状,也都拿着蒲扇往这边走来,一个个看清少年的脸,纷纷惊叹起来。 被阿婆阿婶围住的少年,秀眉皱起,往涂老头的身后躲去。 “这孩子,还挺害羞的?”妇人们见他躲,不由笑得更欢了,纷纷伸手去摸他的脸。 涂老头知少年不似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无害,将他拨到身后,对妇人们说道:“这孩子腼腆,你们莫吓唬他。” 妇人们便嘻嘻哈哈说起来:“涂大爷这么护着他干什么?” “就是,这么大的孩子了,怎么还跟护崽子似的?”一边说着,手下不停,朝少年抓去。 “涂大爷,您莫不是养来,给黑妞子做童养夫的吧?”一名妇人抓了几回,也没摸着少年,瞧着少年低着头,颇害羞的模样,打趣起来。 一句话落,众人哄笑起来:“涂大爷倒是愿意,也不看黑妞子配不配?” 话落,更大的哄笑声响起来:“就是,一朵鲜花儿插在牛粪上,可真是糟蹋了!” 涂老头拉下脸,沉哼一声:“狗剩,跟爷爷走。”拉过少年,向村子外头走去。 少年由着涂老头拉着走,却是回过头,冷冰冰的目光,扫向妇人堆里。 妇人们犹不知,嘻嘻哈哈地笑着,坐回大树下,七嘴八舌说起来。 涂菲媛提着肉和菜,匆匆往村子里走着。本来,她算好时辰,买了肉和菜回家,天还明朗着,正好跟李氏一起做饭。谁知,碰上一个卖葡萄的。 若是普通的葡萄也就罢了,偏偏那葡萄是极好的品种,涂菲媛忍不住就想问一问,从哪里来的?哪知,卖葡萄的小姑娘却是难缠。她哄了又哄,劝了又劝,也没从她口里套出话来。 直到允诺小姑娘,明天带她去沈家卖葡萄,小姑娘才松了口。只说,如果事成,真能卖得二两银子,就告诉她葡萄从哪里摘的。 想起小姑娘得了话,提着篮子就走,宁肯葡萄蔫了,也不肯便宜卖给她,涂菲媛忍不住摇头。这么轴的小姑娘,涂菲媛还真没见过。 “媛媛?”离村子口还有一段距离,便听到前方传来一个慈祥的声音。 涂菲媛顿了下,随即加快脚步:“爷爷?” 涂老头领着少年,出了村子,往进城的路上走去。远远的,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走近了。隔着昏暗的光线,看不清面目,但是小孙女儿的身量,百里无一,涂老头一眼就认了出来:“媛媛,你的脚怎么了?” 却是涂菲媛走得麻了,自己不觉。涂老头却一眼看出来,小孙女儿的左脚一跛一跛,松了少年的手,快步走上去,急道:“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没有。”涂菲媛一口否认,“今天在书局里,搬东西的时候,被砸了一下,没有大碍。” 少年慢吞吞地走过来,不吭不响,隔着暗淡的光线,看不清面上的神情。 涂菲媛解释完,顺道瞥了少年两眼,心里冷笑一声,说道:“爷爷,我方才没觉着疼。你一说,我才觉得疼得不行,都走不了路了。” “哎哟!快别动了,把东西给爷爷,爷爷背你回去。”涂老头连忙说道。 涂老头将近六十岁,虽然身体还硬朗,又怎么能受此劳累?这几日,涂菲媛虽然日日减肥,也不过减去五六斤罢了,仍是粗壮的肥妞儿一枚。推开涂老头,说道:“叫狗剩背我吧。” 少年听罢,咻地抬起眼睛,朝涂菲媛看过来。 “狗剩怎么背得动你?况且,他身上还有伤。”涂老头说道。 涂菲媛便道:“爷爷,你小看他了,他力气可大,一只手都能把我举起来。要不然,爷爷以为他为何能在老虎c豹子的爪牙下活下来?”看了少年一眼,唇角微勾,又道:“而且,他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少年的体质却是奇怪,深可见沟的伤痕,才没几日的工夫,竟也愈合了,只留下一道道乌凝的痂。这份速度,就连王大夫见了,都啧啧称奇。 涂老头听了,心中一动,想起领着少年前来的目的,转过身道:“狗剩啊,你背得动媛媛么?”说着,叹了口气,背过手去,捶了捶后背,“唉,老骨头,不中用了。” 少年的嘴唇嚅嗫了下,垂下眼睛,心不甘情不愿地磨蹭上前,在涂菲媛身前站定了,转过身,微微沉下膝盖,说道:“你上来吧。” 黑暗中,涂菲媛的脸上露出一个邪恶的神情,把手里的肉和菜都递给涂老头,而后双手提起裙子,猛地跳起,狠狠趴在少年的背上! 少年吃不住力,身形猛地一颤,却是竟然一步未动,就这样承受住了!饶是涂菲媛故意要收拾他,见到少年如此坚硬的根骨,心里一丝气恼也没有,反而双眼发亮——这个少年,真是一棵好苗子! 然而,下一刻,涂菲媛的脸色一变,有些龇牙咧嘴起来。却是少年虽然不吭不响地背起她,却是在抱住她的双腿的时候,双手在她的腿弯狠狠一掐! 这个臭小子!涂菲媛立刻报复回去,双手掐住他的耳朵,用力一拧! 少年也是有脾气的人,掐着涂菲媛的腿弯,愈发用力。涂菲媛也不是没脾气的,咬唇忍着痛,使出三倍的力气,狠狠拧回去。 两人便如此僵持着,一路往村子口走去。 跟在后头的涂老头,没看见两人之间的明争暗斗,欣慰地点了点头。 少年看起来便是个出身不凡的,可是他来到家里这么久,也没有透露一句家世,可见不是那么简单。不论少年日后回了家族,还是就这么在家里住下,让小孙女儿与他交好,对小孙女儿都是一件好事。 ------题外话------ 哇哈哈哈,我真是太喜欢这一对儿了,好有爱有木有! 一一 感谢的1颗又1颗又1颗又1颗钻石,给土豪跪了! 感谢的3朵鲜花,么么么~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三章 闻肉,讨好 村子口,坐在大树下乘凉的妇人们,见到少年背着涂菲媛走近,一个个调笑起来:“哎哟!童养夫背着媳妇儿来了!” 童养夫?与少年僵持不下的涂菲媛,听到这个称呼,不由得微微挑眉。一一一一下一刻,便觉身下的人,略有些不对:“你要做什么?你敢把我丢下去,就别想进家门了!” 却是少年虽然身体瘦弱,一路背着她,倒也没觉得异样。倒是听了妇人们的一句“童养夫”,身躯顿时变得僵硬。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一如蓄势待发的弓箭,充满尖锐的凌厉。 “听见没有?”涂菲媛听到涂老头的脚步声就在身后不远,凑近少年的耳边说道:“你敢摔了我,保管叫爷爷不给你饭吃!” 涂老头对她的疼爱可不是假的,倘若她哭着不依,二老再怎么也不会护着少年的。他再好看,再可人疼,也不过是个外人。 “哼。”少年身上的肌肉,逐渐放松下来。喉间溢出一声不屑的轻哼,眼角斜向大树下的妇人们,目光如两道冰刃,随后收回来,背着涂菲媛往家里走去。 但见少年老实了,涂菲媛放下心来,随即发现掐在腿弯上的力道减轻了,不由得挑了挑眉,松了掐他耳朵的手。随即,脸色一变,有些恼了:“你有完没完?”却是她的手才一松,少年立刻又拧住她的腿弯。 少年不言不语,掐着涂菲媛的腿弯,快步往前走着。 涂菲媛也不拧他,只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今天买了肉”才说完,少年的手立即松开了。涂菲媛不由得勾唇,她的确买了肉,只不过,她买的是羊肉! “媛媛,你回来啦?”李氏已经出来看了几趟,终于看见来人,脚下便迎了出来:“怎么回来这么晚?呀,狗剩怎么背着你?” 涂菲媛又粗又胖,虽然减去几斤肉,也仍有一百五六十斤。而少年的身高虽然略比她高一点,却是瘦如麻杆,连一半涂菲媛的重量都没有。背着涂菲媛,从正面看,就只看得见涂菲媛,竟看不见他丝毫。故此,走近了,李氏才看见原来涂菲媛是被少年背着回来的。 “奶奶,我的脚被砸了一下,有些痛,就叫狗剩把我背回来了。”进了篱笆院子,涂菲媛从少年的背上下来。这一回,少年的动作又轻又稳,别提多贴心。涂菲媛忍不住弯起嘴角,走到灶边:“奶奶,做饭没?我买了羊肉,做给你们吃?” 话音才落,猛地察觉两道锥子般的目光从后面传来。甚至,还能听见一声粗重的呼吸声。涂菲媛不禁勾唇,臭小子,叫你再逞能! “哎哟,媛媛又买肉了?”李氏原想责怪,转念一想,小孙女儿辛辛苦苦上工,赚点钱,想吃炖肉怎么了?故此,口气一转,变得欢喜起来。说完,又打趣少年一句:“瞧瞧狗剩,都馋得咽口水了。” 少年听到这一句,不知是不是气得,当真咽了下口水。而后,竟是有些呛着了,捂着嗓子,咳了起来。婉转娇媚的声音,听得李氏的心肝儿又揪了起来:“瞧瞧这孩子,多久没吃过好东西了?快坐,奶奶这就烧火做菜去。” 涂菲媛这回也不拦着了,反正少年不爱吃羊肉,她亲耳听到的。便从涂老头的手里接过羊肉,往灶边走去,对李氏说道:“奶奶,我来做吧,我新学了一道菜谱,叫孜然羊肉,可好吃了。” “哟?孜然羊肉是什么?媛媛从哪里学的?”李氏讶道。 涂菲媛道:“从酒楼学来的。我们书局的先生,跟酒楼的老板很熟,我便是听他们说话时学来的。” “那奶奶可就等着尝了。”李氏笑得合不拢嘴。 爷孙俩,一个拢柴火点火,一个挽了袖子洗手,分别准备起来。 那边,涂老头笑呵呵地走到少年身边,说道:“媛媛是个好孩子。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 少年低着头,修长纤细的手指攥得紧紧,融在黑暗中的眸子,闪动着明亮的愤怒。 “媛媛,这个是什么?”李氏只见涂菲媛从屋里取出一只帕子,捏出一小撮细碎的颗粒,不由好奇问道。 涂菲媛道:“这个叫孜然,是一种香料,很好吃的。”捏出一小撮,倒入臼子里,而后把其余的收起来,又放回屋里。走回灶边,将一斤羊肉拎出来,摔在案板上,提刀开始切起来。 一斤羊肉,俱切成指头粗的条儿,倒入盘子里,又撒了精盐和酱油,腌制起来。今日买肉回来时,特意买了些调料,譬如精盐c芝麻c花椒等。按照比例,依次调匀了,便放在一只碗里,不再动了。转拿过臼子,用力捣了起来。 等到李氏将火生起来,烧热了锅,涂菲媛已经把孜然捣成了粉末。停了手,舀了少许猪油,擦了锅底,而后端起碗来,把羊肉倒进去,开始煎起来。 涂菲媛最想做的,其实是烤肉。然而,条件不足,只能退而求其次,吃炒的了。后来,涂菲媛一想,不如试试铁板羊肉,反正家里的大锅是铁的,煎熟后,勉强有一丝烤肉的味道。故此,把羊肉放进去,拿着勺子,开始翻动起来。 滋滋的声音,一下下窜了出来,不时地响动着。因着锅底的火候较大,肉很快就熟了一层,外表变了色,发出肉香味儿。喷香喷香的,坐在炉膛前烧火的李氏,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暗暗心想,最近怎么就馋了起来?小孙女儿做些什么,她都想吃。 涂菲媛仔细翻动着羊肉,待有些粘连的羊肉,逐渐精缩成的一条条,颜色变得焦黄,便捏了一小撮精盐,均匀撒了下去。一刻不停地翻动着,直到浓郁的肉香味儿,将整座小院子都充满了,才叫李氏熄了火。 把羊肉盛出来,将调制好花椒粉c孜然粉c芝麻粒等,往上面一撒,便端着往桌边走去。 “爷爷奶奶,尝尝看。”涂菲媛故意不去看少年,只把清脆的声音,扬出快活的音调儿。 ------题外话------ 亲亲们,端午节快乐~ 咱们今天再开个局,鉴于是端午节,阿风就当发福利,所以问题比较简单,问: 答对奖励10币币~ 另外,文文收藏差一点到700,亲亲们动动手指,送阿风到700可好?到700后,阿风加更来感谢大家~ua~ 一一 感谢的5朵鲜花,么么么~ 感谢的1颗钻石,么么么~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四章 自挖,自埋 少年坐在涂老头新削的一只木墩上,双手攥成拳头,搁在膝盖上。:3し眼珠子紧紧盯着涂菲媛手里的碗,薄唇抿了起来。 “呵呵,闻着就好吃。”涂老头说道。 李氏把面汤和窝窝头端过来,搁在桌上,一人分了一双筷子,有些兴奋地道:“快吃吧。” 少年的手里也被塞了筷子,却不如往日那般,见到肉便扑上去。而是一动也不动,只是抿着嘴唇,盯着桌上的碗。俊秀的鼻梁,偶尔轻耸一下。 涂老头和李氏都拿了筷子,开始吃起来。夹了一筷子到口里,才嚼两下,不由瞪起眼睛,直是快把舌头都吞掉了:“咋这么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涂菲媛高兴得眯起眼睛,也拿了筷子,夹了一块到口里。这滋味儿,比起前世吃的大厨手艺,其实逊色多了。只不过,在这贫瘠的小村子里,却是难得的美味。眼见爷爷奶奶吃得高兴,心里比喝了蜜还甜。 一碗喷香的羊肉,没放任何菜,单单就是肉,独盛满一碗。一筷子下去,全是肉。这滋味儿,让涂老头和李氏的心里,不由得生出富足感来。一连吃了几口,才稍微止住筷子,李氏更是说道:“媛媛,你这份手艺,可以媲美厨子了!” 涂菲媛便笑:“哪里就有那样好了?”不过是二老久不吃肉,觉着肉香而已。尤其,孜然羊肉本身就是一道特色的菜。不过,她也不会全都说出来,只哄二老高兴便是了。 果然,李氏高兴得眉开眼笑,又说道:“就是有,咱们家媛媛,以后可是要做贤妻良母的,又会赚钱,又会做饭。谁若娶了咱们家媛媛呀,可是上辈子修了福气的!” 贤妻良母?涂菲媛微微挑眉,但笑不语。 “狗剩,你怎么不吃?”李氏笑罢,偏过头看向少年,才发现少年一直没有动过筷子,不由讶道。 少年的胃口好得很,一直是荤素不忌的,甚至有些生冷不忌,李氏有一回发现他连生鸡蛋都往嘴里塞。此时见他一筷子也不动,不由得惊讶起来。 “狗剩可能不爱吃吧?”涂菲媛偏头看过去,勾起唇来。 少年扭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闪了闪,忽然举起筷子朝碗里夹去。两根筷子,叉得大开,一下子夹了五六块肉,狠狠塞进口里。满腾腾的一口肉,令他鼓起了腮帮子。 这一下子,碗里就空了一块。涂菲媛的脸色一沉,不悦地看过去。但见少年鼓着腮帮子,吃力地嚼着,不由捏紧了筷子。吃吃吃,噎死他! 少年三两口把肉吃完,用力咽下,竟然举起筷子,又朝碗里夹过去! “啪!”涂菲媛举起筷子,架住了他的,臭小子,不是不爱吃羊肉吗?然而余光瞥见坐在桌边的爷爷奶奶,便咽了回去。 这一犹豫,李氏便开口了:“媛媛,你怎么不叫狗剩吃啊?” 涂老头也有些讶异地朝涂菲媛看过来:“是啊,媛媛,怎么了?” “咕咚。”少年恰时咽了下口水,抬起眼,巴巴地看过来。 李氏顿时心疼得道:“瞧瞧把狗剩给馋得,快松手,叫狗剩吃吧。” “奶奶,羊肉性热,对伤口恢复不好。”涂菲媛便说道。 李氏听了,便有些犹豫起来。 “我好了。”这时,少年松了筷子,举起手来,挽起袖子,凑到李氏的眼底下:“奶奶,我好了。” 李氏搭眼瞧去,便见少年的手臂上,一道道伤口,已经凝出了厚厚的痂。一时间,神色松了下来。只不过,仍有些犹豫。 “我真的好了。”少年见李氏不松口,又举起另一条手臂,挽起袖子递给李氏看,口里说道:“我还背着她从村子口走过来的。” “哎哟!”李氏听了,才想起来这回事,连忙把少年从头到脚摸了一遍,“狗剩啊,你咋这么实诚,媛媛那么沉,你怎么背得动的?伤口裂开没有?快告诉奶奶,哪里疼不?” 涂菲媛手里捏紧了筷子,嘴唇更是抿了起来。 “不疼。”少年摇头说道,婉转娇媚的声音,说不出的乖巧:“我已经好了,奶奶。” 叫谁奶奶呢?谁是他奶奶?涂菲媛恨不得捏起筷子,狠狠敲少年的头上,叫他知道亲是不能乱认的! 无奈,李氏就吃他这一套,听着少年娇媚婉转的嗓音,心里软成了水儿。抬起大手,抚摸少年的脸颊,哄道:“狗剩乖,好了就好,那就不怕忌口了,快吃吧。” “不行!”涂菲媛张口说道,看了少年一眼,“肉是大家的,紧着他吃,多少才够?”说着,拿过少年身前的碗,拨了小四分之一的羊肉过去,“这是你的份,吃完不许再吃碗里的!” 口里说着,心里却气得不行,拿眼睛狠狠剜着他。臭小子,不是不爱吃羊肉么?怎么这会儿吃得比谁都欢?眼神闪了闪,唇角邪邪勾了起来。伤都好了?一会儿他可别反悔! 李氏听了,倒是想再拨自己那份给少年,却被涂老头拦住了:“快吃吧,媛媛的一份心意,咱们都得捧场。若是媛媛不开心,以后不做了怎么办?”于是,李氏打消了拨给少年的念头,笑呵呵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一家人,吃了饱饱的一顿饭,俱是心满意足。 饭后,涂菲媛陪着李氏收拾了锅碗,又烧水擦了擦身上,便坐在院子里乘凉。涂菲媛还想去跑两圈,考虑到脚上有伤,便没有动身。 李氏也想到了,拉着涂菲媛,心疼地道:“媛媛,脚伤严重不严重?要不,明天别去上工了?” “那怎么行?我答应了先生,就得每天去的。”涂菲媛说道。 李氏直是心疼得不得了,摸着小孙女儿肉呼呼的微凉的脸庞,抬头看向涂老头说道:“你去老二家,把地排车借过来几天,等媛媛的脚好了,再还给他们。”随后,心疼地对涂菲媛道:“明天叫你爷爷推着你进城去。” “不用。”涂菲媛说道,唇角勾了起来,“叫狗剩背我去。”说完,眸光一瞥,看向坐在另一边,涂老头旁边的少年。他不是伤好了吗?能吃能喝,能跑能跳的! 少年听罢,身子一直,耳朵动了动。仿佛受惊立起双耳的犬类。 ------题外话------ (⊙v⊙)狗剩同学,自己挖了个坑,把自己埋啦,哈哈哈~ 昨天开的局太easy了,竟然没有答错的。来,今天来个略有难度的。问:媛媛的脚受伤了,明天乘坐什么交通工具上班? 答对奖励30币币~ (友情提示:请不要高看作者的节操~)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五章 坐骑,狗剩 “哎哟,那怎么行?那么远的,狗剩怎么背得动?”李氏闻言,不赞同地道。本文由 。。 首发 涂菲媛斜过眼睛,看向少年,口里说道:“奶奶,他力气大得很,你是没看见,背起我来,如履平地,健步如飞。进城的路又不远,走快了都用不到半个时辰,他行的。”说完,对少年问了一句,“你行吧?” 但凡雄性,似乎总对“你行不行”的问题,格外敏感。少年今年十四岁,尚懵懂,然而对这个问题,本能感到不悦。秀眉拧起,抿嘴不说话。 涂老头坐在一边,摇着草帽,打着身前的蚊虫,一语不发。 “媛媛,那不行,太累人了,就算狗剩背得动你,这一路,不得把他累坏了?”李氏皱起眉头说道,“不行不行。叫你爷爷去借地排车,让狗剩推着你去。” “奶奶!”涂菲媛一下子站了起来,语气不复方才的清脆轻快,“二叔家就那么好相与么?二婶是什么样的人,您又不是不知道!若沾着他家一点儿东西,就等着被缠磨吧!若借了他家的车,二婶定要日日来家里闹,还过不过了?” 李氏一听,脸上有些犹豫起来。二儿媳,是个又刁c又懒c又馋c又奸的人。谁沾着她一点便宜,她必要讨回一百倍来。家里才过了几天素净日子,又沾了小孙女儿的光,吃上了肉。若给二儿媳知道,岂不要来家里闹,到时鸡飞蛋打一场空? 涂老头手里的草帽顿了顿,张口说道:“媛媛说得是。” “那就不找老二家借。”李氏想了想,说道:“去杨家吧,我记得杨有田家也有地排车。” 涂菲媛张口拒绝道:“不用!就叫狗剩,背着我去!” 她脚上的伤,是他砸的,他想好过?没门!记起少年拿起筷子,凶狠吃肉的模样,涂菲媛的眼神微冷,指着少年说道:“他到现在也没记起来家是哪里的,谁知道还要在咱家住多久?难道就把他当大少爷供起来?他要吃饭c要喝水,却不能白吃c白喝,他得干活!” “就这么定了!”最终,涂菲媛不容拒绝地下了命令。 李氏从未见过这样的小孙女儿,不由得抬起头,茫然又吃惊,还有些不知所措。嘴唇嚅嗫着,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打心底里,生不出违逆的念头。 涂老头摇着草帽,一下一下打着蚊虫,不吭一声。 “嗯。”在一片寂静中,最终是少年垂着眼睛,低低应了一声。昏暗的光线,映出他瘦削的身量,一张美得雌雄莫辨的脸庞,微微垂着。下巴尖尖,一把就能握住,愈发显得风吹就倒般柔弱,令人见之生怜。 李氏张了张口,想要再劝,然而想起小孙女儿方才说话时的坚决与果断,欲劝的话便卡在嗓子口,涌不出来了。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 次日一早,涂菲媛起来煮了早饭,便把少年喊起来,一起吃过饭后,往外行去。 走到篱笆院子门口,涂菲媛站定,回头看向少年,示意少年蹲下去。少年满脸不情愿,然而走到涂菲媛的身边,仍是微微沉下膝盖,对涂菲媛露出瘦削的背脊。 涂菲媛一丝儿心软都没有,将裙子一提,毫不客气地跨了上去。但觉少年的身量虽然纤细,然而竟是沉稳,一丝一毫的晃动都没有。涂菲媛煞是好奇,少年这份力气,究竟怎么养出来的? “别动。”察觉到背上的人,不停地晃动着调整姿势,少年忍了一会儿,便不耐地拧起秀美,嫣红的薄唇吐出两个字。 涂菲媛挑了挑眉,双腿勾住他的胯,双臂搂住他的脖子,不动弹了。 似是觉着这个姿势不舒服,少年伸出双手,揽住涂菲媛的双腿,架了起来,而后迈起步子,朝前行去。 涂菲媛好整以暇地伏在少年的背上,一丝不好意思都没有,低头打量着少年颈后的肌肤,但见如牛乳一般洁白细腻,开口问道:“你家里究竟是哪里的?” 少年不吭声。 “问你话呢!”涂菲媛曲起手指,敲了敲少年的头顶。 少年拧起秀美,漆黑的眸中有一丝不耐烦,不知想到什么,抿了抿唇,答道:“不知道。” “臭小子,脾气不小啊?”涂菲媛冷道,“你留在我家,究竟有什么意图?” 少年对爷爷奶奶的态度,有些不对。若他只是富贵人家的子弟,哪里会对两位乡下老人如此讨好?这不合理。偏偏,如果他只是一般人家的孩子,这份倾国倾城的相貌,这身牛乳般白皙细滑的肌肤,又不像。 少年不吭声。 “我问你话,回答我!”涂菲媛曲起手指,又敲向少年的头顶。 约莫这回敲疼了,少年猛地顿住脚步,扭头朝涂菲媛看过来。漆黑秀美的眉头,蹙成一条直线,下面蕴着一双浸在冰水中的黑曜石般的眸子,清凌凌的,闪动着不悦。秀美挺直的鼻梁下面,是两瓣玫瑰色的薄唇,微微抿起,昭示着倔强。 “看什么?”涂菲媛反瞪回去,伸手一指前头,“快走!晚了时辰,晚上没你的饭吃!” 少年的嘴唇抿得更紧了,漆黑的眸子盯着涂菲媛,忽然鼻中发出一声冷哼,扭过头去,迈起步子朝前走去。 “哼,你乖乖的,日子就好过!”涂菲媛说道,“别偷奸耍滑,也别生歪心眼,爷爷奶奶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听见没?” 臭小子的脾气有些倔,涂菲媛早就觉出来,与她的气场不太对,反而对涂老头和李氏有些敬慕。 少年一声不吭,迈起大步往前走。单薄的身躯,却是稳稳当当,一丝晃动都没有。 涂菲媛伏在少年的背上,微微垂眼,便看见少年的耳朵,被清晨的光线照得有些半透明。本来玉白色的脸颊,因为负重的缘故,而变得有些淡粉色。一排又浓又密的睫毛,从侧面看去,格外长,尖梢处还有些微微的翘。 才这么点儿年纪,就有这副姿容。倘若长大了,又该如何了得? “涂姑娘!”就在这时,前方出现一道青色的人影,迎面走来。 涂菲媛闻声抬头,便见一张有些苍白的脸庞,带着些许疲惫,还有掩不住的憔悴。 ------题外话------ 从明天开始,媛媛就骑着狗剩同学去上班啦(⊙v⊙) 昨天的猜谜活动,只有同学答对了,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送给这位机智的小美人儿~ 没猜中的美人儿也不要桑心,活动多多,很快还会再有~ 另外,在众多美人儿们的支持下,收藏破700了,阿风昨天就该加更的,考虑到猜谜活动还在进行,就推迟到今天了。 一一 感谢的3朵鲜花,么么么~ 感谢的1朵鲜花,么么么~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六章 请进,沈家(加更求收) “许公子。超快稳定更新小说,本文由 。。 首发”涂菲媛淡淡地道。迎面走来的人,不是旁人,正是许凌云。李琼儿的事已经告一个段落,许凌云对她而言,已是没有丝毫用处。故此,丁点儿下来叙话的意思也没有,伏在少年的背上,径直朝前行去。 许凌云只见涂菲媛没有搭理他的意思,眼中闪过诧异,随即满满都是苦笑。退后一步,伸手阻在两人的身前,说道:“涂姑娘,我有话和你说。” 涂菲媛还没说话,倒是少年拧起秀眉,看向挡在身前的手,眸中浮现不悦:“让开。”不知道他背着人,很沉的么?还来阻他的路,真是讨厌! 许凌云才垂下眸子,看向这一张几乎夺天地之颜色的脸庞,一时间,有些睁不开眼,只觉得少年的容光,竟比清晨的日头更光彩灼目。 “涂姑娘,这位是?”许凌云抬起头来,看向涂菲媛问道。他怎么不记得,玉河村有这样俊秀的少年? 涂菲媛不答他,面色淡淡,只道:“我忙,如果没有要紧事,请让道。” 如此不客气的话,许凌云竟也不觉得生气,只是苦笑一声,说道:“我知道,因着我的糊涂,让涂姑娘对我” “狗剩,我们走。”话没说完,便被涂菲媛打断。此人,虚伪又自傲,涂菲媛没有半点结交的意思,更懒得听他说什么废话。一拍少年的肩膀,指着前头说道。 少年便抬起脚,朝前头走去。 “涂姑娘!”许凌云愕然一下,转身叫道:“涂姑娘,在下有话对你说!” 涂菲媛充耳不闻,也不叫少年停下来。许凌云见了她,都不问一句她为何让人背着,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只喊着有话对她讲,可见有多自私。 少年更是事不关己,背着涂菲媛,径直朝前头走去。 许凌云上前追了两步,忽然又停下了,朝涂菲媛的背影喊道:“涂姑娘,我等你回来,再寻你说话!” 涂菲媛不由得呆了一下,这人,听不懂人话么?她这么直接的拒绝,他难道听不出来? 不可能,许凌云乃读书人,若连这点理解力也没有,还读什么书?不过是厚脸皮罢了!转念一想,涂菲媛就明白过来,心里十分不屑。 日头渐渐升高了,气温也逐渐变得炎热起来,背着涂菲媛的少年,额头上c鼻尖上,渐渐渗出汗珠子来。 涂菲媛低头瞧着,少年微微抿唇,一声也不吭,倒是奇了:“你累不累?” 少年不吭声。 “你不用休息一下吗?”居然如此乖顺老实,这可不符合他的性格啊?涂菲媛煞是好奇问道。 少年蓦地顿住了,扭过头,对涂菲媛说道:“你要自己走?” “不。”涂菲媛果断说道。少年的容貌就是他的武器,常常凭借柔弱可怜博得同情,涂菲媛才不会上当。 少年抿了抿唇,扭过头,抬起脚步朝前头走去。 涂菲媛伏在他背上,一手抬起来遮住日头,一手挥着袖子,给自己带来一丝丝的凉风。 少年健步而行,渐渐汗如雨下,身上的褐色麻布衣裳都被打湿了,露出一道道深色水痕。涂菲媛仿若未见,任由道路两旁的景色渐渐倒退,心中思索着今日要做的事情。 不知不觉,城门口就在前头了。涂菲媛拍了拍少年,说道:“停下。” 少年停住脚步,顺着涂菲媛的指示,将她放在路边。 “你回家吧,不用送我到城里。”涂菲媛说道,“晚上再来接我。太阳落山之前,就在这里等着我,听见没?” 少年“嗯”了一声,垂着眼睑,抬也不抬。 “行了,你回去吧。”涂菲媛说道。 少年便转过身,往回路走去。转身之际,余光瞥过涂菲媛又黑又圆的脸,眼中有一抹流光闪过,迅速消散了去。 眼看着少年走远,涂菲媛转过身,往城里走去。上午,仍旧是与阎先生对账。待到下午,吃过午饭后,涂菲媛便请辞了,去寻那位卖葡萄的小姑娘。 “阿皎。”涂菲媛走到昨日遇见小姑娘的地方,只见小姑娘已经蹲在那里,身前是一只编得精巧的篮子,走过去唤道。 小姑娘抬起头来,仰起一张瘦得尖尖的小脸,乌黑的大眼睛看见涂菲媛,咻的一下站起来,说道:“怎么才来?” “把东西提起来,跟我走吧。”小姑娘生得瘦小,穿着打扮也破烂,偏偏一身脾气不小,活像只小刺猬。涂菲媛骨子里已经是成年人,自不会与她置气,指了指地上的篮子说道。 阿皎便弯腰提起来脚下的篮子。一只小胳膊,细如伶仃,顶多有涂菲媛的两根手指头般粗细。挂着盛了十几斤葡萄的篮子,直是有些不像样。 “我帮你提着。”涂菲媛难得好心地伸出手道。 阿皎将身子一别,戒备地看着涂菲媛:“干什么?你想抢了我的葡萄就跑吗?” 得!涂菲媛不说话了,收回手,打头带路,引着小姑娘往沈家行去。 沈家的位置,原是涂菲媛打听过的。故此,一路行走全无犹豫。绕过两条街,来到沈府的门前。但见气势威武的石狮,坐镇在大门两侧,数级台阶之上,是高大的朱漆大门,镶嵌硕大的铜质铆钉。 涂菲媛拾级而上,敲响大门。待里面走出来一名门房,便说道:“我来求见沈小姐。劳烦通传一声,就说那日为沈小姐梳头的姑娘来了。” 门房先前见了涂菲媛的模样,又听她说见沈小姐,眼中浮现一抹清晰的嘲讽。待得听到后面一句,不由得收起那副嘲弄,说道:“姑娘稍等。” 却是那日,沈思思赴宴回来,心情好不愉悦,沈家上上下下的仆人都得到了奖赏。问及起来,却是沈思思在宴上大出风头,竟是因着一个别致的发式。所有仆人都晓得了,沈思思上街,被人拦住卖首饰赠发式的事。 不多时,门房回来了,面上带了三分殷勤:“姑娘请进。” 涂菲媛点了点头,招呼阿皎,随后迈进门去。对于这个结果,并不觉得意外。她的确是卖给沈思思一个不容易被学走的发式,然而天外有天,总有心灵手巧的梳头娘子能梳出来。沈思思得了风头,又岂会容忍,别人与她梳一样的发式?必会对她的到来感到欢迎。 ------题外话------ 一一楠竹炸毛小剧场一一 楠竹(冷面不笑):好,好,你给我取名“狗剩”就罢了,还让我当牛做马,背着她上班,我记住了! 作者(掏鼻孔):谁叫你不乖的? 楠竹(阴冷笑):我不乖?原来在你们心里,我还不乖?好,我就让你们瞧瞧,我从前究竟乖是不乖! 作者(呆愣):你要干嘛? 楠竹(呵呵哒):咱们走着瞧!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七章 借机,下套 沈家的宅院却是宽敞无比,绕过一道道蜿蜒走廊,浏览了水池假山,花园庭院,却还不到沈小姐的院子。し涂菲媛下意识地记着路线,眸光扫过周围的标志性物事,不提防,腿上一痛,随即听到一声婆子的呼叫:“大少爷,您不要紧吧?” 低头一看,只见一个四五岁的男童,撞上了自己的腿。男童来势汹汹,这一下撞得重了,口里发出一声痛叫,随即一屁股往后坐倒。涂菲媛探手揪住他的领子,将他稳稳地放在地上。 才撒回手,便见侧面小跑来一名婆子,口里惊叫道:“大少爷,撞疼了没有?”一把揽过男童,抱进怀里,大为紧张地检查起来。 男童皱起眉头,有些不耐烦,抬起眼睛看向涂菲媛,却是眼睛一亮,抬手指着她道:“就是她撞了本少爷!来人!抓住这个丑八怪,本少爷要好好教训她!” 涂菲媛眉头一挑,垂首将男童打量起来。但见男童生得白白嫩嫩,小嘴儿嫣红,一副养尊处优的模样。身上更是穿金戴银,打扮得好不富贵。顿时,身份呼之欲出。 “大少爷,这两位乃是大小姐的贵客,等大小姐接见过了,再给您送到院子里去,可好?”门房见状,连忙上前赔笑说道。 男童皱眉思索起来,一脸不情愿的模样。 这时,婆子站起身来,眼睛一斜,嘴角一撇,对门房说道:“大小姐素日里最疼爱的便是大少爷,若知这两人得罪了大少爷,必会亲自将人送去大少爷的院子里。咱们身为奴才的,还是不要劳动大小姐了。就将这两人,直接送去大少爷院子里吧!” 说着,对身后不远处,陪伴男童的小厮指挥道。 眼见几名小厮应声走上前来,门房顿时熄了心思,这就要撤了。大小姐固然受尊敬,但是沈家的明珠,却不是她。白姨娘所生的儿子,才是沈老爷捧在心尖尖上的人物。若叫白姨娘知道,谁不顺着大少爷,日后可就不好过了。 “既然如此,人就交给大少爷了。”门房说完,脚下一退,转身便走了。只把涂菲媛与阿皎留下,面对男童c婆子与几名小厮。 阿皎机灵,脚下一错,随在门房身后往外跑去。竟是也记得路,拎着十几斤重的篮子,一溜烟儿似的往外跑。很快,就越过门房,绕过了两条走廊。 一时间,就留下涂菲媛自己,站在男童与婆子的面前。涂菲媛却也不急,只微微挑眉,看向阿皎瘦小但灵活的背影。 只听一声稚嫩童音响起:“把她给我抓回来!居然敢跑,本少爷要打断她的腿!” “是,大少爷!”两名小厮便拔腿跑起来,一边跑,一边喊,“把那丫头拦住!”却是偌大的沈家,仆人不在少数,拐角处便见一两名仆人在做扫洒的事。闻言,纷纷应声,朝阿皎拦过去。 阿皎身形敏捷,却不够力大,绕过几名仆人后,便被拦住了。眼见五六名男仆挡在前头,任凭她怎么挤c怎么钻,也没有空儿,不由焦急起来。 涂菲媛面上凉凉,看着阿皎跑了一头汗水,最终咬着唇不甘心地被提回来,不仅不同情地安慰她,反倒嘲笑起来:“你这脑瓜子,该机灵的时候不机灵,不该机灵的时候瞎机灵。” 沈家偌大的地方,仆人到处都是,她怎么跑得出去?也无需人拦,只将大门一关,她还能跳墙飞出去?阿皎闻言,便狠狠瞪过来,一双眼睛犹如刀子似的,又辣又利。 涂菲媛早知这小姑娘的脾气,便是那好歹不分的,也不与她计较,只淡淡说道:“老老实实跟在我后头,我怎样把你带进来的,就怎样把你带出去。”扭过头来,刚要对婆子和男童说什么,蓦地被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打断了。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怎么还不去大小姐的院子里?不知道大小姐等你们都等急了?”抬头看去,只见一个丫鬟模样的少女走过来,不客气地说道。 却是那日见过的,沈思思身边的丫鬟,名叫小桃的。她走过来,站在涂菲媛身边,眼里有些不高兴,又扫了阿皎一眼,随即喝道:“愣着干什么?跟我走!” 涂菲媛立即抬脚跟在后头,阿皎更是机灵,紧随着涂菲媛的脚步,跟在小桃的后头。 婆子不高兴了,大声叫道:“小桃,你把人放下,这是大少爷要的人!” “哎哟?是大少爷啊?怪我眼睛长得高,没看见大少爷这小小的人儿。大少爷午安,小桃给您行礼了。”小桃口里说道,敷衍地行了一个礼,眼睛瞥都没瞥男童,随即拔脚朝前走去。 气得婆子在后头吱哇乱叫,却不敢再做什么了,眼睁睁看着小桃把人领走。 “哼,真把自己当个玩意儿了,夫人不过是懒怠同她计较,还真想翻了天去!”小桃口里说道。 涂菲媛心中一动,说道:“方才那位就是白姨娘的儿子了吧?” “你知道我们姨娘姓白?”小桃诧异地扭过头。 “当然知道,白姨娘可是我们村里出来的。”涂菲媛说道,“白姨娘一家在我们村里可有名气呢,人人都说她虽然做的是姨娘,却与正房夫人不差什么了,几乎将沈老爷锁在身边的。” “呸!”小桃皱起脸,用力唾了一口,“什么玩意儿?她连夫人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涂菲媛愣了一下,随即惊讶地道:“呀?竟连夫人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不知夫人有多美?”说到这里,口中有些憧憬起来,“白姨娘就够美若天仙的了,不知夫人竟是什么样?” “什么美若天仙?就她长得那样,沈家随随便便一个婢女都比过她去!”小桃不屑地道。 涂菲媛更加惊讶地道:“不对吧?白姨娘若不美,为何沈老爷那般离不开她?”不等小桃接话,飞快又道:“莫非,跟她弟弟一样,都使了手段?” 小桃本来想说,白姨娘之所以受宠,就是因为她生了个儿子。听到涂菲媛的话,狐疑问道:“她弟弟怎么了?” 涂菲媛便道:“她弟弟名叫白大富,很是浪荡,十里八村的好看姑娘都被他睡个遍,从前我们都以为他是用钱财哄了的,却没想到,他每次都给她们用药。前不久,他把我们村里书生的娘子给睡了,青天白日的,就在河边草丛里,人人都见了呢!” “用药?”小桃听到此处,不由得脚步一顿。 ------题外话------ 唔,乃们说,狗剩同学晚上会来接媛媛吗?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八章 买一,赠一 白大富曾拦住涂菲媛,威胁要用迷药强了她,后来被涂菲媛哄了,转而把药用在李琼儿的身上。但见那日李琼儿肯答应光天化日之下,与白大富做那事,便知这药物的厉害之处。 也不管白大富究竟是否从白兰花的手里夺得,涂菲媛张口便道了出来。却不知,这一番歪打正着,竟没有冤枉白大富。 小桃听了,心中狐疑,却是眼珠子一转,说道:“你将此事详细与我说来。” 涂菲媛便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从人物的名姓,到发生的地点,事无巨细。这一番描述出来,小桃再无疑虑,眼中露出一丝辣色:“这件事,你不可再对旁人提起,明白了吗?” “嗯。”涂菲媛点头。跟在小桃的身后,很快来到一座精致优雅的院子里,正是此行的目的地,沈思思的院子。 进门,便见沈思思穿着一袭桃红色的衫子,坐在窗前,摇着一柄竹柄绣花鸟的团扇。如水一般光滑的绸缎衣袖,顺着手臂滑落在肘间,露出晶莹玉白的腕子。 “见过沈小姐。”涂菲媛福了福身说道。身后,阿皎依样行礼。 沈思思转过头来,有些不悦:“为何才来?竟因何事拖拉?” “回小姐,是涂姑娘路上遇见了大少爷。”小桃答道。 沈思思听罢,眉头一拧,立即摔了团扇,就要发怒。小桃连忙走过去,说道:“小姐,奴婢有事禀报。”说着,凑到沈思思耳边,以手掩口,低声说了几句。一边说着,一边眼角往涂菲媛看过来。 “竟有此事?”沈思思的面上变了变,转过目光,看向涂菲媛:“此事可当真?你需知道,在我们这样的人家,这样的事原非小事!但凡有一个字儿的疏漏,唯你是问!” 涂菲媛垂眼说道:“我如何敢胡说?便是大家伙儿都瞧见了的,也都听见了的,李姑娘亲口说过,是白大富喂她吃了药。” 沈思思点了点头,身子向后一倚,没有再问,转而说起其他事来:“你要见我,可是又有什么发式赠我?”一边说着,一边执起团扇,悠悠然在身前摇了起来。 涂菲媛见她揭过,也没有再问。这种事,是真是假,才不在于别人说什么。而在于,沈思思或者沈家主母,究竟要不要追究?倘若他们要追究,便是假的,也能够变成真的。 听了沈思思的话,便是一笑,错脚挪开一步,指了指身后的阿皎:“沈小姐若肯买了这篮葡萄,我就赠小姐一个新鲜的发式。” “扑哧!”沈思思听罢,愣了一下,竟然以扇掩口,一下子笑了起来。几声清脆的笑声过后,才眨着一双莹莹双眸看过来,“你这姑娘,虽然生得丑了些,倒是有趣儿。难不成你每次来见我,都要卖东西?” 涂菲媛便道:“我这回来卖给小姐的东西,可不是凡物。”说着,伸手揭落篮子上盖着的手巾,露出一篮子水灵灵c紫莹莹的葡萄,“小姐请看,这样串儿大c粒粒紧实c新鲜又多汁的葡萄,是不是稀罕物儿?” 但见篮子的周边,用葡萄叶子垫了一圈,枝叶都是新鲜的。一根根打着卷儿的葡萄须子,嫩绿嫩绿的,一根根翘起来,好不可爱。中间,大串儿的葡萄,结结实实摞在一起,表皮上蒙着一层白雾。靠近篮子沿儿的几粒,微微破了皮,几缕清香便飘了出来。 “不错。”沈思思打量几眼,点头说道:“这个时节,有熟透的葡萄已是难得。如此粒大c多汁c熟得均匀的葡萄,却非凡品了。” 夏季葡萄熟得最好时,也难见一整串儿全是紫莹莹的。偏偏阿皎这一篮子里,每一串皆是紫透了的,当真令人见之便爱。 这也是为何,涂菲媛一见这篮子葡萄,便非要问阿皎出处不可。 “你这篮子葡萄怎么卖?”小桃指着篮子说道。 涂菲媛伸出两根指头:“沈小姐知道我的为人,我一向不跟人要谎。二两银子,这篮子葡萄都卖给沈小姐,我再送沈小姐一个发式。” “的确不贵。”沈思思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放下团扇,转头对小桃道:“去取二两银子来。” 小桃这回没有发表异议,不知是看在涂菲媛带来的消息的份上,还是其他什么。走进内室,不多会儿,走了出来,将一角银子递给涂菲媛:“呶,收好了。”说完,便去接阿皎手里的篮子。 阿皎这回倒是乖顺,一声不吭,将篮子递给小桃。低头站在涂菲媛的身后,盯着破旧的鞋尖,一动也不动。 “劳烦小桃姑娘拿个梳子来,我为沈小姐梳头发。”收起银子后,涂菲媛抬头说道。 话音落下,沈思思的眼中便露出一丝兴奋:“快去拿来。” 自从上回涂菲媛给她梳了发式,让她在宴上出了风头后,第二天便有许多小姐来请教。沈思思还没得意够,又怎肯教出去?却阻不住有那手指灵巧的梳头娘子,给钻研出来,倒叫许多小姐们都梳这个。她正想叫人去接涂菲媛,恰巧涂菲媛来得及时,却让她省却一番工夫了。 “小桃,打一盆清水来。”涂菲媛接过梳子说道。 待小桃打了水,又打开一罐头油,便开始与沈思思梳了起来。 沈思思的脸型姣好,本来是梳什么都好看的,偏偏她的眼神太过骄纵,生生破坏了这一张本来应该柔美的脸。涂菲媛便在她的鬓侧留出两缕头发,其余向后挽起,又取了一条水滴形吊坠链子搭在额上。如此一来,便显得她既活泼俏丽,又明媚爽朗,与她的气质相合。 “小姐,果真好看!”旁边,小桃举着镜子,满脸敬慕地道。 这发式虽然简单,胜在从没有人采取过这样的法子,竟用吊坠做额饰。几乎是立时间,沈思思便说道:“小桃,去取五两银子来,作为涂姑娘的谢礼。” 好马难寻,好鞍难配。眼前这位貌丑手巧的少女,却是值得拉拢。对镜照着发式,沈思思的眼神微闪。 ------题外话------ 咳咳,谁嫌不够看来着?从今天起,阿风要发飙了,每天双更! 早上9点,下午14点,各一更。 (⊙v⊙)掌声在哪里? 一一 感谢的3朵鲜花,( ̄3)(e ̄)么么么~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九章 暴力,推倒(二更) 五两银子?听罢,阿皎猛地抬头,朝涂菲媛看过来。两道明亮的目光,仿佛能将人的衣裳灼透了。涂菲媛只做不察,福身谢过沈思思,将银子收进怀里。 小桃看向涂菲媛的眼神,带些不情愿。将银子塞给涂菲媛时,忍不住哼了一声。显然,觉得沈思思给的多了。 沈思思不察,面上一笑,说道:“往后,每隔五日,你来为我梳一次头发。梳得好了,便有奖赏。” “恕难从命。”涂菲媛却道。且不说她有没有那么多发型供她换,即便她有,如此三天两头踏进沈家的大门,难保不会惹出什么事来? “沈小姐,我进城一趟并不方便。如果沈小姐等得起,便每个月两次,初一与十五我到沈家来,或者请小桃姑娘到我家去找我。”物以稀为贵,涂菲媛才不会把肚子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全部倒出来。 沈思思听罢,倒也没有多过争执,显然是想了想,也同意涂菲媛的方式。有钱人家的小姐,对美丽的追求,是穷人无法想象的。倘若给她们知道,每隔几日,她便有新鲜发式可以梳,万一起了意,把涂菲媛找出来,却对她不利了。 涂菲媛又向小桃讲解了一下,梳这个发式的要点,便与阿皎先后离去了。 出了沈家的大门,阿皎立刻把手伸出来道:“银子!” 涂菲媛挑了挑眉,把二两银子掏出来,却不给她,而是握在手心里,说道:“咱们之前说好了,我带你卖葡萄,你告诉我葡萄是在哪里摘的。” 阿皎的神情变了变,有些戒备,有些警惕,有些不甘,最终还是说道:“明天早上,你去大杨村,到村头找我,我带你去。”说罢,又不甘不愿地补充一句:“那地方不好找,我告诉了你,你也找不到。” 小姑娘虽然轴了些,倒也非不可救药。眼见着涂菲媛的行事风格,渐渐也有些信任了。说完,一把抓过涂菲媛手心里的银子,扬头走了。 涂菲媛站在原地没有动,望着小姑娘瘦巴巴的背影,目光渐渐下移,落在她几乎盛不住脚的破烂鞋子上。磨损成这样,也不知这葡萄,有多么难摘? 阿皎握着银子,在人群里几个闪动,身影就被淹没了。涂菲媛抬起脚,往书局的方向行去。与阎先生一起,对了一下午账,见天色不早,才起身告辞。因想着与阿皎的约定,便又请了一上午的假,只说明天下午再来。 因着涂菲媛肯帮忙对账,阎先生不知省了多少力气,自无不应。 来到菜市场上,买了一斤新鲜猪肉,又买了几斤土豆,涂菲媛拎在手里往城门口走去。买猪肉的时候,特意去之前提点过的那个肉摊上。那小贩果真听了她的话,在摊子前头支了一个招牌。画的却是一只乌龟,手里拿着一把菜刀,在追赶一只大肥猪。 原来,小贩姓吴,名叫大刀,回家与妻子商量后,便请人画了这样一个招牌。涂菲媛回想着白色粗布上,画着的滑稽乌龟与大肥猪,忍不住便是笑。难怪人常说,高手在民间,吴氏夫妇的确有些意思。 脚背上传来隐隐刺痛,涂菲媛忍着痛楚,一路走出城门。在早晨与狗剩分别的地方站定,抬头望向远处,不见狗剩的身影,眉头渐渐挑了起来。 臭小子,该不会闹什么鬼心眼,不来接她了吧? 站在路边,左脚累了换右脚,右脚累了换左脚,一直等到日头快落,仍不见狗剩的身影。一抹冷意,渐渐爬上涂菲媛的脸。好个白眼狼,当真是养不熟,她明明白白嘱咐过他,他竟全不当一回事! 提着猪肉与土豆,迈起脚,往村里行去。他不是不肯来接她吗?好,以后他都不必来了! 走到半路,脚上便肿了起来,夹在鞋子里头,挤得难受。更有汗水渗出来,刺得伤处辣辣的痛。不知不觉,涂菲媛的脚越走越跛。心里对少年的恼,也更深了。 臭小子,吃她的c喝她的c住她的,还敢与她耍心眼!今晚上,就把他撵出去!不论爷爷奶奶说什么,都不再留他了! 此刻,玉河村北头,篱笆院子外面,却是聚了一圈人。 “撵出去!把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子撵出村子!”一个衣衫褴褛,头发脏乱,满脸鼻青脸肿的男子,站在院子里,指着门口的少年说道。声音又粗又哑,戾气满满。 少年站在门口,双手微微张开,身子向前弓起,一副戒备的姿态。 “这就是王大夫耗损了几瓶伤药,才救活的少年?哎哟,长得可真够俊的!”一人看着少年的脸庞,忍不住感慨道。 “俊是真俊!只不过,我瞧着,可不像受过重伤的人啊?”一人说道,指着院子里,“你瞧瞧,他把白大富打成什么样了?白大富的拳脚,咱们可都知道的。这小子竟然能把白大富打成这样,可不像是才受过重伤的。” “什么?那是白大富?”才闻声而来的一名村民,听到交谈声,抬手一指院子里头,那名鼻青脸肿,狼狈不堪,全然不成样子,活似乞丐一般的男子,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就在这时,下田干活的涂老头和李氏回来了,一人提着锄头,一人扛着一捆柴火,远远就见家门口聚了许多人,连忙焦急地走过来:“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你们家捡的娃子,把白大富给打啦!”有人喊道。 李氏一听,扭头朝院子里,再没半点人样的男子看去,花了好大力气才认出来,这就是白大富!一时间,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狗剩,怎么把白大富给打了? 涂老头放下扛在肩上的柴火,扶住李氏,看向白大富,心中一沉。转动着苍老的脸庞,看向少年问道:“狗剩,这是怎么回事?” 少年见到二老,戒备的身躯微微放松,双手也垂了下来,眨巴着一双漆黑的眼睛,说道:“他想推倒咱们家的房子,我就把他推倒了。” ------题外话------ 咳咳,标题有些唔,偶尔开个玩笑啦,美人儿们表生气嗷,不许打脸!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五十章 狗剩,惹祸 少年生着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容,声音更是娇媚婉转,听得人忍不住心醉。。偏偏,薄唇微张,吐出来的话,却是叫人啼笑皆非。 院子外面围观的人群,有来得早的,清清楚楚看见,每当白大富上前,尚来不及挥拳,少年便是一掌平平推出,或印在白大富的胸口,或印在白大富的肩头,将他推倒了去。 这个“推倒”,不如说是“推飞”。只因白大富每次倒在地上,都是直直飞出院子,倒在外面的小路上。少年的这份奇大无比的力气,也叫村民们无比怀疑,他当真曾经受过重伤,险险被王大夫救回来?才几日,竟恢复得没事儿人一样的? “臭小子!”白大富就站在院子里,自然听见少年口里说的什么。一时间,面色更加难看起来。想他白大富,活了二十岁,何曾被人打得这么惨?尤其,将他打得这么惨的人,竟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 然而,他在少年的手里吃了足够的亏,再也不敢靠近少年,抬脚朝涂老头和李氏走去:“老不死,你们养的好狗,牙倒是利,将老子咬成这样!” 一边说着,一边去提涂老头的领子。他打不过少年,还不能拿涂老头出气吗?不料,伸手尚未触到涂老头,蓦的一股大力从后面传来,揪住他的后领,将他提了起来:“你别动爷爷奶奶。” 随着一个娇媚婉转的声音响起,白大富整个人被提了起来,双脚离地老高,使劲挣扎也触不到地面。一时间,又是恼,又是惧,扭头看向方才还站在十几步之外的少年,粗哑的声音吼道:“放老子下来!” 少年眨着眼睛,表情无辜地不得了,却不看他,而是看向身前的涂老头和李氏道:“爷爷奶奶,他想要推倒咱家的房子,还想打我,这个人这么坏,我们把他煮了吃吧?” 李氏闻言,好悬给一口唾沫噎着,睁大眼睛看着狗剩,说道:“狗,狗剩啊,吃不得,他是个人,可吃不得!” 少年歪了歪头,眼中流露出一丝困惑。仿佛在说,不过是人而已,为何吃不得? 涂老头也是吓得不轻,赶忙上前去压他的胳膊:“狗剩,有话好说,别动手,快把他放下来。” 少年抿了抿唇,垂下眼睑,听话将白大富放了下来。 方才如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任凭如何扑棱也下不了地的白大富,双脚一接触到地面,便转过身挥拳朝少年打去:“臭小子,装疯卖傻,吓唬谁哪?” 少年漆黑的眸子一闪,偏头避过,随即身子一移,脚下一绊。顿时,白大富掌不住平衡,一下子向前跌倒,摔了个狗啃泥。少年一脚踩在他的背上,好看的眉头微微拧起,说道:“再不听话,就把你吃掉!” 这一幕,落在篱笆院子外头的村民们眼中,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这小子,真有胆!”竟然连村里一霸,白大富都敢打!而且,打就打了,还敢说这样的话来奚落人! “长得这样瘦巴巴的,他哪里来的力气?”有人诧异说道。 却是无人认为,少年把白大富煮了吃的话是真的,仅仅当他是开玩笑而已。 涂老头和李氏近距离看着少年貌美得惊人的侧脸,在那柔美的表皮下,隐隐发现一分狰狞。仿佛守在草丛里的豹子,伸出带着倒刺的舌头,舔过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的白色獠牙。 这样一想,再看少年垂下的眸子,眼前不由得浮现出,少年偶尔面无表情时,那双漆黑眸子里透出来的冷漠。一时间,心中有些发寒。 涂老头的眼皮子颤了颤,心中想道,少年究竟出身什么样的家族,竟练得这样一副处事不惊的气度?李氏则心想,狗剩该不会真的想吃人吧?若是如此,那可怎么好? “狗剩啊,快别踩了,他,咱们可得罪不得。”直到白大富的怒叫声响起,李氏才回过神来,赶忙去扯狗剩的衣裳,低声说道。 狗剩是个好孩子,软乎乎的,像才出生的小奶狗。他一定不会吃人的,顶多是失去记忆,不懂事了才会这么想。对狗剩的担忧散去,随即,怕被白大富报复的恐惧,瞬间升了起来。 怕什么来什么,李氏的话音才落下,便听一个尖锐的妇人叫声传来:“天杀的!放开我家大富!” 抬头看去,便见一名面容刻薄的妇人跑近了,正是白母,邹氏。 邹氏生了二子一女,大儿子在县衙里当差,女儿给镇上的富户人家做姨娘,小儿子虽然不成器,却是唯一留在她身边的,故此在邹氏的心中,地位丝毫不比两位出息的儿女低。 本来在杨有田家赌钱,听到有人说白大富被打了,邹氏连忙赶了过来。一把拨开人群,就往院子里跑来。径直来到涂老头的身前,一把朝李氏的脸上挠过去:“死老婆子,别挡道!” 李氏年纪大了,腿脚不麻利,明明想要躲开,还是被挠了一下,脸上顿时多了两道血印子:“哎哟!”一时没有站稳,身子朝一边倒了下去。涂老头赶忙扶住,见到李氏脸上的血印子,眼中涌出怒气。 “哪里来的臭小子?竟敢踩着我儿,吃了豹子胆了?”邹氏看也不看李氏,把二老推一边去,便抬手朝少年打过去。 少年的目光从李氏的脸上收回,眼中闪过一抹杀气,微微抿了唇,阴沉沉地朝邹氏看过来。眼神又阴又冷,仿佛山林间的凶兽,面对猎物时的冰冷。 邹氏被这个眼神看得一愣,顿时恼了:“臭小子,毛都没长齐,敢瞪老娘?” 少年收回目光,垂眸看着脚下的白大富,但见白大富面朝下趴在地上,四肢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偏偏被一只脚踩在背上,犹如翻了壳的乌龟。薄唇微微勾起一侧,忽然抬起脚,离开白大富的后背。随即,重重落在白大富的肩头上:“喀嚓!” “啊!”随着一声清脆的骨裂声,白大富杀猪般的叫声响起:“疼死我啦!” ------题外话------ 一更送上~ 推荐基友简寻欢的种田文《种田娶夫养包子》,看文名就知道是好文,一(n_n)一哈哈~替基友勾手指,来瞧瞧吧~ 一一 感谢的2朵鲜花,( ̄3)(e ̄)么么么~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五一章 惹了,大祸(二更) 站在院子外头的村民们,清晰地听到这一声脆响,纷纷愣住。小说再看少年倾国倾城的绝色容颜,不由得心中异样。这少年,不仅胆子大,敢对白大富动手,而且眼也不眨,就踩断白大富的胳膊,当真好狠毒的心肠!他,究竟是什么来历? 村民们在心中纷纷猜测起来,邹氏却没这个心思,眼睛一红,疯了似的朝少年扑过去:“狗日的小畜生,老娘跟你拼了!” 少年一下子跑开,不跟疯了似的邹氏直接接触。疯兽是不能正面对上的,这是常识,也是经验。 邹氏却不顾,疯了一般朝少年又抓又挠,口里大喊着:“狗娘养的,胆敢逞凶,老娘撕了你!” 少年的身形灵活,绕着院子跑,两圈下来,没叫邹氏沾着一星半点儿。倒是邹氏,追了两圈,累得气喘吁吁。 这时,白大富在地上滚来滚去,口里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疼!疼死我啦!” “大富啊!”邹氏终于回过神来,扑回白大富的身边,蹲在地上焦急地道:“儿啊?你是不是疼得厉害?啊?你先忍着,娘喊人去叫王大夫!”说着,扬头朝人群中看去,“去把王大夫叫来,就说我儿胳膊断了!” 大多数村民都装作听不见,一动也不动。白大富固然叫得可怜,然而听在他们的耳中,着实痛快。却是白家素来横行霸道,早就惹了众怒,偏偏他们势大,无人敢得罪。如今,终于有人收拾他们,心里正高兴着。 然而,也有想要巴结白家的,闻言应了一声儿,拔脚往外跑了。 “啊!别动我!疼!”白大富躺在地上,不停地嚎叫着。 邹氏心疼得不得了,抬起头来,恶狠狠朝涂老头和李氏瞪过去:“敢伤害我儿,你们死定了!等我当家的来了,有你们好看!” 涂老头和李氏闻言,都不由得害怕起来。相视一眼,而后看向邹氏说道:“白家的,你们家大富的伤,我们给他看。只不过,此事原也不全是我们的错。”说着,拉过走近来的少年,说道:“你们家大富,无缘无故要毁我家的屋子,狗剩才打他的。” “呸!”邹氏听也不听,眼中只是狠毒的冷笑,“你,你,还有你,等死吧!” 被她狠毒的目光一一扫过,涂老头和李氏都不由得害怕起来。眼神望向小路外头,暗暗焦急,小孙女儿可千万别回来啊! 未过多久,院子外头的小路上,气势汹汹走来一行人。却是方才应了邹氏的话,主动去请王大夫的村民。他为了搏人情,先拐去白家将事情说了一遍,才去请王大夫。白村长听了传话,顿时大怒,叫了人便往这边行来。 白家之所以在村里横行霸道,无人敢惹,一来因为白村长家出了两个有出息的孩子。二来,便是白家兄弟众多,但凡谁受了气,全家人都来上阵。 眼见着白村长领着兄弟子侄们,一行十几人气势汹汹地行来,围在院子门口的村民们,不禁纷纷从中分开,让出道路。看向涂老头和李氏的眼神,不由得带了同情。 涂家二老的命孬,大儿子有出息却多年没有音讯,二儿子奸猾懒馋不疼人,三儿子冷情寡漠不担事。只余下二老带着小孙女儿,多年来相依为命。如今善心救了个少年,还将白大富得罪了。 “当家的!你可来啦!你儿子的胳膊被人踩断啦!”见到白村长的身影,邹氏立即扯着嗓子嚎起来。 白村长定睛一看,躺在地上的那个鼻青脸肿,浑身破破烂烂,比乞丐还不如的男子,竟是他的小儿子?仔仔细细看了三遍,才勉强认了出来,顿时大怒:“是谁干的?” “是他!”邹氏抬手指向少年。 与此同时,白大富亦是忍痛睁开眼,抬起另一条完好的胳膊,指向少年:“爹,就是他,将孩儿打成这般!” 此时,白大富也顾不得丢人了,粗哑的嗓子大吼一声,向白村长告起状来。 白村长抿着嘴唇,一张刻板的脸上满是阴沉,目光扫向一旁,身材犹如麻秆般的少年,微微皱了皱眉。随即,朝后一挥手:“去逮住他!”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不值得他出手。 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从白村长的身后走出来。捏着拳头,朝少年捉了过去。 “你们不能捉他!”李氏攥住少年的手腕往身后塞,又急又怕,朝后退着:“此事不能只怨狗剩一个,白大富也有错!” 旁边,涂老头亦是心中发沉,挡在李氏的身前,说道:“白村长,此事若非你们家大富要毁我们家的屋子,狗剩也不会跟他起冲突。有话好说,不要动手。” “哼!”白村长重重地冷哼一声,刻板的脸上,一双眼睛满是漠然。 白家的子侄们,不见白村长喊停,便伸手去拨涂老头和李氏。这时,又听邹氏尖声说道:“莫说我们家大富要毁你们家屋子!便是要打死你们,你们也不能有二话!” 白大富的原配妻子,便是被他活活打死的,事后也不过赔了十两银子了事。如今,白大富才不过是要毁他们的屋子,还没毁到,便被打成这般模样,邹氏如何能接受?直是恨不得拆了他们的骨头。 “狗剩,你快跑!”眼见拦不住白家的几个小伙子,李氏转身去推少年。她和涂老头一把年纪了,哪怕有个三长两短,也就这样了。倒是少年,才十三四岁,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如何能落在白村长的手里? 一边推少年,一边说道:“你去迎媛媛,叫她千万别回来,你们跑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谁知,少年被她推了几步,竟是忽然捏起拳头,冲入人堆里! 但见他一拳打中一人的肚子,那人便脸色一白,捂着肚子倒在地上。一拳打在一人的头上,那人登时白眼一翻,倒了下去。又捉住两人的脑袋,互相碰在一起,两人便惨叫一声撞晕了。眨眼间,扑上来的几名小伙子,倒了一大半。 ------题外话------ 二更送上~ 看在阿风每天码字到半夜的份上,美人儿们来点掌声,鼓励阿风一下,啊呜~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五二章 媛媛,赶到 身形瘦削,犹如麻杆一般的少年,却像饿狼扑入羊群一般,左冲右撞,几乎是眨眼之间,便将白家的子侄们悉数撂倒在地。<し 白村长不由得大怒:“哪里来的野小子,在我玉河村逞威风?”负在身后的手,朝前一挥:“给我抓起来!” 白家的子侄们都被撂倒了,剩下的就是壮年的汉子了。闻言,提着手里的家什,朝少年走过去:“好小子,倒是有几分本事。大爷们倒要瞧瞧,你有几分能耐?” 白家人来之前,俱都拿了家什,没有一个空手的。方才白家的子侄们,因见少年生得柔弱貌美,不觉放松警惕,才丢了手里的家什,徒手去抓。而这几个叔伯们,却是老辣得多,走近少年跟前,举了棍棒,朝少年狠狠打过去。有人打头,有人打腿,有人直直往腰上打去。这几下子,若砸中,少年不死也残。 站在院子外头的村民们,见此情形,不禁提了一口气。 “哎哟!要打死人了!”有人惊道。 “快跑啊!好汉不吃眼前亏!”有人喊起来。 涂老头和李氏亦是吓得心肝儿颤,只当少年要被打死在这里了。涂老头的嘴唇哆嗦着,眼睛红了,上前一步,去拦棍子。李氏大哭起来:“狗剩啊!你快跑啊!”一边喊着,一边也去拦。 少年虽然有两下子,又怎么打得过这几个老梆子?涂老头和李氏清楚,这几人从年轻的时候就没少打架,打完村里头,就去别村打。几十年来,哪个村的刺头c硬骨头,没被他们教训过?又是心狠的人,仗着白家的势,打残人那是轻的,便是打死人也不惧的。 眼看一根根棍棒朝身上的要害打过来,少年的瞳孔微眯,不觉呲牙,浑身肌肉紧绷,犹如待扑食的豹子。便没有察觉,涂老头和李氏为了替他挡棍棒,就要伤在棍下! 涂菲媛被少年放了鸽子,憋了一腔怒气,忍着脚痛往家里走来。满心只想着,如何将少年狠狠收拾一通?谁知,远远便见家里的院子外头,聚了许多人,几乎半个村的人都来了。心中一惊,忘了脚痛,连忙跑了起来。 待走近家门口,看清情形,不由得心肝俱裂,大喊一声:“住手!”什么怨气,什么不满,统统都不见了。在这一刻,涂菲媛的眼中,只有一幕,爷爷奶奶去拦棍棒。心中又惊又惧,飞奔过来,一把推开围观的村民们,往二老身边跑去。 听到这一声大喊,白家几人手中的棍棒,竟当真顿了顿。却并非有什么好心肠,舍不得打老人,而是那一声叫喊,带着浓浓的惊惧,深深的震怒,犹如一道巨雷,朝他们的脑中劈下来。不知不觉,就顿住了。 趁着这道间隙,涂菲媛闯了进来,速度是前所未有的快。 “黑妞子啥时这么厉害了?”一时间,人人纷纷惊诧起来。 涂菲媛又哪里是厉害?不过是看见爷爷奶奶有危险,只觉得天都要塌了,满脑子只想拦住那几根棍棒。于是,她就那么做了。一只粗壮的手臂,举起挡在身前,硬生生扛住了棍棒,黢黑的眼睛瞪得滚圆,看向白家的老梆子们,怒道:“你们要做什么?杀人吗?” 爷爷奶奶就是她穿越的意义,就是她活下去的动力,瞪着眼睛看着身前几人,目光是浓浓的仇恨:“光天化日之下,竟要杀人,没有王法了吗?” 曾经目睹白大富踹涂老头,涂菲媛就发誓,要让白村长一家付出百倍的代价!而今,亲眼看见这一幕,涂菲媛的心中生出震怒与杀意,她改主意了,她要叫整个白家不得安生! “哟?跟谁逞凶哪?”这时,邹氏的声音响起来,“有爹生没娘养的小贱货,你来了正好,你们家伤害我家大富,我叫你们全都死,一个都跑不了!” 在玉河村,白家就是天,白家就是地,白家就是王法。就算打死了涂老头一家,莫说没人敢告,就算敢,白家大儿子在县衙当差多年,难道是吃素的?因此,邹氏叫得无比嚣张。 “你想要打死我们?也不看我爹愿不愿意!”涂菲媛冷声说道,把手里提着的肉和菜塞到身后的李氏怀里,低声问道:“奶奶,你没事吧?那棍子可有打到你?” “没事,没事,奶奶没事。倒是你,媛媛啊,胳膊疼不疼?”李氏眼睁睁看着小孙女儿举起一只胳膊,拦住棍棒,后怕得掉下泪来,连忙去摸涂菲媛的手臂。 涂菲媛摇头:“我没事,奶奶。”方才她在院子外头的一声大喊,令几人的动作顿了顿,故此看似是涂菲媛的胳膊拦住棍棒,实际上不过是抵住了,并没有受伤。 李氏听罢,心里仍不相信,小孙女儿如今倔强了许多,吃了亏也不肯跟她说的。只想将涂菲媛的袖子撸上去,仔仔细细检查一遍。然而目光扫向周围,但见院子外头围了一圈的人,只得按捺住了。随即,想起涂菲媛方才说的话,惊道:“媛媛,你刚才说什么?你爹怎么了?” 涂菲媛没答,目光落在李氏的脸上,但见两道血印子,眸中又惊又怒,深深吸了一口气,扭头看向少年:“怎么回事?!” 她叫他好好照顾爷爷奶奶,他都做了什么?! “让一让。”就在这时,院子外面响起一个和蔼的声音,竟是王大夫到了。拨过人群,走了进来,“谁的胳膊断了?在哪里呢?” 邹氏闻言,连忙转过身去,招手说道:“在这里呢,王大夫!” “啊!疼!疼死我啦!”白大富已经被一个叔伯扶起来,靠在那人身上,一条手臂软趴趴地垂在一旁,有气无力地喊着。 王大夫定睛一瞧,走了过来,将药箱摘下来放在地上,蹲下去检查他的伤势。才一碰,白大富又痛叫起来。王大夫摸着摸着,眉头渐渐拧了起来:“情况不妙。” 邹氏一听,顿时大急:“王大夫,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骨头碎得严重,日后怕是长不好了。”王大夫沉吟了下,如实说道。 ------题外话------ 一更送上~ 一一 感谢的2张月票,( ̄3)(e ̄)么么~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五三章 抬出,父名(二更) “什么?!”邹氏尖叫一声,不可置信地道:“你说我儿子的胳膊治不好了?” 院子外头,亦是响起一片片抽气声。看小说到网一道道惊异的目光,看向少年。成年人的骨头,该多么坚硬?他就那么踩了一脚,竟然踩碎了? 王大夫神情凝重地道:“关节处的骨头碎裂严重,无法愈合如初” “不可能!”邹氏尖叫着打断道,一股鄙夷的神情从她的眼睛里迸出来,“你这庸医,没本事治好我儿子,就说我儿子治不好,你怎么有脸?” 王大夫的神情微变,提着药箱站起身来:“你不信我,我不治了就是。”说完,就要走。 才迈出一步,被白村长拦住了:“王大夫休要听她胡说。不论如何,小儿的胳膊,还请王大夫给治一治。” 不论白村长心里认不认同王大夫的诊断,只说这乡村间,撵走王大夫,又上哪里再找一个给白大富治胳膊?便是要寻良医,也要先把眼前度过了才是。 王大夫听罢,便止了脚步,蹲了下去,开始给白大富正骨。 听着白大富一声声的惨嚎,邹氏心疼的要命,猛地站起身,抬手指向涂菲媛等人,狠毒的声音说道:“给我打死他们!叫他们给我儿赔命!” 听了这一声,给白大富正骨的王大夫,动作微微一顿。抬起头,眼中有一份担忧。张口想要劝阻,想起家里尚有一家老小要养活,又闭上了口。白家势大,他又怎么敢得罪?眼中闪过一抹叹息,低下头去。 “你们就不想知道,我这几日进城做什么去了?”涂菲媛把爷爷奶奶挡在身后,抬头看向众人说道。 “老娘管你做什么去了?”邹氏的目光充满狠毒,还有浓浓的蔑视与嘲讽,“丑八怪,丑得猪都嫌,老娘看着你,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涂菲媛面不改色,这样的侮辱,对她来说连挠痒痒都不算。神色淡淡,只道:“你若知道我做什么去了,再不敢这样跟我说话。” “咯咯!”邹氏尖声笑起来,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贱丫头,吓唬谁呢?” 涂菲媛别过头,视线转向白村长,说道:“不怕告诉你们,今天我们涂家若伤一人,你们白家就得倾家荡产!若是死一人,你们白家所有人都得陪葬!若是都死了”说到这里,涂菲媛冷笑一声,“你们祖宗八辈的坟都要被刨出来!” “哎哟!真是笑死人了!”邹氏笑得前仰后合,“你们涂家有什么了不起的本事不成?竟敢出此狂言!”忽然笑声一止,抬手指向涂菲媛,狠毒地说道:“先把这个贱丫头的腿打断!” 涂菲媛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半丝害怕与慌乱都没有。 落在白村长的眼里,不由得心中一动,开口道:“且慢。”制止了走向涂菲媛等人的白家人,微微抬头,看着涂菲媛说道:“小小年纪,倒是会吓唬人。你爹固然有本事,却早在许多年前就没了音讯,说不得就是死了。你搬出他来吓唬人,哼,有什么意思?” 涂大海此人,外人看着都是一个可亲的少年,没有一个说他不好的。然而,白村长与他打过几次“交道”,深深知道,涂大海绝不是表面上的那般可亲无害。听到涂菲媛把涂大海搬出来,心中升起一份谨慎。 只见白村长上当,涂菲媛心中升起一丝冷笑,口中说道:“你说我爹死了?真是太可笑!” “哦?若是他没死,为何十几年来从无音讯?”白村长疑道。 涂菲媛高高昂起下巴,说道:“你们懂什么?我爹的才学和本事,上头格外看重,吩咐他去做机密的事情,又怎么能透露行踪?” “哈哈哈!”白村长闻言,仰头大笑起来,一改方才的谨慎与小心,变得轻松又蔑视,“你倒不愧是他的女儿,心眼多的很,连这样的谎话都能编出来!” 邹氏听到男人如此说,立刻抬起手指着涂菲媛道:“给我撕了这个小贱人的嘴,叫她再吓唬人?” “你不相信不要紧,我爹十几年没有露面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猜到他的事。”暗暗讥讽白村长的愚钝,涂菲媛接着说道,“镇上无忧酒楼的黄掌柜,不知道村长耳闻过没有?他便是我爹的故交,昨日还与我交谈过,说起我爹年轻时的事。如果他知道,他故交的父母子女被人欺负” 听到“黄掌柜”三个字,白村长的瞳孔不禁一缩,面色陡然变了。涂大海固然可怕,然而毕竟十几年没有见了,生死尚且不知,白村长仅仅是警惕而已。然而,黄掌柜的名头,却不是那样简单了。不知不觉攥起了拳头,沉声说道:“你认得黄掌柜?” 果然,白村长这样钻营的人,又有一个女儿在大富人家做姨娘,对镇上的大小势力都有所耳闻。涂菲媛早猜到黄掌柜的身份不仅仅是明面上的那样,说不得暗中身份更加骇人。 见到白村长的反应,在心中确定了,扬起下巴,清脆的声音说道:“当然。他还是无忧书局的掌柜,我如今在无忧书局做账房伙计,他见了我很是高兴,只说我爹年轻时也在无忧书局做过账房伙计。还与我夸赞,我爹当年几乎把整座书局的书都背下来了。” 这一番说辞,有粗有细,更符合当年涂大海的表现。不仅白村长有些信了,就连站在外头的村民们,也都信了,口里开始说起来:“哎哟,没错儿,大海当年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涂姑娘,咱们是一个村的,我与你父亲当年也有些交情。这件事,我可以不跟你们计较。”白村长说道,“但是,这个少年,我一定要带走。” 打人的是少年,惹事的也是少年,涂菲媛这回不该有微词了吧?白村长说道,随即一挥手,道:“把他带走。” “等等!”谁知,涂菲媛一挥手,制止白家的几人,“白村长,我看你是老糊涂了!你知道他是什么人?” ------题外话------ 好看不好看?期待明天的更新不?期待就来点掌声,让阿风写出更精彩的剧情来~\(▽c)/~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五四章 唆使,真凶 “他是什么人?”白村长一愣,目光移动,看向少年。樂文小說|他隐约听过,少年是涂老头捡回来的,难道有什么了不得的来历? 涂菲媛冷哼一声,把少年拽到身前,一手掐住他的下巴,一手将他的头发撩了上去,让他的脸庞完完整整地露出来:“白村长,你经过的事多,见过的人也多,你可曾见过长得如此好看的人?” 白村长一愣,他的确没见过比少年更好看的人了。就连少年一半姿色的人,也没有见过。 站在篱笆院子外面的村民们,亦是纷纷摇头:“啊哟,这样神仙一般的人儿,咱们八辈子都没见过。” “你再瞧瞧他的皮肤,比牛奶还要细滑。”涂菲媛放下少年的头发,改为捏他的脸,“他不仅是脸上光滑细腻,他的手上也没有一块儿老皮。浑身上下的皮肤,堪比刚出生的婴儿。白村长认为,什么样的人,活了十几年后,还能拥有这样细腻白嫩的皮肤?” 少年微微抿着唇,垂下眼睛,一动也不动,任由涂菲媛粗鲁地拨头发c捏脸颊。 白村长不禁愣住了。不自觉的,捏了捏自己的手。但觉一块块老茧,硬邦邦的,从指肚到手心,到处都是。这还是他这几年养尊处优的结果,换了其他村民,手上的老茧都能磨刀了! “他摔了脑袋,记不清自己的身世了。不过,他这样的容貌,这样的皮肤,白村长以为,他难道是没有来历的人?”涂菲媛说道,又看向院子外面的人群,加了把火:“不怕告诉你们,我爷爷是在山脚下捡到他的。玉峰山后面是什么,大家都知道吧?” 这一句话说出来,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吸了口冷气。 玉峰山后面,是皇家猎场!这少年被捡到的时候,浑身是猛兽的抓伤,莫非是皇族?便不是,瞧他的容貌与一身白嫩肌肤,也知道绝非凡人! “白村长,我可以这样说,你如果把我们涂家打杀了,遭殃的只有你们白家。但是,倘若你把少年打杀了,咱们全村都没有活路!”涂菲媛冷声断言。 院子里一时寂静得针落可闻。 他们没见过皇亲贵胄,但是都听过戏文,高高在上的皇族,看待他们就像是地上的蚂蚁。都不用抬脚,一口唾沫都能将他们淹死。真若屠杀全村人,想必也不过是多吐几口唾沫的事。 “村长,要不算了吧?咱们大伙儿的命,可赌不起啊!”有人开始说道。 “是啊,村长,本来也不是少年先挑衅的,要不是你家大富非要推倒人家的房子,少年也不会动手。”又有人说道。 “咦,白大富为何非要推倒涂家的房子?”不知是谁问道。 白村长不由得脸色微沉,目光移动,看向痛得嗷嗷直叫的小儿子。但见一张鼻青脸肿的脸,被揍得一点儿原本模样都看不出来。一条胳膊碎了,日后好不好的起来还另说,眼神渐渐阴沉起来。 “放屁!不要听这贱丫头胡说八道!什么黄掌柜,什么来历不凡,那都是她胡扯出来的!”这时,邹氏大叫起来,“给我把她的嘴撕了!再剥了她的皮,把她身上的肥肉刮下来,剁碎了炼油喂狗吃!” 涂菲媛冷笑一声,松开少年的脸颊和下巴,将他往旁边一推,说道:“你们可以不信我。若是哪日,有人来屠村,你们可别哭就是了!”说着,凉凉勾唇,看向白村长道:“白家如今的地位,来之不易吧?几代人的拼命,才挣回来的?白村长不想着传给子孙后代,竟往断子绝孙的路上走,真让人想不通!” 白村长的脸色又是一变。涂大海,黄掌柜,在心里默念两个人的名字,又将目光移向少年。那样倾国倾城的面容,站在人群里,犹如珍珠埋在土里一般醒目。半晌后,开口道:“就当是为了村民们的安危,这个哑巴亏,我们吃了。只不过,我儿治胳膊的银钱,涂姑娘打算如何?” “白村长千万别这样说,此事究竟是谁吃亏,还说不准。”涂菲媛说道,眼见着白村长的眼中露出冷意,勾了勾唇,抬手一指白大富:“想叫我们赔钱,可以。但是,劳烦白村长问一问您儿子,为何要推倒我家的屋子?” 白村长不由得头疼起来。他不想提这茬,毁屋c砸锅这种事情,原是最丧天良的事。偏偏白大富干什么不好,非干这事。再看涂菲媛不依不饶的神态,不禁有些恼,涂家人怎么都这么难缠? “推你家屋子怎么了?我儿子愿意推!”邹氏却不管,狠狠地说道:“谁伤我儿就该死!” 涂菲媛冷冷地扫了邹氏一眼,然后收回来,看向白村长说道:“事情总有因果。若是我们家的人无故打了白大富,我们愿意赔。但是,如果是白大富挑衅在前,这银子,我们不赔!” “老子就推你家屋子怎么了?”这时,白大富分出一丝精力,看向这边说道。 他开口就好,就怕他不开口。涂菲媛的唇角微微勾了起来,说道:“白大富,你推我家屋子,总有个因由吧?你我无怨无仇,你为何干这样丧心病狂的事?还是说,有人叫你如此?” 说着,目光一转,看向人群后面,一个满带仇恨的身影。 “李姑娘,是你叫白大富做的?”涂菲媛抬手一指不知何时来到的李琼儿,冷冷说道。 从一开始,涂菲媛就怀疑了,白大富好好的,为何要毁她家的房子?思来想去,只有李琼儿有嫌疑了。若是李琼儿嫉恨她坏了她的名声,又被许家退亲,却是可以解释。 李琼儿躲在人群后面,一双嫉恨的眼睛,直直朝这里看过来。涂菲媛立刻断定了,这件事,就是李琼儿唆使的。 村民们听见涂菲媛如此说,纷纷转身朝身后看去。果然,李琼儿的身影躲在最后面,一双手绞在一处,眼里的嫉恨还没来得及掩去,满满都是阴沉与嫉恨。 ------题外话------ 呀呀呀,又是这个坏女人,媛媛会怎么收拾她呢? 一一 感谢的1颗钻石,( ̄3)(e ̄)么么~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五五章 解决,贱人(二更) 在河边上,被涂菲媛设计失了名声,成为李琼儿心中的一根尖刺,不拔不痛快。本文由 。。 首发于是,找到白大富,对他说:“你把涂家的房子砸了,我就心甘情愿嫁给你。” 白大富便抄了家什,往涂家而来。恰好涂家二老下田去了,白大富直直走进院子,举起家什,准备砸墙。 涂家的屋子,是黄泥垒成的,尺厚的墙壁,根本没有什么坚固性。白大富举起家什,就要把屋子砸成一地黄泥。谁知,旁边小屋里走出一个人来。见少年生的瘦弱,白大富一脚便踹了过去。不料,少年虽然长得瘦弱,力气却大,一把握住他的腿,将他整个丢出院子外头! 这一下子,可惹恼了白大富,立时爬起来跟少年打成一团。说是打成一团,其实不过是白大富单方面被少年虐。两人的动静越来越大,渐渐吸引了村民们。 李琼儿本来不想去看,她的名声不如从前,出现在人前,只会招来难堪,然而,白大富居然被打了,胳膊都被打断了,还去请王大夫,立时坐不住了。 敢打白大富,这不是找死?李琼儿万万没想到,会出现这样令人惊喜的岔子,立刻赶来看。她就要看着涂菲媛倒霉,最好被捶成一张大肉饼,叫她再招惹她! 然而,站在人群后头,看着事态一点点偏离期望的轨道,渐渐按捺不住了。这个死肥妞,怎么变得口齿这么伶俐了?绞着手指,焦急的不行。直到涂菲媛话锋一转,直指向她,才惊觉回神。 “我没有!”李琼儿下意识地否认,看着村民们异样的眼神,心念急转:“大家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都被涂菲媛害死了,想要看涂菲媛的笑话而已,又有什么错?” “嘁,有些人啊,自己不干不净,还赖到别人身上,真是让人不齿!”有人说道。 李琼儿掐着手心,挤出泪意,说道:“大家还不明白吗?我是被冤枉的。”抬手一指涂菲媛,“她看上了许公子,想要嫁给许公子。我身为许公子的未婚妻,就碍了她的眼。那日的事,分明是她害我。” “方才大家都听见了,她是多么有心眼?才几句话,就让白村长不敢动她,被逼吃了哑巴亏。我又是个没心眼的,被她害了,连清白也寻不得,真是冤枉!”说着,眼睛一眨,泪珠扑簌簌落了下来。 众人闻言,不由得将信将疑起来。 只听一声冷笑响起,却是涂菲媛开口了:“李姑娘还不死心?还妄想往我身上泼脏水?那咱们就再说道说道!” “首先,那日的事,就算我想要害你,如果你不吃白大富给你的东西,你会中计?你收了白大富的东西,不回家吃,偏偏与白大富坐在小河边吃,是为什么?” 众人闻言,心中一震,陡然看向李琼儿。 “另有,你如果不曾与白大富苟合,那日的事是你的第一次,请问你的处子之血去了哪里?”涂菲媛冷笑道,“贪图钱财,与白大富苟合,还妄想有个好名声,你当大家都是傻子?” 说到这里,声音带了鄙夷:“你两次被撞破通奸,第一次试图淹死我叫我闭嘴,不成便泼我污水,第二次说我迷恋许公子,坏你姻缘。你没心眼?糊弄鬼呢?” “白大富毁我家屋子的事,也是你唆使的吧?”涂菲媛话锋一转,说道:“你可真是卑鄙又歹毒!为了名声,如此不择手段!” “我没有!不是我!”李琼儿尖叫道。涂菲媛的这一番话,戳破她所有的幻想,“就是你,你想做许夫人,才来害我!” 涂菲媛不理她,扭头看向不知何时停止嚎叫的白大富:“你到现在还要护着她?你倒是对她死心塌地,多么丧尽天良的事都为她做。可是人家不领情呢,出了事,先把自己撇干净,根本不管你的事。” 白大富紧紧抿着嘴,脸色难看的要命。 “当真是李琼儿叫你干的?”这时,邹氏也看出苗头来,猛地站起来问白大富。 白大富抿着嘴,不吭一声,眼睛直直看向李琼儿,失望c厌倦c怨恨等情绪交替闪过。 知子莫若母,邹氏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大叫一声,朝李琼儿大步走过去:“好啊!原来是你这个小贱人!害得我儿好惨!”上前一步,薅住李琼儿的头发,大耳刮子啪啪地扇过去:“小贱人!还想嫁给我儿子?呸!我要叫你给我儿子当牛做马!” 一边左右开弓,狠狠打着李琼儿巴掌,一边什么难听骂什么,几下就打得李琼儿鼻青脸肿,口鼻都破了:“没有!不是我!” “我儿子的胳膊要是废了,你就伺候他一辈子!敢生歪心,老娘打死你!”邹氏抓着李琼儿的头发,照着她的头脸,劈头盖脸地打下来。 李琼儿何曾遭过这样的罪?被打得连连惨叫,很快晕了头,连邹氏说什么都听不清了,只喊道:“救命啊!救命!” 村民们没有一个上前阻拦的,纷纷鄙夷地往地上唾唾沫:“呸!打得好!” “白村长,这事儿您看怎么办?”涂菲媛抬起眼睛,看向一言不发,脸色无比难看的白村长。 事已至此,真相大白。白大富受了李琼儿的唆使,意图毁涂家的屋子,根本不关涂家的事。而将白大富打断手臂的少年,却是身份成谜,又动不得。 “哼!”最终,白村长冷哼一声,阴沉沉的眼神扫过涂家四口,对白家人招了招手:“咱们走!” 白大富的手臂已经被王大夫固定住了,被扶起来,往外走了。临走之前,回头阴沉沉地瞪了一眼少年,阴冷又刻毒。 围观的人群与王大夫一起,同情地安慰几句,便也散了。 小院子里终于寂静下来,李氏腿脚一软,往地上滑去。涂老头亦是长舒一口气,用敬佩c赞许c心疼的眼神看向小孙女儿:“媛媛” 话没说完,便睁大了眼睛。 只见涂菲媛转过身,猛地抬手,朝少年的脸上扇了过去! ------题外话------ 一一今日小剧场一一 狗剩:(⊙v⊙)为什么打我? 李氏:(⊙v⊙)为什么打狗剩? 涂老头:(⊙v⊙)为什么打狗剩? 媛媛:一_一问作者。 作者:→_→你们猜?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五六章 不许,吃饭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惊呆了涂老头和李氏。:3し眼见小孙女儿提起裙子,抬脚又要踹少年,李氏连忙从地上起来,抱住小孙女儿拦道:“媛媛,你这是做什么啊?怎么打狗剩?” 涂老头则拉过少年,扯到身后,自以为懂了小孙女儿为何生气,劝道:“媛媛,狗剩也不是故意惹事。都怪白大富欺人太甚,他又是个不懂事的,这才跟白大富打了起来。回头咱们教教他,不叫他随随便便动手就是了。” “我哪里是气他跟白大富动手?”涂菲媛被李氏抱住腰,不敢再使劲挣,唯恐伤了李氏。只抬起头,怒视着少年。 少年闻言,从涂老头的身后抬起脸来,一双漆黑的眼睛里,闪动着的怒气微减,浮现一丝疑惑。 “我怎么叮嘱你的?我是不是叫你好好照顾爷爷奶奶?”涂菲媛怒视着少年,“你数数我叮嘱你几回了?我们家救了你,养着你,好吃的东西都留给你,你怎么回报我们的?”掰开李氏的手,把微微怔住的涂老头拨开,揪住少年的领子,把少年从涂老头的身后提了出来。 “你打白大富就罢了,他混账,你打死他我都不管。可是,你只顾着自己出气,将爷爷奶奶置于何处了?”想到涂老头和李氏护着少年,竟然为他挡棍子的一幕,涂菲媛的身子微微发抖。 少年的眼神闪了闪,慢慢低下头,薄唇抿了起来,一句话也不辩驳。任由涂菲媛揪着他的衣裳,数落着他。 “这是我最后一次叮嘱你——我不在的时候,照顾好爷爷奶奶!”涂菲媛的声音又冷又硬,带着不容忽视的严厉,“倘若爷爷奶奶若有个闪失,我活剥了你的皮!” “嗯。”少年垂下的头,微微点了点,喉中溢出一声。 日头沉入云后多时,西边的云霞也渐渐消失,天色愈见昏暗,逐渐有风吹起,刮着少年的头发,将他的面容盖住,看不清神情。 涂菲媛一把松开他,冷道:“今晚不许吃饭!” “媛媛啊,那怎么行?”李氏渐渐回过神来,想到小孙女儿竟是为了自己,才发这么大的脾气,心里百味陈杂,有欣喜,有骄傲,有心酸,有疼惜。弯腰捡起方才掉在地上的肉和菜,说道:“狗剩知道错了就好,你何必不叫他吃饭?” 涂老头跟着劝道:“一顿不吃就饿得慌,狗剩还长身体,不吃饭可不行。” “就让他饿着,让他长长记性!”涂菲媛冷声说道。 仅仅断他一顿饭而已,算便宜他了。若非他的战斗力强,涂菲媛仍将打算将他培养成爷爷奶奶的保镖,早将他撵出去了。 少年抿着唇,抬起眼睛看着涂老头和李氏,眼巴巴的,想要请求又不敢的模样。 “奶奶,你歇着,我做饭去。”涂菲媛接过李氏手里的肉和菜,往灶边走去。 李氏随后走过去:“奶奶给你帮忙。”见涂菲媛转过身来,要拒绝的模样,便笑呵呵说道:“你自己弄,得弄到什么时候?爷爷奶奶都饿了,咱们快些做好,早些吃到肚里。” 听多了小孙女儿的种种借口,如今李氏也学会了。走到灶边,解开涂老头新拾回来的一捆柴火,忙活着准备生火。 涂菲媛抿了抿唇,只觉得心里轰的一下,燃起了熊熊的火,烫得她心里滚滚的。轻轻吸了口气,不再吭声,挽起袖子,收拾起肉和菜来。 今天买了一斤猪肉,还有几斤土豆。涂菲媛将肉切成片,土豆切成块,又劈了两只青椒,炒了一道简单的土豆肉片。又拿了三只鸡蛋,磕进碗里,舀开水冲了三碗鸡蛋茶。每碗都洒了一大把白糖,滴了两滴香油。又捡了半筐窝窝头,蒸透了,拾出来端到院子里的小桌上。 “爷爷奶奶,吃饭了。”涂菲媛把凳子摆好,扬声喊道。 涂老头和李氏应声坐过来,拿起筷子,准备开动。少年坐在一边,双手摆在膝盖上,坐得无比板正,黑暗中隐约看到一张脸上满是可怜。李氏见了,有些心软,忍不住又要劝。忽然桌子底下的脚被涂老头踢了一下,便闭上口,别过头,不忍看了。 下午在田里,涂老头跟她说了,叫她以后对狗剩有点分寸,别一腔热情,比对媛媛还好。又说媛媛开始有些不高兴了。李氏心想,她对狗剩好,还不是为了给媛媛找个靠?等他们老两口走了,媛媛也有个互相扶持的人。哪怕嫁了人,也不怕在夫家受气了。 可是,既然小孙女儿不高兴馏,李氏便作罢了。看向桌上,窝窝头是三人份,鸡蛋茶是三人份,至于菜,虽然有点多,三人也吃得完。便知小孙女儿是铁了心不给少年吃饭了,因此作罢。 肉的香气,热乎乎的飘出来,一缕一缕,钻进少年的鼻子里。鸡蛋茶的甜香,亦化作一缕缕,升腾起来,在少年的周身飘来飘去。少年搁在膝盖上的双手,抓紧了衣裳,眼睛盯着桌上的饭菜,“咕咚”“咕咚”直咽口水。 涂菲媛只做听不见,一筷子夹菜,一筷子夹肉,无比淡定地吃着。涂老头心里有数,埋头吃着,亦不做声。唯有李氏,心里不忍极了。可是,看看小孙女儿的一派淡定,又不敢再劝。不知不觉,在这个家里当家作主的人,慢慢变成了涂菲媛。 一顿饭吃罢,涂菲媛只觉痛快。吧唧一下嘴,放下筷子,舒坦地叹气:“吃得好撑啊!”站起身来,对少年说道:“你,把碗筷收了,刷洗干净。” 住她的,吃她的,还想甩手当大爷?哪有那么好的事。 少年站起身来,收起碗筷,摞进筐子里。李氏也站起来,把小凳子一只只提到屋门口。涂老头则搬起桌子,放回屋里。少年收拾好碗筷,便抱起筐子,抬脚往灶边走去。才走一步,蓦地低低叫了一声:“啊!” “怎么了?”李氏转头看过来。 少年低低地道:“裤子掉了。” ------题外话------ 隔着昏暗的光线,隐隐看见两条白生生的咩哈哈哈哈~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五七章 乘凉,谈心(二更) “哎哟!快穿上!”虽然天色昏黑,看不清什么,然而小孙女儿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李氏只觉得不好,连忙说道。し 少年弯下腰,把裤子提了起来。才走一步,又顿住了:“奶奶,又掉了。”声音娇媚婉转,好不无辜。 “怎么回事?”涂老头走过来,蹲下去,把裤子提起来,给少年穿上。然后,不禁低低笑了:“嘿嘿,他奶,你去找了针来,给狗剩缝几下。” 原来,少年生的瘦削,又身量未成,穿着涂老头的裤子,本来就宽大。今天饿了一顿,腰身瘦了一圈,就挂不住了。一走路,就往下掉。 少年走不得路,自然没法刷碗筷了。涂菲媛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接过碗筷,抱去灶边刷了。 李氏领着一手提着裤子的少年,来到门口,按他坐下:“你别动,奶奶去拿针,给你缝一缝。” “嗯。”少年乖巧坐了,等着李氏进屋摸了一番,拿着一根针走出来。搬了凳子,坐在旁边,摸黑缝他的裤腰。 李氏虽然年纪大了,眼神也不好,但是年轻时候做针线活是一把好手。此时摸着黑,竟也动作飞快,不一会儿就把少年的裤腰撮紧了一圈。 涂菲媛刷完碗筷,又走近里屋,把没吃完的一只甜瓜拿出来,洗了干净,掰成两半,一半给涂老头,一半给李氏。熟透了的甜瓜,从中间掰开来,那份浓郁的清甜,直往鼻子里钻。涂菲媛吃过饭了,不馋这个。只有没吃过饭的少年,闻着清甜味儿,肚子咕噜噜地叫起来。 “叫什么?吵死了,一边儿呆着去!”涂菲媛不客气地呵斥道。 李氏才鼓起勇气,想要劝涂菲媛,把瓜分给少年一点儿。闻言,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了。涂老头闷不吭声,只把甜瓜往嘴边一松,咔嚓咬了一口,用行动无声支持小孙女儿的决定。 少年垂下眼睛,慢吞吞站起身来,回屋去了。 推开门,走进屋里,径直往床上一躺。才一躺下,肚子瘪得更深了,仿佛前胸后背都要贴在一起。肠子咕噜噜地翻来覆去碾动,饥饿的滋味儿无比难耐。甜瓜的清甜香气,顺着门缝儿飘进来,少年咽了下口水,翻了个身,趴在床上。 肠子转动的声音变小了,可是饥饿的滋味儿还是没减半分。少年探手下去,把衣服撩起来,卷成一团,塞进口里。闭上眼睛,一动不动了。 那边,没了少年碍眼,涂菲媛的心情才好了一些。搬了凳子,靠在李氏的腿上:“奶奶,你和爷爷今天可吓死我了。你们做什么去挡那棍子?” “哎哟,他们那些人,都打狗剩,万一把狗剩打死了怎么办?”李氏说道。 他连老虎c狼都能扛住,还怕几个人?何况,打死就打死了,怎么能叫爷爷奶奶遇险?涂菲媛心里不高兴,口里却不敢说出来,二老都是一辈子心善的人,再听不了这种话的。因此只是低声说道:“下回可不要这样了。你们若有个什么,可叫我怎么办?” “爷爷奶奶的年纪大了,总有去的那一天,媛媛不必难过。”这时,涂老头说话了,声音慈蔼无比。 “不会的!爷爷奶奶会长命百岁的!”涂菲媛忍不住叫起来,固执地打断涂老头的话。 李氏只当小孙女儿年幼单纯,不禁笑了起来:“瞧瞧媛媛,吓得都抓紧我的衣裳了。好好好,爷爷奶奶长命百岁,一直陪着媛媛。” 涂老头呵呵一笑,也不再说。有时候,他觉得小孙女儿太过成熟,比如傍晚时分,面对白家人时。有时候,又觉得小孙女儿实在天真,比如方才。人怎么可能不会老去呢?他与李氏,年近六十的人了,又能活几年呢? 想着想着,原先压下去的念头,又冒了出来:“媛媛啊,你真的不喜欢许公子?李家丫头的名声,是真正坏了,她再说什么,人们也不会信了。你” “我还小,且不谈这些。”涂菲媛低下头道。又想起今天早上,许凌云截住她的路,唇边勾起一抹讥笑,“爷爷,快别提他,他那个人最是薄情寡义的了。” 涂老头听了,不禁讶道:“媛媛,这话怎么说?” 涂菲媛便道:“爷爷,咱们家今天出了这样的事,许凌云怎么不来帮忙?他借我爹的笔记,读我爹的书,堪称我爹的半个弟子了。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见着咱们家遭难,却躲起来不发一言,不是薄情寡义是什么?” 涂老头听到这里,不禁怔住了。 “媛媛,你今天多次提起你爹,可是从哪里听来你爹的消息?”李氏却关心起另一件事。却是傍晚面对白村长时,涂菲媛信誓旦旦说涂大海没死,勾住了李氏的心。 “奶奶,我唬人的。”涂菲媛小声说道。 李氏闻言,一股说不出的失望在心底升起来。 “奶奶,您想他干嘛?这么多年,一封信没有,一句话没捎回来过,若是活着,就是没良心的人,快别想他了!”前世,涂菲媛就没有见过父母,对父母的感情很淡。这一世,亦是没有丝毫期待,反而有些淡淡的排斥和反感。 李氏怔怔道:“大海若是活着,必不会不传一点儿消息回来的。他究竟遇着什么难处了?可恨我们没本事,帮不上他。”说着说着,眼眶便湿润了,两行浊泪打湿了脸庞。 涂菲媛不禁心中揪了起来,劝道:“奶奶,别伤心,我爹一定没事的。等我攒够了钱,咱们一起进京,打听他的消息去。” 小孙女儿给书局做账房伙计,一个月挣一两银子,什么时候才能攒够钱进京打探消息?李氏心里怜爱,口里便赞起来:“好孩子。”伸出大手,摸着小孙女儿的头顶。 只见李氏根本没听进去,声音仍旧是悲戚的,涂菲媛无法,只得转了话题:“哎哟,狗剩这会儿怎么没动静了?该不会饿死了吧?” “哟!快去瞧瞧!”李氏顿时忘了方才的事,推着小孙女儿去看。 ------题外话------ 黑暗中,狗剩抬起眼睛来,绿油油的,像林子里的狼:“打我,还不给我饭吃你别后悔!” 一一 感谢的5分评价票和1颗钻石,( ̄3)(e ̄)么么么,谢谢亲亲~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五八章 奋起,反扑 在李氏的催促下,涂菲媛抬脚往少年的屋里走去。》し才走到门口,便听见屋子里传来一声声肚子叫的声音。咕噜噜,咕噜噜。 推门走进去,便看到床上模糊拱着一道身影。轻哼一声,关上门,往床边走过去。 “喂!”涂菲媛站在床前叫道。 少年不吭声,只有肚子回应着她:“咕噜噜。” “说话!”涂菲媛冷下声音说道。 少年一动也不动,肚子里咕噜噜叫着,只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嗯。” “坐起来,好好说话!”涂菲媛冷道,臭小子,跟她说话还这么不情不愿,好大的架子! 少年微微动了动,把口里的衣角扒出来,坐起身来,抬头朝涂菲媛看过来:“我饿。” “活该!”涂菲媛冷声说道,“以后还敢不敢了?” 少年摇了摇头:“不敢了。” “我今天打你一巴掌,疼吗?”涂菲媛问道。 少年眨巴了下眼睛,不答话。 “我问你疼不疼!”涂菲媛问道。 少年顿了顿,点点头:“疼。” “记住了吗?”涂菲媛又问。 少年点点头:“记住了。” “你以后是不是要打回来?”涂菲媛抱胸又问。 少年眨巴着眼睛,不答话。 “哼,你没那个机会了!”涂菲媛冷冷说道,黑暗中,居高临下地望着少年。看不清轮廓,只隐隐瞧见一双黑亮的眼睛,闪着惊人的光。心中一动,说道:“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首先照顾好爷爷奶奶,听见没?” 少年点点头:“听见了。” “听见就好!再发生这种事,立刻撵你走!”涂菲媛威胁道。 少年乖巧地道:“我记住了,再不会让人伤害爷爷奶奶了。” “记住就好。”涂菲媛说道,“你睡觉吧,明天早起,跟我去一个地方。” 她和阿皎约好了,明天上午去大杨村,看葡萄去。可是,今天拖着伤脚走了一路,只觉得不仅没有恢复,反而又有些恶化了。打定主意叫上少年,脚疼了就叫他背一会儿。 少年这回没有点头,抬起眼睛又问道:“我能吃饭了吗?” “没你的饭!”涂菲媛回过神来,恶狠狠地道:“这是对你的惩罚!以后你再做错事,就不给你饭吃!” 少年肃然,身子情不自禁坐直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娇媚婉转的声音,带着一股子肃穆,不禁让人觉得,他是真心保证的。 看来,这次对他的惩罚果真有效。涂菲媛把“禁食”列作对少年惩罚的第一条,推开门走出去,来到李氏身边,说道:“他没事,躺在床上反思呢。” 李氏放下心,不禁说道:“今天可是吓到他了。”又不禁对涂菲媛道,“媛媛啊,你做什么打他?还打得那样重。明早起来,也不知是不是顶着红红的巴掌印?” 她对他狠吗?可没他狠!瞧瞧她的脚,这小子的心里狠着呢。一时间,又不禁有些怀疑,收留少年究竟是不是个好事情?他对爷爷奶奶倒是可以放心,但是对她,却独独让人没法放心。甚至,有时候有些养虎为患的感觉。 只因为,涂菲媛有时对上少年的眼睛,不禁觉得,少年想要掐死她,顶替她的位置,跟爷爷奶奶一起过日子。这种感觉不是一次两次了,为此,涂菲媛对明天带少年出门办事的决定,有些不确定起来。 “奶奶,你想多了,那声音听着响,实则我没用太大力。”涂菲媛说道。反正少年的恢复能力好得很,卷肉的伤口都能飞速愈合,这一巴掌必然是小意思。 涂老头在一旁帮腔,呵呵笑道:“媛媛可是有分寸的,你就别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了。” “知道了,知道了。”李氏说道。心里当真怀疑起来,难道她对狗剩,当真比对媛媛还好? 一家人凉快了一会儿,便回屋歇下了。 次日一早,涂菲媛早早起来做早饭。仍旧是蛋花汤c蒸窝头,唯独多了一道拌土豆丝。 却是家里的钱不多,涂菲媛虽然有五两银子的新收入,却没找到机会跟爷爷奶奶说。又怕爷爷奶奶知道了,非要她存起来当嫁妆。心里只想着,一定要弄到葡萄,把葡萄酒酿出来,卖了钱,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买各种东西补给爷爷奶奶了。 “狗剩啊,饿坏了吧,快吃,多吃点儿。”少年上了桌,一双眼睛便如正午的日头,明晃晃地照人,李氏连忙拿了一只窝头,塞到他手里,“快吃,昨天晚上,隔着一堵墙,我都听见你的肚子咕咕叫了。” 家里有个规矩,是涂菲媛定的。那就是涂老头和李氏不动筷子,谁也不能动。这条规矩就是单独为少年定的,只有他吃饭没大没小,不顾别人。所以,虽然目光锃亮锃亮,却不敢扑上去,直到李氏塞了给他。 一个窝头到手里,两下就咽下去了。李氏便又拿了两个,递给他:“哎哟,可怜的,真是饿坏了。” 涂菲媛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吃吧,今早上准备的多。” 打一棍子也要给个甜枣,涂菲媛打定主意了,就叫少年跟她去。因此,先给他点甜头,免得路上他当真把她杀了灭口,回家跟爷爷奶奶关门过日子。 然而,不一会儿,涂菲媛就后悔了! 只见李氏怜爱地看着少年吃饭,口里说道:“这孩子,长得俊,穿这样的衣裳,总觉得屈待了他。不如给他扯几尺好看的布,做一身衣裳吧?” 少年生的美,皮肤又白又滑,穿着涂老头的灰青色麻布粗衣,看起来埋汰得很。 “没钱!”涂菲媛冷冷地道。 李氏听罢,叹了口气,又不忍,又心疼。做一身衣裳,怎么也要一百文钱以上了,家里这么穷,小孙女儿的嫁妆都没攒够呢,哪有余钱给狗剩做衣裳? “奶奶,我有钱。”少年咽下口里的窝窝头,伸手在衣裳里掏了掏,摸出两粒碎银子来,摊在手心里。 不多不少,正是二两。涂菲媛见了,猛地摔了筷子! ------题外话------ 狗剩托着二两银子,眨巴着湿漉漉的眼睛,无辜又清纯。内心,一只黑色小狗撒欢儿跑来跑去:“让你再打我~让你不给我饭吃~后悔了吧~看你敢不敢对爷爷奶奶说出来~哇哈哈哈~” 一一 感谢的4分评价票,么么~(亲爱滴,下回可以打5分吗?打4分太浪费啦,如果在亲爱的心里不值得五分,就投给别的文好啦,么么~)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五九章 小胜,一局(二更) “狗剩啊,你哪里来的钱?”看着少年手心里的银子,李氏直是惊讶起来。网 涂老头亦是有些愕然,朝少年的手心里看过来。 只有涂菲媛,紧紧攥着拳头,目光狠狠瞪着少年,恨不得把他吃了。 “我捡的。”少年说道,漆黑的眼睛湿漉漉的,带着天真无邪。 李氏不禁问道:“从哪里捡的?怎么捡的?”也不知道是谁丢了银子,可怎么还给人家?李氏是善心的人,第一反应,就是要把银子还给人家。 只听少年说道:“我从屋后捡的。” “屋后?”李氏不解地皱起眉头。涂家的房子在玉河村最北头,等闲也没有什么人来,尤其屋后头是一块荒草丛生的荒地,谁会去那里?便拉少年的手臂:“你带奶奶去瞧瞧。” 李氏心里想着,若是旁人丢的,还是要找到失主还给人家才好。真若是寻不见,再另说。拉着少年,往屋后头去了。涂老头也跟在身后,往屋后头去了。 只有涂菲媛,没有跟去,站在原地,拳头紧紧捏了起来。嘴唇抿成一条线,等到爷爷奶奶的身影消失在屋后头,再也忍不在,狠狠跺脚起来! 臭小子,混账小子,气死她了! 这二两银子,是她的! 前些日子,她进城卖首饰,遇见沈思思,给沈思思梳头得了一两银子小费。又跟胡爷等人打赌得了七百文,后来首饰被三叔家的涂玉儿买走,又得了一两。涂菲媛不敢全都拿出来,怕爷爷奶奶疑心,就只给了二老一部分,大头自己收了起来。 后来捡了少年回家,因着少年占了小屋,涂菲媛就把银子拿了出来,藏在屋后头。谁知,仍是被少年挖了出来! 他是狗么?什么鼻子?这都能给他挖出来?涂菲媛越想越气,心里窝了一团火,待李氏牵着少年走回来,便把两束愤怒的视线投过去。 少年眨着眼睛,十分无辜。涂菲媛愈发恼火,他究竟是真傻还是假傻?早不拿出来,晚不拿出来,偏偏李氏要给他买衣裳的时候拿出来? 想到这里,不禁眯了眯眼睛,亏得她昨天犯懒,新得的五两银子没有埋过去,否则被少年一窝端,可坐实了他在爷爷奶奶面前的功劳! “那土坑没什么奇异的?”李氏念念叨叨地走过来,“究竟是谁埋在这里的?” 二老在土坑周围转悠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异样,最终只能归结为:“既然是狗剩发现的,就归狗剩吧。” 少年握着两粒银子,眨巴着眼睛,说道:“奶奶,我想穿新衣裳。” “呵呵,狗剩乖,你是个有福气的,既然这二两银子是你发现的,都归你处置,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李氏笑呵呵地摸着狗剩的脑袋说道。 少年不知想到什么,咽了下口水,说道:“奶奶,我还想买肉。” 一句话将李氏逗乐了,大笑起来:“好好好,你想买什么,叫媛媛领着你去。”然后看向涂菲媛说道,“媛媛啊,你今天进城,就带着狗剩买点东西吧,捡着他喜欢的买。” 只听见身边的少年不停咽口水,“咕咚”一口,“咕咚”又一口,直是乐道:“这孩子,早上没吃饱么?还是昨晚没吃着肉,馋着了?” “什么也不买!”憋了一肚子火的涂菲媛,冷着脸说道。 那银子分明就是她的,可恨她不好说出真相来。否则,爷爷奶奶误会了怎么办?吃了哑巴亏,就连活剥了少年的心都有了。他还想穿新衣,吃大肉?屁! 李氏愣了一下,不明白小孙女儿在气什么,便问道:“媛媛啊,怎么不买?” “你什么时候挖出来的银子?为什么现在才拿出来?”涂菲媛不答,走上前,一把薅住少年的衣领,将他从李氏的身后揪出来。 少年眨巴着眼睛,一句话也不说,只将眼神投向李氏,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一副吓到了的样子。 偏偏他素来言语不多,又有着“失忆”的前科,李氏不禁偏疼他一些,说道:“媛媛啊,好好说话,别吓唬狗剩。” 涂菲媛冷哼一声,松开少年的领子,道:“少装可怜,回答我的问题!” 少年眨巴着眼睛,愈发显得可怜起来:“昨天晚上我饿了,很饿很饿,就跑到屋后面揪草叶吃,不知道怎么就发现了。” “哎哟!”李氏听了,不禁心疼起来,走过去摸他的脸,问道:“狗剩啊,你怎么吃草啊?家里又不是没吃的。你饿了,怎么不敲门喊奶奶?” 少年眨巴着眼睛,看了涂菲媛一眼,垂下头说道:“我不敢。” 涂菲媛气得简直要笑了,他不敢?还有他不敢的?心中愈发肯定,少年心里藏奸,只冷笑道:“你住我家,吃我家,喝我家,这些不是钱?”将手一摊,喝道:“银子拿来!” 少年眨巴着眼睛,一丝丝委屈逐渐浮现,樱桃般鲜艳的薄唇抿了抿,伸手递了过去:“给你。”说完,眨巴着眼睛,“我想穿新衣裳。” 涂菲媛见过他的真面目,哪里会被他骗?张口就要拒绝,却晚了一步,只听李氏不容拒绝地道:“就给狗剩做一身新衣裳,就这么定了!” 小孙女儿真是的,这也太欺负人了?银子明明是狗剩捡的,怎么能给人要过来?又见小孙女儿连身新衣裳也舍不得给人买,直是有些生气了。 少年闻言,立时笑了。漆黑的眼睛弯了起来,长长的睫毛眨呀眨,又快活又清澈,好像山里最纯洁的百灵鸟,让人忍不住喜欢。 李氏更加觉得,方才的决定是正确的,因而拉了涂菲媛到一边,说道:“媛媛啊,你别总是跟狗剩过不去。他又不是咱们家的人,他是客人。你方才那样,不是待客之道。” 涂菲媛一听,心里那个憋屈。待客之道?别逗了,若他真是住两日便走,说不定她就对他客气一些。可是李氏也不瞧瞧,他表现出来的那个样子,分明就是赖定不想走了。 捏着手心,低下头,眼睛里闪着寒光,说道:“我知道了,奶奶,我会带他买衣裳的。” ------题外话------ 一一今日小剧场一一 媛媛:作者呢?给老娘滚出来! 作者:(⊙_⊙)啊? 媛媛:你给老娘搞的啥男主?又奸又贼还偷老娘银子!给老娘换了! 作者:(⊙_⊙)讲真? 媛媛:马上! 作者:狗剩?媛媛让我换男主,你同意不?狗剩?狗剩?狗剩听到请回话! 狗剩:(表情呆憨,内心小黑狗撒欢儿跑来跑去:穿新衣喽~吃肉喽~汪汪汪~)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六十章 互相,养成 天色不早了,涂菲媛带着少年,一前一后出了院子。 眼看着两人的背影,一个胖,一个瘦,一个黑,一个白,一个丑,一个俊,李氏不禁感叹道:“狗剩真是个好娃。咱们媛媛长得这样,他也不嫌弃。” 李氏偏疼少年,也是有原因的。她虽然善良,却不代表心里没有一笔账。满村的人,除了他们老两口,谁看待媛媛不是带着讥笑嘲讽?只有这个少年,生的那样好看,却对媛媛没有一点儿偏见。看向媛媛的眼神,跟看向其他人的眼神没什么不同。 涂老头点了点头:“狗剩是个好孩子。”说到这里,有些愁起来,“他究竟是什么来历?他家里人何时才能找过来?我叫媛媛到镇上贴了告示,怎么一直没有人来领?” 他不知道,涂菲媛根本没有贴告示。一来,她存心要把少年留下,培养成一把好手;二来,少年自己抵触,一听贴告示就咬人。 “哎哟,一想到狗剩就被人带走,我这心里还有些舍不得。”李氏捂着心口说道,“这孩子,长得俊,又可人疼,我实在太喜欢了。” 涂老头便呵呵笑起来:“你再喜欢也不能越过媛媛去。” 老两口直到涂菲媛和少年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才转身走进屋里。 涂菲媛与少年往村子外头走去。走到半路,碰见一个人,顿时脸色沉下来。别过脸,拉着少年就大步往前走。对方却看不出来似的,迎面走上来,微微颔首:“师妹。” 听了这一句“师妹”,涂菲媛好悬没有恶心得吐出来,沉下脸,嫌弃道:“别这么叫,我当不起。” “师妹可是还在生我的气?”许凌云有些歉然地道,“昨天的事,我听说了,我也很生气,真没想到李姑娘竟是那种人” 涂菲媛冷笑一声:“李姑娘是哪种人?” 许凌云愣了一下,有些难为情的样子,叹息一声,说道:“李姑娘她,委实不够君子。” “呵呵。”涂菲媛忍不住嘲讽一声,“李琼儿是个女子,你却以君子的标准要求她,你不觉得太过?” 李琼儿的确是个贱人,涂菲媛打心眼里不喜欢,也不认同她做事的方式。但是,许凌云这种藏着掖着,拐弯抹角的人,也没好到哪里去:“背后言人恶,似乎不是君子所为?许公子口口声声一个女子不够君子,难道就十分君子了?” 许凌云闻言,顿时怔住了,脸色有些难看。 “看来许公子这些年读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涂菲媛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真是瞎了我爹的书和笔记,竟被你这样的人看去!” 一句话说得许凌云满脸通红:“我,不是” 他本是想找涂菲媛表一下态度,他如今一点儿也不记挂李琼儿了。她从前那么喜欢他,见他如此,不应该十分高兴么?昨天对他不理不睬就罢了,他当她矜持。可是,今天怎么反而变本加厉,骂起他来了? 呆愣之际,涂菲媛已经拉着少年走远了。 “呸,恶心!”涂菲媛忍不住唾了一声。 少年有学有样:“呸,恶心!” 涂菲媛斜眼看他道:“你呸什么?” 少年道:“他恶心!” “他怎么恶心了?”涂菲媛很少见到他主动开口,见状,有些兴味地问道。 少年拧眉道:“他居心不良!” “嗯?”涂菲媛听了,有些好奇起来,“这你都看得出来?” 少年点头。那个恶心的人,对涂菲媛有企图。只两回照面,少年就在心里把许凌云拉黑了。涂菲媛可是他和爷爷奶奶的饭票,往后的幸福生活的保障。任何人觊觎,都是对他的挑衅。扭头对涂菲媛道:“要不要我揍他?” 满脸认真的模样,煞是郑重其事,却没在涂菲媛心里讨到好,冷冷说道:“你打人打出瘾来了?看见不顺眼的就想打?” 涂菲媛才不会认为,少年有多么护着她呢,天知道他心里有什么鬼想法。冷冷地道:“你做事之前先想一想,会不会威胁到爷爷奶奶?若是对爷爷奶奶不利,决不许做!” 昨天亏得涂菲媛脑子转得快,否则一大笔医药费还不得赔死?若是少年打了许凌云,可有的受了! 少年被教训一顿,垂下眼睛,不说话了。 “蹲下,背着我!”不知不觉出了村子,眼见四下没人了,涂菲媛便对少年命令道。 少年走到前头,沉下膝盖,等觉得背上一重,便直起身来,抬脚往前走去。 “今天不进城,你跟我去大杨村。”涂菲媛指着前方的一个岔口,指挥少年往西边走。 少年问道:“去做什么?” “找赚钱的机会。”涂菲媛见他关心这些,也不瞒他,如实说道。 若是少年当真能够留下来,便是家里的一份子,不能全然把他当骡子使。 “赚钱?能吃肉吗?”少年眼睛一亮说道。 涂菲媛没好气地道:“你就知道吃吗?” “咕咚。”少年咽了下口水。 涂菲媛直是有些想笑了,逗他道:“等赚了钱,每天给你吃肉。一斤猪肉,一斤羊肉,一斤鸡肉,一斤鱼肉,够不够你吃的?” “咕咚。”少年又咽了下口水,摇头说道:“两斤猪肉,两斤牛肉,两斤鸡肉,两斤羊肉,两斤鱼肉。” 涂菲媛瞪起眼睛:“你一天要吃十斤肉?” “一顿吃十斤。”少年辨驳道。 涂菲媛不禁讥笑道:“你不怕撑死?” “撑不死。”少年说道。仿佛看到一桌子的肉,口水渐渐分泌出来,直咽起口水来。 涂菲媛渐渐皱起眉头:“你是不是有病啊?” 正常人,谁一顿饭吃这么多?胃口大的,一顿饭吃一斤肉也够了。涂菲媛记得前世去吃自助烤肉,遇见特别能吃的,一顿饭也吃不了两斤肉。 低头看着少年瘦巴巴的身材,哼笑两声:“只要你吃得动,就给你吃。”臭小子,说大话不带过脑子的,她且给他机会,看他吃不吃得动? “咕咚。”回应她的,是少年咽口水的声音。 ------题外话------ 一人养忠犬,一人养饭票,哈哈哈哈~ 一一 感谢的10颗钻石,情不自禁给土豪跪了,拿起买肉吃~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六一章 葡萄,庄园(二更) 大杨村离得并不远,少年的脚程快,走了不到两刻钟便到了。し 涂菲媛依着阿皎留给她的信息,领着少年找了过去。不多久,停在一个中等模样的屋舍前头:“阿皎在吗?” “谁呀?”一个年轻妇人打开门,见着涂菲媛,嘴一撇,面上浮现鄙夷。随即,目光一转,落在涂菲媛身后的少年身上,不禁眼睛一亮:“哎哟?小兄弟,你找谁?” 涂菲媛见惯了这样的鄙夷,也不往心里去,只道:“我找阿皎。” 妇人听不见似的,抬脚跨过门槛,抬手朝少年的脸上摸了过去:“哎哟,小兄弟好生害羞?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要不要进屋喝口水?” 涂菲媛眼神微冷,朝前跨了两步,扬起声音朝里面喊起来:“阿皎?阿皎?你在吗?” “来了!”院子里响起一个少女稚嫩的声音,随即,阿皎走了出来。看清阿皎的模样,涂菲媛不由得微微怔住。阿皎讥笑一声,说道:“看呆啦?有什么好看的?” 涂菲媛才收回视线,说道:“咱们什么时候去?” “这就去。”阿皎说着,从门后头提了一只篮子,对妇人道:“嫂子,我去砍猪草了。” 一直调戏少年的妇人,闻声转过头来,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阿皎:“快去快去,没事儿中午不用回来了。” 阿皎“嗯”了一声,挎上篮子,往外头去了。涂菲媛拉起少年,跟在后头。妇人还在喊着:“小兄弟,你别去啦,那地方有虫子,你在这里跟嫂子玩吧?” 走得老远了,还能听见妇人“咯咯”的笑声。涂菲媛挑了挑眉头,看着走在前面,两条小细腿拨腾得老快的阿皎,有些明白小姑娘的脾气为什么那么不好了。 但见阿皎身上穿的衣裳,比那日去城里时见到的还要破旧几分。在城里见到的那一身,就浑身是洞了,而今天的这一身,不仅浑身是洞,袖口和裤脚都短上一大截。 阿皎背后长了眼睛似的,猛地转过头来:“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涂菲媛挑了挑眉:“你敢对你嫂子这样说话,也就不会落得这么惨了。” “你知道个屁!”小姑娘粗鲁地道,扭回头去,迈起两条细细的腿,在前头走得飞快。 这脾气,当真不可人疼。涂菲媛挑了挑眉,不说话了。 阿皎在前头带路,涂菲媛和少年跟在后头,三人越走越远,渐渐出了村子。 “你带我们去哪里?”涂菲媛问道。 “远着呢!”阿皎说道,头也不回,细细的腿儿拨腾地飞快。 涂菲媛不由得顿住脚步,看向身边的少年。少年无辜地与她对视,两眼过后,乖巧地蹲下:“你上来吧。” 涂菲媛不由得勾唇,不客气地扑到少年的背上。 少年的脚程快,背上涂菲媛也没减一分,很快追上阿皎,与阿皎几乎齐头并进。 阿皎扭头一看,眼中讶了一下,随即鄙夷地看向涂菲媛:“你长这么胖,叫人家背着你,你怎么好意思?” “你嫂子穿着簇新的棉布衣裳,却叫你穿成这样,她怎么好意思的?”涂菲媛凉凉说道,一只手搭起来挡住渐渐热起来的日头,一只手挥着做扇子,“她怎么好意思的,我就怎么好意思的。” 涂菲媛才不是什么大善人呢,自来只有她剥削别人的份,还从没有被人剥削的时候。从前非缘酒庄的员工们,个个对她又敬又怕。 阿皎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抿着嘴唇瞪了涂菲媛一眼,然后看向少年说道:“你就这么好脾气啊?” 少年眨巴着眼睛,不回答她的问题,只娇娇地问道:“咱们快到了吗?” 分明什么也没有说,偏偏让人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很累,有便捷的道儿吗? 阿皎对涂菲媛便是冷言冷语,对少年却有些同病相连,有些讨厌地看了眼涂菲媛,然后对少年说:“我们从这边走。” 涂菲媛勾了勾唇,在心里决定,等到回到家,就多给少年吃一碗饭。 阿皎在前头带路,很快领着两人进了山。越往前,路越难走。山里到处都是硌脚的沙砾,又滑又陡的坡,还有掩藏在层层枝叶枯草下的陷阱。 涂菲媛抬起头,看向前方,皱起眉头:“你要带我们进山?” “你不敢啊?”阿皎讥讽道。 涂菲媛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示意将她放下来。少年虽然力气大,但是也不能一直当骡子使。他是个小心眼,真把他使唤狠了,怕他要记恨。下了地,走在层层枯草与沙砾上,抬头看着前方百米高的山头,皱眉道:“你该不会带我们去山顶吧?” 山顶可不适合长葡萄,尤其是那样水灵灵紫莹莹的好葡萄,小姑娘该不会骗她吧? “哼,爱去不去。”阿皎见她放了少年,看她略顺眼一分,打头往前面的山上爬去。一双鞋子,烂的不成样子,一只露出两根脚趾头,一只露出三根脚趾头,竟是只有一双鞋底勉强隔去地上的沙砾。 走了不多久,阿皎的脚步开始有些不对劲。涂菲媛心细,发现地上的脚印,竟有几点血迹,皱起眉道:“狗剩,背着阿皎。”原来,阿皎的鞋子,就连鞋底都被磨穿了。 偏偏小姑娘倔强得厉害,一声不肯吭,涂菲媛不想戳破她单薄的自尊心,打断她欲出口的话,说道:“你走的太慢了,什么时候才能爬上去?” 谁知,阿皎哼了一声,倔强地往前走去:“我是怕你走不动,才放慢脚步的。” 涂菲媛见她不肯,便不勉强了。跟在少年身后,踩着他的脚步。一行人,向着山顶上爬去。 终于,来到山顶上,阿皎指着下方,喘了口气,说道:“葡萄就是从这里采的。” 涂菲媛已经愣住了。但见百米高的山顶下方,是一片划分得整齐的葡萄园。一面环山,四面被高高的院墙拦住。竟有几十亩,绿莹莹的一片,浓密旺盛地生长着,广阔又惊人。 ------题外话------ 感谢的1颗钻石,( ̄3)(e ̄),么么么~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六二章 又俊,又萌 阿皎将葡萄园的位置指给涂菲媛后,便下了山。``し 涂菲媛看着下方,微微失神。究竟是谁,在这山间开辟出如此平整宽阔的一片土地?涂菲媛的目力极佳,竟然分辨得出,这几十亩的葡萄,并不是同一品种。有些叶子大,有些叶子略小,有些植株高挑,有些植株矮壮。一块一块,划分得极其严格。 阿皎之前卖的葡萄,果然是偷的!涂菲媛将四下地形打量一遍,便立刻下了断论。 “我们往那边走。”涂菲媛望了一圈,看到葡萄庄园的入口处,指了一个方向,对少年说道。涂菲媛要的不是像阿皎那样,偷两篮子葡萄便跑,她要的是做长久生意。因此,求见此间主人才是正道。 好巧不巧,他们所处的位置,正是入口的对面,最远的地方。要绕过去,少不得走一阵子。 “蹲下,背着我。”涂菲媛指了指前面一块略平坦的地方,对少年说道。 少年的嘴巴撇了撇,有些不情愿,仍是乖乖走过去蹲下了。涂菲媛毫不客气地跨上去,说道:“不情愿了?早做什么去了?”叫他砸她的脚,该! 少年抿了抿唇,目光扫向山下,眸光闪了闪,心中考虑把背上的人丢下去的可能性。随即想到,他和爷爷奶奶还要靠她养呢,便打消了念头。 山顶上的路不好走。然而,下山再绕过去,不说路途更遥远了,便是方向也不容易辨认。于是,少年背着涂菲媛,在山顶上方艰难地绕着。走过一个凹谷,再爬上一处高坡,不多久,少年的头上便出了密密的汗。 偏他也不吭声,仿佛极耐苦似的,背着涂菲媛,走得稳稳当当。倒叫涂菲媛这样铁石心肠的人,也忍不住有些不忍起来。这小子,也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擅于捉摸人心,做所作为,竟是让人一天天下去,忍不住就喜欢他。 涂菲媛假装看不见少年头上的汗,任由他背着走,眼睛四下打量山间的植物与土石,试图发现什么不一样的好东西。渐渐的,路程便走了一半。而少年身上的衣裳,也湿了个透。 忽然,脚下踩到一个深坑,少年身形一颤,随即站稳了。却是只听“刺啦”一声,他身上穿的被涂老头穿了十几年的衣裳,禁不住拉扯,一下子破开一条道子。 “我不是故意的。”少年背着涂菲媛走到一处平地上,回过头来,眨着一双小鹿般的眼睛,对涂菲媛说道。 “我知道。”涂菲媛说道。有些怀疑少年故意如此,逼她不得不给他买新衣裳。然而看着少年满头的汗,头发都湿了小半,一张好看得不得了的脸颊红扑扑的,愈发如云霞般灿烂耀眼,不知怎的就有些欺负人了的内疚感:“等这事完了,我带你进城买衣裳。” “嗯!”少年听罢,眼睛一亮,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仿佛浑身充满了力气,扭回头,重新迈起脚步。 涂菲媛不由得暗叹一声,果真妖孽。这人天生就是上天的宠儿,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能惑乱人心。难怪李氏把他疼得不行。 紫霞山庄。 “庄主,武成王求见。”一名下人的声音响起。 葡萄架子下,一名身穿蓝色长衫的中年人,正在给头顶上的葡萄剪侧芽,闻言满脸愁苦起来:“你去问问武成王,我不见他行不行?” 下人顿了顿,回道:“是,庄主。” 过了不多时,下人又回来了,说道:“武成王说,不行。” “真烦!”孟庄主摔了手里的剪子,负手进屋去了。 不多时,里面传来孟庄主讨好的声音:“夫人,武成王又来了。他都第三次上门了,再把他撵出去,是不是不大好?” 一个女子冷冰冰的声音传来:“随你。” “那我就去把他请进来了。”孟庄主讨好的声音说道,随即认真郑重地道:“不过,夫人放心,他一粒葡萄籽都带不走!” 女子冷冰冰的声音道:“随你。” “夫人,那我去前厅见客了。”孟庄主说完,退了出来,对下人道:“把武成王请进来吧。” 下人顿了顿,说道:“庄主,武成王已经在前厅等着了。” 孟庄主听罢,神情有些纠结起来,一甩手,大步往前去了。 前厅中,一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坐在客座。一身深蓝色云纹团花湖绸袍子,腰间是一条浅金色嵌青玉腰带,乌黑的头发用金冠束起。打扮分明寻常,偏偏一双剑眉入鬓,平添一分威严。面部轮廓深邃而精致,英武不凡,静静坐在那里,已是叫人不敢轻视。 “参见武成王。”孟庄主走进来,拱手对青年一拜。 武成王站起身,棱角分明的面上,不带丝毫表情,一开口便是低沉的声音,又冷又硬:“我来带走五十斤葡萄。” “哎哟!”孟庄主浑身一震,捂住胸口,不敢置信地道:“王爷,您这是要我的命啊?” 武成王不买账,面容冷硬,低沉的声音说道:“孟庄主有三十二亩葡萄,约有五六千株,每一株结三串,仍有一万五千串。本王只要五十斤,孟庄主何必如此小气?” “王爷啊,您这账算得不对啊!”孟庄主走过去,掰着手指头,大吐苦水:“我这三十二亩葡萄,种了五十多个品种,合起来一个品种才不到半亩地。每个品种,采取不同的培植方法二十余种,合起来每一种葡萄都不到五株啊!夏天才刚开始,都不够内人吃的,哪有余的给王爷?” 武成王有些无语,半晌后说道:“每种葡萄给我一斤,总行了吧?” “王爷啊!实在不是我不肯给,实在是给不起!”孟庄主又开始掰着手指头算起来,“我这三十二亩葡萄,我亲爹来要我都没给,您知道为什么?宫里那么多主子,一人一斤,都多少了?再有英国公府c豫国公府c广玉公主府等等,我开了头,可就刹不住了呀!” ------题外话------ 每天双更,累死了,没有掌声不开心~一(>_<)一~ 一一 感谢童鞋的2张5分评价票,强按倒啃下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六三章 武王,赠药(二更) 武成王看着眼前的蓝衫中年人,满脸纠结愁苦,仿佛日子过不下去似的,锋利的薄唇微抿。し一时间,想拿出营中带军的那一套,直接抢了走人。然而,想起孟庄主的来头,又不禁有些头痛。倘若他这么干了,不出三日,就会被人笑掉大牙。 孟庄主,原本是工部尚书家的小儿子,孟尚书的老来得子。从小到大,备受宠爱。以至于从小就主意特正,但凡认定了的事,谁也拧不过来。故此,十多年前遇到沐神医,就非她不娶,为此甚至跟尚书府决裂了,搬到深山里来。 沐神医喜欢吃葡萄,孟庄主便买了锄头,一亩一亩地开垦。才跟尚书府决裂时,身边只有一个下人跟了出来,故而这三十多亩地,有一半都是孟庄主自己开垦的。又四下搜罗了葡萄品种,日日钻研,只为了培育出让沐神医吃一口便禁不住展笑颜的葡萄。 “如果,我送沐神医这个,不知可否有机会?”武成王伸手入怀,掏出一只精致的白玉瓶,“这是本王命人在西疆寻来的生子药,据说有奇效。” 孟庄主满脸的苦相与拒绝,不由得僵住了。看着武成王手里的白玉瓶,一时没了言语。 沐神医中过毒,今生不能孕有子嗣,这也是为什么,孟尚书不肯同意叫心爱的小儿子,娶了心爱的女人。 曾经,孟尚书提出过,可以娶沐神医为妻,只要孟庄主再纳妾生有子嗣即可。被孟庄主拒绝了,只说:“我上头有那么多兄长,谁也不会叫孟家香火断了的。”气坏了孟尚书,将他扫地出门。 然而,即便如此,也没有人敢得罪孟庄主。孟尚书虽然把他撵出来了,到底是亲生儿子,哪里真就不在乎?真不在乎,他独自一人在山里开荒种葡萄,上头会允许?还不都是孟尚书压下来的。 又及,沐神医的医术精良,京中许多官员与家眷都受过恩泽,故此虽然紫霞山庄的葡萄出名,却没有人敢来硬的。 “王爷,您可是给我出了好大一个难题。”孟庄主不由得苦笑。 就在这时,外头下人来报:“庄主,外头有两个人求见。” “什么人?又来讨葡萄的?烦死人了,叫他们走!”孟庄主不耐烦地挥手道。 紫霞山庄的葡萄,虽然种在了山里,然而这些年过去,也并非无人知晓。常有人上门,提出买他的葡萄。还有人爬过百米高的山,偷偷采他的葡萄。若非看那偷儿年纪小又是个姑娘,兼之她偷取的都是最酸的一种,沐神医并不爱吃,孟庄主早就剥了她的皮。 涂菲媛和少年等在紫霞山庄门外,不久后通传的下人回来,说道:“我家庄主有客,两位改日再来吧。” “好吧,有劳了。”涂菲媛听罢,眼中有些可惜。她当然知道孟庄主有客人,但瞧庄外等候的一干身披铁甲的侍卫便知道了,而且那人的来头不小。 不过,却没有领着少年就走,而是躲到一旁的树荫下,等待起来。这样的客人,一般不会随随便便在别人家用饭,想必不多久便会告辞。 抱着这个念头,拉着少年坐在大门一侧的树荫下,等了起来。 “咕噜噜!”少年的肚子叫了起来。 涂菲媛不由得偏头看过去:“你又饿了?” “嗯。”少年垂下眼睛,板板整整地坐好,双手揪着膝盖上的衣裳,一脸强忍的样子。 涂菲媛不由道:“你是不是真的有病啊?” 他早晨吃的可不少,小半筐子窝窝头都进了他的肚子,还吃了好几大碗汤,搁在涂老头的饭量,若是咬牙吃下这么多,到晚上也不会饿的。还不到晌午,少年怎么就饿成这样? “我没有。”少年抬起眼睛,满脸倔强的模样,还有些不高兴。 涂菲媛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只听身边少年的肚子不停响起,咕噜噜,咕噜噜。渐渐的,侯在不远处的铁甲侍卫们都不由侧目看过来。少年只是不停地吞口水,将目光紧紧盯在铁甲侍卫们前头,一匹高大健壮,黑毛油量的大黑马身上,眼睛放着光。 “王爷。”不出涂菲媛所料,不多时,紫霞山庄的大门打开了,走出一名高大英武的青年。宽肩窄腰,两条有力的大长腿,走动之间,威武霸气的男性雄风便扑面而来。 铁甲侍卫们纷纷垂首行礼,打头的一人牵马上前询问道,“孟庄主还是没松口?” 武成王的眉心微微蹙起,显得有些烦躁,然而张口说出来的话却是颇为淡然:“哪年不得求他几回?我们改日再来。”说罢,抬腿上马,掉转马头,准备离去。 目光下意识扫过周围,但见不远处树下坐了两人,不由得视线一凝。坐着的两人,一男一女,一黑一白,一胖一瘦,相差甚大。又黑又胖的女孩,看起来有些眼熟。 “等等!”发出这一声的,却是涂菲媛。就在武成王看到她时,她早已看到了武成王。便是那日在山里,遇见的银甲青年。 那日见到他时,他一身打扮英武不凡,给人的印象极为深刻。今日虽然褪去铠甲,只着常服,看起来仍旧是英俊的很。 涂菲媛早就猜到他来头不小,今日一见,果然大的吓人。然而,涂菲媛的胆子也是大的吓人,上前拦在路中间:“敢问这位公子,是否来求葡萄的?”装作不知青年的来历,免得还要下跪,不见青年否认,又道:“公子可知,紫霞山庄的庄主有何喜好?” “你是什么人?”一名侍卫上前,去撵涂菲媛,“走开,休要挡着道儿!” 武成王看着涂菲媛的五官轮廓,不由得想起那日周监正的话,心中一动,伸手入怀,摸出一只白玉瓶,抛了过去:“你将这个给他。” 孟庄主拒绝了他,再拿着这个已是没用处。不如给了她,兴许有些用处。抛出之后,便收回视线,扯了扯缰绳,驱着马儿欲走。 ------题外话------ 男配帅不帅?吼~还有更帅的,若干只,会陆续登场喔~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六四章 庄主,奸诈 涂菲媛低头看了两眼白玉瓶,但见玉质温润细腻,竟是难得一见的好玉。一一一一里面装的,也不知道是什么金贵东西?上前两步,又问道:“公子,这个是什么东西?” 若里面的东西是毒药,竟是武成王求葡萄不成,反借她的手泄愤,她岂不是惨了? 武成王没料到她不仅没有白得宝贝的喜悦,反而一心的警惕,只当她单纯好奇,便道:“孟庄主认得这东西,你只管给他看便是。” 侍卫见涂菲媛还不走,呵斥道:“我们王爷将这辛苦得来的宝贝都给了你,你这姑娘怎么不知感谢的?”谢完赶紧走人,别挡着他们王爷的道儿,王爷紧着回宫呢。 王爷?姓王名爷?涂菲媛扬了扬眉,故意曲解侍卫的称谓,说道:“口头上的感谢有什么用?”举了举手里的白玉瓶,“倘若当真是千金难求的宝贝,而我又换来了葡萄,等我出来便分公子一半。” 武成王听了此话,不由得眸光一动。若她果然如周监正所说,是那个人的女儿,想必却是可以期待一番。 “那我们便等姑娘的好消息。”说罢,抬腿下马,将缰绳交给侍卫,走到一旁的树荫下坐了下来。 涂菲媛一手握着白玉瓶,一手领着少年,往紫霞山庄的门前走去。少年被她领着,不时回头,目光盯着被侍卫牵走的毛皮油光水亮的大黑马,口水咽了一下。 “姑娘还有事?”敲开紫霞山庄的大门,下人见到涂菲媛去而复返,有些诧异地道。 涂菲媛说道:“现在贵客走了,我可以求见庄主了吧?” 开门的下人仍是方才传话那人,性子一片和气,闻言说道:“等我问一问庄主。” “等等!”涂菲媛叫住他,把手心摊开,露出手心里的白玉瓶,说道:“你告诉孟庄主,我有这个。” 下人低头看去,目光微讶,随即点了点头:“好。” 涂菲媛收起白玉瓶,看着面前的大门,心中多了三分胜算。 如果白玉瓶里盛的果真是好东西,而武成王却没求到葡萄,只能说明他不会谈生意。涂菲媛自认为,筹码落到她的手里,几乎没有谈不成的可能。 才想着,蓦然觉得一股辣的视线传来,烧得她的手有些疼了。抬眼一看,但见少年的目光盯着她握着白玉瓶的手,拼命咽着口水,没好气地道:“这个不能吃!” 少年可怜兮兮地眨了眨眼,收回了视线,然而肚子仍旧是咕噜噜,听得涂菲媛本来不饿了,也不由得有些饿了。抬起眼,狠狠凶道:“勒紧你的裤腰!再响,就把你的肠子掏出来!” 不多会儿,面前的大门打开了,那名下人说道:“我们庄主有请,两位请进。” 涂菲媛握紧了手里的白玉瓶,暗道,看来这白玉瓶里的果真是好东西。一时间,对外面那位赠药的武成王,有了些许好感。 他本来可以不赠她的。皇亲贵胄,多的是骄纵跋扈之人。没有用处的东西,丢了c毁了,比比皆是。他却给了貌不起眼的她。 送走武成王,孟庄主在客厅里负着手踱来踱去,不停地叹一口气。 那白玉瓶,他何尝不想要呢?但是,一来,霞儿不一定喜欢,还有可能生气,误会他一直挂念子嗣问题;二来,万一此事传入宫里,乃至京中人人皆知,只要有生子神药,人人都能来求葡萄,他怎么拒绝得过来? 这种事,就不能开头。一旦开了先例,后头就难收拾了。厚此薄彼,不仅他没法做人,便连他老子也压不住。 可是,又舍不得那白玉瓶。 孟庄主心里可惜着,口里叹着,为什么偏偏是武成王送来的?为什么不是一个没权没势的普通人送来? 也不知是他念叨太久,还是天随人愿,下人真的来报:“庄主,有名姑娘求见,她手里有方才武成王的白玉瓶。” “请进来!”孟庄主顿时眼睛一亮。 待涂菲媛走进来后,孟庄主便道:“你的白玉瓶从何得来?” “我捡的。”涂菲媛答道。 孟庄主闻言,不禁有些惊讶。难道是武成王一气之下丢了,却被她捡了去?便问道:“你想用它做什么?换葡萄还是求医问诊?” “换葡萄。”涂菲媛说道,“换五百斤葡萄。” 方才武成王进来,没有谈拢,约莫是要的太多吧?涂菲媛心想,便没有开价太高,只说出五百斤。 来之前,涂菲媛已将葡萄园摸得差不多。满园的葡萄,第一茬能结万余斤,第二茬秋葡萄至少能结八千斤。她开口五百斤,不算多吧? 却不知,方才武成王进来,开口才五十斤而已。落入孟庄主的耳中,也不禁是笑了起来,提出这样的价格,这姑娘绝不可能是武成王收买的。打消了最后一丝疑虑,说道:“姑娘,你不再考虑一下?” 说着,指了指她身边,长得异常貌美,但是肚子咕噜噜直叫的少年:“他眼膜发蓝,异常瘦弱,想必饭量无比庞大,又力大无穷吧?他得了一种病症,若不治好,活活能吃穷你。” 涂菲媛穿着普通,一看便知是穷人家的孩子,故此孟庄主如此说道。 “他吃不穷我。”听到少年真的有病,涂菲媛心中一动,口上却不松,“我只要葡萄。” 少年虽然能吃,然而少给他吃一顿又死不了。眼下最重要的事,却是买葡萄酿酒,往家里赚银子。这位孟庄主看起来如此难讨好,既然撞大运得了他看重的宝贝,却得好好把握了。至于少年看病的事,日后再说。 孟庄主也不失望,目光一转,落在涂菲媛的身上,又说道:“姑娘不给他看病就算了,难道也不给自己看吗?” “你什么意思?”涂菲媛眸光一凝,狐疑地看过去。 孟庄主有些奸诈地笑起来:“姑娘,你的皮肤发黑,我猜却不是晒得。只怕,你的腋下c脚心,这等见不着日头之处,也是黢黑一片吧?” ------题外话------ 我是没人鼓励的哭瞎了的作者菌跪求美人儿们不要养文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六五章 无籽,葡萄(二更) 有一个神医夫人,多年来耳濡目染,孟庄主也有些医术在身。樂文小说|不谦虚地说,做一名小郎中绰绰有余。几句诊断下来,句句如针。 涂菲媛听罢,神色微变,不自在地动了动脚。竟给他说对了,她浑身肌肤都是黢黑的。不仅仅是脸上,浑身都是。 那回被少年砸了脚,涂菲媛看到脚上黢黑的皮肤,已经起疑。这年头,女子的脚随便不外露,为何也黑得那样?便找了机会,偷偷观察身上的皮肤,但见浑身上下都黑得均匀。 “我不看病,就要葡萄!”涂菲媛敛起神色,坚定地说道。 这些年都黑过来了,也没有什么事,怕什么?再说,在商言商,她可不是心智不坚之人,被他一忽悠就改变了目标。 孟庄主没料到涂菲媛居然拒绝了,讶道:“姑娘,你黑成这样,可是很丑的!”她不在乎旁边少年的病就罢了,自己的病怎么也不在乎?女孩子不都爱美的吗?就连他家冷冰冰的夫人,每天都要涂涂抹抹小半个时辰的。 “孟庄主,我就要葡萄,你换不换?”涂菲媛说道。 孟庄主还没开口,蓦的眼睛便直了,只见垂着眼睛站在涂菲媛身边的少年,忽然咻地一下跑出厅外,来到门前的葡萄架子下,弹脚一跃,揪了把葡萄下来。洗也不洗,擦也不擦,揪下一粒葡萄,就往口里塞。皮儿也不吐,籽儿也不吐,两三口吃完一串,弹脚又是一跃,又揪了一串儿下来,速度飞快地往嘴里塞。 涂菲媛的眼睛已经瞪直了,暗叫不好。 果然,只听孟庄主叫了起来:“住手!来人,拦住他!” 这几株葡萄,是他培育的最好的品种,数年来也就得了这几株,是沐神医最喜欢吃的。眼瞅着被少年吃了两串儿,心痛如绞,顾不得什么,拔脚跑过去抱住少年:“你放下,不许吃了!” 少年的双手被钳住,没法再揪了葡萄往口里塞。湿漉漉的眼睛眨了眨,将拿着葡萄的胳膊抬起来,把葡萄串儿送到嘴边,“啊呜”就是一口。不能揪着吃,还不能咬着吃么? 孟庄主直是气笑了,松开了他,对外面挥手道:“来人,将这小子给我绑了!” “等等!”涂菲媛连忙拦道,狠狠瞪了一眼少年,对孟庄主说道:“不过吃了庄主两串葡萄而已,何必要大动干戈?” 涂菲媛倒不是心疼少年。臭小子无法无天,就让他被收拾一顿也好。然而,却恐他闹起来,把紫霞山庄折腾坏了。惹恼孟庄主,生意可就做不成了。 “哼,两串葡萄?你知道这两串葡萄有多么金贵?”孟庄主抬眼看着被扯得坠下来的藤儿,心疼得皱紧眉头,踮起脚尖将藤儿攀回架子上,“这是我花费数年心血,培育出的最珍贵的品种。他方才吃了葡萄不吐籽,却是不能走。” 涂菲媛听罢,不由得一愣,随即有些啼笑皆非:“庄主莫非要等到他把葡萄籽都拉出来,再放他走?” “哼!”孟庄主冷哼一声。虽然没有直接回答,却是已经明显了。 涂菲媛微微眯起眼睛,看向上方的葡萄架子。但见透过架子坠下来的葡萄串儿,长相甚至不如阿皎摘来卖给沈思思的好。颜色过于深紫,以至于发乌,串儿也不够紧密,甚至有些稀稀落落。偏过头,问少年:“葡萄好吃吗?” 少年捏着葡萄,垂手站在一旁,眨着眼睛说道:“好吃。” “甜不甜?”涂菲媛又问。 少年点头:“甜。” “庄主,如果我有法子,把你的葡萄改良成无籽的,你有没有兴趣?”涂菲媛忽然转过头对孟庄主说道。 孟庄主闻言,愣了一下:“无籽的?” “孟庄主这里有如此丰盛的葡萄,不说人为,便是鸟儿都有可能吃下葡萄籽,再将粪便排泄在别处。这独一无二的植株,早晚会广为种植。想要杜绝,唯一的法子,便是让这葡萄没有籽。”涂菲媛说道。 孟庄主一听,眼睛不由得亮起来:“什么法子?”涂菲媛说的情况,他早就想到了。那也是无奈之事,他控制不了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力所能及地范围内,控制葡萄籽的传播。 事实上,葡萄籽流落出去,那也是多年之后的事了。他和沐神医都老了,或许已经埋入黄土,又有什么关系?倒是眼下,弄出个无籽葡萄来,沐神医吃起来岂不是省事许多? 想起沐神医吃葡萄时,总是皱着眉头吐籽的模样,孟庄主的神情开始发光起来:“姑娘快说,怎样把葡萄培育成无籽的?” “孟庄主,在商言商,您以为我会白白告诉您么?”涂菲媛挑了挑眉头说道。 孟庄主愣了一下,才开始正眼审视起面前的小姑娘。这一仔细看,不禁发现,竟有些眼熟?那眉眼,那五官,若是白一些,痩一些,不就跟当年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不,不可能,那个人全家丧身火海,死去多年了,她的孩子怎么可能还活着?也许是生得相似而已。这一神游,再回过神来,看向涂菲媛的神情,不知不觉就带了宽容。伸手一指内厅,说道:“姑娘屋里请。” 然后转头吩咐道:“黄连,你去剪一盘海棠,再沏一壶清茶来。” 方才给涂菲媛开门引路的下人,应了一声,取了剪子与盘子,往葡萄丛中去了。 涂菲媛领着少年走到屋里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快把你手里的葡萄吃完。吃完之后,没我吩咐,再不许妄动,听见没?” 少年也知道,方才惹涂菲媛生气了,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坐在椅子上,揪了一粒葡萄,想了想,却没往口里送。而是在衣角上擦了擦,将上头的白绒绒的一层擦去,露出发乌的光亮的皮儿,递给涂菲媛:“你吃。” 涂菲媛再没料到,他会分食给她吃?虽然有点儿嫌他脏,然而却想逗逗他,便道:“剩下的都给我吃,你愿意吗?” ------题外话------ 好久没搞猜谜赠币活动了?嘿嘿,今天搞一回。 问:狗剩会把葡萄全都给媛媛吃吗? 选项一:都给吃。 选项二:给吃一小部分。 选项三:把葡萄摔媛媛头上:“给你吃个头!” 答对者赠10币币~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六六章 要价,还价 少年愣了愣,没料到涂菲媛如此贪心,竟然全都要吃掉。&低头看着手里的葡萄,还有三分之一的果粒,一时有些踟蹰起来。 两人认识的时间不算短了,也打过也掐过,互有输赢。这段日子以来,他觉得,她也并不是十分不可理喻的人。方才,他又闯了祸,她也没有震怒或鞭打他。她,比那个人好多了。 想到这里,抬起头来,把手里的葡萄递过去:“给你吃。” “你擦干净喂给我吃。”涂菲媛不知道他心里转过什么念头,见他肯同意,倒是有些满意。看来,他也不是不可调教的白眼狼。 调教一个人,最好的办法,便是让他付出。人总是这样,付出的越多,最后越难收手。她便培养出他的习惯,叫他习惯付出,终会在心里给她留一寸不可撼动之地。 少年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又垂下去,薄薄的红唇嘟囔道:“你真霸道。”但是仍是将葡萄收了回来,一粒粒揪下来,在衣裳上擦干净了,喂给涂菲媛。 涂菲媛心里是嫌弃的,她可没忘记,方才少年直接用嘴巴咬着吃。说不定,哪粒葡萄上就沾了他的口水。然而,难得有调教他的机会,便忍住了,只当他都擦干净了,转过头,与主座上的孟庄主说起话来。 孟庄主说道:“敢问姑娘,要什么条件,才肯告知无籽葡萄的培育法子?” “无籽葡萄的出现,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植株出现变异,本来是有籽的植株,培育过程中发生了异常变化,忽然结出没有籽的葡萄。还有一种,便是人工培育,让本来结着有籽葡萄的植株,结出无籽果实来。”涂菲媛说道。 孟庄主心里痒得很:“姑娘,想要得到这两种法子,可是要我的葡萄来交换?” “不错。”涂菲媛点了点头,“我要两千斤葡萄,才完完整整教给你。” 孟庄主听得瞪大眼睛,骇笑道:“姑娘,你可真是好大的口气!你知道方才进来那位,开口才是多少?他身为堂堂的武成王,开口才要五十斤!” 五十斤?给她药瓶的男子,开口才要五十斤?涂菲媛微微瞪起眼睛,有些不敢相信,那可是王爷啊,怎会如此小心翼翼?而且,堂堂王爷开口只要五十斤,孟庄主还给拒绝了! 心中惊讶,面上却不显露,只道:“孟庄主心里清楚,为何不答应他。孟庄主心里也清楚,我的法子,究竟有多么珍贵。” 闻言,孟庄主的脸上浮现纠结的神色。 这时,黄连端着一盘葡萄进来了。却是一盘海棠般艳丽的颜色,果实如拇指肚大小,格外诱人的葡萄:“请品尝。” 孟庄主立时伸手指着盘子道:“姑娘,你看我对你们真是够大方了,方才武成王进来,只捞了一杯茶喝。我不仅给你们准备了茶水,还剪了葡萄招待你们。我这葡萄,可是连皇上都没吃上一口的。” “既然庄主大方,我也不好小气。”涂菲媛摘了一粒葡萄到口中,但觉与方才尝的口感略不同,果肉结实一些,甜味则逊色一些,吐掉皮儿和籽,对孟庄主说道:“庄主这几十亩的葡萄,就没有一株c甚至一枝,结过无籽葡萄?” 葡萄这品种,变异起来还是容易的。孟庄主培育这么些年,若说一株也没有,涂菲媛是不信的。 孟庄主想了想,说道:“倒是有一株葡萄,这两年结出来的果实,没有了籽儿。但是,果实比从前小了许多,连从前的一半个头也没有了。吃起来,口感也不大一样。” “孟庄主所说的这株葡萄,便是我方才所说的第一种,发生变异的葡萄。”涂菲媛说道,“孟庄主尽管将此株葡萄的枝条,取下来另外培育,便有相当一部分长成之后,结出的果子都是无籽的。” 孟庄主眼中一亮,点了点头:“我记下了。那么,还有另外一种呢?” 发生变异的那个品种,夫人并不太爱吃。如果夫人爱吃的那几种,也都结出无籽葡萄,却是最好的。不觉握紧了椅子扶手,期待的目光看向涂菲媛。 “另外一种,我倒是有两个想法。第一,孟庄主给我两千斤葡萄,我便把这法子交给你。第二,孟庄主给我二十株葡萄树,我也把这法子交给你。”涂菲媛说道。 孟庄主瞪大眼睛,不禁抬手指着涂菲媛道:“好个小姑娘,胃口真不小!” 第二种方法看起来便宜,但是孟庄主自己知道,其实是涂菲媛占了天大便宜!每一株,都是他花了心血,又挖又栽又养又照料过的,不说每一株都倾尽了他的心血和感情,便说价值也是千金难求!紫霞山庄的葡萄,这可是皇上都眼馋,却夺不去的! “庄主用哪一条来换?”涂菲媛笑吟吟地道。 旁边,少年喂完了涂菲媛葡萄,便把目光盯在下人端上来的一盘葡萄上,埋头吃起来。 孟庄主心里那个纠结,还有些生气,这姑娘小小年纪,怎么如此奸诈?没好气地道:“五百斤葡萄,不还价!” “每年五百斤!”涂菲媛说道。 孟庄主瞪大眼睛:“小姑娘,做人不能如此奸诈!” “庄主,您若知道我用这五百斤葡萄做什么,只怕还嫌我要的少了。”涂菲媛道,微微一笑,又说道:“您守着这几十亩的葡萄,卖又不肯卖,吃又吃不完,有什么意思?分享才是快乐!”拿出上辈子谈生意的劲头,巴拉巴拉,对孟庄主说了起来。 身为尚书家的公子的那些年,孟庄主见过的人物不少,能言善辩的也有许多。但是张口巴拉巴拉,又直白又犀利的,还是没见过。 只见涂菲媛绘声绘色,声音清脆,口齿伶俐,孟庄主不觉惊讶不已。自从被扫地出门,建了紫霞山庄后,他就没见过外界的姑娘了。印象中,小姑娘们大多贞静贤惠,婉约可人。什么时候,流行这一款了? ------题外话------ (__)话说,阿风的伏笔埋了不少,关于狗剩同学的来历,亲们可有注意到?谁猜出来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六七章 满载,而归(二更) “庄主是否在想,大爷种了几十亩葡萄,株株都是精品,串串都是美味,但就是不给你们吃!庄主,您太有生活的情调了,这样看着别人眼馋又吃不着的感觉,当真一绝!” “但是,您的葡萄还不够出名呀!咱们朝边幅辽阔,州城c百姓们都不知道您的庄园,我替您把紫霞山庄的名声扬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您这里有美味绝顶的葡萄” 清脆的声音在厅内响起,噼里啪啦,语速甚快,却是清晰入耳。小说如同一波一波的海浪,冲击着孟庄主的耳朵,洗刷着他的脑海,渐渐有些晕头转向起来。 孟庄主是古代人,对涂菲媛的这一套现代式的销售炸弹,闻所未闻。不知不觉,便着了道儿。渐渐觉得,涂菲媛说得对。他就该把紫霞山庄的名声扬出去,叫所有人都看得见,吃不着。 “好!”孟庄主忽然一拍桌子,说道:“就应了你,每年五百斤葡萄!” 涂菲媛趁热打铁:“不如签字画押吧?万一我跑了,或者耍赖不做事,庄主总有个惩治我的证据?” 孟庄主一想,甚是如此,便叫人拿了纸笔,写下条约来。一式两份,两人亲自签了字,各自收起自己那份。 “姑娘姓涂?”孟庄主看了一眼落款,微微一愣,随即笑道,“这可是个好姓。” “庄主谬赞。”涂菲媛笑道,站起来道,“天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了。您给我准备五十斤葡萄吧,就这种就行。”一指桌上的盘子,才发现偌大的盘子里,竟然只剩下葡萄梗和葡萄皮了。葡萄不知何时全吃完了,少年坐在一旁,眨巴着眼睛,乖巧地看着她。 “我们两人走着来的,拿不了许多,先取五十斤,其余的改日再来取。”涂菲媛收回目光,说道。 “行。”孟庄主便叫黄连剪了五十斤海棠,盛在筐子里。 “叨扰了。我就住在不远处的玉河村,庄主有事可以派人寻我。”涂菲媛示意少年抱起葡萄,一边对孟庄主告辞。 谁知,孟庄主听罢,却是脸色微变:“等等!你姓涂,住在玉河村?涂大海是你什么人?” 原先只当她生得像那人,又姓涂,仅仅是巧合。然而,她又住在玉河村,却是巧得过头了!孟庄主不禁垂眼,将面前的姑娘审视起来。 他认得涂大海?涂菲媛心下微惊,看着孟庄主锐利的目光,有些打鼓。孟庄主,是敌是友?不敢大意,只道:“涂大海是我大伯父。” 若是敌,听了这话,最多不叫她带葡萄走了。若是友,爹和伯父都一样,都是故人的后人。说完便仔细盯着孟庄主的神色,但见他眼中有些怔怔,一时摸不清底细了。 “送涂姑娘出门吧。”孟庄主怔了一下,似乎叹了口气,负手朝内院去了。 涂菲媛一肚子疑惑,但却不敢久留,跟在下人身后,出了门。一路上,甚是懊恼。买个葡萄而已,竟然也能遇到便宜爹的旧识。 紫霞山庄外面,武成王等人在不远处。 一名亲卫拎着水袋上前,递过去说道:“王爷相信那名姑娘?咱们等了小半个时辰了,她也没出来,看来没希望了,要不先回去吧?” 斐烈接过水袋,仰头灌了几口。如青枣般圆润的喉结,一上一下的滚动。片刻后,将水袋递给亲卫:“再等一刻。” 才说着,紫霞山庄的门开了。涂菲媛先走出来,随后是少年。但见两人都空着手,斐烈的眼中露出一丝失望。随即,看清跟在后面,抱着一筐子葡萄的黄连,猛地站起身来。 “哎哟!竟然真的求来了!”亲卫满脸喜色地道。 涂菲媛谢过黄连,便叫少年抱了筐子,往斐烈一行人的位置走去。来到斐烈身前,说道:“幸不辱命。” 斐烈垂眼,看向筐子里的葡萄,但见如海棠般鲜艳,粒粒饱满,目中微喜,偏头对亲卫道:“拿筐子来。” 涂菲媛进去之前说过,若求了葡萄,则分一半给他。斐烈并非仗势欺人之人,亦不愿同小姑娘家计较,自然不会蛮横地让亲卫直接拖走。何况,面前的小姑娘,如果是那人的女儿,却是欺不得的。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也好叫在下感谢一番。”心中微动,斐烈看向涂菲媛问道。 “公子不必客气,本来就是沾了公子的光,才能进去的。”涂菲媛说道,绝口不提里面发生的事,以及同孟庄主做的交易,只道:“我叫斐媛。” 斐烈眼中一闪:“姑娘,姓斐?” 涂菲媛怔了一下,姓斐怎么了?随即,脑中闪过一道白光,暗道不好。方才只想着避免遇见涂大海的故人,便报出了前世的名字,却忘了眼下皇室的姓就是斐!而面前这人,更是如假包换的斐氏子弟,连忙道:“我姓李,李菲媛。”跟奶奶的姓,总没有错儿了吧? 斐烈的眼神闪了闪,目光有些深意。偏头只见亲卫将葡萄分割完毕,转身离开了。 高大矫健的背影,走起来仿佛能带起一阵风。利落帅气地上马,脊背挺得笔直,如山岳一般沉稳可靠。一抖缰绳,低沉的声音喝道:“驾!” 骏马奔腾起来,带着一干侍卫,绝尘而去。 涂菲媛的心里还有些砰砰跳。失策,真是失策。往后,再不敢如此大意了。 收回目光,看向身旁,却见少年直直盯着斐烈一行人离去的方向,拍了拍他:“回神了!” 少年的目光紧紧黏着大黑马的屁股,咽了下口水,才依依不舍地收回来,弯腰搬起葡萄,往前走去。 “等等!”涂菲媛道,“这就想走了?过来背着我!” 少年嘟起嘴巴,抬眼看过去,漆黑的眼睛里闪动着委屈:“你欺负人。” “谁叫你把我的脚砸肿的?怪谁?”涂菲媛瞪眼,“过来!” 少年微微嘟起嘴,眼中露出不乐,慢吞吞地磨蹭过来,认命地沉下膝盖。等涂菲媛爬到背上,便一手提着葡萄筐子,一手拖着涂菲媛的屁股,抬起脚往回走去。 ------题外话------ 乘着狗剩牌坐骑,某人举袖遮日,满意点头:唔,虽然做男主不合格,做小弟却是大有前途嘛~ 坐骑狗剩:~一(>_<)一~这日子没法过了,求换女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六八章 身世,浮出 “夫人,为夫有好消息禀告夫人。”孟庄主走进后院,迈入屋里,抬手打起帘子,走进里间说道。 浓浓的药香气扑鼻而来,但见靠着雪白的墙壁,摆着一只只木架子,上面搁着竹篾子,晾着不能见光的药材。一名穿着雪衣,身量瘦长高挑的女子,举着石杵,笃笃笃,一下一下捣着药材。 转过身来,露出一张美丽惊人的脸庞。眉毛修长,双眸漆黑,肌肤如玉,浑身散发出如冰雪般的冰冷气息,张口道:“什么消息?” 孟庄主愣了一下,才堆出笑脸道:“夫人的美貌,愈发惊人了,为夫看见夫人,连要说什么都忘了。”只见沐神医轻挑眉梢,露出薄怒,才连忙说道:“是这样,方才有个小姑娘来求葡萄,却说,她有法子培育出无籽葡萄,条件是每年给她五百斤葡萄。” “武成王来求三次,你一粒也不给,才来个小姑娘,你倒是松出去五百斤?”沐神医冷道,“是什么小姑娘?很美么?” 孟庄主连摆手道:“才不是!丑的很!那一身皮肤,黢黑似炭,还胖得要命!若不是看在她所说的无籽葡萄,我都不让她进大门的!” “是吗?”沐神医挑眉反问。 孟庄主便堆笑走过来,接过沐神医手里的石杵,一下下捣起药材:“为夫何时骗过夫人?倒是那小姑娘,说起来,还是故人的后人呢,又聪明伶俐,我许了她葡萄,倒也不算便宜别人。” “什么故人?”沐神医走到一旁,伸手进竹篾子,翻捡药材问道。 孟庄主道:“便是恩人的夫君,当年的涂侍郎的侄女。” “涂大人的侄女?”沐神医无心地念了一句。 “是啊,也不知道怎么找到咱们山庄来了,还捡了武成王的宝贝,敲门进来唬我葡萄。”孟庄主说道。 “武成王的宝贝怎么给她捡去了?”沐神医一边翻捡药材,一边问道。 孟庄主才想起来,这茬原不该提的,忙道:“谁知道呢?我也不知道的。那小姑娘见我不肯换,便拿无籽葡萄诱惑我,我才答应她的。”便将涂菲媛进来的一言一行,用诙谐逗趣的口吻,说给沐神医听了。 沐神医先头听着,还没有反应,直到听到一处,身子微微僵硬:“你说,她浑身皮肤黢黑,似炭一般,便连腋下c脚心都是黑的?” “是啊,她还不承认,也不要看病,只要葡萄。”孟庄主道。话没说完,便瞳孔一缩,猛地松了手里的石杵,两步并过去抱住欲摔的沐神医,“夫人,你怎么了?” “恩人!恩人的女儿!她是恩人的女儿!”沐神医苍白的手指,紧紧抓着孟庄主的衣裳,颤着声音说道,“那个姑娘,不是涂大人的侄女,她是涂大人和恩人的女儿!” 孟庄主惊道:“恩人一家不是死了么?那场大火,把侍郎府烧成了灰烬,怎么可能” “我原先也是如此以为!”沐神医满脸泪水,颤着声音说道,在孟庄主的搀扶下,往外间行去。走动之时,脚步微跛,竟是美人有瑕。 来到外间,在椅子上坐定了,震惊的心神微微平复:“当年,恩人怀着身孕,被广玉公主三番两次加害。一日恩人问我要一种毁容的毒药,只说广玉公主欺人太甚,要报复回去。我便研制出来,给了恩人。那药让人全身皮肤变色,黢黑如炭,并散发臭味。” “恩人说毒性太烈,广玉公主生美,若中了此毒,再不会想活,叫我把臭味去掉。我去掉臭味,只做出让人皮肤变黑的药,恩人十分欢喜地收下了。后来,广玉公主好好的,一点儿中毒的迹象都没。我问恩人,恩人十分遗憾地说,下毒失败了。” “那药虽然炼制起来麻烦,但是能让广玉公主难受,再难都值。我还要再炼,恩人不要我炼,只说另有别的打算。再后来,便是那场大火”沐神医说到这里,双手紧紧攥住孟庄主的手臂,又恨c又气c又带着说不出的悔和涩,“我一直以为,是我的药让广玉公主抓住把柄,害了恩人一家,原来” 孟庄主听到这里,恍然说道:“那药,恩人并没有用到广玉公主的身上,而是用到了自己女儿的身上?便是为了,让女儿逃过一劫?” “应当是如此。”沐神医含泪点头,“恩人那样谨慎的心思,便是失败,也不会让人察觉出端倪。可惜,随后的大火,让我满心内疚,竟丝毫没察觉出来。” 沐神医垂首擦掉脸上的泪,双手攥的紧紧的,良久才道:“恩人留下一丝血脉,可恨我竟不知,忽视了这些年。”说完,泪水又奔涌而出。 “不怪你。这都是恩人的安排,她故意要避着我们,岂会让我们找到?”孟庄主劝说道,“便是这回,若非恩人的女儿自己找上门来,我们也不知道。” “对,恩人的女儿!”沐神医连忙站起身,“她中了毒,我要去炼制解药!” 孟庄主伸手拦住她道:“夫人,你且慢。恩人特意给女儿下了毒,也不知有没有什么安排?若是我们冒然给她解了,坏了恩人的安排,岂非不妙?” 沐神医愣了一下,又坐回来:“你说得对。恩人和涂大人的心,都是常人难以猜到的。若我这般冒冒然把毒解了,却是不妥。”又抬头问道,“恩人的女儿,现在如何?我们要不要帮一把?” “她今天走的时候,只带走了五十斤葡萄。她与我签了契约,每年五百斤,必会再来的。届时,夫人自己瞧罢。”孟庄主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取出方才签的契约,递给沐神医看。 契约的内容,是孟庄主写的,沐神医一眼扫过便移开视线。最后,目光定格在签名处,但见孟庄主龙飞凤舞的字迹旁边,是一个颇有些笔力的坚韧字迹,泪水又涌出来:“好,好。恩人泉下有知,也该放心了。” ------题外话------ (⊙v⊙)有木有吓一跳?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六九章 猎到,山羊(二更) 回家的路上,涂菲媛本想路过大杨村,看一看阿皎。樂文小说|她嫂子不叫她回家吃午饭,也不知她怎么填肚子?转念一想,小姑娘机灵得很,应当饿不到她。何况,小姑娘性格倔强,自尊心又强,谁对她的脸色好一点儿,立马就挨呛。便作罢,叫少年绕过大杨村,往玉河村行去。 这一绕道,竟然遇见了惊喜。但见山坳里那一丛,星星点点遍布的植株,散发着香料独有的辛味,不是孜然是什么?连忙拍着少年的肩膀,道:“快放我下来!” 才一落地,连忙往那边走去。但见一丛孜然,约有十几株,直是喜上眉梢。顾不得旁的,招手叫少年过来,在他身上一撕。只听“刺啦”一声,少年身上本来就撕裂了一条口子的地方,被涂菲媛扯下一大块来。顿时,玉白的肌肤露在炽热的日头下,白得那样细腻。 “你做什么?”少年抬手捂住胸口,不高兴地拧起了秀眉。 涂菲媛拿起那块布料,铺在地上,着手采摘起孜然来:“你找个凉快地方坐着,从筐子里取一串葡萄吃吧。就一串,不许多吃。” 少年听闻有葡萄可以吃,脸上的不高兴顿时散去了,弯腰走到筐子前头,挑拣一番,最终揪出来一串果粒最大c串儿最饱满的,拎出来坐到树底下,倚着树干,美滋滋地吃起来。 涂菲媛蹲在地上,顾不得头上日头晒得慌,仔细采摘着孜然。她先头在村北头的地界,采摘过一株,仅仅够吃两三顿的,一直没舍得吃,更别说卖了。还想着,如何能培育出来,大肆种植呢。毕竟,能赚钱的法子,谁也不嫌多。 可巧,今日就发现这一丛。正好采摘了,留一部分种子,来年种植。再留一些,自家吃用。其余的,可以卖给无忧酒楼,也可以单独撑个铺子,烤羊肉串来卖? 少年吃完一串葡萄,砸了砸嘴,有些意犹未尽。只见涂菲媛忙着摘孜然,背对着他,垂了垂眼睛,悄悄摸到葡萄筐子跟前。眼瞅着一串串艳丽清香的葡萄,情不自禁地吞起口水。要不,他就吃一小串? 就一小串而已,看不出来的。才想到这里,昨日涂菲媛冷脸打他巴掌的情景,又冒了出来。抬手摸了摸脸,身子朝后退去。竭力控制目光,四下张望,就是不去看葡萄。他要乖乖的,不然没饭吃。 咕咚咕咚咽着口水,忽然,目光一亮,但见前方的山坡上,出现一只山羊。又白又亮的皮毛,顶着两根犄角,是一只小羊。顿时间,口腔里分泌出更多的口水。小羊细嫩的肉,热滚滚的血,往日尝过的滋味儿,纷纷涌上心头。弓腰起身,悄声朝山坡上赶去。 涂菲媛终于采完孜然,鼓鼓的一大包,心满意足地扎起口,起身往葡萄筐子旁边走去,才发现少年不见了。将孜然放在葡萄筐子里,四下寻找起来:“狗剩?狗剩?跑哪里去了?” “我在这里!”少年娇媚的声音传来,带着浓浓的喜悦。涂菲媛扭头看去,不由得瞳孔一缩。但见少年的胸膛上满是殷红的血,白净的脸上也沾了红红的印记,有迸溅的点子,有晕染开来的,手里举着一只山羊,对涂菲媛道:“肉!” 涂菲媛指着毛皮也被血染红的山羊,讶道:“你打猎去了?” “有肉吃了。”少年只是笑,舔舔嘴唇,笑得眼睛弯弯,轻巧地跃过来。扛着山羊,在涂菲媛面前转起圈儿:“肉,肉。” 涂菲媛也不知道笑他好,还是怎么样,指着少年的脸上道:“快擦擦你脸上的血。” 少年便一只手扛着羊,一只手擦脸上的血。兴许是太高兴了,嘴角一直是弯着的,露出来的牙齿之间,竟也有红色的血迹。涂菲媛不由拧眉,狐疑道:“你嘴里怎么有血?你该不会把山羊的血喝了吧?” “嗯。”少年擦去脸上的血迹,抬头睁着一双亮晶晶的黑眼睛,“好喝。”说着,将山羊翻了个方向,脖子处对准涂菲媛,“你也喝。” 喝个屁!涂菲媛皱起眉头,没好气地道:“生血不能喝!听见没?以后不许喝!” “为什么?”少年难得好心情,分她喝羊血,不仅没被夸奖,反而被训了一顿,有些委屈:“好喝,甜。”一边说着,一边舔了舔嘴唇,眼中露出回味的神情。 “生血喝多了会生病,知道吗?以后都不许喝了。”涂菲媛见他乖巧,也不训他了,温声说道。然而,心里却是凛然起来。看来孟庄主说得没错,少年真的有病。否则,怎么会觉得生血好喝?也不知道他从前都过的什么日子?竟把喝血这种事视为寻常。 “在那里!抓住他!”忽然,一个喝声响起,“就是他捉了我们的羊,快逮住他!” 涂菲媛扭头,只见四五个农家汉子爬上山坡,呼喝着朝这边跑来。心中一跳,立时皱起眉头,臭小子逮的这只羊,竟不是无主的,而是别人家放养的家羊! 他身上沾着血,又举着羊,人证物证俱在,失主一下子就找过来了。 “你——”涂菲媛扭头想问,才发现原地已经没了人影儿!抬眼一看,少年举着羊,朝远方跑去,身影飞快!眨眼间,便窜得老远,很快不见了!顿时,气得鼻子都歪了。 四五个农家汉子见少年跑了,便呼啦啦去追,一阵风似的从涂菲媛身前擦过。 “臭小子,跑得倒快!”涂菲媛对着少年消失的方向,气得骂道。 他跑就跑了,还扛着山羊跑,把她一个人丢下来!幸好这几人没难为她,否则,一准又是事儿! 涂菲媛等了一刻钟,不见少年回来,忍不住道:“臭小子,跑哪里去了?该不会被逮到,揍了一顿吧?”又一想,少年的身手那样矫健,想来逮不到他。抬头见时辰不早,便不等了,提起葡萄筐子,回家去了。 才走没多远,便满头大汗起来。二十来斤葡萄,提着c背着尚轻松,两手抓着筐子往前走,却格外吃力。走了不过百米,涂菲媛便有些撑不住,把筐子放在地上,抬袖擦汗。 ------题外话------ 狗剩:╭(╯╰)╮知道偶有多辛苦c多不容易了吧? 媛媛:(⊙v⊙)知道了,你快回来,我保证不打你~ 狗剩:喜滋滋折回来,一手提着葡萄,一手提着山羊,弯腰背起某人:“以后要对偶好一点,知道了么?” 媛媛:举起小皮鞭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七十章 逃跑,丢弃 “你是不是跟那小子一伙儿的?”追少年的几个农家汉子,没追到少年,满脸晦气地折回来,撞见涂菲媛,立时围了过来。乐一文一 涂菲媛又累又气,没好气地道:“大叔,您看看我的脸,您再想想他的模样,我们可能是一伙儿的吗?” 几人看着涂菲媛又黑又粗的体型,再想起少年又白净又貌美的模样,都觉不像。 “可是我们看见他和你说话了!”一人凶道。 涂菲媛摔手道:“这可真是冤枉死人了!我才从紫霞山庄买了葡萄回来,坐在这里歇息,哪知道他是谁?” 几人见状,互相对了个眼神。 “你跟他说过话,就是一伙儿的!那小子偷了我们的羊,这筐葡萄赔给我们!”一人说完,面上一狠,朝涂菲媛推过来。 这筐葡萄看起来不错,虽然远远抵不上一头羊的价格,但是有总比没有好。几人纷纷伸出手过来,抢起葡萄。 “放下葡萄!”涂菲媛顿怒,她费尽口舌,冒着风险才得的葡萄,竟给他们抢去?没门!何况,还有一包孜然在里面! 抬手去挡,却不巧,脚下踩着的一块土壤塌陷了,一时站不住脚,往后栽倒。祸不单行,倒下的方向是个坡,一时没刹住身形,骨碌碌朝下面滚去。一连滚了不知多远,才停下来。 上方,一阵阵嘲笑声响起:“再滚一段,哈哈!” 涂菲媛抿着唇,满眼怒意地爬起来,却见几个农人扛着葡萄筐子,竟是大步走远了。拔脚追过去,口里喊道:“放下我的葡萄!” “还挺甜的!”几个农人已经人手一串,吃了起来。 “再甜有什么用?丢了一头羊,回家要被老娘打死了!”一人啐道。 “这是啥?草籽?”一人摸出筐子里的布包,打开一看,不认识,随手丢掉。 涂菲媛猛地顿住脚步。若她当真不认得少年,绝不会让他们把葡萄扛走。可是,毕竟是少年把他们的羊给杀了扛跑了,他们白白丢了一只羊,也是无辜。 她的葡萄!最终,涂菲媛咬牙放弃了追回的打算。臭小子,一会儿回来,扒了他的皮!等农人们走远,涂菲媛才走过去,只见孜然被丢在地上,洒了一小半,心疼得不得了。蹲下去,小心捡起来。 捡完孜然,涂菲媛站起身来,四下望了一圈,仍没有少年的身影,直是一股怒气升起。 “臭小子,居然跑了!”涂菲媛简直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跑了!不是跑远了,躲农人去了,而是没影儿了!他这是有肉吃,偷偷躲起来吃肉去了?涂菲媛见到他喝生血,丝毫不怀疑,他连生肉也吃得下去。 “臭小子,最好别回来!”敢回来,扒了他的皮! 玉河村北头,篱笆小院儿里。 李氏站在灶边,舀了一瓢清水,刷锅准备做饭。老人家爱干净,吃完饭要刷一遍锅,做饭之前还要刷一遍。 “狗剩怎么还不回来?”李氏双手扶着膝盖坐下去,将柴火塞进炉膛里,一边生火,一边对院子一角,弯腰站在豆角秧子下,仔仔细细分辨着豆角的涂老头说道。 涂老头慢腾腾地直起腰来,扭过头,朝小路上看了两眼,又收回来道:“兴许媛媛有事,不叫他回来吧?” 今天早上,涂菲媛和少年一起出的门,二老都以为涂菲媛带少年买衣裳去了。买完衣裳,少年还要回来的。没想到,此时都晌午头上了,少年也没回来。 “那,咱中午吃啥?”李氏忽然顿下手里的动作。 原本,李氏想贴饼子吃的。前些日子小孙女儿买了猪板油,炼了好些猪油出来,摊成猪油饼正好吃。闻听狗剩也不回来了,就不想做了。 涂老头在豆角秧子下面,钻过来钻过去,摘了一把老了的,色儿发白,微有些干瘪的豆角,脸上露出喜色,整整齐齐捋好,放回屋里去了。小孙女儿爱吃蒸豆角,等晚上她回来,蒸了给她吃。不一会儿,从屋里出来,对李氏道:“你想吃什么就做什么。” 李氏还没有动,脸上愁得很:“吃什么呀?什么都不想吃。”其实,老人想吃肉了。被小孙女儿惯的,嘴巴馋了起来。家里没有肉,吃猪油饼也好。但是,两个小的都不在,她又觉得不值得这么麻烦。 “爷爷,奶奶,吃肉!”忽然,一个欢快的声音响起来,娇娇的,听得人心里甜透了。李氏听闻少年回来了,连忙站起来,准备去拿猪油,摊猪油饼吃。谁知,扭头朝少年看了一眼,却不禁愣住了:“狗剩啊,你,你从哪里弄的羊?” 只见少年的肩上扛着一只小羊,个头不大,约莫三四十斤。集上的羊肉,若论整只来卖,一斤要十五文钱。这么一只,便要五六百文钱。 “哎哟!媛媛怎么这么败家!”李氏以为小孙女儿把早上捡的银子,拿出一小半来买了羊肉,又气又心疼,“买两斤就行了,怎么买了一只?怎么吃得完?” 少年眨了眨眼睛,只娇娇地道:“奶奶,咱们吃肉吧?” “吃肉,吃肉。”李氏点头道,目光越过少年的肩头,往他身后看去,“媛媛呢,没跟你一起回来?”狗剩的脑子是有些不好使的,小孙女儿怎么放心他一个人回来? 这时,涂老头走了过来,看着少年衣裳上的血迹,眼中露出疑虑:“狗剩啊,这羊是媛媛买的?” “不是媛媛还能是谁?谁还白给咱们呀?”李氏嗔他一眼,又说道:“也只有咱们家媛媛了,花钱大手大脚。买这么一整只,怎么吃得完?” 少年咽了下口水:“奶奶,吃得完。” “好,好,吃得完。”李氏说道,抬起手摸了摸小羊,低声说了一句:“有你在,的确什么都吃得完。” 少年抱着小羊,快步往院子里走:“奶奶,咱们吃肉吧?” “等媛媛回来。”李氏说道,跟着往里走,“先剥了皮,收拾干净了腌起来。等媛媛晚上回来,问问她怎么吃。” 少年快活的神色一凝,抿起嘴来。 ------题外话------ 某人抛下媛媛跑了要不要揍他一顿捏?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七一章 谋划,问询(二更) 捡孜然的地方,离玉河村不远了。樂文小说|涂菲媛走了不到两刻钟,便到了家。远远的,就看见一个可恶的身影,小尾巴似的跟在李氏身后,转来转去。 涂菲媛大步走进院子里,喝道:“狗剩!你给我过来!” “媛媛回来了?”涂老头跟李氏一起,蹲在地上收拾羊下水,抬头看见涂菲媛回来了,说道:“你不是领狗剩买衣裳去了?怎么却买了一整只羊回来?这是要做什么用处?” 这天气热,不像冬天似的,洗干净了挂屋檐上,一个月都不会坏。收拾得不好,过个夜,只怕都要有味儿。小孙女儿之前还每天买肉回来,顿顿吃新鲜的,这回怎么买了一整只羊?涂老头想不明白。 正如涂老头想的,涂菲媛哪里会买一整只羊?还不是狗剩,也不问青红皂白,看见羊就扑上去杀了,蹦着跳着要吃肉。得罪了人,他倒是跑了,害她的葡萄被人抢走了。眼瞅着今天的成果又报废了,还得明天再去紫霞山庄取。 “没什么用,就是吃的。”涂菲媛说道。心里再郁闷,也不敢说出实情。若给李氏知道,这羊是杀了人家的,就别想吃了。涂菲媛已经损失了一筐葡萄了,不想损失更多。何况那人还推她一把,害她打了好久的滚,一想就恼。 只把目光投向少年,眯了眯眼:“你给我过来!” “做什么?”少年眨着眼睛,脚下不动。 涂菲媛冷笑,走到灶边,捡了一根拇指粗的柴火,走过去就抽:“你跑什么?谁叫你跑的?葡萄现在没了?都是你害的!” “媛媛,怎么打狗剩?”李氏不明情由,只见少年躲也不躲,站在那里眨巴着一双漆黑的眼睛,委委屈屈的不敢动,任由涂菲媛一下一下抽在身上,赶忙起身拦了:“什么葡萄?怎么没了?狗剩做什么了?” 涂菲媛道:“我跟人家商量好了,人家给我葡萄,我给人家酿酒,赚了钱分人家一份。路上,他看见羊就两眼放光,撒欢儿跑了,再不管我。我一个人提着葡萄,遇见了莽汉,硬是给我夺走了!” 酿酒的事,早晚要给二老知晓,涂菲媛没再背着二老,开始隐隐透出讯息来。 “什么?被抢了?”李氏一听,急了,走过来拉住小孙女儿的手,“可伤着哪里没有?啊?告诉奶奶,奶奶带你去王大夫家看看去!” 涂菲媛挣开李氏的手,说道:“没事。我见他们人多,打不过他们,就没争。我只是气狗剩,他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回来?” 少年眨巴着眼睛,垂手站在一旁,不吭声。 “媛媛啊,你方才说,狗剩看见羊就撒欢儿跑了?”涂老头却听出不一样的地方来,眼角一瞥,落在小羊的脖子上,但见上面的肉被硬生生撕开,并不是刀子豁的。他和李氏方才还说,哪有人这样杀羊的?“这羊,不是你们买的?” 涂菲媛道:“不是,是山里无主的野羊。我们没进城买衣裳,去紫霞山庄买葡萄去了。路经山里,恰好见到有一只小羊,狗剩就扑过去了。追着羊,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以为他迷路了,陷入山里了,哪知道他逮了羊就回家了!” 一边说着,一边又往他腿上抽了一下。叫他跑,抽断他的腿! “我捉了羊,你别打我了。”这回,少年不站在那里给她抽了,身子一挪,躲开了去。漆黑的眼睛,浮现一股倔强,朝涂菲媛看过来。 涂菲媛不禁气乐了,拿着柴火指着他:“你再说一声儿?”臭小子,够精的?她给自己脱身的说辞,竟给他捉了漏洞,扯了对付她来了。 李氏听了,不由得喜了起来:“哎哟!不是买的,是狗剩捉的?我就说,哪有人杀羊不动刀子,弄那样的豁口?” 一整只羊呀,虽然小,去掉下水,也有二三十斤,够吃好些顿了!吃不完,还可以拿去卖,一想到这里,看向少年的眼神更加怜爱起来:“狗剩可真是能干!昨晚才捡了二两银子,今天就又捉了只羊,太厉害了!” 涂菲媛就不能听见那二两银子的事,一听就想抽人。咬牙强忍了,扯了扯李氏,说道:“奶奶,这事儿,不能说是狗剩逮的。” 李氏愣了一下:“为啥?” “狗剩,你回来的时候,是从哪个方向来的?”涂菲媛转过头,看向少年问道。 少年指了指北边:“从那边。” “好。”涂菲媛点了点头,算他还没蠢到家,知道不能从村子口回来,收回视线对李氏道:“奶奶,这事儿,得说成别人送给狗剩的。” 少年打了白家人,涂菲媛扯了谎,把少年的身世说得天花乱坠。这回得了一头羊,既然没人看见,便可以说是跟少年有关系的人,神不知鬼不觉送到家里来的。说出去,便有了实实在在的证据。毕竟,一整只羊,五六百文钱的东西,谁会白白给人? 再有,涂菲媛打算叫少年隔三差五去打猎,打了猎就堆到家门口,对外说是别人送来的,更加坐实了他背后有人,只是在此借住的情形。如此一来,白家人再心存怨恨,一时半会儿也不敢动手脚。除此之外,家里买肉的钱是省了。 将这些道理,掰碎了讲给李氏听。听完,李氏还有些迷迷愣愣的,似懂非懂,看着小孙女儿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相貌,脱口说出一句:“媛媛,你可真聪明。” 李氏还有些不敢相信,这才过了多久,小孙女儿就从一个憨呆老实的女孩儿,变成这样沉稳冷静c有计有谋,眨眼间便是一套说辞的人?小孙女儿,才十三岁呀!李氏不禁感叹,看向小孙女儿的眼神,又欣慰c又怀念:“不愧是你爹的种。” 涂菲媛顿时想起,孟庄主似乎认得涂大海的事,便问道:“奶奶,我爹当年把我送回来时,说什么了没有?” 谁知,李氏听罢,脸色变了一变,转过身去道:“快些把羊收拾出来,咱们好做午饭。” ------题外话------ 一整只羊呀可肿么吃呢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七二章 送肉,三叔 涂菲媛没想到,李氏竟是这般反应!对她的问题,竟然避而不答!愣了一下,转过身去,改为问涂老头道:“爷爷,我爹把我送回来时,究竟说了什么?” 涂老头垂了眼睑,说道:“好孩子,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来,给爷爷搭把手,抓着羊腿” “爷爷!”涂菲媛打断道,抿了抿唇,“你们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该如何行事?只恐得罪了人,或者被爹的对头害了也不知。” 李氏闻言,扭过头来说道:“媛媛不要担心。你是个女孩儿,没人会害你的。来日你嫁了人,便是别人家的人,安安分分过日子,谁会害你?” 涂老头呵呵一笑,也道:“就是,媛媛不必害怕。你爹是聪明人,你娘也不是愚的,不会给你留下对头的。” 反正,不论涂菲媛如何问,二老始终咬死不松口。被问急了,就叫她不必担心。最终,涂菲媛无法,只得叹了口气,放弃了追问。 将羊肉收拾干净后,李氏拿了一只盆子,蹲到涂老头身边,等涂老头把羊肉卸成一块块,便装了往灶边走去,倒进锅里。家里没有太多器皿,也没有大点儿的容器,如此来回跑了三四趟,终于将小羊都倒进锅里,打算先用水煮一遍。 涂菲媛倒是想弄孜然羊肉吃,但是大晌午的,太热。况且,弄起来也麻烦,吃到嘴里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少年站在一旁,早已经馋得眼睛都红了。涂菲媛怕他急了,扑上来直接咬人,便叫李氏一锅煮了。 一股股羊肉独有的膻味和香味,从锅里渐渐飘出来。少年馋得直咽口水,两脚如钉子一般,稳稳站在灶边,推都推不动,惹得涂老头和李氏直是笑。 笑罢,李氏又有些愁起来:“咱们全都自己吃了?不给老二c老三家送一些?” 涂菲媛的脸上沉下脸:“不送!” 两家人都是冷血薄情的,但瞧爷爷奶奶被白家人欺负一顿,两家竟然没来个人看一眼,足以让涂菲媛对两家人产生恶感了:“给他们吃?我情愿都给狗剩吃。” 给狗剩吃,狗剩还能看个门,给爷爷奶奶逗个乐。给那两家人吃,能有什么?只怕吃完还嫌少,搁碗就骂娘。 李氏沉默下来,坐在灶边,往炉膛里添着柴火。渐渐的,神情又松动了,说道:“要不,少给他们送一点儿?就,一家一只小羊腿?” “奶奶,一只小羊腿,够他们谁啃的?他们见了羊腿,吃不够,不得再来咱们家吃?一整只羊都不够他们分的!”涂菲媛冷笑道。 老三家还好,这些年来仅仅是不怎么来往而已,极品事做的倒不多。老二家却不行了,从没往家里送过什么,二婶还隔三差五来家里翻腾一番,但凡看得过去的都摸走。上回来时,把家里的两勺盐巴连罐子一起抱走了,约莫是看家里实在穷,来得没那么勤快了。 若给她知道,家里吃得起羊肉,不得把房顶掀了?李氏终于闭上口,再不吭声了。 “给老三家送一只羊腿吧。”过了一会儿,涂老头开口道,“媛媛方才不是说,要告诉村里人,羊是别人送给狗剩的吗?咱们自个儿悄悄吃了,怕没人信。你便去给你三叔家送一只,你二叔家就不必送了。” 涂菲媛一听,也有道理,便道:“那行,一会儿煮好了,我去给三叔家送一只。”心里起了念头,一会儿肉煮好了,少年能吃多少就吃多少,最好不要剩,免得有些人听见了,要来家里缠磨。反正,少年有本事,什么时候想吃了,再叫他去打。又不必花银子,却不心疼。 肉的香味,从锅沿里溢出来,整个院子里都是浓浓的肉香。少年早就忍不住了,不时耸着鼻尖,脑袋都快探进了锅里。终于,李氏起身揭开锅盖,拿起筷子插了插,只见插透了,便笑着说道:“可以出锅了。” 夹了一块肉骨头,搁进碗里,端给少年:“快吃吧,小心烫。”又仔细挑了一块最好的肉,用筷子拨下来,搁嘴边吹了吹,笑眯眯地喂到涂菲媛的嘴边:“媛媛吃。” 涂菲媛张口咬了,但觉入口香嫩美味,也不由得十分痛快。这时,李氏拨拨捡捡,挑出来一条羊后腿,沥干了水分,用笼布包起来,缠了一圈又一圈,一边缠一边道:“别给荣氏那个狗鼻子闻见了,闹得人连顿饭都吃不安生。” 荣氏便是老二家媳妇,一个又奸c又馋c又懒的妇人。极能撒泼耍赖,缠着人就像狗皮膏药一般,甩也甩不脱,活活从身上扒一层皮。李氏不爱跟她纠缠,只盼着别跟她打交道。 涂菲媛心道,缠十圈都没用,这肉太香了,隔老远都能闻出来。从屋里拿了小篮子,把缠好的羊肉搁进去,又在上面盖了一层,才道:“奶奶,我去了。” “等等,媛媛再吃口肉再去。”李氏见少年捧着骨头,在一旁啃得香,口里也不禁口水直流。偏偏,送肉的活计,谁干都不合适,只有涂菲媛去得。便撕了一块厚厚的腿肉,塞进小孙女儿的口里,才道:“快去快回。” “唔。”涂菲媛含着肉,提着篮子,快步出了院子。 正是晌午吃饭的时候,涂大河家却是半点炊烟都没升起。院子里头,隐隐听见一声声谩骂,还有女子细细的哭声,从里屋传来。 叫骂的正是涂大河的媳妇刘氏:“狗日的姓郑的!这么欺负人!那小娼妇说你肚子里的是女娃就是女娃啊?他竟要你打了,简直欺人太甚!” “打就打?谁怕谁?若打下个男娃,看哭的是谁?打,明天就打,不给他老郑家生!”刘氏叉着腰大骂道,“和离!谁不答应谁是孬种!” 涂玉儿躺在床上,身子缩成一团,苍白憔悴的脸孔埋进枕头里,紧紧闭着眼睛,小声抽泣着。两只手搭在微微凸起的肚子上,一会儿握成拳头,一会儿摊开。 ------题外话------ 感谢的5分评价票,( ̄3)(e ̄),谢谢亲爱的~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七三章 陈年,旧事(二更) 一路往涂大河家走去,远远就看见涂珠儿坐在门槛上,手里拿着一块饼子,百无聊赖地吃着。&一边吃着饼子,一边把玩着头上的首饰,正是涂菲媛卖给涂玉儿的三支之一。 “你怎么坐门口啦?”涂菲媛走近了道。才说完,便听见里面响起刘氏的叫骂声,又尖锐又暴躁,活像要将人撕了吃似的,不由得一愣,分神听了起来。 涂珠儿坐在门槛上,鼻子恰与涂菲媛手里的篮子挨得近,立时伸手抢夺:“你拿的什么这么香?” “好吃的。”涂菲媛低头看她一眼,飞快撤回篮子,抬脚迈进院子里,“想吃就进来。” 涂珠儿连忙爬起来,随在后头往里走去:“什么呀?你提的什么呀?快说!”嘴里说着,手却等不及去揭篮子上的布。 “羊腿。”进了院子,涂菲媛便说道。 涂珠儿愣了一下,随即尖叫道:“啥?羊——”话没说完,蓦地走在前面的涂菲媛回过头来,冷冰冰的眼神投过来,顿时噤了声,随即回过神来,瞪了回去:“干啥?你拿来不是给我吃的?瞪什么瞪?” “珠儿跟谁说话呢?”听见动静的涂大河走出来,看见院子里的涂菲媛,愣了一下,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涂菲媛举了举手里的篮子,说道:“三叔,我来送羊肉。” “羊肉?”涂大河的脸上浮现疑惑,“你爷爷奶奶叫你送的?” 涂菲媛点了点头:“嗯。” “好香,我先吃点儿。”涂珠儿趁机抢过她手里的篮子,把盖子揭开,望见一大块羊肉,不禁咽了咽口水。赶忙把裹着羊肉的笼布扯开,扯了一层又一层,渐渐没耐心了,胡乱扯开来,顿时浓郁的香味便扑鼻而来:“是羊腿!真的是羊腿!” 拿起来,照着腿上就是一口:“唔,香!” “你爷爷奶奶让你捎什么话?”涂大河见到这一大块实实在在的羊腿肉,本来想退回去,见到涂珠儿已经咬了一口,便没再说,转而问涂菲媛道。 涂菲媛摇了摇头:“没有。” “什么这么香?谁来了?”这时,刘氏也走了出来。只见涂菲媛站在院子里,涂珠儿抱着一只羊腿在院子里啃,挑了挑眉头:“你送来的?” 涂菲媛点了点头,一副老实憨厚的模样:“我家里不知道谁送了一只羊,奶奶就煮了,叫我给三叔三婶送一只羊腿。” “啥?一只羊?”刘氏挑高了眉头,随即冷笑起来,转眼看向抱着羊腿啃的欢的小女儿,冷笑道:“啃什么啃?当宝贝似的!你爷爷奶奶买了一只羊,就舍得给咱们一只羊腿,有什么稀罕的?扔了!” 涂菲媛微微一怔,拧起眉头:“不是爷爷奶奶买的。不知道是谁,在院子里丢了一只羊。爷爷说,兴许是人家给狗剩的,就煮了吃了。” “狗剩?是谁?”涂大河问道。 “三叔不知道狗剩?”涂菲媛说道。 “谁知道你们家来了什么客?”刘氏不客气地道,“你有事没?没事走吧!” 涂菲媛抿了抿唇,眼中露出狐疑。涂大河的模样,分明不似作假,难道他当真不知道狗剩的事?可是,昨天跟白家的那场打斗,村里几乎都知道了的。 忽然耳中捕捉到一丝细细的哭声:“谁在里面哭呢?” “还有事没?没事赶紧走!”刘氏不答,挥手撵人道。 涂菲媛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由着刘氏呛了几声,什么耐心都没了,淡淡说道:“那我走了。” 前脚出了院子,后脚刘氏就走下台阶,劈手从涂珠儿手里夺过羊腿:“这么大一只羊腿,你就自己吃啊?你眼里没老子娘啊?”拿到厨房里,舀了两瓢水冲洗干净了,操刀切了一半,片成薄片,端到屋里给涂玉儿吃去了。 涂大河想了想,走出院子,往隔壁徐老四去了。进门便道:“四哥,你在不?你知不知道我爹娘家,近日来了什么客人?” 徐老四正蹲在院子里,拌料准备喂猪,闻言嘿嘿笑道:“你心里想知道,怎么不自个儿去问?” 涂大河脸上淡淡:“我不去他家。” “你啊,就是嘴硬,这些年过去了,你还不能释怀?怎么说都是你爹娘,你就一辈子不管不顾?”徐老四道。 涂大河便有些恼:“他们心眼偏到咯吱窝里去了,还不让人埋怨了?钱都给了老大,屋子给了老二,给我啥了?疼谁叫谁管去,我是不管的!” “行行行,你就嘴硬吧,亏得大海留下的那个丫头机灵,要不然你爹娘昨晚就被白家打死了,你也别管。”徐老四说道。 涂大河愣了一下,急忙上前两步:“为啥?他们咋得罪白家了?” “昨天傍晚”徐老四便把昨天傍晚发生的事,对涂大河道了一遍,末了抬手指着涂大河道:“你跟刘氏昨天不在家,不知道这事儿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你不去看看?” 涂大河垂下眼,站起身来:“他们没事儿。不用我去。”抬脚走了。 徐老四在身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涂大河回到家,走进屋里,只见刘氏喂着涂玉儿吃肉,便说道:“这是你奶奶叫黑妞子送来的,等你好了,去看看你奶奶。” 刘氏一听,立时恼了:“你咋就这么狠的心啊?玉儿都这样了,你还叫她大老远去看那两个?不就送了一只羊腿,你又想着那边啦?他们那样有钱,一整只羊说买就买,才给了一只羊腿,你就叫玉儿贴过去,你没出息就算了,别拉着我们娘几个!” “那不是爹娘买的。”涂大河说道,把从徐老四家打听的说了出来,“想来是那客不是寻常人,别人给他送的,爹娘想着我们” “呸!他们有那好心?又不知道憋着什么歪心呢?”刘氏冷笑道,“我猜就是黑妞子岁数大了,说不上亲,他们指望不上老二家,又把主意打到我们头上了!” 涂大河抿了抿嘴,不说话了。 ------题外话------ 累腰疼c脖子疼c手腕疼c口腔溃疡c牙疼求抚摸~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七四章 恶狗,互咬 离开涂大河家后,涂菲媛便径直往家行去。。し0。走到一半,蓦地听到一阵尖锐的吵嚷声,不由得微微侧耳。但闻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直直钻进耳朵里:“你不愿意?你不愿意也没用!叫你害我儿子!你个小娼妇!丧门星!给我儿子当丫鬟吧!” “勾引我儿子,唆使我儿子,如今害得他断了手,还想坐一旁清净?哪有这么美的事!老娘叫你日日夜夜十二个时辰给我儿子端茶倒水,端屎端尿,敢有个不字,老娘打死你!”嚣张霸道的声音,是白村长的婆娘,邹氏。 只听另一个同样不甘示弱的声音响起道:“关我家琼儿什么事?是你家大富乐意的!我们琼儿被他破了身子,就是你们白家的媳妇儿!叫我家琼儿当丫鬟,也不看老娘答不答应?”说话的是李琼儿的母亲。 狗咬狗?却是一场好戏。涂菲媛挑了挑眉,怎么没听见李琼儿的声音?都这种时候了,她还端着白莲花的架子不成?心里寻思,反正也没事,便脚尖一拐,绕过去一段,抬头看了过去。 李家门口,站着三人,却是邹氏c李母和李琼儿。李琼儿在两人的中间,一人抓着一只胳膊,都在争抢她。李琼儿仍旧是那张姣好的面孔,但却阴鹜许多,垂着头,被两人扯来扯去,犹如死了一般,没有半点主动。 忽然,仿佛是直觉般,李琼儿猛地抬起头,往这边看过来。透过凌乱的发隙,两道阴毒冷厉的目光,朝涂菲媛直直看过来。那眼中,满是怨毒,如蛇牙里的毒汁一般。然后,她慢慢直起身子,移开目光,不复清脆的声音道:“娘,我跟她走。” 李母愣了一下,这时,邹氏猛地一把将李琼儿扯过来,攥紧她的手腕,说道:“算你识相!跟我走!”李母还要拦,然而李琼儿再不回头,由着邹氏拉走,伸出去的手便僵住了。女儿一向是个有主意的,她这回又要做什么? 只有涂菲媛看见,走在邹氏身后的李琼儿,朝这边射过来两道目光,薄唇张开,无声说道:“走着瞧!” 走着瞧就走着瞧,难道怕她?涂菲媛挑了挑眉,转头走了。对李琼儿的威胁,半点没放在心里。白大富家如今有钱有势,她尚且不满意,等到白家一败涂地,家徒四壁时,她会如何?唇角不由勾了起来,等她酿出葡萄酒第一站,就是沈家! 回到家,就看见少年坐在院子里,手里抓着一只羊腿,埋头啃得好不用功。旁边,已经堆了一小堆啃干净的骨头。视线转了一圈,不见爷爷奶奶的身影,便问道:“爷爷奶奶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家?” 少年抬起头来,鼓着腮帮子,张口含混地道:“出去了。” “我知道出去了。我问你知道去哪儿了吗?”涂菲媛问道。 少年摇摇头,随即低下去,张口对着羊腿咬了下去。 “吃货!”涂菲媛忍不住道,见他吃得香,也有些怀念之前李氏塞到她口里的香嫩细滑的羊肉味道。走到灶边,揭开锅盖,准备捞一块来吃。看见锅里的肉,不由得眉头挑了起来,“怎么就这一点儿了?” 少年埋头吃得香,没听见似的,头也不抬。 这只小羊有三四十斤,去掉下水,煮到锅里的也有二十来斤。除去给涂大河家送的一只羊腿,也还有不少。怎么眼下瞧着,才有十三四斤了? 涂菲媛走到少年身边,狐疑地看着他脚下的骨头,忽然喝道:“你吃了多少了?” 少年本来默默转过半个身子,闻言顿住,嘴巴松开羊腿,抬起头无辜地说:“什么?” “我问你吃了几斤了?”涂菲媛瞪起眼睛道。 少年摇头道:“我不知道。”一只脚朝前伸了伸,把几块骨头扒拉到身后。 涂菲媛顿时好气又好笑,低头说道:“把衣服撩起来。” 少年见她没凶他,便乖乖腾出一只手,把上衣撩了起来。洁白细腻的肌肤上,横竖交纵着无数疤痕,深深浅浅,有新有旧。一只肚子,却是圆滚滚的,鼓了起来。 涂菲媛弯下腰,伸出一根手指,对他的肚子戳了过去。但见少年猛地往后一缩,将掀起的衣服放了下来,戒备地看着她说道:“你要干什么?” “我看看硬不硬!”涂菲媛没好气地道,“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少年戒备地捂着衣服,看过来的眼神犹如被触到禁忌的小兽。 “撒手,给我按一按!”涂菲媛说道,朝前走近一步。 少年抿了抿唇,长长的眨了眨,慢慢垂下眼睛,慢吞吞地松开了手。 涂菲媛伸手给他撩上去,看着他绷紧的肚皮,说道:“不许绷着,放松。”但见鼓鼓的肚皮微微放松一些,抬眼又道:“我还能捅你一刀啊?你看我手里有刀没?” 少年终于完全放松下来,肚皮慢慢软下来,低声道:“你按吧。” “不硬?”涂菲媛按了一下,但觉肚皮并不硬,并不像吃了好几斤肉的样子,甚是奇怪,便问他道:“你吃饱几分了?” 少年眨了眨眼,说道:“三分。” “一只羊,够你吃几顿?”涂菲媛又问。 少年想了想,答道:“两顿。” 涂菲媛一听,眼前一黑!好家伙,这病得治啊!若不然,顿顿给他吃饱,用不几日就给他吃穷了! “你吃不饱会怎样?”涂菲媛又问。 少年眨了眨眼,渐渐撅起嘴:“你也要不给我吃饱了吗?” “‘也’?”涂菲媛眼神一动,“谁还不给你吃饱?” 少年撅着嘴道:“坏人不给我吃饱。” 涂菲媛眯了眯眼,松手放下他的衣裳,抱胸说道:“你这是说我是坏人喽?” “不给我吃饱饭的才是坏人。”少年抬头眨着眼睛说道。 臭小子,装疯卖傻倒是娴熟,涂菲媛没好气地道:“有多少给你吃多少!” “媛媛,你回来了啊?”这时,涂老头和李氏先后从外面走进来。 涂菲媛迎上去道:“爷爷奶奶,你们做什么去啦?” ------题外话------ 第一更送上~ 二更有惊喜哟~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七五章 再入,山庄(附入V公告) “给王大夫还有老张头送了一碗。 章节更新最快”李氏说道。 王大夫给少年治过伤,二老想着,便给他送去一碗。老张头则是村里一个无儿无女的老汉,甚是孤苦伶仃,涂老头和李氏常常也拿了东西去看他。这回端了羊肉送过去,便是二老的善良所致,涂菲媛没有说什么。 “快吃饭吧。”涂菲媛走到灶边,往碗里捞羊肉,“这顿就吃肉了,不吃粮食了,反正这么多,不吃倒坏了。” “坏什么?用盐巴腌起来,能撑上几天呢。”李氏说道,进屋要去拿窝窝头。 涂菲媛本来想拦,转念一想,爷爷奶奶的年纪大了,一顿饭吃太多肉也不好,吃点粗粮反而不错,便笑道:“奶奶,你可别舍不得吃。狗剩这么厉害,每天叫他去打猎,咱们顿顿都有肉吃,还不用花钱的。” 李氏已经走进屋里,闻言好不快活地笑道:“就是,就是,狗剩可能干!” 涂菲媛吃了两块肉,就了一块窝窝头,便起身说道:“天不早了,我赶紧上工去。”抬眼看向少年,但见他甚为乖觉地站起身,准备送她进城,嘴角勾了勾,“你不必送我了,在家里照顾爷爷奶奶,听见没?” 少年眼中微讶,随即点头:“嗯。” “乖乖听话,晚上赏你个好听的名字。”时不时给个甜枣儿,才是调教手下的法子。涂菲媛说完,但见少年眼睛一亮,勾了勾唇,转身走了。 无忧书局。 阎先生早已等候多时,见到涂菲媛进来,立刻笑着起身:“涂姑娘,你可来了!” 涂菲媛便笑道:“先生这么着急,可是有什么事?” “好事。”阎先生笑道,“我将你的事写了信给公子,公子说,如果你愿意,便将无忧书局的所有账目都交给你,每个月的工钱升为五两银子。” “全都给我?”涂菲媛侧了侧首,看向阎先生问道:“无忧书局一共多少家?多久汇一次账目?我要花多长时间审完?” 阎先生便呵呵笑道:“书局的账目是这样的,每个季度一次小结,每半年一次大结。比如咱们这次做的,便是小结。大结便是所有书局的账目全部汇上去,给公子过目。公子看了我的推荐信,认为姑娘本事足够,便将今年的第一次大结,交给姑娘来做。” “五两银子是怎么算的?”涂菲媛又问道。她开过公司,知道账目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尤其各地分号的账目,算起来更是费时耗力。一个月给五两,一年便是六十两。一年做两次大结,算起来每次才三十两?涂菲媛觉得不值。 阎先生似乎看出涂菲媛的质疑,解说道:“姑娘莫要小看这五两银子。咱们公子,对属下最是大方。每年年底,人人都有分红,那个才是大头。如果姑娘做得好,年底才是姑娘乐开怀的时候。” 平时工资低,年底分红高?涂菲媛不禁挑了挑眉,这不就是她前世对属下采取的法子么?想不到,这个无忧公子倒是精明,也玩这一套。 “好,我接下了。”跟精明的人打交道,利大于弊。想到日后将要做起的酒庄,涂菲媛没多思索便答应下来。她也想看看,精明的无忧公子,给的年底分红有多诱人? 阎先生闻言,顿时喜上眉梢,连道:“既然姑娘应下,我便给公子回信了。” 涂菲媛点了点头:“劳烦先生了。” 阎先生是这样的厚道人,有过一面之缘的黄掌柜又是那样精明,而他们都听命于无忧公子这个无忧公子,倒是知人善用,涂菲媛眉梢微挑。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待天色不早,涂菲媛便起身告辞。 吹着徐徐晚风,涂菲媛一路走回家里。远远便看见,院子里光溜溜的一个身影,只穿着裤子,上身露了出来,白生生的,好像开在傍晚的一朵白兰。 “媛媛啊,你也真是的,做什么撕狗剩的衣裳?”才走进门,便被坐在门边补衣服的李氏念叨起来。 少年捉羊时,把衣裳弄脏了,李氏下午给他洗了,此时干了,便给他缝补起来。却是涂菲媛为了包孜然,从少年身上撕下来一块布,穿在身上露出半个胸膛,很不合适。 涂菲媛随口应了一声,看着少年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身子柔软又轻盈,仿佛被风吹动的柳条,忍不住眼底也有些笑意。这孩子,虽然贼了点儿,倒也是一片小孩心性。 想到这里,又有些惭愧,也只有她这样的“假孩子”,才会把人都看得复杂了。便对少年招了招手,道:“过来,我给你起了个名字,你听听喜不喜欢。” 少年咻的一下窜过来,两只漆黑的眼睛,亮晶晶地看过来,满眼期待。 “叫‘阿俊’,好不好?”涂菲媛问道。 “阿俊?这个名字好。”李氏听了,琢磨两遍,越琢磨越满意,“狗剩生得俊,再没这个名字更配他的了。” 涂老头念了两遍,也道:“好,阿俊好。” 怎么都比狗剩强多了,涂菲媛心想,看着身前的少年问道:“你觉得呢?” 少年满眼欢喜:“我喜欢。”点了点头,又道:“配我。” “扑哧!”涂菲媛不禁也被逗笑了,说道:“明天上午跟我去取葡萄,下午给你买衣裳,行不行?” 少年没二话,点头道:“行。” 涂菲媛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他若是一直乖乖的,她倒是愿意对他好。 次日一早,涂菲媛带着阿俊,往紫霞山庄行去。 “是涂姑娘?”开门的下人,仍是黄连,看见涂菲媛,立刻把门打开:“涂姑娘请进。” 涂菲媛不由好奇说道:“你不进去通报一声?” “我们庄主吩咐过,往后涂姑娘再来,不必通报。”黄连答道。 涂菲媛挑了挑眉,对阿俊招了招手,跟在黄连身后往客厅去了。谁知,黄连径直把她带去了后院,不禁疑道:“这是?” “我们夫人要见你。”黄连说道。 涂菲媛脚步一顿,孟庄主的夫人要见她?想起上回来时,孟庄主提及涂大海的名字,那副摸不透的神情,一股警惕从心中升起。 ------题外话------ 好消息来了!在熬了那么多天之后,文文终于要上架了!首更3万字,明早10:00更新,跪求美人儿们订阅支持! 阿风准备了抢订活动,感谢大家的支持:订阅第1名,奖励999币;第2~10名,奖励100币;幸运楼16c26c36116c126奖励66币;还有3个神秘楼,分别奖励100币(很神秘哦~)时间截止23:45,名单次日公布。 想知道媛媛带阿俊再入紫霞山庄,遇见了谁,能否顺利带走葡萄?阿俊的身世是什么?他惊人的食量是病吗?涂大海夫妇是生是死?媛媛何时恢复容貌?当媛媛遍地桃花开,阿俊如何维持男主地位?跟阿风走,后面更精彩! 最后,首订影响文文后续的命运,十分关键,恳请大家订阅支持,爱你们一3一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七六章 三打,贱人(3W求首订) 莫非孟庄主和沐神医,其实都与便宜爹c便宜娘有恩怨?上次不小心放她走了,回头一想,却是回过神来,就等她自投罗网了? 涂菲媛心中微凛,站定脚步,看着前方的小院子,眼神微微闪动。阿俊见她不走了,便也站定,不肯走了。 黄连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顿住,不由得回过头来,诧异地道:“涂姑娘,为何不走了?”脸上仅仅是诧异,并没有着急或焦躁,仿佛什么也不知道。 涂菲媛心中闪过许多念头,最终仍是抬起脚步,跟着往里走去。面对黄连的疑惑眼神,随口找了个由头:“我最怕见大夫。上次见孟庄主,他说我和阿俊都有病,这回见了沐神医,真的断定我们有病可怎么办?” 黄连不由笑了:“涂姑娘大可放心。我们夫人,是极冷淡的性子,旁人不给诊金,她决不肯开口多说一句的。” 沐神医的医术高超,前来问诊的人数不胜数。为此,沐神医立下规矩,有钱的就付上五百两银子做诊金,没钱的就在山庄门口跪上五天五夜。倘若做不到,一律不出手。为此,还落得阎王心肠的名头。 “那我便放心了。”涂菲媛面上淡笑,心里却更加凛然。这样性子冷淡的女子,更不好应付。然而,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来了,不如瞧上一瞧。 跟在黄连的身后,走进里院,被引着来到花厅里。才走进去,便看见孟庄主坐在主座上,看过来的目光好不宽容慈爱。旁边,是一名美丽动人的中年妇人,雪肤玉肌,看起来三十出头。只不过,面上的神情,有些激动。 “见过孟庄主,见过沐神医。”涂菲媛站定后,拱手一礼。 孟庄主摆手道:“不必客气——” “我可以叫你媛媛吗?”不等孟庄主说完,沐神医猛地站起来,激动地对涂菲媛说道。 涂菲媛顿时一愣,她做了什么,让沐神医对她如此亲热?点了点头,道:“凭夫人喜欢。” “快过来,过来坐,叫我看看你。”沐神医掩不住激动地对涂菲媛招手道。 如果孟庄主夫妇与便宜爹c便宜娘有过节,要害她的话,必然不会如此大费周章。除非,他们是神经病。涂菲媛心中微松,抬脚走过去,客气地道:“夫人见了我,为何如此激动?不知有什么情由?” “可是吓着你了?”沐神医垂下眼睛,看着身高仅仅到下巴的姑娘,执起她的一只手,握在手心里,浑身轻颤起来:“如果,如果你爹是涂大海,你娘是云诗,那我就是你干娘呀!” 涂菲媛闻言,愕然睁大眼睛:“干娘?” “想必你是不知的。可是,我当真没有骗你。”沐神医说着,抬手摸上涂菲媛的脸颊,双眼涌出泪意,“我叫沐秋霞,是你娘救了我的命。你娘是我的恩人,与我情同姐妹。可是,我却没能把这条命还给她” “这件事的原委,还是我来说吧。”孟庄主见沐神医的情绪激动,而涂菲媛的眼中已经露出疑色,便接过话道:“涂姑娘,你爹是涂大海,对不对?上次你见了我,没有说实话,可是怕我与你爹有怨?” 涂菲媛打量着眼下的情形,再否认下去,却是没有必要了,便点头道:“是。” “你心思缜密,是件好事。只不过,我们与你爹娘的交情匪浅,虽然你否认了,却仍然能够断定你的身世。”孟庄主说道,“你生得像你娘,只除了胖了些c黑了些。而你之所以如此黑,还是内子的功劳。” 涂菲媛顿时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沐神医。 “事情是这样的”沐神医的情绪有些激动,于是仍然由孟庄主将事情的原委道了出来,“于是,我们断定你就是涂大海和云诗的女儿。” 涂菲媛曾经好奇便宜爹c便宜娘的事,不为别的,只为了行事仔细些,免得撞了故旧与对头,届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闻言,眼睛闪了闪。看来,便宜爹c便宜娘的身份地位,不可小觑。 “广玉公主为何三番四次害我娘?”这样一个身居高位,出手狠辣的女人,立刻在涂菲媛的心中,窜为最危险的人物。 孟庄主语塞一下,神情有些犹豫。这时,沐神医的情绪已经平复许多,闻言冷笑一声:“她嫉妒你娘!”便将当年的事,简单道了出来。 原来,涂菲媛的娘,名叫云诗,曾经是广玉公主身边的婢女。却在机缘巧合之下,与涂大海相识,互生情愫。因为云诗颇具才华,虽然身为婢女,却也小有名气,由涂大海求娶,也被皇上答应了。亲自做媒,为两人赐婚。 涂大海身为探花郎,才学相貌都是一等一的人物,竟被广玉公主也看中了。被一个婢女抢了心仪夫婿,心中极为不满,却因着身份之别,不屑与婢女抢男人。但是又心有不甘,故此屡屡做动作,对云诗下手。 “你娘怀你的时候,她不知道使了多少手段,几乎隔三差五,便要闹上一回。大部分都被涂大人挡了,小部分被我挡了。”沐神医说道,声音里有些恨意,“广玉公主极为狠毒,手段层出不穷,稍有懈怠,便被她得了手。夫人那时,身子极差。” 听到这里,涂菲媛不禁对广玉公主生出深深的戒备。 “我爹娘的死,也是她干的?”涂菲媛不觉握紧了手心说道。 沐神医冷笑一声:“不是她还是谁?证据确凿,她竟有脸不认!厚颜无耻,令人不齿!” “她现在如何?”涂菲媛又问道。天家公主,迫害臣子和命妇,下场是与庶民同罪,还是轻轻揭过? 话音才落,只见沐神医咬了唇,浑身都剧烈颤抖起来:“她毁了人证和无证,大理寺没有立案!” 这个广玉公主,竟是厉害之极!涂菲媛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几乎立刻决定,一定不能招惹此人! 诚然,涂大海与云诗是她此生的父母,然而涂菲媛是异界的灵魂,苦痛磨练都经历过,再不是单纯的少女,对父母的渴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对广玉公主的仇恨,自然低了一层。 涂菲媛唯一在乎的,就是爷爷奶奶。但凡对她和爷爷奶奶的安宁日子有威胁,她的应对之策便是,能踢开就踢开,踢不开就绕开。广玉公主,显然不是她能踢开的,那么就绕开。 “你爹和你娘把你送出来,又给你下了毒,叫你变成这样,想来是叫你平平静静过日子。这些仇恨,你不要放在心里,好好过日子就是了。”沐神医一时激动,把内心的仇恨带了出来,看着涂菲媛垂着眼睛,攥着手心的倔强模样,不由后悔起来。 孟庄主也道:“就是。广玉公主势力非小,又极受宠,等闲人撼动不得。我们同你说这些,并不是叫你去报仇,只是想告诉你咱们是亲戚,紫霞山庄的葡萄也有你一份,你想吃葡萄,想摘了去卖,都有你一份!” 孟庄主想起昨天涂菲媛狡黠哄他应下五百斤葡萄,又签字画押的事,料定小姑娘十分稀罕他的葡萄,连忙说出来转移话题。 果然,沐神医听了,也道:“就是,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对了,你今日来,可是取葡萄来了?走,干娘带你去,有几个品种,吃起来最是香甜,咱们尝尝去。” 话题一下子就歪了,涂菲媛还有些转不过来,看着沐神医满脸的热切与亲近,心里也不由得微动。微微垂眼,心中暗道,便宜爹c便宜娘,既然蒙受了你们的荫泽,日后你们的仇怨,有机会我一定替你们讨回来! 有仇不报非君子,涂菲媛想要离广玉公主远一点,是因为如今的她没有复仇的力量。至于日后却是不好说了! 跟在沐神医的身后,往外走去。才走出花厅,忽然黄连来报:“禀报庄主c夫人,英国公府三房的七小姐来了。” “不见!”沐神医说道,“山庄今日来了贵客,谁来一律不见。” 孟庄主道:“一切听夫人的。” 黄连便应道:“是。” “这样会不会不大好?”涂菲媛说道。 沐神医神色一冷:“怎么不好?媛媛,你记着,英国公府与公主府来往密切,他们是一个鼻孔出气,他们家的人,能不理会就不理会!”说完,拉着涂菲媛的手,往葡萄园里头走去,“好孩子,别担心,出了事,有你干爹背着。” 涂菲媛的嘴角不由得抽了抽,余光去看孟庄主,但见孟庄主挺了挺胸,一副自豪无比的模样,也不禁有些羡慕。这样恩爱的眷侣,不说古代,便在现代也难见。 “庄主,夫人,煜王爷也来了。”才走了没几步,黄连又过来了。 孟庄主的脚步一顿,脸上顿时有些愁色:“他怎么来了?” “煜王爷是谁?”涂菲媛便看向沐神医问道。 沐神医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是太子殿下的长子。” “请进来吧!”孟庄主叹了口气,对黄连说道。待黄连离去,便回过身,对涂菲媛说道:“太子殿下的人,连我老子也不敢得罪,他要来吃葡萄,我是不敢拒绝的。” 皇帝的年纪已经很老了,眼见着让位也就是这两年的事。太子虽然私下生活作风不太好,但是政绩上却稳当,继位是没有什么悬念的。而太子的长子,前来求葡萄,若是拒绝了,少不得在太子面前上眼药。孟庄主就算自己不怕,也怕连累了老爹。 涂菲媛还没问过孟庄主的来历,闻言好奇道:“您原本是什么人?”昨天敢拒绝武成王,今天敢拒绝英国公府,孟庄主的后台显然很硬气啊! 孟庄主挺了挺胸:“我爹是当朝工部尚书,我们家曾经出过皇后!” “啊!”涂菲媛听了,立刻肃然起敬,这样的世家,可是了不得。 “说起来,你爹还是我爹的学生呢。”孟庄主忽然开了句玩笑,“你叫我一声干爹,也没叫错。快,叫声干爹听一听。” 他和沐神医此生注定无子嗣,偏偏昔日好友故去,留下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难道不是缘分?见涂菲媛羞于开口,故意逗她道。 “你快叫。”这时,跟在涂菲媛身后,一时老老实实的阿俊,忽然低声说了一句。 涂菲媛偏过头去,只见阿俊微微抿着唇,双眼亮晶晶的,不停咽着口水,哪里不知道他想的什么?很没好气,便转头对沐神医和孟庄主道:“他是我捡回来的,没别的爱好,就爱吃东西。昨日庄主还说他有病,我也没给他瞧。” 涂菲媛心理年龄过三十了,面对一个看起来三十出头的男人,让她叫干爹,她实在叫不出口。而沐神医,看起来就是小伙伴一样的姐妹,叫干娘?别逗了。 孟庄主见她不肯叫,虽然有些失望,倒也没难过。只觉得小姑娘腼腆了些,有点认生,又或者心里的戒备还没放下。思及至此,反而对她高看一眼。不再逗她,只对沐神医道:“这孩子,我瞧着不太对头,你给看看?” “我要吃葡萄。”阿俊还记得昨天吃的葡萄,甘甜甘甜的,站在一片葡萄园里,四下皆是幽幽的清香,只觉得无数馋虫勾着肠子,忍不住戳了戳涂菲媛。 这小子,倒是精,总能分辨出来,什么时候说话不会叫人烦。涂菲媛好气又好笑,看了看孟庄主和沐神医,见他们没有反对,便对阿俊说道:“你去吧,喜欢哪个,就吃一串。不许吃多,听见没?好好摘,别扯坏了秧子。” “我知道了!”阿俊得了话,立时快活地跑开了。在葡萄架子下面,钻过来钻过去,身形煞是灵活。 “煜王爷该到了,咱们去迎一迎。”孟庄主说道。 三人便离了葡萄园,往前院迎去。 在黄连的带领下,一名年轻男子朝客厅行来。与武成王一般,二十出头的年纪,但是身高略矮,体型也不够矫健有力。虽然穿着华丽的服饰,却几乎没有天生的威仪。 “参见煜王爷。”在来人前方几步之外站定了,孟庄主打头行礼。 煜王爷等孟庄主行礼完毕,才装模作样地挥了挥手:“不必多礼。” “孟庄主,为何我敲门,你说不见客。煜王爷敲门,你就见客?孟庄主此是何意?”在煜王爷的身后,一名身穿大红衣裙,头戴华丽金饰的少女,昂首走过来,脆声说道。 孟庄主抬头看去,面上一改往日的闲适可亲,一派假意地笑道:“自然是因为煜王爷比七小姐身份尊贵了?孟某胆敢拒绝七小姐,却绝不敢拒绝煜王爷。” 一句话,噎得程婧昀说不出话来,却逗得煜王爷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孟庄主说道:“不可,不可,孟庄主不可如此。” “煜王爷,里面请。”孟庄主的马屁拍得恰到好处,哪里不知煜王爷爱听?谦虚笑了笑,身子一转,请煜王爷入内。 煜王爷便抬脚朝客厅走去,口里问道:“本王昨日看见武成王送了葡萄进宫,才知原来葡萄已经熟了,特来求取些许。” “王爷说笑了。孟某何曾允诺武成王葡萄了?武成王倒是来求过三回,孟某因着葡萄尚不够内子吃用,一直没有答应。”孟庄主说道。 涂菲媛一听,暗道不好。她与武成王做的交易,却没告诉孟庄主。 所幸煜王爷听孟庄主否认,只是哈哈一笑,并没有追究。 “带小姐下去休息。”孟庄主转身对一个下人吩咐道。煜王爷不是善茬,程婧昀也不是好惹的,尤其出身英国公府,还是避开为妙。 孟庄主一片好心,涂菲媛心知肚明,便点头道:“好。” “涂姑娘这边请。”下人得了令,便来到涂菲媛身旁,客气地道。 原是沐神医和孟庄主猜出涂菲媛的身份后,便对紫霞山庄的下人们吩咐过,见了涂菲媛务必客客气气的。原也没什么,偏偏程婧昀走过来,给听见了,狐疑扭头过来:“你说这个丑八怪姓什么?”尾音一扬,定住脚步,朝这边看过来。 姓涂,怎么了?涂菲媛心中诧异,却没有开口,而是抬头看向孟庄主。 谁知,程婧昀又走近一步,问道:“你是不是姓涂?哪个涂?”盯着涂菲媛,漂亮的脸蛋儿有些狞起来,“怎么不回话?快回话!” 涂菲媛方才听沐神医说过,英国公府与广玉公主府是一个鼻孔出气。既然广玉公主与便宜爹c便宜娘有怨,想来英国公府也是如此。只是,竟同仇敌忾到这个地步?在便宜爹和便宜娘丧身火海十三年后,他们听见“涂”姓,仍旧如此大的反应? “我的干女儿姓什么,关程小姐什么事?”沐神医把涂菲媛拉到身后,冷冷说道。 程婧昀不依不饶,指着涂菲媛道:“原来这个丑八怪是沐神医的干女儿?她为什么不回答本小姐的话?沐神医如此护着她,看来,她果真姓那个‘涂’了?”漂亮的脸蛋狰狞一片,朝后一挥手,“来人!把这个丑八怪给我绑了!” “谁也不许动!”沐神医喝道,“在我紫霞山庄,谁也不能动她!” 孟庄主神色微凛,走到沐神医的身前,挡住沐神医的半边身子,冷言说道:“来者都是客,程小姐如此,不太好吧?” “哼,姓涂的人,本小姐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程婧昀的眼中,满是戾气,扭头对身后的下人说道,“愣着干什么?给我把那个丑八怪绑了!” “敢问这位英国公府的小姐,不知我是杀你爹了,还是砍你娘了?抢你男人了,还是打你娃儿了?”涂菲媛冷冷地道,“你指出一条来,要是我做过,你绑我。若是我没做过,还请闭上你的嘴!” 虽然料想过,与广玉公主府同一个鼻孔出气的英国公府,遇见与便宜爹c便宜娘相干的人,没有好脸色。只没想到,竟跋扈至此?单单因为一个姓,就喊打喊杀?瞧着程婧昀的神态,似乎不止涂姓,屠姓什么的,但凡音节相似,都要打杀了去。这番做派,直是令涂菲媛有些作呕。 “你胡说什么?”程婧昀今年十五岁,是一个尚未出阁的黄花闺女,纵使往日跋扈一些,但也从没有听过这样的话。什么抢男人c打孩子,这都是什么?立时羞恼起来,粉面带怒,抬手指过来:“来人,先给我撕了这个丑八怪的嘴!” “英国公府真是好大的威风!”不等涂菲媛说什么,孟庄主抬起手臂,拦住了程婧昀指使过来的下人,“这里是紫霞山庄,孟某的地盘,谁敢撒野,休怪孟某翻脸,明日便进宫告御状!” 煜王爷见状,清了清嗓子,说道:“孟庄主休要生气。不就是一个野丫头吗?不值得这般动气。程小姐既然要人,孟庄主便给了就是。”说完,又对程婧昀说道:“程小姐休要生气,她不过路边沟里的泥巴一样的东西,怎么值得程小姐这样玫瑰花儿一样的人物动怒呢?” 程婧昀听罢,面上怒气消减,转而有些娇羞起来:“非是本小姐动怒,而是这丑八怪实在气人,本小姐要绑她,她竟然不乖乖过来叫本小姐绑!难怪公主如此厌恶涂家人,果真是骨子里就流着不知尊卑的下等人血液!” 说着,口吻愈发鄙夷起来,仿佛多看一眼,多说一个字,都要脏了她的眼,污了她的口。 “住口!”沐神医闻言,勃然大怒,冰雪般寒冷的声音响起,“涂姑娘是我紫霞山庄的客人,程小姐不爱看,便滚出去!” “你说什么?你叫我滚?”程婧昀瞪大美眸,不可置信地看着沐神医。 沐神医冷冷道:“好走不送!” 孟庄主握住沐神医的手,下巴昂了起来:“程小姐,请吧。”哪怕沐神医做得不合适,对于爱妻的一言一行,孟庄主也都是全然支持。 闻言,程婧昀气得脸上涨红,扭头对煜王爷叫道:“王爷!” 程婧昀正值花龄,貌美娇俏,兼之身份高贵,年轻男子见了总忍不住怜惜一番。否则,被孟庄主拒之门外的程婧昀,是进不来紫霞山庄的。是煜王爷惜花,将她带了进来。 此时见得美人儿气得眼睛都红了,便对孟庄主道:“孟庄主,本王知道你与沐神医多年无子,一直想要一个孩子。可是,此女貌丑无盐,粗鄙顽劣,实在不配你二人疼爱。不如交给程小姐,改日本王送你们一个更好的。” “不必——”沐神医被这句话气得浑身发抖,才冷冷吐出两个字,便被孟庄主打断了。只听孟庄主呵呵一笑,说道:“王爷可是来取葡萄的?不知王爷要取多少?” 一句话落,煜王爷和程婧昀纷纷闭上口,如同被掐住七寸的蛇,再不敢说什么了。 紫霞山庄的葡萄,历年来,难求如登天。今年,不知武成王使了什么绝招,早早得了二十斤葡萄。被人看去,惹了不知多少眼红。然而,每年的惯例,谁凭真本事求来葡萄,谁就吃着。旁人要吃就去求,吃不到也不许碎嘴。 煜王爷虽然是太子殿下的长子,然而才学品行都不是最出众的,眼看着太子殿下就要登基为帝,下一任太子的人选就要落下,便殷勤出行,亲自来求了。 至于程婧昀,则是英国公府三房的七小姐,年纪最小,性子和当年的广玉公主又很像,故此颇受宠爱。此次前来,便是打定主意摘上两百斤葡萄回去的。一百斤自家吃,一百斤送去广玉公主府上。 不成想,才一进门,便遭了孟庄主和沐神医的不待见,还是借了煜王爷的光,才能进得门来。在紫霞山庄,倘若惹孟庄主不高兴了,还可以求沐神医。而沐神医不高兴了,求谁也没有用。 闻听孟庄主拿葡萄来说,二人均不敢再多言,他们是来求葡萄的,若是空手回去,少不得惹了笑话。 煜王爷不敢再劝,只笑道:“本王取一百斤回去。” 程婧昀开口想说两百斤,听闻煜王爷才开口一百斤,不由得语塞。 孟庄主趁她张口未语之际,张口说道:“既然程小姐并不稀罕孟某的葡萄,便请回吧。黄连,送客。” “不是——”程婧昀开口还想辩驳,谁知,根本没有给她再开口的空当。 只见黄连伶俐地走过来,做了个请的手势:“程小姐,请。” 程婧昀不禁变了脸色,咬着嘴唇,眸子扫过孟庄主和沐神医,冷哼一声,甩袖走了。紫霞山庄害她三番四次在煜王爷面前丢脸,这个仇,她记下了! 孟庄主丝毫不以为意,一个小小女娃儿,能代表英国公府不成?即便能代表,英国公府想要对紫霞山庄不利,也要看看满京的官员愿不愿意。 沐神医甚至冷冷说了一句:“谁招她了,她收拾谁去。牵连无辜,算什么本事?” 无非是广玉公主,将这份仇恨传播种植下去。否则,那件事过去了十三年,涂大海和云诗皆命丧火海,谁还记得?可恨广玉公主心肠歹毒,害了恩人一家还不够,如今竟连姓涂的都不放过!沐神医忍不住咬牙,若涂侍郎和云诗没有死,哪里轮着他们得势呢? 才没走远的程婧昀,听到这句话,身形顿了顿,随即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王爷,这边请。”孟庄主做了个手势,引着煜王爷往葡萄园的方向行去。 煜王爷假惺惺地道:“孟庄主休要动气,程小姐年纪小,难免气盛了一些。待本王回京,与她分说一番,她必然不会与你记恨。” 言外之意,便是他如果不与程婧昀分说一番,程婧昀必要记恨紫霞山庄的。又或者,他分说的意思反了,程婧昀说不得更加记恨紫霞山庄。 孟庄主心知肚明,这不过是煜王爷想多要些葡萄,然而煜王爷既然没有明说,他也只装作听不懂他的要挟,呵呵笑道:“那便多谢王爷了。” 煜王爷一拳打在软棉花上,未免有些不满。然而却也无法,这些年来,谁都知道紫霞山庄的规矩,孟庄主不想给,那是死都不给。给出多少,便是天外之喜了。 随着孟庄主的引导,往葡萄园的入口走去,心中仍有不甘,又道:“孟庄主今年又培育出什么优良品种?不妨带给本王瞧瞧?” “有是有,只不过并不太好。”孟庄主说道,“内子今年疲于奔波宫中,为圣上与各宫娘娘诊脉,孟某也无暇照顾这些东西,下人不得要领,得了我的嘱咐,也没有做成,培育出来的新品种,俱是酸涩无比,口感极差。” 煜王爷听到这里,便有些不高兴:“孟庄主可是怕本王索要的太多?否则为何本王每问一句,孟庄主便说出如此扫兴的话?” “王爷若不相信,那么孟某带着王爷,一株一株尝过去便是了!”孟庄主拍着胸脯说道,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 煜王爷假意哼笑两声,点头道:“好,那本王便一株一株尝过去。” 孟庄主带着煜王爷往葡萄园的方向行去,沐神医则带着涂菲媛往内院行去。分开一段路程,涂菲媛只见四下没有外人,便低声说道:“夫人,我今日是不是给山庄闯祸了?” “没有的事。”沐神医否决道。 涂菲媛自认是一个性格刚强的人,从不占人便宜,也从不欠人什么。别人对她三分好,她回报以三分。别人对她五分坏,她回报以十分。然而,面对待她真诚,不求回报的孟庄主夫妇,不由得心下有愧。 便将昨日如何与武成王交谈,如何将葡萄分给他一半的事,对沐神医道来:“若非我多事,今日便不会有煜王爷和程小姐的刁难了。” “你这孩子,心思竟如此细腻。”沐神医说着,声音有些怜爱,“你以为,如果没有你分给武成王葡萄,煜王爷便不会找来了?紫霞山庄的葡萄,这些年来一直名声在外,什么时候成熟,他们比我们知道得还早。一早惦记上了,都牟着劲儿来要呢。” “至于英国公府的人,哼,他们亲近广玉公主,便是我的仇人!这些年来,谁家都曾领走过葡萄,唯独广玉公主府上和英国公府上,一粒葡萄籽儿都不曾带出去过!”沐神医冷笑说道。害了涂大海和云诗,就是她的仇人。旁人惧怕那两府,她不怕! 涂菲媛心知,今日有孟庄主和沐神医的回护,全都是看在便宜爹c便宜娘的份上。与她本人,却是没什么干系。心里对这份情谊,只觉承担不起,才要开口,让他们对她寻常一些,不必看在便宜爹c便宜娘的份上,蓦地听见一阵呼喝声响起。 “站住!不要跑!”高高低低,连成一片,是煜王爷带来的侍卫的声音。 “哎呀!慢着!别踩坏了我的葡萄!”痛心疾首的声音,是孟庄主发出来的。 随即,是一片鸡飞狗跳的声音,有架子倒了撞在地上的声音,有水缸被打破的脆裂声,有噗通落地的声音,有高高低低的受伤惊叫声。 “这是怎么回事?”两人全都住脚,回身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 忽然,一道青灰色身影闪过,涂菲媛只觉背后微沉,扭头一看,只见阿俊跑过来来,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漆黑秀美的眉头微微皱起,长长的睫毛下面,一双眼睛眨着懊恼,还有浓浓的厌烦。 “阿俊?怎么了?”涂菲媛不由问道。 才说罢,蓦地只见阿俊瞳孔微缩,闪过一道惧色。目光直直,越过涂菲媛,看向前方。涂菲媛不由得转回头,朝前方看去,但见走近过来的一行人,打头正是煜王爷,双眸盯着阿俊的脸,眼中闪动着惊喜:“来人!快!捉住他!谁捉住他,本王重赏!” “哎呀!我的葡萄呀!王爷,您这是做什么?”孟庄主随后赶来,满脸心痛地道。 煜王爷头也不回,目光紧紧盯着阿俊,兴奋地道:“等我捉住此人,再来与庄主解释!” 一行侍卫,呼啦啦涌过来,朝阿俊抓过来。 阿俊躲在涂菲媛的身后,抓着她的衣角,说道:“他们是坏人,要抓我!” “快闪开,休要挡着本王抓人!”煜王爷看着身形不动的沐神医与涂菲媛说道。 沐神医就站在涂菲媛的身边,对阿俊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又知道阿俊是涂菲媛带来的,便问道:“王爷要抓人,也要说明一声,究竟这人是什么来历?” “他是太子殿下养在别院的斗兽宠侍,前不久逃跑了,太子殿下一直在找他!”煜王爷说道,眼见侍卫们分成两拨,朝阿俊围过去,眼中露出贪婪之色:“竟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让本王在紫霞山庄发现了他!” 太子对这个宠侍的宠爱,非同一般。因着他的走失,所有宠侍都被狠狠责罚一通。放出兽笼,让不该出现在场中的猛兽,出现在场中的那人,被太子命人扒光了衣服,丢进油锅里,活活烹死了。尸体更是肢解开来,喂食了圈养的猛兽。 倘若抓住了这个宠侍,送给太子殿下,绝对要比献出一百斤葡萄好上一百倍!煜王爷舔着嘴唇,仿佛预见太子殿下高兴地夸赞他的场景,眼中贪婪激动更甚。 “松手!”涂菲媛听了煜王爷的话,立刻往一边让开。谁知,阿俊抓着她的衣角,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始终躲在她的身后。冷下脸来,去拨他的手。 落在煜王爷的眼中,不由得露出狐疑之色:“你同太子殿下的宠侍,是何干系?难道是你把他藏起来的?”说到这里,眼中露出寒光。若是如此,便将她一道儿绑了,送给太子殿下,也好出一出这几日的闷气。 “回王爷的话,民女同此人并无干系。”涂菲媛说着,将阿俊扯着她衣服的手撇开,站到路旁,以示并无瓜葛。 煜王爷点了点头,并没有生疑,眼中寒光散去,激动与兴奋再度露出来:“快抓住他!” 阿俊孤零零一个人站在路中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还不敢相信,颇为委屈地看向涂菲媛。只见涂菲媛垂眼站在路旁,半分没有上前援助的意思,眼中的委屈更浓了。 又见两行侍卫带着刀剑朝这边逼近,抿了抿唇,眼中露出小兽般的敌意与警示,喉中低低溢出一声,纤细的身形一跃,如电一般在侍卫当中穿过。 “往左边!别让他逃出去了!围住!”煜王爷在不远处焦急地指挥着。 但见阿俊虽然身形瘦弱,却是力大无穷,一拳打断一个侍卫的手,抬臂隔开挡在前面的两个侍卫,如一颗能量庞大的炮弹一般,以一种势不可挡的趋势,很快甩下一半的人,眼见就要突围。 “放箭!他愈合力惊人,只要死不了,本王依旧重赏!”眼见阿俊就要冲出去,煜王爷高声喊道。 望着阿俊拼力突围的瘦弱身形,涂菲媛握起了拳头,嘴唇抿了起来。 便在这时,已有侍卫匆忙取了弓箭,搭起来朝阿俊射去。阿俊大力推开挡在身前的两人,身形一跃,终于突围而出。 “守住山庄大门!”煜王爷但见阿俊居然还是突围了,不禁高声叫道,“放箭!快放箭!” “嗖!嗖!”一根根箭支,飞快射了出去,因着射出较匆忙,仅仅是秉着阻拦阿俊的脚步的目的,故此并没有射中阿俊,只是擦着他的周围飞过。 阿俊回头看了煜王爷一眼,脚下飞快朝葡萄园的方向跑去。煜王爷便指挥着侍卫们,一半人手去追,少半人手继续放箭。 “不可放箭!不可放箭呀!我的葡萄!别伤了我的葡萄!”孟庄主这回当真是心疼得滴血了。眼见少年扑向葡萄园,一行侍卫们也不带顾忌,跟着闯进葡萄园,拔脚就追,丝毫不爱惜院子里的秧苗,呼啦啦穿过,也不知扯坏了多少植株,直是心疼得大叫起来。 阿俊的身形单薄,瘦弱的身子一头扎进葡萄园,很快便看不见了。一干侍卫们随后去追,脖子下方都被葡萄秧苗遮挡住,只露出来一颗颗头颅,直直向前方涌动着,才能看得出阿俊究竟向何方跑去了。 “我的葡萄!我的葡萄呀!王爷,叫你的侍卫仔细些!”孟庄主看着自己花费心血建起来的葡萄园,眨眼间就被一干侍卫们冲得七零八落,直是心疼得脸色都变了,跑到煜王爷身前哭丧起来。 煜王爷一把推开他:“本王会赔偿你的!”站在葡萄园的入口处,双眼紧紧盯着侍卫们涌动的方向,神情紧张而激动。 渐渐的,侍卫们涌进了葡萄园的深处,渐渐连脑袋也看不清了,只有一片片植株左右摇动着,无声控诉着粗鲁的侵入者。 孟庄主即便再心疼,此时也知道大势已去,再难挽回,眉头拧成了铁疙瘩,右手捶向左手,深深叹了口气:“唉!” 渐渐的,植株晃动的痕迹也看不清楚了,煜王爷也拧起眉头,激动的神色渐渐沉了下来,凝成一片阴鹜。 涂菲媛攥着拳头,目光看向葡萄园的里面,嘴唇抿得紧紧。身旁,沐神医侧目打量着她,神情带了疑惑和不解。 过了约莫半刻钟,几名侍卫从葡萄园里返回,煜王爷朝几人的身后望了一眼,怒道:“人呢?” 一名侍卫禀报道:“回王爷的话,那小子贼机灵,径直穿过葡萄园,朝后面的山上跑去了。可要继续追?” “当然要追!”煜王爷怒喝道,“一群饭桶!还愣着干什么?跟本王去追!” 一时间,煜王爷连葡萄也顾不得要了,带着返回来的几名侍卫,大步朝外走去。 “王爷慢走,孟某就不送了!”孟庄主告罪一声,便叫上山庄里的下人,钻进葡萄园里头,赶忙收拾被踩坏拉断的秧苗,以及损毁的果串儿。 沐神医没有跟去,此时转过身来,看向涂菲媛,疑惑地问道:“那个小子,不是你带来的么?”为何煜王爷抓人时,她撇得一干二净,根本不认得的样子? 涂菲媛抬眼迎上沐神医的怀疑目光,声音平淡无波:“我认得他又如何?难道能阻住煜王爷不抓他?既然并无用处,我何必给自己找麻烦?” 沐神医微微瞪起眼睛,脚下后退一步,仿佛不认识眼前的小姑娘了:“你——” “我就是这样的人。”涂菲媛淡淡说道,“我不知道我爹娘是什么样的人,我从来没见过他们,我只知道是爷爷奶奶把我养大。我不能有事,也不能带累爷爷奶奶有事。”说完,不再看沐神医带有震惊c怀疑的目光,转身离开了。 沐神医没有挽留,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身子才动了动,抬脚往葡萄园里走去。寻到心痛得捶胸顿足的孟庄主,将方才的事给他说了一遍:“恩人的女儿,为何竟是这样冷漠无情之人?” 孟庄主听到这番话,微微一怔,随后叹了口气。一开始,他见到涂菲媛无动于衷,也很惊讶。后来一想,就释然了。这天下人,有几个不是如此?共富贵c共患难,本就是极少数的人才能坚持的准则。 “她也不过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遇见这样的场景,心中害怕也是难免,夫人不要过于苛责。”孟庄主劝道。 “我没有见到她害怕。”沐神医冰雪般的声音说道,冷冷的,带着一股轻蔑:“面对英国公府的小姐,她倒是面不改色,还敢讥讽暗骂。” “那怎么一样?当时程小姐骂涂家人的骨子里都是卑贱的,她难免要生气,站出来驳斥。方才的事,却不同。”孟庄主说道,“夫人可曾注意,煜王爷说,那小子是不久前从太子殿下的别院中跑出来的,不知怎么便和涂姑娘认识了?时日不久,想必感情不深。若是她冲动地上前,你我才要担心。” “我并不是说这个!”沐神医忽然有些焦躁起来,“我的意思是,她不够正直c仗义!云诗是那样仗义的人,涂大人也是正直的好人,为何他们的女儿如此小人之心?” 孟庄主听罢,不由得微微语塞。 沐神医又道:“她说即便她站出来,也护不住那孩子。可是,你我还在旁边,难道你我也护不住?她根本就是一丝仁义之心都没有!” 孟庄主听完,却是心中一动,疑道:“夫人,你说,会不会刚好相反?涂姑娘并非没有这般想,而是,她认认真真往这方面想过?” 沐神医一愣,问道:“此话怎讲?” 孟庄主便道:“当时程小姐要来,你我二话不说就拒绝了。而煜王爷来求见,咱们却都不敢拒绝。涂姑娘是否以为,你我二人也要顾忌煜王爷的势力?她其实,并不愿意给我们找麻烦,才做出这样的选择?” 涂菲媛离开紫霞山庄后,便往葡萄园后面的那座山上爬去。但见许多草丛灌木,都被踩踏得凌乱,不少树干上还有箭支擦过的痕迹,不由得心里一紧。 阿俊这小子,身手机灵,心眼又贼,应该逃过了吧?一边听着周围的动静,一边顺着大肆踩踏的痕迹摸去,直到看见一滩滩的血迹,不由得心中一揪。 急忙加快脚步,顺着痕迹找过去。却在一处凹陷处,失去了线索。 “阿俊?阿俊?”涂菲媛小声呼唤道。 她之前告诉他,叫他往大杨村跑,又怕那种情形下,阿俊慌乱悟错了意思,便先来到他逃跑的路上,看看能否发现他的踪迹。 但见山上没发现他的踪迹,便谨慎在四周观察一圈,但见四下无人,便知煜王爷没把她放在心上,只叫上了侍卫,追着阿俊去了。心中一松,飞快地下了山。 她的确不想管阿俊来着。就如同她对沐神医说的那般,她同他又没有多么深刻的感情,何必为了他,就把自己置入危险当中?然而,完全弃他不顾,又有些不忍。 臭小子虽然常常惹人生气,大部分时候却是靠得住的,任劳任怨,做什么重活都不带抱怨的。若说缺点,也只有一个吃得多。但是,这也不算缺点,他会打猎,自己能养活自己。 便心念一动,给他指了一个法子,叫他从山上跑,到大杨村找阿皎。他身形灵敏,料得侍卫们难追上他。而阿皎虽然嘴巴坏,心眼倒不错,又对阿俊有些好感,想必会帮衬一把。 如果他没被抓走,她就去找他。如果他被抓走了就只能怪他命不好,她是不会去救他的。 涂菲媛下了山,一路往大杨村行去。不多时,来到阿皎家,敲开门喊道:“阿皎?阿皎在家吗?” 敲响门的那一刻,心中不由一突。她只想着,阿皎对阿俊有些好感,应当不会弃他不顾。却没想,倘若阿皎不在家怎么办?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敲门的声音便急促了几分:“阿皎在家吗?阿皎?” “来了!”院子里头传来一声回答,不多久,阿皎走出来。蓬头垢面,双眼红肿,哭了不知多久的模样。一只脚趿着破旧的鞋子,一只脚赤着踩在地上,露出伤痕累累,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肌肤。 “你又来干什么?”阿皎打开门,见是涂菲媛,没好气地说道。 涂菲媛见到她这个模样,心中一凉:“我家狗剩来找你没有?”昨天才给阿俊改了名儿,阿皎是不知道的,故此涂菲媛便说出他以前的名字。 阿皎听到“狗剩”两个字,面上一动,随即有些恼了起来:“他来找我干什么?我又不认得他!”才说罢,“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涂菲媛怔怔地站在门外,心渐渐沉了下去。阿俊没有来眼前浮现在山上看见的几滩血迹,心中一揪。 在紫霞山庄里,阿俊漂亮的眼睛里,浮现出来的委屈,此刻像是密密的针芒,在涂菲媛的心上扎了下去。 “怎么?他不见了吗?”忽然,门又打开了,阿皎走了出来,蓬乱的头发被她捋巴捋巴,绑在了脑袋后面,露出一张原本清秀,但是乌糟糟的看不出漂亮的脸蛋。走到涂菲媛面前,讥笑一声:“怎么?你把人欺负走了?不跟你了?” 涂菲媛抿了抿唇:“你真没见过他?” 阿皎好奇地道:“没有。你怎么认为他会来找我?” “没事。”涂菲媛说罢,转身便走,“你回去吧。” 阿皎在身后看了她两眼,渐渐露出愤然的神情,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大步迈进门,狠狠关上大门。 “砰!”的一声,震在涂菲媛的心头。 那小子贼精,应当不会那么容易被抓走的。涂菲媛的眼睛闪了闪,折身回去,又往山上找去。他受了伤,也许躲在哪里了。如此一想,心中稍宽,快步往回走去。 上回从大杨村进山的时候,阿皎指了一条小路,引着两人上山。说不定,阿俊就在这条路上?一路走过去,才走了没多久,果然发现了阿俊的踪迹。 但见一处凹谷里,阿俊歪在里头,身子蜷缩起来,用杂草掩盖住。若非涂菲媛找得仔细,都发现不了他。 “终于找到你了!”见他没有被抓走,涂菲媛心中一松,走了过去,“哪里受伤了?你还好吗?” 阿俊抬手拨开盖在身上的杂草,嘴巴微微撅起,漆黑漂亮的眼睛里面,又委屈又埋怨:“你怎么才来?” “我不是叫你去找阿皎?我怎么知道你藏这里?”涂菲媛没好气地道,走过去把他扶起来,“我差点就以为你被抓走了,不想找你了!” “痛!”忽然,阿俊低低叫了一声,漆黑秀美的眉头皱了起来。 涂菲媛低头一看,才发现他的大腿上钉着一根箭支,食指粗的箭支穿透了他的大腿,四周衣裳都被染红了,不由得眼皮狠狠一跳:“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阿俊咬着嘴唇,喉咙里溢出低呜声,漆黑秀美的眉头拧了起来,眨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涂菲媛。 涂菲媛被他腿上的那根箭支骇到了,不敢扶着他走,拧起眉头,想着法子。 但见这根箭支,通体精钢打造,箭头c箭身c翎羽,都是精钢铸造而成。想从中间掰断,取出箭支,是不可能的了。这根箭支插的地方,正是血管密布之处,涂菲媛不敢动,唯恐伤到大动脉,阿俊就是死路一条了了。 抱回村里,找王大夫?不可行。且不说王大夫可靠不可靠,便说这一路抱着回去,万一被人撞见,便是风险。如此一来,只有折回去,找沐神医了。 这本来是最好的方法,可是涂菲媛才跟她说了那样的话 “痛!”阿俊娇娇地说道,又咬起嘴唇来,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涂菲媛。 “忍着!”涂菲媛说道,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他打横抱起,往紫霞山庄走去。事到如今,也只能回紫霞山庄了。只希望煜王爷没有折回去,否则涂菲媛在心里叹了口气,如果阿俊的命就那么差,她也没法子。真到那时,为了保命,说不得她就亲手把他献上去。 事情确实就如同涂菲媛所料,煜王爷带人捉不到阿俊,便折回了紫霞山庄。 “太子殿下的宠侍为何会在紫霞山庄?”煜王爷沉着脸喝问道。 孟庄主一脸无辜地道:“王爷,我都不认得他是谁?今日之前,根本不知道山庄里有这样一个人。” “哼,你少糊弄本王!你不知道他是谁,怎么会叫他在你的葡萄园里采葡萄吃?”煜王爷问道。 孟庄主一听,脸上顿时变了,痛心疾首地道:“王爷,我要当真认得他,在他踏坏了我这么多葡萄后,必要剥了他的皮,怎么可能还隐瞒他的下落?我是当真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王爷,我这紫霞山庄,几面都是围墙,唯独一面是山,若是他从山那边悄悄溜进来的,我的葡萄庄园这么大,也不是不可能?” 煜王爷听罢,似是有些信了,脸上更加阴沉。 “可怜我的葡萄园,今日闹了这一出,踩坏了至少七八百株,碰坏了葡萄无数!”孟庄主哭丧着脸,“我的心呐,真是痛!痛极了!” 煜王爷开始有些尴尬起来,踟蹰了一下,说道:“孟庄主培育葡萄的技巧高超,日后好好爱惜,必能培养回来。” 满京的文武,包括他老子c他老子的老子,可都等着吃葡萄哪!若给他们知道,这满庄园的葡萄,都被他给弄坏了想到这里,煜王爷的脸上有些退意:“本王想起还有事,就先回了。至于葡萄,庄主何时有空,派人送到本王府上即可。” 说完,便转过身,带着侍卫们走了。任凭孟庄主在身后喊得多急,都不肯停下脚步。 太子殿下的那名宠侍,他见过几回,是个机灵又贼精的,想必就如孟庄主所说,是从山上爬下去的,悄悄潜入紫霞山庄找食吃的。所以,看见他后,才径直从葡萄园的后面,爬上山跑了。此时,定然躲在山上的某个角落。 出了紫霞山庄,便叫侍卫们分出去多半,继续搜寻起来。 涂菲媛抱着阿俊往紫霞山庄行来,远远就看见煜王爷的身形,连忙躲了起来。等人都过去了,才从灌木丛后出来,往紫霞山庄行去。 阿俊已经有些半昏迷了,脑袋歪在涂菲媛的肩膀上,柔软的嘴唇不时蹭到涂菲媛的颈窝,痒痒的。涂菲媛双手抱着他,脚尖踢了踢紫霞山庄的大门。 不多时,黄连打开门,见是涂菲媛,不由得一愣。 “先让我进去。”涂菲媛低声说道。 黄连愣了愣,犹豫了一下,让涂菲媛进来。 “带我去见庄主和夫人。”涂菲媛说道。 黄连还有些迟疑,在心中把孟庄主和沐神医的态度琢磨两遍,又看了看涂菲媛怀里的阿俊,转身往里面行去:“跟我来。” 内院中,孟庄主和沐神医终于送走煜王爷,俱都是叹了口气。 “希望她没有辜负我们的信任。”沐神医说道。 孟庄主笑道:“必然不会的。”说罢,转手从桌边提了串葡萄,用帕子包着,剥了皮喂给沐神医,“夫人吃葡萄,消消气。” 沐神医垂首张口含了,但觉微酸,不由得蹙眉:“他们今天究竟踩坏了多少株?” “不管他们踩坏了多少,反正都是要给他们吃的,夫人不必挂心。”孟庄主又剥了一粒,喂过去道:“今天下午,我就让黄连带人摘葡萄。踩坏的那些,统统摘下来,连夜送往京中。” 沐神医听了,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冰雪般清冷的容颜,忽然绽开笑容,直如雪颠之上的莲花盛开,美得惊人。孟庄主与沐神医结为夫妇多年,也鲜少见到这样动人的笑容,不由得看呆了。 直到沐神医推了推他,问:“都送给谁?” 孟庄主奸笑一声,说道:“今年,谁都送,广玉公主府也送。最烂的两筐,就送去广玉公主府和英国公府。叫他们尝尝,男人臭脚丫子踩过的葡萄,是什么滋味儿?” 夫妻二人才说着话,不多时,黄连走了进来:“庄主,夫人,涂姑娘又来了。” 沐神医闻言,脸上的笑容微敛。 孟庄主则站起来道:“请进来。” 话音才落,便见涂菲媛抱着一个少年走进来,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声音微哑:“恳请沐神医救他一命。” 但见少年瘦弱的身形,躺在涂菲媛粗壮的臂弯中,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孔,微微发白。虽然半昏迷中,漆黑秀美的眉头却拧起,带着痛苦之色。他的身上,几处被划破的口子,而左边大腿之上,则钉着一根箭支,穿透而出,血液染红了周边的衣裳。不是阿俊,又是谁? “这是怎么回事?”孟庄主不由得讶道,抬起头看向涂菲媛。她不是说,不认得阿俊,让阿俊独自跑了?怎么却在煜王爷走后,把人抱了回来? “他躲开了煜王爷的侍卫,被我找到了。”涂菲媛简言带过,看向沐神医:“请沐神医出手相救。所差诊金,三日之内我会送来。” “这孩子,说得什么话?我们怎会收你的诊金?”孟庄主说道,赶忙走过来接阿俊,“给我吧。” 涂菲媛抱着阿俊走了一路,胳膊早就酸的不行,直是已经麻木了。便没矫情,给孟庄主接了过去。手上一轻,却没感到轻松,反而觉得两条胳膊都要断了似的。 本来,如果阿俊的腿上不是这样严重的伤,她还可以背着他,或者换个抱法。偏偏他伤得严重,她只得这样小心翼翼地抱了,免得触动伤势,引起大出血。以至于,此时胳膊动一动,便如同千百根针在扎。 沐神医也站起身来,目光微复杂地瞥了涂菲媛一眼,转身往里面走去:“跟我来吧。” “我帮不上忙,就不进去了。”涂菲媛脚下没动。她胳膊难受得要命,简直要废了似的。就是进去了,连递个东西只怕都做不到。未免添乱,索性不进去了。 沐神医冷冷地道:“随你。” 孟庄主想了想,也没说什么,抬起脚步跟在后头。 谁知,阿俊这时却醒了,睁开眼睛看见孟庄主,一个激灵,立刻挣扎起来。漆黑的眼睛里,满是警惕与戒备,一如当初睁眼,第一次看见涂菲媛的时候。 “阿俊,你乖乖别动,沐神医给你拔箭。”涂菲媛见阿俊清醒过来,在孟庄主的怀里要挣扎,对他说道。 听到涂菲媛的声音,阿俊挣扎的动作停下来,越过孟庄主的肩膀看到涂菲媛,眼中的戒备与不安才减去一些。渐渐的,委屈与依赖浮现在他的眼中。 涂菲媛不由得抽了抽嘴角,才要叫他老老实实的,蓦地只听沐神医冷冰冰的声音响起:“你也一起进来吧。看着他,别叫他乱动。” 只见沐神医开口了,涂菲媛顿了顿,点头“嗯”了一声,跟在孟庄主的后头,往里面走去了。 孟庄主叫黄连关闭山庄大门,吩咐了任何人不许进出,便抱了阿俊进了里间,准备取箭。 “放上来。”沐神医挽袖净手,眼神往床上一瞥,示意孟庄主道。 孟庄主便将阿俊轻轻放在床上,而后取了剪刀,准备剪开箭支周围的衣物,方便一会儿沐神医给他拔箭。 沐神医打开柜子,取出自己的药箱,拿出纱布c止血药c银针c鱼肠线等,在案上依次摆好,才转身走过来,俯身打量阿俊的伤势。未几,略略点头:“他倒是命好,这箭支险险避开了主要血管,否则早就失血而亡了。” 阿俊卧在床上,听见沐神医的诊断,因着伤痛与疲乏而略有些失神的眼睛眨了眨,忽然抬起手,抓过涂菲媛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涂菲媛低了头问道:“做什么?” “摸摸我的脸。”阿俊低低说道。声音不复往日的娇娇媚人,薄薄的唇边也失去了鲜艳的光彩,脸颊有些苍白,看起来疲惫虚弱,格外惹人怜惜。 涂菲媛便摸了摸他的脸,低低地道:“乖乖的,不要怕。” 沐神医抬起头来,看了涂菲媛一眼,又将目光下移,落在涂菲媛轻轻搁在少年脸庞的手上,随后收回来,直起腰身,对孟庄主道:“去把我们绞葡萄架子的大钳子拿来。” 孟庄主应声出去:“哎!” 顿时,屋里只剩下沐神医c涂菲媛和阿俊三人。阿俊向来是个存在感不足的,涂菲媛只觉得屋里的气息霎时间冰冷下来,全都是沐神医散发出来的。因而垂了眼,不去看她。 沐神医的性格,过于恩怨分明,在她的世界中,非黑即白。涂菲媛早就看了出来,若非如此,当知道她就是涂大海的女儿后,沐神医不会那样激动而热心地待她。这份恩怨分明的性格,便是一把双刃剑。当沐神医亲眼看见涂菲媛抛弃阿俊,再没有露出温柔热情的神色。 涂菲媛自然不会怪罪什么,也并不觉得失落,更不觉得委屈。她原本就不是什么真正的少女,她骨子里是冷漠成熟的成年人。相对于亲密热情,她更喜欢客气疏离。沐神医如此对她,却是正好。 “过来,我给你看看胳膊。”却在这时,沐神医虽然冰冷,但是语调温柔地说道。 就在涂菲媛垂眼轻抚阿俊的脸颊,安抚他的情绪时,沐神医正侧眼打量她。先前得知她是云诗的女儿,沐神医心里不知道有多激动c多高兴。后来,发现她过于内向,连开口叫自己干娘都不愿意,心里还有些惋惜。然而直到那时,沐神医对她仍然是疼爱的。 直到亲眼目睹,她冷漠放弃了阿俊,才骤然心冷,简直不敢置信,这就是云诗的女儿!那一刻,沐神医的心中,如被大锤狠狠敲击,震惊得无以复加。后来得到孟庄主的劝慰,才勉强相信,她或许另有考量。 而方才见到她抱着阿俊回来,脸上满是汗水,额上碎发都被打湿了,双手抱着阿俊不知走了多久,眼睛可以看见微微发抖,沐神医才觉得,或许真的误解了她。 “我没事。”涂菲媛有些惊讶地抬头。 沐神医不以为然地道:“过来我给你扎几下。否则,这几日你的手臂别想抬起来了。” 涂菲媛不禁有些诧异,沐神医怎么又对她这么好了?虽然面上还是冷冰冰的,但是语气温柔许多,所作所为也都是为她着想。 顿了顿,说道:“我先前对您说的话,没有说谎,全都是肺腑之言。” 她先前说的话?便是煜王爷带人去追阿俊后,她的自保论了。沐神医回想起来,再看涂菲媛沉静的脸庞,心下不由得一软,取了两根银针,抬脚走过去:“你又何必嘴硬呢?” 如果她真的心硬如铁,此时就不会抱着阿俊回来。阿俊被煜王爷派人追拿,跑了也不知多远,即便逃脱,也不知会藏身什么地方。而她不仅找到了他,还将他一路抱了回来。 沐神医微微侧眼,看着阿俊双眸半闭,不自觉偏头把脸颊埋在涂菲媛的手心里,嘴角不由得浮现一抹笑意。若涂菲媛当真那样冷硬无情,阿俊绝不会如此依赖她。 这个孩子,嘴硬心软,竟跟自己一样。不知不觉,沐神医心中发生了变化,再看向涂菲媛的眼神,变得更加温柔如水。 这番变化,直让涂菲媛摸不着头脑,沐神医究竟想到什么,为何对她露出这样慈爱的神情?就在这时,蓦地手臂一刺,不由得肌肉一紧。却是沐神医走近过来,看也不看,便对她的胳膊施针。一边飞快下针,一边笑得更加温柔慈爱:“好孩子,我和阿孟会保护你的。” 这番神情,加上这番举动,直是让涂菲媛的心里有些发毛了。幸而这时,孟庄主回来了,说道:“夫人,我取来了。” 才一进门,便见沐神医一手托着涂菲媛的手肘,一边在她的手臂上飞快下针,不由得微讶。他与沐神医夫妻多年,默契万分,才见着这一幕,立时便明白过来,沐神医对涂菲媛的芥蒂已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沐神医能想通总是好事,便笑着走过来道:“何时给那孩子除箭?” 沐神医偏头瞥了一眼:“等会儿。”说着,放下涂菲媛的一只手臂,又把涂菲媛放在阿俊脸上的那只手拿过来,托在手里,飞快下针。 阿俊骤然失去温软的手心相托,半闭的眼睛立时睁开,带着小兽初醒的戒备与警惕,朝沐神医看过去。 “沐神医,先给他除箭吧?”涂菲媛试探着道,“我的手不要紧,什么时候治都一样。” 沐神医修长的手指捏着银针,飞快下落,复又抬起,如此反复循环,口里说道:“一会儿就好。” 看着这一幕,孟庄主直是笑。心中暗暗想道,送往京中的葡萄,看来另有变动了。 不一会儿,沐神医收了银针,又净了手,才走到床边,指挥孟庄主道:“从这里,剪断箭支。” 孟庄主便提着一只两尺余长的形状怪异的大剪刀,走过来,按照沐神医的指示,准备绞断箭支。涂菲媛望着这一幕,直是惊讶不已:“这,箭支乃是精钢所造,也能剪断?” “能的。”孟庄主说道,剪刀钳住箭支,用力一握。只听一声“嘎嘣”,箭支顿被绞断,半截尾羽掉落在地,发出“叮”的声音。 涂菲媛微微瞪大眼睛,这样也行?不由偏头看向阿俊,暗暗感慨,他的命倒是好。 “媛媛不知,这本是我打葡萄架子时,特意请了铁匠打造。”孟庄主功成身退,拾起掉落在地的箭支,退到一旁,对涂菲媛说道。 葡萄生长到一定高度,便需要架子供它们攀附。孟庄主本来用竹竿搭建,后来葡萄品种越栽越多,每年都有沤了的竹竿需要替换c补足,便索性向京中申请了铁条,替换下竹竿。因着铁条更加坚固,想要拆换却艰难了,孟庄主便请铁匠打造了一把特制剪子来用。 竟没想到,此时用在了治病救人上头,也是意料之外了。待孟庄主退后,沐神医便走到床边,准备为阿俊拔箭。才一触到他的腿,蓦地察觉阿俊的腿一抖,抬头朝涂菲媛看过去:“你过来,抱着他的腿,别叫他乱动。” 这间屋子里,阿俊最依赖信任的人便是涂菲媛,但见涂菲媛走过去抱住他的腿,身子微微放松,然而嘴巴却撅了起来:“痛。” “活该!谁叫你不小心?”涂菲媛冷冷打断他的撒娇,“忍着!不许动!” 阿俊的眼中涌出一股委屈,随即抿了抿唇,攥起拳头,忍着不说话了。 “我要拔了!”沐神医将目光从两人身上收回,专注在箭支上,握住箭头,顺着伤口的方向用力一拔!顿时,鲜血便涌了出来,沐神医只看了一眼,便丢掉箭头,走到桌边拿了纱布与止血药,给阿俊包扎上。 涂菲媛抱着阿俊的腿,但觉不停抽搐着,心里也是不忍。轻轻拍了拍他的腿,软下口气说道:“好了,包上就好了。” “痛。”但听涂菲媛的声音变得软下来,不再训斥,阿俊松开拳头,撅起嘴说道。 涂菲媛一点儿也舍不得骂他了。他才是个孩子,吃了这样的惊吓,受了这样的伤,连大声痛叫都没有,一路上半句抱怨也没有,只是撒娇地道两句痛,又算得了什么?任是她,也不由得心中一软,哄道:“很快就不痛了,你再忍一忍。” 她自己没觉得,口吻有多温柔,旁边的孟庄主和沐神医却察觉到了,偏头看过来。孟庄主更是满眼含笑,对沐神医使了个眼色:“媛媛是个好孩子。” 两人夫妻多年,默契有加,沐神医自然看明白了孟庄主的示意,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对涂菲媛说道:“这几日,他就住在我这里吧。免得伤势有什么变化,我也方便看顾。” 涂菲媛也是这个意思,点头说道:“那便多谢沐神医了。”除了阿俊有伤这个考量,涂菲媛还想到一处,那便是阿俊的确是个危险人物,由她再带回家,百害而无一利。倒是孟庄主有几分势力和来头,又精明得很,放在紫霞山庄或是保命之道。 “我不住在这里。”谁知,本来双眸半闭,有些陷入昏迷的阿俊,猛地清醒过来,睁大眼睛说道:“我要回家。” 家?哪里是他家?若是阿俊此时没有受伤,涂菲媛说不定奚落他一番。然而此时,却只好说道:“你乖乖的,等伤势稳定下来,我就带你回家。” 他这个样子,回了家,谁照顾他?遇见危险,比如煜王爷的人搜了过来,他跑得了吗?再带累爷爷奶奶,那是涂菲媛最不愿看见的。不如待在紫霞山庄,有孟庄主给他掩护,好好恢复伤势。 “不,我要回家。”阿俊固执地说道。 “家里有什么好的?”涂菲媛没耐心了,瞪起眼睛说道。才一说完,蓦地想到一件事,再看少年睁着眼睛,似乎咽了下口水,顿时好气又好笑:“你还惦记着羊肉呢?” 阿俊点头:“嗯。我要回家。” “不许!”涂菲媛只觉得眼皮都在抽,“老老实实养伤,养好了带你回家。” 阿俊一听,急了,双手撑着坐起来:“我要回家!” 旁边,沐神医与孟庄主看着两人,明明是一般年纪的孩子,偏偏差异是那样分明。一个貌美,一个貌丑。一个天真,一个世故。一个娇娇可人,一个沉稳冷静。但是,看起来又是那么恰然。眼中纷纷升起奇异之色,互相换了个眼神。 “你是不是想把肉偷偷吃完?”一直被否定的阿俊,瞪起眼睛,看向涂菲媛,目光是许久未见的敌视。 “谁稀罕那点儿肉?”涂菲媛气得忍不住叫出来,指着他的脑门子道:“也就是你!没出息!命都不要了,就惦记着那点儿肉?好,你要回家,那就回家!我跟你说,是你闹着要回家的,再被煜王爷发现,我再不会管你的!” 阿俊只是坚定地道:“回家!” “回回回!”涂菲媛没好气地道,转过身来,对孟庄主说道:“庄主,夫人,那我们就先回了。”才说完,不由得一愣,只见孟庄主和沐神医不知何时并肩站在门口,纷纷以一种奇特的眼神看过来,在她和阿俊的身上徘徊。 “行,回去吧。”沐神医的脸上不知何时恢复了初见涂菲媛时的笑容,“我给你准备些药丸,如果他发热,就给他吃下去。还有一些止血药,每日两换。这些纱布你都带回去吧,都是干净的,免得你再找旁的了。” 收拾了一包东西,用小包裹包扎起来,递给涂菲媛:“我叫黄连跟你们回去。如果有事,随时叫他回来禀我们。” 两人也都想到,如果煜王爷再追到玉河村,只怕涂菲媛应付不了。便叫黄连跟着,哪怕护不住阿俊,能护住涂菲媛一家也是好的。对于阿俊,他既然能逃出来一次c两次,想来心思灵巧,也能逃出来第三次,两人却是不担心。 涂菲媛想了想,抬头拒绝了:“多谢庄主和夫人的好意。只不过,让黄连住在我家,不太方便。”家里只有两间屋子能住人,一间是涂菲媛从前住的,窄窄的一张小床,已经睡了阿俊。还有一间,是爷爷奶奶住的,如今涂菲媛也挤在一张床上,直是再也挤不下了。 孟庄主并不知道涂菲媛为何拒绝,不论被赶出家门之前,还是被赶出家门之后,他也没有沦落到那样窘迫的地步。但是,从昨日与身前的小姑娘谈生意来看,她是个聪明伶俐的。既然拒绝,便有她拒绝的理由。 故此,没有再坚持,只道:“那么,让黄连送你与他二人回家?”说着,指了指躺在床上的阿俊。 阿俊的腿上受了伤,必不能一路走回去的。涂菲媛又是个女孩子,便说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即便是有,孟庄主也舍不得叫她吃这份苦头。反正山庄里有马车,便提议道:“叫黄连赶了马车,送你二人回去。对了,你今日来,可是取葡萄来了?要多少?我叫下人去剪。” 涂菲媛想了想,说道:“三十斤即可。”酿酒而已,第一次主要是练手,找找从前的感觉,却不一定非要许多材料。 “好,我叫下人去剪。”孟庄主说道,才走出一步,又回过身问道:“还要昨日那种吗?” 涂菲媛想了想,说道:“皮儿薄一些即可,别的没什么讲究。” “好。”孟庄主点了点头,走出去吩咐下人去了。不多久,转脚走回来,笑着问道:“昨日只顾着与你谈论无籽葡萄,却不知道,你要这许多葡萄做什么?定然不是为了卖吧?” 涂菲媛不由得笑了笑,也不瞒着了,说道:“我要酿酒。” “什么?”听到这里,却是沐神医惊讶地道,“葡萄能酿酒?” 涂菲媛点了点头,目光在沐神医冰肌玉骨般的肌肤上扫了一眼,说道:“葡萄不仅能酿酒。所酿造出来的酒,还有少许养颜的功效。” 沐神医听罢,不由得抬起手,摸了摸脸颊:“竟有这样的事情?” “有的。等我酿造出来,请夫人品尝。”涂菲媛干脆地道,“酿造葡萄酒,不需要太久,二十来日即可了。” “那我便等着了。”沐神医不由得笑了笑。 涂菲媛心里还存着一件事,侧脸往床上看去,但见阿俊的双眸半闭,似乎又昏昏沉沉起来,便低声问道:“夫人,他,可能有些其他病症。他每顿饭吃得极多,全然超出常人的食量。我不明白,他的肚皮,怎么容得下那许多食物?劳烦夫人给他瞧一瞧。” “好。”这种事情于沐神医而已,乃是家常便饭之事,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伸出三根手指,搭在阿俊的手腕上。阿俊被这碰触惊醒,抬眼看见是沐神医,而涂菲媛的脸就在头顶上方,眨了眨眼,没有动。 沐神医的手指搭在阿俊的手腕上,凝神诊了片刻,又俯身下去,检查少年的眼睛。少年顿如受惊了的小兽一般,抬手便去推沐神医。 他的力气大,倘若沐神医被他推中,少不得跌一跤。涂菲媛眼疾手快,拦住少年的手,说道:“你怕什么?有我在呢!叫夫人给你瞧瞧,还有没有其他病,你别动!” 阿俊听到涂菲媛如此说,便不动了,只不过身子微微绷紧了,如上紧了的弓弦,随时都能弹出去。涂菲媛怕他不知好歹,伤到沐神医,索性捉住他的手腕,握在手里,不让他挣动。 沐神医依次检查了阿俊的眼底,眉梢微微蹙起,又伸出手,朝阿俊的脖子底下探去。而后,眉头拧得更明显了,又伸手下去,按在少年的胸腹之间,依次检查。 “他没有病。”沐神医检查一遍,直起腰来,肯定地道。 涂菲媛听了,不由微微一怔:“怎么可能?”说罢,见沐神医的神色有些不快,连忙说道:“我并非不相信夫人的医术。而是,他实在古怪。他一顿饭,吃四五斤羊肉,肚皮都不带硬的。而且,竟然没有吃饱。我瞧着,他一顿饭甚至能吃七八斤,甚至更多也不是没有可能!” 阿俊太能吃了,满脑子都是吃,倒不是涂菲媛不愿意养他,不过就是一些饭食而已,吃不起肉还吃不起粗面吗?况且,日子总不会一直穷下去,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养活他并不费什么。唯独担心的是,他该不会有什么隐蔽的病吧?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涂菲媛对阿俊也有些感情了,心里希望他健健康康的。 “吃这么多?”沐神医不由得愣了一下。她原先以为,涂菲媛口里的吃得多,只是常人的两三倍而已。毕竟,也有些人就是饭量大,却没什么出奇。听了涂菲媛的补充,立刻俯下身,再次给阿俊检查起来。这一回,沐神医检查的速度慢了一些,唯恐方才大意了。然而,检查的结果,仍旧是什么病也没有。 “夫人?究竟是怎么回事,看出来了吗?”涂菲媛低声问道。她对沐神医的医术,真正是信任的,毕竟能被称作神医,又是达官显贵之家的贵客,可见医术过硬。然而,竟然连沐神医都没查出来,却让涂菲媛不敢相信。莫非,阿俊真的没病? 可是,哪个没病的人,一顿饭吃那么多?人的肠胃容量是有限度的,他窄窄的身子,能盛多少东西?涂菲媛只见着,他吃下去的东西,远远超出他的肠胃能够承受的量,这才觉着诧异。仿佛,他的肚子就是一个看不见的黑洞,填进去多少东西,都没有影响。 “这却是从没见过的怪病。”这时,孟庄主也好奇地走过来,站在床头,俯视着阿俊瘦小的身形,“那日我见他眼底发蓝,又削瘦,还以为他得的是巨食症。” “不是巨食症。”沐神医摇头,“巨食症的脖子下方会微微粗大,胸腹之间按压弹性不强,他没有这些症状。” “那究竟是什么?”只见遇见沐神医都觉得棘手的怪病,孟庄主十分好奇,俯身将阿俊打量过来打量过去。 沐神医微微挽起两边的袖口,弯腰俯身,拿起阿俊的双手,分别从他的指尖,一寸一寸捏了过去。从手指,到掌心,到手臂,仔细认真地捏过去:“但凡病症,在身体上总有痕迹。他的身上,没有丝毫异常。” “但是,没有异常,就是最大的异常。”沐神医几乎给阿俊做了全身的检查,随后站起身来,看向涂菲媛:“他每顿饭都吃很多?经常觉着饿?似乎怎么也吃不饱?” 涂菲媛点头:“是。我似乎还没见他吃饱过。” 昨天上午,他喝了一肚子羊血,回到家又吃了几斤羊肉,也没见他喊饱。每次都是她强行制止,他才恋恋不舍地放下吃食,从没有主动停下过进食。 沐神医听了之后,拧起眉头,在屋子里走动起来:“不可能,他的身上什么病症也没有,怎么可能——”忽然,沐神医的话戛然而止。紧接着,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起来。 “夫人,可是想到什么?”只见沐神医的脸色难看得厉害,涂菲媛不由得心中一跳。 沐神医再次走到床头,这回没有再对阿俊进行检查,而是将目光落在阿俊的脸上,端详了几眼,又伸出手,触摸阿俊的肌肤。涂菲媛只看见,沐神医的手指,竟然渐渐颤抖起来。只见她深吸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了。他没有病。他——被诅咒了!” “什么?”涂菲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诅咒?” 什么诅咒能让人变得这样?那不是怪力乱神之说吗?怎么可能出现在现实中?而且,究竟是什么人的诅咒,才有这样的力道?让人的胃口变成填不饱的无底洞?而且,这是什么诅咒,根本没有惩罚的力道呀! “是!诅咒!”沐神医不禁后退两步,来到沐神医的身边,看向阿俊的眼神,带着淡淡的惊惧,“本来我不敢断定。这一生,不论是我,还是我——师父,都只从先人的记载中见过。记载的那人,一顿饭能吃一头猪,一只羊,十只鸡,才勉强不让肚子发出叫声。” 涂菲媛蓦地瞪大眼睛:“有这样的事?” “本来我不信,但是——”沐神医说着,微微抬起手指向阿俊,“他,你看他的容貌,再看他这一身肌肤,跟先人记载中的人物,有很大的相似。” “夫人的意思,难道他就是你的祖先所记载的那人?一直活到了现在?或者是他的后代,一直带着那样的特质?”涂菲媛惊疑道。 沐神医轻轻摇头:“我不清楚。唯一清楚的是,这一类人,身上带有诅咒。或者是生来便具有的,上天给的诅咒,或者是被人献祭心头血,下了诅咒。” “当真?”涂菲媛不由得微怔,轻轻捏了捏手心,偏头看向床上,半闭双眸,似睡非睡的半昏迷着的阿俊。 “先人的记载中,对此有过推测。若是第一种,则是因为他们本身太过优秀,占尽天时c地利c人和,拥有高贵的身份c无双的容貌c绝顶的聪慧,以至于上天都嫉妒,一生下来便要枯萎。他之所以如此能吃,便是因为,他要抵抗身体中的诅咒。因为,只要他一旦停止进食,身体就会飞快衰竭c死亡。” “若是第二种诅咒,便是拥有血脉亲缘的人,献祭了心头血,以最深的憎恨将其诅咒。诅咒他饮不抵渴,食不抵饿,一世奔波,灾难劳苦,坎坷无数,尝尽百年辛酸,方得解脱。”沐神医将所知尽数道来,说到最后,声音已经低不可闻,也不知是怕惊扰了阿俊,还是不忍再说下去。 涂菲媛捏着手心,抬眼张口问道:“依夫人看来,他究竟是哪一种?” 并不是她铁石心肠,不动感情,毫无怜悯之心。而是因为,沐神医所说的这一切,都超出她的认知。诅咒,乃是灵异神话小说里才有的东西,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然而,想到自己从现代穿越而来,灵魂脱离了身体,驻扎进此处,又不由得凛然。 “我不知晓。”沐神医摇了摇头,“我从前并未见过这样的人。他,是我此生见到的第一个。”说到这里,神色泛起一丝羞愧,掐了掐手心,声音有些干涩地道:“媛媛,你,往后离他远一点。” “为什么?”涂菲媛不由一愣。 不久之前,沐神医还因为她“弃”阿俊于不顾,而轻鄙于她。此时,又为何如此说? “我并不清楚他究竟是中的哪一种诅咒。假使是第一种,则他就是上天遗弃c惩罚之人。谁离他近,对他好,则会受到上天的迁怒。谁对他坏,反而会集天下运势于一身。”沐神医说道,“如果是第二种,虽然不会遭遇上天的惩罚,但是诅咒的力量本身戾气较重,兼之他注定一生坎坷辛苦,你与他走得近,难免会被带累。” 涂菲媛抿了抿唇,偏头看向眼皮渐渐合在一起,快要沉睡过去的阿俊,面上毫无表情。 两刻钟后,一辆马车驶出紫霞山庄的大门。 “嗒嗒”的马蹄声,渐渐在山路上响起。马车轱辘碾动在干硬不平的土路上,不时颠簸一下。 车厢里,铺就柔软的毯子,涂菲媛坐在最里头,背靠着车厢壁,左手边是一筐葡萄,右手边是半睡半醒的阿俊。车帘被放了下来,没有多少光线透进来,昏暗的车厢里,阿俊似乎终于得到一丝安全,靠着涂菲媛的腿,双眸渐渐合上了。 紫霞山庄离玉河村,有一段距离。而马车走在山路上,本就行驶不快,为了照顾腿上受伤,受不得颠簸的阿俊,更是行驶得缓慢无比,比走路快不了几分。 黄连在外头驾车,他是当初孟庄主被赶出尚书府,唯一一个跟出来的人,最得孟庄主与沐神医的信任。故此,涂菲媛没有什么不放心的,靠着车厢壁,渐渐阖上眼睛。 脑子里,却回想起沐神医看向她时,羞愧c不忍的眼神。 涂菲媛知道,沐神医在想什么。沐神医在想,阿俊就是个煞星,只要有他在,就没有好事情,只会有坏事情。比如,被糟蹋一片的葡萄园。 沐神医是古代人,又有先人记载的医术案例,她既然信了,免不得对阿俊产生恐惧。就连涂菲媛,也不禁回想起,自从遇见阿俊之后,身边发生的事情。 被砸脚这样的小事就不说了,只说那日,白家来砸房子,如果不是阿俊,那么房子会被推倒,爷爷奶奶回家后虽然会伤心气愤,却没有危险。奶奶的脸上,也不会被邹氏抓两个血道子。 昨日,如果不是阿俊捉人家的羊,她的葡萄也不会被人抢走。葡萄不被人抢走,她今天也不会来紫霞山庄。不来紫霞山庄,就不会遇到英国公府的小姐,也不会遇到煜王爷。 沐神医劝涂菲媛离阿俊远一些。如果阿俊的诅咒是第一种,则活不过十六岁,就算留在身边,几年后生死相隔,徒伤心难过。如果阿俊的诅咒是第二种,谁在他身边,越对他好就越倒霉。他自己却会坎坎坷坷过一辈子,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日子是常人难以想象的难过。 沐神医最终也没断定,阿俊的诅咒究竟是哪一种。但不论结果是什么,他都不适合留在身边,养在家里。沐神医劝涂菲媛丢弃他,让他生死由命。为此,还十分羞愧,仿佛做了多么羞于启齿的事情,说完便转过头去,再不敢看涂菲媛。 马车渐渐驶离紫霞山庄,在山间小道中,缓缓行驶。涂菲媛抬手掀开帘子,露出一道细缝儿,透过这道缝隙看向外头。但见茫茫山野,不见人烟,荒草乱石,在蓝天白云底下,优美而苍凉。假使就在这里,她把阿俊丢下车去 或许,不久后他就死了,终于解脱。或许,他仍旧顽强地活着,一辈子坎坷无数。 “唔!”透过车帘,射入车厢里的一道光线,让阿俊的眉头拧了起来,身子微微动了动,转过脸面向涂菲媛的一侧。约莫触动腿上的伤势,喉中溢出一声痛叫。闭着眼睛,伸出手搂住涂菲媛的一条腿,额头在上面蹭了蹭,又沉沉睡去。 涂菲媛渐渐放下帘子,抿了抿唇,身子倚在车厢壁上,再度阖上眼睛。 半个时辰后,马车驶进玉河村。漂亮的大马车,才一进村,便吸引了几位村民的目光。看着马车顺着村子的小道,一路往北边驶去,一些人不由得抬起脚跟过去看。 涂菲媛坐在车里,并非没有料到马车外面的动静,然而她只是勾了勾唇,没有采取任何动作,只是轻轻拍了拍阿俊的脸,低声说道:“快到家了,醒一醒。” “到家了?”阿俊睁开眼睛,看了看周围,只见仍旧是马车里昏沉的光线,又闭上眼睛,嘟哝道:“没有。” “马上就到了。”涂菲媛低低说道,“一会儿我让黄连把你抱下去,你不许乱动,听见没?” 阿俊闭着眼睛,点了点头:“嗯。” 不多久,马车停下。涂菲媛小心坐起身,绕过阿俊,掀开车帘走下去。余光瞥见马车后面跟过来的几名妇人,没有理会,走进院子里对涂老头和李氏说道:“爷爷奶奶,我回来了。” “哟,媛媛,这是谁家的马车?”李氏看着篱笆院子外面,那辆华丽的大马车,直是闪得眼睛都有些花了,忍不住抬起手揉了揉眼睛。 涂菲媛说道:“是别人送我们来的。”说完,压低声音,说道:“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们都不要问,等无人时我再告诉你们。” 涂老头和李氏听完,不由得露出疑惑之色,小孙女儿又卖什么关子?才疑惑完,便见赶马车的中年人,打开马车帘子,从里面抱出来一人。如水光滑的绯色绸缎,穿在那人的身上,整整齐齐,一丝儿褶皱都没有。 脚上套着一双白底绣兰花的绣鞋,鞋底上甚至没有一丝泥土。雪白的袜子,露出来一截,白得好像天上的云。一头乌黑的头发,梳成了辫子,垂在脑后,油汪汪的,又黑又亮。一张脸儿,粉扑扑的,好似熟透了的水蜜桃,又鲜嫩又水灵。 这是谁家的姑娘?怎么随小孙女儿回家来了?二老眼中泛起诧异,站在院子里,也不知要不要迎上去。 “哎哟,你是谁啊,来我们玉河村做什么来了?”终于,尾随马车而来的一名妇人,被其他人推了出来,看着黄连问道。 黄连抱着人,一路往院子里走去,顺着涂菲媛的手势,走进阿俊从前住的那间小屋,将人放在床上,而后关上门,走出来。 这才看向院子外面看热闹的妇人们,略一拱手,说道:“我姓黄,方才那位是我们家小姐。我们老爷近日有事要出远门,我们小姐却生病了,不方便跟随。老爷便请涂姑娘帮忙照看几日,等回来后,再来接小姐回家。” 黄连虽然是下人,却是尚书府里出来的下人,故此穿戴打扮,言谈气度,丝毫不输于一般有素养的读书人。这一番说辞下来,配上他沉静的气度,便极有说服力。在外面的妇人们听了,不由得信了。 有人说道:“哎哟!涂家也不知走什么运了?什么样的人物都能结交到?先是那个好看得仙人一样的少年,又是这样大户人家的小姐,也来这里住着。” “大户人家不是讲究男女大防吗?怎么你们孟家老爷,却让闺女跟快要说亲的大小伙子住一个院子里?”有人说道。 黄连听罢,声音微沉,说道:“你们这些愚妇,休要玷污我家小姐的名声!” “孟家老爷自然是知礼的。狗剩被他带去了,随他出远门做事了,孟家小姐住在这里,并不妨碍名节,还请阿婆阿婶们口下留情。”涂菲媛适时接话道。 黄连沉着脸,走到马车前,掀开帘子,弯腰把里面的一筐葡萄抱出来,往屋里走去。涂菲媛又解释道:“孟家小姐喜欢吃葡萄,这是孟家老爷特意为她带的。” 如海棠一般鲜艳的颜色,拇指肚一般大的果粒,盛在筐子里,水甸甸的,一步一颤,好不诱人。妇人们情不自禁咽了下口水,又羡慕又嫉妒地看着涂菲媛:“黑妞子咋这么命好?跟着孟家小姐,还能吃上这样好的葡萄?” “黄先生慢走。”涂菲媛不理会,走出院子,送黄连离开。临走之际,两人互换了一个眼色,最后涂菲媛说道:“请老爷夫人放心,我会照顾好小姐的。” 黄连点了点头,分开围在马车周围的妇人们,坐上去,驾车离去。 华丽的大马车,渐渐驶离出视野,妇人们犹不肯收回目光,直勾勾地看着马车,直到那抹华丽的颜色彻底消失,才收回了视线。 此时,涂菲媛已经走回院子里,关上篱笆门,与爷爷奶奶准备进屋。妇人们不乐意了,伸手推开几乎没有任何阻拦作用的篱笆院门,走了进来:“我说,黑妞子,你是如何认得什么孟家老爷的?他们是哪里人?家住在哪?是不是很有银钱?你去过他们家,可见他们家的院子有多大?是不是铺着金砖银砖?” 在她们看来,连下人都能穿一身整洁精细棉布衣裳,浑身上下,连鞋子一起都是八成新,可见是十分富裕的人家。一个个,格外好奇地围住了涂菲媛。 还有人道:“那孟家小姐,也不知道生得什么样?我们去看看。” “婶子!”涂菲媛喝止住妇人,说道:“孟家小姐的身体不好,此时生着病,不好见人。你们冲撞了她,若惹得她病情加重,究竟算谁的?” 大户人家的小姐,那身子的金贵,可不是她们这些农人可比的。然而,黄连抱着人进屋时,露出来的半张脸,是那样粉嫩嫩的漂亮,让她们不禁心痒痒:“就看一眼!黑妞子,就给我们看一眼,没大碍吧?” “等孟家小姐的身子好了,再给婶子们看。”涂菲媛说道。 还有人眼珠子转了转,说道:“黑妞子,那一大筐葡萄,孟家小姐吃不完吧?你拿出来些,给我们一人分一串,叫我们也尝尝?” “那不行。”涂菲媛说道,“那是人家的东西,我怎么有权力乱分?大晌午的,该吃晌午饭了,婶子们快回去吧。” 涂老头和李氏也道:“就是。你们不吃,我们还要吃呢。你们快走吧,别站在我们家院子里晒油了,再晒也刮不下来炒菜吃。” 涂菲媛年纪小,面嫩,说什么话,妇人们都不往心里去。然而涂老头和李氏上了年纪,又是一家之主,妇人们便不好装作听不见。口里直说小气,纷纷散了。 等人一走,涂老头便又把篱笆院门关上,虽然挡不住人,好歹是个心里安慰。然后走回来,问道:“媛媛啊,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氏也很好奇:“什么孟家小姐?媛媛,你怎么把阿俊给了人,换回来一个什么孟家小姐?” 涂菲媛的嘴角勾了勾,说道:“爷爷奶奶,你们跟我来。”抬眼往外扫了一眼,但见再没人了,便打头往小屋走去。推开屋门,走到床边,掰住床上的人的脸庞,将他额上的碎发拂去,露出一整张脸来。 “哎哟!”李氏呆了一下,踟蹰地道:“这,这是阿俊的亲戚?这闺女怎么生得跟阿俊有几分像呢?” 涂老头有些花眼,此刻听了李氏的话,略略俯下身子,将床上的人打量几眼,亦是怔了一下:“是有几分像!” 涂菲媛低低一笑,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床上的人的脸:“喂,醒醒,该吃饭了。” “唔?”床上的人睁开眼睛,看见两张熟悉的脸庞,一张是涂老头,一张是李氏,不由得张口娇娇地叫道:“爷爷,奶奶,吃饭了吗?” 李氏听闻,猛地瞪大眼睛:“啥?这是阿俊?” “阿俊?你怎么被打扮成这样?”涂老头亦是好不惊愕。 涂菲媛便将一路上想的说辞,对二老解说道:“我们今日算是倒霉了。竟然遇到一个有钱人家的老爷,他是个变态,看见阿俊长得好,便要抓去,听他们家的下人说,那个老爷就喜欢年轻漂亮的男孩,要做什么娈童。还让他们家的下人,射了阿俊一箭。” “哎哟!”李氏禁不住叫了一声。 涂菲媛按住李氏的手,低声又道:“幸好我们遇见了紫霞山庄的孟庄主和沐神医,他们都是好人,出面给我们解了围,又给阿俊治了伤,还派他们家的下人送我们回来。至于阿俊,是我怕再遇见那个变态的老爷,就问沐神医要了眉笔和胭脂,又借了她一套衣裳,把阿俊打扮成女孩儿了。这样,就算那个老爷不依不饶来找,听见阿俊是女孩儿,也没有兴趣的。” 那个变态的老爷,便是煜王爷的化身。不论沐神医如何说,阿俊不适合留在身边,涂菲媛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下来。她的确是个狠心肠的人,心也够硬,然而毕竟不是没有感情的人。这些日子,阿俊的淘气,阿俊的乖巧,她都看在眼里。 她是个严苛的老板,却不是一个无情的老板。对于看重的属下,她不会轻易抛弃。她曾经对阿俊说,只要他乖乖的,就有他的好日子过。这样的话,她对他说了不止一遍。而他,听了进去。以至于,当她才刚露出一丝“弃”他的表现,他的眼中便露出委屈。 阿俊的情况,涂菲媛不是不害怕的。心中的挣扎,更是一点儿也不少。不主要是她自己,而是关系到爷爷奶奶。这一世,她最重要的人便是爷爷奶奶。但是,她更知道爷爷奶奶的为人。倘若二老知道阿俊的情况是那样,只怕会斥一句荒谬,丝毫也不信,只将阿俊留下来。 不孝有三,第一条便是不能陷亲人于不义。倘若涂菲媛真的以担心爷爷奶奶的安危为借口,而把阿俊丢弃,隐形之中便把爷爷奶奶陷于不义。几次挣扎过后,涂菲媛终是决定,将受伤需要照顾的阿俊,暂时留下来。等他伤好之后,再另说。至于爷爷奶奶的安危,她会加倍仔细照看。 “想不到,阿俊打扮成姑娘,倒是怪像的。”李氏笑呵呵地抬手,摸了摸阿俊的脸颊,“乖孩子,好好躺着,奶奶给你做饭去。你吃饼子不?猪油饼?奶奶烙了给你吃。” 阿俊点了点头:“吃,奶奶。”他不挑食,只要有吃的,他就高兴。然而,想起还剩下几斤的羊肉,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奶奶,吃肉。” “好,好,给你吃。”李氏轻轻拍了拍他的脸,便走出去准备做饭了,口里低声说道:“阿俊倒是能干,只不过,也太能吃了?这一只羊,一大半都进了他一个人的肚子里。” 涂老头等李氏走出去后,才低声问道:“媛媛啊,没有麻烦吧?若有麻烦,只管给爷爷奶奶说,爷爷奶奶给你出主意。” “没事,爷爷,我心里有数。”涂菲媛心里有些感动,爷爷如此细心,搀住涂老头的手臂,与老人一起走出去:“放心,我跟沐神医学了好些化妆的手艺,经我一描,旁人绝对看不出来半分破绽的。” 涂老头便呵呵一笑:“好,好,那就好。” “哟?吃肉哪?这么香?”就在李氏烙完饼子,热羊肉的时候,忽然一个尖尖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爹,娘,别人说你们见天地吃肉,我还不信,原来竟是真的?你们吃肉,都不喊我们?你们知道我们家的日子有多难过吗?有你们这样当爹当娘c当爷当奶的吗?” 一个妇人快步走进篱笆院子,吊梢眉,三角眼,正是老二媳妇,荣氏。进了院子,径直往灶边走去。抻着脖子,看向锅里,眉毛高高挑起来:“爹,娘,你们发啥财啦,满锅都是肉?一顿就吃这么多肉,比我们一年吃的还多哪!” “什么发财啦?这是人家给阿俊送的羊,可不是我们买的!”李氏从灶膛前抬起头,看向荣氏说道,“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谁不知道你和大江隔三差五就吃肉?一碗也不端给我们,还好意思说我们?我们家今年才头一顿吃,你少在那胡说!” “哎哟,娘哟,您这么说,可真是冤枉死我喽!我哪里吃过肉哇?还不都是大江和家里那三个小子吃的?三个小子都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吃肉怎么行哇?”荣氏尖尖的声音一连串儿地说道。眼睛盯着锅里,但见水还没烧开,要端出来还得一会儿,便将视线收回来。 眼珠一转,看向涂菲媛的头上:“哎哟,早先我就听说李家丫头把一根玛瑙簪子给你了,就是这根吧?快摘下来叫婶子瞧瞧。”一边说着,伸手朝涂菲媛的头上摸去。 涂菲媛扭身一躲。这个难缠货,有几日没过来了,也不知道这会儿来做什么?难道是听了村里妇人嚼舌根子,知道家里来贵客了? “黑妞子,见了二婶咋也不知道叫的?”荣氏叫道,不甘心地仍旧朝涂菲媛的头上摸过去。一双眼睛,闪着贪婪。这根簪子可是好东西,瞧着这颜色c这光泽,少说也值个七八百文钱。 李氏从腚底下抽出一根柴火,扶着膝盖站起来,对着荣氏就抽起来:“你做什么?还想抢小孩子的东西?你要脸不要?” “娘,你咋打人呢?”荣氏的手上挨了一下,痛得连忙缩回了手。只见即将到手的簪子,又明晃晃地错过了,顿时不乐意了,两手叉腰叫道:“她一个小孩子,戴这么贵重的东西,也不怕弄坏了?她又没有娘,我是她的婶子,我给她保管着,不是应该的?” “呸!”李氏骂道,“以为我们都不清楚你是个什么玩意儿?东西到了你手里,还能有个好儿?你一准换了钱,到杨寡妇家摸牌吧?也不知道老二造了什么孽,娶了你这么个败家娘们!” “娘,你这话咋说的?”荣氏不服气了,瞪起眼睛,说道:“要是你和爹管我们家的事,我们还能穷得吃不起饭?我要是不摸牌赚两个,我们一家五口人就饿死啦!” “管你们什么?还管你们什么?”李氏气得拿柴火指着她,拔高了声音说道:“老屋给你们住了,家具给你们搬走了,棉被褥子都给你们留着了,你倒说说,还管你们什么?” “那老宅是给我住的吗?是给你们涂家的孙子们住的!那家具是给我用的吗?是给你们涂家的孙子们用的!那棉被我一床也没盖着,都被你们大孙子c二孙子c三孙子盖着哪!”荣氏抻着脖子说道,腰板挺得直直的。 涂家一共三个儿子,大儿子涂大海不必说,只得涂菲媛一根独苗苗。三儿子涂大河,生了俩,都是闺女。独独二儿子涂大江,连生三个,都是小子。为此,荣氏的尾巴翘到了天上去。不仅占据了涂家的祖屋,把涂老头和李氏撵出来。更是隔三差五,来涂老头和李氏这边溜达一番,看得入眼的,一律拿走。 李氏心里有气,但是荣氏说的,又让她无可辩驳。谁叫老大家c老三家都没有儿子呢?老涂家的根儿,就在老二家了,荣氏是涂家的大功臣。 荣氏趁机往涂菲媛的头上摸去:“黑妞子,把你头上簪子给我,你大哥快娶媳妇啦,聘礼还没凑够哪,你这个小姑子,怎么也得添一份吧?” 涂菲媛在井边刷着坛子,准备酿酒用。见荣氏如此无赖,不由得眉头一挑,就要做点手脚。李氏却比她更快,锅里也不管了,拿着柴火就追过来,大骂道:“滚!小孩子的东西也贪!我们家媛媛的东西,谁都不能碰!” 荣氏这回没被李氏打到,她年轻力壮,一把夺过李氏手里的柴火,“咔嚓”一声掰断,丢在地上,踩了两脚,鼻孔朝天指着涂菲媛大骂起来:“这个小贱种,长成这样,也不知道是不是涂家的种?你瞧她,又黑又胖,又矮又壮,十里八村找得到比她更丑的姑娘不?还有脸戴簪子!她配吗?” 荣氏每回来,总要把涂菲媛刻薄地骂一通。什么丑八怪,小贱种,大肥猪,这都算好听的。在荣氏想来,涂菲媛胖成这样,定是涂老头和李氏藏了好东西,偷偷给涂菲媛吃了。想到这里,就觉得嫉恨:“赔钱货,瞧你长得这个德行,扔猪圈里都没有猪看得上你,你怎么有脸活着?” 李氏最听不得小孙女儿被欺负,气得走到屋子旁边,抄起笤帚朝荣氏打过来:“你再敢说媛媛一句?我打死你!” “我说啥啦?我哪句话说得不对?她是不是丑?她是不是”荣氏边躲边骂,却不料,脚下一绊,一下子坐倒在地。下一刻,李氏就抓着笤帚冲过来,连忙举起胳膊挡住头。李氏恨她骂涂菲媛,才不客气:“我叫你乱说!敢嚼媛媛的舌根子,我打死你!” 隔着衣裳,手臂被粗糙的笤帚枝子刮到,瞬间鼓起红通通的棱子,荣氏不禁叫道:“哎哟!”却见李氏打势汹汹,连忙爬起来往外逃去,口里高声喊起来:“打人啦!打死人啦!没见过这样的婆婆啊!不给吃,不给穿,还要打人啦!” “老天爷啊!不叫人活啦!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嫁给这样的人家?我给他们家生了三个儿子,他们却这么对我啊!”荣氏扯着嗓子叫喊起来,“有金啊!有银啊!有宝啊!娘要被你们奶奶打死啦!娘死了不要紧,你们可怎么办啊?” “爷爷奶奶都不疼你们,只疼那个来历不明的小贱种!你们的命咋这么苦啊!娘的有金c有银c有宝啊!娘带你们一起走吧!下辈子千万别投胎到老涂家啊!”荣氏叫喊道。 “你,你——”李氏到底年迈,追了荣氏打了一阵子,便打不动了。提着笤帚,站在院子里,开始喘上了。听到荣氏口口声声辱骂小孙女儿,又急又气,“我偏疼谁了?媛媛没爹没娘,我疼她不是应该的吗?你家有金c有银c有宝没了爹娘,我也疼他们!” “你这是咒我和大江都死哪?”荣氏一听,竖起眉头,不依不饶起来:“老大两口子死了,是我们害的吗?又不是我们叫她没爹没娘的,凭什么把气撒到我们身上?你们做爷奶的,根本就不公平,还不许人说啦?” 荣氏的嘴皮子上下掀动飞快:“那个小贱种丑成那样,哪点儿像涂家人啦?我们家有金c有银c有宝,才是正正经经的涂家子孙!你们不疼他们,却疼一个来历不明的小贱种,你们的心咋就这么狠哪?” “谁的心狠?同没爹没娘的孤娃子抢东西,是谁的心狠?”李氏说道,偏偏她才说一句,荣氏就十句等在后头,她年迈不济,吵不过荣氏,又打不着她,急得扭头朝屋里喊去:“媛媛,别听她满嘴喷粪,你当然是我们老涂家的孩子!” 小孙女儿刚才还在院子里,悄悄使坏绊倒荣氏呢,这会儿怎么一声不吭,也不露面了?该不是又被荣氏这个夜叉气到了吧?李氏不禁急了,想起往常荣氏每回来,总要把涂菲媛骂得好几天不肯说话,一时忘了小孙女儿早已今非昔比,无比担忧起来。 “奶奶,我不是老涂家的孩子,还能是谁家的孩子?”涂菲媛从阿俊的屋里走出来。却是趁着李氏打荣氏的工夫,把锅里的肉盛了出来,端进了阿俊的屋里。有他看着,荣氏再抢不走一块肉去。 扶住有些气喘的李氏,一边为李氏拍背顺气,一边扭头看向站在一旁昂着鼻孔的荣氏,说道:“二婶,你想要这根簪子?” “嗯!你还不快摘下来给我?”荣氏伸出手,鼻孔朝天地对涂菲媛道。这个又憨又呆,木头人似的侄女儿,素来是不敢惹她生气的。 果然,只见涂菲媛慢吞吞地摘下簪子,不禁闪过一抹喜色。刚才在杨寡妇家摸牌的时候,就听见人说有一辆大马车驶进了涂家。才一出门,又看见涂珠儿,做鬼脸说,涂老头和李氏给他们送肉吃,却不给他们家送。顿时气坏了,快步就走过来。 见到涂菲媛,才想起之前听人说起,涂菲媛似乎有根簪子,是李琼儿给她的。李琼儿是多精的人,怎么可能给她簪子?必然是涂菲媛眼馋,弄了假的唬人呢。只没想到,一眼看见,竟是真的,顿时笑开了花。 “黑妞子,快给二婶!”荣氏再也等不及,快步走了过去。 涂菲媛将手一扬,把簪子举了起来:“二婶这就想拿走?” 荣氏愣了一下,沉下脸来:“怎么?你不想给?”脸上露出凶色,劈手就去抢。 “二婶若想要,拿五百文钱来换。”涂菲媛虽然长得矮了些,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抢到的。身子一转,荣氏便抢了个空,看着荣氏难看的脸色,说道:“这簪子原本值个七八百文,念在二婶是亲戚的份上,我给二婶便宜点儿。” 这根玛瑙簪子,村里人将它看得跟宝贝似的,涂菲媛却一点儿不稀罕。前世,贵重一千倍万倍的首饰,她也戴过。这根玛瑙簪子,在她眼里连玩具都算不上,又哪里看得上眼?不过是拿着叫村民们看见c叫许凌云看见,怀疑李琼儿罢了,才戴在头上。 如今,目的早已达成,涂菲媛早就不想戴了。既然荣氏看上,那却正好,便宜点儿卖给她。 “什么?五百文?”荣氏听罢,尖声叫了起来,随即,举起巴掌,劈头盖脸就朝涂菲媛打下来:“你个小贱种!你吃我们涂家,喝我们涂家,好容易养你这么大,你得了东西不说孝敬长辈,竟还敢要钱?我打死你个不孝玩意!” 看着荣氏难看的嘴脸,涂菲媛冷哼一声,夺过李氏的笤帚,朝荣氏打了过去:“啊呀!二婶!你头顶上好多吃人虻!” “哎哟!”荣氏再没想到,这个往日蔫巴巴的小侄女,竟然敢打她?待头上挨了一下,连忙躲开来,一边躲一边叫道:“黑妞子,你竟敢殴打长辈?哎哟!哎哟!爹,娘,你们就这么教育娃的?叫她殴打长辈?哎哟!哎哟!” 涂菲媛不比李氏,她年轻体盛,又颇有技巧,一把笤帚给她舞得密不透风。荣氏被一通劈头盖脸地打下来,很快来不及叫骂,只有狼狈躲闪。涂菲媛眼中冷笑,口里却大声叫道:“二婶,你头顶上真的有吃人虻,她们在吸你的脑子,白花花的往上飘,再给她们吸下去,你就死啦!” 荣氏闻言,不由一怔:“你说真的?”倒也有听说,玉峰山上有吃人虻,专门吸人精血和气运。只不过,从来没有人瞧见过。思及近日摸牌总是输,不由得道:“黑妞子,你说的是真的?那吃人虻,长啥样子?多不多?它们还在吸我吗?” “可多了!一大团!得有千百只!”涂菲媛的眼中闪过讥笑,舞着笤帚大声说道。 荣氏一听,连忙顿住了,慌忙道:“快,黑妞子,快拍死它们!老娘就说最近怎么老输钱,原来都是这玩意!”说着,弯下腰,把头顶对准涂菲媛的方向,一动也不动了。 自家的这个侄女儿,虽然丑了些,笨了些,却是不曾坑人的。荣氏心下信了,把脑袋一杵,躲也不躲了。 涂菲媛的眼中闪过冷笑,举起笤帚,狠狠朝荣氏的头上拍去:“我叫你们吸血!我叫你们吃脑子!我打死你们这些害人的东西!” 抢爷爷奶奶的屋,占爷爷奶奶的家具,夺爷爷奶奶的棉被,还不时来搜刮东西,咋有这样没脸皮的贱人?涂菲媛心下大恨,手上一点不留情,劈头打下去。 “对,对,打死它们,打死它们!”荣氏被打得头发都刮乱了,脸上也划了道子,心里在想,涂菲媛打得这么狠,那些吃人虻该死了吧? 只见涂菲媛举着笤帚,劈头盖脸朝荣氏打下去。偏偏荣氏一动不动,由着涂菲媛打。李氏直是惊呆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媛媛,别打了,快住手!” 涂菲媛打胡氏的时候,因着没人看见,且又捏了胡氏的把柄,才没人说道。可是荣氏乃是涂菲媛的亲婶子,又不是个好惹的,若是说出去,涂菲媛就变成不孝不悌的孩子了,再难嫁得出去的,连忙上前拦了。 ------题外话------ 肥不肥?过瘾不过瘾?阿风准备了好久的!为了准备这一更,好几天没睡饱觉了!快来点掌声,赞美阿风一下! 一一 文中的沐神医,医术真的十分高强哦,她同《穿越古代之神医也种田》(520小说倾墨著)一文中的女主沐希,是很神秘的关系哟~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七七章 材料,俱备 “娘,你别管,叫黑妞子给我打。 し”荣氏弯腰低头,挽起袖子叉起腰,脑袋顶的方向对准涂菲媛,狠狠说道:“黑妞子,狠狠打,给我打死它们!” 李氏愕然站在一边,看向荣氏的头顶,心里扑通扑通直跳。吃人虻?这神婆口中的玩意儿,小孙女儿真能看得见?一时间,说不出害怕c震惊c担忧还是什么。 “好了,二婶,它们都被我打跑了。”涂菲媛毫不客气地举着笤帚,狠狠拍打着荣氏的头,打了许久,直到胳膊累了,才放下笤帚,抬起一张憨厚的脸,“二婶,你站起来吧,它们都被我打跑了。” 一张黑黝黝c圆滚滚的脸蛋,看起来格外憨厚老实。本来一双秋水般明媚的眼睛,也被涂菲媛睁出乖巧柔顺的神情。这样一说话,就显得格外可信。 荣氏丝毫也没有怀疑,摸了摸有些刺痛的头顶,吁了口气:“好孩子,多亏了你。” “这都是应该的。”涂菲媛提着笤帚,憨憨地笑道。 荣氏的眼睛瞥向涂菲媛手里的一抹艳丽,立刻收起那副狼狈模样,仰起鼻孔,拧起眉头,伸手道:“把簪子给我!” 就知道一顿笤帚打不改她!涂菲媛心中讥笑,面上却一本正经地规劝道:“二婶,不是我不给你。这玛瑙,原是玉的一种。玉,却是有些讲究的。” “有什么讲究?”荣氏拿眼角斜着看她,“你说来我听听?” 涂菲媛便道:“玉有养身c健气c护主的功用,佩戴在身上,可保人吉祥c如意c平安” “既然是这么好的东西,你还不快给我?”荣氏不耐烦地打断道,两步上前,便去夺涂菲媛手里的簪子。 李氏已经喘匀了气,歇了过来,但见荣氏又来欺负人,赶忙要来维护。却被涂菲媛按住,看向荣氏说道:“二婶听我讲完。玉,的确是好东西。只不过,玉这东西认主。它的主人先是李琼儿,后来被李琼儿送给了我,就是我的。如果二婶夺去,哪怕佩戴在身上,凝聚的气运也会由簪子反馈给我。” “啥?”荣氏瞪大眼睛,吸她的气运,却转给黑妞子?她绝不能同意,面上凶狠地道:“那你快把玉转给我!” 蠢妇,这么容易就被忽悠了!涂菲媛心中讥笑,口中说道:“二婶,你也不必出许多,就花五百文买下来就行了。” 这簪子她戴得不喜欢,不如卖出去,换点银钱,多少是点进项。如今阿俊腿上有伤,不能打猎,偏他又是那副胃口,她得想法子弄银钱买粮食给他吃。 “哼,我不买,你直接给我!”荣氏伸出手道,一副精明的模样,仰起鼻孔说道:“我听明白你的意思了,如果我想要玉保护我,就得买下来。可是,你直接给我不就得了?快,你心甘情愿给我!” 只要涂菲媛心甘情愿地给她,那就算是她的了,何必非要买?荣氏的算盘打得精明,可惜涂菲媛并不是她心目中那个憨呆老实的女孩儿了。 “二婶,这根簪子值不少钱,我可不会白白给你。你要就拿五百文来买,不要就走。以后打牌再输了钱,也不要找我给你打吃人虻了。”涂菲媛直白地说道。跟这样的贪婪愚人打交道,拐弯抹角是行不通的,荣氏只会装傻。 果然,荣氏闻言,一时愣住了,随即叉腰说道:“黑妞子,你咋这样跟二婶说话?你眼里还有没有尊卑?你爷爷奶奶把你教养长大,就教得你不知礼数尊卑么?难怪你都这个岁数了,还没有人来说亲!” 荣氏此人,不管有没有理,她都能掰扯出理来。不论什么时候,她总是对的。只要她想要的东西,不管通过什么手段,非要到手不可。 “爹,娘,你们就这样替大哥大嫂养孩子的?一把年纪了,连个上门说亲的都没有?瞧瞧她长得这副模样,可怎么嫁得出去?”荣氏脖子一拧,转头看向涂老头和李氏说道,“如今还这般不知礼数。假使我在摸牌的桌上,一时顺嘴,把她不敬长辈的事说出来——” 李氏顿时变了脸:“你敢!”对于二儿媳妇裸的威胁,李氏直是气得浑身发抖,“我们媛媛何时不敬长辈了?你休要胡言乱语!我们媛媛最是好姑娘,你说什么,别人都不会信的!” “是吗?娘,您要这么说的话,我可就去试试了啊?”荣氏露出一脸无赖相,抬脚就要往外走。 李氏不禁急了,拔脚去追她:“你给我回来!你敢说一句,老娘打死你!混账娘们,嘴里胡咧咧,你的心被狗屎蒙了?为了一根簪子,这样害人!” 荣氏灵活的迈着腿脚,往院子外头走去:“一会儿上了桌,我就跟人说,黑妞子呀,不仅长得丑,心也丑,害得人家许公子和李姑娘生生翻脸,她的心可真是恶毒。这样恶毒的女子,谁家肯娶?” “你给我站住!你这个不要脸的小贱妇!你敢说一句,我撕了你的嘴!”李氏气得往外追去。 涂菲媛赶忙上前拦住她:“奶奶,你只管叫她去说。” 李氏不过是拿这个要挟罢了,她就是想要白白得一根簪子,这才拿捏着李氏,叫李氏压着涂菲媛把簪子给她。李氏素来是疼爱小孙女儿的,什么坏话,一句话也听不得别人说。这才轻易被荣氏激怒了,忘了本来的事。 “她咋这样贪?咋这样毒?”李氏回过神来,气得直跺脚。 果然,荣氏见李氏不再追,反而停下脚步,折身走了回来:“娘,哪里是我贪?您给黑妞子说媒,不得给人谢媒钱?怎么要我去说,却短了我的钱?这是我该得的,可不是我贪。” “爹,黑妞子的情况,您心里清楚,本来就不好说亲。这阵子出了这些事,就更加难了。要是我在桌上给人说,媛媛是个好姑娘,腼腆文静又勤快,洗衣做饭种田样样都行,又孝顺长辈,是个顶顶好的姑娘,说不得就有人上门提亲了。”荣氏转身走进院子里,对涂老头说道。 涂老头垂着手站在门边,一言未发。他是做人公公的人,要是来家里撒泼打滚的是涂大江,他早就打过去了。偏偏是荣氏,他得避嫌,打不能打,骂不能骂。此时,见荣氏折回来,说出这番话,眼角颤了颤,不由得有些心动。 荣氏不是傻子,相反,她精明得很。看着涂老头的反应,立刻嘻嘻一笑,说道:“要不这样,黑妞子把簪子给我,再把刚才锅里炖的肉给我盛一碗,我端回去给大江吃,就说媛媛孝敬她二叔的。下回摸牌的时候,见了桌上的人,我也有说头了。” “二婶真是好打算!”涂菲媛劈手把簪子插回头上,搀着李氏往院子里走,口里冷冷说道:“二婶一头的吃人虻赶不走,今儿若非是我看见,给你赶走了,你不知道要亏多少?他日吃人虻再来,吸你气运的时候,你在牌桌上连输,可不要心疼。” 荣氏真是好打算,要簪子,还要肉,却只想嘴皮子一碰,轻飘飘就得了——哪有这样容易的事?涂菲媛不想卖了,留在手里,说不定还能刺李琼儿几下。卖给荣氏,却不知要费什么嘴皮子。 又想到荣氏最不肯吃一点儿亏的,这簪子要是卖给了她,哪怕五十文钱卖给她的,回头她也要想方设法把这些钱抠回去。涂菲媛没耐心跟这种人计较,转念就决定不卖了。 “黑妞子,你一把年纪了,还没有说亲,就是往你爷爷奶奶心上插刀子,你知道吗?你这是不孝!”荣氏愣了一下,随即双手叉腰,摆出一副长辈模样,教训说道:“你本来就丑,再不乖巧听话,谁敢娶你?快,把簪子给我,我去牌桌上帮你说几句好话,叫你赶紧嫁出去。” 涂菲媛忍不住冷笑:“不孝这顶大帽子,我可戴不起,二婶自己留着戴吧。” 她自会孝顺爷爷奶奶,却不是以这种方式。涂菲媛记得清楚,不孝有三,陷亲人于不义是首条。假使她逼自己做不愿意做的事,却打着孝顺爷爷奶奶的幌子,便是陷爷爷奶奶于不义。 爷爷奶奶对她的期望,是叫她过得痛快,她只有高高兴兴的,才是对爷爷奶奶的一片疼爱的回报。而荣氏,装得一副长辈模样,心里存着什么念头,当谁看不出来?如此无耻,涂菲媛懒得理会,扶着李氏往屋里走去,口里说道:“奶奶,不气,咱们不与她计较。” “哎哟,天可怜见哟,我的爹娘哟,你们的命咋这样苦哟?”荣氏清了清嗓子,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养个孙女,长成这般模样,一不孝顺二不勤快,日后往咋说亲哟?” 她就不信,涂菲媛不怕说不上亲事?扬起嗓门,不停说起涂菲媛的短处来。 涂菲媛不搭理她,扶着李氏往屋里去:“奶奶,咱们吃饭。” 荣氏见状,不由得急了:“爹,娘,你们真不为黑妞子担心啊?你们就让她这样耽误下去啊?回头大哥大嫂回来,见着你们这样薄待他们的闺女,不得跟你们翻脸?” “我爹娘只会感激爷爷奶奶把我养大。”涂菲媛丢出一句,松开李氏的手臂,弯腰提了凳子,扶着李氏坐下。 荣氏直是火了,闹了半天,簪子没得来,肉也没到手,白白浪费她半天的工夫!狠狠唾了一口,转身往锅边走去,老不死的不是不给她吗,她自己拿!给脸不要脸,非要她自己动手!荣氏满脸横纹,走向锅边,见到干干净净的锅底,不由得愣住了。 “肉哪?”她方才亲眼看见的,满锅都是香喷喷的大块肉和肉汤,怎么眼下只有一丢丢汤水儿聚在锅底?顿时怒气冲冲地走向屋里,“黑妞子,你把肉藏哪里去了?” 荣氏此时才回想起来,就在李氏拿着笤帚撵着她打的时候,黑妞子不在跟前:“好你个黑妞子,如此奸诈,快说,把肉藏哪里去了?” “什么肉?”涂菲媛淡淡地道,“我不知道二婶在说什么。” “你还敢狡辩?”荣氏顿时气坏了,“我来的时候,明明就看见锅里在煮肉!好,好,你不告诉我是吧,我自己找!”说着,耸着鼻子,伸长了脖子,四下嗅了起来。 李氏曾经骂她是狗鼻子,当真没有骂错,只见荣氏嗅了几下,便说:“不在这屋里。”伸着脖子,一边嗅着,一边往阿俊的屋里走去了。 涂菲媛眉头一拧,起身走了过去,拦在阿俊的屋门前:“这里是孟家小姐,你不能打扰。” 搁在以前,涂菲媛根本不会管。就阿俊那个吃货的德行,谁能从他手里抠出去一点儿肉来?不过,她才做了布置,叫他以“孟家小姐”的身份出现,却不好如此。 “什么孟家小姐?”荣氏不信,“糊弄谁呢,我可不信这里会有什么大小姐!” 涂菲媛抬手拦住她,挑眉说道:“二婶难道没听人说,孟家的总管黄先生驾着马车来,将生病的孟小姐送过来?” 荣氏往里闯的脚步顿住,面上露出狐疑之色。她的确听人说,有个穿着打扮不俗的老爷赶车来,带着一位漂亮得仙女儿似的小姐,来到涂家的屋里。 “那又如何?我只是把肉拿出来,我又不冲撞她?”荣氏说道,底气更足了,抬脚往里闯。 涂菲媛的眼中泛起冷意,撤回手,说道:“你去吧。” 阿俊如今顶着一身女装,眉眼也都被她描成了少女的模样,兼之他本来就生得美貌,搭眼看去根本就分辨不出来,料荣氏看不出什么来。且叫她抢去,涂菲媛就不信了,荣氏能从阿俊的手里抢出一块肉来? 但见荣氏气冲冲地走到门前,伸出胳膊,推开门。抬脚刚要往里走,蓦地一道影子飞快闪过,直朝面门而来。随即,荣氏顿住脚步,抬手捂住嘴巴,痛叫起来:“啊!” “啪嗒!”一块拳头大小的东西掉在地上,涂菲媛低头一看,只见一块啃得干干净净,舔了不知道多少遍,一丝儿肉也没有的骨头躺在荣氏的脚下。 “我的牙!”荣氏痛苦地叫着,松开捂着嘴巴的手,只见手心里躺着一滩血迹,中间是一颗发黄的门牙。 涂菲媛挑了挑眉,眼睛朝屋里撇了一眼,面上似笑非笑:“忘了告诉二婶,孟家小姐是练过功夫的。而且,她的脾气不太好。” 荣氏横行了半辈子,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顿时眼睛都红了,才不管大小姐不大小姐的,抬脚就冲进去:“你赔我的牙!” 才走进去两步,便见床上坐着一个身影,秀眉弯弯,肌肤如桃花般粉嫩,竟比花儿还要晶莹剔透上几分,唇瓣鲜艳,唇形美好,姿容绝丽,当真是天下难见的大美人。而她的身上,穿着崭新的绸缎衣裳,如水儿般光滑,真如养在金堆玉堆里长大的人儿。 而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则散发着令人畏惧的寒光。冷飕飕的,看着人的神情,与看着一只鸡只鸭没有区别,仿佛伸手就能拧死。荣氏不禁顿住脚步,身子如虾子一般蜷了起来,唯唯诺诺地道:“孟小姐,我” “滚出去!”一个冷冷的,带了怒意的声音说道。只见一只素白的手,按着盛肉的盆子,纤细的身子微微前倾,眼中的寒光令人不敢直视。 荣氏心底一颤,连忙朝后退去:“既然这是孟小姐要吃的,我就不要了。可气黑妞子事先不告诉我,否则,我若知道这肉是给孟小姐吃的,根本不敢来要的。”说着,退出门外,狠狠瞪了一眼涂菲媛:“都怪你!害我冲撞了孟小姐!” 在这之前,荣氏压根没把“孟小姐”当做一回事。大户人家的小姐,那都是面皮子软的姑娘,只会吃白饭,懂得什么?谁知,这一见,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原来,竟如此冷冰冰骇人,难道这就是有钱人的气势? 涂菲媛勾起唇角,冷嘲道:“二婶还要吃肉吗?” “没安好心的死丫头,想害我得罪孟小姐,你的心咋这么奸呢?”荣氏气愤地骂道,又抬手去打涂菲媛。涂菲媛哪里会叫她打到,侧身一躲便躲过去了。荣氏一下子打了个空,更没好气,低声恶狠狠说道:“你等着瞧!” 有孟小姐护着了不起啊?虽然不知道涂菲媛怎么搭上孟小姐的,但是这里是玉河村,是涂家,孟小姐总要走的。等到那时候,看涂菲媛还怎么硬气?荣氏攥着被打落的牙齿,疼得嘶嘶直吸气,恨恨看了一眼,扭头走了。 “哎哟,这个荣氏,早晚有一日我要给她气死!”李氏坐在屋里,扭身朝外头看过来,厌憎的目光看着荣氏走远,又气又无奈地说道。 涂老头抬了抬眼皮,又垂了下去,说道:“你气什么?她今天过来,捞什么好处了?” 李氏一想,不由愣住了。似乎,荣氏这回来,当真一丝儿好处都没得到?被小孙女儿绊倒,被她提了笤帚,按着打了一顿。又被小孙女儿哄了,劈头盖脸打了一通。还被阿俊打掉一颗门牙,灰不溜丢地走了。 这样一想,心里痛快了起来:“活该!她这样的人,活该挨打!下回再胡说八道,还打她!狠狠地打!”说完,又不由夸赞起来,“咱们家媛媛就是聪明,什么话儿都能想起来,连吃人虻都能编出来,叫荣氏挨了打还谢她。老头子,你说媛媛咋这么聪明呢?” 涂老头低声笑了一下,说道:“还能为啥?还不因为她是大海的闺女?” “就是,因为她是咱家大海的闺女。”李氏骄傲地道。 隔壁屋里,涂菲媛走到床前,低头看着阿俊:“吃了几块了?” 刚才阿俊打荣氏的骨头,没有别的出处,只能是方才涂菲媛为了躲荣氏,端过来的一盆羊肉中的一块。被阿俊啃了,剩下的骨头当做了武器。 “一块。”阿俊眨巴着眼睛,一只手捂住了肚子,“我好饿,我忍不住了,就吃了一块。” 搁在从前,涂菲媛定要打他一巴掌,骂他馋还找借口。然而,想起沐神医的“诅咒”论,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摸了摸他的脑袋,看着他无辜又可怜的眼睛,端起盆子出去了。 盆子里的肉,足够涂菲媛c涂老头和李氏吃上三顿了。然而,阿俊的饭量太大,如今不只是涂菲媛,就连涂老头和李氏也都有了足够的认识。故此,这一锅煮的羊肉,仅仅是一顿的饭量。涂菲媛端着盆子,走到堂屋里,拨出来一碗,便又端着剩下的回到隔壁屋里。 “吃吧。”涂菲媛把盆端到床上,对阿俊说道,“吃干净点,每一块都跟方才你砸荣氏的那块骨头一样,不能有一丝儿肉留在上面,知道吗?” “嗯。”阿俊点点头,仰起一张有些兴奋的眼睛,说道:“这些真的都给我吃吗?” 涂菲媛说道:“都给你吃。你好好吃着,没人跟你抢。吃完好好养伤,听见没?” “嗯。”阿俊点点头,抱着盆子,好不高兴的样子。 涂菲媛伸手把他几乎掉近盆里的衣袖捞出来,说道:“你身上的这件衣裳,不能有半点油星,脏一点儿,就扣你一块肉,懂不懂?” “好。”阿俊坐起身,低头认真挽起袖口。挽到手肘还不够,径直撸到了膀子上,露出两条白生生的手臂,然后抬起脸,一副求夸奖的模样看向涂菲媛。 涂菲媛把眼睛一瞪,劈头给了他一巴掌:“老实吃饭!”再敢用那种幼犬似的的眼神看她,她就把他宰了炖锅里吃肉。 阿俊不明不白挨了一巴掌,眼睛里浮出一丝委屈,点了点头,没有吭声,低头吃起肉来。涂菲媛没再理他,转身走出屋子,来到隔壁屋里坐下,与涂老头和李氏一起,吃起饭来。 “媛媛啊,今天上午,许家小子又来家里了。”吃着吃着,涂老头抬起头说道。 涂菲媛细细嚼着肉,把一块骨头从口里吐出来,抬眼看过去道:“他干什么来了?” “他说要借书,后来又问你这几日在做什么,为什么常常不在家?”涂老头说道,“我跟他说,现在家里的东西都归你管,叫他等你来了再借书。” 如今小孙女儿是越来越有主意了,说的话也越来越有见地,涂老头一想起来那天涂菲媛说的,白家来涂家找事,许凌云不出现就是忘恩负义,薄情寡义,心里便有些疙瘩。 又想到小孙女儿自从那回在河边醒来后,人就有些变了,再不肯轻易借给许凌云书,便在心里坚定了念头,不论许凌云怎样说,就是不答应,只说等涂菲媛回来。 涂菲媛点了点头,说道:“就是,别借给他,若他有微词,只管说是我不叫借的。” “媛媛,你这样可不对。”涂老头想了想,终于决定还是说出来:“你不能拿自己的名声开玩笑,这是很要紧的,你可不能不放在心上。” 涂菲媛顿了顿,点头道:“我知道了。” “爷爷一看你就是没往心里去。”涂老头放下筷子,看着坐在对面的小孙女儿,满脸严肃地说道:“你不借给他,就说出不想借的理由,叫人挑不出错儿来才是。只管说一句不借了,人家咋想你?你是个待出阁的姑娘,不能不把自己的名声当一回事。” 方才荣氏的到来,虽然搅的家里一团乱,给涂老头和李氏添了一把烦乱,但是也叫他们看清了,涂菲媛究竟有多么不把名声放在眼里。 一开始,涂老头还以为,涂菲媛是念头坚定,坚信邪不压正,所以才不怕人说。后来,见着涂菲媛时不时流露出的不以为意,才看出来,原来涂菲媛不是不怕,而是不在乎,完全不在乎。哪怕别人把她说得再坏,她也不在乎。 “媛媛啊,你告诉爷爷,你是不是不想嫁人?”涂老头严肃地说道。 这一句问出来,就连一旁听着的李氏都觉得不对了,放下筷子,茫然地看着爷俩。 “爷爷,你为何这样想?”只见涂老头如此严肃,涂菲媛也放下了筷子,抬起脸认真问道。 她的确不想嫁人。上辈子,她见过的优秀男人无数,却没有一个能让她动心。或者,在最初的暧昧c挑逗过后,当更进一步的亲密关系唾手可得时,她就失去了兴致。 这一世,不说许凌云,就连有过两面之缘的斐烈,那样英武冷峻的男子,也只是让她有些微的好感,一丝想要嫁给他的意愿都没有。或许放在现在,她会和他,享受恋爱前的追逐。但是,涂菲媛深切知道,一旦追到手,她就会失去兴致。 她对一段稳定的c持久的亲密关系,毫无兴趣。 “媛媛,你是不是觉得自己长得不好,才不想嫁人?”涂老头严肃地问道。 从前,涂老头还能认为,涂菲媛是因为放不下许凌云,才一直排斥说亲。然而,通过这几日的观察,涂老头觉得,小孙女儿的心里根本没有许凌云的位置。那么,是为了什么呢? “还是,你有什么别的想法?”涂老头摸不清小孙女儿的念头,究竟是眼光高,还是别的什么想法?想到一个可能,便问道:“你难道是想着,往家里招赘?” 近来,小孙女儿的勤劳能干,对他和李氏的体贴照顾,都让涂老头感觉深刻。又想起小孙女儿的眼里,时不时露出的依恋,虽然觉得这个可能比较惊人,仍是忍不住猜了出来。 涂菲媛听罢,不由得笑了,微微歪头,说道:“爷爷,你真懂我。我就是想招赘,我不想嫁人,我不想离开你们。” 这件事,早晚都要说的。她已经十三岁了,说亲就在眼前了,推也推不了多久。既然涂老头提了出来,却可以趁机对他们说一说,她的打算:“爷爷奶奶,等我减肥成功,再白下来,我就开始选婿了。到时候,我手里也攒了些银子,会有不错的小伙子嫁进来的。” “好小伙怎么会入赘?”李氏不赞同地道。今天才知道,原来小孙女儿竟然真的不想嫁人,往日说的都是借口,她真正的打算竟然是“娶”个男人回家,直是拧眉说道:“太不像话了!这是大逆不道!怎么可能的?” 涂菲媛说道:“奶奶,只要我有钱,找个长相周正,健康老实的男人有什么难?别说他愿意了,他全家人都愿意跟过来!” 这年头,并不是人人都有饭吃的,卖儿卖女的不在少数。假使涂菲媛有钱,又大方,怎么就招不来齐整大方的男子?便是有些才情的,也不一定就找不到。 “我们知道你的想法了。”李氏还要再说,被涂老头按下了,说道:“吃饭,先吃饭。这件事,日后再说。” 反正小孙女儿还胖着c黑着,这副模样的确说不了什么好亲事。与其这会子跟小孙女儿闹不愉快,不如等到小孙女儿瘦下来c白下来再说。 李氏心里有话,不说出来就难受,偏偏涂老头在桌子底下踩她的脚,不叫她说,便强忍住了,忍得好不难过,一顿饭吃下来,眉头都是皱着的。 此时,京城。 回京后,程婧昀想着在紫霞山庄遇见的羞辱,便气愤不过,马车路过家门时,甚至没有下车,直接叫下人把马车驶向广玉公主府。 待进了府里,一路怒气冲冲朝里面走去,一直来到广玉公主的面前,才大声叫道:“公主!您要为小七做主啊!” “怎么了?”开得美丽却修剪得拘谨的芍药花前,一名身量高挑的华服女子弯着腰,两根手指捏着一根小针,挑着叶子上的虫儿。头上戴着繁复精致的华美首饰,高挑的身上则穿着刺绣繁复,到处开遍大朵花团的长裙。 裙摆拖在身后,足有两米多长。旁边,四名娇俏美丽的丫鬟,拿着香扇,一丝不苟地打着风。听见声音,转过身来,露出一张威严苛刻的面孔,约莫三十出头,正是广玉公主。 “公主,那起子小人c贱人,不尊重您,在背后诋毁您!”程婧昀气呼呼地跺着脚说道。 广玉公主微微偏头,对旁边伺候着的下人说道:“给七小姐看座。” “今天是这样的,我本来去紫霞山庄取葡萄,谁知道遇见一个姓涂的小贱人”程婧昀添油加醋,将今日的事对广玉公主讲了一遍,只将涂菲媛的嚣张跋扈c沐神医的目中无人c孟庄主的为虎作伥,添油加醋讲出来,说道:“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公主,不能让这些小人猖獗!” 广玉公主早已将手里的小针捏断,眉梢高高挑了起来,声音里压了冷冰冰的口吻:“你说,那个姓涂的女子,浑身肌肤黢黑?” “可不是?她不仅生得黑,还胖得要命,简直又黑又胖,从没见过如此丑陋之人!”程婧昀说道,满眼厌恶神色:“生得这样,也不知沐神医为何偏偏认她作干女儿,更护得严严实实?依我看来,她就是故意的,故意与公主过不去!” 广玉公主忽然冷笑起来,将手里的小针丢掉,扭头问下人又要了一根,弯腰继续为花儿挑起虫儿:“她就是与我过不去。这些年,自从那个贱人死了,她何曾与我过去过?至于那个姓涂的丑八怪,如果我没猜错,正是那贱人所生的贱种。” “什么?”程婧昀不由得惊讶道,“那贱人一家不是全死了吗?怎么还有活的?” 广玉公主仔仔细细挑着虫儿,嘴角弯了起来,轻蔑又得意地道:“这件事,没有几个人知道。” 便将当年,她如何发现云诗试图买通她身边的下人,对她下毒,又如何被她发现,反而下到云诗的女儿身上,对程婧昀讲了出来。 “那贱人自以为聪明,却自作聪明反被聪明误,害了自己的女儿,惹得对她失望,大吵一架,把女儿送回老家。”广玉公主的声音里掩不住恶毒与得意,还有一丝几不可查的微妙情绪,“若非如此,那小贱人怎么可能活下来?早就与大贱人和一起葬身火海。” 程婧昀恍然反应过来:“公主,原来小七今日遇见的丑八怪,就是那个贱人的女儿?原来如此,难怪如此可恶,才一见面,就叫我讨厌得想弄死她!” “何必呢?”广玉公主的口吻变得不以为意起来,又透着掩不住的幸灾乐祸,“那贱人留在世上的唯一一丝骨血,却是如此不堪,岂非有趣?” 程婧昀撅起嘴,仍旧不开心地道:“可是,孟庄主和沐神医护着她!不给我葡萄就罢了,还羞辱我!” “小七想吃葡萄还不容易?”广玉公主轻飘飘地说道,“就说我的意思,如果他们不把葡萄送来,就叫他们此生后c悔c莫c及!” 最后四个字,是广玉公主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阴森又冷酷。然而,程婧昀听罢,却眉开眼笑地道:“好!”一拍巴掌,高兴地跳了起来。 下午吃过饭,涂菲媛便进城去了。之前所剩的账已经不多了,花了不到一下午,便彻底对完了。涂菲媛没事做,便练了半个时辰的字,才向阎先生告辞。 身上带着一两碎银子,朝着卖胭脂的街上走去。将各色胭脂都买了少许,又买了眉笔,唇印等化妆常用之物,一共花了三百文,包了一小包,提在手里。 而后,朝集市上走去。恰逢集市将收摊,几个果农还剩下少许果子没有卖掉。因着成色不太好,各样都有一些,涂菲媛正好全包了,花了三十文,买了一大包。又去米面铺子,买了白面c粗面c黄豆等,提了一袋子在手里,这才出了城回家去。 “爷爷奶奶,我回来了。”踩着夕阳的余晖,在西边天际一片青灰压下绯霞之际,涂菲媛走进了篱笆小院,朝里面喊道。 涂老头和李氏下午又去田里除草了,也回来没多时,涂老头打了盆水在院子里擦着瘦瘪的脊背,李氏则拧了毛巾在屋里擦着。听到声音,涂老头直起腰来,拿起搭在旁边的褂子披在身上,笑道:“媛媛回来了啊?这是又买了什么?沉不沉?给爷爷拿着。” 小孙女儿是个有本事的,且看她一趟趟进城,一趟趟往家里提东西,而李氏的罐子里的钱却一分也没少,涂老头便知道涂菲媛对他们还有些保留。只不过,却也没问。小孙女儿心里有主意,是最好的。 “阿俊太能吃了,我怕家里的面不够,就买了一些。还买了黄豆,磨了做豆腐吃。这是一袋果子,我看几个老农卖不掉,又急着回家,就买了下来。他们便宜卖给我,不贵,饭后磨牙吃挺好。”涂菲媛说道。 “好,好。”涂老头笑着接过来,提着往屋里走去。 才走到门口,李氏便出来了,也看见涂老头手里提的东西,嘟囔起来:“哎哟,这一下子,又花了不少钱吧?”还想嘟囔涂菲媛的嫁妆都没攒齐呢,想起中午吃饭时,涂菲媛说的招婿的事,又咽了回去:“媛媛累坏了吧,快坐下歇歇。” 从门后头提了只凳子,叫涂菲媛坐下。 “我不累,奶奶。”涂菲媛说道,“奶奶,晚饭你做吧,随便做点就行,多蒸点馒头,给阿俊吃。”说完,走进阿俊的屋里,弯腰抱起葡萄筐子,往外头走去。这会儿得闲了,又有葡萄,料也都买好了,却是可以酿酒了。 ------题外话------ 第1名:夏荷 第2~10名:cx2005009c水伊影月c安安小琪c我是福星儿c成雪姣c欣cyc小小姐363c1132114481c夏太后的小太监 幸运楼:20078058c杜湘茹cqianyiqianyiclyy2002c谁知道我cdzf周丁勤凤23c伤风感冒c飞花落叶c15080007015c玲月慕容cdianadiac新枝c渣小九c自由心119c892825235cbb201310 神秘奖: 请务必再接再厉,让掌声持续下去,每天啪啪啪,鼓励阿风~ 让我们手拉手,心连心,一起做狗剩童鞋的后援团! 亲亲,上本坑了很不好意思,让你伤心了。所幸这本没扑,得以写下去,谢谢亲亲的支持,么么么~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七八章 酿酒,纠缠 鸭蛋黄一般黄澄澄的夕阳,已经完全沉入在天边成堆的云团里头,漫天的火红霞光,随着日头下落得愈久,渐渐变得薄淡。一乐一文一小说一一520一云团周围的一层层金边,也渐渐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堆堆的云朵,渐渐变得乌沉沉。 晚风从山间吹过来,逐渐有了一丝凉爽,捎带着树叶碰撞的哗啦啦声,挨家挨户,从屋脊上掠过去。来到村北头的一座篱笆围成的小院里,盘旋着转了一圈儿,才裹带了一丝清甜的葡萄香气,愉快地飞走了。 “媛媛哪,你从人家那里拿了这些葡萄,若是酿不出那什么葡萄酒来,人家能愿意的”李氏坐在灶边烧饭,弯腰往锅底下塞了一把柴火,见火苗一时掉不出来,便直起腰,抬头朝院子里的小孙女儿看去。 涂菲媛将一筐葡萄从阿俊的屋子里拖出来,又拖了两只大缸放在旁边,便搬了小木桩坐在旁边,此时手里拿着剪刀,仔细地贴梗剪下葡萄粒儿。剪下来一些,便轻轻放入旁边的大缸里。 听见李氏的声音,也不抬头,仍旧仔细地剪着葡萄,口里答道:“孟庄主家里有几十亩葡萄,哪里就缺这些了” “几十亩葡萄哎哟,那得多大一片”李氏听罢,不由惊讶地说道。 涂菲媛剪完一串儿,便丢了葡萄梗,又从筐子里拿出另一串儿,转了一圈,检查仔细,挑去表皮微有破损的,才开始剪了起来。口里轻轻笑了两声,答道:“奶奶,你不知道,那孟庄主呀,种这么多葡萄却不是卖的,就只是给他媳妇儿吃的。” “啥给他媳妇儿吃他有几个媳妇儿”李氏不可置信地道,“那可是几十亩的葡萄哟,他就是有十个媳妇儿,也吃不完吧” 涂菲媛听了,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她的声音清脆好听,如风吹动银铃儿一般,一连串的笑声响起,给这座农家小院平添一份温馨。笑罢,涂菲媛才道:“奶奶,他就只有一个媳妇儿。” “哎哟,这是做啥哟那不是祸祸东西”李氏不满地拧起眉头,“紧着他媳妇儿吃,一年能吃一亩地的葡萄么几十亩,那不是都浪费了” 天越来越晚了,也越来越凉快了,涂老头搬了一只小木桩在涂菲媛的不远处,然后进屋把阿俊抱了出来,让他坐在院子里一起乘凉,出来时正好听到李氏的话,不由得笑道:“你管人家浪费不浪费人家疼媳妇儿,有钱,就愿意祸祸。” “是,人家疼媳妇儿,有钱”李氏本来没什么的,听涂老头一说,不禁拔高了声音:“我这辈子也没被谁疼过,也没见过钱,我想祸祸东西都没得祸祸” 涂老头一下子哑然了。 坐在旁边剪葡萄的涂菲媛,低头吃吃笑了起来。才坐过来的阿俊,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见到涂菲媛笑,以为她心情好,便咽了下口水,仰起头来,对涂老头道:“爷爷,我想吃葡萄。” 被解围了的涂老头,心里有些高兴,便点头道:“好,爷爷给你拿葡萄。” “给他挑串儿小的,余的我得酿酒用呢。”既然涂老头都开口了,涂菲媛也没有拒绝,弯腰从里头捡了一串儿略小些的,才说道:“我回来时不是买了许多果子吗,拿去给他磨牙吃吧。” 涂老头便点头道:“行,我去拿。”把葡萄递给阿俊之后,便进屋去拿果子了。 涂菲媛今天回来的时候,恰逢赶上快散集,便宜收了许多果子,有桃儿,有杏儿,有苹果,都是别人挑剩的个头儿小的,还有些坏损了少许的。 一边把手里才剪下来的一把葡萄粒儿,轻轻放入大缸里,一边对涂老头道:“爷爷,都拿出来吧,挑那些不吃就坏了的,先洗了吃。” 反正是给阿俊吃,他这么个大胃王,要量就别要质了,涂菲媛一点儿不觉得心虚。 “哎”屋里传来涂老头的答应声。 不多久,涂老头从屋里提出来一袋果子,蹲在门口挑拣起来。把不吃就坏了的挑出来,完好的放回去,如此捡了十来只果子,到井边去洗了。又拿了菜刀,把果子上的坏点剜去,洗干净了盛在筐子里,起身端到李氏的跟前:“给你吃杏儿。” 李氏抬起头白他一眼:“给我吃个烂杏儿就叫疼我啦” “哪儿烂了烂的都被我剜去了,这个好着呢。”涂老头抓出一只黄澄澄,尖头儿上面有些橙红的杏儿,在李氏面前炫耀道:“我悄悄儿给你的,这个捏着软和儿,肯定甜。我不给阿俊吃,我给你吃。” 李氏抬手捶了他一下,一把夺过杏儿:“不好吃我就把你吃喽。”抖了抖杏儿上面的水,搁在嘴边咬了一口。 “怎么样”涂老头问道。 李氏不想便宜他,便含混地道:“还行。” “还行就是甜了。”涂老头呵呵笑道。 “笑什么笑杵着干什么给媛媛帮忙去”李氏空着的那只手推了他一下,“没见着媛媛忙着呢就她那么个剪法儿,什么时候能剪完你快去帮忙。” 涂老头便起身应了,端着筐子,递给阿俊:“吃着玩吧。”然后蹲下来,打量着葡萄,提起来一串儿,手里提起菜刀,思量着怎么才能像剪刀一样,把葡萄完好无梗地削下来。 他一早站旁边看着,也不是不想帮忙,家里就一把剪子,小孙女儿拿去了,他就没法弄了。此时拿在手里比划着,涂菲媛见了,眉头一跳,唯恐他伤到手,忙道:“爷爷,你别弄了,东西不多,我闲着也是没事做,正好打发时间。又不累,就当玩了。” 涂老头的年纪大了,眼神也不好使,这天色暗着,他拿着刀去削葡萄,怎么能够万一伤到自己,可是划不来。涂菲媛便从筐子里拣出一串儿葡萄,对涂老头挤了挤眼:“爷爷,你去把这个洗了,给奶奶吃,保管奶奶高兴。” “好,好。”涂老头见小孙女儿这样说,便不帮忙了,提着刀站起来,接过葡萄背在身后,往井边走去。舀了两瓢清水,把葡萄冲洗干净,便悄悄儿走到李氏的身边,说道:“嘘,别出声儿,看这个。”把葡萄从怀里亮出来,“我趁媛媛不注意拿的,给你吃。” 李氏见他装模作样,不由得愣了一下,想起年轻那会儿。还没成亲的时候,涂老头常常翻墙到家里,偷摸进厨房,拿出继母舍不得吃,留给兄弟的鸡蛋,一拿就是三个,用油煎了偷偷给她吃的事儿。 李氏还记得,就因为隔三差五丢鸡蛋,继母气得骂天的样子。不禁扑哧一声笑出来,抬手想捶他一下,又收了回来,小心翼翼接过葡萄,低声说道:“你干嘛偷偷拿你说一声儿,媛媛还不给吃似的” 涂老头便呵呵一笑:“我拿的是最大的一串儿。” “就你贼。”李氏说道,摘了一粒葡萄,剥了皮儿填进口中,嚼了两下,不由得:“咋这样甜的真甜,好吃,你尝尝。”揪下一粒,剥了皮儿,喂到涂老头嘴边。 涂老头含住了,嚼了嚼,也不禁道:“可不是么你听媛媛说的,这是那个孟庄主专门种了哄媳妇儿的,不好吃咋能哄媳妇儿” “哼,人家种几十亩地葡萄哄媳妇儿,你就偷小孙女儿一串儿来哄我。”李氏哼了一声。 涂老头有些不服气了:“那能怨我你命不好,嫁给我这个穷鬼,可不是我的罪。” 李氏哼了一声,低头吃着葡萄,不说话。炉膛里的火光映得她脸上半明半暗,明的那一边布满老褶,满是岁月劳苦的痕迹,暗的那一边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秀丽。 “我对你也不差。你嫁给我这些年,我给你过气受么”涂老头低低说道,“便是我爹娘在的时候,我也没叫你受过气。” 李氏听到这里,吃葡萄的动作顿了顿,低低哼了一声,却没了刚才的不忿之气:“算你还有良心。”又摘了两粒葡萄吃了,便递给了涂老头:“给你,赶紧吃两粒,还给媛媛去。媛媛好容易弄来的葡萄,叫她做正经事去,别瞎给人添乱。” “你真不吃不吃我吃了。”涂老头接过来,对李氏的说词不以为然,“媛媛大方着呢,哪里就在乎这一串葡萄了”说着,摘了一粒,填入口中,好不惬意地吃起来。 李氏这会儿怎么看他,怎么都又不顺眼了,抬脚踢了他一下,转头烧起锅来。 另一边,涂菲媛悄悄把目光收回来,嘴角还抿得高高的,满眼都是笑。手下更加精细地剪着葡萄,一粒一粒,圆润饱满,就好像一粒粒的金子。 “我还想吃葡萄。”旁边,响起一个娇娇的声音。 涂菲媛抬头看过去,指了指搁在他腿上的筐子:“那里面不都是吃的吗吃那个。” “不好吃。”阿俊眨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小声说道。 “你吃就吃,不吃拉倒。”涂菲媛瞪他一眼说道。臭小子,不能惯着,不然还不定窜上天了呢 阿俊便低下头,委委屈屈地吃起筐子里的果子来。 不一会儿,李氏烧好饭了,喊两人吃饭。涂菲媛手里的活还差一点,便道:“奶奶,你们先吃,我一会儿就去。” 涂老头从屋里搬出来桌子,又把小木桩摆在周围,阿俊的腿受伤了,不能走路,所幸他瘦,涂老头抱起来也不吃力。把阿俊放在桌边,又过去帮着李氏把晚饭端上来。 “奶奶今天做了豆沫汤。”李氏的声音里有着高兴和得意,“快尝尝,好不好喝。” “香。”锅盖才一揭开,阿俊的眼睛就亮了。 不一会儿,四碗汤便端了上来。隔着半个院子,阿俊都馋得流口水,此时离得近了,口水几乎要流成河。 “媛媛啊,快来,一会儿再弄。”李氏等不及向小孙女儿炫耀才发明的汤,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去叫她。 涂菲媛口里应道:“哎,好,这就吃。”还有半串儿葡萄,涂菲媛仔细剪下来,轻轻放进缸里,便站起身来,“等我把它泡上,就吃饭。” 把两缸葡萄抱到井边,打了水灌进去,又到灶边捏了些盐,洒了进去,这样洗得干净,还能稍微杀杀菌。 “哎哟,奶奶,今天的饭可真香。”做完了事,涂菲媛洗了手坐在桌边,闻着碗里飘出来的香气,笑着说道。 “快尝尝,好不好喝。”李氏的声音里有些迫不及待。 涂菲媛便吹了吹,喝了一口,顿时眼睛亮了:“好喝” 这一碗豆沫汤,正是用涂菲媛下午回来买的黄豆做的。李氏泡了一碗豆子,然后用刀斩碎,搁在锅里煮。煮开后,又拌了细细的疙瘩,倒进里面。临出锅时,又用葱花c酱油c盐巴等,调了少半碗调料,浇进锅里拌匀了,略煮一会儿,才出了锅。 于是,一碗香喷喷的豆沫汤,就这样做成了,李氏高兴地道:“从前媛媛跟我说,有钱了有时间了,什么饭菜都能发明出来,我还不信。哪知道,这才过了多久,竟然就实现了。” “奶奶真厉害。”涂菲媛举起拇指夸赞道。 前世,奶奶就是一个做菜好手,尝尝自己捣鼓些小咸菜c家常菜,美味又精致,吃得涂菲媛简直连舌头都要咽下去。可惜,后来她离家,就很少吃到了。 想到这里,心里又是一揪,赶忙低下头喝汤。香喷喷的滋味儿进入口中,催得眼眶又热了,涂菲媛吸了口气,压下心绪的波动,说道:“奶奶,真好喝,你太厉害了。” “好喝。”阿俊也跟着说道。 李氏闻听两个孩子都喜欢,直是乐得笑眯了眼:“好喝就好。锅里还有,管够。” 阿俊一听,高兴了,管够好,于是埋头呼噜噜喝起来。 “你只能喝三碗,喝完就不许喝了。”涂菲媛偏头瞥了他一眼说道。 天堂和地狱,直是一线之隔,来得如此之快,阿俊完全没料到,茫然抬起脸来:“奶奶说管够。” “是我们管够”涂菲媛说道,“你只能喝三碗”他这个样子,一大锅都不见得够他喝的,依着他的胃口,什么时候是个头索性给他限定了,就三碗。 阿俊瘪了瘪嘴,低头再喝的时候,就不再呼噜噜大口喝了。一小口,一小口,细嚼慢咽着。 李氏还想说,下顿她多做点儿就是了,被涂老头一脚踩在脚背上,狠狠瞪了涂老头一眼,却没再开口。两个孩子不在家的时候,涂老头跟她说过,叫她以后别管小孙女儿的事。尤其小孙女儿如何对阿俊,她不要插手插脚的。 “我吃饱了。”涂菲媛喝了一碗汤,就不再吃了。这一碗饭,有豆子,有面疙瘩,都是粮食,营养管够了。她还要减肥,吃多了就营养过剩了。 涂老头和李氏都习惯了她的饭量,没说什么,看着她起身到井边,又弄她的葡萄去了。 “我,我也吃饱了。”三碗汤下肚,阿俊搁下碗,咽了下口水,低头说道。 李氏见他这模样,直是忍不住可怜:“阿俊啊,你咋顿顿都要吃那么多的”吃得多,就不容易饱。人活着,连肚子都填不饱,这还活着有啥意思 阿俊抬起头,眼神懵懂,看着李氏摇头道:“我不知道。” “哎哟”李氏忍不住叹气。她原先以为,给他吃多点儿,就好了。可是,那一只羊,才吃了几顿这就没了,骇都骇死了。尤其阿俊吃到最后,抱着干干净净,一丝儿肉都没有的骨头啃,恨不得把骨头也嚼了吃掉的样子,更叫她悚然。一个人,咋能吃这么多东西 再不敢依着他的胃口来吃,反正给他吃少点儿,他也饿不死,只是没有那种填饱肚子的充实感和满足感。为此,李氏怜悯地摸了摸他的头,说道:“等你的腿好了,再去打猎。” 家里虽然有粮食,但都是小孙女儿起早摸黑挣回来的,依着一个外人吃饱,李氏没那个脸说出口。反正阿俊有本事,等他的腿好了,就去打猎,到时候就能吃饱了。便收了碗筷,去洗刷了。涂老头则收拾了桌子和小木凳,搁回屋里头。 “媛媛,要帮忙不”眼看着小孙女儿蹲在井边,半天忙碌不停,涂老头走过去问道。 涂菲媛抬头道:“爷爷,你去把我下午买的糖拿过来。”手底下,把葡萄皮挤破,把果肉挤出来,捏碎在缸里。等到涂老头把糖拿回来,便打开纸包,均匀撒进去,搅拌起来。 六斤葡萄一斤糖,这个比例做出来的口感,大多数人都能接受。头一回做,涂菲媛不打算做太好的,先酿出来给人尝鲜。越好的口感,越到后面出来,才能推陈出新,给人惊喜。 捏碎葡萄,拌入糖,便封上缸口,抱到阿俊的屋里,塞到床底下。走出来,对阿俊说道:“你床底下的缸,好好保护着,别叫任何人动它。你也不许动,这是要卖钱的,知道吗” 阿俊点点头:“知道。” “呶,给你留了一串葡萄,奖励你的。”涂菲媛拿出藏起来的一串葡萄,串儿够大,也够饱满结实,递给阿俊。 阿俊喜出望外地接过来,看向涂菲媛的眼神,带着一丝亮晶晶的东西。 又是那种幼犬的眼神,涂菲媛眯了眯眼,勉强忍住一巴掌呼过去的念头。当着爷爷奶奶的面,她不能总暴力,不然又叫爷爷奶奶的心偏向臭小子了。 “呀,媛媛可真会疼人。”李氏见状,不禁惊讶得说道。 涂老头呵呵一笑:“那是,咱们家媛媛可是好孩子。” “我出去跑一圈。”涂菲媛说道。她的脚好了,这会儿吃过饭又有了些时候,可以做运动了。便一边拉伸着胳膊,一边做着热身运动,慢慢跑出篱笆院子,往外去了。 李氏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说道:“看咱们家媛媛,一天到晚忙的,真是没有歇口气的空儿。” 一大早上,太阳出来不久,她就起了。上午忙,下午忙,晚上还要跑步减肥。李氏简直不知道,小孙女儿哪儿来的这些精力 却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在涂菲媛看来,简直就是惬意得不能再惬意了。前世,忙着工作,为事业奔波,哪天不得忙到晚上一两点钟做分析,做方案,见客户,那才真是没有歇口气的空儿。 “瞧阿俊,穿着裙子,梳着辫子,真是跟姑娘没有任何区别。”收拾完了东西,李氏搬了小木凳在院子里乘凉,看见阿俊坐在一边,低头揪着葡萄吃,忍不住笑道。 阿俊听到喊自己的名字,便抬起头来:“奶奶” “阿俊啊,梳辫子好看不”李氏逗他道。 阿俊想了想,说道:“我长得俊,怎么都好看。” 一句话逗得李氏笑得前仰后合起来:“对,对,你长得俊。”笑罢,指着阿俊说道:“你说说你,咋就长得这么俊老天爷,我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这么俊的人。” 阿俊羞涩地垂下眼睛,揪了一粒葡萄,送到口中,又吃起来。 “阿俊过来,奶奶给你把辫子解下来。”李氏说道。阿俊现在是一副大小姐打扮,不仅仅是梳了辫子,头上还插着沐神医的几样首饰。 沐神医的首饰,品相能是差的以孟庄主对她的爱重,那是什么好就给她什么。这还是捡了最不好的给他戴上,落在村民们的眼中,也都轻易唬了过去,认定了她就是“孟大小姐”。 头上戴着首饰,弄坏了是一回事,晚上睡觉也不方便。李氏才说完,就想起来,阿俊的腿上有伤,不方便走动,便起身搬了小木凳过去,来到他身后坐下,开始给他解起头上的首饰。 一样一样,小心翼翼地解下来,收进怀里后,便又对涂老头道:“你把梳子拿过来。” “你这回可是又能摆弄人了。”涂老头从屋里拿出来梳子,递给李氏,笑呵呵说道。 李氏白了他一眼:“我倒是想摆弄你,你有几根头发” 原是李氏一直喜欢闺女,却一连生了三个儿子,始终心里头遗憾,后来有了小孙女儿,心里才高兴起来,天天变着花样给她梳头发,打扮她。后来,小孙女儿长大了,模样变得丑了,怎么梳都不好看,还落得人嘲笑,说她瞎臭美。小孙女儿再不肯叫她梳头发,每天自己绑个又土又笨的头发,叫李氏看得好不可惜。 如今可好,来了一个比天仙还俊的少年,又乖巧听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李氏可是心里乐开了花,一下一下,给阿俊梳着头发,仔仔细细给他绑了两条漂亮的麻花辫。 大晚上,梳条麻花辫,睡着不会压头发,也不会硌着脑袋。李氏一边绑着辫子,一边忍不住说道:“你说阿俊,他这头发是怎么长的又黑,又细,又软,滑不留手。”说完,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但觉又枯,又干,简直跟枯草一样,全然没得比。 “什么叫天生丽质这就是天生丽质。”李氏忍不住说道,口气满是羡慕,“媛媛的头发也好,不比阿俊差,可惜”可惜模样长的,真叫人头疼。 阿俊一句话也不搭茬,低头吃着甜滋滋的葡萄,脑袋后头是李氏温柔的梳头发,只觉得口里甜滋滋,头上麻酥酥,美得快要飘起来了。等到李氏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梳完了,还有些舍不得,伸手揪住李氏的衣角:“奶奶,再梳一遍行么” 李氏不禁呵呵一笑:“等明天早上,奶奶给你梳个好看的。” 阿俊听到明天还有,眼睛顿时亮了,点了点头:“嗯。” 不多久,涂菲媛跑步回来,进到院子里,又开始做瑜伽动作。一个个姿势,在李氏看起来,那就是稀奇古怪,不禁扭头对涂老头说道:“咱们家媛媛,可真能够折腾的。” “媛媛从前不折腾,你说人闷,现在折腾了,你又嫌人家折腾。”涂老头说道。 “我啥时候嫌折腾了你别冤枉人。”李氏捶了他一下,站起身来,“我给媛媛烧水去,一会儿叫媛媛折腾完了洗个澡。我可不像你,吃饱就往门口一坐,啥也不干,专等着蚊子咬。” 说到这里,才觉得奇怪,顿住脚步看向阿俊:“真是怪了,我这一会儿都打死一麻袋蚊子了,阿俊怎么都不吭声他不招蚊子的” 正在做瑜伽动作的涂菲媛,闻言动作一僵,随后说道:“奶奶,你不知道,阿俊长得太俊了,连蚊子都舍不得咬他。” 李氏被逗笑了,不再想这茬,到灶边烧水去了。 涂菲媛一边做着瑜伽,一边扭头看向阿俊。阿俊的葡萄已经吃完了,饶是他慢腾腾了又慢腾腾,这么一会子过去,也是吃完了。手里把玩着吃剩下的光秃秃的枝梗,垂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俊,你认得字吗”涂菲媛忽然问道。 阿俊听到涂菲媛跟他说话,停下把玩葡萄枝梗的动作,抬头看过来,摇了摇头。 “谁给你梳得头发”涂菲媛这才看见,阿俊的发型变了,之前沐神医给他梳的头发,变成了两条麻花辫。随即一想,还能有谁涂老头又不会,必然是李氏了,一时又有些好笑,“你脸上难受吗” 他的脸上涂了胭脂,还有一些干粉,也不知道他细嫩的肌肤受不受得住涂菲媛见天色黑了,料得大晚上也没人来,便说道:“叫奶奶给你洗把脸。” “奶奶,洗脸。”阿俊扭过头,扬声对李氏喊道。 他腿上有伤,动作不便,也只能这样了,由着别人过来侍弄他。只不过,涂菲媛看着他颇自在的样子,不禁皱起眉头。这小子,真纯假纯莫不是借故叫人伺候他吧他可贼得很。想了想,便道:“你不是还有一条腿能动吗单腿跳过去,别老是喊奶奶侍弄你。” 李氏听了,连忙道:“媛媛,别这样,我走过去也不费事的。”水已经烧热了,李氏便熄了火,走到井边打了水,端了过来,搁在阿俊脚下:“弯下腰,奶奶给你洗脸。” 阿俊乖乖弯下腰,把脸垂的低低的,叫李氏一伸手就能掬水洗到他的脸。李氏见他乖巧,不禁呵呵笑道:“阿俊咋这么乖真跟三岁的娃儿似的。” 十四岁的少年,算是半个大人了,再有两年就能说亲了,搁在农村,什么活都能干了,可以当成大人看。莫说叫人给洗脸,便是摸一下头都不肯的。偏偏阿俊就不,给他梳头发,他享受的很。给他洗脸,他也听之任之。只要给他吃饭,叫他干啥都行。 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家,能养出这样乖巧的男孩竟比女孩儿还乖了,李氏心想。就连从前的小孙女儿,也比他有脾气。给阿俊洗完脸,端着盆子就要走,却被阿俊叫住了:“奶奶,还没剪指甲c磨皮呢。” “磨皮那是啥”剪指甲,李氏知道,但是磨皮是啥 一边,涂菲媛的脸上沉下来:“奶奶,别理他”她看出来了,这小子真把自己当大少爷了,把奶奶当下人使唤呢口气一下子冷下来,“你还当从前呢什么都有人伺候你” “从前都有人给我磨皮的。”阿俊伸出手,摊在李氏的眼底下,抬起眼睛说道。 李氏放下盆子,把阿俊的手捏了一遍,但见指肚上c指节根c掌心,已经长了一层薄薄的茧子,笑了一声说道:“你这点茧子算啥,不必磨。”然后把自己的手伸出来,“你看,奶奶这样的,才要磨呢。” 农人常年劳作,手上满是老茧。男人家粗犷,不在乎。女人家有些爱美的,隔一阵子就要拿剪刀给剪掉。李氏年轻的时候也剪,后来年纪大了,儿女都有了,儿孙也有了,就不在乎了,已有好些年没剪过。 “不过,你这个指甲是该剪了。”李氏说完,端着盆把洗脸水倒掉,然后进屋拿了剪子,过来给阿俊剪指甲。 “奶奶,你叫他自己剪。他这么大的人了,有手有脚,怎么还叫人伺候的”涂菲媛不悦地道。 李氏便道:“你瞧瞧他,被人伺候惯了的,他不会的。” “谁一生下来就会的叫他学。”涂菲媛说道。 李氏想了想,也是,便把剪子递给阿俊:“都怪阿俊,他的眼神太勾人了,我一看到他就舍不得叫他做活,恨不得什么都给他包办了才好。媛媛说得对,他都是个半个大人了,哪能还叫我给他剪” 阿俊垂着眼睛,接过剪子,有些不开心。把手指头伸出来,张开剪刀,就剪了过去。 “哎哟孩子,哪能这么剪你是要把手指头剪掉啊”李氏慌忙拦了。 阿俊抬起眼睛,娇娇地道:“奶奶,我不会剪。” “不会剪就别剪”涂菲媛火了,走过来,把李氏推一边去,伸出手指头,戳着阿俊的脑门子:“有人伺候你很舒服是不是要不要我把你送回去啊那边可是有的人伺候你,给你剪指甲,给你磨皮,你要回去吗” 见涂菲媛生气了,阿俊立刻坐直了,低下头,一点一点剪起指甲来。虽然动作生疏,磕磕巴巴的,倒是也能剪下来。不一会儿,就把指甲全都剪好了。 “奶奶,你看。”阿俊剪完,伸出一双手,凑到李氏的眼下。 今晚的月亮很明亮,柔和的月色洒在他的手上,又白,又细,李氏不禁握住了,感慨道:“你说,就是这双手,咋能活生生抓到羊的呢” 一抬眼,又看向阿俊的脸,但见那张脸被擦干净了胭脂,露出本来的面貌来,眉毛是那样清秀,眼睛是那样媚人,巴掌大的小脸儿,简直好看得晃花了人的眼。 “你说,就是这张脸,这张小嘴,怎么就把羊咬死了呢”李氏想起那张羊皮,忍不住掰着阿俊的嘴巴,一会儿看看他的小嘴,一会儿看看他白生生的牙齿。 这副打量人的架势,可不像看人,更像是看牲口。涂菲媛不禁笑了,只觉得李氏这动作正合适。阿俊这小子,何尝是个人呢他就是一只披着人皮的小兽,野性的很。 “从明天开始,我教你读书识字,你就不无聊了。”涂菲媛说道。 这个念头,不仅仅是看见阿俊无聊的摆弄葡萄枝梗而起,更因为读书识字能教化人,他这样懵懂未开化,搁在身边便是隐患。她不仅要教他读书识字,还要教他道理。想到这里,涂菲媛的眼神闪了闪,唇角渐渐勾出一抹邪气。 涂菲媛做完瑜伽,便打了水进屋擦洗身子。涂老头就走过来,把阿俊抱进屋里,又关上了门。 除了阿俊,一家人都擦洗了身上,凉快了一会儿,便进屋歇下了。第二日一早起来,涂菲媛做好了饭,吃过之后便出了院子,准备进城。 不料,才走到半道,又看见许凌云。 自从知道许凌云来家里,借口借书c见她之后,涂菲媛对他就有些生理性厌恶。若非看在他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而非二十六七的大男人,早就将他一顿揍了。此时见了他,也只作没看见,绕过一边就往前走。 许凌云已经打听过了,涂菲媛如今在城里的书局给人做账房伙计,日日早上都要进城的,在此已经守了一会儿了,终于见着她了,哪里会叫她走便在前面拦住,说道:“涂姑娘” “你要点脸行吗”涂菲媛没耐心听他说什么,退后一步,与他拉开距离,皱起眉头厌恶地道:“你纠缠我做什么一,我不会借给你书;二,我不喜欢你。你马上就要科考了,你不去准备,你纠缠我做什么你脑子有病吧” 这番话,不可谓不难听,说出口后,直是叫许凌云的脸色立刻变了,嘴唇抿得紧紧的,浑身都有些发抖。想他许凌云,这些年在村里,谁见了不是恭恭敬敬的便是村长见了他,都要点一下头。而涂菲媛,却对他说这样的话 “以后别再缠着我,不然打死你”涂菲媛举起拳头,威胁地在他面前晃了晃,扭头走了。 原以为这样就能摆脱他了,谁知,才走了不远,身后响起一阵小跑的脚步声,竟是许凌云又追过来了涂菲媛恼了,她看他年纪小,不跟他一般见识,他怎么如此脸皮厚举起拳头,就要打得他心凉。 蓦地,许凌云开口了:“涂姑娘,我心里慌,读不下书。是你害得我如此,你不能不管。” ------题外话------ 说起豆沫汤,阿风就是泪。这是阿风的粑粑做过的一道汤,特别香,阿风闻着就流口水。终于等到要出锅了,粑粑却告诉阿风:“糟了,把面碱当成盐放进去了。”于是,香喷喷的一锅汤,一口也没喝上。后来,阿风的粑粑再没做过,十多年来一直遗憾的不行不行的,哭 还有没有领奖的童鞋,记得留言领奖呀~ 感谢t一y丶l一ver的1张月票和5分评价票和10朵鲜花,么么么 感谢小布丁丶的2张月票和5分评价票,么么么 感谢月华十六夜的1张月票,么么么 感谢jjjif一的1张月票,么么么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七九章 坐山,观斗 “你说什么?”涂菲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站定了,转过身看着许凌云,“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许凌云清了清嗓子,说道:“涂姑娘,你坏了我的亲事,又断了我借书的源头,你害得我不能静下心读书,你难道不应该为我负责吗?” “你今天出门没带脑子吧?”涂菲媛不禁说道,移动目光,将他上上下下打量起来,“许了你亲事又跟别人勾勾搭搭的是李琼儿,活生生给你戴绿帽子的是白大富,揭穿他们奸情的是杨有田家的,关我什么事?我只不过爱惜父亲的书籍,不再外借,招你惹你了?” 什么帽子都往她身上扣,是他脑子有坑,还是他觉得她的脑子有坑?涂菲媛还真觉得稀奇了,他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随口放个屁,别人都要吓得抖三抖? “涂姑娘,我不是那个意思。”许凌云虽然脸色仍然不好看,这回却没有发脾气,而是缓下语气,往前走近一步,低声说道:“涂姑娘,你是涂先生的女儿,你聪明,我从前不知道,后来知道了,你原是咱们玉河村最聪明的。我,我想请你,安一安我的心。” 这才是许凌云的目的。他要跟涂菲媛套近乎。 这些日子以来,许凌云屡屡回想涂菲媛做的事,越想越觉得心惊。似乎自从落水后,涂菲媛做的一件件桩桩,都不是随性而为,竟全都是有目的的。从她故意说模棱两可的话,叫他怀疑李琼儿,到哄了李琼儿的簪子,再到白大富与李琼儿的事被揭穿 如果这一切都是涂菲媛策划的,她得有多聪明?至少,许凌云觉得,她比他聪明,因为他只是她计划中的一环,丝毫没察觉到她的计划。 而如果这些事全都是巧合,那么她得多幸运?简直上天都在帮她,一件件桩桩,除了她的心头患,为她的委屈报仇,她可以说是上天的宠儿了! 读书多年,许凌云的志向便是出仕。便如同他的名字一般,这是凌云之志,他要翱翔九霄,高高在上。先前选李琼儿,一来因为李琼儿貌美,日后带出去也不丢人;二来李琼儿心地善良,人人喜欢,倘若为官一方,容易拉拢民心。 然而后来发生的事,狠狠打了他的脸。伤心c屈辱过后,许凌云觉得,跟涂菲媛相比,李琼儿不值一提,目光便落在了涂菲媛的身上。如果她真的聪明,对他的仕途一定有利。如果她真的幸运,娶了她一定会旺夫c旺家。 何况,她如今还有赚钱的本事?如果娶回家,不仅有一箱子书做嫁妆,还能为母亲分担,帮着操持家务。许凌云越想越觉得,涂菲媛除了长得丑了点儿,简直各方面都合适他。至于丑不丑,又有什么干系?只要能辅佐他一路青云直上,再丑都无所谓。正妻只要贤惠就够了,以色侍人是侍妾们的事。 一瞬间,许凌云心中掠过许多念头。 涂菲媛虽然就站在他身前,却对他的想法一点儿也不知道。她根本一眼都懒得看他。却还偏偏被他拦住,听他说些自以为是的蠢话,烦都烦死了。 “你离我远点儿!”涂菲媛退后一步,拧着眉头伸手推在身前,才冷笑道:“你叫我安你的心?凭什么?你跟我有一文钱的干系?要我安你的心,也行,我说一句话,你给我一两银子,否则免谈!” 她的时间可是很珍贵的,她的心情也是很要紧的,白白浪费在他身上,他以为自己是谁? “涂姑娘,你怎么张口闭口就是钱?”许凌云的眉头皱了皱,“涂先生是那样高洁之人,为何身为他的女儿,你却如此市侩?” “谁高洁?你亲眼见过?”涂菲媛瞪起眼睛,忍不住冷笑起来:“我市侩?没错,我就是市侩。你拦着一个市侩的人,非要跟她说话,你自己说,你是不是有病?”说罢,再也没耐心,一把拨开许凌云,往城里走去。 “涂姑娘,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生气。”许凌云说着,又追赶了过来,“我只是觉得,你这样聪明的姑娘,不该张口闭口谈那些俗物。” “俗你娘个脚!”涂菲媛转身一拳捶他脸上。 先前不打他,是看他年纪小。涂菲媛自诩成年人,不与小孩子一般见识,方才也耐着性子跟他说话了,试图叫他知难而退。谁知,他虽然年纪小,骨子里却一点儿不单纯,一颗心脏得要命。张口闭口,都想控制她,叫她唯命是从。 是了,这时代的男人,十六岁就是成年人了,一点儿不是现代那般,还是单纯的少年。失去最后的怜悯心,冷厉道:“滚得远远的!再敢出现在我面前,打烂你的头!还有,不许再去我家,叫我知道你去骚扰我爷爷奶奶,断了你的子孙根!滚!” 许凌云冷不防挨了一拳头,一下子墩在地上,早上才换的干净袍子,沾的全是泥土。手心按在地上,都散落的石头渣子擦破了皮,痛得他龇牙咧嘴起来。再看前方远去的黑胖身影,一时间心里又是气,又是恼。 “总有一天,我要你们都求我!”许凌云站起身来,看着手心里扎进去的石头渣子,痛得直吸气,脸上隐隐有些狰狞。 涂菲媛走后不久,涂老头和李氏就起了。二老都吃过后,便又盛了饭,到阿俊屋里去,送给他吃。 “这会儿的日头好,又明媚又不晒,你把阿俊抱到院子里,我给他梳头发。”李氏一边给阿俊穿着衣裳,一边喊涂老头说道。 涂老头便拎了两只凳子到院子里,找了一处阴影角落放下,便走进阿俊的屋里,准备抱人。 “爷爷,我能走了。”阿俊说道。 “好孩子,你腿上才被刺了个窟窿,可不敢乱动。来,爷爷抱你。”涂老头说道。 阿俊掀起衣裳,露出大腿:“爷爷,不流血了。” “哎哟,媛媛出去得早,是不是还没给阿俊上药呢?”李氏忽然想起来道,便问阿俊:“媛媛给你上药没?” “没有。”阿俊摇头。 “奶奶给你上药。”李氏连忙找出伤药和纱布,给阿俊重新换上。一边解开阿俊腿上的纱布,一边心疼地道:“那个什么老爷,也太心狠了,阿俊这么好的孩子,他怎么忍心伤他?”待纱布全都解开后,李氏小心擦去残余的污物,重新给他换上药。 白生生的腿上,一块黑凝的血痂,明溜溜c硬邦邦,看得人心里发怵。涂老头更不敢叫他自己下地走路,弯腰抱起他来到院子里,又问道:“阿俊吃果子不?爷爷给你洗?” “吃。”阿俊说道。 涂老头便呵呵一笑,摸了摸他的脑袋,进正屋拿果子去洗了。 李氏拿了梳子坐在阿俊身后,解开昨晚给他绑的麻花辫,开始给他一下下梳头发。但觉梳子穿过头发,半点不费力,就像在水中滑过一样。李氏不由得好玩,把梳子放在他的头发上,松开手。但见梳子顺着头发,自己簌簌一梳到底,不由得喊道:“老头子,你快来看!” “你快些给‘孟家小姐’梳头,别玩了。”涂老头记着小孙女儿的安排,对李氏说道。 李氏垂下眼来,说道:“知道了。”开始给阿俊梳起头发来。阿俊的脸型好,人长得又美,就没有他驾驭不住的发型。李氏将自己最喜欢的发型梳在他的头上,又将昨日收起来的首饰给他别了回去,走到前头一打量,不禁点头道:“俊!” “奶奶?”阿俊茫然抬头。 李氏不禁笑起来:“没叫你名字。奶奶是说呀,阿俊可真俊。” 阿俊便弯起眼睛,脸上露出快活的神色。李氏又进屋拿了胭脂和眉笔等,按照小孙女儿教她的那样,给阿俊化起妆容。 阿俊本身生得美,兼之身形纤细,很有些雌雄莫辨的意思。但是村里有人见过他,故此要化妆,还得往不一样了化。便给他描了弯弯的眉毛,涂了红彤彤的胭脂,营造出几分粉面桃腮的娇俏模样。 “好孩子,你再忍些日子,等你的伤好了,就能到处去玩了。”李氏看着接过涂老头递过去的水果,凑在嘴边美滋滋地啃起来的阿俊,怜惜地道。 阿俊点头:“嗯。” “这谁啊?”忽然,一个女孩子蛮横的声音响起,“这就是那个孟大小姐?”才说着,一个珠圆玉润的身形走进来,正是涂珠儿。 “珠儿怎么来啦?”看到涂珠儿的身形,二老俱是有些惊讶。这些年来,老三家等闲不上门,两个孩子也不大来,自从涂玉儿出嫁过后,更是不怎么见到了。乍一见到涂珠儿,均有些惊讶。 “我爹叫我来看看。”涂珠儿随口说道,脚下往阿俊走过来,“你就是孟家小姐?” 阿俊捏紧了手里的果子,抬起头来看着她,眼睛里有一丝敌意。 偏偏他此时一副少女打扮,又被化上妆容,漂亮得像桃花仙子一般。此时露出一丝敌意,也就好比桃花仙子挂了薄霜,仍旧是美得惊人。 涂珠儿一点儿也没感到被冒犯,她忍不住走近了,看着阿俊的眼睛。左瞧,又瞧,但觉那双漆黑的眼睛,又清又亮,比她收藏的一块黑石头还好看。不知怎的,心口便砰砰跳起来,有什么东西窜进脑子里,搅得她有些头晕。 “哎,你怎么不说话?”涂珠儿不知不觉说出了平生最温柔的声音。 一旁的涂老头和李氏才反应过来,唯恐叫涂珠儿看出了什么,坏了涂菲媛的安排,便走过来道:“孟家小姐不爱说话。对了,珠儿,你爹叫你来看什么?” “还能看什么?”被打断了涂珠儿不高兴地抬起头,“就看看你们死了没有,死了就给你们买棺材。” 一句话说得涂老头和李氏都变了脸色。 “你回去告诉他,我们没死呢,死了也不必他管,叫他抱着他的好媳妇儿好闺女过日子去吧,我们死活都不用他管!”李氏气得说道。 涂珠儿只是没耐心地道:“知道了,我回去就转告。”又弯下腰来,看着一声不吭的,只是垂着眼睛啃果子的阿俊,眼神不禁又变得温柔起来,“你跟我回我家吧?这里有什么好,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倒了,你家怎么会叫你住这里?走,回我家,我把我的屋子给你睡。” 阿俊眼也不抬,低头啃果子。 “有什么好吃的?”涂珠儿见阿俊不理她,一时有些生气了,伸手去打他手里的果子,“这苹果都没红,酸死了,你别吃了,跟我回家,我拿又红又大的给你吃。” 涂老头和李氏一听,心里不禁一惊。阿俊是个吃货,旁人说什么他可能都不理会,唯独说起吃,二老真怕他就此跟着涂珠儿走了。才想着,果然阿俊抬起头来,说话了。 “你有又大又红的果子?”阿俊问道。 他的声音又娇又媚,好听得醉人,涂珠儿一下子被俘获了,只觉得眼前都开出了花,大朵大朵的姹紫嫣红的花儿,将眼前的人儿包围起来:“有!你跟我走,我都给你吃!” 阿俊的眼神微亮:“你能拿过来给我吃么?” “呼!”涂老头和李氏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幸好阿俊不是给点吃的就跟人跑的孩子,否则小孙女儿回来,知道了岂不要气死? “你跟我家去,我家不仅有又大又红的苹果,还有黄澄澄的杏儿,紫灵灵的李子,随便你挑。”涂珠儿喜欢这个漂亮的孟大小姐,一门心思要把她哄家里去,忍不住把家里有的一股脑儿说出来,又迫不及待去牵他的手。 阿俊把手往后一背,说道:“我不能走路。” “啊?”涂珠儿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来,昨天倒是听了一句嘴,孟大小姐的身体不好,一来就被抱进屋里歇着了,竟是来这里养病的。这样漂亮的人儿,竟然有病,真是可怜,涂珠儿不由说道:“那你等着,我回家给你拿。” 说完,看也没看涂老头和李氏一眼,转身一溜儿跑了。 “阿俊哪,你”涂老头和李氏的目光有些复杂。 涂珠儿从小就是个蛮横的孩子,谁的话也不听,谁的话也不服,从没见过她跟别人这样温柔慷慨过。阿俊,该不会被涂珠儿的果子哄走吧?若是如此,媛媛怎么办?想了想,李氏走过去说道:“媛媛对你才是最好的,你可不要跟人跑,伤了媛媛的心。” 阿俊眨着眼睛,娇声说道:“爷爷奶奶,我不跑,我一直跟你们在一起。” “哎哟,乖!”李氏得了他的保证,顿时喜得不得了,“好孩子,奶奶明天给你梳个更好看的头发。” 阿俊眨着眼睛,又垂下去,低头继续啃果子。 “涂菲媛在吗?”就在这时,一个尖俏俏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很是陌生。 涂老头和李氏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站在院子外头,穿着一身十分破旧的衣裳,倒是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蛋儿也洗得干净:“姑娘,你找我家媛媛?” “狗剩?”站在院子外头的小姑娘,正是阿皎,她喊完涂菲媛的名字,目光一转,见到阿俊,再不客气,从篱笆院子门口走进来,惊喜地道:“狗剩,你回来啦?” 涂老头和李氏都有些惊讶,说道:“姑娘,你是谁,怎么知道” “我叫阿皎,是大杨村的。”阿皎脆生生地说道,又看向阿俊,笑得乐不可支:“狗剩,你怎么打扮成姑娘家了?” 李氏四下望了一眼,赶忙说道:“姑娘,他不叫狗剩,他是孟家小姐。” “他?孟家小姐?”阿皎咯咯笑了起来,“他怎么是孟家小姐,他不是狗剩么?就他长这样,一万个人里头也没有一个,我不会认错的。” 涂老头便知道,瞒是瞒不过去了,便低声说道:“姑娘,你快别喊狗剩了,他改了名字,叫阿俊。你认得他,也认得媛媛,想必是他们的朋友。既然是朋友,劳烦你替他保密。他如今是孟家小姐,切不可喊错。” “啊?”阿皎怔了怔,忽然说道:“他可是惹了什么麻烦?” 昨天,涂菲媛焦急敲门的神情,阿皎看得一清二楚。可气涂菲媛不喊她一起,她一气之下就把门关上了。后来就后悔了,万一狗剩出了事,可怎么办?今天一早便打听着过来,准备看狗剩找着没有。既然人在,那就好,阿皎正经地道:“我知道了,我不乱喊了。” “好孩子。”李氏松了口气,站起身来,指了指地上的凳子,说道:“你坐,我洗果子给你吃。” “不必了。”阿皎说道,“我就看看他,既然他没事,那我就走了。”家里还有一堆的事情等着她干,她是一大早悄悄跑出来的,回去晚了,少不得嫂子还要骂她。说完,便低头笑着对阿俊道:“‘孟家小姐’,那我走啦。” 阿俊眨了眨眼:“嗯。” “看你呆样。”阿皎忍不住咯咯笑起来,伸手戳上他的额头,“你可别一直呆呆的,不然那死肥妞又欺负你。” 一句话说得李氏皱起眉头:“姑娘,你怎么喊我家媛媛‘死肥妞’?你们不是朋友么?” 阿皎才想起来,涂菲媛的爷爷奶奶还在旁边,但是她也不怯,直起腰说道:“我喊错她了么?她是不是肥?那么肥,还叫阿俊背着她上山,那么高的山,她也忍心,心肠太坏!” “阿俊背着她上山?”李氏不解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涂菲媛带着阿俊出门,回来并没有一五一十对他们说,什么都是简单报备了。听阿皎这样一说,李氏便起了疑,扭头问阿俊:“阿俊啊,媛媛是不是经常欺负你?” “没有。”阿俊抬起头,眨着眼睛说道,“媛媛还抱着我。” 李氏一听,笑了起来,心气儿顿时顺了,对阿皎说道:“你听见没?我家媛媛可不是欺负人的人。” “你咋这么呆?你就不会老实说话?”阿皎见状,不由气道:“死肥妞是不是叫你背着她?她那么沉,你这么瘦,她是不是欺负你?” “姑娘,我家媛媛怎么对阿俊,是我们自家的事,还请你不要管了。”一句一个死肥妞,饶是涂老头也听不下去了,走过来说道:“媛媛对阿俊怎么样,阿俊心里有数。如果你不是媛媛的朋友,就请回吧。” 阿皎顿时气得跳脚:“就是有你们这样的爷爷奶奶,才有死肥妞那样坏心肠的孙女儿!”一瞬间,涂老头和李氏就成了帮小孙女儿遮掩恶行,欺压无辜少年的大坏人,“你们——啊!阿俊,你干什么推我?”才说了一句,蓦地肚子上被推了一下,不由惊道。 “不许欺负爷爷奶奶!”阿俊冷着脸说道。说涂菲媛的坏话就罢了,说爷爷奶奶的坏话他不能忍。 阿皎瞪大眼睛,指着他道:“你,你这个没出息的,人家欺负你,我帮你出头,你还推我?”一时间受到了莫大的伤害,满脸都是伤心和不可置信。 “你是谁呀?干什么欺负孟家小姐?”这时,回家拿果子的涂珠儿回来了,只见阿俊的身前站了一个姿容秀丽的少女,立刻大步跑进来,把果子往阿俊的怀里一放,叉开双手护在阿俊的面前。 阿皎皱眉看着她道:“你谁啊?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欺负他了?” “两只眼睛都看见了!”涂珠儿瞪起两只眼睛,朝前一龇。 阿皎冷笑:“瞪那么大的眼睛都看错,你是瞎了吧?” “你说什么?”涂珠儿从小蛮横,何曾忍得住这种话,抬手向前一推,“你才瞎!你全家都瞎!你祖祖辈辈都瞎!” 阿皎也恼了,她才受了阿俊的气,一肚子火没处发,被涂珠儿推了一下,立刻红了眼,尖叫一声,举起十根尖瘦的爪子,朝涂珠儿挠了过去。涂珠儿也是从小打架打到大了,何曾怕她,吼了一声跟她掐起来。 涂老头和李氏万万没料到,这才一碰面的工夫,就打了起来?赶忙上前分开,李氏抱住涂珠儿,涂老头则抓过阿皎的手臂,往院子外头领:“姑娘,今日的事对不住,是我家孙女儿莽撞了。你先回吧,改日我家媛媛在家时,再请你来玩。” “我会回来的!”阿皎被领到院子外头,往阿俊的方向看了一眼,仰头对涂老头说道:“我会回来看你们有没有欺负阿俊!如果你们欺负他,我跟你们没完!” 说完,气鼓鼓地扬头走了。 涂老头很是无奈,在后面说道:“姑娘,你误会了,我们都没有欺负他。”阿俊这小子,天生招人疼,他们怎么会欺负他?没见李氏格外疼他,媛媛都快靠后站了么?然而阿皎气鼓鼓地走得飞快,他又喊不住,摇了摇头,折身走回院子里。 “你放开我!我要撕了那个臭丫头!”院子里,涂珠儿在李氏的怀里挣扎着,“敢欺负孟小姐,我弄死她!” “珠儿,她没有欺负孟小姐,你怎么就不信呢?”李氏年纪大了,抱住她有些吃力,好在阿皎已经走了,便放开她,气喘吁吁地道:“不信你问孟小姐?” 涂珠儿哼了一声,扯了扯衣裳,走到阿俊面前,眼神不觉又变得温柔起来:“你跟我说,刚才那个臭丫头有没有欺负你?如果她欺负你,我这就把她抓回来打得满脸开花!” “她没有欺负我。”阿俊抬起头说道。 声音又娇又媚,入耳即化,涂珠儿只觉得,姐姐涂玉儿从城里带回来的真味记的糕点,也没有阿俊的声音甜,不禁眼神更加柔软了:“你可真是心善。她那样欺负你,你也不生气。” 旁边,涂老头和李氏相视一眼,俱都有些忧愁。 这可咋整?阿俊明明什么也没干,倒惹的两个俏生生的姑娘为他掐了起来。来日他若有心想干点什么,还不得闹得风风雨雨的? “好吃。”阿俊低头拿起一只又大又红的苹果,凑到嘴边一咬,咔嚓一声,清甜多汁的苹果就入了口,不禁一脸满足,一双眼睛弯了起来。 涂珠儿不由看呆了,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好看的人?一颗心又扑通扑通跳起来,看着阿俊啃果子,舍不得移开目光。一上午就呆在小院里,无论如何不肯走,缠着阿俊说话,甚至做各种各样的鬼脸逗他笑。 涂老头和李氏先前还劝着,怕涂珠儿发现什么破绽,劝她回家去。然而,涂珠儿丝毫破绽也没发觉,一心只逗阿俊说话,叽叽喳喳,一上午不带消停的。二老都没法子,这也是他们的孙女儿,总不能横心撵出去? 一直等到中午,涂菲媛回来。 “你怎么在这?”涂菲媛看着院子里学青蛙跳的涂珠儿,微微挑眉。 涂珠儿见涂菲媛回来,脸色有些不好,站起身来,说道:“怎么?就许你天天住这里,我就不能来了?” “你爱来不来。”涂菲媛的眼神瞥了一眼阿俊怀里,但见几只个头饱满c圆润漂亮的果子,便知是涂珠儿拿来的了。昨天她买的果子,可没有这样好的。收回视线,看向李氏,“奶奶,做饭没有?” 李氏说道:“正要做呢。” “随便做点先,我吃完还有事,要出门。”涂菲媛说道。 李氏愣了一下:“媛媛啊,又做什么去?” 涂菲媛瞥了一眼涂珠儿,说道:“进城有点事。不是大事,慢慢做也行。” “嘁,装得人模人样的。”涂珠儿不屑地说道。 涂菲媛走了过来,对涂珠儿说道:“你怎么还不回家?我们家可没你的碗。” “我还不稀罕在这吃呢!你们家能有什么好东西?”涂珠儿不屑地道,那天能吃到羊腿,是他们撞了大运,捡了别人家的羊,还能天天吃肉不成? 关于涂大河说的,羊是别人送给涂老头的,涂珠儿一点儿不信。娘说是奶奶买的,涂珠儿也不信。瞧瞧他们住的破屋子,家里连个像样的凳子都没有,全都是削了木桩子做的,穷成这样能买得起羊? “孟小姐,你跟我回家吧,去我们家吃饭,我们家吃白面馒头。”涂珠儿弯腰对阿俊说道。 阿俊眨着眼睛,说道:“我不去。” “你怎么不去呢?白面馒头多好吃呀,又细又甜。”涂珠儿跺脚说道。 涂菲媛抱着手臂站在一边,搭眼瞧着阿俊这臭小子如何应付。 只听阿俊说道:“我不相信。” “是真的!我还能骗你?”涂珠儿跺脚说道。 阿俊只是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她,一声也不吭。 “我拿给你吃就知道了!”涂珠儿是个急脾气,没耐心再劝,扭头一转身跑了,回家拿馒头去了。 涂菲媛看着涂珠儿跑远,低头打量阿俊:“行啊,臭小子,心眼见长?” 阿俊眨着眼睛,只做听不懂,从怀里掏出一只李子,递过去:“好吃,我给你留的。” “嗯。”涂菲媛不客气地接过,送入口中咬了一口。果然,酸酸甜甜,有点面,还挺好吃,“上午都干什么了?” “吃果子,看鬼脸。”阿俊见她吃着李子,忍不住咽了下口水,从怀里拿出最后一只杏儿,送到嘴边啃了起来。 涂菲媛点了点头:“等我下午回来教你认字。”本来担心他无聊,既然涂珠儿来哄他玩,却是省心了。至于阿俊被哄走,却是一点儿也不担心。臭小子贼的很,涂珠儿那个没脑子的姑娘,能把他哄走才是见了鬼了。 “媛媛,上午有个姑娘来找你,还知道阿俊叫狗剩。”涂老头把阿皎来的事跟涂菲媛说了,“还跟珠儿打起来了。” 涂菲媛不禁挑了挑眉头,臭小子才这个年纪,就能哄得姑娘们为他打架了?眼里却有些笑意,等他长大了,喊他去卖酒,只怕生意谈一单成一单。对涂老头却道:“不要紧。” “媛媛,你方才没说清楚,下午做什么去?”涂老头走到井边,打了水,给小孙女儿洗手洗脸,口里问道。 涂菲媛掬了一捧清水,泼在脸上,只觉得透心的清爽,便也往脖子上也泼了一些,口里则说道:“沈家大小姐请我给她梳头发。” “沈家?哪个沈家?”涂老头愣了一下问道。 涂菲媛勾了勾唇角:“就是那个沈家。” “媛媛啊,你这是要做啥?”涂老头听罢,不知为何,心头一跳,隐隐觉得有些心惊。 涂菲媛道:“赚钱呀,爷爷。奶奶从前常常给我梳头发,许多头发都很好看,我也学会了,给沈家大小姐梳头发,梳一次,她给我一两银子呢。” “呀,这么多?”坐在灶边收拾东西,准备烧饭的李氏,闻言惊讶地道:“就梳个头发,就给一两银子?” “可不是呢?奶奶,你有空,就拿着阿俊做研究,他的头发好,紧着你捣鼓。若是捣鼓出好看又没见过的发式,回来就教给我,我卖钱去。”涂菲媛脆声说道。 李氏其实是个颇有创新天分的人,这大概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天生对生活热爱,一颗永远纯净善良的心,让她什么时候都知足并热爱。哪怕最艰难的时候,也能每天给小孙女儿梳漂漂亮亮的头发。 “哎哟!那可是好事!”李氏一听,顿时乐得合不拢嘴,脸上的褶子都开出一朵花儿来,“等下午,我就用阿俊的头发捣鼓。”又高声问阿俊,“阿俊,你乐意让奶奶捣鼓你的头发不?等奶奶捣鼓出来好看的发式,卖了钱,就给你买又大又好的果子吃。” 阿俊点头,娇娇的声音道:“愿意。”发齿轻柔地梳过头皮,那种麻酥酥的感觉,阿俊爱得不得了。李氏就是不给他买果子吃,他也愿意。 “好孩子,阿俊是好孩子。”李氏高兴地笑起来。 涂菲媛不禁也笑了。她劝李氏如此,倒也不是指着李氏赚钱。老人家年纪大了,再干田里的重活,身体吃不消。若指着小孙女儿吃饭,又未免心里过意不去。给他们一个赚钱的路子,既能赚钱,又能快快活活的,何乐不为? “呵呵,阿俊能哄了老三家的果子吃,你奶奶能卖发式赚钱,就我没啥用喽。”这时,涂老头佯装叹了口气。 李氏立刻转脸过来,说道:“那也不碍,以后这烧火做饭的活计就归你了,你做咱家的煮饭老汉。” “你这是怪我不做饭?”涂老头说道,“那我也不干,哪家的爷们天天做饭的?” 涂老头还颇大男子主义的,涂菲媛不禁低头吃吃笑起来,听爷爷奶奶斗嘴。 直到吃饭,涂珠儿也没拿着白面馒头回来。不用想,便知道是被刘氏给拦了。家里没有一个人对此在意,就连阿俊也没往院子外头看一眼,吃着李氏贴的饼子,好不香甜。 吃过饭后,涂菲媛便跟爷爷奶奶道了一声,又嘱咐了阿俊,便出门了。 却没有一路往村子外头走,而是往白村长家去了。来到白村长家门口,便见一辆青布马车停在门口,涂菲媛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敲了敲门,抬脚跨进门。 “你可真够慢的。”临时改成的客房里走出来一人,俏生生的丫鬟模样,正是沈思思身边的丫鬟小桃,“我等了你一个上午。” 小桃得了沈思思的令,叫了车夫来玉河村,找涂菲媛。玉河村她不陌生,家里那个姨娘的老家便是这里。进了村,也不往别处去,直接来到白家,叫白村长给她喊人。还有谁,比白村长对村里的人更熟悉的? 白村长身为村长,哪能亲自去,就叫家里一个孩子去了。那个孩子却是眼睁睁看见涂菲媛推倒许凌云,往城里去了的,便喊出来:“黑妞子出城了。” 来都来了,没带上人就回,少不得还得再来一回。于是,小桃寻思了下,就在白村长家坐下了。沈家有一座果园是给白家管理的,此时约莫熟了,便叫白村长去摘了些苹果尝尝鲜。 白村长也想从她嘴里套话,涂菲媛怎么跟沈家大小姐牵扯上了?不仅摘了苹果,还摘了好些甜瓜,供着她吃。 一上午,吃着苹果和甜瓜,小桃过得倒也是有滋有味儿。就是有个脸色阴沉沉的女人,不时瞅她,让她不太爽。见了涂菲媛,便问道:“你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涂菲媛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模糊看见一个身影,不是李琼儿是谁?不禁笑了:“这可是我们村里独一份,颇有些讲头。等上了车,我与你好好讲。” “等等!”就在涂菲媛与小桃将要上车时,白村长拦住涂菲媛,“你过来,我有话嘱咐你。” 涂菲媛挑了挑眉,随在白村长身后进了屋。才一进屋,“砰”的一声,门被关上了。不仅白村长走了进来,邹氏也跟了进来。一个比一个脸色阴沉,看着涂菲媛的眼神,活像要把她吃了。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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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儿子被人硬生生把手臂给踩废了,而且竟然没能报仇回来,这对于横行霸道村里多年的邹氏,简直是不可忍受的耻辱。见不着的时候,打骂李琼儿一顿也能出气。可是,这会儿既然见到了,而且是涂菲媛主动来了家里,对邹氏来说,就再也忍不住了。 “你还敢顶嘴?老娘说话,哪有你顶嘴的份?”眼下也没外人,一间小屋子里,关上了门,只有白村长c邹氏和涂菲媛,邹氏根本连装也懒得装,站稳之后,抡起胳膊又朝涂菲媛扇过去:“你家那个小扫把星,害了我儿。如今那小扫把星跑了,老娘就拿你来出气!” 涂菲媛抿了抿唇,眼中闪过一抹煞气,捏着拳头向后退了两步,说道:“婶子打花了我的脸,我怎么随小桃姑娘见沈小姐?” “你还想见沈小姐?”邹氏仿佛听见了什么可笑的事,放声大笑起来,随即脸上一狠,又朝涂菲媛的脸上打过来:“见不到最好!老娘就是不让你见!” 涂菲媛脑袋微微一偏,而后视线微转,看向白村长:“村长把我叫到这个屋里,就是为了叫婶子打我一顿,叫我见不了沈小姐?” “啊呀!”却听一声痛呼,原来邹氏打向涂菲媛的脸的手,在涂菲媛侧头闪过之后,露出来身后的一只柜子,邹氏刹不住力道,一下子扇了上去,顿时整只手都麻刺刺的,不禁痛叫起来。 白村长负手站在旁边,亲眼看见这一幕,不由得脸上的肉抖了抖。她,是故意做来叫他看的?刹那间,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少年,也是谈笑之间,就叫欺负他的人全都倒了霉。这位,倒不愧是他的女儿,心性与他如出一辙。 眼神闪了闪,白村长忽然露出和蔼的笑容:“涂姑娘吓到了?你婶子与你开玩笑的。我们只是想告诉你,那沈家的人,从上到下皆不好相与,如你婶子这般,才是最微末的害人本事。既然涂姑娘不怕,我们也放心叫你上了沈家的马车,随小桃姑娘去了。” 邹氏揉着麻刺刺的手,还想再给涂菲媛偷袭一下,听了白村长的话,不由愣住了。 “哦?如此说来,倒要谢谢村长了。”涂菲媛勾了勾嘴唇。 “说谢谢就太客气了。”白村长笑着摆了摆手,好不和蔼:“咱们都是邻居,我既然是村长,就该照应你们。再者,往日的时候,你父亲与我也是好友,他如今不在了,我替他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涂菲媛听到这里,眉头微挑,虽然不齿白村长的为人,倒也对他的不要脸程度有些佩服。睁眼说瞎话,颠倒黑白,这份本事倒是练得纯熟。 面上却没什么表情,只点了点头,说道:“我受教了。等到了沈家,我自会记得白村长和婶子的这一番教导。可还有他事?若无他事,我便随小桃姑娘走了。” 白村长的脸上仍旧是和蔼的笑容,只不过,似乎稍显一分僵硬:“没有旁的事了,涂姑娘自去忙吧。” 说着,往旁边一站,露出身后的房门,任由涂菲媛走过来,打开门走出去。与沈思思派来的丫鬟小桃一起,上了马车,哒哒远去了。 “你干什么?怎么就放她走了?”邹氏揉着手掌,不可置信地看着白村长道,“我还没教训她呢,就这么放她走了,你先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白村长的脸色刹那间沉了下来,方才装出来的慈爱再也不剩一分,沉声说道:“我能不放她走吗?” 本来他计划着,让邹氏教训涂菲媛一顿。既出了邹氏的气,给白大富报仇,又能趁机吓唬涂菲媛,叫她老实点儿,别在沈家出幺蛾子。谁知,涂菲媛半点儿不惧,竟然还设计邹氏一巴掌打到柜子上,又故意引他看。 白村长敢说,如果今日打了涂菲媛,只怕来日不久,就要惹来棘手的麻烦。这世上,有些人是不能招惹的,譬如涂大海,譬如涂菲媛,皆是年纪轻轻,就叫人不敢轻视。若是动了他们,这辈子就被记恨,不咬回来不罢休。只要他们不死,总会想方设法把仇报回来。 白村长虽然狠,也草菅人命过,譬如白大富的上一个老婆,就是被活生生打死的,也被他用钱压了下去。可是涂菲媛不一样,她有爷爷奶奶,有叔叔婶婶,虽然老的老,冷情的冷情,到底是一个村的,总不好弄死。尤其,涂大海还不一定死了呢? “此事先放一放。没有我的话,谁也不能动她。”白村长冷声说道。 白家如今虽然与涂家关系不好,却也没到太过的地步。也不过就是邹氏抓了李氏的脸上两个血道子,又差点儿推了涂家的屋子。小事一桩,涂菲媛就算要报复,也到不了什么程度。白村长微微放下心,将此事暂时抛到脑后。 另一边,沈家的马车哒哒驶离了玉河村,往镇上行去了。 “他叫你进去做什么去了?”小桃问道。话语之中,对白村长毫无敬意。 白村长再横行霸道,也不过是在玉河村周边罢了。小桃却是沈思思的婢女,论起来,白村长对她恭恭敬敬还差不多。 涂菲媛的眼神闪了闪,掠过一丝讥笑,随即说道:“把我叫进去,给我讲了个道理。”便将邹氏对她做的事,对小桃讲了出来,末了问道:“难道沈家真就这么吓人?” “你信啊?”小桃翻了个白眼说道,“我们沈家可是老实规矩的,才没做过这样的事。否则,那位生出来大少爷之后,怎么能活得稳稳当当的?还能要风得风c要雨得雨?”说到这里,嘴一撇,“我们沈家上下,除了那位,全都是规规矩矩的。” 涂菲媛便是一笑:“那我可就放心了。” “你放心?”小桃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难道害怕过?”小桃一直记得那天涂菲媛当街拦住沈思思,要卖首饰的事。在她心里,涂菲媛的胆子大得很,才不可能怕这个。 涂菲媛又是一笑:“单打独斗我不怕。可是,他是村长,有钱有势,还有闺女c儿子撑腰,我们村里谁比得过他?都不敢惹的。” 小桃听罢,撇了撇嘴,不以为然的样子。随后,又问道:“哎,那个阴沉沉的总是瞪我的女人是谁?好没规矩。”若非在沈家,有人胆敢这么瞪她,早给打肿了脸,发卖出去。 “这可是个奇人。”涂菲媛大笑起来,将李琼儿的事迹对小桃道了出来,期间几乎不曾有丝毫保留。尤其李琼儿两边踩着不放手,又想要许凌云的温存,又贪婪白大富的富贵,更是说得事无巨细。 小桃一路听来,直是咋舌:“老天爷,如此不要脸?她没有羞耻心么?被人逮住做那事,竟没有跳河?这样的女子,我瞧着一百个里头也挑不出来一个!” “我们村的女子都不俗的。”涂菲媛勾了勾唇,意味深长地说道。 小桃不由点头:“你是个胆子泼天大的。那个李琼儿是个脸皮比天厚的。至于我们沈家的那位,则是心比天高的。”说到后面一句,已是免不了带了嘲讽,“就她那样的做派,搁别人家里,早一碗毒药灌下去。偏我们夫人素净,懒得理她,倒叫她搅翻天了。” “她娘家有人c有田,她自己有手段c有儿子,能安生才怪。”涂菲媛说道。 因着一路上讲李琼儿的事,花了不少时间,故而又说了不多久,身下的马车便停下来,只听车夫敲了敲车厢门,说道:“到了。” “咱们走罢。”小桃率先跳下车,走在前头,给涂菲媛引路。 涂菲媛跟在后头走着,偶尔侧目,瞧一瞧四下的摆设c布置,又见假山c水池c草丛花圃都漂亮精致,心里忍不住想,如果叫爷爷奶奶住这样的地方,他们会习惯吗?下一刻,便甩开了去。这样的地方是不错,然而玉河村北头的篱笆小院,也不见得就不好。 “沈小姐。”不多时,涂菲媛被引着来到沈思思的面前。 沈思思坐在梳妆台前,脸上沉着,没精打采地道:“你来啦?过来,给我梳个好看的头发。”坐在梳妆台面前,沉着一张脸,冷飕飕地瞧着镜子里面,像是在跟谁赌气的样子。 “小姐,是谁惹您不开心了?”小桃走过去,将梳头用的一应用具拿出来,一一摆放在涂菲媛的面前,口里则轻声细语说道。 沈思思捶了下梳妆台,从牙缝里挤出来道:“还不是那个东西?仗着年纪小,又来祸害我东西。我才说了他一句,竟告状到父亲面前,又哭又叫,厌烦死了。” 涂菲媛一听,便知道是谁了。年纪小,又哭叫的,除了白兰花的肚皮里爬出来的那位,还能有谁?垂了眼只梳头发,也不吭声。 “真是没规矩的家里出来的没规矩的人,好好的,弄得一家子的风气都坏了!”小桃气不过地说道。 沈思思听了,不由得斜眼看她:“怎么了?瞧你话里有话?有什么想说又不敢说的?” “没什么。”小桃别开眼道。沈思思是未出阁的姑娘家,若是给夫人知道,她给沈思思说了那样肮脏的东西,最轻也要打断她的腿。 沈思思便将目光投向涂菲媛:“怎么回事儿?”她也是个好奇心重的,见小桃瞒着不叫她知道,心里更加好奇起来。 “小桃姑娘今儿去了白村长家等我,见了些不规矩的事儿。”涂菲媛说道。她知道小桃为何不给沈思思讲,小桃心里想讲的是李琼儿的事,那才是一顶一的新鲜事。但是,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可讲的,便笑道:“临来之前,白村长和他婆娘把我叫到屋里,吓唬我” 只把邹氏打她c白村长装慈爱的事先对沈思思讲了。沈思思听罢,冷笑起来:“好大的威风!”她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跟在沈夫人身边长大,虽然没见过什么龌龊事,但是这种拿捏打压的事却是从小看到大,自然没有不懂的,“拿我们沈家做由头,谁给他们的胆子?” 小桃是沈家的下人,听到白村长拿捏涂菲媛的事,只是气愤而已。沈思思却是主子,听到这事,只觉得别人拿她的脸面去玩笑,一时间脸上很不好看。 “小姐别气,何必跟那样不规矩的人动气?不值得。”小桃连忙劝道。 涂菲媛垂眼给沈思思梳着头发,眼也不抬,只说道:“我们那有句粗话叫做,是包子就别怪狗咬。” “嗯?”沈思思才听罢,尚不觉得,待念了两遍之后,不禁回过味儿来,“这是什么意思?你倒是说说?” 涂菲媛装作不经意间随口说道:“很简单啊,谁好欺负,就一直被欺负呗,反正欺负软柿子又不用费力气的。” 沈夫人c沈思思都属于心高气傲的,不屑于跟白兰花这样泼辣又刁钻的农家妇人打交道。然而白兰花却不是只有泼辣和刁钻,她还有手段,否则也不会勾得沈老爷大半时候都在她房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白兰花就在沈府站稳了脚。 而人的贪婪总是喂不饱的,白兰花有了儿子c有了地位c有了锦衣玉食,便想要更多了。向来斯斯文文,不与她动手的沈夫人c沈小姐,便成了她要踩的对象。踩中了,就得意。踩不中,也没什么怕的,反正有儿子会哭会闹会撒娇,又怕什么? “你说得有道理。”沈思思咬牙,抓过桌上的一根绑头发的带子,绕在手指头上,泄愤地拉扯起来。 涂菲媛一边利落地给沈思思梳头发,一边说道:“要是沈小姐不介意我说话大胆,我倒是有更多说的。” “你只管说。”沈思思日常见的都是沈家的婢女c小厮,听见的调调都是那一种,久了也有些厌。见涂菲媛说话新奇,又不藏着掖着,便有些兴趣。 涂菲媛便道:“依我看来,她倒是蠢。我也不因为是一个村的,就为她说好话。沈小姐且瞧,她明明是姨娘了,还生了儿子,往后沈家的东西,说白了还不都是她儿子的?既是她儿子的,就是她的。沈小姐早晚要嫁出去的,又能占几个嫁妆?她连这些日子都等不了,还要欺负沈小姐,嘁,简直蠢到家了!” 一句话说得沈思思变了脸色。 沈家的财产,如此巨富,全都是那个小贱种的?沈思思不由得揪紧了手中的发带。虽然是姐弟,但是沈思思从没对那个女人肚皮里爬出来的种,产生过一丝好感。闻听自家巨富,都要落在那个贱种的手里,简直不能气平。 涂菲媛说了这一句,便再没有说。沈思思可不是傻子,她自能明白这句话的利害。倘说得多了,免不了有挑唆别人家事不宁的嫌疑。单单说上一句两句,上上眼药就足够了。 故此,给沈思思梳完头发,又得了一两银子,便告辞了。 “爹不是傻的。他不会由那个女人闹下去。总有一天,会收拾了他,再将那小子抱到我娘的名下,给我娘教导。”沈思思望着镜子里,顶了新鲜样子的发式,活泼明媚,带着少女独有的蓬勃朝气的自己,轻声说道。 沈夫人常常对她说,着急什么?那个女人作死,迟早会被沈老爷收拾了。就算沈老爷被猪油糊了心,不收拾她,但是这样纵着,又能把那个小的教出什么好来?日后沈家的家业落在一个败家子的手里,又能撑过几个年头?沈老爷自己作死,旁人何必拦? 不过,沈思思如今不那么想了。身体微微放松下来,往后面一倚,一边继续欣赏着新发式,一边说道:“小桃,你今日去白家,他们可采果子招待你了?” “这个倒是有。”小桃弯腰收拾梳妆台上的一应东西,各自归位,口里答道。 “好吃么?”沈思思又问。 小桃这回答得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倒是好吃,没有怠慢我。”她虽然不喜欢白兰花,也不喜欢白家,但是回话还是要正正经经回的,一五一十都要如实回答。 孰料,沈思思却笑了起来,仿佛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有些得意:“你说,园里的果子既然熟了,他为何不送一部分来,给咱们尝尝鲜?他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送果子来?” 小桃怔了怔。 “走,跟我去夫人的院里。叫夫人看一看,我新梳的发式可好看?”沈思思嘴角的弧度又大了些,起身照了照镜子,看得满意了,便抬脚往外去了。 涂菲媛坐着沈家的马车进得城,又被沈家的马车送回村。这回没有一直送进村子,在村口便停下了。涂菲媛谢过车夫,便一路往村子里头走去。 恰遇见几个无事嗑瓜子的农妇,正在树下坐着唠嗑,眼角瞥见涂菲媛,吐出口里的瓜子壳,说道:“哎哟!黑妞子如今可是出息了!瞧瞧,一趟趟进城,一天得进两回吧?” “听说黑妞子在什么书局做账房伙计?你从小也没人教过,会不会呀?莫不是去给人做苦力,搬箱子去了?”一名妇人说道。 话音落下,其他人纷纷笑起来:“黑妞子长得壮,想来是有把子力气的。” 涂菲媛垂了眼,懒得叫人,也不想叫这些人,一路快步往北边去了。身后还有什么哄笑声,她也没听。回到家,隔着远远的,就见阿俊坐在院子里,李氏在给他梳头发。 走进院子里,就见阿俊眯着眼睛,几乎半躺在李氏的怀里,懒洋洋的模样,好不享受。偏他一副女孩子打扮,粉面桃腮,细眉弯弯,又慵懒又灵动,竟跟仙女儿似的。 这副模样,当真妖孽,也难怪涂珠儿和阿皎会为他打起来了。涂菲媛心里想着,脸上不知不觉挂了笑意,走过去说道:“奶奶,我回来了。” “哟?媛媛回来了?累不累?渴不渴?你去打水喝吧,我烧了水,在屋里凉着了。”李氏抬了下眼,对涂菲媛说道,随即垂下眼继续给阿俊梳头发,“等我梳完这一回,快好了。” 涂菲媛便是忍不住笑起来:“哎!” 走到屋里,便见桌上搁着几只碗,里面凉着烧好的水,便走过去端起一碗喝了。水不好喝,还带着一股没刷干净锅的油腥气。这年头没有洗洁精,刷锅都刷不那么干净,家里又只有一口大锅,做饭c烧水都用它,免不了便如此。 不过,涂菲媛丝毫不嫌,一口饮尽,便走出去,往阿俊的屋里去了。拖出床下的一口箱子,打开盖子,准备取一本出来。她如今认得不少字了,简单的文章都能看的,今天上午在书局里已经试过了,还把阎先生惊了一把,连道她这样聪明的倒是百里难挑一。 涂菲媛毫无愧色地受了。反正她都穿越了,记忆力好c已有文化基础这样的附带福利,又算得什么?一边打开箱子,一边拿了本书出来,但见从前不认得的字,如今已经能看懂了,封皮上写着:治水策。 这年代的科举考试,都有什么科目,涂菲媛不清楚。但是,她知道这是涂大海考上榜眼之前,所读过的书。他那时年纪轻轻,倒愿意读这样的书?涂菲媛记得清楚,每本书上都有许多涂大海的笔记,这也是为何许凌云常来借书看的原因。若是如此,便宜爹倒是够认真。 坐到床上,翻开封皮,阅览里面的内容。也不瞧书本上本来印的什么,只去看涂大海的笔记。她如今对便宜爹和便宜娘,倒是越来越有兴趣了。 才翻开第一页,便见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迹,第二页c第三页,皆是如此。涂菲媛翻开到最后,一直是笔记满满,甚至最后一页的封皮上都写满了字迹,不由得大吃一惊。 惊的却不只是涂大海的认真刻苦,而是这上面治水抗洪的方法,有许多竟然是近现代才有的理念和科技!难道 涂菲媛连忙从第一页开始看起,飞快扫过一页页内容,一直到最后一页,大概扫过内容,再摸额头,已是一把汗湿。看着书本,不禁呆愣起来。 又站起身,把书放床上,又去看箱子里的其他书。箱子里的书很杂,有纯粹教人写文章的科班常规书籍,也有桥梁建筑类,还有机械制造类,也有诗词歌赋。涂菲媛认认真真打开,仔仔细细查看,发现每本书或多或少都有笔记,但是都比方才的治水策的笔记少一些。 翻到一半的时候,涂菲媛心中一动,捡过一本诗词歌赋,翻了开来。好巧不巧翻到的一夜,竟只有一句笔记,写的却是:“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眼前一黑,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句词,是太祖皇帝所做的呀!丫的,这便宜爹,是穿越过来的!涂菲媛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儿,有见得老乡的喜悦吃惊,也有白白矮了一辈的懊恼,还有对他生死不知的担忧。随即,她想起自己的名字来——涂菲媛! 这个被她好一顿诟病的名字,放在现代,谐音就是土肥圆。她才穿越来时,还曾想,怎么这孬命,摊上这么个讨厌的名字?没成想,原因竟在这里!这个便宜爹,穿越老乡,竟是故意的! 他肯定是故意的!想到一开始见到他一丝不苟的工整笔记,还担心他老实巴交,在官场吃亏,涂菲媛忍不住捶了捶地。什么老实巴交的人,会给女儿起这样坑爹的名字?又想起无忧书局的牌匾,那样潇洒恣意的笔记眼睛垂下,无声叹了口气。 从地上爬起来,把书都装回去,只拿了一本诗词,准备一会儿教阿俊识字。 “媛媛快瞧,这个好不好看?”恰好外面想起李氏的声音。 涂菲媛应了一声,把箱子推回床底下,心里闪过许凌云来借书时的清傲脸庞,忍不住冷笑。涂大海乃是穿越之人,他做的笔记,该有多么珍贵?许凌云心里一清二楚,却从未表现出来过。这个白眼狼,涂菲媛只想挖出他的脑子,把他看去的东西都洗出来。 然而她也知道这个不现实,他既然看去了,就是他的东西了,再没可能夺走。因而心里更厌恶了,赶紧从脑子里甩去,不去想他令人讨厌的脸。 “呀,这个可是好看!”涂菲媛拿着一本诗书走出去,但见阿俊已经从李氏的怀里坐起来,如桃花一般娇嫩的粉面,薄唇沾了红印,一双漆黑的眼睛,湿漉漉的眨动着,娇美之余,又带着一丝小狐狸般的狡黠,头上顶着被梳得漂亮的柔软头发,当真貌美。 李氏弯腰瞅着阿俊,左看右看,越看越得意:“阿俊长得好,对着他,我的脑子里冒出来一种又一种的发式,多得梳不完。” 涂菲媛不禁笑道:“阿俊还成了咱们家的摇钱树了。” “媛媛瞧着,沈小姐喜欢这样的不喜欢?”李氏给阿俊梳头发,一方面是哄他玩,打发时间,一方面便是赚钱养家了。 涂菲媛毫不犹豫地点头:“奶奶手艺灵巧,这发式却是美极了。等我记下来,改日梳给沈小姐看。”一边说着,一边去研究阿俊头上的发式。 李氏便十分高兴:“你们在家玩罢,我去河边把衣裳洗了。” “爷爷呢?”涂菲媛抬眼看了一圈问道。 李氏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道:“他去拾柴火去了。” “哦。”涂菲媛点了点头,收回目光,把阿俊的发式研究了一遍,记在心里后,便把方才拿出来的书籍在他眼前一晃:“我教你识字。” “嗯。”阿俊点了点头。 涂菲媛弯腰提过阿俊身后的凳子,坐下来,先不翻开,而是拨了拨地上的土,用指尖在地上写了一个“俊”字,然后告诉他:“这个是你的名字。看两遍,会写了就告诉我。” 她要先瞧瞧,他长得这样美,心眼又贼,到底是真聪明还是假聪明? 才说罢,阿俊便点了点头:“我会写了。” 涂菲媛便把地上的字迹擦去,说道:“你写一个给我看。” 阿俊便弯下腰,沉下手,在地上写了一个字,正是方才涂菲媛写的那个。 落在涂菲媛的眼中,不由得瞳孔微缩,心惊不已。惊的却不是他的记忆力,关于他的聪明劲头,她早有预料。此时惊讶的,却是他的笔迹!但见他写的字,与方才她写的,不论大小c结构c松散程度c特色勾弯,全都一模一样! 人的字迹,是与性格挂钩的,绝没有两个人的字迹,天然就是一模一样的。涂菲媛想了想,打开书的一页,指了一个“菲”字,说道:“看这个字,念‘菲’,是我名字里的第一个。你看一眼,记住了告诉我。” “记住了。”阿俊看了一眼便说道。 涂菲媛合上书,眼神往地下一瞥:“写出来给我看。” 阿俊便照着涂菲媛方才的行径,先把地上的“俊”字擦掉,然后写了一个“菲”字。但见这个“菲”字,与书上印的字体,正是一模一样! 涂菲媛不由得眼皮跳了跳,暗道一声妖孽。却还是想再试试他,便又在地上写了一个“媛”字,刻意模仿涂大海的字迹,然后对阿俊道:“把这个字记下来。” 阿俊这回直接不等涂菲媛说,看了一眼,便俯身把方才写的“菲”字擦去,写了一个“媛”字。大小c结构c松散程度等,与涂菲媛写的一模一样! “妖孽!”涂菲媛不由得抬头,目光有些惊。 活生生的大妖孽,就摆在她面前,直是让涂菲媛有些晕眩。倒是有些明白了,他的身上为何有诅咒。似他这样倾城貌美c聪明绝顶的人,若是一帆风顺,再有个良好的家世出身,岂不是一遇风云便化龙?也难怪会遭了上天的诅咒,或者别人的嫉恨了。 “你骂我?”阿俊眨着眼睛,有些不高兴了。 涂菲媛挑了挑眉:“你知道‘妖孽’是骂人的?” “嗯。”阿俊垂下眼睛,“他常这样骂我。”薄唇抿了起来,脸上的不高兴掩也掩不住。 “‘他’?是从前关着你的人?”涂菲媛问道。 阿俊点头:“嗯。”然后又抬起来,“你不许骂我。” “我没骂你。”涂菲媛心里有些好笑,看着他认真的神情,也认真起来,说道:“我说你‘妖孽’,是说你太聪明。有个词语叫做‘智近乎妖’,便是说这个人太聪明了,简直超出了人的范畴,像妖怪一样。” 她认认真真与他讲着,打算以此为切入口,引起他好奇的兴趣,老老实实跟她学习。阿俊听了,面上的不悦倒是消散了,有些好奇起来:“那个词语是哪里来的?还有谁像我一样聪明?” “这个人的故事很长,等到晚上,我当做故事讲给你听。现在,我先教给你认字。”涂菲媛说道。 智近乎妖,是鲁迅先生评价诸葛亮的,诸葛亮是三国中的人物,一生事迹无数,若讲来便要很费一番口舌了。不过,阿俊这样天真懵懂未开化,当真要讲一些故事教化他。 阿俊聪明,识字很快,竟是不到半个时辰,就认了百多个字。涂菲媛便又给他讲诗的内容,教他背诗,他也很快,扫一眼便会背了。待到傍晚时分,涂老头拾柴火回来,阿俊已经能背一整本书了。 “哎哟,阿俊可真聪明!”涂老头呵呵笑道。老人家对阿俊的聪明,倒也不是太惊讶。似乎在阿俊的身上,发生什么都不为过。 阿俊眯眼一笑:“爷爷过誉了。” “呵,这小子,还拽起文了。”涂老头愣了一下,便呵呵笑了起来。 晚上吃的猪油饼,黄豆汤。阿俊一个人吃了两张饼子,还不嫌够,眨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撒娇地看向李氏。 “再教你个道理,做人不能太贪心。”涂菲媛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就知道了,贪心可不是好事。” 便将渔夫和金鱼的故事,给他讲了出来。 阿俊听罢,垂了垂眼皮:“为什么要把鱼放回大海?捉了养在盆子里不是很好么?每天叫它变出一大盆鱼来,天天吃鱼。” 真是吃货的脑子,涂菲媛的嘴角抽了抽。 ------题外话------ 妹纸写了两个有趣的小剧场,摘一个给大家分享: 明媚的一天。 阿俊:“媛媛,我发现那些名字叫的越简单易懂,越俗越好。” 媛媛:“怎么说?” 阿俊:“你看我之前叫狗剩,虽然说名字太土没能将我的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表现出来,但是倒混的不错啊,之前没病没痛的。之后改了阿俊这个高大上的名字以后又是给坏人抓,又是被箭射,还莫名其妙的不知道是被诅咒了还是啥的,哎,心好累,好想上天台吹吹风。” 媛媛:“” 阿俊:“作者大人,请对我温柔一点。”幼犬脸 大家有兴趣的都可以来写啊,写得精彩了,加精c置顶c奖币币,都会有哟~ 一一 感谢的1张月票,么么么 感谢的188币币打赏,么么么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八一章 痛打,渣男 趁着涂菲媛给阿俊讲故事的时候,李氏收了碗筷,涂老头收了桌子。&等到阿俊察觉到的时候,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你今天吃不少了,这会儿歇歇嘴吧。”涂菲媛笑眯眯起身,在阿俊的头上摸了摸,“好好想想我刚才给你讲的故事,想想如果你是渔夫c你是渔夫的老婆c你是金鱼c你是大海你会如何?” 阿俊的眼中露出茫然思索,坐在那里,微微仰头,当真沉入思索当中。 “媛媛,你这是做的啥?”李氏进屋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一盘子东西,用几层湿布盖住的,便喊涂菲媛问道。 涂菲媛一听,便知道李氏说的是什么了,便走过去道:“是黄豆芽,奶奶。我买的黄豆,泡出豆芽来炒菜吃。” “啥?豆子发芽了还能炒菜吃?”李氏心中好奇,便要揭开盖在盘子上的湿漉漉的布,惊讶地道。 “当然能吃,而且很好吃呢。”涂菲媛笑道,伸手拦了李氏的动作,说道:“奶奶,别瞧,你一瞧呀,豆子就害羞了,不肯好好长了。” “这么神秘?”李氏一听,便不碰了,说道:“就你神神秘秘的,鬼点子多,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好,好,你说不碰就不碰,我等它长出来炒菜吃。” 涂菲媛笑道:“这是我今早上才泡上的,要发出芽来,还得四五天。”一边说着,一边弯腰捡了地上的兜子里的果子,挑了几只好的,拿出去到井边洗了,给涂老头两个,另外两个等李氏洗碗回来给了李氏。 晚风徐徐,带着白日残余的燥热之气,吹得身上的衣服都鼓了起来。又燥又热的风,在衣服里面鼓荡,揉搓着肌肤。涂老头和李氏一边打扇驱蚊子,一边咔嚓咔嚓啃着果子,也是惬意。 “爷爷奶奶,我教你们打拳吧?”涂菲媛自己在院子里走动,准备一会儿运动减肥,看见二老坐在门边打扇子,忽然心中一动。 搁在现代的时候,有闲的老人家都爱跳个广场舞或者打个太极拳,对身体都很好的。恰巧她也学过一些,正好转教给爷爷奶奶。 李氏不知,笑呵呵道:“我们都这把年纪了,学打拳做什么?你还指望我们跟人打架呀?” “不是那样的,奶奶。”涂菲媛说道,“是强身健体的,你跟爷爷都学,我教你们。” 李氏不想动,摆着手只道:“教你爷爷去,我不学这个。” “那我先教爷爷,回头叫爷爷教你。”涂菲媛也不勉强,看向涂老头说道:“爷爷,你学不学?” 涂老头把手里的蒲扇塞到李氏的手里,笑呵呵地走过来:“学。来,叫爷爷看看,媛媛要教爷爷打什么拳?” “这个叫做太极拳。”涂菲媛说道,走到涂老头的跟前,把架势一摆,介绍道:“我先教爷爷原地九式。第一式,开合手第二式,野马分鬃” 涂老头但见小孙女儿比划起来,有模有样,不禁也来了兴趣,跟着小孙女儿学了起来。 李氏打着扇子,看着爷孙俩在院子里比划,虽然不爱动,倒是看得好奇。另一边,阿俊仍旧是刚才的姿势,微微仰头,拧眉思索涂菲媛给他讲的渔夫与金鱼的故事。 那条金鱼,为什么会说话? 那个渔夫,逮了鱼却不吃,他不饿吗? 渔夫的老婆倒是很厉害,懂得也多 涂菲媛教了涂老头太极拳原地九式之后,看着他打了一遍,没什么纰漏,便不再看,活动了下手腕脚腕,拍打了下四肢的肌肉,出去跑步去了。 正是夏季,吃过饭后,村里人都出来乘凉,见到一个矮矮胖胖的身影从眼前跑过,有人便认了出来,笑道:“黑妞子,这是做什么去?” “咦?我昨天也瞧见黑妞子从这里跑过去了?黑妞子,你做什么去?”又有人说道。 村里就这么大,哪条路上都有人,涂菲媛怎么跑都能被人看见。而没人看见的地方,又太偏僻,涂菲媛也不去。故此,被看见了,也不意外,张口脆声说道:“我要减肥。” 一句话落,众人纷纷笑出声来:“跑圈儿能减肥的?” “就算能减肥,瞧黑妞子身上的这些肉,一天要跑几十圈,才能减掉的?”又有人笑道。 涂菲媛这回没搭理,迈起脚步,从他们身前窜过去了。 这些村民,说这些话来,未必就是心存羞辱。不过是随口一说,过过嘴瘾罢了,涂菲媛却是不会往心里去的。只不过,他们也未必存着善意,如此说三道四,乱开玩笑,也不管别人心里好受不好受,涂菲媛一点儿好感也没有。自己跑自己的,也不去管旁人的嘲笑。 一连跑了三圈,才打道回府,来到家里。 才进院子,便见李氏在涂老头的指导下,竟然也开始打起拳来了,不禁笑了起来:“奶奶,你方才不是不学么?” “干坐着也怪没劲的。”李氏说道。 涂菲媛不由得笑起来,走到一边,开始拉伸肢体,慢慢做起瑜伽动作来。扭头一看,阿俊孤零零坐在门边,朝这边看过来,不由得想起那天,他光着上身,柳条儿一般柔软的身体在院子里悠闲走动。他应当活泼自在的,不该这般拘束在一隅的。 “方才我叫你想渔夫和金鱼的故事,你想到什么了?”涂菲媛开口问道。 阿俊抬眼看过来:“我想吃鱼肉了。”一边说着,一边咽了咽口水。 涂菲媛不由得满头黑线,又想起他曾经说过的,便问道:“你不是不爱吃鱼肉吗?” “嗯。”阿俊点了点头,“不过,你给我挑刺,我就爱吃。” 涂菲媛冷笑“呸”了一声:“美得你!以为自己是大少爷呢?” 阿俊咽了咽口水,垂下眼睛去。 “我再给你讲个故事。”涂菲媛想了想,给他讲了一个小红帽和大灰狼的故事,讲完后问他:“你喜欢这个故事吗?” 阿俊一脸向往的神色,不停地咽口水:“喜欢。” “喜欢什么?说给我听听。”涂菲媛道。 阿俊答道:“肉,我喜欢肉。狼肉好吃。” “”涂菲媛无语,良久,才张口狠狠说道:“这个故事告诉你,不要分心,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也不要随便跟不认识的人讲话!” 阿俊咕咚咽着口水,只道:“我想吃肉。我想遇见大灰狼。” 闻言,涂菲媛满肚子的童话故事,一个都讲不出来了。 通过童话故事,可以浅显地检验一个人的性格和三观,涂菲媛便是想通过一个个的童话故事,分辨出阿俊的性格和他看待事物的角度,全不料,他满脑子都是吃的。 于是,涂菲媛改了主意,仍然是给他讲故事,只不过核心都变成了:“从前有个小孩,他不听话,后来他死了。” 一口气讲了七八个,涂菲媛才停下来,问阿俊:“你喜欢这几个故事吗?” 大概是嗅到了涂菲媛口吻中的危险,阿俊摇摇头:“不喜欢。” “哪里不喜欢?”涂菲媛眯眼问道。 阿俊眨着眼睛,说道:“我会乖乖听话的。” “哼,你自己说的,以后记住了!”涂菲媛憋住笑,严肃地说道。 阿俊点头:“我记住了。我们讲点别的好吗?” “好。”涂菲媛又好气又好笑,想了想,打算讲鹿鼎记的故事给他听。这小子心眼贼的很,给他讲一本正经的,他不一定爱听。便在心里酝酿了下,从韦小宝做龟公开始,给他讲了起来。 李氏和涂老头不知何时停下打拳,坐在一边,也听了起来。 又跑又跳又做操,如今还费神讲故事,涂菲媛很快乏了,讲了一段,说得口干,便停了:“欲知后事,下回分解。”走到屋里,倒了碗凉茶喝,又擦了擦身,便歇下了。 阿俊很舍不得,他很喜欢这个故事,还想再听一段。被涂老头抱进屋里,说道:“媛媛累了,让她休息吧,明天再给阿俊讲。” “好。”阿俊点了点头。他要乖乖的听话,他不要死。 夜渐渐深了。涂老头和李氏躺在床上,很快睡着了。涂菲媛睡在里头,却是睁开眼睛。看着上方朦朦胧胧的一片,薄薄的月色,并无睡意。 十三年前,涂大海抱着出生不久的小女儿,趁夜匆匆赶回老家,只丢下一个“涂菲媛”的名字,便走了。此后,一直没有消息。 从孟庄主和沐神医那里得来的消息,涂大海和云诗夫妇两人,葬身于一场大火。那场大火,有明确的证据表明,是广玉公主下的手。后来,证据被广玉公主强力销毁,未能立案。 别人都认为涂大海死了,就连孟庄主和沐神医都如此认为。唯独涂老头和李氏不觉得。 涂大海临走之前,究竟留下什么话,让二老如此坚信?涂菲媛好奇不已,为什么爷爷奶奶在他十多年来没有音讯后,还觉得他活着?既不进京寻找,也不去查探消息,十三年来一直守在村里,照顾着大儿子的唯一血脉。 这一切都显得神秘。就在今天之前,涂菲媛觉得涂大海已死无疑。然而,今天下午打开的箱子,证实了涂大海也是穿越老乡,而且似乎学识极为渊博,兼之情商奇高,令涂菲媛觉得,他或许没死。 便宜爹c便宜娘的下落,究竟在何方?涂菲媛先前从没想过去找他们,然而得知涂大海是穿越老乡,一丝同乡之谊便升了起来。只不过,如今的她,虽然有心却无力。眼下,跟爷爷奶奶把小日子过好才是重点。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英国公府。 天色将晚,英国公府却是一片灯火通明。 三房的院子里,程婧昀站在檐下,指着台阶下面,盛在一只柳条筐子里的葡萄,气得瞪大眼睛:“葡萄怎么变成这样?” 从公主府回来后,程婧昀便叫人去紫霞山庄送信,叫孟庄主差人送葡萄给她。自然,叫下人带上了广玉公主的话:“如果吃不到葡萄,就叫他们此生追c悔c莫c及!” 今天下午,葡萄倒是送来了,只不过,竟然满筐子里都是破损的,也没有及时除去,都有异味儿了,引了苍蝇飞虫来叮,恶心死了。 本来,葡萄送进府里,是要先进厨房,打理一番再分发到各房里去的。然而这回是程婧昀差人要的葡萄,送进来时没有经过别手,直接进了三房。恰被程婧昀看到,顿时大发雷霆:“好,本小姐叫他送葡萄,他便送这样的!敢如此怠慢,走着瞧!” 他以为种几株葡萄,就没人敢惹吗?程婧昀下意识的反应,便是去公主府,找广玉公主出头。若论京中谁的地位最高,手段最狠,非广玉公主莫属。当年不知好歹的涂侍郎,叛主的贱人云诗,在治水一事上做出天大贡献,又如何?还不是被广玉公主一把火全烧死。 站出来叫嚣的人不少,又有谁能奈她何?区区一个种葡萄的孟庄主,之前都是广玉公主不跟他计较,才叫他狂妄起来了。倘使广玉公主出手,哪还有他嚣张的份? 程婧昀打定主意,叫广玉公主把紫霞山庄抢过来。然而,天色已晚,此时去却不合适。沉着脸忍了,等到明日,再去公主府告状。 此时,紫霞山庄。 褪下外衫,穿着中衣爬上床,准备抱美人入眠的孟庄主,冷不丁打了个喷嚏:“这是谁念我了?” “还能是谁?你做的好事,这两日便等着打喷嚏吧!”沐神医没好气地说道。 孟庄主便呵呵笑道:“为夫做得出,还怕他们念?” “咱们这样做,当真好吗?”这时,沐神医忽然拧起眉头,担忧地道。 孟庄主连忙哄道:“夫人不必担心,此事为夫自有主张。”见沐神医仍旧不能展眉,便将计划又说出来,劝她道:“咱们就是为了惹怒广玉公主。涂侍郎和恩人的事情过去这些年,从前咱们不知,他们还有个女儿,无所作为也就罢了。如今既然知道,便不能袖手不理。” 夫妇二人仔细商量过,涂大海和云诗已然身故,作为朋友,他们理当照顾涂菲媛。而涂菲媛的年纪并不小了,再有两年便说亲了,如果恢复她的身份,便能谈一门更好的亲事。 “侍郎府这些年来一直不曾被召回,想来圣上念着涂侍郎与恩人治水的功绩,每年都派人修缮。若是恢复媛媛的身份,侍郎府便由她居住却是便宜。”孟庄主说道,声音里渐渐带了些冷嘲,“不怕广玉公主出手,就怕她不出手。只要她出手,咱们就将当年的事提出来,务必给媛媛恢复身份!” 沐神医听罢,眉头渐渐展开:“恩人不在了,我们便替她照顾好媛媛!” 次日一早,涂菲媛早早起了,做好早饭,吃过之后便进城去了。 进得书局,阎先生已经到了,在整理东西。见她来到,抬起头看过来说道:“涂姑娘,书局上半年的账目已经送来,小结之事可以开始了。” 涂菲媛点了点头:“好。” 无忧书局的账目,太过简单,涂菲媛根本不必费什么力气,就跟写小学生作业一样,一会儿就搞定了。她每天来无忧书局,更多的是习字c练字。见到略有难度的“作业”终于来到,心里也是有些期待。 与阎先生一起,将送过来的账目搬出来,摆在桌案下面,就准备开工了。 所幸自从那件事后,黄掌柜约莫做了什么,无忧书局再也没有人来捣乱。也没有人悄悄堵着涂菲媛寻仇,倒是十分妥帖。没了后顾之忧,涂菲媛做起账目,便全神贯注起来。 如今领了新差事,兼之有意在无忧公子那里留个鲜明的印象,故此涂菲媛没有再干半工,而是每天干满一天。早出,晚归,中午就在无忧书局用饭。 阎先生特意向黄掌柜说明了一下,于是黄掌柜那里便记了账,每天中午给涂菲媛也准备一餐。却是黄掌柜既是无忧酒楼的掌柜,也是无忧书局的掌柜,给自家人管顿饭吃,再没什么舍不得的。 白天在无忧书局做工,傍晚才买了菜回到家,锻炼做操减肥,给阿俊讲故事,如此安静地过了三四日,直到一天上午,村里发生了一件事。 “做什么?你们为什么要收走果园?我们哪里做得不好?”尖锐的声音,焦躁又郁怒,是白村长的婆娘邹氏。 看着面前的三四位沈家下人,白村长堆笑问道:“敢问,究竟是我们哪里做得不合适了,让沈家老爷收回果园不给我们管理了?” 原来,今天下午,沈家忽然来人,要收回之前给白家打理的果园,原因却没有说明白。白家打理这座果园已有几年,每年都从中得许多利,又哪里舍得?何况,沈家平白无故要收回去,究竟是家里做得不好,还是白兰花那边出了什么事?白村长却要问明白的。 沈家的下人不回答,只道:“夫人派我们来收回果园,另找人管理,需要给你们什么解释?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来的这几人,却是沈夫人身边的人。在沈家,白兰花仗着肚子争气,很有几分与沈夫人分庭抗礼的意思。沈夫人身边的人,早就看不惯了,终于得了机会,哪里肯给白家人好脸色看?一句一词,全都带着讥讽。 周围聚了许多村民们,站在不远处看热闹。当着村民们的面,如此被打脸,白村长心里很不痛快,脸色便拉了下来:“这果园是沈老爷亲口叫我们管理的,沈夫人不能夺去。” 在白村长的眼里,沈夫人不过是一个妇道人家而已,有什么资格做这样的事?心中便想,必然使白兰花近来更得宠了,惹得沈夫人开始坐不住了,拿白家开涮了。若是如此,白家却得硬气一些,不能给白兰花丢人。 “呸!”沈家的下人闻言,张口吐出一口唾沫,落到白村长的脸上,指着他的鼻子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们夫人说的话,便是老爷的意思,你快把果园的钥匙交出来!” “放屁!我们家兰花给沈老爷生了儿子,是沈家的大功臣,这是沈老爷为了给我们家兰花脸面,才将这座果园给我们打理的!你们夫人凭什么要走?她没资格!”邹氏见白村长被吐了一脸唾沫,又被指着鼻子骂了一通,顿时火了,叉腰走出来骂道。 沈家下人的脸色不好看起来:“这座果园是沈家的,我们老爷和夫人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我们老爷能给你打理,我们夫人也能收回来。既然你们不交钥匙,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抬手朝里一指,“给我搜,把钥匙搜出来!” “你敢?”邹氏急红了眼,站在大门口,不让沈家的下人们入内。 “滚开!”一名下人抬手推了过去。 邹氏被推了个踉跄,顿时火了,一把跳起来,抬手就挠下人的脸:“你算什么东西?你们夫人算哪个牌面上的?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呸,也有脸学人家冲威风?老娘挠死你!” 那名下人不防被抓到脸上,顿时被抓出几道血印子,抬手给了邹氏一个巴掌:“臭娘们,敢抓老子?” 婆娘被打,白村长怎么忍得住?脸色一沉,朝周围一挥手,说道:“他们欺人太甚,给我把他们赶出玉河村!” 一声令下,白家人全都出动,气势汹汹地涌过来,只靠撞的就把沈家的下人们撞倒在地。 “你们不服命令,还敢打人,咱们走着瞧!”打头的那名下人,指着白村长说道,脸上气愤又不甘,手脚并用爬起来,带着人走了。转过身,背着众人的脸上,气愤又不甘的神色一消,浮现一丝得意。 白村长没有看见,只见轰走了沈家的下人,心中稍稍出了一口气。只不过,脸色仍然不好看,想了想说道:“去把涂家丫头请过来,我有事问她。” 恰巧今天涂菲媛回来得早,却是看着天色难得凉爽,便买了两斤羊肉,准备烤孜然羊肉吃。此时在灶边,拿着刀,把羊肉切成块。 一边,涂老头拿着刀,在削竹钎子,口里呵呵笑道:“媛媛净给我们弄些稀奇古怪的吃食。” 李氏在灶边弯腰拢着柴火,准备一会儿烧锅用,闻言抬起头来,说道:“可不是?今天中午吃的炒豆芽,就好吃。豆子香喷喷的,芽儿脆生生,吃着真好。” “可不光黄豆能发黄豆芽吃,绿豆发出来的绿豆芽,吃着更脆呢。”涂菲媛一边切肉,一边笑着说道。 李氏一听,眼中泛出喜色来:“改日媛媛再泡上了,做来给我们尝尝。” “削这些够不够?”涂老头握着一把竹钎子走到灶边,给涂菲媛看。 尖尖细细的钎子,削得圆润润的,与前世见的一般无二,甚至还要更好一些,连刺儿都几乎见不着,涂菲媛不禁笑着接过道:“爷爷的手艺真棒。” “呵呵,若是这点子事情也做不了,你奶该嫌弃我了。”涂老头呵呵笑道,往灶边看了一眼。 李氏闻言抬起头来,口里哼了一声:“你以为这样就不嫌弃你啦?若不是嫌弃你又没有什么用,我一早嫌弃死你了。” 爷爷奶奶斗嘴起来,十分有趣,涂菲媛一边往钎子上串着肉,一边抿唇笑着听二老斗嘴。才要串好的时候,院子外头的小路上走来一人,叫道:“黑妞子?跟我走,村长叫你!” “什么事?”涂菲媛手里不停,抬头朝外头喊她的人说道。 那人在院子外头站定了,闻言没耐心地道:“我怎么知道?你快点儿,耽误了村子的事,你赔得起?” 哼,她赔不起?涂菲媛垂下眼,对外头的催促声充耳不闻,一丝不苟把剩下的肉都串好,这才慢条斯理地洗了手,往院子外头走出去。 “瞎磨蹭什么?快点走!”那人不耐烦地道。 涂菲媛白了他一眼:“你闭嘴!” “你说啥?”那人不由瞪眼,“你再说一句?信不信老子打你?” “你就那么爱舔村长的脚趾头?”涂菲媛冷笑道,说话一点儿也不客气,“你愿意舔就自己舔去,少拿我们这些人做筏子!” 这人名叫黄三,是个势利眼,平日里最爱捧白村长的臭脚。那日阿俊打断白大富的手臂,邹氏喊人去请王大夫,便是此人急慌慌领命去喊的,又特特跑到白家,给白村长报了信,做得十分到位。从那之后,白村长便记着他了,有事也喊他。这次跑腿,便用上了他。 涂菲媛很瞧不起这样的人,说话便没顾忌,一句句都刺到他脸上。 黄三恼了,抬起巴掌就朝涂菲媛的脸上扇过来:“臭丫头,给脸不要脸?三爷就替你那死去的爹娘教训教训你!” 话没说完,便被涂菲媛一脚踢在膝盖后面,一下子朝前跌倒,淬不及防摔了个狗啃泥:“哎哟!呸,呸!”他一下子啃在了地上,不仅磕得牙痛,还啃了一口泥。 “我先替你爹娘教训教训你。”涂菲媛讥讽地道,说完拔脚快步往前走了。 “你奶奶的,敢踢三爷!”黄三吐完口里的泥土,抬袖擦了擦嘴,脸上一狞,拔脚追了过去。谁知,竟然没追上,但见涂菲媛虽然身子肥胖,但是却异常灵活,一溜烟儿似的,很快到了村长家门口。黄三不敢再追,晦气地吐了一口,走了。 涂菲媛到了白村长家门口,迈进门,一路走进去:“村长叫我?” “媛媛啊,你来啦!”白村长就站在院子里,等着涂菲媛。见她来了,转过身,露出一脸和颜悦色,指了指桌上的一盘苹果,说道:“快坐,吃苹果。” 涂菲媛住得远,没听到方才这边发生的动静,见白村长无事献殷勤,心里纳闷,口中却道:“村长有话不妨直说?”叫她吃他家的东西,她可没那么大的心。 “没什么事,这不是今日得闲了,就叫你说说话?”白村长笑呵呵地挥手,叫涂菲媛在桌边坐下,“毕竟你父亲与我也是有些交情的。他如今不在,我多照看你一些,也是应该的。来,吃苹果,这是刚从果园摘的,还没来得及往沈家送,先给你尝尝。” 涂菲媛不抬手,只道:“我不吃。” “咋了?”白村长讶道。 涂菲媛说道:“我听说这是很没规矩的。主家的东西,先给别人吃了,要挨斥的。” “呵呵,媛媛倒是懂得很多?可是沈家小姐告诉你的?”白村长的眼睛闪了闪,笑着说道。本来他叫她吃苹果,也就是为了引出沈家的话题,既然她不吃,却是省了。 涂菲媛猜不透白村长要做什么,便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就垂下眼睛不说话了,把话题的主动权抛给白村长。 白村长也没耐心跟一个后辈拐来拐去,便道:“媛媛啊,我问你,那日你去沈家见沈小姐,可曾见过兰花?她最近如何?沈家老爷对她好不好?下人敬重不敬重她?” 原来是为了这个?他想知道,难道不会自己去打听吗?进城又不远,他押送一车新鲜苹果给沈家,凑着见一见闺女,又值得什么?怎么却来问她? 涂菲媛的心里转过几个弯,摇头只道:“没有见过。” “她胡说!”就在这时,站在一旁看着的邹氏忽然说道,“沈家就没几个主子,咱们家兰花算一个,她进去沈家难道不用拜见兰花的?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丫头心里藏奸!” 涂菲媛一听,不禁笑了,拜见白兰花?白兰花算什么东西?一个小妾而已。就算生了儿子,也是小妾。她应沈思思的邀请,连沈夫人也没有见,凭什么去拜见白兰花? 然而对邹氏却不用说这些,想了想,说道:“可是我真的没有见她。难道,是她地位不够,所以下人没带我去拜见?” “呸!”邹氏一听恼了,唾了一口,“我家兰花的地位高着呢,凭你有什么资格去拜见?” 涂菲媛勾了勾唇,转过头来,看向白村长道:“村长,我是真的没有见她。您还有什么事?没事我便走了。” 白村长打量着涂菲媛的神情,似乎真的不知道的样子,眼睛沉了沉,面上却仍旧假作慈祥地道:“没有旁的事。本来叫你来,就是问一问你最近过得咋样,可有哪里需要帮忙的?既然没有,那你便回去吧。回家后,好好照顾爷爷奶奶,多做点事情,知道不?” 一副慈祥长辈的模样,句句说教,听得涂菲媛只想吐,面上却装得比白村长还好,点头答道:“知道,多谢村长。我家没有要帮忙的,就是有点穷,买不起果子吃。这盘苹果,村长便送我吧?我拿回家给爷爷奶奶吃。” “不行!”邹氏立刻驳回道,“这是要送进沈家的,沈家主子都没吃呢,你吃了不合规矩。” 涂菲媛淡淡点头:“哦。”她本就不稀罕什么果子,白村长给了就给了,她拿回去给阿俊吃。若是不给,就是自打脸,什么慈祥关心都是装的。转过身,抬脚走了。 看着涂菲媛的背影,一片失望的模样,白村长心里有些不舒服起来,瞪了邹氏一眼:“瞧你办的事!”他才装出一副慈祥长辈模样,硬生生施了人情给涂菲媛,邹氏倒好,一下子将这份关心弄成虚情假意。 “就不给她吃!”邹氏反瞪了白村长一眼,走过来拿起一只苹果,照着最红的地方咔嚓咬了一口,随后丢进鸡圈里:“我就是喂鸡,我也不给她吃!” 涂菲媛走出白村长家,便往回走去。不料,才走出不远,蓦地拐角跑出一个人来,一下子将她撞倒了。来不及起身,耳边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抓住他!黑妞子!逮住他,别叫他跑了!” 声音尖锐而硬邦,是独属于三婶刘氏的声音。涂菲媛睁开眼,看见眼前闪过一抹褐色的影子,便伸手一捞,抓在了手里。是一条腿,一条男人的粗壮小腿。 “放手!”头顶上传来一个粗粗的声音,带着气急败坏,抬脚便去踹涂菲媛。 涂菲媛眼睛微眯,抓着男人的腿,一带一拉,顿时间,男人站立不住,又踉跄倒在地上。这一下,刘氏便追过来了,站在男人身边,照头就打:“日你祖宗!丧天良的郑屠户!竟想害我闺女!老娘打死你!” “郑屠户?”涂菲媛惊讶地爬起来,站在一边,看向躺在地上,被刘氏举着擀面杖狠狠打的男人,“三婶,这不是三姐夫?你怎么打他?他干什么啦?” 刘氏没空搭理她,举着擀面杖,狠狠照着郑屠户的身上打:“狗日的!那小娼妇的孩子掉了,关我家玉儿什么事?你竟狠毒,要害玉儿肚子里的孩子!那难道不是你的孩子?畜生不如的东西!害我玉儿!老娘打死你!” 刘氏气急了,眼睛都是通红的,举着擀面杖朝郑屠户的头上打。就在刚才,她的大闺女涂玉儿,差点就死了,一尸两命! 原来,今天下午,涂大河下地干活去了,并不在家。涂珠儿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也不在家。就只有刘氏在家,照顾怀着身孕的涂玉儿。孰料,在厨房里擀面条的工夫,便听见屋里传来涂玉儿的叫声:“你要干什么?” 刘氏一惊,连擀面杖都来不及丢,就跑了过去。却见郑屠户拧着涂玉儿的手,把她往墙上撞,一边撞一遍恶狠狠地道:“毒妇!你害死我儿子!我要你儿子偿命!” 涂玉儿护着肚子,整个人蜷成了虾子一般,脑袋不可避免地撞到墙上,立时磕破了,鲜红的血就顺着脑门流下来。落在赶来的刘氏眼里,顿时气炸了,拎起手里的擀面杖,就朝郑屠户打了过去。 郑屠户先时还抵着,谁知刘氏发了疯似的,他竟然抵不过,便撂下一句狠话,拔腿跑出家门。刘氏见他还敢撂狠话,混账透了,直是恨极了,就要打死他不可,拎着擀面杖就追出来。直到郑屠户拐角时没看清人,撞上了涂菲媛。 “喀!”就在这时,刘氏手里的擀面杖断了,却是郑屠户身强力壮,一身腱子肉,结实得很,擀面杖竟然不抵用,生生打断了。 断了擀面杖的刘氏,不由得也吃了一惊,索性丢了擀面杖,上手去挠:“狗日的,我闺女嫁给你,哪点儿做得不好,你被猪油糊了心,这般欺负她?你个没良心的畜生,我打死你!” 郑屠户趁着擀面杖断了的空儿,一个跃身弹起来,再不怕刘氏,伸出手臂将刘氏一推:“她害死我儿子!她个毒妇!” “呸!我家玉儿谁也没害过!那小贱人肚子里的种是怎么掉的,我家玉儿可不知道!那小贱人无媒无聘跟你私通,谁知道肚子里的是谁的?也就你个王八,头上绿得冒油,还觉着是自己的种!”刘氏抱住他的胳膊,掂脚抬手,往他的脸上挠过去。 郑屠户满脸凶相,抬起巴掌就朝刘氏打过去:“再敢污蔑我的香儿一句试试?”话没说完,蓦地一个踉跄,手便打偏了,扭头怒目看过去。 却是涂菲媛听了刘氏的话,又结合郑屠户的话,隐约瞧出点苗头来。涂玉儿与郑屠户是夫妻,两人从不曾有孩子,眼下涂玉儿才怀了孩子,如果生下来,就是郑屠户的长子c长女。郑屠户口口声声说涂玉儿害了他的孩子,扬言要弄死涂玉儿的孩子,却是什么意思? 直到后面,听到一个名字“香儿”,才明白过来。冷笑一声,抬脚狠狠踹他腰上。待他转脸过来,便又抡起胳膊一拳打他脸上。 郑屠户淬不及防,挨了两下,尤其涂菲媛的胳膊沉,一下子就觉得口里带了血腥气。才要恼,蓦地眼前一暗,兜头一个身影扑过来,身上顿时挨了雨点般的拳头,几下便扛不住,痛叫起来。脚下被人一扫,顿时站立不住,仰面倒在地上。 涂菲媛也不客气,跨坐在他身上,举着两只拳头,照着他的脸就狠狠揍下去。 ------题外话------ 阿风白天上班,晚上码字,真的很辛苦的,这两天都睡不到5个小时,很累,请大家尽量支持正版订阅,谢谢~一(>_<)一~ 一一 感谢的3张月票,么么么 感谢的5朵鲜花,么么么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八二章 媛媛,发威 又黑又胖,长得土里土气,但却一脸稚嫩的少女,骑在一名五大三粗,满脸横凶的男人身上,举起两只壮呼呼的拳头,雨点般地打在男人的脸上。;又快又重,打得男人嗷嗷痛叫,竟然只有挨揍的份。 这一幕落在呼哧呼哧喘气的刘氏的眼中,微微有些怔住。随即,一手叉腰,指着郑屠户,大骂起来:“给我打死他!狗日的东西!当初也是人模人样,谁知道竟是人皮兽心!黑妞子,给我打死他!他既然不要脸,就打烂他的脸!” 涂菲媛将郑屠户一通狠捶,揍得他鼻青脸肿,再也看不出本来模样,才站起身来,拍了拍手,看向刘氏说道:“三婶,怎么办?绑起来等三叔回来收拾他?还是怎样?” 刘氏微微一愣,看着面前冷静沉着的少女,有些说不出来的异样。然而,对郑屠户的痛恨,很快将这丝异样压下去,瞪着眼睛说道:“绑起来!” 涂菲媛便抬起脚,狠狠踢在试图爬起来的郑屠户的裆下,顿时间,郑屠户惨嚎一声,身子弓了起来。涂菲媛弯下腰,一把扯下郑屠户的腰带,一脚踩在他的屁股上,掰过他的两只手,用腰带捆了起来。 郑屠户才被踢了子孙根,痛得根本直不起身,就连涂菲媛绑他的手也挣不开,额上冷汗直冒,口里恨声说道:“好个歹毒的臭丫头,这笔账大爷记住了,你——啊呜!”话没说完,被涂菲媛一脚踢在下巴上,一下子咬了舌头,痛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一番行径,不仅刘氏惊得愣住,周围看热闹的村民们也都纷纷碎语起来。 “啊呀!黑妞子何时这样厉害了?” “瞧她这一手,真是不得了,涂大河家大女婿这样的粗壮汉子,竟然敌不过她!” “嗤,大姑娘家,骑男人身上,不知羞耻!” “踢人子孙根,这女娃恶毒啊!” 涂菲媛理也不理,弯腰提起郑屠户,对刘氏说道:“三婶,把他提家去?” 刘氏见她一手抓着郑屠户的后领,比她高上两个头的粗壮汉子,就这样被她提了起来,一时间惊讶不已:“走,提家去。”扭头找到方才丢地上的两节擀面杖,拾了回来,握在手里,跟在涂菲媛的身后,往家去了。 走到半路,忽然大叫一声:“糟了!”随即,拔腿往家里跑去。 却是想起被郑屠户按着往墙上撞,碰得一头血的涂玉儿,不知此时如何了?她之前气急了,恨不得把郑屠户打死,竟忘了涂玉儿! 涂菲媛见大门就在不远处,也不着急,在后面擒着郑屠户,不叫他跑了。郑屠户此时身上的痛微微缓了过来,看向身后,但见是一名又黑又胖,面貌丑陋,但是明显看出稚嫩的少女,不禁恨得咬牙:“大爷八岁杀猪,打架无数,不成想今日阴沟里翻了船!” 涂菲媛冷冷地道:“技不如人就别废话!” 她固然是打郑屠户一个措手不及,以郑屠户的大长腿和力气,假使正面打斗,她不一定赢得如此轻松。何况,他要是跑了,她却是八成追不上的。只不过,哪有那么多如果?又不是比赛切磋,谁跟他讲公平?再者,他对涂玉儿做了这样的事,傻子才跟他讲公平! 郑屠户冷哼一声,双手在身后挣着,试图解脱绑缚。怎料,那腰带缠得极巧妙,他竟然丝毫也挣不脱。眼睛一转,又转起别的主意。 忽然,他站定脚步,扭身抬脚朝涂菲媛踢了过去。怎料,这一踢又落了空,却是涂菲媛一直防着他,身子一绕,又到他背后去了,随即抬脚,在他腰后一蹬。顿时,失去平衡的郑屠户,面朝下摔了个狗啃泥。 地上凹凸不平的小坑,震得他下巴一阵麻。这时,背后又踩上一只脚:“如果你愿意趴在路上,丢人现眼,我愿意成全你。” 郑屠户不由得挣扎起来:“臭丫头!放开大爷!你知不知道大爷是什么人?大爷弟兄五个,一人一拳头都能拆了你!你赶紧把大爷放了,不然等大爷找来人,把你剁成肉酱!” “喊兄弟算什么本事?有种喊你爹,就跟你爹说:爹啊,儿子今天被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揍了,儿子打不过她,你快去给儿子报仇啊!”涂菲媛装腔作势地喊道,末了,冷笑一声,“真有出息!” 路边上顿时响起一阵哄笑。 村里发生了这样的热闹,路上的人怎么不来看?一个个跟在后头,站在路边,凑首挤眉弄眼起来。 郑屠户涨得满脸通红:“臭丫头,放开大爷!” 涂菲媛这回没再消遣他,冷哼一声,收回脚:“走!” 刘氏攥着两截擀面杖,脚下跑得飞快,才跑进院子里,便喊道:“玉儿?玉儿啊?你怎样了?”跑进院子里,不见人回答,不由得急了,双手将两截擀面杖一丢,迈进门,往屋里去了,“玉儿?玉儿!” 但见涂玉儿靠着墙壁坐在地上,脑袋低垂着,秀美的脸上,血迹从额头蜿蜒而下。双手攥成拳头,紧紧贴在肚子上,身下,一滩刺目的血迹。 “玉儿?你做了啥?”刘氏惊呆了,赶忙跑过去跪下,看着涂玉儿身下流出的血,惊恐地道:“玉儿啊,你你——” 涂玉儿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个凄然的表情:“娘,孩子没了。” “你,你这傻闺女!”刘氏举起手,想要打涂玉儿一巴掌,最终狠狠抽在自己脸上,“都怪娘啊,非要你嫁那畜生!”抱住涂玉儿,大哭起来。 涂玉儿的脸上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十分难看。 “我杀了那个畜生!”刘氏忽然尖嚎一声,猛地松开涂玉儿,站起来,往厨房里跑去,拿起刀,又冲出来。恰好,涂菲媛擒着郑屠户从大门走进来,刘氏尖叫一声,举着菜刀就朝郑屠户砍过来。 涂菲媛的瞳孔微缩,将郑屠户往旁边一推,抬手钳住刘氏:“三婶,冷静点!杀人偿命,你杀了他,自己的命不要了?” “他个畜生,害了我闺女,我这条命不要了,也要他偿命!”刘氏红着眼睛嘶喊道。 涂菲媛一听,心里不由得一突:“玉儿姐姐被他害了?”扭头看向郑屠户,一双眼睛亦是变得冰冷。 “我没害她!”郑屠户双手被绑,行动不便,眼见刘氏就要砍死他,而涂菲媛不再拦了,连忙喊道:“我只要她肚子里的孩子死,我没要她死!” 涂菲媛的眼神更加冰冷:“三婶,你砍吧。”涂玉儿的命是命,涂玉儿肚子里的孩子就不是一条性命了?何况,这年头,女人小产可不是闹着玩的。也不知道郑屠户采取什么法子,害了涂玉儿肚子里的孩子?万一弄不好,一尸两命,可不是说说的! 松开刘氏,抬脚往屋里走去,不管身后的尖叫与骂喊,径直来到屋里。还没走进去,便闻到一股血腥气,不由得瞳孔一缩。低头一看,涂玉儿坐在地上,身下一片刺目猩红,她的额头上破了一块,鲜红的血蜿蜒留下,在她秀美的脸上划下一道道。 “玉儿姐姐?”涂菲媛弯下腰,看着木呆呆的涂玉儿,又看了看冰冷的地面,轻声说道:“我把你抱床上去?”只见涂玉儿的眼神木木的,没有反应,便伸手揽住她,小心将她抱起来,放到床上,然后轻声叫她:“玉儿姐姐?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涂玉儿的眼神渐渐聚拢,落在涂菲媛的身上,嘴角扯开一丝凄然的弧度:“媛媛啊?”才喊了一句,眼神又涣散起来,不知飘去何方了。 双十年华的姑娘,本该灿烂灼目的年纪,此时却如开败的花儿一样,苍白没有活力。涂菲媛看得心中一痛,眼神沉了沉,转身走了出去。 院子里,刘氏追着郑屠户在打杀,郑屠户逃得狼狈,早已没了先前的凶恶相,转而代之的是狼狈与恐惧。涂菲媛站在屋檐下,说道:“三婶,你别急着砍人,先看看玉儿姐姐吧。我去王大夫家,请王大夫来瞧瞧。” 清脆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静,好似泡在冰水里的银铃,玲玲动人。刘氏的狂躁不由得消散两分,放下手臂,恶狠狠地看着郑屠户:“你以为这就完了?没门!”走进屋里,看涂玉儿去了。 郑屠户喘了口气,一下子跌倒在地上,粗壮的身子,此时如一滩烂肉,再没初时的凶恶与得意。涂菲媛冷冷地看他一眼,没有做声,便走出去请王大夫了。 等涂菲媛请了王大夫来时,听到村民们传话的涂大河也回来了,与刘氏一起,站在床边,劝慰着涂玉儿。涂珠儿的手里拿着一根竹条子,负责看住跪在院子里的郑屠户。只要他动一动,有起来的趋势,就拿竹条子抽他一下。 活该!涂菲媛扫了郑屠户一眼,敢害人,别说跪着了,打死他都不冤! “三婶,王大夫来了。”涂菲媛喊了一声,带着王大夫往屋里走去。 涂大河已经听人说了,是涂菲媛逮住郑屠户的。虽然别人说的十分不堪,然而他却没往别处想,听到声音,连忙迎出来:“王大夫请进。”又对涂菲媛点了点头,“好孩子,辛苦你了。”说完,便跟在后头进了屋。 涂菲媛想了想,没有跟进去,折身走出屋子,往院子里行来。站定在郑屠户的身前,双手抱胸,冷冷地看着他。 郑屠户一个年轻力强的粗壮汉子,本来不该落得这个田地的,他一个人悄悄行来,打算弄掉涂玉儿的孩子就走。怎知,撞倒涂菲媛,被她一番快捷迅猛的举动,打压得没有了翻身之机,继而落得这步田地。 对上涂菲媛冷冷的眼神,郑屠户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随即,瞪大眼睛回看过去:“臭丫头,害得大爷如此,等大爷脱身,饶不了你!” 涂菲媛冷冷看他一眼,便别开目光,放下手臂,抬脚往门外走了出去。 一开始插手去捉郑屠户,是因为刘氏的话。毕竟是亲戚,能帮一把,又是举手之劳,涂菲媛是不介意的。 后来,便是听说郑屠户欺负了涂玉儿,且不是小打小闹的欺负,便决定留下来看一看。再后来,便听到郑屠户在涂玉儿怀孕之后,又跟别的不三不四的女人勾搭上了,转过来欺负涂玉儿,还要弄掉涂玉儿的孩子。 这就是毫不掩饰的谋财害命!而且,搞不好就是一尸两命!涂菲媛不再袖手旁观,看准时机,一跃而上,制住郑屠户,狠狠揍了一顿。又帮着刘氏,把郑屠户绑了,扭送回家。无他,涂玉儿是亲戚,不仅对涂菲媛不错,也对涂老头和李氏不错。 如果涂老头和李氏知道,有人这样欺负他们的大孙女儿,只怕要剜心地疼。涂菲媛不想叫爷爷奶奶难过,故此,能做的都做了。包括劝刘氏冷静,包括去请王大夫。现在,既然涂大河和涂珠儿都回家了,却不必她插手了,便转身回了家。 玉河村北头,涂家的小院,离村子里有一段距离。故此,村子里发生的事,二老都没有耳闻。此时,涂老头和李氏在灶边,正在煎羊肉。却是久等小孙女儿不至,又见阿俊饿了,便试着煎了两串,给阿俊解馋。 “媛媛,你可回来了!”李氏最先看见涂菲媛回来,眼睛一亮,“我跟你爷爷在煎肉。上次见你做过一次,就是用煎的,只不过上回没有串竹钎子。我跟你爷爷煎了两串,洒上了孜然,给阿俊吃了。” 孜然的用途,涂菲媛给二老讲过。故此,孜然羊肉的做法,二老也知道些许。见涂菲媛回来,便说起方才煎肉并洒孜然的过程来。 涂菲媛笑了笑,说道:“就是这样,奶奶,做法是对的。”说着,接过涂老头的位置,“奶奶,你继续烧火,我来煎吧。” “哎!”李氏应了一声,继续烧火起来。 涂菲媛则取了一串串羊肉,往锅里搁去,仔细翻动着,等到表面上泛起一层焦黄,便洒上一层孜然粉。又等到肉熟得差不多的时候,铲出来晾在盘子里,洒上盐巴和孜然粒。 锅底上沾了些油脂和孜然,涂菲媛铲去了,又拿了几串肉下来,搁在锅里,开始煎起来。新鲜的羊肉,被煎的熟透,逐渐散发出喷香的味道,配上孜然粉的味道,被风吹起来,直如一根根带钩子的鱼线,吊着阿俊情不自禁地仰头,追随着这味道。 然而,涂菲媛在家,就没有人率先拿给他吃。这是涂菲媛定下的规矩,只有涂老头和李氏先动筷子,其他人才能动。而依着涂老头和李氏的脾气,便是要等到全部做好了才开吃。于是,阿俊虽然馋,也只能捱着。 终于,羊肉都煎好了,涂老头已经把桌子和凳子都摆好,涂菲媛端着盘子来到桌上,瞅了一眼咕咚咕咚咽口水,按耐不住快要扑上来的阿俊,唇角勾了勾:“爷爷奶奶,快来尝尝。” “哎!”李氏率先应了一声儿,“早先闻着就馋了,也不知道多么好吃的?”拿起一串羊肉,凑到嘴边,咬下一口,顿时间,眼睛瞪大了:“唔,好吃!” 外焦里嫩,香而不腻,更有一份别样的孜然香气,热乎乎地吃到嘴里,只觉痛快! “我也尝尝。”涂老头笑呵呵地拿起一串,送到嘴边,咬了一口,也满意地点头。 已经是傍晚时分,小半日头沉入天际,映得云堆绯红一片。光线却是正好,不刺眼,也不暗淡。山风渐渐起了,吹动树叶哗哗作响,卷走炽热的空气,余下一丝清凉。涂菲媛拿起一串羊肉串,吃着并不地道的羊肉串,心里却是安宁无比。这,就是她要的悠闲生活。 “唔,我去烧汤喝。”盘子里还剩下一小半羊肉串,李氏不再吃了,站起身来往灶边行去,“你们吃吧,我吃好了。” 涂老头吃完手里的一串,把竹钎子放在桌上,伸手将盘子里余下的羊肉串分成均等的两半,一半放到涂菲媛的身前,一半放到阿俊的身前:“好孩子,你们吃。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肉吃多了腻。你们长身体呢,多吃点。” “谢谢爷爷。”阿俊娇声应道。 涂菲媛只拿了两串,余下的丢给了阿俊:“给你吧。吃完这些,不许再喊,明白没?” 这次统共买了两斤,根本不够阿俊一个人吃的,更何况涂菲媛和二老已经吃了一部分了,只怕阿俊连馋虫都没喂饱。涂菲媛一来不馋,二来要减肥,便把剩下的丢给了他。 “嗯!”只见面前的羊肉串多了许多,阿俊不禁高兴点头,眉眼弯弯,好不快活。 见着他这般孩子气的模样,不仅涂老头呵呵直笑,涂菲媛亦是忍不住笑着摇头。 等到李氏烧了汤,馏了饼子,一家人便又吃了些。吃过饭后,涂菲媛才道:“爷爷奶奶,玉儿姐姐出事了。” “啥?”涂老头和李氏同时愣住了,“你玉儿姐姐出啥事了?” 涂菲媛便将下午的事对二老说了一遍,末了道:“我回来的时候,王大夫在给玉儿姐姐瞧。我寻思着,三叔三婶要教训郑屠户,咱们去了却不便,只怕要添乱,便没有立即说。” “哎哟!造孽哟!”李氏拍了一下大腿,声音扬了起来。 涂老头深深皱起眉头,背着手站在院子里,一时间没有说话。 “那郑屠户,早先看着是个好的,又有力气又肯干活,怎么如今却是这般情形?”李氏不敢相信地说道,“玉儿的孩子,难道不是他的么?虎毒不食子,他怎么就被猪油糊了心,做出这样畜生不如的事来?” 涂老头抬起头来,就要往外走:“我去看看玉儿。” “我也去。”李氏随后迈起脚步,跟在涂老头的身后,往外头去了,“媛媛,你和阿俊看家,我和你爷爷去看看你玉儿姐姐。” 涂菲媛想了想,扭头对阿俊说道:“你一个人在家害怕吗?” “你也要去?”阿俊仰头问道。 涂菲媛点了点头,说道:“你在院子里乘凉,还是到屋里去?” “到屋里去。”阿俊想了想,说道。院子里没有人,头顶上的月亮那样圆c那样亮,他不喜欢一个人暴露在这样的月光下。 涂菲媛便弯腰抱起他,往屋里走去。抬脚踢开门,把阿俊抱进屋里,放到床上:“那你休息吧,我跟爷爷奶奶一会儿就回来。” “真的么?”阿俊躺在床上,却拉住了涂菲媛的衣角,抬起眼睛,漆黑的眼睛里闪动着什么东西,仿佛夜幕上的星子,一点一点,明明灭灭。 涂菲媛心中一动,低头望进阿俊的眼睛。他一向是不爱说话的,只爱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瞅着人。除了要吃的之外,更少主动请求什么。但是此刻,涂菲媛分明从他的语气中,听到一丝隐藏的祈求。他在祈求她不要走。 “你害怕一个人待着?”涂菲媛问道。 阿俊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目光微微移动,看向屋子外面的月亮,眼中露出一丝恐惧,与深深的抵触:“我不想看到它。”说罢,收回目光,低下头去。 害怕月亮?这是什么毛病?他是狼人?还是诅咒的并发症?涂菲媛的脑中闪过几种猜测,都觉得不可能,便问他道:“你为什么不想看到它?” 阿俊不说话,低着头只是摇头,攥着涂菲媛的衣角,犹犹豫豫不肯松手。 “不说是吧?”涂菲媛弯腰把他又抱起来,在他一声娇娇的惊叫中,抬脚向外走去,把他放回到方才坐的地方,“老老实实在这待着。抬着头,看着上面的月亮。等我一会儿回来,你告诉我,你还怕不怕它?” 阿俊的眼中有些委屈,他一点儿也不想坐在月光下,尤其是一个人坐在月光下。涂菲媛是大坏人。他松了手,不再攥着涂菲媛的衣角,也不再看她,扭头看向一旁。 嘿,还学会赌气了?涂菲媛的眼里有些笑意,口气却是没放松一毫:“我走了,你自己在家待着。别害怕,我跟爷爷奶奶一会儿就回来。” 阿俊没有回头,也没有吭声。直等涂菲媛的脚步声消失在耳边,才慢慢转过头。良久,他抬起头来,看向头顶的上方。一轮明亮的月光,挂在夜幕上,那样美丽,那样清晰。看着看着,阿俊忽然低低叫了一声,双手抱住头,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涂菲媛来到涂大河家的时候,却是正热闹着。 伤害了涂玉儿的郑屠户,被涂菲媛绑了双手,又被赶回来的涂大河愤怒地强压着跪在门口,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郑屠户做了这样的事,涂大河准备让他跪上三天三夜,再发落他。 谁知道,郑屠户的兄长却来了,叫郑屠户回家干活。进门一见郑屠户的情形,立刻便恼了。王大夫说,涂玉儿的孩子是硬生生被捶掉的,对身体损害极大,以后说不定都不能生了。又见涂玉儿的额头上,撞破的那个大口子,涂大河早就怒极。他郑家还恼?恼个屁! 于是,郑老四就被刘氏一顿大骂,涂大河拿着棍子,撵出大门。郑家兄弟多,又个个五大三粗,在镇上都是出了名的,等闲没人敢惹。今日竟然受了这样的气,郑老四气坏了,回到家就叫上其他的兄弟们,一齐过来要人。 郑家兄弟五个,郑屠户是老五,从小就是被疼大的。见了兄长们都来了,底气顿时足了,站起身来,叫嚷着松绑。涂珠儿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一根竹条子,狠狠抽了他一下,叫他跪下。郑屠户眼也不瞧,抬腿踹过去,当胸一脚,把涂珠儿踹得老远。 大闺女c小闺女都被一个臭男人打了,而且是在眼皮子底下,不论涂大河还是刘氏,都气红了眼,上前跟郑家兄弟们撕打起来。 满院子里哐哐当当,连带着骂声呼喝声,离得老远都能听见。赶来的涂老头和李氏,心里急了,加快脚步走进去:“干什么?怎么打人啊?住手!” 涂老头和李氏年迈,尤其李氏还是个妇人,打架根本帮不上什么忙。涂大河与刘氏,拼了命,也还是被打的份。尤其涂大河,郑家的几个男人只以为是他把郑屠户打得鼻青脸肿,恨极了他,拳头招招狠辣,很快就把涂大河按倒在地上,一通乱揍起来。 “没天理了啊!欺负死人啦!哪有这样的道理啊!一家子上门来欺负人!”刘氏扯着嗓子大哭起来。 涂菲媛到的时候,眼见的就是这一幕。目光一扫,涂老头和李氏倒没见着受伤,微微放松。也不吭声,一路走进厨房里,摸了菜刀就走出来。她生得黑,此时又入了夜,竟也没人瞧见她。握着刀,摸到站在外围扬眉吐气看热闹的郑屠户身边,架在他的脖子上。 “住手!”涂菲媛冷冷的声音说道。 “啊!”冰冷锋利的刀锋,贴着脖子,吓得郑屠户一个激灵,待听到是涂菲媛的声音,顿时一动不敢动,急忙喊道:“住手!大哥,二哥,三哥,四哥,快住手!” 正在踢打狠揍涂大河的郑家兄弟们,闻言住了手脚,诧异扭头看过来。只见一把泛着寒光的明晃晃的菜刀,架在郑屠户的脖子上。顺着菜刀的把柄,什么也没有看到。再一看,才看见一双手,一个又矮又胖的女孩,站在郑屠户的身后。竟是生得太黑,轻易瞧不见她。 “你是谁?放下刀!”郑老大喝道。 涂菲媛一只手揪着郑屠户的后领,一只手握着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在他的腿弯踢了一脚:“跪下!”他长得高,涂菲媛揪着他有些吃力,便把刀锋贴紧他的脖子,冷声喝道。 郑屠户想也没想,就膝盖一弯,跪了下去。他是怕了这个小姑娘了,生得其貌不扬,下手真是狠。被痛揍的滋味儿仍在,裆下还隐隐作痛,他知道她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 只不过,输人不输阵,嘴里仍旧发狠道:“臭丫头,你,仔细着点儿!敢弄破大爷的皮,大爷活剥了你的皮!” “闭嘴!”涂菲媛把刀锋往他的脖子上又印深一分,然后看向爬起来的涂大河,说道:“三叔,怎么收拾他们?” “啊哟!媛媛!你怎么来了?”此时,涂老头和李氏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看着拿着菜刀,动作稳稳,一丝颤抖都没有的小孙女儿,不禁瞪大眼睛。 刘氏此时再看向涂菲媛,也不禁满心感激,只觉得她来得真是及时。之前郑屠户要跑,就是她擒住的。这回涂大河被人按在地上打,也是她解了围。 “郑家,今日的事,不能算了!”涂大河站起来,吐了一口血唾沫,冷冷地道。 涂玉儿没有丁点儿事情对不起郑屠户,却被郑屠户害得这样惨。而郑家人竟还有脸上门,把涂大河打了一顿,当真是欺人太甚。 “你去请村长来,还有几位叔公。”涂大河看向刘氏吩咐道。 出了这样的事,涂家和郑家再不可能做亲了,这辈子就是仇人。涂玉儿和郑屠户只能和离,而郑屠户还要赔偿。请白村长和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过来,就是叫他们做个见证,说个公道话,还涂玉儿的清白。否则,不知情的,听了这样的事,背后不知道怎么说道呢? 刘氏听罢,便拔腿跑出去了。 涂大河站在门口,目光一瞥,看到小闺女涂珠儿被涂老头和李氏揽在怀里,吓得哆哆嗦嗦的样子,不禁皱了皱眉。 涂珠儿与涂菲媛是一年生的,算起来,涂珠儿比涂菲媛还大上两个月,涂菲媛见了她要叫姐姐的。眼见着涂菲媛如此冷静沉稳,再看涂珠儿的怂样,任是涂大河不想承认,也不由得心里发苦。不仅是他比不上涂大海,他的闺女也比不上涂大海的闺女。 “珠儿!”涂大河喝了一声,“去拧条毛巾,给我擦脸。” 涂珠儿窝在涂老头和李氏的怀里,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涂大河更觉没面子,张口又喝道:“快去!” “我不去。”涂珠儿身子一扭,把脸埋进涂老头的怀里。她方才被郑屠户踹了一脚,这会儿胸口还痛呢,再叫她从五大三粗的郑家兄弟们身边走过去,到井边拧毛巾,她不。 李氏见状,有些不忍心,便说道:“你别支使她了。我给你拧去。”说着,便往井边走去。 谁知这时,异变突生,只见郑老大忽然大步上前,一把抓过李氏,铁钳子般的大手掐住李氏的脖子,说道:“你不放开我兄弟,我就掐死这老太婆!” 涂菲媛不是利用人质吗?他们也会!见状,郑家其他兄弟们也都有了底气:“臭丫头,快放了我兄弟!” 一个女娃娃而已,拿着菜刀能拿稳吗?郑屠户竟然跑不脱,真是又蠢又笨,胆子比针眼小!郑家的弟兄们不知道郑屠户的一身伤就是涂菲媛揍的,还以为是涂大河,见郑屠户跪在地上老实得跟小鸡仔似的,眼里都有些不满意。 “放了他?”涂菲媛看着郑老大手里的李氏,眼神骤沉,手下一用力,刀锋便割进了郑屠户的肉里,“你想掐死那老太婆,只管掐死便是了。再把旁边那老头掐死,也没碍的。一把年纪,不中用了,你掐死了他们,还免得日后我伺候呢。” “啊!啊啊啊!”只觉得脖子上一痛,随即一股热流涌出来的郑屠户,吓得瞪大眼睛,嗷嗷叫起来,“放开!快放开!” 郑老大也未料到,前方挟持了他兄弟的小丫头,竟然不是玩的,而是来真的!眼见一股血迹顺着郑屠户的脖子往下流,心里也是一怵。低头看手里的李氏,苍老年迈的身躯,眉头一拧,厌恶地丢到一边。目光一转,盯住了涂老头怀里的涂珠儿。 涂大河连忙跑过去,把李氏拽到身后,后退到涂老头的方向,护着老父母与小女儿,盯着郑老大说道:“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郑老大说道,对其他兄弟们使了个眼色,“把他们都抓起来!” 其他兄弟们便纷纷开动,往涂大河的身后绕过去。他们兄弟四人,涂大河也是四人,只不过老的老小的小,根本抵不住,很快就被挨个逮住了。 “你放了我兄弟。这四个人里,我可以放了一个,跟你交换。”郑老大钳着涂珠儿的脖子,感受掌下的少女惊恐地挣扎,心里不禁得意,看向涂菲媛说道。他就不信,那个臭丫头,还能稳得住? 涂菲媛此时揪着郑屠户的衣领,心里快气炸了。这几个郑家人,竟然拿涂老头和李氏要挟她,可恨!然而,脑中却是愈发冷静下来,说道:“换?你用一个跟我换?”目光扫过郑家兄弟四人,轻笑两声,说道:“他们的命加起来,抵得上郑屠户一个吗?” 郑老大蓦地色变。 她说得真准,就算他们钳住涂大河等人又怎样?如果涂菲媛不肯放郑屠户,却有什么用?不过是比谁更心狠罢了! 想到这里,郑老大的脸色沉了沉,抓起涂珠儿的一只手,握着她的一根小指,用力一折:“你要不放了我兄弟,我就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断了!” “啊!”涂珠儿痛得杀猪般叫起来,被郑老大提着领子,双腿不停踢蹬挣扎起来。 “珠儿!”涂大河又痛又气地喊道,“郑家,你们莫欺人太甚!” 郑老大不禁目露得色,这回看她怎么办?她要是不放人,日后就是罪人,是她害得涂珠儿如此!她就算放人,也已经成了罪人,就等着被埋怨吧! 迎着他的目光,涂菲媛冷笑一声,割着郑屠户脖子的刀猛地一松,转而高高抬起来,飞快狠狠砍下! “啊啊啊!”一声更加凄厉的惨叫响起,从郑屠户的口中发出。 郑家兄弟们顿时大怒:“你!好狠毒的小丫头!” “我方才问过你,他们的命加起来,值不值一个郑屠户?”涂菲媛握着刀柄,把砍入郑屠户肩膀的刀拔了出来,再次紧紧贴在他的脖子上,“我是没所谓的,就看你们了?” 他才动了涂珠儿的一根手指头,这个小丫头倒是狠,直接举刀砍郑屠户的肩膀!郑老大的脸色难看的厉害,脸上肌肉抽了抽,把手里的涂珠儿往旁边一甩:“算你狠!” 其他人见状,也都松了手里的人质。 比狠,他们不输给涂菲媛。不就是折腾人吗?谁不会?可是,涂大河等人都死了,也比不上郑屠户的一滴血,比这个没意义! 涂菲媛亦是如此想的,所以她稳得住,只不过,在心里给郑家人记了个黑名单,仅仅排在白家人之下。 “怎么回事?”就在这时,被刘氏去请的白村长等人来了。一进院子,便见倒的到,歪的歪,哭的哭,叫的叫。满院子狼藉,就跟被土匪洗劫过似的。 ------题外话------ 咬手指求订阅阿风写一章至少要四个小时,写完过一遍纠错,又要半个小时。这一章,才花费30点520小说币,也就是3毛钱,真的不贵~一(>_<)一~恳请妹纸们支持正版订阅~一(>_<)一~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八三章 谁说,无援 白村长负手走进院子里,步子不紧不慢的,眉头微微拧起,问话的口吻带着故作的严肃。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此时有多么不情愿前来。 白村长一早就知道这边的动静,要知道,他可是村长,村子里有什么动静能瞒过他不过是装作不知道罢了。只因为,郑家在镇上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不是好惹的。他若帮着涂大河,势必得罪郑家,却不值得。只等郑家人都走了,再上门来意思性地慰问一番就行了。 怎知,等了良久,不见郑家人走,反倒把刘氏等来了。人家都上门来,他也不好再坐下去,便出门往这边来了。此时看着满院子里的狼藉,一时倒有些可惜,没有亲眼见着激烈的战况。 嗯怎么还有跪着的白村长的目光扫过院子里,落在郑屠户的身上,顿了一顿。待得看去第二眼,才发现涂菲媛站在郑屠户的身后,手里拿着一把刀,架在郑屠户的脖子上,不由得愕然。 随即,白村长反应过来,难怪过去这么长时间,郑家人还没有占到便宜,反被制住了。竟是因为涂菲媛 不愧是涂大海的女儿,长得跟人家不一样,本事也跟人家不一样白村长心里想道,清了清嗓子,说道:“黑妞子,怎么如此无礼快快放刀放下来否则伤着人了怎么办” “村长来了就好”这时,郑老大沉声说道,一指涂菲媛,目光里带了仇恨:“你们玉河村的人,真是胆子不小,众目睽睽之下就持刀行凶我兄弟的膀子,都被她砍坏了”一边说着,一边朝涂菲媛走过来,伸手推她的膀子。 在郑老大看来,既然白村长都来了,便再不必怕涂菲媛威胁了。她再怎么厉害,也不敢在白村长面前放肆。因着担心郑屠户的伤势,赶忙上前救人。 涂菲媛便松了手,后退一步,不叫郑老大有使坏的机会,口里说道:“若非你打坏我三叔,又掰断我们家二姑娘的手指头,气得我不知如何是好,我怎么会如此”说着,看向走过来的白村长和几位村里老人,说道:“还请白村长和几位爷爷替我们做主。” “老五你怎么样”郑老大一时没空教训涂菲媛,把郑屠户从地上提起来,抬头看向白村长,问道:“村里有大夫吗我兄弟被那个臭丫头砍了一刀,血流得厉害,快请大夫来” 白村长一听,脸上有些不以为然,涂菲媛再厉害,也不过就是一个小丫头罢了,敢拿刀就很了不得了,怎么敢砍人只把郑老大的严厉口吻,当成要讹人的节奏,面上也不显,只道:“有大夫。”眼神一转,看向涂菲媛,“既然是黑妞子把人砍了的,就让黑妞子去吧。” 郑老大不愿意,张口便道:“不行”看了涂菲媛一眼,冷森森地道:“叫她去,明天不知能不能请来人”说到这里,眼神变得有些诡谲,“除非我跟她一起去” “那不行”最先开口的是李氏,她急忙走过来,把涂菲媛拉到身后,“黑灯瞎火的,我家媛媛可不跟你一起” 郑老大闻言,指着涂菲媛嗤笑一声:“还怕我对她做什么不成她长得这么黑,一路上我不把她跟丢就不错了,难道还指望我对她起什么心思”说到最后,语气充满浮夸,令人一听便往那方面想。 “你”李氏口拙,听到这里,气得指着郑老大说不出话来。 当着一众长辈的面,涂菲媛不想再出风头,便拉了拉李氏的衣角,小声地道:“奶奶,我不跟他去,您别气。” “我去吧。”这时,涂老头站了出来,“我去请王大夫吧。”说完,便动身往外走出去,临走之前对涂菲媛使了个眼色,“媛媛,听你三叔c三婶的话,知道不” 涂菲媛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爷爷。” “现在谁来说一说究竟怎么回事”白村长清了清嗓子,问道。 刘氏攥着手心,已经忍了好一会子,闻言立刻说道:“他们郑家欺负人” 便将涂玉儿怀孕后,郑屠户跟不三不四的女人勾搭上,不仅令那个女人怀了身子,还容着那个女人欺负涂玉儿,如今郑屠户又到家里来,污蔑涂玉儿让那个女人落了胎,活生生把涂玉儿的孩子打掉的事,前前后后,说了出来。 “村长,叔公,你们说他们郑家是不是欺负人”刘氏说到这里,已经是满脸泪,她拧了一把鼻涕,又说道:“我们家玉儿,你们是没见着,额头上被碰了好大一个口子,血流了满脸。孩子落了,她出了那么多的血。你们都是看着她长大的,玉儿是多么好的孩子,你们都知道,你们说是不是郑家欺负人” 白村长听到这里,心里已经是冷笑起来。当年,就因为白大富对涂玉儿动了点手脚,调戏了几句,就被涂大河一顿打。刘氏死活相不中白大富,嫌弃白大富游手好闲,借口哪有同村嫁娶的,非要把涂玉儿嫁去镇上。如今好了涂玉儿落得这样下场,刘氏满意了 心里骂着活该,面上假惺惺的,口里只道:“那你们家想怎么样啊” “和离”刘氏决绝地说道,看着郑屠户的眼神带着恨,像要把他吃了:“他这样对我家玉儿,不仅要叫玉儿把嫁妆带回来,他们郑家还得赔偿我们玉儿” 王大夫说了,涂玉儿的孩子是硬生生被捶掉的,对身体伤害很大,以后说不定都怀不上孩子了。涂玉儿还年轻,双十年华的姑娘,和离后定然还要再嫁的,涂大河和刘氏都舍不得叫她一辈子这么蹉跎下去。 既然要再嫁,却不能生,便是很大的短处了,说不定只能嫁给人当填房。想到这里,刘氏就恨不得把郑屠户生吞活剥了,说话自然不客气。 “哼,赔你们银子”郑老大冷笑一声,“赔你们银子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我兄弟被你们打成这样,还挨了一刀,不得看病养伤的我兄弟每天杀猪,能赚一两银子,如今伤了肩膀,还是右边肩膀,少说一个月动不得刀,少挣的这些银子,你们也得赔” “你们不要脸”刘氏气急喊道,“一头猪才几个钱他杀猪就赚一两糊弄谁呢你咋不去街上抢媛媛倒是砍了他一下,但是我大闺女被他打得不能生,小闺女被他折断一根手指头,这个钱怎么算” 郑老大冷笑道:“你两个闺女加起来,值几个钱抵得过我兄弟的一根手指头不” “你我跟你拼了”刘氏气得四下转头,寻找家什,要跟郑老大拼命。被涂大河拦腰抱住,不让她冲动,转过一张满是伤的脸,看向白村长和几个村里老人说道:“村长,叔公,你们说咋办” 他得什么话什么叫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怎么就是大不了的事了我大孙女儿被打破了头,还被生生捶掉了孩子,险些掉半条命,怎么就是大不了的事了” “和离没二话”刘氏擦了把脸上的泪,又拧了把鼻涕,恨恨说道。 涂大河亦是强硬地道:“必须和离我闺女好好地嫁给他,又吃苦又操劳,他一点儿不心疼,把我闺女欺负成这样,我再不放心叫我闺女跟他过日子,一定要和离” 白村长心里阴阴地笑了,又轻蔑又不屑,才去了半条命而已,可不就是没什么大不了的想他儿子活生生打死过媳妇,不也没人说啥叫刘氏不肯把涂玉儿给了白大富,如今被欺负了活该想和离也叫郑家扒他们一层皮去 “我们不同意和离”就在这时,郑老大说话了,“涂玉儿嫁进我们郑家,吃我们郑家,喝我们郑家,连个一子半女都没生下来,就想和离没门除非她给我们郑家添一分香火,否则我们不同意” 涂家人把郑屠户又打又砍,伤成这样,还想和离做梦吧他今日就叫郑屠户把涂玉儿领回家,一天一打,把今天的仇报回来郑老大阴测测一笑,打定了主意。 “放你娘的屁我家玉儿手巧能干,里里外外一把抓,给你们老郑家出力还少了怎么就落得个白吃白喝的名头了”刘氏气得说道。 郑老大冷哼一声:“谁家媳妇不是这样的但是人家媳妇三年抱俩,给夫家添丁,你们家闺女可曾下一个蛋说她白吃白喝,难道还说错了我们郑家养她三年,她一个蛋都不下,就想走,没这便宜” 刘氏直是气得快站不稳,呼哧呼哧喘着气,一只手揪着胸口,眼见要气得厥过去:“谁不下蛋是我家玉儿不下蛋吗我家玉儿才要下蛋,不是被那个畜生捶掉了又怪谁” “总之我们不同意和离”郑老大冷傲说道,半点不退步。 这时,一个村里的老人站出来说道:“郑五,你咋个想的如果不和离,你以后能不能好好对玉儿” “我不”郑屠户心里不想再跟涂玉儿过下去了,他想跟涂玉儿和离,然后把香儿娶进门。香儿嘴甜心软,又乖巧又漂亮,可人极了,比不解风情的涂玉儿好了不知多少倍。然而,郑老大在后头踢了他一脚,他再不敢说什么,抿了抿唇,说道:“我听大哥的。” 郑屠户心里也有些不甘,他一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今日吃了这样的亏,绝不能就此揭过把涂玉儿接回去也好,叫她给香儿端茶倒水,捏肩捶腿,擦脸洗脚,把香儿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也给香儿出一口气 “如果你要接媳妇回去,那就给你媳妇磕个头,好好道个歉,让她心甘情愿跟你走。”那个叔公说道,“你同意吗” “我不同意”郑屠户抬起头道,“男儿膝下有黄金,我怎么能给一介妇人跪下” “不跪也行,你自己给自己脸上扇二十个巴掌认错。”那个叔公说道。 郑屠户仍然不愿意,然而这回叔公没问他同不同意,直接转头看向涂大河:“就这样了吧小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揭过去也就是了,好好过就是一辈子。天也不早了,就别折腾了,郑家兄弟几个还要回家,再晚了也不好。” 涂大河闻言,顿时满脸绝望:“叔公,我们要和离” 他没想到,事情都这样了,他们居然还认为是小事,想让涂玉儿继续跟郑屠户过一辈子难道他们都听不出来,郑家绝不会好好对涂玉儿的涂大河只怕,今日郑家把涂玉儿带回去了,明日涂玉儿就是一具尸体了 大闺女的性子,他是知道的,看起来柔柔顺顺,其实心里是个烈性子。若是一个想不开,晚上自己吊死了也是有的。若是给郑家带回去,羞辱一通,不得直接撞柱子他宝贝了十多年的闺女,怎么忍心眼睁睁推她下地狱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那个叔公不悦地道,“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拆人姻缘是大罪孽” 涂大河气得浑身都发抖起来,嘴唇哆哆嗦嗦,看向其他人问道:“几位叔公都这么觉得” “你家玉儿还年轻,若是郑家小子知错儿了,就回去跟他过日子吧。” “若是和离了,她这样残花败柳,还能找到比郑家小子更周正的吗你别为了一口气,就害了闺女一辈子。” “人活世上,哪能一点儿委屈也不受我们知道你疼闺女,可是小两口的,哪有不磕磕碰碰的” 几个叔公接二连三说道。 涂大河顿时心里拔凉拔凉的,他知道了,今日和离是没戏了。只怕,以郑家老大的歹毒,是要抢了涂玉儿回去的。可怜他的闺女,身上伤,心里痛,怎么能跟他们回去哆哆嗦嗦只道:“绝不可能我不会叫我闺女再跟他过日子的” “谁又受伤了在哪里”就在这时,涂老头请的王大夫来了。 郑老大抬起手示意道:“在这里大夫,我兄弟的膀子被砍了一刀” “被砍了一刀”王大夫皱了皱眉,“被砍了一刀,怎么不进屋坐着,给他止血在这里站着做什么” “大夫屋里请。”郑老大说道,推了推郑屠户,往屋里走去。也不管涂大河同不同意,率先进了屋,踢了凳子出来,按着郑屠户坐下。 其他人纷纷跟在后头,涌进屋里。 只见王大夫放下药箱,来到郑屠户的身前,解开他的衣裳,露出膀子上的伤口来。才一看清,不由得手一抖,骇道:“怎么砍成这样” 但见郑屠户的衣裳被血浸湿了小半,虽然有郑老大给他按着,仍旧是呼呼冒出不少血,染得半边身子都红了。再看那伤口,又深又重的一道豁口,王大夫粗浅瞧着,只怕连骨头都被砍坏了 “打干净水来”王大夫喊道,随即蹲下去,打开药箱,拿出干净的纱布和止血药。待郑老二端了一盆清水进来,便蘸了水,擦他膀子上的血,然后上药。 “嘶”郑屠户痛得倒吸一口凉气,拳头紧紧捏了起来,赤着的膀子,可见一条条肌肉都绷紧了。 王大夫足足倒了一小瓶药,才勉强把血止住了,然后用纱布紧紧缠起来。 “这是黑妞子砍的”就在这时,白村长忽然出声道,目光一转,投向里屋。 隔着一道布帘子,便是里屋,涂玉儿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双眼紧闭。李氏坐在床头,抚摸着涂玉儿的脸,心疼得直流泪:“玉儿哟,奶奶的玉儿哟,你咋命这样孬” 涂老头和涂菲媛站在床边,看着这一幕,脸上都涌起怒容。 涂玉儿一直是个好姑娘,与惯会做表面功夫的李琼儿完全不同,涂玉儿是一个真正温柔善良的好姑娘。不论对谁,都是温柔可亲。也懂得分寸,不会烂好心,从不自以为是地做一些强迫人的好事。 涂大河与刘氏,这些年来对涂家二老一直不亲近,仅仅比老死不相往来好一些,涂玉儿却不管,该上门还是上门,时常还带点东西过来,也亲切地跟涂菲媛说话,从不学别人叫她黑妞子,都是叫她媛媛。 这么好的姑娘,却被一个人渣伤害成这样,李氏心疼得直落泪,涂老头也是紧紧抿着嘴唇,眼睛里有泪光闪动。涂菲媛站在一边,脸色沉沉的,听到外头有人叫她的名字,眉头一动,转身打开帘子走了出去。 “村长叫我”涂菲媛走出去道。 白村长指着郑屠户的膀子,道:“这是你砍的” 来之前,白村长听过几句碎嘴,什么涂菲媛本事了得,如何骑着郑屠户打。那时,他一笑置之,只当村民们夸张。此时一见,才知全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郑屠户的伤,不仅仅是涂菲媛拿不稳刀,不小心划了一道口子,是郑家要讹人才故意夸大了。 又想起才进门时,涂菲媛一手揪着郑屠户的领子,一手拿刀架在郑屠户的脖子上,尤其那时郑屠户居然是跪着的,越想越觉得凛然。 “是我。”当着这些人的面,没什么好否认的,涂菲媛点头说道,然后抬手一指郑老大,说道:“本来我只是威胁他们,不叫他们再打我三叔。谁知他抓了我爷爷奶奶,威胁要掐死他们,又抓了珠儿,折了珠儿的手指头,还威胁要把珠儿的手指头一根根都折断。” “我听得气坏了,凭什么我们涂家的人,都要被他欺负玉儿姐姐被欺负成那样,爷爷奶奶一把年纪要被他们推来甩去,三叔被他们四个壮年按在地上打,珠儿这么小,他竟丧心病狂折断手指头”涂菲媛越说越生气,指着郑老大,看向白村长说道:“换了村长家的人这样被欺负,村长会比我更没有理智吧” 换了白村长倘若有人敢动他家的人一根手指头,他至少要打断那人一条手臂。白村长心道,然而涂家却是活该,谁叫他们没本事还惹郑家人然而看着涂菲媛黢黑沉静的眼睛,一时语塞。涂大海留下的这个丫头,当真不简单,能打能说,条理分明,还净捡着要紧的说。 白村长本来想暗中设法,叫涂家吃点亏,既给郑家一个面子,也报当年的仇。然而看着涂菲媛的表现,一时间不由得犹疑了。涂菲媛眼见着是向着涂大河家的,她又是个不简单的,如果他今天如此处事,会不会得罪她她会不会有一日,也拿着刀追着他砍 毕竟,连郑屠户这样高大强壮的男人,都打她不过,被她按着跪在地上,在膀子上砍了一刀。他年纪大了,如果涂菲媛要砍他,他必然躲不过的。如此一想,心中十分凛然,便扭过头去,看向身后:“叔公,你们怎么看” “郑老大折断涂珠儿的手指头,是不对。但是黑妞子拿刀砍人,未免太出格。”一个叔公说道。 “嗯,也太过了些。”其他人纷纷附和。 白村长顿时知道,这几位叔公,跟他想的差不多,都不想太得罪郑家。他心里不禁有些得意,面上却一派严肃,看向涂菲媛说道:“黑妞子,你也听到了,这事你更不对一些。” “啊疼疼”这时,涂珠儿发出一声痛叫声,却是王大夫给郑屠户包扎完伤口,开始给她看手指头。她的手指头被掰折了,王大夫在给她正骨。从没吃过这般苦头的涂珠儿,被刘氏揽在怀里,疼得嗷嗷直踢蹬。 涂菲媛看了一眼,然后收回视线来:“我们家要和离,而且郑家打伤我们一家子,要赔医药钱,我玉儿姐姐吃了这样的苦头,养身子也要钱,都得郑家赔。” “黑妞子,你不懂事,别乱说话。”白村长拧眉说道,抬手指了指屋里的一圈人,“这里就你年纪最小,又没出嫁,你懂得什么快出去,别捣乱。” 如果他直接驳了涂菲媛的话,跟她反着来,恐怕涂菲媛会记恨他。这般拐着弯儿支使她出去,不叫她碰这里的事,却是好上一些。白村长说完,又看向涂大河说道:“大河呀,你们一家子就没有能主事的了怎么叫一个没出嫁的小女娃娃给你们出头” 涂菲媛听到这里,没有吭声,扭头看向涂大河。如果涂大河是明白人,他知道怎么做。 “没出嫁怎么了小女娃娃怎么了当年我大哥在她这般年纪,比她还要厉害,谁不敬服怎么我侄女厉害,你们都不承认”涂大河昂首傲然说道。 经过这件事,涂大河看开了。这就是命,有些人天生就聪明,有本事。涂大海自己厉害就罢了,生了个闺女,从没带在身边教养过一天,也如此厉害。这就是命。当年他不服涂大海,时隔多年,想起一些事,心里也有些遗憾。再看涂菲媛如此厉害,只觉得骄傲。 “那怎么一样大海是个男娃,黑妞子是个女娃”白村长没有想到,涂大河竟然抛弃了过去的心结,开始维护起涂菲媛来,不悦地说道。 “女娃也是娃”涂大河一口说道,好不骄傲。他和刘氏因为生的两个都是闺女,这些年没少遭人白眼,村民们不说,就连老二涂大江家,这些年也不知道嘲笑了多少回。但是他和刘氏从不因为这些事就对涂玉儿和涂珠儿不好。 “黑妞子除了长得丑,还有哪里不好她这一身本事,几个男娃能比得上”涂大河指着涂菲媛,骄傲地说道。 揽着涂珠儿,不叫她乱动的刘氏,此时也没有吭声。刘氏一辈子只生了两个闺女,让她被人指指点点,几乎抬不起头来。可是,她一点儿不后悔。大闺女温柔善良,她不知道有多喜欢。小闺女虽然娇惯坏了,但也是个好娃。 她一点儿不后悔,给两个闺女起名涂玉儿c涂珠儿。她就是要别人知道,她肚子里不管爬出来啥,她都可着劲儿地疼爱。谁看不起女娃,刘氏都要鄙夷一番。如今看到涂菲媛护着自家,又如此争气,也觉得骄傲。 白村长一时说不出话来。 “大人说话,哪有小孩子插嘴的”这时,一个叔公说道,“再说,这里是男人说话的地方,你一个女娃娃,少添乱。去去,里面照顾你姐姐去,别在这里瞎闹腾。” 涂菲媛冷冷看了他一眼,抬脚往屋里去了。临走之前,绕过涂大河身边,低声说道:“三叔,我就在里面听着。你有啥话,有啥要求,只管提。他们不同意,一会儿我给你解围。” 涂大河听罢,不由得愣了一下。直到涂菲媛掀开帘子,走出里屋,才情不自禁攥起拳头,浑身微微颤抖起来。当年,涂大海也是这样,每当他受了欺负,又不想叫人帮忙,涂大海就会在他身边悄悄说:“有事喊我,我给你出头。” 那时他觉得涂大海瞧不起人,故意看他笑话,从没叫涂大海帮过他。十多年过去,竟没想到,相似的一幕又出现。而且,是小他一辈的侄女儿。大哥走了这么多年,竟还能福泽他。一时间,心里涌出滚烫的东西。 “我就一句话,要和离”涂大河不知不觉底气硬了,昂首指着郑老大说道,“今晚就写和离书,必须写” 侄女儿虽然那样说,他却不能那样做。她年纪小,他怎么能给她那么大压力只要她有这份心,就够了。一家人都在一起,才是最好的。心里坚定让涂玉儿和离,为了能够和离,他连银子都可以不要了。 “你要和离也行,先把那个丑八怪砍伤我兄弟的医药钱c误工钱赔了”郑老大嘿了一声,放肆地看过来,竟是拿捏住了涂大河的软肋,肆无忌惮起来。 涂大河一听,顿时气得眼睛通红:“我闺女养身子的钱呢是我闺女伤得重,还是他伤得重” “你闺女能杀猪吗,能赚银子吗”郑老大撇嘴说道,“她受伤也是活该我兄弟一个月不能杀猪,你们就得赔” 涂大河气得弯腰捞起桌上的茶壶,就朝郑老大的头上砸去:“放你娘的屁我捧在手心里养大的闺女,被你们如此折辱,我跟你拼了” “哎哎,不要冲动”白村长连忙上前拦住,“有话好商量。” “还有什么好商量的我们家老的小的都被他们打个遍,还要我们赔银子有这样的道理吗”这时,刘氏尖声叫道。 “那你们砍了郑家小子的膀子,害他杀不了猪,不是假的吧”一个叔公说道。 刘氏顿时气得道:“叔公,你们竟是向着谁的我们才是一个村的,你们怎么胳膊肘向外拐,反过去向着他们说话” “我说的是道理。谁有道理,我就跟谁说话。”那个叔公脸色一沉,说道:“我只看见郑家小子被砍坏了,郑家兄弟们尊敬有礼,不冲动也不莽撞,倒是你们家,大的动不动要打人,小的又砍人又瞎闹腾,全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刘氏一听,只觉得满胸憋气,直是纾解不出来,气得快要炸了,她憋着眼泪,猛地捶起胸口来:“老天爷啊没王法了啊这是要活活欺负死人啊” 涂大河亦是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恨不得化作一头野兽,把这一屋子坏心的人都咬碎嚼烂。 “唰”这时,里屋的帘子被掀开,涂菲媛走了出来。一张小脸,面沉如水,走到涂大河身边,说道:“三叔,他们不讲理,咱们就跟他们公堂上见” 涂大河不由得愣了一下,他还以为涂菲媛有什么好法子,原来竟是上公堂可是,上公堂有什么用官爷还不是如白大富这样,欺软怕硬只消郑家送点银子,就妥妥赢了官司,再把涂玉儿强行带走,却是分毫转圜的余地都没了。 “三叔,你不用怕,打官司没什么难的。你不会,我给你找个会的,连讼师都帮你找好。涂菲媛暗地对他眨了眨眼,又说道:“咱们涂家别的东西没有,人脉却是有的。当年我爹的故交,随便请出来一位,就能帮咱们大忙。” 白村长听到这里,不由得眼皮子一跳,陡然想起白大富被踩断手臂那日,涂菲媛说过的话:“不怕告诉你们,今天我们涂家若伤一人,你们白家就得倾家荡产若是死一人,你们白家所有人都得陪葬若是都死了你们祖宗八辈的坟都要被刨出来” “你说我爹死了真是太可笑” “镇上无忧酒楼的黄掌柜,不知道村长耳闻过没有他便是我爹的故交,昨日还与我交谈过,说起我爹年轻时的事。如果他知道,他故交的父母子女被人欺负” 无忧酒楼的黄掌柜,是个惹不起的人物。那时,白村长听到这个名头,便打消了要涂家人赔命的念头。不论如何,这个险,他冒不起。 此时,只见涂菲媛满脸笃定,不由得又被唬住了。心中想道,涂菲媛变得如此有本事,莫非就是黄掌柜教的他越想越觉得如此,否则为何涂菲媛从前不声不响,近来却有本事了而且,她还频频进城 涂大河听到这里,也是惊讶多于不信,他看着涂菲媛对他使眼色,犹犹豫豫地问道:“黑妞子,你爹他,都有什么朋友” “远的不说,就说近的。镇上无忧酒楼的黄掌柜,便是我爹的故交。”涂菲媛见涂大河不笨,对他微微点头,叫他放心,而后转过身来,看向众人说道:“黄掌柜本来与我爹交情就不错。后来见了我,只见我聪明,识字快,又会算账,便也拿我当侄女儿疼爱。若是我求他一求,他给我们找个讼师,帮我们打官司,半点儿问题都没有” 对面,听到“黄掌柜”的名头,郑老大的脸色变了变。郑家兄弟五个,唯独他一个人干的不是杀猪的行当。他干的那些事,黑道白道都有接触。就是因为如此,才叫他比旁人更能明白,涂菲媛的话有多可怕。 黄掌柜的名头,在黑道上不响亮,在白道上才响亮。因为,在黑道上,根本没有人敢提他的名头这个人,有来头,而且是深不可测的来头 “你若真能找黄掌柜给你请讼师,那咱们就衙门见”郑老大试探地道。黄掌柜是厉害,但是这个小姑娘,难道真的认得他莫不是随口说出来唬人的吧 涂菲媛如何看不出他的试探,面上丝毫不露,只昂首说道:“那就衙门见吧”声音又脆又响,丁点儿心虚都没有,干干脆脆,利利落落。 郑老大这回真的拿捏不住了。若涂菲媛真的认得黄掌柜,而且如她所说有交情,只怕这趟官司打不得。他们郑家虽然在镇上有头有脸,但是跟黄掌柜一比,连条小虫子都不如,黄掌柜伸出手指一捏,就能把他们捏死。 “今天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了。”郑老大忽然话锋一转,不提此事,“你们好好想一想,和离是不是好事也问一问涂玉儿,究竟要不要跟我家兄弟和离我们回家也好好想一想,等到明日我们再来。” 然后,不等涂大河说话,转身对白村长和几位叔公抱手说道:“今日有劳几位长辈,不辞辛苦为我们调解,改日到镇上,我做东请几位长辈吃酒。” “好说,好说。”白村长虽然有些意外,但是郑家都不追究了,他乐得轻松。心里清楚,郑老大回去只怕要打听一下,涂菲媛说得是不是真的,再来定夺此事。白村长心里也想知道,涂菲媛究竟说得是不是真的若是假的,白大富的仇,却是可以一块儿报了 两句话的工夫,郑老大带着一干兄弟们并郑屠户走了。白村长与几位叔公假意说教几句,也抬脚走了。不管涂大河在后面如何叫他,只做听不见,负手走在前头,抬脚迈出大门。 ------题外话------ 唔,阿风想搞点福利活动,最近想了两个活动,亲们觉得哪个好 一c每天订阅第一名,奖励当日更新的点数。比如,当天更新30点,就奖励30点; 二c颁发“最佳活跃奖”,连续签到一周,就奖励30点币币。 感谢新屁屁的1张月票,3 感谢rikkut的1张月票,3 感谢1599102的1张月票和5分评价票,3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八四章 阿俊,来历 “王八蛋!狗日的东西!全是一群势利眼!”刘氏走到门口,指着走远了的白村长等人的背影骂道。。し0。 此事,涂玉儿吃了这样的亏,换了哪个铁石心肠的爹娘,舍得把女儿再交出去?他们竟有脸说出那样的话,还叫他们好好想一想,叫涂玉儿和离是不是真的好?全然听从郑老大的话,再不肯把这些人的一言一句放在耳中的! 刘氏气得站在门口叫骂,一句句拔高的声音,铁钉似的砸得空气叮叮直响。屋里头,涂大河怔怔看向门外,满脸失望神色。好半天,才收回目光,看着涂菲媛,神色有些复杂:“今日倒是多亏你了。” “三叔客气了。他们欺负玉儿姐姐,我断不能眼睁睁看着的。”涂菲媛清脆的声音说道。 涂大河怔怔地,叹了口气,顿了顿又问道:“黑妞子啊,你方才说的什么打官司,找讼师,又说黄掌柜,可是当真的?你爹从前真的跟那些人交好?” “假的。”涂菲媛干脆地说道,“不过黄掌柜倒是认得我,还曾想叫我给他做事,只不过我没应。如今家里出了事,我去求他一求,应当没什么问题。” 涂菲媛从来不会做好事不留名。她对别人做了什么,定要亲口说出来的。最不济,也要确认能够从别人的口中说出来,让人知道她都出了什么力,帮了什么忙。故此,此时涂大河问,她没保留便全都说出来。 “这怎么使得?”涂大河愣了一下,摆手说道:“使不得!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给别人办事?我瞧着那什么黄掌柜,不是好相与的,不定叫你做什么事呢,你莫去了。” 涂菲媛不及说话,这时里屋的帘子被打开,涂老头和李氏走了出来。两人方才一直没露面,在里屋哄着涂玉儿,百般劝慰。此时听到外面安静下来,才走了出来:“和离书写了没有?” “没写!”刘氏骂够了,从门口走进来,看向李氏没好气地道:“一群混账东西,满肚子肮脏坏水,回去也不知想什么馊主意去了?” 李氏听了,不由得气道:“啥?竟没写?他们郑家怎如此没脸皮的?玉儿都给他们害成这样了,他们还想怎么样?村长就没说话?怎么就让他们这么走了?” “村长?哼,那个老东西,心里坏着呢!”刘氏骂道,抬眼朝涂菲媛看过来,“若不是黑妞子在中间周旋,今天的事还没这么轻易呢,那郑家竟想把玉儿带走,一帮子烂心肝的东西!” 李氏还不知道涂菲媛都做什么了,闻言,看过来问道:“媛媛?你做啥了?” “奶奶,天不早了,咱们走吧。”涂菲媛没回答,走过去挽住李氏的手臂,而后看向涂大河与刘氏说道,“三叔c三婶,我跟爷爷奶奶回去了。有什么事,叫珠儿到村北头叫我们。” 涂大河点点头,抬脚走过来:“行,我送送你们。” 刘氏没出屋子,也没喊涂老头和李氏道别,掀开里屋的帘子,一头扎进去。 涂大河送三人到门口,就住了脚:“你们慢点走,路上仔细些。” “行了,知道了,你快回去吧,好好看着玉儿。”李氏对他挥了挥手。 涂大河的嘴巴动了动,什么也没说,看着三人走进黑夜里,半晌后转身回了家。 “真是气死人,咋摊上这样的事?”一路上,李氏不停叨念着。 涂菲媛偶尔应上两句:“知人知面不知心呗。当年看着郑家挺好的,谁知道里子竟是这样的。玉儿姐姐这些年回家,每次啥也不说,咱们都不知道。” “反正不让玉儿再跟他们回去了,就得和离,不然玉儿这条命还在不在都难说。”李氏又气又难过。 涂菲媛低声劝着,涂老头负着手默默跟在后头,一路上回了家。 夜已经深了,一轮明亮的月亮挂在当空,照得路上倒也算亮堂,有些什么坑坑洼洼都能看清楚。快到家时,涂菲媛想起来叫阿俊坐在院子里,等到来到篱笆院子门口,却不见阿俊出声迎接,不由有些诧异。 三人依次走进去,涂菲媛才发现阿俊并没坐在院子里,目光扫过,发现院子里根本没有人。等把爷爷奶奶送进屋,点了灯,涂菲媛才走到隔壁屋。却发现,隔壁屋里也没有人! “阿俊?阿俊?”涂菲媛轻声唤道,以为臭小子躲哪里藏起来了。谁知,唤了几声,始终没人应。这才觉着不对,来到院子里,扬高了声音唤起来:“阿俊?你在哪里?回来睡觉了!” 屋里头,涂老头和李氏本来准备歇下了,闻言又趿上鞋子走出来:“咋回事?阿俊呢?” “不知道。”涂菲媛奇怪地摇头,“他腿上有伤,不能走路,能跑哪里去?” 随即,心中一凛。莫不是被人抓去了?很快,涂菲媛甩掉这个念头,即便是煜王爷或者太子殿下的人搜过来,也没有大晚上拿人的,侍卫还要休息呢,必然不会如此。 思来想去,只能是阿俊自己跑了。思及阿俊捉着她的衣角,不想让她走,看向天上的月亮,隐隐惧怕与抵触的模样,渐渐觉得,臭小子可能出事了。 “爷爷奶奶,我去周围找找他,你们在家等我消息。”说着,抬脚往院子外面去了。 三人一路从南边回来,路上没发现什么异样,于是涂菲媛便往北边行去,一路走,一路喊道:“阿俊?听见就回我一声?阿俊?” 走了一段,蓦地顿住脚步,只见前方不远处,路中间躺着一个人影,纤细瘦弱,穿着浅色精致的绸缎衣裳,像是哪家的大小姐,一动也不动。 “阿俊?”涂菲媛快步走过去,蹲下去一瞧,不是阿俊是谁?把他的脑袋抱起来,轻轻拍他的脸:“阿俊?醒一醒?” 阿俊的眼睛紧紧闭着,被涂菲媛轻轻拍着脸,渐渐眼睫毛颤起来,口里溢出一声:“娘!” “阿俊——”涂菲媛唤他的声音僵在喉咙里,低头看着臭小子好看的脸庞,嘴角不由得扯了扯。好么,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连婚都没结过,这下连儿子都有了。 “起来!”被叫了一声“娘”的涂菲媛,心情一下子就不好了,口吻也变得恶劣起来,轻轻拍在他脸上的手也加重了,啪啪作响:“快醒醒!” 被涂菲媛晃着头,重重地拍在脸上,阿俊渐渐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到涂菲媛的脸,张口唤道:“娘!” “滚蛋!”涂菲媛瞪起眼睛,没好气地道,“看清楚再喊!” 阿俊眨了眨眼睛,目光渐渐变得清明起来,有些失望:“不是娘。” “梦见你娘了?”涂菲媛挑了挑眉,放开他,站起身来问道,“你跑出来干什么?要上哪儿去?” 阿俊慢慢从地上站起来,低着头,再没了往日的机灵劲儿。垂头丧气,好像走丢了的小鸭子,没精打采。 “怎么不说话?”涂菲媛挑眉问道,“你要去哪儿?如果你要走,我就不管你了,我回去了。” 他是个妖孽,天生带有诅咒,留他在身边可没什么好处。涂菲媛把他留下来,也不过是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不愿他负伤无靠。既然他能走路了,想来能养活自己了,要走便走吧。 “干什么?”涂菲媛转过身,才走了一步,便发现地上的影子有两道,挨在一起,一个走一步,另一个便跟一步。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 阿俊低着头,不肯抬起来,也不说话。涂菲媛走,他就跟着。涂菲媛停,他就停下来。 “有完没完?说话!”涂菲媛没耐心了,站定脚步,瞪眼说道。 阿俊抿了抿唇,慢慢抬起头来,在涂菲媛的面上停留片刻,便仰起来看向当空的月亮:“我看见我娘了。” 然后,他慢慢蹲下来,伸出食指,在地上画起来:“这是我娘。” 涂菲媛低头看去,心中微惊。只见地上模模糊糊出现一张女子的面孔,美丽高洁,又带着一丝冷傲。鬓发如云,侧边簪了一朵花。神态温柔,似乎又带着一股怜悯。 阿俊随手作画,竟有这手功力?而且是以指做笔,以沙为板,随手涂鸦。再一次被阿俊的天赋震惊,涂菲媛几乎快要嫉妒起来,这天下间怎么有如此天赋超绝的人物?明明他没受过教育,只瞧他连字也不识得,偏偏这些别人需要花费无数精力学习的东西,他天然就会。 “她跟我说,‘要乖乖的’。”阿俊画完,便蹲在地上,两只手窝在怀里,低头看着那幅画,声音低低的,娇娇的,听得人心都化了。 “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家?你要不回去,就在这待着吧,我要回去睡了。”涂菲媛没耐心地说道。 阿俊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去,看着地上的女子画像。瘦弱的身子蜷成一团,蹲在地上,明亮的月光落下来,照得他一头乌发,雪白肌肤,惊人的貌美面孔,孤单可怜的身形,活像误坠凡间的神灵幼子,令人见了便忍不住心折。 似他这样的人,当真不该沦落至此。看着这一幕,涂菲媛心里不禁冒出一个念头。抬脚要走,终是不忍,低头看着地上那个身形,低声说道:“跟我回家吧。明天我给你找张纸,你把这张脸再画下来,我帮你找。” 阿俊听罢,猛地抬起脸,一双漆黑的眼睛里,涌动着清亮水润的光泽,“咻”的一下站起身,走到涂菲媛面前,盯着涂菲媛的脸庞,面上带着一丝奇异的神采。仿佛觉得还不够近,他又朝前走了半步,然后微微低头,飞快在涂菲媛的脸上亲了一口。而后站直了,迎着涂菲媛微愕的眼神,眨着眼睛说道:“你真好。” 好个屁!涂菲媛心说,然而不知为何,张口说的却是:“走吧,跟我回家。” 柔和的月辉落下,照着地上的两道轻浅身影,一个宽,一个细,一个沉稳,一个轻灵,挨在一起,穿过了丛丛树影,爬过了坑坑洼洼,最终一同从篱笆院子门口挤进去。 “爷爷奶奶,我们回来了。”进了院子,涂菲媛便说道。 涂老头和李氏没有进屋睡下,两人在门口等着,早就看见两人行来,闻言上前走了两步,涂老头捏了捏阿俊的胳膊,眼睛看向他的腿,问道:“阿俊啊,你上哪儿去了?你的腿好啦?这就能走路啦?” 这才过了几天?搁在别人身上,被虫子咬个包都没消呢,他的腿上被箭射了个窟窿,竟然就能下地走路啦?涂老头不相信,拉着阿俊到屋里,按着他坐下来,掀开他的衣裳,就看他的伤口。 “媛媛,你不能跟进来!”李氏一扭头,发现小孙女儿就站在身后,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双手去推她。 涂菲媛撇了撇嘴,顺势退了出去。她原本也没想看,哪料到涂老头直接就给臭小子脱衣裳呢?再说,臭小子毛都没长齐,除了一张脸,还有哪里能看的? 来到院子里,站定了,仰头看向当空那轮月亮。臭小子不喜欢月亮,眼神带着恐惧和抵触,难道他的意识深处,有一幕是跟月亮有关?又想到阿俊画的那张女子脸庞,以及阿俊说的她叫他乖乖的,心里隐隐有个猜想。 阿俊后来走出去晕倒,方向是北边,难道他的家是北边?后来晕倒,究竟想到什么,给他的意识带来如此大的冲击? 阿俊的身世不简单。涂菲媛的眼神闪了闪,从月亮上收回来,转身走到门口,朝里面说道:“爷爷,他的伤口怎么样?” “奇怪。”涂老头纳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他两条腿上都没有伤,一点儿也没有,就连疤痕都没有。” 李氏的声音随后响起:“我明明记得他就是这里受伤了,咱们早上给他上药还看见了的,一块黑色的大血痂,硬邦邦的,明溜溜的,吓死人。怎么不见了?” 什么?阿俊的伤口不见了?涂菲媛微愕,随即心念一动,问道:“奶奶,你看看阿俊身上,其他地方有伤吗?伤痕c伤疤什么的?” 里面,涂老头和李氏解开阿俊的衣裳,摸索他前胸后背,又褪下他的裤子前看后看,然后纳闷地道:“真是奇怪了,你究竟是不是阿俊?怎么身上干干净净的,一点儿伤痕都没有?我家阿俊的身上,可是有着许多伤疤的。你怎么没有?” “奶奶,我是阿俊。”阿俊娇娇的声音响起。 这副容貌,这副嗓子,普天之下,除了他还有谁?再没可能被假扮的了。李氏也只是纳闷,并不是就怀疑他是假的。毕竟,这也太邪乎了。 “可能他的体质就这样吧。”门外,涂菲媛的心中也很诧异,却没有觉得邪乎,臭小子身上的秘密无数,她都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就像有的人受了伤不容易止血,阿俊的身体就是痊愈得快,这也是他的福分。” “这可真是福分了。”李氏说道,把阿俊的衣裳穿好,涂老头则给阿俊把裤子提上,说道:“好孩子,天不早了,回去歇着吧。” 阿俊点了点头,走出屋子。来到门外,看见站在门口的涂菲媛,便往她的身前走了一步,盯着她的脸庞,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有清亮的东西闪动。 涂菲媛后退一步,瞪他道:“干什么?”见他眼底的清亮东西不散,抬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回去睡觉!” “哦。”阿俊眼中的清亮散去了,摸了摸脑袋,抬脚往屋里去了。 涂菲媛直等他进屋关上门,才忍不住悄悄嘘了口气。一个十三四岁的臭小子,还喊过她娘呢,她怎么就都怪他长得太漂亮了,浑身妖孽气息,天然勾人。涂菲媛在心里暗暗念了十遍“小屁孩”,才把有些异常的心跳压下去。摇了摇头,进屋跟爷爷奶奶歇下了。 次日一早,涂菲媛早早起了,先敲开阿俊的门:“醒了?给你纸和笔,把你昨天画的那个人,再画一遍。”把纸张铺在床上,又把一块黑炭条条塞给他。 磨墨太麻烦,涂菲媛这会儿没耐心和工夫教他,便从锅底下拾了一块烧焦的柴火,递给他用。阿俊接过来,捏着黑炭条条,弯腰沉腕,开始画了起来。 涂菲媛瞥了两眼,见他画得认真,便没再看,转身出去做饭去了。 饭做到一半,涂老头和李氏便起了:“赶紧吃过饭,去老三家看看玉儿。” “唉!”涂老头叹了口气,跟在后头走出来。 “阿俊哪?过来,奶奶给你梳头。”李氏拿了梳子,站到院子里,喊了起来。 不一会儿,阿俊走出来,自觉搬了小凳子到李氏身前坐下,等着李氏给他梳头发。 “奶奶今天没空儿,就不给你梳久了,还按照昨天的给你梳,好不好?”李氏口里问道,手下却没停,只按照昨天的发式梳了起来。 阿俊虽然喜欢李氏拿着梳子在他的发间耙过,传来的麻酥酥的感觉,但是李氏心情不好,他看得出来,便乖巧点头:“好。” 李氏给阿俊梳着头发,口里问道:“媛媛哪,他的伤都好了,还要扮孟家小姐多久?” “今天就不扮了也行。”涂菲媛一边往锅底下填柴火,一边说道。之前给他扮成大家小姐,一来是为了躲避捉他的人,二来他受着伤,有伤做借口,躲起来不见人却是便宜。如今既然好了,料得没人捉得住他,再扮下去就没意思了。 李氏听了,手中的动作便停下来:“哎哟,那我是继续给他梳头发呢,还是就打住了?” 她倒是喜欢给阿俊打扮,他长得俊,把他打扮成漂亮的姑娘,着实有成就感。只不过,想了想,李氏把他的辫子打散了,说道:“那就不梳了。咱们家阿俊,还是原来那样好看。” 阿俊生得好,往他脸上涂脂抹粉描眉,就是损他的颜色。每到晚上,给他擦脸的时候,见到他原本的那张脸庞,李氏都觉得可惜。 “奶奶,我害羞了。”阿俊仰起头来,眨着眼睛,看着李氏说道。 李氏愣了一下,随即忍俊不禁:“你害羞了?怎么害羞了?脸都没红,害羞什么了?” “你夸我,我害羞了。”阿俊仰着头说道。 “好,好,你害羞了。”李氏听着他娇娇的声音,沉重的心情也不禁轻快一分,给他梳了一个男子发式,一边口里说道:“媛媛啊,你都教的阿俊什么啊?半懂不懂的,害羞不害羞都不知道,说出来真笑人。” 涂菲媛心里暗道,他真半懂不懂吗?他那样聪明的人,什么都是一学就会,这样简单的事情怎么会不懂?只怕是故意装得不懂,哄李氏开心的。口里却道:“我知道了,等我得闲了再教他。” 不多时,涂菲媛烧好了早饭,端到桌上。一家人吃过早饭,涂老头和李氏便出了门,往涂大河家去了。涂菲媛收拾了碗筷,来到阿俊的屋里:“你画的画儿呢?” 阿俊跟在后面走进来,把画儿拿出来,递给她:“这里。” 涂菲媛接过来一看,瞳孔微微缩了一下。只见这张画像,比昨日在沙土上看见的更精致了三分。轮廓细腻,脸庞的细微处也都处理得精细。就连睫毛的长度c密度都画得十分精确。 “这是什么?”涂菲媛指着人物画像的眉心一点圆圆黑迹,“是你不小心落的墨,还是生了一颗痣?” “一颗痣。”阿俊答道。 “什么颜色?”涂菲媛又问。 “红色的。”阿俊说道。 涂菲媛点了点头,继续观察人物画像。未几,又指着女子鬓侧的一朵花,问道:“这朵花是什么样的?绢花?鲜花?什么颜色?” 阿俊把其他地方都画得十分精致,唯独这朵花,只用细线简单勾勒出来,也未上色,缺乏立体感,仿佛铁丝拧出来的花架子,别样的突兀。 “透明的。”阿俊说道,“没有颜色。是鲜花,有香味。” “哪有鲜花是透明的?你莫不是看错了吧?”涂菲媛怀疑地道。 阿俊摇头:“没有。就是透明的。”说着,一双漆黑的眼睛,盯着涂菲媛的面孔,满是希冀。 “别看了,我尽量帮你找。”涂菲媛卷起画儿,没好气地在他头上敲了一下,“我上工去了,你在家待着,爷爷奶奶如果有什么吩咐,你就老实听着,知道了吗?” 阿俊向前一步:“我想跟你进城。” “跟我进城干什么?”涂菲媛瞪他道。 阿俊说道:“买衣裳。”他指了指身上打了补丁的青灰色麻布衣裳,娇娇的声音说道:“你说过的,我乖乖的,就带我买衣裳。” 李氏给他梳了男子的发式,他自然不能穿沐神医给的女子衣裳了,换上了之前涂老头匀给他的一套旧衣裳。打了几处补丁,青灰色的,很不好看。并且麻布贴在身上的触感,哪里比得上绸缎?因此百般嫌弃,便想起这茬来。 “今天不方便。”涂菲媛说道,“你跟我说,买什么颜色的,我给你买回来。或者等明日,我跟阎先生请一天假,带你进城卖。你觉得怎么样?” 阿俊闻言,眼中有些失望,说道:“我等明天。”他穿的衣裳,他要自己挑。 “行,那我走了。”涂菲媛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阿俊上前一步,又拉住她的衣裳:“我能出去吗?” “你想干什么去?”涂菲媛转过身来,有些惊讶地道。 阿俊咽了咽口水:“我想去捉羊吃。我这几天都没吃饱。我想去山上捉羊。” “想去便去吧。”涂菲媛想了想,说道:“回来的时候,别叫人看见,知道吗?也别图快,捉不住羊,捉几只鸡或野兔也能抵。你捉回来,回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阿俊的眼睛一亮:“嗯!” “还有事没?没事我走了?”涂菲媛问道,见阿俊摇了摇头,便转身走了。 今天有些耽误了,时间比平时晚了些。一路往村子外面走去,遇到许多人。 人人见了她,都要多看一眼。还有人专门停下手里的事情,朝她看过来,上上下下打量。还有结伴的,便凑在一处,对她指指点点。声音又低又碎,絮絮叨叨,听不清是什么。然而透出来的眼神,无不恼人。 涂菲媛余光扫过,眼中浮现一抹冷意,也不理会,径直出了村子。 “先生,我来了。”进了城,涂菲媛一路来到无忧书局,走进去喊道。 “来了?你先坐,我把这一块扫完,就来。”阎先生说道。此时拿着一只鸡毛掸子,仔细扫着书架上的灰尘。他是爱书之人,每日皆要细细拂过书架,就连角角落落也不放过,必要一尘不染才行。 涂菲媛应了一声,走进里头,来到平日做账的地方。却没先打开账簿,而是把怀里阿俊的画拿出来,铺开摊在桌上,仔细端详起来。 这个女人,真的是阿俊的娘亲?涂菲媛抱着手,居高临下的看着。画上的人,也疏离高淡地看着她。涂菲媛才发现,画上女子的神态,仅有两分温柔,其余皆是疏离高淡之色。神态威仪,无不高傲。 “咦?这是谁?”不多时,阎先生走过来,看见铺在桌上的画,好奇问道。 涂菲媛说道:“我要找的一个人。”身子一挪,让阎先生站在旁边,“先生,如果要找一个人,除却张贴告示的方法,还有什么路子?” 画上的女子,太过貌美,只怕身份不同凡响。若是张贴出去,说不好就惹来祸患。不如暗地里打听,避免一些宵小之辈。 “这”阎先生沉吟了下,说道:“黄掌柜有路子。但是他要的酬金很高。”说到这里,有些复杂地看了涂菲媛一眼,“他一直想叫你替他做事。如果你求到他头上,多半” 他的话没有说全,然而涂菲媛听懂了,听罢,笑了一下:“我去求他。反正也不止这一件事,我还有别的事求他。” “涂姑娘,你少求他。”阎先生想了想,说道:“黄掌柜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你求他办事,首先要付出多倍的代价。如果可以,还是尽量不要求他。” 涂菲媛笑了笑,谢过他,然后说道:“我做好了准备,打算去试一试。” 阎先生的眼中露出不忍,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忽然,目光落在画像上的女子,抬手一指女子鬓侧的花,问道:“这是什么花?” 涂菲媛看了一眼,摇头说道:“不知。给我画的人说,这是一朵奇异的花,花瓣竟是透明的,有幽香之气。” “透明的?莫非是月溶花?”阎先生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连忙转过身去,往一架书架去了,“《异物志》上似乎有一种记载,讲的便是天下奇物,我记得似乎有这一种。” 这样好的姑娘,万万不能落在黄掌柜的掌心里,阎先生只觉得找到了希望,快步走过去,抬手在书架上数过,然后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本足有寸余厚的典志,左手托着,右手翻动起来。 涂菲媛见他如此激动,也很好奇,跟着走了过来,站在阎先生的身侧,探头往他手里的书看去。但见阎先生小心又快速地掀着书页,忽然停在一页,眼睛一亮,惊喜说道:“就是这个!” 但见那一页纸上,上面用简单笔墨绘着一朵花,只有梗,没有叶,光秃秃的一朵,用简单线条勾勒出来,看不出颜色,一点也不美。然而,上面却标着:“月溶花,花瓣透明,花絮繁复,有幽香之气,开在月光下,生长在月圣国的圣山上,只有圣女能佩戴。是天下奇花当中,最美丽的品种。” “月圣国?圣山?圣女?”涂菲媛的注意力,集中在这几个词儿上面。 上面的记载并不多,下面便是花开时期c年限c生长的环境等,阎先生看过一遍,便把书合上,小心放了回去。 “这是异国之物,想来在《异国志》中有些记载。”阎先生说罢,又走去另一个架子旁边,寻找典籍起来。 涂菲媛心里不禁微微跳起来,为阎先生的好心和博学,也为阿俊的身份来历。攥了攥掌心,抬脚跟在阎先生身后,看着他抽出一本更厚的典籍,翻动起来。 “月圣国,位置成谜,有人在大海中见过,有人说它建在云中,还有人在荒漠中见过。月圣国有一个大教,名为月圣教,但凡每代皇后,皆从月圣教的圣女而出。” “月圣教的圣花为月溶花,花瓣透明,有幽香之气,只在月光下绽放。只有圣女能佩戴,传有神异之能。” “圣女多命不久,往往在二十五岁左右辞世,尸骨被月圣教召回。” 阎先生捡着要紧的读了出来,然后看向涂菲媛,眼中带着惊异:“涂姑娘,你要找的人,多半是月圣国的圣女。” “这”涂菲媛也不知作何神情。 “月圣国的位置成谜,并不好找。涂姑娘,我劝你不要找了。这样的人,就连黄掌柜也不一定找的见。就算找的见,你要付出什么样的酬金,你想过吗?”阎先生合起《异国志》,小心放回书架,看向涂菲媛严肃地道。 涂菲媛抿了抿唇,说道:“多谢阎先生给我这些信息。我回去后,把这些说给那人听。如何决定,由那人来判定吧。” 阎先生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时间不早了,阎先生便做正事去了,涂菲媛也走到里面的桌案旁,开始做账小结。 一上午很快过去。待到快吃饭时,阎先生走过来说道:“涂姑娘想吃什么?我去取饭。” 涂菲媛放下手里的账簿,走过去道:“不知黄掌柜可在无忧酒楼?我想去找他。” “涂姑娘找他做什么?难道涂姑娘还没放弃找人?”阎先生惊讶地道。 “并不是,还有一件其他事,要请黄掌柜帮忙。”涂菲媛说到这里,笑了一下,“多谢先生关心。这件事却不难,只需黄掌柜动动嘴皮子就可,想来酬金我还付得起。” 阎先生听罢,便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说道:“那你跟我一起走吧。黄掌柜却不一定在,他十分忙的,要看你的运气了。” 锁了门,两人往无忧酒楼行去。 涂菲媛还是第一次去无忧酒楼,从前只在路过时见到过,并没有进去仔细看过。这一回跟在阎先生的身后,走进去,才发现无忧酒楼建造得广阔大气,雅俗同趣,兼之干净爽朗,盆景摆设也都是花了心思的,搁在现代至少也是三星级。 “黄掌柜在不在?”阎先生抓过一个小伙计问道。 小伙计却是认得阎先生的,闻言说道:“掌柜的在楼上见贵客呢。” “咱们等一等。”阎先生说道,又对小伙计吩咐了一声,“一会儿黄掌柜忙完了,就说我带着涂姑娘,有事见他。”说完,便带着涂菲媛,往一边行去。 “您说,带着‘涂姑娘’来的?”谁知,小伙计却没走,站在旁边打量了涂菲媛几眼,忽然说道:“黄掌柜说过,如果是‘涂姑娘’来找他,就立刻报给他。”说罢,恭敬地拱了拱手,“我这就报给掌柜的去。” 涂菲媛听罢,不由得也是惊讶,没料到自己在黄掌柜这里如此有待遇。 “看来黄掌柜还真是看重你。”阎先生看过来的神情,有为她高兴,也有为她担忧。 三楼,贵客厢房。 “十万两,不能再高了。”金丝楠木圆桌两边,分别坐着两人。 一人大腹便便,拇指套着翠绿的玉扳指,手里摇着一把折扇,一脸笑眯眯的神情。 另一人身着黑衣,身形颀长,面孔年轻,约莫二十岁出头。皮肤苍白,带着一丝病容,眉宇间更有一丝倦气,方才那句话便是他向黄掌柜说出来的。 黄掌柜闻言,仍旧是满脸笑眯眯的神情:“既然劳动宁公子亲自从京城来,这件事黄某不答应便不厚道了。既然如此,老规矩,三个月后,来取消息。” “多谢。”宁朝醉微微颔首,站起身来,也不多言,抬脚向外走去。 还没走到门口,便听厢房的门被敲响了,一个小伙计的声音响起道:“掌柜的,您曾经提过的那位‘涂姑娘’来了,跟阎先生一起来的,说有事相商。” “好!”黄掌柜眼睛一亮,从桌边站起身来,“哈哈哈,终于把她等到了!” 眼中满是喜色,却并无惊讶。只因为昨天晚上,有个姓郑的来打听消息时,黄掌柜便猜到了。最迟明日,涂菲媛便要找上门来。 “是什么人,让黄掌柜如此激动?”宁朝醉站定在门口,等到黄掌柜走过来,便一起并肩下楼。 黄掌柜哈哈一笑:“是一个我很欣赏的人,一会儿宁公子见了,可不要太惊讶。” 两人下了楼,往一楼行去。还剩几层阶梯时,黄掌柜的笑声便响起来:“涂姑娘呢?在哪里?快上楼来,我叫一桌好菜,招待你们。” 宁朝醉不由得更惊讶了,他长途跋涉从京中来,与黄掌柜定了十万两的交易,也没见黄掌柜如此热情留他吃饭?不由得对那位“涂姑娘”更加好奇起来。 下一刻,一个身影便出现在视野中。黑,胖,土。宁朝醉看了一眼,便微微蹙眉,移开目光,去搜寻能够让人眼前一亮的身影。 ------题外话------ 昨天的活动,大家留言都不积极啊,是太心疼阿风码字不易,不想赚阿风的币币吗?(⊙v⊙)不禁流下感动的泪水 一一 感谢的2张月票,一3一 感谢的张月票,一3一 感谢的张月票,一3一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八五章 宁家,藏书 正是晌午时分,大厅里的客人很多,一片热闹喧哗,不绝于耳。``し宁朝醉移动着视线,寻找那位令黄掌柜哈哈大笑并做东请吃午饭的“涂姑娘”,然而他审视了一圈,入目所见皆是俗人俗物,并没有令人眼前一亮的人物出现。 “黄掌柜。”就在这时,两道声音先后响起。打先的是一个男子声音,温文儒雅,倒也没什么出奇。倒是后面响起的那一个声音,清脆悦耳,好似风中银铃,令人耳目一新。 找到了!宁朝醉收回视线,看向发出银铃一般声音的方向,但见一名黑胖女孩微笑上前,不由得瞳孔一缩!怎么会如此?这不是方才被他评价为黑c胖c土的姑娘吗?她难道就是那位“涂姑娘”?不可能! 然而事实给了他一巴掌,只见黄掌柜哈哈笑着招待两人:“老阎,涂姑娘,你们快快随我上楼,有什么想吃的尽管点,这顿我做东。” 宁朝醉已经走下最后一阶楼梯,而涂菲媛正好踏上第一层楼梯,擦肩而过时,宁朝醉不由得微微侧目,看向这个令他看走了眼的女孩。 黑,皮肤黢黑。胖,足有一百三四十斤。穿着打扮不能更土了,半新不旧的棉布衣裳,绣了朵野花的青布鞋子,这一身加起来值个几十文钱? 宁朝醉愈发不懂,她究竟有何出奇之处,令黄掌柜对她另眼相待?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宁公子,黄某尚有贵客招待,恕不远送。” “告辞。”宁朝醉收回目光,对黄掌柜略点了点头,便转身走了出去。 涂菲媛亲耳听到,黄掌柜放着穿着打扮都贵气不凡的宁公子不招待,反而称阎先生和她是贵客,心里对黄掌柜的笼络人的手段更高看一眼,笑着说道:“黄掌柜如此高看我,可真是折煞我了。” 黄掌柜哈哈一笑,在前面带路,往二楼行去。寻了一间天字号包厢,推开门领着阎先生和涂菲媛进去,又叫了一名小伙计,吩咐道:“将这几日阎先生常点的菜,都上一份。再将咱们酒楼的拿手菜,分别上一份。吩咐厨房里面,快些做好端上来。” “是,掌柜的。”小伙计应声下去了。临走之前,不由得多看了涂菲媛一眼。 涂菲媛心里苦笑一声,黄掌柜如此出格待她,若是后面再提起一些事,只怕她难开口拒绝。然而,难开口也要开口,她可不是死要面子的人。为了里子,她可以一点儿面子也不要的。 “掌柜的,涂姑娘今天随我来,其实是有事情请掌柜的帮忙。”阎先生见着事态的发展,也瞧出一些苗头来,他毕竟跟黄掌柜相识得久一些,对黄掌柜的行事风格较为熟悉。眼见着黄掌柜热情得过了头,心里也担忧涂菲媛把持不住,一时飘飘然,被黄掌柜哄了去,故此开门见山,把来意道了出来。 黄掌柜便朝他看了过来:“我不知道?还用得着你说?你以为掌柜的我做东吃饭,是为了你?自然是为了涂姑娘的大驾光临。” 他身为无忧酒楼的掌柜的,暗地里身份更是不凡,此时做低伏小捧人,换了哪个年轻点儿的都免不了飘飘然。若非涂菲媛有过前世的阅历,此时只怕也要得意了去,再被他一哄,便生出千里马遇伯乐之感,从此死心塌地为他做事。 “掌柜的切莫如此抬举我,我当不起。”涂菲媛不卑不亢地道,“今日前来,乃是求掌柜的一件事,我的酬金已经备好了。” 说罢,从怀里取出帕子包着的一小包东西,放在桌上。不等黄掌柜开口,把涂玉儿的事情简单道了出来。 “我们涂家不如他们郑家势力大,他们若是强抢,我姐姐必定给他们抢走。他们家又有些银子,若是打官司,我们却不一定能得到公正的裁决。所以,昨日我厚颜搬出黄掌柜的名头,吓了他们一吓。今日前来,便是恳请黄掌柜将我的狂言圆过去。”涂菲媛说道。 黄掌柜听罢,面上的笑意渐渐收了起来。 昨天晚上,有人来报给他,镇上有家姓郑的人家,在打听他是否认得涂菲媛的事。似他这般阅历,根本不必打听,心念一转,便猜到来龙去脉。还以为涂菲媛是来投诚了,没想到小姑娘倒是意志坚定,又有些狡猾,竟是同他一本正经谈生意来了。 小小年纪,便有这般心性与脑筋,更叫黄掌柜高看一眼。故此,心中愈发不甘,白白放过这一棵好苗子。脸上淡淡的,冷漠疏离起来,只道:“涂姑娘的酬金是什么?” “是一道新菜。”涂菲媛伸出手,将方才置于桌上的小包拿起来,却不解开,而是慢慢转动起来,“我家中贫寒,拿不出真金白银来。便换了个法子,用与真金白银等值的东西做酬金。” 黄掌柜听到这里,心里来了兴趣,小姑娘竟是愈发让他刮目相看了,然而面上却更加冷淡一分,声音平淡无波地道:“涂姑娘以为,要黄某出面做着事,需要多少酬金?” “黄掌柜是做酒楼生意的,能够令黄掌柜多看一眼的东西,要么是酒水,要么是菜品。我今日带来的,便是一道菜品。”涂菲媛说道,唇角微微勾起了,“请黄掌柜吩咐下去,烤一盘羊肉上来。外焦里嫩,切得豆腐块大小,什么材料也不必放,只随盘盛一小碟细盐出来。” “烤羊肉?”黄掌柜愣了一下,在心中想了一遍,似乎天南海北,都没有吃过烤羊肉,倒是吃过烤猪肉,硬邦邦的,嚼头倒是够了,却没什么滋味儿,便道:“烤羊肉有什么好吃的么?羊肉腥膻,人们大都不爱吃,涂姑娘莫不是投机取巧,哄我来了吧?” 涂菲媛见到他的反应,便知眼下是没有烤羊肉的,便连烤肉都没有兴起来,因而笑得更灿烂一些:“掌柜的,你可是要发财了。” 什么最赚钱?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最赚钱。涂菲媛带来了螃蟹,黄掌柜只要吃第一口,就会将螃蟹推广出去。白花花的银子,还不是如涌而至? “羊肉虽然腥膻,但是腌得妙了,将腥膻去掉大半,只留一分,却是旁的肉都比不过的。”涂菲媛说道,“掌柜的别急,等到烤羊肉上来了,加上我这一味料,保管好吃。” 就连阿俊这样不喜欢吃羊肉的,那天不都狼吞虎咽吃许多?涂菲媛有信心。因为,她今天要推销出去的,不止是烤羊肉,而是烤肉整个行业。蜜汁烤肉,烤培根肉,烤羊肉,烤羊腿,烤牛里脊,烤牛舌,烤牛筋乃至烤蔬菜,烤馒头片儿。 如果黄掌柜不喜欢烤羊肉,不是还有那么多呢?总有一味,会叫他吃得险些吞了舌头。 “来人,烤一盘羊肉上来。”黄掌柜叫了小伙计,吩咐下去,才收回目光,面上又有了些许笑意,这次是真的忍不住,再也摆不出冷脸来了,“那黄某就拭目以待了。” 一旁,阎先生看着涂菲媛淡然安定,仿佛心中自有山岳盘定,巍然不动,不由得心中松了口气。他就怕涂菲媛不小心被哄了,忘了初心。毕竟,被黄掌柜哄走的好姑娘c好小子,可是不计其数。 “掌柜的,我还想打听一件事。”这时,涂菲媛忽然又开口道。 黄掌柜笑道:“涂姑娘又想打听什么?不怕我又收酬金?” 涂菲媛便笑道:“便是千万酬金又怕什么?即便我此时付不起,来日方长,三年后c五年后乃至十年后,难道也付不起?” “哈哈哈,好,好,涂姑娘的这份自信,黄某很是欣赏。既如此,涂姑娘请说,但凡我知道,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且不收涂姑娘的诊金。”黄掌柜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个姑娘,着实有意思,坚定沉稳,狠辣有余,更加机灵狡猾,不仅是做那行的料,就连做生意也是天分超凡。 涂菲媛便容情一肃,说道:“敢问黄掌柜,可知道‘月圣国’的方位?”在涂菲媛想来,黄掌柜这样走南闯北的人,见识广泛,说不定便知道呢? “月圣国?”黄掌柜听罢,眼中露出一丝奇异,“涂姑娘从何处听来?打听这个做什么?” 涂菲媛的脸上露出一丝歉意:“我是替别人打听的。那人叫我保密,恕我不能告知。” 黄掌柜听罢,没有追问,而是说道:“旁的便也罢了。这个,我的确不知。”见涂菲媛的脸上露出失望之色,又道:“涂姑娘也别失望。我虽然不知道,但是我可以帮你打听一些。” “那便多谢黄掌柜了!”涂菲媛听罢,连忙道谢。 黄掌柜苦笑一声:“涂姑娘,你可是害苦我了。” “此话怎样?”涂菲媛微微一愣,心念微转,黄掌柜想要藉此提高酬金,还是别有所图?心里谨慎起来。 只听黄掌柜说道:“便是方才与我一起下楼那人,姓宁。宁家是书香世家,有一座巨大的藏书楼,乃是祖祖辈辈收集藏书之处,所占面积,竟有几十顷大小。便连圣上,都时常去阅书。如果天下间有何处可能具有月圣国的记载,最有可能便是宁家。” 涂菲媛听罢,不由得微瞪眼睛,轻轻吸了口气。几十顷地的藏书楼,这得有多少藏书? “方才宁公子来,与我谈了一单生意,价格为十万两白银。谈到最后,宁公子已经不太高兴。如果我此时去求他,只怕方才谈好的价格要变更了。”黄掌柜摇着头,唉声叹气道。 涂菲媛一时说不出话来。她便是再大的自信,也没有可能一时半会儿变出来几万两银子给他。眼前闪过阿俊倾国倾城的面容,不知道把阿俊哄出来论斤卖,能卖得多少银子? “涂姑娘也别担心,我方才既然夸口答应你了,这件事我扛着便是。”黄掌柜觑了一眼涂菲媛,摆了摆手,若无其事地道。只不过,皱起的眉头,还是显出他的肉痛。他一边说着,一边用余光觑着涂菲媛,“谁叫我对涂姑娘一见如故,格外喜欢呢?想我黄某一把年纪,不曾娶亲,否则女儿也有你这么大了。” 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格外怅惘的样子。看着涂菲媛的眼神,恨不得她就是自己闺女似的。 涂菲媛不禁打了个轻颤,暗道了不得,她自己也算脸皮厚的,可是黄掌柜根本就是不要脸皮的,真是为了利益,什么话都说得出来。这一手亲情牌,无非打的是叫涂菲媛心生感动,日后渐浓,终为他所用的主意。 “多谢黄掌柜仗义。”涂菲媛站起身来,拱手一礼。 不得不说,黄掌柜的确是人精,饶是涂菲媛百般提防,无奈有求于人,竟是不得不心生感激,欠下足足的人情。不过,欠了便欠了,日后慢慢还清就是。涂菲媛不怕欠人情,何况黄掌柜对她不错,值得一交。 这份爽快,也叫黄掌柜更加欣赏了,拍了拍手,对外面传道:“阿全,去追宁公子的马车,如果他还没出城,就告诉他,之前谈好的价格,减为七成,黄某做东请一桌他绝没吃过的菜,为他送行。” “是,主子。”阿全是黄掌柜家的下人,闻言领命而去。 涂菲媛听得眼皮一跳,不由得捏紧了手里的小包。好么,就这一句话,三万两银子就没了。黄掌柜倒是不肉疼,难道他料到,自己日后赔得起他? “涂姑娘,你名字叫什么?我一见着你便喜欢,叫涂姑娘太生份了,不如我叫你的名字,你唤我一声黄叔如何?”黄掌柜笑眯眯地道。 涂菲媛真不想答应。如这般有什么说什么,公事公办,一切都能算清。但是这声黄叔叫出来,如果以后黄掌柜叫她做什么,她难道次次都拒绝? 直是头大不已,只觉得此行算是入了圈套。又在心里把阿俊骂了一遍,若非为了他,今日她推出烤肉一事,除了解决涂玉儿的事,说不得还能谈些分红的事,至少拿些银子是免不了的。毕竟,以黄掌柜的身份,解决涂玉儿的事可谓小菜一碟。 然而,事已至此,骂谁都没用了。 涂菲媛笑了笑,说道:“那却是我占便宜了,有黄叔这样的长辈护着,看谁还敢欺侮我?”便把名字说了出来,又对阎先生行了一礼,“若非那日阎先生拦住我,叫我进无忧书局做账房伙计,还没有我的今日,如果阎先生不介意,我也称您一声阎叔。” 阎先生虽然不及黄掌柜的本事大,却着实是个厚道的善心人,涂菲媛不愿厚此薄彼。谁知,这一拜,竟令阎先生怔住了,随即不知想到什么,眼眶渐渐湿了,他背过身去,好一会儿才转过身来,笑道:“这回我可是跟着掌柜的占了便宜,以茶代酒,我敬掌柜的一杯。” 黄掌柜呵呵笑着接了茶。 正说话间,厢房的门被敲响,随即小伙计端着一盘烤羊肉上来了:“掌柜的,这是您点的烤羊肉。” 但见白瓷盘子里,整整齐齐码着豆腐块大小的烤羊肉,周边摆了一圈增色的蔬果,看起来倒也诱人。随着盘子而来的,还有一小碟精细的盐粒。只不过,黄掌柜的眉头皱了皱,说道:“我着实闻不了这腥膻味儿。” “怪我着急,事先没说好。早知道叫厨房先腌上一腌,便好了。”涂菲媛说着,捏了一小撮细盐,均匀地撒在烤羊肉表面,而后又打开小包,将早先备着的孜然拿出来,撒在盘子里,口里解说道:“这是我偶然发现的一味调料,用在烤肉上格外搭配。” 黄掌柜的眼中露出好奇,伸手过来,捏了几粒,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点头道:“确有异香。”便拿了筷子,夹了一块烤羊肉,忍着腥膻味儿,放入口中,嚼起来。 “阎叔也尝一尝。”涂菲媛拿起另一双筷子,递给阎先生。 阎先生却没忌口的,夹起一块尝了尝,立时便亮了眼睛:“别有风味。” “来人,去烤一盘猪肉,再烤一盘牛肉,一盘鸡肉端上来。”黄掌柜吃了两块羊肉,渐渐品出这道菜的妙处来,可惜他不爱吃羊肉,便对下面吩咐道。 涂菲媛听了,不由笑道:“黄叔当真是做生意的第一人。如此敏锐的心思,令我自惭形秽。”她原本想以此做筹码,提出来让黄掌柜眼前一亮的,怎料小瞧了人,黄掌柜自己便想了起来。 黄掌柜听了,不由得哈哈大笑:“媛媛还有什么想法,一并说出来吧。” “我是这样想的”涂菲媛便把之前的想法说了出来。 无他,即把现代时兴的烤肉行业照搬过来。什么碳烤,什么纸上烤肉,各种能被烤的食材,配上酱汁调料,以及各种腌制的妙方。涂菲媛自己身为老板,参与过的饭局不胜其数,国内国外都尝遍,自然不乏见识。只把印象较深,最得好评的说出来,就够了。 黄掌柜听得惊叹不已:“如果做得好了,可以发展起来一个行业!” 时下的酒楼,酒品单调,菜品虽然丰富,然而许多年来没有新意,以至于竞争到了白热化,格局僵硬死板。黄掌柜十年前初接手无忧酒楼的时候,曾经向玉无忧夸下海口,要让无忧酒楼杀进京城,取代君子酒楼的位置。 十年过去,无忧酒楼的确开了十几家分号,也在京中有了店面。只可惜,跟君子酒楼比起来,只相当于猛虎脚下的弱鸡,毫无可比之处。玉无忧虽然不曾说过什么,但是黄掌柜十分惦记,此事成了他无可言说的心病。 “媛媛,快些再说,还有什么?”此时,涂菲媛在黄掌柜的眼里,直是成了一块香饽饽,不由得满脸热切地看过去。 涂菲媛歪了歪头:“我这里的点子倒是多。只不过,黄叔先把烤肉做起来吧。等到烤肉做起来,再无可以超越的时候,我再告诉黄叔其他的。” 黄掌柜倒是答应她,找来宁朝醉借书,还曾主动减去三成交易金额。只不过,事情尚未未有结果,最终如何还待另说。涂菲媛自认烤肉的点子足够弥补那三万两银子了,虽然心里还有许多点子,却不想一口气都说出来。 “说得是,却不能操之过急!”黄掌柜抬手拍了下额头,有些不好意思:“想我一把年纪,竟然性急至此,叫媛媛看笑话了。” 涂菲媛轻轻一笑,不置可否。 不多时,其他烤肉也端上来了。一同端上来的,还有黄掌柜最先点的菜。 饭菜香气扑鼻,黄掌柜看也不看,只将目光投向那几盘烤肉,对涂菲媛道:“媛媛,快些配料,我等不及要尝了。” 涂菲媛摇头轻笑,站起身来,均匀地撒上细盐和孜然。 “黄掌柜为何突然——”厢房的门被打开,宁朝醉走了进来,才想问黄掌柜为何突然叫他回来,又主动减了酬金?莫非事情有变,黄掌柜做不到,或者三个月内无法有消息?直是有些心急,进门便问道。然而,话说到一半,看见桌边的情形,不由得顿住了:“这是?” “宁公子,你来得正巧,饭菜才端上来,你就到了。”黄掌柜笑着抬头,对他招手道,“快来坐,这几味菜绝对是你从没吃过的。” 宁朝醉推开门走进来,在看见阎先生与涂菲媛的时候,面上焦色便敛起,淡淡点了点头,走到黄掌柜身边坐下。 涂菲媛撒完细盐和孜然,擦了擦手,坐回去,抬头看向黄掌柜说道:“黄叔,可以吃了。” 黄叔?宁朝醉的眉头微挑,临走之前,他记得这位涂姑娘明明唤的是黄掌柜,才多会儿工夫,竟如此亲近了?这让他不由得仔细打量起涂菲媛来。 两道带着探究的目光,令涂菲媛无法忽视,便也抬头看过去:“宁公子看我有什么奇怪么?”声音带着一丝不悦。她不就是长得难看些么?至于这样看她?什么书香世家的公子,竟也如此无礼。 然而,对上宁朝醉的目光,不由得微怔。只见宁朝醉的眼中,并非如她所想,是刺探c讥讽c轻视,而是一丝探究与好奇。莫非,是她错怪他了?可是,她有什么可探究的?这一怔,便也把宁朝醉打量了一遍。 但见他穿着一身黑衣,一头乌发也用黑色发带束起,面容倒是白皙,只是太过苍白了些,眉宇间略有倦容。生得倒是俊秀,兼之浑然天成的清贵之气,倒也是舒服养眼的美男子。 “失礼了。”听到涂菲媛的质问,宁朝醉没有辩解,只是淡淡点头,便别开了目光。他之所以来此,乃是黄掌柜平白少收三成酬金,令他有些心焦。至于旁的事,他并不在意。 “唔,果然,好吃!”黄掌柜夹了一块烤猪肉,填入口中,不由得欢喜地说道。又分别夹了一块烤牛肉和烤鸡肉,分别细细品过了,才对宁朝醉道:“宁公子快尝尝,这道烤牛肉最好吃,竟与煮了c炖了全然不同,别有一番风味。” 宁朝醉没心情品尝,转过头看向黄掌柜,淡淡说道:“黄掌柜为何叫我回来?” 黄掌柜多精明的人?虽然宁朝醉隐藏得很好,他还是一眼就看了出来,咽下口中食物,哈哈一笑,说道:“宁公子多虑了。之前谈的事,仍旧按之前的来,只不过我另有其他事相求,才主动减了三成酬金。” 宁朝醉听罢,心中一松,随即好奇问道:“究竟是什么事?” “于宁公子而言,却是举手之劳。”黄掌柜说道,“宁公子快尝尝,咱们边吃边谈。” 宁朝醉便不客气,他方才回到客栈,才要吃饭,还没吃到便被叫了来,正饿着呢。便夹了些素菜,送入口中,吃了起来。 “宁公子别吃那个,那个有什么出奇的?尝尝这个。”黄掌柜见他捡着菜吃起来,连忙指着几盘烤肉说道,“这是涂姑娘发明的新菜,日后我要推广的,今日宁公子来得巧,先尝一尝。” 宁朝醉是外人,在外人面前唤涂菲媛的名字不太合适,故此黄掌柜又唤起了涂姑娘。 涂菲媛也不介意,她打量着宁朝醉的脸色,说道:“宁公子大概身子虚弱,不适合吃肉,平日里吃素菜喝汤比较多?若是如此,这等易上火之物,还是少吃为妙。” 一句话落,宁朝醉不由得又把好奇的目光投向她:“不碍。两口还是吃得的。”便把筷子对准黄掌柜大力推荐的烤牛肉,夹了一块送入口中。 这一盘子乃是烤得牛里脊,肉质较嫩,无忧酒楼的厨子将它烤得外焦里嫩,吃起来口感不错。兼之没有腌制,食物本身的香味足够,又洒上细盐和孜然,吃起来的确别有一番风味。 宁朝醉从前吃肉,都是煲汤时切成细碎的肉糜,或者炖烂了吃不到成块的,可谓是只闻肉味儿不见肉,竟是没吃过这样大块的肉。三分好奇,三分欲试,将牛肉送入口中,嚼了起来。不多时,忍不住道:“好吃。” “连宁公子都说好吃,这道菜推出去,黄某就坐等收银子了,哈哈哈!”黄掌柜大笑起来,然后话锋一转,说道:“所谓吃人嘴软,宁公子既然吃了黄某的菜,便受黄某一求。”迎上宁公子的目光,将借书之事说了出来。 宁朝醉咽下口中的肉,说道:“宁家的书,从不外借。” “那,可否让黄某进去一阅?”黄掌柜又问道。 宁朝醉的目光有些高傲起来:“宁家有家训,不许从商之人踏入藏书楼半步。” 一句话落,黄掌柜的脸色便沉下来。 “是我要借书。”就在这时,涂菲媛开口说道。黄掌柜之前那样说,是为她着想,不想叫她暴露出来,竟没想到因此受了辱,这是涂菲媛也没想到的,看向宁朝醉的目光有些冷淡,“宁公子不借便罢,因何出言伤人?” 宁朝醉的唇角微微弯起:“涂姑娘何不等我把话说完?” 他早料到不是黄掌柜要借书。如果他要借,之前谈生意的时候,便不会可着劲儿抬价了。这一段时间内,唯一的变数就只有涂菲媛。他想瞧一瞧,这个姑娘到底都有什么品质,让黄掌柜如此喜爱?这才出言一试。 “家中的书虽然不外借,也不随便允许人进去阅读,却是可以抄出来的。不知涂姑娘要看什么书?等我回去,抄出来,派人送给涂姑娘。”宁家藏书无数,却不仅仅是收藏癖。祖上有训,书赠有缘人,自从宁朝醉的祖父那一代,更是多了一条,造福天下读书人。 涂菲媛愣了一下,不禁有些惭愧起来:“是我莽撞了。” “宁公子真是好会唬人。”这时,黄掌柜反应过来,这位宁公子又哪里是什么刻板的人物呢?若真的是,玉无忧也不会与他交好,又介绍他到自己这里来了。佯作怒道:“我侄女儿若是被你吓坏了,你赔我?” 宁朝醉放下筷子,抱拳一笑:“对不住,涂姑娘,为表歉意,我尽快找到你要的东西,抄写出来给你送来。” 涂菲媛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便点了点头,拿起筷子,闷头吃起饭来。 “月圣国?涂姑娘要打听月圣国的消息?”听了黄掌柜的描述,宁朝醉微微惊讶,“涂姑娘从哪里得知月圣国的消息?” 他看涂菲媛生得其貌不扬,穿着打扮也是普普通通,想来连字也不识得的,竟从哪里听来这些绝大多数读书人都不晓得的东西? “宁公子就别打听这个了。”黄掌柜解围道,“来,吃菜,尝尝这个。” 饭吃到一半,气氛便渐渐融洽起来,涂菲媛发现宁朝醉并不高傲,也没有什么臭脾气,真正是书香世家出身的公子,谦和有礼,又带有一丝风趣,与他交谈如沐春风。 宁朝醉更是明白了,为何黄掌柜会对涂菲媛另眼相待,敬称了几声涂姑娘,不由得感慨一声:“涂姑娘让我想起家父的一位故人。” 涂菲媛听到这里,不由得眼皮一跳,隐隐有些预感,手里捏紧了筷子。 只听宁朝醉说道:“十多年前,朝中有位才华横溢的官员,也姓涂,与家父十分交好。涂大人的夫人,亦是才华横溢。家中的藏书楼,历经数百年,已有些虫蛀或腐坏,更有一间失火,烧毁许多珍贵藏书。是涂大人听说后,请来他的夫人,为家中的藏书楼重新规划设计,使得藏书得以安然保存。” “宁公子说的涂大人,可是十五年前的榜眼,涂大海?”阎先生听到这里,蓦地激动起来。 “正是,阎先生也知道此人?”宁朝醉诧异问道。 阎先生连连点头:“知道,知道。”两人便有了共同话题,好不投机地聊了起来。 涂菲媛只是埋头吃饭,压住心中的波涛,心中打定了主意,尽快去紫霞山庄一趟,再打听打听便宜爹和便宜娘的事。 “先生,时间不早了,咱们该回了。”黄掌柜和涂菲媛早都停了筷子,阎先生和宁朝醉还在聊得欢畅,涂菲媛只得扯了扯他的衣裳唤道。 阎先生这才恋恋不舍地起身:“既然如此,咱们改日再聊。” 这顿饭才散了。 一直回到无忧书局,阎先生还在念念叨叨,当年涂大海如何如何。涂菲媛垂眼听着,一言不发。下午继续对账做小结,待天色不早了便起身告辞。 一路上,涂菲媛走得飞快。心里想着涂大海和云诗,不知怎的有些着急。 正好阿俊的腿好了,不必再扮作孟小姐养病,一会儿就叫他悄悄去紫霞山庄,让孟庄主派黄连来“送人”与“接人”。最好孟庄主亲自来,当面问他些事情。 回到家,却发现家里没有人在。涂老头和李氏不在家,阿俊也不在家。阿俊去哪儿了,涂菲媛倒不担心。想了想,转身出了院子,往涂大河家走去。 还没走近,远远便看见涂大河家门口围了许多人,不禁眉头一皱,加快脚步。 “爷爷奶奶?”抬脚进了院子,涂菲媛便看见涂老头和李氏站在正当门,快步走了过去,才看向院子里此时的形势。 只见郑老大拱手弯腰,好不客气地道:“我们家老五是个暴脾气,这些年慢待了弟媳,我们全家都觉得对不住亲家。出了这事,我们也再没脸面见亲家,既然亲家要求和离,我们准备了和离书。弟媳的嫁妆,一件不少,全都在这里。还有些银两,是我们对亲家的赔偿。” 在他身边,郑屠户垂着脸跪在地上,脸上有些不甘不愿,却不敢起来。 涂菲媛的眼中闪过惊讶,昨天晚上,郑家的态度可不是这样的?直到看见站在郑屠户身边的有些眼熟的那人,才不禁恍悟,原来是黄掌柜出手了! 站在郑屠户身边的那人,见涂菲媛看过来,轻轻朝她眨了眨眼。不是阿全,又是谁?涂菲媛对他略略颔首,示意知道了此事。 这一幕,落在了一个人的眼中。却是众人都围在门口,有些挤进院子里,看着热闹。目光都落在郑老大和郑屠户的身上,昨天郑家多么难缠,谁不知道?见郑屠户一个大老爷们跪在地上,都伸出手指,一边指指点点,一边奚落起来。唯独有一个人,目光落在了涂菲媛的身上。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杨有田家的,胡氏。当初李琼儿从高高在上的仙女儿,落到人人唾弃的贱妇,拜谁所赐?全村里没有一个人知道,哪怕白大富都不清楚。唯独胡氏,清清楚楚知道,这就是涂菲媛一开始就做了套,一步步设计得来。 她心里对涂菲媛有着敬畏,再不敢嚼涂菲媛一句舌根子,提都不提涂菲媛的名字。本来跟着人在看热闹,突然看到涂菲媛来了,不由得便将目光投过去。这才机缘巧合之下,看到阿全与涂菲媛互换神色。顿时,浑身一哆嗦,心中的恐惧更深几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刘氏看着跪在身前的郑屠户,虽然不清楚为何他们转脸就服软了,但是有机会出气,她可不会放过,抬脚就踹在郑屠户的膀子上,“东西放下,你们快滚,别脏了我们的眼!” 郑屠户被踹得晃了晃,脸上露出怒气,才要起身,蓦地身后伸来一只手,死死按住了他。想起郑老大看到阿全,诚惶诚恐的表情,郑屠户咬了咬牙,强忍着没有起身。 “是我们家老五对不住你们家,这辈子我们都不会再出现在你们家人的眼跟前。”郑老大说完,把和离书放在一旁装着涂玉儿嫁妆的箱子上,提起郑屠户,转身分开围观的众人走了。 门口,一个小孩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眼珠子转了转,转身跑进了白村长家:“爷爷!” ------题外话------ 媛媛要辅助黄掌柜,开起烤肉店了!大家说,这个烤肉店叫啥名儿好呢?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八六章 阿俊,偷亲 郑家人走后,围观的人群也散去大半。一一一一还有些闲着的妇人,走进院子里,同刘氏搭话,全都被刘氏撵走了:“家里忙,改日招待你们。” 未几,一众人全都散了。刘氏不愿理会人,唯恐又有好事的人打着关心的名头来嚼舌,索性闩上了门。于是,院子里只剩下涂大河c刘氏c涂珠儿,以及涂老头c李氏和涂菲媛。 “你们啥时走?”转身回来,看到院子里的涂老头和李氏,刘氏一点儿不热络。 涂老头和李氏都看惯她这副作态,也没好声说道:“我跟玉儿说两句话,这就走。” “什么时候说话不行?非得这么晚了?”刘氏不愿意叫二老进屋,说道:“你们快走吧,这么晚了还不回去做饭,不知道黑妞子饿了啊?” 李氏便道:“你是生怕我们吃你一口东西?我们好心来看玉儿,怎么到你眼里就成蹭吃蹭喝的了?我们何时那样不要脸了?你倒是说出一回来?” “奶奶,咱们回吧。”涂菲媛不愿叫李氏生气,便扯了扯她的胳膊说道。 “你少说两句!”另一头,涂大河对刘氏说道。 刘氏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扭身往厨房里去了:“我去给玉儿做饭,你把这些东西都收进玉儿屋里,一样也别落下。” 听到李氏耳中,不由得又气起来:“你指桑骂槐说谁呢?我难道还会动玉儿的东西不成?你怎么说话的?有没有良心?” “我说啥了?我哪句话说你会动玉儿东西了?”刘氏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谁没良心我是不知道,谁有良心我却是知道了。”才说完,从厨房里走出来了,手里拿着半只甜瓜,塞给涂菲媛,“黑妞子,你吃瓜。” 刘氏本来不知道郑家为何服软,他们那样的人,一家子都是霸道的,昨天晚上的做派才是他们惯做的,今天这出却不是他们做得出来的。仔细一想,白村长不可能帮涂家说话,村里其他人没拿到好处也必然不肯的。思来想去,便觉得可能跟涂菲媛有关。 昨天晚上睡觉前,涂大河倒是跟她说过,涂菲媛像涂大海,是个有本事的,也肯回护家里,叫她对涂菲媛好一点儿。若是换作从前,涂大河就是说破大天,刘氏也还是该咋样就咋样。但是,昨天涂菲媛做的那些事,一件件都记在刘氏的心里。便是涂大河不说,她也要对涂菲媛好的。 “奶奶,咱们走吧。”谁知,涂菲媛眼也没瞧甜瓜,搀住李氏的手臂,就往外走去。 刘氏不由得愣了一下。 “瞧瞧你办的什么事?”涂大河瞪了她一眼,抬脚走进厨房,拿出两只甜瓜,快走几步追上涂菲媛,塞到她的手里:“给你拿着,回家洗了跟你爷爷奶奶吃。” 涂菲媛这回接了过来:“谢谢三叔。” “客气什么?有空来家里玩,陪你玉儿姐姐说说话,还有珠儿也喜欢跟你玩。”涂大河说道。 陪涂玉儿说话还过得去,涂珠儿什么时候喜欢跟她玩了?涂菲媛心中暗道,面上却没表现出来,接过甜瓜,便与爷爷奶奶出了门,往村北头的家里去了。 “老三媳妇,真是过分,你瞧瞧她都说什么话?咱们好心看他们去了,她竟这样待人的?”李氏一路上都在叨念着。 涂老头说道:“就你多想。她也没说什么要紧的?” “她咋没说?她撵我快走,不就是怕我吃她家的饭?又叫老三快点把东西收起来,一样也不能少,难道不是说我会拿东西?”李氏气道。 涂老头道:“就你想得多。” “怎么是我想得多?”李氏在涂老头这里得不到支持,便转过头问涂菲媛,“媛媛,你说是不是奶奶想多了?还是你三婶过分?” 涂菲媛便笑道:“奶奶,你若不说,我真没想到三婶还有那些意思。” “你看吧?连媛媛都这么说。”涂老头道。 李氏心里不高兴,然而又不禁怀疑起来:“真是我想多了?” “奶奶,三婶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往深处想多没劲?”涂菲媛劝道,“咱们有一听一,有二听二,琢磨那么多,没得把自己气坏了。” 对有些人,就只能照话面上的意思去听。要不然,气也要气死。刘氏说的那些话,未必就不是李氏所想的那样。只不过,刘氏既然没有说明白了,何必替她想出来?就不按她的潜意思去想,该咋样就咋样,要生气也是刘氏生闷气。 涂菲媛是舍不得爷爷奶奶受一分气的,故此刘氏单单切了半块瓜给她,她瞧也不瞧,更别说接过来了。涂大河亲口说了,叫她给爷爷奶奶,她才接过来。她就是要刘氏知道,对她好不如对爷爷奶奶好。如果对爷爷奶奶不好,对她再好也没用。 “唉,算了,算了。”李氏摆了摆手,快步往家走去,“阿俊吃完晌午饭就不见人影了,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我和你爷爷出门去你三叔家时,他还没回来,也不知道这会儿回来没有?” 涂菲媛摇了摇头:“我回家时没见到他。这会儿天快黑了,应当回来了吧?” 回到家后,院子里没有人,阿俊果然还没回来。涂菲媛心里不禁有些担忧,臭小子没被逮着吧?她是不是对他太放心了?他毕竟是太子要的人,想必漫山遍野寻找着,她不该叫他出去捕猎的。 她都养他这么久了,若是被人逮走,还真有些舍不得。想了想,心下决定,明天开始暂且不叫他出去捕猎了,直到想出切实的法子让他安全了。 “咱们先做饭。”李氏说道。 涂菲媛点了点头:“我去瞧瞧黄豆芽发得怎么样了。” 走到里屋,来到一处角落里,掀开盖在盘子上的湿布,但见黄豆已经发芽了,芽儿长出两厘米多一些,还不中吃,便又盖上了。浇了些水,走出屋去。 院子里,涂老头笑呵呵地道:“又有豆角老了,我上回留了些没摘,正好这会儿摘了,给媛媛蒸着吃。” 从前的涂菲媛喜欢吃蒸豆角,把老了的豆角洗净切成段,用面粉裹上拌一拌,蒸熟了。然后拌上蒜泥c细盐c少许酱油,吃着很开胃。尤其里面的豆子,面嘟嘟的,吃着更可爱。 “爷爷,你真疼我。”涂菲媛也喜欢吃蒸豆角,尤其这里面含了老人最细致的疼爱,每次都吃得她幸福不已。因而走过去,挽住涂老头的手臂,脸颊贴在涂老头的肩膀上,娇声说道。 涂老头呵呵一笑,伸出手摸了摸小孙女儿柔软的头发:“今天押着郑家来认错的那人,是媛媛找来的吧?” “爷爷,你咋知道?”涂菲媛有些惊讶地道。 涂老头呵呵笑道:“咱们涂家没什么人脉,平白无故的,谁肯帮咱?昨天听你说什么黄掌柜,今天郑家就来认错了,爷爷就想到是你啦。” “嗯,是我。”涂菲媛也不瞒着,松开涂老头的手臂,在他面前做了个鬼脸,说道:“爷爷看我厉害不?快夸夸我。” 涂老头被她逗得笑起来:“好孩子,爷爷自然要夸你的,你有本事却不藏着掖着,知道帮着自家人,爷爷的心里啊,别提多高兴了。” “那爷爷要怎么奖励我啊?”涂菲媛笑嘻嘻地道,做着鬼脸,在涂老头的面前晃来晃去。 只要涂老头和李氏还在一天,那些人有困难,她都会帮一把。等涂老头和李氏百年之后,他们是死是活,就看她心情了。 涂老头的手里攥着一把豆角,见着小孙女儿在面前搞怪,不由得抬起一只手,朝她头上轻轻敲了敲:“给你蒸豆角吃还不乐意?再不乐意,不给你留了,都给阿俊吃。” “不要!”涂菲媛连忙说道,“这个不能给他吃,什么时候都不能给他吃,只能给我吃!” 这是涂老头专门给她的疼爱,她才不要分给那个臭小子。 “呵呵,好,都给你,爷爷都给你留着。”涂老头笑了笑,到井边择菜洗净去了。 涂菲媛便走到篱笆院子门口,朝路两边张望,眼瞧着傍晚了,不多久天就要黑了,阿俊怎么还不回来? 才想着,南边来了一辆马车,骨碌碌的碾动声传来,搭眼一看,竟有些眼熟。 “涂姑娘。”马车来到身前,黄连刹住了车,从车上跳下来。接着,车帘被掀开,阿俊跳了下来。看清他此时的打扮,涂菲媛不由得眼皮直跳起来。 只见阿俊瘦瘦的腰上,挂了一圈山鸡!其中一两只,翅膀还在偶尔扑棱一下,竟然是活的!用一根不知道哪里来的绳子拴在腰上,涂菲媛数了数,竟有五只之多! “媛媛,葡萄!”阿俊跳下车来,却没有马上走过来,而是掀开车帘子,从马车里面抱出来一筐子葡萄。但见里面装着乌黑的c紫幽幽的c红艳艳的,大颗的c小粒的,紧密结实的c稀疏松散的,全是葡萄,足有二三十斤! 涂菲媛看看葡萄,又看看黄连,心里浮现一个猜想,做了一个手势,说道:“进来说吧。怎么回事?阿俊怎么跑到紫霞山庄去了?” 阿俊向涂菲媛展示完毕,便兴冲冲地抱着葡萄,往院子里走去了。黄连跟在后头,走进院子里,口里说道:“是这样的” 原来,下午吃过饭后,阿俊便依着涂菲媛的嘱咐,避着人们的视线,从北头入了山,打猎去了。他一连打了几只鸡,分别捏在手里,就准备回家,等涂菲媛回来做给他吃。然而,想到吃过晚饭后,涂老头给他洗的果子,又犹豫起来。 那些果子,其实不大好吃。比起紫霞山庄的葡萄,差得远了。不想还好,这一想,就止不住流起口水。便找了些结实的草茎,咬断了搓在一起,把山鸡绑起来,扛在肩上,往紫霞山庄行去。 他和孟庄主c沐神医都不熟,想了想,就从山上那面爬下去,打算悄悄采些带回去。不料,碰到了打理葡萄的黄连。黄连跟他有些熟了,问了他几句,便邀请他去见孟庄主。他不肯,黄连便哄他说,如果见了孟庄主,就叫孟庄主同意,采最甜的葡萄给他吃,他便同意了。 孟庄主见到阿俊,惊讶得不得了,前几天走的时候,他明明被箭射穿了大腿,不能走路,还叫涂菲媛抱着他求医来的。这才几日?他就能跑能跳了?因着知道他心性至纯,又颇有些天真,但却警惕得紧,便叫黄连摘了葡萄,哄着他吃,才喊了沐神医,套他的话。 阿俊见有吃的,又听他们说只想瞧瞧他的腿,瞧完了就给他装一筐子葡萄回去,心下一想,划算得很,便露出大腿来给他们看。光洁无痕的大腿,不仅没有丝毫疤痕,就连汗毛也没有,真正是肌肤如玉,看得孟庄主和沐神医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什么样的妖孽?才能拥有如此完美的肌肤?沐神医看着都忍不住嫉妒起来。然而更震惊的是,阿俊为何痊愈如此之快?便又问他,谁知阿俊一问三不知,见他们看完了腿,就把衣裳放下来,埋头只顾吃葡萄。 孟庄主和沐神医变着法儿套他话,他也不肯讲,问急了就站起来要走。他是涂菲媛冒着危险也要捡回家的人,孟庄主哪敢怠慢?便不问了,又叫黄连剪了葡萄给他吃。不仅如此,还喊来厨子,把他的山鸡做成菜,一只烤的,一只蒸的,一只炖的,一只炒的,做给他吃。 “你们把我的鸡都弄没了,你们赔我。”阿俊吃饱喝足,站起身来,眨着一双无辜的眼睛,认真又严肃地道。 孟庄主才反应过来,这哪里是他们套他的话?分明是他们中了他的圈套。假使不给他,他还能走?只怕要变着法儿闹起来。所幸山庄里养了些鸡,便捉了几只给他,又特意捉了两只下蛋的母鸡,仔细嘱咐了他:“这个能下蛋吃,你回去给媛媛说,她会高兴的。” 阿俊便绑上几只鸡,捆在腰上,又抱了筐子,打算回去。 “等等!”孟庄主叫住他道,“叫黄连驾车送你回去。”既然阿俊的伤都好了,涂菲媛还打算叫他继续扮孟小姐吗?心里思量着,便叫黄连驾车送他回去,顺道问一问涂菲媛。如果打算给他换回身份,正好让黄连把“孟小姐”接回来。 这才有了当下一幕。 自然,黄连没有全都说出来,只告诉涂菲媛如何发现了阿俊,孟庄主知道后怕她没有葡萄吃,便叫阿俊带了回来。又问她究竟如何打算,还让“孟小姐”继续住下去吗? “不让了。”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涂菲媛本来打算让阿俊去一趟紫霞山庄,跟“孟小姐”调换身份呢,可巧这就来了,“你进村的时候,看见你的人多不多?” 黄连说道:“有十几个人吧。” “那行。你回去的时候,如果被他们问起来,什么也不必说,只管回去。有什么,我跟他们说。”涂菲媛想了想,不由笑着说道。 黄连自无不应,点头答道:“好。”顿了顿,又说道:“庄主的意思,如果阿俊和‘孟小姐’换回身份,就请多往紫霞山庄跑两趟。庄主和夫人很想见你,如果你觉得麻烦,马车可以给你留下。” “不必。马车你驾走,还要坐实‘孟小姐’被带回家的事呢。”涂菲媛怔了怔,抿了抿唇,才说道:“我会常常去的,叫庄主和夫人别挂心我。” 黄连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便先走了。” “一路小心。”涂菲媛送他出了院子,又目送他离去,这才折身回来。 才走了几步,蓦地身后传来一声儿:“啊哟,黑妞子,那孟家老爷又派人来了?” 涂菲媛转过身,看见几名妇人,探头探脑朝这边看,暗暗撇了撇嘴,这些人就是闲。不过,闲人也有闲人的好处,正要她们传话呢。便说道:“孟家老爷回来了,便派人来接孟小姐了。”说着,指了指院子里,“顺道把我家阿俊也送来了。” 打发了几名妇人,涂菲媛才走回院子里。 阿俊腰挂山鸡,怀抱葡萄的样子,早就惊呆了涂老头和李氏。涂老头帮着他把葡萄抬进屋,李氏则解下他腰间的鸡,瞅瞅这个,瞅瞅那个,又挨个摸了摸肚子,又惊又喜:“竟有两只还下蛋的?哎哟,这回好,这回好!” “阿俊哪,你等一等再吃,爷爷给你洗一洗。”只见阿俊拎出来一串葡萄就要吃,涂老头连忙制止他,找了一只小筐子,捡出来几串,拎到井边去洗了。 阿俊咽了下口水,兴冲冲地走近涂菲媛的身前,眨着一双清亮的眼睛,瞅着她不说话。 “鸡是活的,你怎么想到的?”涂菲媛看着他好奇问道,上回他猎了羊,可是直接杀死的。 “你说过,不能喝血。”阿俊娇娇的声音说道,那嘴角儿,高高扬起,压也压不下去。 “还有两只是下蛋的,不错,你这回做得很不错。”涂菲媛抬起手,在他的脑袋上摸了摸,不吝啬地夸奖道。 阿俊的嘴角扬得更高了,往前凑了凑,睁着一双清亮的眼睛,瞅着涂菲媛的脸,慢慢弯下了腰。 “干什么?”涂菲媛脸上一冷,一把拍开他,瞪着他道。 “我要奖励。”阿俊眨着眼睛,想起昨晚亲到的触感,软软的,弹弹的,微微凉,有点不知名的香,不知不觉又弯下腰,嘴巴朝涂菲媛的脸上凑过来。 “滚蛋!”涂菲媛拧眉骂道,这回不客气了,一巴掌拍在他脸上,“你讨打是不是?昨晚那件事,你再敢做同样的,打死你信不信?” 臭小子,毛都没长齐呢,倒是会调戏姑娘了?这回调戏的是她,下回要调戏谁了?想到这里,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抬手捉过阿俊的领子,拉近身前,低声威胁说道:“那件事,你不仅不能对我做,也不许对任何人做,听到没有?被我知道,立刻将你赶出去!” “啾!”阿俊却根本没听,趁着她讲话没注意,脖子向前一伸,飞快亲在她的鼻尖上,顿时如偷了鱼的小狐狸,笑得好不奸诈。 涂菲媛再次被偷袭成功,心里那个气,抬手按在他的脸上:“滚滚滚!” 只见阿俊被拍开后,既不生气也不恼,而是压根没往心里去,欢快得很,跑到井边蹲在涂老头的身边,看涂老头洗葡萄,涂老头洗一点儿,他吃一点儿。 怎么教他礼教大防呢?涂菲媛不由得头痛起来,是按照古代人的教法,还是按照现代人的教法?他都十四岁了,搁别人身上都要定亲了,如果随便敷衍过去,只怕过不多久就要来问:“为什么人家都有媳妇?你什么时候给我买媳妇?” 涂菲媛越想越觉得,这一幕很有可能发生,不禁更是头大。 “媛媛,过来帮忙。”就在这时,李氏朝涂菲媛喊道。 一共五只鸡,都是活的,还有两只在下蛋,哪能都杀了吃肉?尤其两只下蛋的母鸡,李氏是无论如何舍不得杀的。便打算围一个鸡圈,把鸡先圈起来。明日有空了,再仔仔细细搭一个鸡窝。 “来了。”涂菲媛喊了一声,便从灶边捡了些枝干粗壮的干柴火,抱在怀里往李氏身边走去,将树枝放在地上。 “有点儿少,不够用。这样的太细,不中用的。”李氏摸了一遍,皱起眉头说道。 这个好办,家里有个能干人,还闲着呢。涂菲媛站起身来,往井边看去:“阿俊,过来!”等阿俊起身走过来,涂菲媛便捡起一根比拇指还要粗一圈的树枝,说道:“你去找些这样的树枝来,可以比这个长,不能比这个细。” 阿俊点了点头:“好。”说着,眼睛还瞅着涂菲媛的脸,如小狐狸看见了鱼儿,千方百计要叼走一条。涂菲媛心里又气,又有些不自在,攥起拳头捶在他肩膀上:“还不快去?” “哦。”阿俊才转身往外面走出去。 李氏从屋里拿了剪子出来,蹲在地上,给几只鸡剪翅膀,免得鸡圈围得不够高,它们一扑棱就飞跑了,一边剪着,一边口里说道:“媛媛啊,你别老是这么对阿俊。他捉了这么多只鸡,出了大力气呢,你别打他,好好儿跟他说话。” 涂菲媛听了,不禁抿了抿唇,握起了拳头,背在身后,捶着空气。他捉了鸡了不起?她还每天上班呢,难道比他轻松?他捉了鸡,就能每天讨赏赐了?美得他! “我知道了,奶奶。”想起臭小子又贼又精的眼神,涂菲媛眯起了眼睛。渐渐的,嘴唇勾了起来。她知道教给他什么了。 李氏才把五只鸡的翅膀都剪完,那边阿俊回来了,动静倒是不小,唰唰唰,好像巨大的扫帚拖在地上的声音。 臭小子该不会砍了棵树回来吧?涂菲媛不禁诧异地抬起头,朝发出动静的方向看过去。这一看,不禁瞪起了眼睛,只见阿俊左手扛着一棵树,右手扛着一棵树,好不拉风地走回来。 “我回来了。”阿俊拖着两棵树走进来,一直来到李氏身边才停下,然后抬起头看向涂菲媛:“媛媛,我找到树枝了。比那个长,不比那个细。”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方才涂菲媛用作例子的那根树枝。 涂菲媛的嘴角抽了抽。有这样类比的吗?这也差太远了?他怎么想到砍两棵树回来的?才要骂他,目光落在两棵树上,不由得微微一怔。这两棵树,都是死去多时的,上面一点儿叶子,甚至青痕都没有。枝干都干枯的,只能当做柴火烧。 “你从哪儿弄的?”涂菲媛抬起头,但见阿俊眨着一双清亮的眼睛,嘴角微微抿起来,似乎在等夸奖。然而他眼中偶尔闪过的亮光,却让涂菲媛觉得,有些摸不清他在想什么。 似乎,自始至终,她从没摸清过,他究竟是真单纯,还是假天真?这样一想,不禁将阿俊打量起来。然而这会儿再看去,他的眼中又只剩下清亮,眨啊眨,好不无辜。 “老天爷,阿俊啊,你可真能干!”李氏放下被剪了翅膀的鸡,起身来到两棵枯树旁边,摸着打量起来。但见这两棵树,皆有碗口那么粗,虽然枯了,却也是坚硬的,阿俊又没有斧头,他怎么弄来的? 涂菲媛抿了抿唇,完全不想知道为什么。在阿俊身上,从来没有为什么。唯一有的,便是奇迹。似乎这个世界的逻辑和规律,在他身上,永远不成立。他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超凡的力气,绝美的容貌,令全天下女子嫉妒的肌肤,令全天下男人嫉妒的聪明,天生的机灵和敏锐,无法解释的痊愈能力涂菲媛细数在他身上发现的特殊之处,渐渐有些惊悚起来,这些特征全都聚集到一个人的身上,他不遭诅咒,谁遭诅咒? 尤其他扑朔迷离的身世,倘若真是皇后之子,那岂不是一国太子,未来的帝王?越想越觉得脊背发冷,浑身都有些颤抖起来,这样逆天的人物,留在身边是好是坏? 涂菲媛只想跟爷爷奶奶过普通的生活,她不想搀和进复杂的事情里面。为此,连涂大海和云诗,她都不放在心里。何况他这样麻烦的人物? “阿俊啊,去跟爷爷找斧头来,这棵树太粗,不能插篱笆。”李氏不知涂菲媛所想,这会儿天色愈发暗了,她的眼神不大好,丝毫没有瞧见小孙女儿的异常,仍旧喜滋滋的,推着阿俊去拿斧头。 阿俊倒是看出涂菲媛眼中的异样,颇为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才走过去涂老头身边,娇娇地道:“爷爷,拿斧头。” 等涂老头拿了斧头给他,便提了回来,问李氏道:“奶奶,怎么用?” “你把它砍成一截一截的,不要太长,也不要太粗,就跟这个似的就行。”李氏也知道阿俊有时候是不靠谱的,指望他自己想出规范来,那太费力气了,便拿了一根粗细长短差不多的树枝,叫阿俊看起来。 阿俊看了一眼,便握着斧头,劈起树枝来。别看他生得瘦弱,这一把子力气真不是吹的,一斧头下去,枯树就成了两截,咔咔咔,又快又准,一棵枯树很快变成一堆长短粗细都差不多的枯树枝。 他直起腰来,睁着一双清亮的眼睛,朝涂菲媛看过来。倾国倾城的面容,美得刺人眼睛,眸子里的天真单纯,更刺得人的心都痛起来。 涂菲媛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看到涂菲媛面无表情,阿俊有些失望,却不气馁,跨步到另一棵树旁边,又埋头用力砍了起来。咔咔咔,一棵枯树,不停变碎,渐渐出现一堆长短粗细都差不多的树枝。 他跟刚来那会儿一点都不一样了。刚来那会儿,他贼,他馋,他懒,靠着撒娇讨涂老头和李氏喜欢,其实一点儿不讨涂菲媛喜欢。现在他会干活了,有时候不要人喊,自己就知道有什么活,主动去干了。很能吃苦,特别耐劳。 或者说,他压根不知道什么是苦?就算他力气大,背着涂菲媛爬山进城,难道一点儿不累?他一声也不吭。知道他的来历和秘密后,涂菲媛几次想撵走他,又每次到最后舍不得,便是因为如此。 他美,他炫耀过吗?他力气大,他得意过吗?他聪明,他打压过谁吗?他从没有用这些天赋,去伤害别人。他也并没有真正意识到,这些究竟是什么东西。上天给了他这些,又不满意,要诅咒他,要他死——凭什么? 这让涂菲媛每每想到前世,在成为酒庄老板之前的那些念头,吃过的数不清的苦头。那时,她每每在想,凭什么?凭什么她要吃这么多苦? “媛媛,我砍完了。”阿俊拎着斧头,站在涂菲媛的身前。大概是看出涂菲媛的冷淡,也不敢上前偷亲,只是娇娇地说道。 涂菲媛看着他,忽然抬起手,在他的脑袋上摸了摸:“干得好。一会儿给你做好吃的。” “嗯。”阿俊的眼睛猛地亮起来,用力地点头。 这般乖巧的模样,谁见了不喜欢?涂菲媛大力揉了揉他的头,这才转过身,往灶边去了。 李氏在忙活着弄鸡圈,晚饭便归涂菲媛自己了。涂菲媛想了想,煮了一锅黄豆汤,蒸了一筐窝窝头。想到答应阿俊的,便进屋把最后的三只鸡蛋拿出来,两只和葱花炒了,一只磕进碗里打碎了,又从屋里捡了两只白面馒头,切成片儿,沾了鸡蛋,放到锅里用油一煎。 “阿俊啊,你别站着,去拿了扇子,给媛媛扇一扇,你看媛媛都热得流汗了。”李氏只见阿俊馋得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没有事做,便给他吩咐了件事情。小孙女儿不喜欢他,老爱欺负他,那就让阿俊讨好讨好她。人心都是肉长的,小孙女儿慢慢就会对他好了。 说起来,李氏还觉得奇怪,似阿俊这样又好看又可人疼的少年,哪个姑娘不喜欢?没见涂珠儿那样莽撞的,在阿俊面前也变得温柔起来,只为了哄阿俊多和她说两句话?怎么小孙女儿见了阿俊,也没有什么好气儿?更奇怪的是,阿俊也不生气,反而跟小孙女儿亲近得很。 方才李氏在一旁划拉鸡圈的地盘时,可是留意到了,阿俊劈柴的时候,每劈几下,都要抬头看看小孙女儿的。究竟是什么时候,两人亲近起来了?李氏觉得,兴许不用担心了,两人之间或许没她想的那么不和睦? 阿俊听了吩咐,便跑进屋里拿了扇子出来,站在涂菲媛身边,给她打着风。只不过,眼睛却瞅向锅里,看见馒头沾着鸡蛋,被煎的金黄,不由得直咽口水。 “风打歪了!”涂菲媛没好气地看他一眼。 阿俊便回过头来,把扇子对准涂菲媛打着,目光又瞅向锅里。 这边农家小院里,温馨一片。另一头,紫霞山庄,却是食不知味。 “那个小子,太古怪了些,媛媛为什么非要留他在身边?”沐神医心不在焉地拨拉着饭,好一会儿才吃一口进嘴里。 换作从前,孟庄主见沐神医吃不下去,必定要百般哄着的。然而今日,他也是有些神思不属,闻言有些恍惚地说道:“难道是看他长得俊?” “再俊,有什么用?这样危险的人物,留在身边便有丧命之祸,我们——找机会劝一劝她吧?”沐神医伸出手,隔着桌子握住孟庄主的,“媛媛是云诗唯一的骨血,我们要照顾好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她铤而走险。” 孟庄主只是苦笑:“劝她没问题,但是她肯听吗?她是个有主意的人,你也知道,当日给阿俊拔箭的时候,我们那样劝她,百般利害都说清楚了,她不也是抱他回家了吗?” 沐神医听了,颓然松开他的手,连饭也吃不下,搁了筷子说道:“那可怎么办?那天媛媛惹了程婧昀,既被程婧昀知道她姓涂,必然要在广玉公主跟前碎嘴的。媛媛又长得这样奇特,广玉公主没道理猜不到。远有仇敌,近有阿俊,媛媛的命怎么这么苦?” “你别怕。要不这样,等明天我回孟家一趟,见一见我老子,跟他说一说此事,叫他找机会私下求见圣上,问一问圣上的意思。圣上对恩人夫妇,想必还念着他们的功绩,不会不管的。”孟庄主劝道。 沐神医点了点头:“只能如此。明天我跟你一起,你去孟家,我去求见肃王妃。当年云诗与肃王妃也有些交情,如今云诗去了,肃王妃怎么也要看在当年的情谊,替媛媛说几句话。” 两人如此商议定了,才勉强扒了几口饭,就歇息了。 次日,夫妇二人驾车进了京。孟庄主去了孟家,沐神医则去了肃王府。 肃王妃是个极美的女子,眉目精致,肌肤细腻,美得不像是尘世间的人。尤其眉心一点殷红的朱砂痣,更添娇媚神韵。她见到沐神医,连忙请进来:“你可是许久不曾来了,今儿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我此来乃是有事相求。”沐神医也不拐弯抹角,进门便把来意说出来,末了说道:“你愿不愿意帮忙?” 肃王妃听罢,面上难掩震惊之色:“云诗的孩子?竟然还活着?” “是。她和涂大人瞒得严实,我也是不久前机缘巧合才得知。”沐神医说道。 “老天爷!云诗,做得可真严密!”肃王妃惊叹道,随即回过神来,认真保证道:“云诗去世,我没能帮到什么。这回她的女儿被广玉公主盯上,我再不能不理的。” 另一头,孟庄主求见孟大人,却没那么轻易。 早年孟庄主为了女人忤逆家族,让孟大人很是生了一顿气,至今不能消。直叫下人在书房门口撒了一层碎石子,说道:“你什么时候把这层石子跪成碎渣,老子什么时候见你。” 孟庄主听了,抓起一把石子就往口里塞:“爹,你怨我,我死给你看行不行?” 下人见了,惊得魂儿都飞了,连忙止住他:“公子,不可,不可!” 孟大人从推开一丝的窗户缝里看到这一幕,气得拿了一根鸡毛掸子,推门出来抽他:“你几年不回家,一回来就要气死我,我打死你!” “爹,你打死我不要紧,我只求你救一个人啊!”孟庄主也不躲,扯着嗓子喊道。 孟大人一掸子打到他身上,却是惊了一下,只因为自小他打这个小儿子,从来没打中过,这个小儿子鬼机灵,从来都是跑得远远的,不叫他追上。闻言冷笑一声,说道:“怎么?那个女人要死了?” “不是!”孟庄主见孟大人肯听,连忙抱住他的胳膊,顺道把鸡毛掸子也夹得紧紧的,说道:“是涂大人的闺女,爹,涂大人的闺女没死,养在老家呢,谁都不知道!” 孟大人挑了挑眉。 “但是因为我的疏忽,让她被人发现了,如今估计传到了广玉公主的耳朵里,只怕广玉公主旧恨未消,要索她性命呢!”孟庄主说道。 孟大人的面上一丝儿诧异都没有,反而冷笑一声:“终于到了这一天!” ------题外话------ 最近上班又万更,累成渣,腰疼的不行阿风写一章的时候,跪着c趴着c坐着c站着,自己都觉得心酸不求别的,只求妹纸们尽量支持正版订阅,~一(>_<)一~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八七章 包子,大赛 “爹,什么这一天?”孟庄主睁大眼睛看着孟老爷子,惊讶地道,“您在说什么?” 孟老爷子瞅他一眼,嘿嘿一笑:“不告诉你。”说着,把手一抽,一把将他推开,“就为这事?我知道了,你可以滚了。” “爹?你说清楚!你不说清楚,我就不走了!”孟庄主耍赖地道。 孟老爷子的手里拎着鸡毛掸子,也不打他了,只是冷笑:“你爱走不走?你不走便不走,谁还撵你不成?”说罢,提着鸡毛掸子回了书房,口里嘟囔道:“回去跟你的沐神医过小日子去,管这些闲事做什么!” “爹!你就告诉我吧,究竟怎么回事?”孟庄主越想越觉不对,怎么说涂大海也曾经是孟老爷子的门生,听到他的女儿有难,孟老爷子不该是这个反应?瞧着孟老爷子的神情,倒似乎知道些什么似的? 孟老爷子头也不回,只丢下一句:“送客!” 于是,孟庄主就被下人“请”出了大门。望着在眼前关闭的大门,孟庄主还有些不敢相信。从前只有他往外跑,孟老爷子不允许的份,什么时候反过来了? “开门!开门!”孟庄主此行是给故人之女求助来了,事情没做成,怎么能回去?回过神后,再度扑上前,狠狠拍门。 下人本来不理会,然而孟庄主不停拍门,砰砰砰,听得人心里烦躁,便打开了门:“公子,老爷不见你,你何苦如此?” “老爷见不见我,是老爷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孟庄主一把推开他,抬脚迈进门去,任凭身后下人喊着,只是不理,大步往孟老爷子的书房行去,口里念道:“回自己家还要下人同意?这是什么道理?” 下人听罢,撇了撇嘴。从前也不知是谁,死活不肯回家,惹得老爷三天两头伤心?如今又把这里当成家了。然而却不再喊了,也不去追,任由孟庄主往里去了。 “爹,你还没告诉我呢,涂大人的女儿,要如何安置?”孟庄主回到孟老爷子的书房外面,换了个问法。 “你怎么还不走?”孟老爷子不露面,只有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来人,把这个孽子赶出去,不许他进门!” “爹,我每年孝敬您几筐葡萄呢,您不能这么对我!”孟庄主推开走上来擒他的下人,朝书房里面喊道。 孟老爷子一声冷笑:“若非是那几筐葡萄,你以为你能进孟家大门?”才说着,书房的门被打开了,一身朝服的孟老爷子走出来,对下人道:“备轿,老爷要进宫。” “爹?是为了涂家的事?”孟庄主眼睛一亮。 孟老爷子一个巴掌扇了过来:“滚滚滚!回你的山庄窝着去!少来管闲事!再叫老子看见你不务正业,老子打死你!” 孟庄主被孟老爷子几个巴掌扇到一边,满脸震惊——爹从来没有这么狠地打过他! “公子,请吧。”孟老爷子坐上轿子走了,孟庄主便被下人又一次“请”了出去。 回到与沐神医分开的地方,孟庄主还有些恍惚。沐神医已经等在那里了,见到孟庄主上车来,便问道:“事情如何?” 孟庄主恍恍惚惚地道:“十分诡异。”便将今天在孟家发生的事,与沐神医讲了一遍,“我爹他似乎知道些什么,但是又不愿我知道。他还打了我。他从没打过我这么狠。” “怎会如此?”沐神医也是惊讶起来。 沐神医也晓得孟老爷子的一些脾气。当年孟老爷子不答应她和孟庄主成亲,她心里其实并不怨恨。她跛了一只脚,又不能生,怎么也不配做孟庄主的妻,并且是唯一的女人。换了是她,如果她的儿子如此,她多半也要阻拦的。除此之外,说不得还要做些手脚。但是孟老爷子并没有对她做过丝毫手脚,只是明摆着不待见她而已。 “你让我捋一捋。”孟庄主说罢,闭上眼睛,靠在车厢上,心念转动起来。 不多久,孟庄主睁开眼睛,面上露出一丝狐疑:“你说,该不会涂大人夫妇根本没有” “什么?”沐神医不由得僵住。 只听孟庄主分析道:“我爹不会平白无故说出那句话,什么终于等到这一日。涂大人的女儿被广玉公主找到,并有麻烦,跟他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等这一日?我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我爹早知道涂大人还有个女儿。” “涂大人有个女儿的事,广玉公主不知道,你不知道,我爹却知道——会不会是涂大人特意告诉我爹?涂大人究竟做了什么安排?”孟庄主一边分析,一边猜测,“涂大人夫妇死了十三年,竟还有后手留到今日?这份心机手段,又怎么会全家死于一场大火?” 沐神医激动得颤抖说道:“你是说,恩人可能并没有死?” “有这个可能。”孟庄主已经冷静下来,揽住激动万分的沐神医,说道:“仅仅是有可能而已,你莫抱太大希望。不论如何,我们应当保护好涂大人留下的血脉。” 沐神医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点头道:“嗯。” “对了,肃王妃那边如何?”孟庄主又问道。 沐神医闻言,微微冷静下来,答道:“她看起来还念着旧日的情谊,如果媛媛有事,她应当不会不管。” “只要她肯管,媛媛就多三分胜算。”孟庄主略略颔首。 肃王乃是铁帽王,实力超群,而肃王妃是肃王府的女主人,也是这么多年来肃王唯一的女人,她说的话,分量可想而知。 两人低低说着话,一路回了紫霞山庄。 孟老爷子进宫求见圣上,被接见了。见到皇上,孟老爷子便跪下了:“不知皇上可还记得,十三年前的涂侍郎?” 皇上今年已有六十多岁,年老体迈,精力不济,闻言却是神情一凛:“有他们的消息了?” 孟老爷子摇头:“并没有。但是,他们的女儿,被广玉公主发现了,恐有难。” 皇上抿了抿唇,一时没有说话。半晌后,才开口道:“一转眼,十三年过去了。也不是大海带着云诗,现在何处?” “涂侍郎曾对微臣说,十年之后必回。如今已逾期三年之久——”孟老爷子说到这里,话音顿了一顿,“当年的承诺,皇上打算何时兑现?” 皇上的神色沉了一沉,看向孟老爷子的目光,带着些莫测。片刻后,开口说道:“再等两年。如果涂大海与云诗仍未有音讯,朕便命人为他二人做了灵位,在他们的灵位之前,兑现诺言。” 孟老爷子垂在身侧的手抖了抖,垂着眼皮应道:“是。” “涂侍郎的女儿,倒也不必担忧。玉儿虽然有些想不开,到底不会难为一个后辈。你回去吧。”皇上的脸上有些倦色,对孟老爷子挥了挥手。 孟老爷子还想说什么,抬头看着皇上的神色,嘴唇动了动,只道:“微臣告退。” 身处话题中心的涂菲媛,对京中的风云暗涌全然不知。 一大早起来,就被阿俊缠住,要跟她进城,买衣裳。 李氏便劝道:“早几日就答应给他买了,拖到现在也没有。可不要再拖了,就今日吧,给他扯两块布,回来我给他做。” “媛媛也给自己买一身。”涂老头说道。 他知道小孙女儿的手里有些余钱,也不问有多少,只叫她不必顾虑,想花就花。反正小孙女儿如今有本事的很,攒银子做嫁妆,却也不必急于一时。或者说,根本就不必着急,小孙女儿心里自有打算。 涂菲媛便清脆地应了一声,带着阿俊往城里去了。 一路上,遇见不少村民,看到阿俊,全都惊得倒吸一口凉气:“黑妞子,这是谁?难道就是你爷爷捡来的少年?” “老天爷,早先听说好看极了,竟没想到这么俊?”一声声吸气的声音响起。 阿俊老实,几乎从不乱跑,故此虽然打断白大富的手臂那回,被半个村子的人看见了,但仍是有不少人没见过他。此时见了,纷纷惊讶得不得了,驻足不动,愣愣看着阿俊。 涂菲媛淡淡点了头,没有多说,带着阿俊从他们身边擦过去。 阿俊乖乖跟在涂菲媛身边,垂着头,也不抬起来。一直到出了村子,才终于抬起头,四下转动着眼睛,欢快地看着周边的景色。 上回进城,他要背着涂菲媛,两人还在较劲。今日,却非同日而语了,心情自然不一样。阿俊转动着一双清亮的眼睛,活泼地看来看去,忽然目光一凝,快走几步,从路边采了一朵蓝色小花,走过来递给涂菲媛:“媛媛,花,你喜欢不?” 这才多大年纪,就懂得送花给女孩子了?涂菲媛抬眼瞅他,忽然笑了,她接过花,狠狠丢在地上,踩成粉碎,然后揪住他的领子,对他讲了一个故事:“从前有一个小孩,他总爱采路边的野花,然后他死了。” 阿俊的伤心委屈全都不见了,眼睛微微睁大:“为什么?” “你不信?我再给你讲一个。”涂菲媛便又给他讲了一个“路边野花不能采,采了也白采”的故事,末了阴森森笑了两声,“每个女孩子都是一朵花,你亲她们,就是采花,要死的很惨的!” 阿俊委屈地瘪了瘪嘴:“媛媛不是路边的花。媛媛是家里的花。” 涂菲媛好悬没给一口唾沫呛着,瞪大眼睛,看着身前委屈得撅起嘴巴的少年,忽然伸手拧住他的耳朵:“臭小子,跟我装傻是吧?你再装一个试试?” 爷爷奶奶这会儿可不在,她就是揍得他满地打滚,也没人救他的! “我没采野花。媛媛冤枉人。”阿俊给她揪着耳朵,脸上浮现委屈,咬着一边嘴唇,抬眼瞅着她,“媛媛欺负人。” 涂菲媛抿了抿唇,手下一用力:“我就欺负你怎么着?你欺负回来吗?要不你跑啊?跑得远远的,以后都别回来!” “媛媛,你是不是走累了?我背着你好不好?”阿俊睁着一双清亮的眼睛,里面的委屈淡去,改为小心翼翼的讨好。 一拳打在棉花上,还有些说不出口的憋闷。涂菲媛松了手,狠狠瞪他一眼:“还磨蹭什么?赶紧走!晚了不带你去!” 阿俊便露出一丝笑容,抬脚走在前头,站在涂菲媛的左前方,说道:“我给媛媛遮太阳。” “就你能!”涂菲媛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阿俊百般的讨好,心里生起气来。她也说不出这股气是从哪儿来的,抬手推了阿俊一把,快步走在前头,不躲在阿俊的阴影里。 阿俊见怎么都哄不了涂菲媛高兴,眼睛里渐渐浮现茫然,眨了眨眼睛,不说话了,微微垂着头走在涂菲媛的身后,一路安静地进了城。 “包子嘞!皮儿薄馅儿大的肉包子嘞!小店开张十年庆,举办吃包子大赛,谁一顿吃的包子最多,不仅不收钱,还奖励一两银子嘞!” 前方,一个抑扬顿挫的声音响起,吸引了涂菲媛和阿俊的视线。 “媛媛,我想吃肉包子。”隔着十几米的距离,阿俊已然闻到了包子香味儿,咽了咽口水说道。 涂菲媛看着前方挤得密密的人群,禁不住笑了,转头看向阿俊:“你的命还真好。”说罢,一声令下,叫阿俊跟在身后,往包子铺去了。 这家包子铺名叫李家包子铺,店家是一名四十来岁的男子,穿戴打扮十分朴素,脸上挂着和气的笑容,倒是惹人好感。在他身边一名二十岁左右的小伙计,热情地喊着:“吃十个以上,不仅不收钱,吃得越多,还奖励银子哟!” 涂菲媛领着阿俊来到李家包子铺的门前,对阿俊说道:“你能吃几个?” “不知道。”阿俊咽了咽口水,眼睛盯着蒸包子的蒸笼,有些迫不及待。 涂菲媛便笑了笑,带着他上前,说道:“店家,我们来参加吃包子大赛。” “你们两个都参加吗?”小伙计闻声看过来,只见一男一女,相貌差异如同天和地的差别,不由得眼中浮现惊讶。 涂菲媛把阿俊往前头一推,说道:“他参加,我不参加。” “好嘞。比赛规则是这样的,一顿吃十个包子以下的,每个包子按照一半价格来计算。一顿吃十个以上的,超出部分不收钱。吃得最多的,不仅不收钱,还奖励一两银子。”小伙计说道。 涂菲媛转动视线,扫过四下人群,只见聚的这些人有一半都是参加吃包子大赛的,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又把目光投向蒸笼的最上层,但见一只包子比拳头攥起来还要大,实实在在,普通人一顿也就吃三四个。吃七八个都算得能吃了,吃十个就是大胃王了。 “什么时候比赛开始?”涂菲媛问道。 小伙计便是一笑:“说来也巧,就等你们了。方才已经报名了九个人,差一位就十个。正好凑齐了,现在就可以开始。” 他看了看瘦弱的阿俊,又看了看从人群里走出来的另外九名参赛者,只见其中大多数都是身强力壮的汉子,只有一名是位矮小精瘦的男子,但是看起来十分凶悍,十分能忍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同情起阿俊来。这个少年如此白净瘦弱,也不知道能吃几个? “比赛开始嘞!”小伙计说完,进屋端了一筐子包子出来,放在条案上,揭开笼布,顿时热腾腾的热气就冒出来,飘出诱人的香气。 十名参赛者包括阿俊,全都扑了上去,人人左手拿着一只包子,右手拿着一只包子,狼吞虎咽啃起来,就连阿俊也不例外。他从没见过这么多包子,而且紧着他吃,一时兴奋极了。又听涂菲媛说不要钱,可以敞开了吃,更加高兴了。 不一会儿,十名参赛者就把一筐包子吃完了。 “包子又来了!”小伙计便又端上来一筐。 这一筐与方才的数目差不多,约有四五十只包子,端上来不久,又被清扫一空。 “别着急,我再去端。”小伙计的脸上丝毫不见心疼,笑眯眯地进去,又端了一筐出来。 这一回,众人吃的速度便慢了许多。方才的两筐子,约有十只包子,平均到每个人的身上,也有个了,早已经超出常人的饭量,属于大胃王了。 只有阿俊,左手抓着一只包子,右手抓着一只包子,啊呜啊呜,吃得起劲。一边吃,一边抽空抬头看一眼涂菲媛,见她在旁边眼神带笑地看过来,便十分安心,兴高采烈地吃起来。 渐渐的,其他人都吃不动了,只有阿俊还在速度不减地吃着包子。不多会儿,总数就超过了其他参赛者。长得身强力壮的几名汉子,吃到后来已经脸色发青,隐隐欲呕。唯独那名神色带着凶悍模样的男子,还在勉力往口里塞着。 与他们的表情截然相反,阿俊的面上满是快乐,仿佛吃包子对他而言是一种享受,不论多少包子他都能吃得下去。他长得好,此时表现又出众,渐渐的围观群众的目光都投到他身上来。 “哎哟,这个少年看起来瘦瘦弱弱的,竟然比谁都能吃?” “老天爷,他都吃了多少个包子了?怎么还吃得这么欢?” 涂菲媛抱胸站在围观群众的前头,盯着阿俊。她给他数着呢,到这会儿已经吃了十八个包子了。其他人最多的吃了十二个,最少的吃了九个。吃了九个的那人,还在勉力往口里塞。吃了十二个的,是其中长得瘦小,面目凶悍的男子。他一边瞪着阿俊,一边继续塞着包子。 第三筐包子渐渐也见了底,小伙计有些讶异,倒也没心疼,端着空筐子进去,又去捡包子了。这一回,小伙计没有装满,只装了一半,大概二十来只。 “看来本次大胃王之赛,结果就要出来了。”放下筐子,小伙计看着速度明显变慢的众人,笑眯眯地道。 半筐子热腾腾的包子被端出来,其中两人见状,脸色微变,猛地捂住嘴。 “如果谁吐出来,浪费粮食,每个包子加一倍价钱。”这时,站在一旁观战的店家开口了。 那两人见状,心里无法,便放弃了继续尝试的打算,分别向小伙计报了数目。小伙计记下来后,便又看向其他八位参赛者。又有三位停下来,向小伙计报了数目。还剩下五位,陆续又有三人弃赛,向小伙计报了数目。 此时,只剩下长得瘦小,面目凶悍的男子,以及阿俊还在吃。 “这位客官,你要不要认输?”小伙计走到面目凶悍的那名男子面前说道。 “不!我还要吃!”那名男子说道。 小伙计便给他算道:“这位客官,你已经吃了十六只包子。可是,这位小兄弟,已经吃了二十三只了。” “不可能!”那名男子听罢,顿时瞪起眼睛,“他才多大的肚子?怎么可能吃得下这么多?你们是不是已经定好了赢家,拿我们消遣的?” “哎哟!客官千万别这么讲,绝没有的事儿!”小伙计连连摆手,“我们卖包子的,举办这个活动就图个乐呵,作假有什么意思?况且,不止是我看见了,大家伙儿都瞧见了,这位小兄弟更能吃些。” 只见此时,阿俊仍旧左手一只包子,右手一只包子,啃得好不过瘾。再瞧他的脸上,尽是高兴了,哪里有半点勉强?其他已经退出的参赛者,见状也不由咋舌,只道输得不冤。 “我真想摸摸他的肚子。二十三只包子啊,吃下肚子,得撑成什么样儿?” “可不是二十三只了,是二十五只了,你瞧他又拿起两只开始吃了。” 这般饭量,早已惊住了围观的人群,开始指着阿俊,指指点点起来。 涂菲媛不由得眉头微皱,本想趁这个机会,看阿俊究竟能吃多少。如今看来却不行了,只怕阿俊风头太过,招来祸事。 “阿俊?吃饱没?吃饱我带你买衣裳去。”涂菲媛走过去,扯了扯他的袖子,怕他不识趣,暗暗掐了他一下。 阿俊转过头来,嘴里鼓鼓塞着包子,睁着一双清亮的眼睛,疑惑地看着涂菲媛。方才她不是说,叫他可劲儿吃么?怎么这会儿又不叫了? 然而涂菲媛给他讲过“从前有一个小孩,不听媛媛的话,后来他死了”的故事,且不止一回,阿俊便把手里余下的包子都塞进嘴里,然后娇声说道:“我吃饱了。” “这回是我们赢了吧?”涂菲媛转头看向店家。 店家呵呵一笑:“不错。本次吃包子比赛,赢家是这位小兄弟。”说完,吩咐小伙计取出一两银子的奖金,亲自递给阿俊:“小兄弟,你可真能吃啊。去年的吃包子比赛,最高记录也就是十八只包子。” 阿俊接过银子,便低下头一脸害羞地躲到涂菲媛身后。涂菲媛嫌他作怪,扭头瞪了他一眼,然后对店家拱了拱手,说道:“祝贵店生意兴隆,更上一层楼。” “多谢,多谢。”店家听了这句,脸上便浮现笑意,痛快地道,“欢迎你们明年再来!” 涂菲媛点点头,笑道:“有机会一定来。”说罢,便领着阿俊走了。 “媛媛,我又挣了一两银子。”阿俊摊开手心,露出一小锭白生生的银子。 涂菲媛侧眼看他:“你打算怎么花?”心里想着,如果臭小子谄媚,将银子交给她,她可不会跟他客气,绝对要充公。 谁料,这回竟想错了,阿俊握起手,收起银子,说道:“我还没想好。” “你要自己留着?”见他不识趣,涂菲媛眯了眯眼睛。 阿俊点点头,说道:“媛媛身上每天都揣着许多银子,我也要。”说着,把银子一收,塞进怀里。 “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揣着银子?”自从被臭小子发现埋在屋后的二两银子,涂菲媛再不敢把银子藏在什么地方,唯恐再给他搜出来,便都放在了身上,随身携带。 阿俊眨了眨眼,说道:“我就是知道。” 闻言,涂菲媛的眼睛眯了眯,忽然抬手拧住他的耳朵:“臭小子,还没跟你算那笔账呢,你究竟是怎么发现我埋在屋后的银子的?” “痛!痛!”阿俊吱吱嗷嗷地叫起来,好看的五官拧在一起,不仅不难看,反而有种令人想要摸摸他c捏捏他的可爱。 这种时候还卖萌?涂菲媛冷哼一声,丝毫不动心,手下加大力气,将他的耳朵又拧歪两分:“你说不说?” “媛媛,不要拧我,痛痛。”阿俊眨着眼睛,不知何时泛起泪花,可怜巴巴地瞅着涂菲媛。 “再装一下我看看?”涂菲媛瞪他道。臭小子,拧耳朵才有多疼?那时候他被箭支射穿大腿,也没有叫成这样。愈发认定他心里有鬼,狠狠逼问道。 就在这时,忽然旁边响起一声呼喝:“喂!那个丑八怪,你做什么欺负人?” 只见一名身材娇小,五官端正的姑娘走过来,瞪起眼睛去打涂菲媛的手:“快放开他!” “我教训我家小孩,关你什么事?”涂菲媛不悦拧眉。 那名姑娘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忽而轻蔑说道:“别逗了!就你?丑八怪,你家会有这么好看的人?一定是你骗来的吧?”说完,看向阿俊,一脸温柔地说道:“你别怕,我问你,你是不是被她骗了的?告诉我,我救你逃离魔掌。” 阿俊眨着眼睛,看着她,慢吞吞开口道:“丑八怪在问谁?” “丑八怪在问你呀!”那名姑娘跺脚娇羞道。话音才落,蓦地听到路边几声扑哧笑声,扭头过去问道:“你们笑什么?” “笑你,哈哈哈!”却是阿俊生得格外好,涂菲媛又生得格外差,这一对儿走在路上,早就惹了不少人注意。见到有人走上来打岔,便都看了过来,将方才那一幕收入眼底,顿时哄笑起来。 那名姑娘这才猛地反应过来,顿时脸色一变,恼怒地看向阿俊:“你这人怎么不识好歹?我帮你出头,你反过来骂我丑八怪?” “你就是丑八怪。”阿俊娇娇地说道。 那名姑娘顿时更生气了,抬手一指涂菲媛:“她才是丑八怪!” “你是。”阿俊说道。 “你说她不是丑八怪?你敢亲她吗?”那名姑娘瞪眼说道。 在她看来,涂菲媛长得黢黑黢黑的,又胖得圆滚滚的,镇上简直找不出来比她更丑的。而阿俊生得这么好看,他一定嫌弃死涂菲媛才对,决不肯亲下去。就算敢亲,也必然会露出嫌弃的模样。 谁知,阿俊闻言,脸上竟然露出一抹喜色,不迭点头:“我敢。”说完,垂下眼睛,瞅着涂菲媛的脸颊,眼睛里又渐渐冒出亮晶晶的东西来。 涂菲媛一脸无语,抬手“啪”的一下按在阿俊的脸上,阻止他胡闹,然后牵起他的手:“跟不认识的人也说话?我怎么跟你讲的?你都忘了?” “从前有一个小孩,他跟不认识的人说话,然后他死了。”阿俊乖巧地道,“我没忘。” “没忘你还跟她说话?”涂菲媛说道。 “因为她太丑了。”阿俊说道。 两人旁若无人地说着话,渐渐走远了,说话的声音却没有压低,飘远开来。落入路人耳中,纷纷哄笑不已,直让方才那位姑娘恼羞成怒,看着两人的背影,恨恨跺了跺脚。 不多时,涂菲媛领着阿俊到了一家布庄。走进去后,抬眼打量布柜中的布匹。只见绫罗绸缎都有,细棉粗麻也有,各色各样,端的是齐全。 “你喜欢紫色?”涂菲媛还记得那会儿逗他时,从他嘴里套出的话。 阿俊点点头,指着布柜中的一匹紫色绸缎:“我喜欢那个。” “买不起。”涂菲媛断然说道,指着旁边一匹蓝色棉布,问小伙计:“这匹棉布怎么卖的?” “三十二文一尺。”小伙计瞥了一眼,说道。 “旁边那匹绛色的呢?”涂菲媛又问道。 “二十八文一尺。”小伙计答道。 “给我来两丈。”涂菲媛说道。 阿俊不乐意了,嘟起嘴道:“我不喜欢。媛媛,我要穿紫色的。” “把你卖了倒能买得起。”涂菲媛凉凉说道。 阿俊看着小伙计去裁布,愈发不高兴,嘴巴撅得老高,垂下眼睛一脸受气的样子。 涂菲媛侧头瞥了他一眼,眼中划过一丝淡淡笑意,没有搭理他。 “哟?好俊的小兄弟?”就在这时,一阵香风吹来,伴随着珠玉环佩碰撞的声音,一名妇人走了进来。目光盯在阿俊的身上,炽热炽热的,仿佛黏在他的身上,扒都扒不下来。 阿俊敏感地察觉到这两道目光,鼻尖嗅了嗅,眉头皱了起来,往涂菲媛身边靠了靠。 “小兄弟不喜欢这两匹棉布?说得是,这样粗陋的布匹,怎么衬小兄弟?”妇人走近来,看着阿俊倾国倾城的容貌,如玉无暇的肌肤,渐渐有些头晕,扶着身边丫鬟的手,说道:“老天爷,怎么有这么好看的人?不行,叫小兄弟穿棉布是遭天谴的,我要给小兄弟买绸缎穿。” 却是一早就看见阿俊和涂菲媛在街上走,早就盯上两人,在外面看了有一会儿了,愈发惊叹于阿俊的容貌,这才走进来说道:“小伙计,把那匹紫色绸缎拿下来。” “这匹绸缎是上好的苏绸,两百六十五文钱一尺,陈夫人是咱们家的常客了,要买的话就给您便宜些,零头就不要了,按两百六十文一尺就好了。”小伙计说道。 这个价格,涂菲媛半点儿也不奇怪。只不过,无功不受禄,偏过头淡淡地看向异常大方的陈夫人,说道:“多谢美意,只不过,我们穷人家的孩子,穿不惯这样的好东西。” “谁给你穿了?我是买给小兄弟的。”陈夫人说完,便咯咯一笑,伸出涂着豆蔻指甲的手,去摸阿俊的脸颊。 阿俊后退躲过,站到涂菲媛的身后,嘴巴凑在涂菲媛的耳朵旁边,轻声说道:“媛媛,她好臭。” 热乎乎的气息,喷进涂菲媛的耳朵里,激得她脖子后面起了一层细碎的小栗。眼睛一垂,把他揪到身前:“陈夫人给你买了布,快谢谢陈夫人。” “我不要。”阿俊直往后躲,“她要摸我。我害怕。” 害怕个鬼!涂菲媛的眼角直抽抽,为臭小子愈发诡异莫测的卖萌风格,当下决定不管了,看他怎么保身。 对面,陈夫人看着阿俊眨着一双清亮的眼睛,湿漉漉的好像无辜的小鹿,忍不住母爱泛滥,招手对他说道:“小兄弟别害怕,我不会欺负你的,快过来,叫我瞧瞧你多高多瘦,我好裁布给你做衣裳。” “你不许摸我,我害怕。”阿俊背着手,直往后缩,好像被恶霸欺负的良家少女一般,他眨着湿漉漉的眼睛,看向已经被小伙计抱下来的绸缎,说道:“你全都买给我好了,我回家叫奶奶给我量。” 陈夫人愕然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方才竟看走了眼,这小子心里贼着呢,竟想占大便宜。不怕他占便宜,就怕他不占便宜。陈夫人抬手掩嘴,咯咯一笑:“这匹布要二十六两银子呢,你想叫本夫人白白买给你呀?” “不买就算了。小气。”阿俊嘟囔一声,垂下眼睛,缩到涂菲媛身后,不说话了。 陈夫人不由愕然,忍不住抬手指着阿俊,说道:“你说什么?本夫人小气?告诉你,本夫人有的是钱,从来没吝啬过!”说完,下巴一扬,“小伙计,裁一丈布来,包好了给这位小兄弟,记本夫人的账上!” “好嘞!”小伙计连忙拿出剪刀和尺子,边量边裁起来。 阿俊从涂菲媛的身后探出脸来,眨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陈夫人,娇娇地道:“谢谢夫人。我请夫人吃包子。”说完,伸手往怀里一掏,掏出来一只热乎乎的大包子来。 涂菲媛惊得眼睛都瞪大了,她就说阿俊怎么一身肉包子味儿,还当他吃太多了,味儿还没散呢。哪知道臭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顺了人家的包子,塞在怀里了! 对面,陈夫人愣了愣,看着阿俊满脸的真诚,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起了波澜。然而,这样直勾勾从怀里掏出来的包子,她是不肯吃的,便软声说道:“夫人不吃包子。你吃吧。” 阿俊才收回手,又把包子藏回怀里,眼睛微微弯起,天真地说道:“那我等中午吃。” 他一派天真烂漫,偏偏身上穿的要多破旧有多破旧,同路边的乞丐也不差什么了,陈夫人见了,直是忍不住心酸起来:“小兄弟,你家住哪里?” 正好家里的男人又玩腻了,是时候换个新的了。陈夫人上下打量着阿俊,眼睛眯了起来。 “有缘自会再相见。”涂菲媛付了棉布的钱,又捞起小伙计给阿俊包起来的紫色绸缎,对陈夫人眨了眨眼:“相信缘分。” ------题外话------ 迟来的感谢榜: 感谢t一y丶l一vercqser6728707c谁知道我cxi一ayuer的1张月票,( ̄3)(e ̄) 感谢b一cgx的2张月票,( ̄3)(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八八章 骤降,祸事 “媛媛,你为什么对她笑?”离开布店之后,阿俊看向涂菲媛,漆黑的眼睛里有些不满意,“她那么臭,你喜欢她吗?” 涂菲媛偏头看他,将手里提着的两块布给他看:“人家给你买了布,你难道不喜欢?” “不喜欢。小说”阿俊摇头,脸上浮现一抹厌恶,“她臭。” 涂菲媛撇了撇嘴:“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就装吧!” “那是什么意思?”阿俊眨着眼睛,凑近了问道。 涂菲媛一把拍开他的脸:“说的就是你,得了人家的东西,还讨厌人家。”掌心触到一抹细腻润滑,不由得手指微动,下意识捏了捏。却只见阿俊微微眯起眼睛,又将脸凑过来:“媛媛,你再捏我。” 活像一只猫儿,凑过来叫人给他挠痒。涂菲媛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倾国倾城的脸,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恶劣地掐住他的下巴,使劲捏住了:“还捏么?” “痛。”阿俊眨着又长又密的睫毛,眼睛里浮现出委屈。 即便看惯了他这一套,涂菲媛还是不由得中了招儿,面对他近在眼前的漂亮脸蛋儿,再也下不去手,给他揉了揉:“别作怪,不然还掐你。” 阿俊眨着长长的睫毛,玫瑰一般细嫩鲜艳的薄唇吐出一声:“嗯。” “给你。”涂菲媛将手里的布包递给他,“拿着回家吧,叫奶奶给你做新衣裳。” 阿俊接过来,却犹豫着不动身:“我不想回去。” “怎么?城里好玩啊?”涂菲媛抬眼将他瞅了几眼,“你喜欢玩什么?看上什么了?” 阿俊转动着目光,将四下扫了一圈,眼睛里渐渐浮现欢快的神情:“都喜欢。好玩。” “行吧,你跟着我吧。”涂菲媛把布包挂在他的肩上,然后牵起他的手,“不过,我今天忙,你等我忙完,再带你转一转,好不?” 阿俊乖巧地点头:“好。” 涂菲媛便牵着阿俊去了无忧书局。才一进门,便被阎先生看见了,顿时睁大眼睛:“媛媛,这位是?” 自从昨日一同吃过饭后,涂菲媛叫黄掌柜为黄叔,称阎先生为阎叔,在没有外人的时候,两人便都唤涂菲媛为媛媛了。 涂菲媛说道:“这是我们家的孩子,叫阿俊。”又对阿俊说道,“叫阎先生。” “阎先生好。”阿俊老老实实地叫道。一双漆黑的眼睛,天真而单纯,看着人的时候,尤其招人疼。 阎先生一见便喜欢上了,连忙让开身子:“里面请。”又问涂菲媛,“阿俊喝什么茶吗?喜欢吃什么?爱看什么书?” “阎叔不必给他准备什么,给他倒一杯清水便够了。”领着阿俊来到里面,搬了一只凳子,搁在桌案旁边的一块空地上,说道:“你坐在这里,等我忙完带你去玩。”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如果你想自己出去玩,只要你记得路,你想去哪里便去也行。” 阿俊便有些犹豫。外面鳞次栉比的店铺,琳琅满目的商品,形形色色的行人,都让他觉得很有趣。他忍不住想去,但是又不太想自己去。 “你看书吗?”涂菲媛见他犹犹豫豫的模样,便走到一边书架前,挑了一本话本,走过来亮在他的眼前。 这几日,涂菲媛倒是有教他习字。他聪明得紧,一本书给他念过一遍,便把其中的字都学会了。涂菲媛挑了涂大海的一些书,给他念了几本,他竟是都识全了。如今拿起一本书,也能看个不离十,再不是文盲。这份速度,比涂菲媛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涂菲媛也不跟他比,丝毫气馁都没有——谁跟妖孽比天分?那不是找虐! “好。”阿俊想了想,接过涂菲媛递给他的书,坐在小板凳上,把书摊在腿上,看了起来。 涂菲媛给他挑的是一本故事情节比较鲜明的话本,他对诗词c文章c科学什么的,都没太有兴趣。唯独对话本c故事,格外来兴趣。这会儿有了话本,立刻便投入地看起来。 “你们家怎么有如此俊秀的孩子?”不一会儿,阎先生端着一杯清水,以及一碟子糖果走过来,看着阿俊乖巧地坐在一边,就不自觉压低了声音。 涂菲媛接过阎先生递过来的水和糖果,轻描淡写地道:“谁知道呢?”将东西往桌案上一放,便坐下来,拿起账簿信息,开始工作起来。 过了不知多久,眼前投下一个暗影,涂菲媛抬头一看,阿俊站在桌前,脸上有一丝红晕,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道:“我看完了。” “这么快?”涂菲媛挑了挑眉,口气却并不是多么惊讶,接过话本,大略翻了几页,问道:“里面讲了什么?” 阿俊答道:“讲的是从前有一个人,他不听媳妇儿的话,后来他死了。” 涂菲媛翻书的动作不由得顿了顿,低头仔细瞧了两页,才明白过来,这是一本重情重义的武侠悲剧故事,讲一个侠士极其重恩义,为朋友两肋插刀,不听妻子的劝阻,最终被背信弃义的朋友插刀而死的故事。 “呵呵,阿俊可真谐趣,这本《杜陵英雄录》,竟被他读出这样的意思。”旁边,阎先生听罢,扭头看过来,看清书的封皮,不由得呵呵笑起来。 涂菲媛能说什么?阿俊的脑回路变成这样,还是受她影响。都怪她从前给他讲故事,最后总结的时候,都用这个句式做结尾。以至于阿俊看完一本书后,习惯性地如此结尾。 不过,这就是她要的。他太聪明了,若是没有人引导着他,叫他信服,怕不知道要闹出什么风雨来?趁着他的是非观还没有界限分明,正好给他刻下一道痕迹,叫他信她。 “嗯,我家阿俊目光独到。”涂菲媛抬起头来,对阿俊投以赞许的目光,“你还看不看?我再去给你拿别的。” 阿俊点点头,娇声说道:“看。” 涂菲媛便走去搁着各样话本故事的架子,检出两本情节类似的,递给他:“给你,如果渴了,这里有水。还有阎先生给你找出来的糖果,想吃便吃一颗。” “嗯。”阿俊抱着书,喜滋滋地坐到小板凳上去看了。 涂菲媛抿了抿嘴,隐隐有些笑意。 旁边,阎先生看着这一幕,不由得笑道:“媛媛,你自己稳重得不像个孩子。你家阿俊,也天真得不像一个少年。你们两个,倒真是我见过的最奇特的孩子。” 涂菲媛笑了笑,没有应答。 “阎先生,我们掌柜的叫我来,说如果涂姑娘在的话,叫你们中午到无忧酒楼用午饭。”快到中午时,无忧书局进来一人,竟是有些眼熟,是有过两面之缘的阿全。 阎先生便道:“好。一会儿忙完,我就带涂姑娘过去。” “昨天的事,多谢帮忙。”涂菲媛也走过来,对阿全行了一礼。 阿全笑了笑,侧身避开了:“涂姑娘客气了,我也不过是听从主子吩咐罢了。”因着传到了话,没有久留,点了点头便转身去了。 “你的确不必那般客气的。”等阿全走后,阎先生说道,“黄掌柜既然叫你一声侄女儿,却不是白称呼的。他一生未娶,膝下没有一子半女,你既然合了他的眼缘,想必是被他当做半个女儿的。” 涂菲媛愣了一下,不禁有些讶异:“黄叔为何一生未娶?” “唉。”阎先生摇了摇头,没有详说,只道:“你那边的事做的如何了?不如咱们先吃饭?” “行。”涂菲媛也有些饿了,便收拾了东西,走过去喊阿俊:“我们吃饭去,你跟不跟我们一起?” 阿俊听了,恋恋不舍地从书里抬起头,说道:“吃完饭还能看吗?” “你愿意看,倒是可以。不过,你不是要到街上玩的么?”涂菲媛问道。 阿俊的脸上便有些纠结起来。 “走吧,先吃饭,吃完再说。”涂菲媛忍不住想笑,臭小子倒是常常纠结得紧,似乎有些选择困难症,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秤座的? 阎先生锁了门,带着两人往无忧酒楼行去。 “涂姑娘来了?掌柜的在昨天的厢房里等着呢,快请上楼。”才进了酒楼,便有小伙计迎上来说道。招呼完涂菲媛,才想起来阎先生,“阎先生好。” 阎先生呵呵一笑:“想不到如今我倒是沾了涂姑娘的光,才能吃一顿好菜了。” 这会儿正是用午饭的时候,一楼大厅里坐满了人,饭菜的香气也飘得浓郁,阿俊禁不住咽起口水来。吃饭的人,也注意到了阿俊,只见一个长得堪比神仙还好看的少年,不由得纷纷看过来。 涂菲媛拉着阿俊快步上楼,才躲过了那些仿佛黏上来的目光。 厢房里,黄掌柜已经等候多时了,见到厢房的门被推开,笑着抬头看过来:“你们来了——咦,这位是?” “这是我家里人,叫阿俊。”涂菲媛介绍道。 她没说是哥哥,也没说是弟弟,只说是家里人这关系有点耐人寻味。黄掌柜呵呵一笑,没有追问,将阿俊打量几眼,说道:“快坐,就等你们上菜了。” “黄叔今天叫我来有什么事?”涂菲媛坐下后说道。 黄掌柜便道:“没事不能叫你?总归离得近,我要吃饭,你们也要吃饭,不如一起吃个饭。” “在黄叔这里吃饭不要钱吧?”涂菲媛笑着说道。 黄掌柜不由得哈哈笑起来:“不必,不必,几顿饭叔叔还是请得起的。” 不多时,小伙计端了菜进来,一共六菜两汤,三荤三素,因着本来是预备的三人份,故此竟是有些奢侈了。如今哪怕多了一个阿俊,也足够了。 “快吃吧。”黄掌柜招呼道。 涂菲媛便拿起筷子,扭头看了一眼阿俊,发现他一早就把筷子拿在手里了,便没有管他,只问起黄掌柜来:“烤肉的事,黄叔考虑得如何?” “你啊,你啊!”黄掌柜不由得抬手点了点涂菲媛,“难怪我看见你就喜欢呢?你这份眼明心亮的劲儿,任是谁不喜欢?”他今日叫她来,便是有些事情要请教一下她。 涂菲媛便笑了笑:“黄叔还没有说呢?” “我心里初有一份计划了,便是依据你昨天说的,目前先上三种烤肉,一种蜜汁烤肉,一种椒盐烤肉,一种蒜蓉烤肉。至于孜然烤肉,眼下孜然尚未培育起来,暂且不做。等到日后培育成了,烤肉也时兴起来了,再加进来。”黄掌柜说道。 涂菲媛一边慢条斯理吃着饭,一边淡淡说道:“黄叔的意思,烤肉就在无忧酒楼里推出?” “对。怎么,媛媛有什么见解?”黄掌柜已经有些知道她的脾气,等闲不开口,一开口便是有话要说,便问她道。 涂菲媛说道:“我认为,不如把烤肉的计划拿出来,不在无忧酒楼里做。”迎上黄掌柜有些惊讶的目光,说道:“不如做个‘无忧烤肉’?” “这”黄掌柜不曾往这方面想过,闻言不由得怔住。 “我这样建议,是有两个考量的。第一,再开辟出一个铺面来,更容易推广,让人记住。第二,日后烤肉时兴起来了,人人都做的时候,万一有人说,是他们先做出来的,我们如何证实?”涂菲媛说道。 黄掌柜一听,不由点头:“有道理。”看向涂菲媛的眼神,愈发带着喜爱,“等我考量周全了,便问一问东家,如何更好一些?媛媛放心,倘若烤肉真的时兴起来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涂菲媛便是一笑:“我自然相信黄叔。” 吃过饭后,涂菲媛与黄掌柜讨论烤肉推广计划。阎先生带着阿俊先回了,一直到下午,涂菲媛才回到无忧书局。 “媛媛。”阿俊从书里抬起头来,娇娇叫了一声。 涂菲媛摸摸他的头:“看了多少了?” “看了这么多了。”阿俊放下书,两只手一比划,比出尺余高的高度来。 涂菲媛微微瞪眼:“你看了那么多?” “可不吗?阿俊看书真够快的,我原先也不信,等他看完便考他一考,谁知他看得虽快,倒是不曾漏下什么。”旁边,阎先生搭话道。 涂菲媛半是打趣道:“先生见了比我聪明一百倍的人,以后再不会夸我聪明吧?” “哪里哪里?阿俊是脑子聪明,你是心聪明,不能混为一谈。”阎先生摇头说道。 涂菲媛笑了笑,嘱咐阿俊继续看书,自己坐到桌案后面,忙了起来。 玉河村的村口,驶来一辆青顶马车。马车在村子口停下来,没有进村,而是停驻在村子口不远处。只见马车上跳下来两人,皆是一身齐整棉布衣裳,面庞白皙,气色红润,一看便知是没有吃过苦头的人。 两人一前一后往村子里走去,见到村子口坐了几名妇人,扫过一眼便不再看。目光再度扫去,落在一个穿着蓝色半旧衣裳,颇有一番书生气质,面容清隽的少年身上,微微一亮,抬起手来对他招了招:“你,过来。” “两位叫我何事?”许凌云诧异地走过去。 “这村里可有一家姓涂的?家里出过一名榜眼的那家?”一人问道。 许凌云心跳一顿,随即飞快跳动起来,不觉咽了下唾沫,点点头:“有。” “他们家现在有什么人?家里情况如何?有什么交好的人家?跟谁家交恶?”一人问道,“我们是上头派来调查的,你可不要说假话糊弄我们。如果我们发现一句话有假,你的前程” 许凌云连忙说道:“我乃读书人,不打谎言!”便将涂家的信息,一点点透露出来,“涂家本来有三房,早年便分家了,涂家爷爷奶奶带着涂菲媛住一起,涂菲媛就是涂大人的女儿” 一个时辰后。 涂菲媛带着阿俊从镇上回来,一路往村北头的家里走去。不料,才进了村子,蓦地前边的大柳树下站起来两个人,走到前方挡住了去路。 “是涂姑娘?”其中一人说道。 涂菲媛站定脚步,看过去问道:“你们是谁?” “我们主子要见你,还请跟我们走一趟。”一人说罢,抬手朝涂菲媛抓来。 涂菲媛倒退两步,躲开那人的手,冷声说道:“你们主子是谁?想见我,为何不亲自来见?叫我前去,是什么道理?” “涂姑娘,你还是与他们去一趟吧,咱们玉河村破旧,可不适合接见贵客。”这时,大树底下又站起来一人,蓝色半旧衣衫,身量瘦削,面容清隽,竟是许凌云。 涂菲媛冷冷瞥了他一眼,没有吭声,只对站在身前的两人道:“我不管你们的主子是谁。想见我,叫她过来,我没工夫过去。” 明明是下人打扮,看起来却比沈家的下人要出众数倍,涂菲媛几乎下意识间,便猜到这两人是从何而来了。心里不禁冷笑起来,那人倒是对得起孟庄主和沐神医的评价,心眼比针小,就因为她得罪了程婧昀,又姓涂,便要抓她? 看向两个下人,但见他们一开始动手抓她,这会儿却老实下来了。又想到方才一人抓她的时候,也不是十分粗鲁的样子,眉头微微挑了挑。这个广玉公主,莫非做坏事也要蒙着一层优雅的皮?那可真是虚伪了。 “涂姑娘,你如此未免不知礼数了些。”就在这时,许凌云又开口说道,“毕竟是涂大人的旧识,算是你的长辈,想要见你,你怎可如此倨傲?” 涂菲媛冷冷看过去:“关你屁事?滚!” 什么都有他插一脚,他以为自己是谁?涂菲媛恶心死了。 才说完,身后的阿俊弯下腰,从脚底下拾了一块石子,朝许凌云丢过去。许凌云连忙一闪,却不见石子落地,原来阿俊丢了个空。许凌云不由尴尬又狼狈,恼怒地抬头看过去,谁知正正看到一粒石子迎面砸过来,狠狠砸在额头上。 “啊!”许凌云不禁捂着额头,痛叫一声。心里愈发气恼,抬起眼睛狠狠瞪过去。谁知,阿俊又抬起手,做了一个丢东西的动作。 许凌云连忙跑开,却听到一声轻笑,原来阿俊又丢了一个空。再次被晃的许凌云,心里恼极,目光不知何时变得阴沉:“君子动口不动手,涂姑娘,你身后那人,未免太过卑劣!” “再卑劣难道比得过你?”涂菲媛对阿俊的小动作一点儿也不反感,听到许凌云的话,嘲笑起来,“君子还不管别人家的闲事呢!你的心比河底的淤泥还脏,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也不知道广玉公主的下人,如何跟他说的?瞧瞧他倒贴的样子,涂菲媛只觉恶心。 “我不会跟你们去的。”涂菲媛对两个下人冷冷说完,便牵起阿俊的手,往北边行去了。 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假惺惺的劝导:“涂姑娘真是高风亮节。只不过,你自己不在意荣华富贵,难道也不想一想家中长辈?” 涂菲媛的脚步猛地顿住。牵着阿俊的手,顿时握得紧紧。猛地转过身,看向说话的那人:“你什么意思?” “就是话面上的意思。”那人假惺惺说道,脸上满是劝导,眼睛里却闪过得意。 涂菲媛轻轻吸了口气,用力压下脑中的激烈风暴,说道:“你们说是我父亲的旧识?究竟是哪家?报上名来!” “我们主子,姓斐。”一人慢悠悠答道,看向涂菲媛的眼神,犹如张开猎网,等到兔子撞进来的猎手,轻松惬意。 旁边,许凌云听到“斐”这个字,眼睛骤亮,松开捂着额头的手,走近两步说道:“涂姑娘,你即便不尊敬长辈,也不要怠慢君上?依你当下行为,乃是欺君罔上,竟是大罪!” 姓斐的便是皇室中人,不敬斐姓,便是不敬君主。许凌云顿时找到由头,劝起涂菲媛来。 “许凌云,读书人的清高骨气,我怎么在你身上看不见半点儿?马上就要科考了,你不在家老老实实读书,总来讨好我,有什么用?难道你以为,我会四下为你奔走吗?你凭什么这么觉得?你以为自己是谁?”涂菲媛冷笑两声,再不看他,扭过头看向那两个自称斐家下人的人,“你们说主家姓斐,就姓斐了?” 一人闻言,也不辩解,伸手往怀里一掏,拿出一枚令牌:“证物在此。” 涂菲媛睁眼一看,上面果然刻着一个“斐”字,再看令牌打造精致,上面花纹亦雕刻得精细,显然不是赝品,一时心里沉了下去。 他们拿爷爷奶奶威胁她!他们怎么敢?心里懊恼c不甘c愤怒,渐渐都化作无力。涂菲媛捏了捏拳头,冷冷的眼神看向两个下人,只见他们看过来的神情,面上假意微笑,眼中却是得意洋洋,端的是虚伪至极。 如果把他们赶走,再带着爷爷奶奶连夜逃进紫霞山庄,如何?涂菲媛心中冒出一个念头。孟庄主的背景不小,沐神医亦是威望极高,有他们出面作保,广玉公主不敢如何吧? 人脉就是用来利用的,想起沐神医对她说过的话,一遍又一遍声称要保护她,涂菲媛立刻打定主意,就这么办! “阿俊,你去把他们都打跑!”涂菲媛退后一步,指着前方两人,对阿俊说道。 阿俊点了点头:“嗯!”立时身形一跃,飞快扑向两人,捏起拳头打了过去。 两人未料到这般情形,愣了一下,连忙躲开:“涂姑娘,你不要不识相!”公主的名誉还是要维护的,故此两人虽然恼怒,倒也不敢太过,以免坏了皇家名声。 “你们说姓斐就姓斐?我知道你们是不是真的?万一你们是我父亲的对头,骗我跟你们走了,要害我怎么办?”涂菲媛脆声说道,抱胸站在一旁,冷眼看过去。 两人本想联手制服这个瘦弱的少年,谁知他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力气真不小!只被他的拳头横擦过,便痛到了骨头里。两人见状,相视一眼,分成两路,一人引着阿俊跑开,一人往涂菲媛抓过来。 “砰!”朝涂菲媛抓过来的那人,才刚跑进身前,蓦地涂菲媛提裙抬腿,当胸一脚蹬了过去,顿时“哎哟”一声,向后跌倒。 涂菲媛放下手臂,走过去,抬脚踩在他的胸膛上:“就你们这样匪徒行径,也好意思说是我父亲的旧识?我果然没猜错,你们就是打着我父亲名义,要骗我进京的坏人!” 一边说着,一边在他胸膛上狠狠碾动着。 “啊!臭丫头,放开!”那人吃痛怒道。 此时此刻,再也顾不得什么皇家名声,反正他家主子从来没有过那玩意儿,不过是他们这些下人画蛇添足想要讨个赏。只见行不通,立刻撕下面具,露出真面目来:“臭丫头,我告诉你,你最好放开,老老实实把大爷扶起来,否则等大爷回头带人来,才有你好看!” 他们今天来的人并不多,原是谁也没料到,涂菲媛如此难抓!就只他们两个,外加一个车夫。车夫在村口外面看车,没有跟来,只有他们兄弟二人。没想到才一错眼的工夫,全都栽了跟头。 另一边,阿俊提着另外一个下人走过来:“媛媛,我也抓住他了。”说是提着,真就是提着,只见阿俊提着那人的脚腕,一路走过来,若非那人的个头大,这动作竟跟提着一只小鸡仔一模一样,“媛媛,要怎么办?带回家炒了吃么?” “吃什么吃?”涂菲媛没好气地看他一眼,“从里脏到外的东西,吃了也不怕生病?” 阿俊有些失望:“哦。”松开手,扑通一声,那人掉在地上,阿俊抬眼看了看涂菲媛,有学有样地抬起脚,踩在那人的胸膛上:“就这么踩着他们吗?” “回去告诉你们主子,这天下可不是她的,她一手遮不了天!”涂菲媛脚下用力,狠狠碾着那人的胸膛,直碾得那人嗷嗷直叫,才抬腿松开了他。 “阿俊,放开他,叫他们走。”涂菲媛对阿俊说道。 阿俊便学着涂菲媛的模样,狠狠碾了碾那人的胸膛,然后说道:“回去告诉你们主子,再惹媛媛生气,打断她的腿!” 饶是涂菲媛心里沉沉的,又气又怒又怕,闻得此言,也不由得忍俊不禁,扑哧一声。臭小子,也不知真傻还是假傻?每到关键时候,不是装乖就是卖萌。 “你们,走着瞧!”那两人狼狈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土,狠狠瞪着涂菲媛和阿俊,不甘心地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涂菲媛冷笑一声,牵起阿俊的手,就往家里走去。 谁知,异变又生。 “大人,就是他!他就是那画像上的人!”一个有些谄媚的声音响起,有些耳熟。 涂菲媛抬头一看,不由得一愣,猛地握紧了阿俊的手。但见前方不远处,白村长抬手朝这边指过来,身边跟着一队身穿铁甲,腰间佩刀的侍卫。见涂菲媛看过来,笑着招手道:“涂姑娘,我帮阿俊找到家人的消息了,你们快过来。” “阿俊,快跑!”涂菲媛猛地转身,把阿俊向后一推。 阿俊就势向后弹开,随即飞快转身往村外的方向跑去。只听一个冷沉的声音响起:“追!”随即,齐唰唰的脚步声响起,带着铁甲碰撞的声音,踩起了滚滚的尘土,朝阿俊追过去。 “呀?阿俊的家人怎么如此粗鲁?”白村长的脸上有些惊讶。 涂菲媛扭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做了什么!” “我见阿俊久久寻不到家人,便把他的画像贴去了镇上,帮他寻找家人。”白村长讶异地道,“我也是一片好心,可是,怎么瞧着不太对?他的家人怎么如此对他?” 涂菲媛气得心口发堵,狠狠瞪了白村长一眼,再也没工夫搭理他,往阿俊跑去的方向追了几步,站在村子口的方向,担忧地看过去。 身后,白村长脸上的讶异掩去,转为一抹轻蔑。他朝这边看了一眼,轻蔑之色转淡,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得意,负手转身,慢悠悠地往回走去。 “放箭!”带着足有三十人的侍卫队长,只见捉阿俊不下,冷冷地抬起手下令。 顿时,十名背负弓箭的侍卫,便弃了手中的佩刀,搭起弓箭,朝阿俊射去。嗖嗖嗖!霎时间,弓箭如雨,朝前方逃跑的瘦弱身影射去。望着这一幕,涂菲媛不禁掐起了手心,咬起了嘴唇。 “啊!”忽然,涂菲媛身子一僵,猛地向前两步,瞪大眼睛看向前方。 只见阿俊瘦弱的身影顿了顿,随即头也不回地往前跑去。但是涂菲媛分明看见,他的背上扎了一支箭! “阿俊!”眼见着弓箭如雨,密密麻麻地朝他射去,仿佛丝毫不在意他的死活,涂菲媛焦急地不停跺着脚。 忽然,涂菲媛的瞳孔一缩,只见又有两支箭射在他的身上,分别扎中了手臂和小腿,隔着远远的距离,涂菲媛眼睁睁看着鲜红的颜色顺着箭支晕染开来。 中了三支箭的阿俊,速度几乎没有变慢,仍旧是拼命向前跑去。他身子轻盈灵活,远比身穿铠甲的侍卫们跑得快,眼看就要跑出箭支的射程,这时那位侍卫队长夺过身边一人的弓箭,搭箭上弓,瞄准阿俊的身形,猛地松手! “嗖!”这一支箭没有落空,准头也没有差半分,直直射在阿俊的心窝。顿时,阿俊的脚步一顿,整个人摔了出去。面朝下,重重摔在地上。 “阿俊!”涂菲媛再也忍不住,拔腿跑了过去。 侍卫队长的唇角勾了勾,将弓箭递给一旁的手下,大步走了过去。其他人已经纷纷跑上前,将阿俊围了起来。 才要爬起的阿俊,被一只脚踩在肩头,随即“嗖嗖”几下,四支箭分别射中他的手和脚,将他钉在地上。阿俊稍一挣扎,便不由痛得低呜一声。 “住手!”涂菲媛大叫道,紧赶慢赶,也没有阻止这些人痛下狠手。待到跑近时,侍卫们已经把阿俊从地上拔起来,将身中数箭的阿俊扛起来,正准备离去。 “你们放下他!”涂菲媛展开手臂挡在前头,冷声说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伤害他?” 其实,不必想,涂菲媛也猜到了,只怕不是太子的人,便是煜王的人。面对三十多名身穿铠甲,腰间佩刀,还有十名弓箭手的侍卫队,涂菲媛一点办法都没有。然而,却不忍眼睁睁看着阿俊被他们带走。 转头看向阿俊,只见他浑身都被血染红了。四支箭钉穿了他的手脚,一支箭射穿了他的胸膛,还有两支箭在他的臂膀和小腿上,顿时心都抽疼了。 “媛媛,痛。”阿俊已经有些意识不清了,眼睛都睁不开的模样,听到涂菲媛的声音,勉强睁开一丝眼皮,因为失血过多,不再如玫瑰一般娇嫩的唇瓣微张,微弱地溢出一声。 涂菲媛的心顿时揪紧了:“你们放开他!” 一边说着,一边盯紧了侍卫队长。擒贼先擒王,如果擒住侍卫队长,作为要挟,却不知救下阿俊有几分? 侍卫队长看着她眼中露出的凶意,却是勾起唇角,满是轻蔑。 “砰!”只听一声闷响传来,涂菲媛直直倒了下去,露出一个握着手臂粗的木棍,以及一个浑身灰扑扑有些狼狈的身影。 “阁下请。”那人丢了木棍,把涂菲媛提了起来,对侍卫队长说道。 侍卫队长别开目光,对手下挥手:“走!” 一行人扛着浑身鲜血,意识不清的阿俊,快步离去了。 “娘的,真沉!”打晕涂菲媛的人,正是广玉公主派来的下人。他们二人被涂菲媛打了一顿,才要走,却看见这一幕,便躲了起来。等到时机差不多,才现身,一棍子打晕涂菲媛。 涂菲媛那时心神专注,只想着如何攻击,才能擒住侍卫队长,竟没注意身后,被他一棍子打晕。两个下人抬着涂菲媛,吃力地往马车上走去,口里骂骂咧咧:“呸!死肥猪!还敢嚣张?到了公主府上,才有的她好看!” 当年广玉公主与涂大海c云诗之间的事,京中几乎无人不知。公主府的下人,也都是这些年来服侍广玉公主的下人,对此毫不陌生。广玉公主抓涂菲媛要做什么,他们也是一清二楚。 “走!”两人将涂菲媛抬上马车,便对车夫说道。 空中响起一声鞭子抽响,随即马车启动,轱辘辘驶离。 村子北头,涂老头和李氏正在做饭,见天色不早了,两个孩子都没回来,不由得笑道:“必然是阿俊贪玩,媛媛被他带累了,却不知道怎么哄他回来呢?” “咱们家媛媛,就是个嘴硬心软的。瞧着她不待见阿俊似的,却什么短着他了?给他买豆子吃,给他买果子吃,不知道多贴心。就是嘴硬,死不承认。” 二老说着话,等着两个孩子回家。不料,等来的却是胡氏:“哎哟!不好啦!你们家媛媛和阿俊,都被人抓走啦!” “啥?”涂老头和李氏惊讶起身,“怎么回事?” ------题外话------ 啊呀,祸不单行呀~青梅和竹马被拆散啦~ 期待精彩剧情不?来点掌声,阿风继续万更哟~ 一一 感谢的1张月票,一3一 感谢的1朵鲜花,一3一 感谢的1张月票,一3一 感谢的1张月票,一3一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八九章 直面,广玉 玉河村的闲人不少,胡氏便是一位。し她素来不做事,只喜欢串门子,东家西家拉家常打发时间。今日才从要好的人家出来,便听到村子口有些咋咋呼呼的动静,不由得便去看了。 来到之后,便看见涂菲媛和她家那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少年,脚踩着人的胸膛碾动,一个放狠话,一个学人放狠话。许家小子站在不远处,额头上有个包,脸上沉沉地看着这一幕。 胡氏先头没搞懂发生了什么,直到白村长带着一队威风之极的侍卫来到,抓向阿俊,才不由得惊叫一声。那些人可真是狠,阿俊那样好看的人,他们也舍得放箭,一支支箭支射向他,要多狠有多狠。涂菲媛想去救他,被人从后头打晕了,拖上马车带走了。 要说从前涂菲媛设计利用过胡氏,如今被人这般对待,胡氏该高兴c觉得出气才是。然而,出气的爽快感才浮现没多久,便被其他的感觉替代了。比如,担心。这可真是诡异,胡氏也不知道怎么了,鬼使神差,一溜儿跑到涂家报信来了。 “怎么会这样?老天爷,我们家媛媛和阿俊,这是得罪谁了?”李氏一听,吓得面如土色,浑身哆嗦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起不来了。 涂老头没有扶住她,因为他此时也浑身轻轻颤抖着,没有力气扶李氏:“抓走我孙女儿的人,是什么来头,你可看清楚了?” “这倒没有。不过,有比我去得早的,兴许知道。我看许家小子就在那站着,应当是看了许久的。”胡氏说道。 涂老头勉强点了点头:“劳烦你跑这一趟了。”扭头弯腰拉起李氏,说道:“咱们去许家,问问许家小子。” 李氏抖抖索索地站起来,脸上带着恐惧和担忧,连门也顾不得关,跟在涂老头的身后,往许家去了。 “我不知道。”许家门后,许凌云站在门口,脸上淡淡,回答道。 涂老头不禁有些失望,又问道:“孩子,他们穿戴打扮是什么样的?说话的口音呢?”总不能平白从天上掉下来两个人,把小孙女儿抓走了吧?总得有些缘由吧? “不知道。”许凌云的声音已经有些不耐烦,眉头微皱,后退一步,“我还要念书,没事的话我就关门了。”说罢,不等涂老头做声,便关上了门。 门后,无人看见的脸上,露出一抹疏离和嫌弃。还当那些人是涂家的交好人家,以涂大海的声名,他交好的人家必然是有些权势的,故此许凌云劝涂菲媛好好对人家,以博取好感。谁知,竟然完全相反,那些人竟是涂家的仇家。 许凌云已经后悔了,为何要搀和进这种事情里面?也不知道那两人记住他没有?会不会影响他科考的结果?自然不想再理会涂老头和李氏。一时间,心里怨了起来,口里低低骂了一句:“扫把星。” 门外,涂老头和李氏被关在门外,没有得到有用的消息,心里有些失望,又焦急起来。再顾不上去想许凌云的怠慢,涂老头抓着李氏的手,又往白村长家行去。 “村长在家吗?”涂老头站在门口,往里面喊道。 不一会儿,邹氏出来了,懒懒抬眼看过来:“找村长什么事?” “我们有事要找村长问一问。”涂老头说道。 邹氏打量他一眼,便让开门:“进来吧。” 穿过院子,来到屋里,涂老头只见白村长坐在椅子上喝茶,便问道:“村长,我家小孙女儿被人抓去了,听说村长当时也在,不知道可看清是什么人?” “看着像是大户人家的下人打扮。”白村长慢悠悠喝了半杯茶,才抬眼看向涂老头和李氏,“快坐,站着做什么?” 涂老头道:“我们就不坐了。村长,还看出来什么端倪吗?” “倒是没了。”白村长说道,“抓走你们家黑妞子的人,看起来倒是寻常。只不过,将你们捡来的那小子抓走的人,却不寻常啊?”说到这里,眼睛一厉:“你们究竟捡了什么人来村子里?若非本村长英明,险些害了咱们村的人!” 涂老头垂着的眼皮颤了颤,说道:“村长,阿俊是什么人?我不知道的。我看他受了伤就捡回来在家,问他也没有说,他向来是个好孩子,难道惹了什么祸事?” “哼,他是上头要的人!”白村长将杯子狠狠往桌上一磕,“你们都记着,少往家里捡些乱七八糟的人,害了你们自己家没事,害了全村人怎么办?” 听到这里,涂老头知道,再没什么可问的了,便拉着李氏的手告辞:“我记着村长的话了。我再去别家问问,有没有知道我家媛媛的事的。” 说完,拉着李氏走了。 “哟,这两个老东西,脸还挺硬。”邹氏从门外走进来说道,手里端着一小碗炖得细嫩细嫩的鸡蛋羹,将一只小白瓷勺往碗里一搁,递给白村长:“还是你厉害,也不得罪人,就把仇给报了。” 白村长接过鸡蛋羹,吃了一口,得意地道:“这就叫兵不血刃。” 他的小儿子,白大富被阿俊踩断膀子,以后多半好不了了。以为涂菲媛吓唬他一通,他就放弃了?不可能!白村长心里记着这份仇,只等着有机会就报呢! 那天涂菲媛教训郑家,最后郑老大压着郑屠户来道歉,白村长派人去看了,听到汇报的消息,眼皮子便抖了抖。涂大海家的闺女,的确不同凡响。给她长起来了,绝不是好事。于是,白村长便叫人画了阿俊的画像,贴到镇上的告示牌上。 阿俊的出身不凡,白村长深信不疑。但是,他这样的人,如果走丢了,家里不得心急火燎地找?偏偏这么久了,也没动静,让白村长产生疑惑。于是,做了这么一个试探的举动。 如果阿俊的家人找来了,那么他就算做了件好事,好处自然少不了他。如果阿俊的家人没找来,来的是其他人,那么白大富的仇便报了,正是一举两得。 如今的情形,正是白村长再满意也不过的。白大富的仇报了,涂大海的闺女也被抓了,日后玉河村还有谁碍他的眼?直是再舒心也不过。捏着白瓷小勺,舀着细嫩滑口的鸡蛋羹,眯起眼睛好不悠闲地吃起来。 “我的媛媛啊,究竟给谁抓走了?他们抓她要干什么?呜呜。”从白村长家走出来后,李氏便忍不住,一边走一边擦眼泪。 涂老头心里也着急,拉着李氏往村口走去:“总有人看见了的,咱们多问几家。” 快走到村子口时,看见了涂大河和刘氏,正拉着人说话。走近了,才听到涂大河说:“许家小子跟那人说了许久的话?我知道了,我去问问他。” 扭头看见涂老头和李氏,涂大河走过来道:“黑妞子被抓走了,我问了问,人家说看见许凌云跟抓走黑妞子的人说了很久的话。” “我们刚才去啦,许家小子说啥都不知道。”李氏见三儿子难得肯搭把手帮忙,心里有了些依靠,不觉眼泪流得更凶了,口气也埋怨起来。 刘氏把眼睛一瞪,说道:“他啥都不知道?放屁!”扭头把涂大河一推,“你去揍他一顿!就知道占便宜,出了事都不肯出头的,他不说出个鸟来,就揍死他!” 许凌云常常到涂家借书,人人都知道,在当下,书可是好东西,尤其涂大海的笔记,那是拿钱都买不到的。许凌云占了大便宜,出了事却缩头成了乌龟,任谁不气? 涂大河把拳头一攥,脚下生风地大步走了。 来到许家,举起拳头捶门,哐哐直响。等到许凌云来开门,便把他的领子揪起来,半提在空中:“我家黑妞子被谁抓走了?” 许凌云几乎被提在空中,有些恼道:“我不知道!”才一说完,猛地一个拳头砸在眼眶上,立时痛叫起来:“啊!” “你不知道?人家都看见了,你跟抓走我家黑妞子的人说了许久的话,你能不知道?再敢瞎说,另一只眼也给你打青!”涂大河虎声说道。 许凌云不由得脸色一青,哆哆嗦嗦起来。他是寡母独子,很小的时候父亲就不在了,从小被陆氏抚养长大,从没有接触过父亲的威严。被涂大河充满成年男子气概的气势一凶,不禁便有些异样的感觉。有害怕,有渴望,有一丝丝不愿承认的孺慕。 “我,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抓走涂菲媛的是一般人也就罢了,偏偏那些人说主家姓斐。斐是什么姓?是皇姓!许凌云躲还来不及,哪里肯往前凑?强压下心中的恐惧,摇头说道。 “哼!”涂大河没挖出来有用的消息,气得把许凌云往地上一丢,抬脚走了。 涂老头和李氏此时等在涂大河的家里,坐立难安。里间,涂玉儿听到动静,扶着墙壁走出来,虚弱的声音问道:“爷爷奶奶,发生什么事了?” 她才小产了,身子正虚弱着,李氏不愿她操心,忙说道:“不要紧,没事。好玉儿,你进去休息吧。” 涂玉儿心思聪慧,只见李氏的脸上还挂着泪痕,涂老头亦是眉头不展,猜到发生了大事,便问道:“是不是媛媛出了什么事?” 她的声音温柔贴心,听得李氏不禁又流下泪来,还没开口,已是哽咽起来。 就在这时,涂大河回来了,进门便骂道:“那许家小子,倒是嘴硬,我揍了他一拳,他也不肯说。”许家是寡母独子,涂大河也不敢揍狠了,唯恐人家说闲话。 “爹,出什么事了?”涂玉儿有些讶异地问道。爷爷奶奶和自家不亲近,从没见过一家人这样齐心,一起坐在家里商量,倒叫涂玉儿很惊讶。 涂大河看了看她,皱眉说道:“没你的事,你进屋休息去。” “爹,是不是媛媛出事了?”涂玉儿说道,“你们别瞒着我,媛媛如果出了事,我也坐不下去,叫我也跟你们一起想想主意。” 涂大河一听,便把事情给她说了:“现在就是不知道媛媛被谁抓走了。” “媛媛能得罪谁?”涂玉儿愣了愣,“会不会,是郑家”说到这里,猛地攥紧了袖子。郑家都是无赖,他们被涂菲媛压了一头,心里能服气?以涂玉儿对郑家的了解,不大可能。 众人一听,不由得愣了一下:“郑家?” “黑妞子请来的那人,应当是镇上的无忧酒楼的黄掌柜派来的。我去进城。”涂大河说罢,立即站起身来。 涂老头也跟着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爹,你在家等消息吧。”涂大河看了看涂老头,皱了皱眉,转身大步往外走了。 屋里一时又恢复安静。 随即,李氏抽泣的声音响起:“我的媛媛啊!我的阿俊啊!” 小孙女儿被人抓走,下落不明。阿俊被人射成了刺猬,听胡氏的描述,多半是死了。突如其来的祸事,让李氏接受不了,只觉得剜心地疼,不由哭了起来。 涂老头垂着眼,坐在一旁,搭在膝盖上的手也在轻轻颤抖着。 涂大河进了城,倒是运气好,见到了黄掌柜。 “你说媛媛被人抓走啦?”听到涂大河的描述,黄掌柜惊讶地道。 涂大河焦急说道:“是不是被郑家的人抓走了?我家黑妞子素来有分寸,不得罪人的,怎么会平白无故被人抓走?” “说得是。等我叫人查探一番。”黄掌柜听罢,便喊来阿全,吩咐下去。然后转过头来,对涂大河说道:“你坐一会儿。” 涂大河没有心思坐,却又没事可做,就坐下来焦急地等起消息。 “你是媛媛的爹?”黄掌柜见他一脸焦急的样子,才想起来,涂菲媛似乎一直没说家里还有什么人?她爹娘是做什么的?而他竟然也没有问,这时想起来倒是稀奇。 涂大河摇摇头:“我不是。我是她三叔。” “她爹怎么不来?”黄掌柜闻言疑惑地道。 涂大河顿了顿:“她爹不在家。” “哦。”黄掌柜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黄掌柜又说道:“媛媛家里都有什么人?” 涂大河虽然没心思回答,但是既然求到人家头上,免不了对人家态度好一些,便把家里的情形说起来:“我哥嫂多年不在家,黑妞子一直我爹娘过,我叫涂大河,是家里老三,上面还有个二哥,叫涂大江” “呵呵,你叫涂大河,你二哥叫涂大江,你大哥该不会叫涂大海吧?”黄掌柜听罢,笑着说道。 涂大河点点头:“嗯,我大哥就是涂大海。”说到这里,不自觉昂了昂下巴。 黄掌柜没漏掉他的异样,只见他说不是“叫”涂大海,而是“就是”涂大海,愣了一下说道:“莫非就是十五年前的榜眼,涂大海?” “正是家兄。”涂大河答道。 黄掌柜顿时愣住了。 “掌柜的,不是郑家做的。”不一会儿,阿全回来了,说道。 涂大河顿时急了:“不是郑家?那会是谁?” “你别着急,我再叫人去查查。”黄掌柜说道,“你先回吧,等我查到消息,就派人通知你。”见涂大河面上焦急,又加一句:“我拿媛媛当自家侄女儿的,必不会不管此事。” 涂大河面上微微放松,对黄掌柜抱了抱拳:“那就多谢黄掌柜了。” 此时,涂菲媛丝毫不知家里人心急火燎地找她。被公主府的下人打晕后,抬上了马车,一直驶进公主府。 “主子,我们把人带来了。”两个下人拖着涂菲媛来到广玉公主面前,毕恭毕敬地说道。 广玉公主坐在上位,抬眼看过来:“怎么是昏迷的?” “回主子,这个臭丫头倔的很,还把我们两个都给打了,我们没法子才打晕她的。”两个下人回道。 广玉公主扫了一眼两人身上的灰土,淡淡说道:“下去领赏吧。” “是,主子。”两个下人连忙欢喜地告退了。 广玉公主缓缓起身,走下来,站在涂菲媛面前,低头瞧着她黢黑的皮肤,不由得眉眼舒展开来:“来人,弄醒她。” “是,主子。”一名婢女下去,端了盆水进来,对准涂菲媛当头一泼。 涂菲媛顿时醒了过来,连忙坐起:“阿俊?”待看清周围的摆设,不由得惊讶起来,这是哪里?她该不会又穿越了?她记得满心思考如何打到侍卫队长,怎么忽然不省人事了?目光转动一圈,落在一抹富丽华贵的衣角上,不由一凝。慢慢抬头,看了过去。 “大胆贱民,见了公主为何不行礼?”一旁的婢女,只见涂菲媛愣了一会儿,便闷不吭声站起来,退后两步盯着广玉公主,顿时呵斥道。 广玉公主不发一言,打眼瞧着。 “你就是害了我爹娘的人?”涂菲媛冷冷说道。 这一刻,什么都明白了。必然是那两个下人没走远,逮着机会偷袭了她。 站在广玉公主面前,涂菲媛不想装傻,抬眼看着这个穿戴打扮富贵华丽非凡的女子,但见她约有三十岁出头,个头中等,长得倒是美,只不过一脸戾气,让她看起来讨厌得很。 “大胆!竟敢如此跟公主说话!”一名婢女走过来,扬手要打涂菲媛耳光。 涂菲媛抓住她的手,冷道:“我跟你主子说话,有你插嘴的份?” “你!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跟主子说话?”婢女被攥住了手,一时羞愧难当,恶狠狠盯着涂菲媛道。 “原话奉还给你。”涂菲媛略用巧劲,将她甩向一旁,“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 婢女又羞又怒,还想说什么,被广玉公主轻轻打断道:“好了。你们且退下。”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没离开涂菲媛的脸,看了一会儿,忽然弯唇笑了:“你知不知道,你跟你那个贱人娘,长得很像?” 涂菲媛冷着脸,不答话。 “若是白一点,瘦一点,几乎与她像个十成。”广玉公主轻声说着,脸上带着一抹难掩的愉悦,“看见了你,我就想起来你那个贱人娘。真想知道,如果她还活着,顶着这样一张脸,该多么有趣?” 涂菲媛冷冷一笑:“我娘就是再丑,哪怕比现在的我丑一百倍,我爹该娶她还是娶她。” “哦,可惜她死了。”广玉公主充耳未闻,佯作叹气道,眼角眉梢的笑意愈发浓了,“你说,如果她地下有灵,看到她留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长成这个样子,心里该是如何?” 涂菲媛冷冷一笑,一字一句地重复方才的话:“我娘就是再丑,哪怕比现在的我丑一百倍,我爹该娶她还是娶她!” “你!”这一回,广玉公主猛地变了脸色,姣好的面孔变得狰狞,眼中的戾气与恨意,像要把涂菲媛千刀万剐,“你这张嘴,真是随了你那贱人娘!” “你口口声声骂我娘是贱人,可惜,就算我娘真的是贱人,我爹也还是最爱她!”涂菲媛冷冷嘲讽。 广玉公主气得脸色发青,嘴唇都有些哆嗦起来:“你娘就是贱人!她无耻!她骗了要不然他才不会中了她的计,喜欢上她!” “我爹聪明着呢。你以为他不知道我娘是什么人?”涂菲媛露出可怜的眼神,看向面前这个包裹在金玉之中的富贵女人,“他就是知道我娘是什么人,才最爱她!” 涂菲媛的本意是,云诗是个优秀的女子,才吸引了涂大海。谁知,落在广玉公主的耳中,便成了羞辱——涂大海宁肯娶一个贱人,也不肯取她! “来人!”广玉公主的声音猛地一扬,阴毒的眼神盯着涂菲媛,声音犹如毒蛇爬过草叶,留下一串粘腻的毒液:“取盆来,给我把她身上的贱人血放出来!” 她讨厌涂菲媛的脸!涂菲媛为什么像那个贱人,而不是像他?一想到涂菲媛的身体里,贱人的血和他的血流淌在一处,广玉公主的心中便妒火灼烧 涂菲媛面色不变,只冷笑道:“你折磨我有什么意思?能解你心中的恨吗?我爹就是不爱你,他就是爱我娘,他宁肯死都不娶你!他们都死了十几年了,说不定又投胎做夫妻了,你还记挂着这回事,你可悲不可悲?” “来人,给我掌她的嘴!”广玉公主一时气得面色铁青,浑身都禁不住微微发颤起来。看着涂菲媛又黑又胖的脸庞,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张白皙秀美的脸庞。在那人的身边,笑着,嗔着,恼着,一时嫉恨地掐起手心。 两个婢女走过来,钳住涂菲媛:“贱人,敢对公主不敬,让我们教教你规矩!” “你想不想知道,我爹为什么不喜欢你?”涂菲媛的眼神从厅内两侧站了约有二十几名的婢女身上扫过,没有挣扎,抬眼看向广玉公主说道。 “因为他瞎眼!”广玉公主从牙缝里挤出来道。 涂菲媛便是一笑:“如果你这样认为那便随你吧。” “你什么意思?”广玉公主抬手,制止住婢女,“你知道什么?” 涂菲媛别过眼睛,淡淡说道:“你尽管折磨我,你看我爹会不会更喜欢你一点?” “哼,本公主稀罕?”广玉公主冷笑说道,“一个死了多年,化成灰的瞎眼男人,本公主才懒得瞧一眼!” 涂菲媛的嘴角弯了起来,尽是嘲讽:“你以为我爹死了?本来我还想给你支几招,等我爹回来,让你既然你不喜欢,那算了。” “你会那么好心,给我支招对付你那个贱人娘?”广玉公主似笑非笑看过来,随即神色微变,“等等,你刚才说什么?等你爹回来?” 涂菲媛闭上眼睛:“我什么也没说。” “哼,故弄玄虚!来人,给我掌嘴!”广玉公主恶狠狠发话道。 涂菲媛又睁开眼睛:“你敢打我一下,就别想从我口中套出关于我爹的一丝消息。” “慢着!”广玉公主抬手制止婢女,往前走了一步,眼中尽是恼恨:“你都知道什么?再遮遮掩掩,本公主有的是法子叫你求生不得c求死不能!” 涂菲媛勾唇说道:“你尽管折磨我,看看我会不会说?”顿了顿,“你了解我爹和我娘,他们的脾气,你比谁都知道。你以为,他们生下的孩子,我是什么样的人?” 广玉公主的神色有片刻的僵硬。不由得,再度打量起面前的人。忽然,开口说道:“看来姓孟的没少给你说当年的事?” “还好。”涂菲媛淡淡说道。 广玉公主看着她淡然的模样,心里不禁又恨起来,冷笑一声,轻蔑地道:“差点又上你的当!幸好你提醒了我!” “来人,掌嘴!”广玉公主下令转身,嘴角扬了起来,“你那个贱人娘,就会故弄玄虚,没的也给她说成有的,有的能给她说成没的。你爹分明早就死了,你还想拿他保身?哼!” 涂菲媛心里叹了口气,为这场祸事。随即,眼神一厉,打定了主意,猛地推开钳来的婢女,飞快迈步追上广玉公主,抬起手臂,从后面勒住她的脖子:“都别动!” “啊!贱丫头,你好大的胆子!”突如其来的一幕,令厅里顿时骚乱起来。 人人都没想到,涂菲媛居然如此大胆,敢挟持公主!一时间,全都围了过来,恶狠狠地对涂菲媛道:“你放了公主!不然叫你死无全尸!” 广玉公主也惊得花容失色:“贱丫头,你做什么?” “你说呢?”涂菲媛冷冷说道,左手臂勒住广玉公主的脖子,右手臂从她的头上拔下一根尖尖的簪子,抵在她的脖子上,“都别过来,不然我可不知道会做什么!” 反正老老实实任由广玉公主收拾,广玉公主也不见得会放了她。广玉公主此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涂大海与云诗都死了十三年了,她也还怀恨在心,涂菲媛可不敢赌她的人品。 又想到方才拿涂大海的生死来试探,结果失败,不由得叹了口气。真是靠天靠地靠父母,全都不如靠自己。涂菲媛把簪子握在左手心里,对准广玉公主的脖子,而后伸手去解广玉公主的腰带。 “你做什么!”广玉公主怒道,再没想到竟有这样的一日,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挟持也就罢了,还被人解腰带! 涂菲媛道:“我劝公主最好松手。要不然,我这根簪子扎进去,可就不好了。公主也别觉得我不敢,我是贱命一条,有公主垫背,死了也不亏的。” 广玉公主的脸色顿时铁青,气得嘴唇都哆嗦起来:“贱人!贱人!你跟你娘一样,都是贱人!” 涂菲媛才懒得跟她打嘴仗,只去解她的腰带。广玉公主不肯,与她挣起来。脖子上扎着的簪子,便越陷越深。广玉公主只见涂菲媛丝毫不松,浑然就如她方才所言,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顿时气恨不已。 她堂堂公主,怎么能死在一个贱人手里?没得羞得一百世都没脸投胎!便将手一松,任由涂菲媛解了腰带。眼睛瞪向周围的婢女:“还看什么?转过身去!” 一时不由得后悔起来,她方才为何如此大意,竟然从上面走下来,离涂菲媛那么近?这回好了,狗急跳墙,把自己给坑了。 “没用的东西!”广玉公主看向纷纷转过身去的婢女,气得骂道。 一群人都在左右,却让涂菲媛把她挟持了,等她脱险后,第一件事就是换掉这群没用的下人! 涂菲媛解下广玉公主的腰带后,便缠在她的脖子上,一连缠了三圈,另一头系在自己的手臂上,这样广玉公主就被她绑在身上了,跑也跑不脱。就算有人放暗箭,她也要广玉公主做挡箭牌。 “臭丫头,贱丫头!”涂菲媛的意图十分明显,广玉公主显然看破了,不禁气得脸色发白。 涂菲媛理也不理她,将她的脖子和自己的手臂绑在一起后,又用右手拿着簪子,对准广玉公主的脖子,做好两手准备,才膝盖一弯,就地一坐,思索起来。 “臭丫头!贱丫头!”广玉公主被迫也坐在地上,如此不雅的姿势,令她十分恼怒,口里骂个不停,“你快把本公主放了,不然抄你九族!” 涂菲媛理也不理她的话,只把对准她脖子的簪子,往里送了送。顿时,广玉公主不敢吭声了。涂菲媛这是豁出去了,一个豁出去的人,还有什么害怕的?脸上气得铁青,攥着手心,咬牙说道:“你到底要如何?” “让我想想。”这回涂菲媛开口了,淡淡说道。 她的确要想一想,这件事如何收场?方才只是心中一动,有了个模糊的线索。如今没人打扰了,却可以好好策划一番。 玉峰山,太子别院。 “哈哈哈!好,好,你做得非常好,下去领赏!”当朝太子,斐仁哈哈大笑着,拍了拍侍卫队长的肩膀,眼中满是赞赏。 “属下告退。”侍卫队长垂首拱手,退了下去。 斐仁点了点头,等他离开后,便垂下眼睛,看着趴在地上的瘦弱身影,很是满意:“小东西呀小东西,你又不是不记得路,跑出去这么久不回来,是什么意思?嗯?” 阿俊闭着眼睛,趴在地上,一身麻布衣裳被血染红,脸色十分苍白。 “你瞧瞧你,穿的什么?”斐仁看着他浑身的打扮,“才几日不见,瞧瞧这头发,都枯了。唉,你说你,本太子对你这么好,你却非要过下等人的生活,你为何如此想不开呢?” 阿俊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仍旧一言未发。 “来人,给他洗刷干净,再换上衣服,好好伺候着。”斐仁下令说道。 不一会儿,进来几名漂亮侍从,垂眼看了一眼地上的阿俊,说道:“殿下,他身上的箭带着这个,恐不好洗刷。” “手脚上的都拔了。胸口的这个不要拔。”斐仁皱了皱眉,自语道:“他虽然生命力顽强,这根箭也的确险了些来人,去请沐神医!” 紫霞山庄。 孟庄主与沐神医吃过饭,在葡萄园里散步,周围时幽幽的葡萄清香,二人却并无浪漫感觉。却是想起白日里的事,各有心事。 忽然,下人来报:“庄主,夫人,太子殿下派人来传,叫沐神医前去。” “这么烦人呢?”孟庄主皱起眉头。 沐神医也不高兴:“什么时候是个头?” 太子别院养了许多宠侍,个个貌美柔弱,原因是太子殿下有个变态癖好,喜欢把人养的白白嫩嫩的,看他们跟猛兽搏斗。猛兽凶残,那些宠侍常常被咬伤c抓伤,只要不死,太子殿下就会宣沐神医给他们治。 沐神医很不喜欢,但是又不能不去,直是烦心得要命。 “就说夫人今天身体不适,去不了。”孟庄主揽过沐神医,嘟囔道,“不能惯着他。别人来求你,至少恭恭敬敬,还给诊金。他每次都呼来喝去,谁耐烦他?真把人都当成他的奴才了。” 沐神医勉强地点点头:“今日实在没心情。” 反正她就是把人救活了,不久后还是要给猛兽咬死。与其活着受罪,不如早日死了解脱。这些年,沐神医在太子别院,每次去,都见到许多新面孔。许多旧面孔,渐渐都不见了。这种事,不知道便罢,知道了却无力帮忙,实在不好受。 太子别院。 听了下人复命,斐仁皱起眉头:“再去传!只要还没死,就叫她来!”说完,再没精力理会,对下人挥了挥手,转而去看床上的阿俊。 只见阿俊手脚上的箭支都拔掉了,其他部位的箭支也拔掉了,就只剩下穿透胸膛的那一箭没有动。此时,苍白着脸躺在床上,身体不时抽动,脉搏忽快忽慢,竟是很不寻常。 斐仁好容易把他找回来,又最爱他的娇态与小算计,真是舍不得他死,见阿俊这般模样,急得转身说道:“再去两个人!派本太子的车辇!快些把沐神医带来!” 一连去了三拨人,都要沐神医前去,沐神医虽然不愿意,却不得不应了。拿上药箱,坐上太子派来的马车,便去了。 等来到太子别院,被下人带到病人床前,看到床上躺着的人的模样,不由得瞪大眼睛:“阿——” “别叫了,快给他看看,他怎么回事?”斐仁打断沐神医的声音,厉声喝道。 沐神医顿时神色一震,连忙放下药箱,弯腰检查起阿俊的情况来。这一检查,才发现阿俊浑身都是箭伤,不仅仅是胸口穿透的一箭。不由得心里砰砰跳起来,阿俊怎么变成这样?他被抓过来了,媛媛不知有没有事?一时有些后悔,没有早些过来。 ------题外话------ 感谢的1张月票,一3一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九十章 百官,来救 天色渐晚。一一一一 公主府里一片灯火通明。 栖凤院外,带刀侍卫围得水泄不通,人人目带警惕地看着里面,绑架了公主的女子。 里头,婢女们早已把涂菲媛又气c又骂c又咒c又求了几百遍,都没有用。涂菲媛盘腿坐在地上,逼得广玉公主也不得不姿势不雅地坐在地上。一条腰带将两人捆在一起,兼之涂菲媛手握簪子抵着广玉公主的颈侧,婢女们和侍卫们投鼠忌器,全都不敢妄动。 “喂,你总得叫我们公主用晚饭?”一个婢女忍着气,小心翼翼地说道。 涂菲媛动也不动,眼角瞄了她一眼:“我不吃。我减肥。” 谁管你吃不吃了?婢女心下生了气,面上丝毫不敢表现出来,只耐心说道:“姑娘不吃,总得叫我们公主吃?” “饿一顿而已,死不了。”涂菲媛淡淡说道。 广玉公主与她僵持到现在,半丝便宜没占着,眼下已是无力多过于恼恨,闻言十分不雅地翻了翻白眼,连话也不想说了。 婢女们却怕饿到广玉公主,人人都知道广玉公主的脾气,那叫一个睚眦必报,多么小的事情她都能记得,并且秋后算账,治得她们难受。如果这会儿饿着她了,只怕事后没好日子过。故此,开始了新一轮的游说。 涂菲媛冷然不动,分出三分心神治住广玉公主,两分心神警惕着,另外五分心神继续推演接下来的计划。 天色愈发晚了。厨房里的饭热了一回又一回,最终也没入了广玉公主的口。眼瞧着,就到了广玉公主就寝的时候。 婢女们渐渐摸清了涂菲媛的脾气,那叫一个又冷又硬,想叫她答应点什么,比登天还难。故此,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把广玉公主的就寝用具从寝室搬了过来,对涂菲媛说道:“姑娘,我们公主要休息了。你要不要一起?” “怎么?铺这样柔软的床来诱惑我,想叫我睡死过去,好把公主救出去?”涂菲媛看着她们,似笑非笑。 婢女们微微变了脸。她们的确在枕头中加入了使人昏睡的药物,便是想叫广玉公主和涂菲媛都昏昏睡去,然后趁机救出广玉公主。这下被涂菲媛一语道破,不免都有些尴尬起来。 “都不必费心了。今晚,谁也别想睡。”涂菲媛淡淡说道。 她的计划已经推演了数遍,渐渐有了信心,只不过今天太晚了,并不合适。只能等到明日,才能展开计划。 这一晚,少不了拖着广玉公主,折磨一个晚上。谁叫广玉公主如此可恨,将她抓来呢?若非如此,兴许她能治住抓阿俊的侍卫队长,把阿俊救下来。 想到这里,涂菲媛心中便有些恨,簪子抵住广玉公主的脖子,往里扎深两分:“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坏了我多大的事?” 阿俊被人用箭钉住手脚,又当胸穿透,染得浑身血迹的一幕,又浮现在脑中。又想起阿俊最后那句,低低的声音:“媛媛,痛。”有气无力,虚弱飘浮,再不复往日的娇娇可爱。一时间,恨极了广玉公主。 “臭丫头,你松手!”广玉公主被尖锐的簪子刺得肌肤发痛,唯恐涂菲媛真的刺破了,给她留下疤痕,脸色一变,又骂起来。 涂菲媛冷冷听着,也不阻止她,直等她骂够了,才冷冷说道:“你尽管骂。反正你是吃不到东西,也喝不到水的。你这会儿用力气越多,一会儿就越渴c越饿。反正我是没所谓的,我正要减肥,一顿不吃,有利无害。” “你!”广玉公主咬着唇,气得五官都狰狞起来。 她跟涂菲媛不一样,她生来便是尊贵的公主,饮食作息都是有规律的。尤其这几年她年岁越长,更加认识到保养的重要。除却每顿饭的食谱之外,每日必要睡到四个时辰以上。这会儿正到了就寝的时候,可恨臭丫头绑着她,叫她一点睡意也没。 两人僵持不下,周围的婢女被涂菲媛命令不许靠近,外头院子里的侍卫们围得水泄不通,却丝毫没有帮助。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渐渐的,广玉公主的困意上来,忍不住想睡了。但是,眼下的情势,又叫她不能睡。便打起精神,对婢女们道:“讲个故事给本公主听。” 婢女们便连忙搜肠刮肚,给广玉公主讲起故事来。 一开始,的确是有效的,广玉公主的困意略减,勉强打起精神听着。渐渐的,广玉公主支撑不住了。这会儿已经与平时就寝的时分,晚了大半个时辰了,她只觉得眼皮发沉,很想倒头睡去。 然而,在这种情形下,如果能睡过去,次日便要沦为笑柄了!于是,广玉公主强撑着,不让自己睡过去。 婢女们也是乏了,但是广玉公主都没睡,尤其是这种情形,她们哪里敢露出来?只挖空脑筋给广玉公主讲故事,一边讲,一边带着肢体动作,务必夸张好笑,叫广玉公主打起精神来。 “公主,外头还有一堆大男人看着呢,您就这么睡了啊?”涂菲媛的手跟广玉公主的脖子捆绑在一起,察觉到广玉公主的头,有些歪歪欲坠,讥笑说道。 广玉公主被她一喊,略有些清醒,扭头狠狠瞪了她一眼,随即坐直了。然而,她毕竟是困了,不知不觉,身子又有些歪去。 “公主,您的哈喇子流我手上了。”涂菲媛半是嫌恶,半是嘲笑地道。 广玉公主猛地回神,下意识地抬手抹了抹嘴,发现什么也没有,才明白是被涂菲媛给耍了,气得扭头说道:“臭丫头,你少作怪,等本公主脱身,有的你好看!” “公主先脱身再说吧。”涂菲媛凉凉说道。 夜还很长。广玉公主愈发眼皮发沉,困得睁不开眼。然而每当她闭上眼睛,想悄悄睡一下时,背后便传来一个冷不丁的声音,叫她一个激灵醒过来。 “臭丫头,本公主跟你拼了!”广玉公主再一次想睡着时,涂菲媛又在身后讥讽她,广玉公主实在困得狠了,不想理会,谁知涂菲媛竟在后面掐她,生生将她掐得半丝睡意也无。 这些年来,广玉公主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连觉也睡不得?直是气得狠了,扭头要跟涂菲媛打起来。 涂菲媛将簪子的尖部一转,对准广玉公主的面前:“公主仔细毁了容,届时,府里随便找一个婢女出来,都比你漂亮。” “臭丫头,你真恶毒!”广玉公主心里气得快要炸了,只觉得脑子里蒙蒙的,恨不得将面前的这个又丑又黑的怪丫头活活撕了,但是看着冰冷的簪子尖部,一动也不敢动了。 最终,广玉公主不得不坐回去,忍着困意与涂菲媛的讥讽。 长夜漫漫,竟是广玉公主最难熬的一个夜晚。当年计划失误,本来预计烧死云诗的大火,竟连涂大海也烧死的那一晚,她也没有如此难熬过。咬着牙,掐着手心,对涂菲媛说道:“臭丫头,你比你娘更可恶一百倍!” 涂菲媛微微一笑:“过奖。我这就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广玉公主气得咬着牙,冷哼一声,再也不敢说话。 这一夜难熬,终究到了头。眼看黑寂的天幕逐渐发灰c变白,广玉公主竟觉得热泪盈眶。她隐隐察觉到了,涂菲媛不叫她吃c不叫她睡,必是打着什么主意。如今天亮了,只怕要实行了。 “臭丫头,你有什么打算,现在可以说了!”广玉公主咬牙说道。活活饿了一晚上,还不许睡觉,广玉公主早就临近崩溃,此时脑子里乱成一团麻,什么情绪都不分明了,就好像她明知道应该气c应该恨,却道不出那种语气来。 她,只想睡觉。 扑到柔软的床上,狠狠睡一觉。 涂菲媛抬头看向外面的天色:“去叫你爹来。”勾了勾唇,“我要告c御c状!” 玉峰山,太子别院。 经过一晚上的看护,阿俊的情形终于稳定下来。脸色虽然苍白,但那是失血过多的缘故。他的脉象已经平复下来,肢体莫名的抽搐也不见了,身上的箭都被拔了出来,此时平平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 “殿下,既然如此,我便先回去了。”沐神医离开床边,向斐仁请辞。 一晚上,斐仁倒也没离开,就坐在不远处,支着额头假寐,时不时朝这边看一眼。闻言,站起身走向床边,观察了下阿俊的情形,说道:“他这样有多久了?” 沐神医说道:“有两个时辰了。” “你回去吧。”斐仁便对她挥了挥手,头也不抬,坐到阿俊的床边,乌沉的眼珠子盯着阿俊,“小东西,看你往后还敢跑?” 沐神医的心头跳了跳,没再多看,忙别开眼退下了。阿俊明明跟涂菲媛在一起,眼下他受伤被捉了,却不知道媛媛怎样了?回到紫霞山庄后,便将事情告诉了孟庄主。 孟庄主不见沐神医归来,也是一晚没睡,听到这里,愣了一下:“我叫黄连去看看。”说罢,又觉不妥,“我亲自去看看吧。” “我跟你一起去。”沐神医说道。 孟庄主道:“你一晚上没有休息,就别去了,我去看看就行。” “不碍。”沐神医摇摇头,秀美蹙起,“我这心里跳得厉害。不亲眼看看,我不放心。” 孟庄主便搂过她道;“好,那咱们一起去。” 便叫黄连备了车,一大清早就往玉河村赶去。路上,孟庄主劝沐神医眯一会儿,沐神医只是摇头:“我这心里,总觉得不妙。媛媛是那样嘴硬心软的人,她若知道阿俊的惨状,怎么可能置之不理?她该来求我们的。可是她也没来,难道她并不知道?可是,阿俊都和她一起,她怎么能不知道呢?” “一会儿到了,我们看一看就知道了。你莫着急。”孟庄主缓声哄道。 沐神医点点头。 马车渐渐驶进玉河村,黄连来过两次,清楚路线,一路径直往北边去了。 “涂姑娘在家吗?”马车停在篱笆院子外面,黄连下了车,朝里面喊了一声。 “谁喊我们媛媛?”李氏从里面走了出来。紧接着,是涂老头。二老的眼睛都是红肿的,显然一夜没睡,还悄悄哭了不知多久。 看着二老的神情,走下车的孟庄主和沐神医都不由得心中咯噔一下:“您二老是涂大海的父母亲,媛媛的爷爷奶奶?” 见到二老点了点头,沐神医连忙问道:“媛媛呢?她是不是出事了?” “你们是什么人?”涂老头虽然难过,警惕心仍然在,打量着这两个人说道。 黄连是来过的,连忙从孟庄主后面走出来,说道:“大爷,您还记得我吗?这就是我们庄主,孟庄主,就是涂姑娘之前给阿俊做掩护的孟庄主。” “是你们!”涂老头认了出来,连忙说道:“里面请。你们此来何事?” 孟庄主说道:“我们在太子别院发现阿俊,见他受了重伤,特来问一问,媛媛没事吧?” “啥?你们看见阿俊了?他没死?”李氏急忙擦干净眼泪说道。 孟庄主说道:“他受了重伤,没有死,内子看护了他一晚上,已经脱离危险。” “没死就好,没死就好。”李氏提高的心,放下一半。原以为死了的阿俊,竟没有死,这是个好消息。只不过,小孙女儿究竟去哪儿了呢?便又哭了起来,“我们媛媛被抓走了,不知道是什么人。” 涂老头在人前较撑得住,便勉强将事情跟孟庄主讲了一番。 “许家小子?知道却不说?”沐神医听罢,冷哼一声,“带我去!我有法子叫他开口!” 在涂老头和李氏的带领下,孟庄主和沐神医来到许家门前,抬手敲门。 “谁呀?”一大清早就被敲门,陆氏还没有醒,迷迷糊糊来开门,就看见门前站了一位高大俊美的男子,与冷清貌美的女子,两人穿着打扮不俗,不由得愣了愣:“两位仙人路过我家门前,不知有何事?” 沐神医冷冷道:“把许凌云叫出来!” “哦,好。”陆氏对沐神医的冷声并没有见怪,似这样冰雪般的仙人,本就该高高在上,哪有同普通人说话还好声好气的?便去许凌云屋里,叫起了许凌云。 许凌云十分奇怪,谁大清早找他?穿上衣服来到门口,见到沐神医的容貌,不由得眼中露出惊色。 “啊!你抓我做什么?”许凌云才看了两眼,便被孟庄主钳住了肩膀,不由得吃痛一声。 沐神医随即袖口一抖,落出一卷布包,利落展开,抽出一根银针,对准许凌云浑身穴位插了下去:“谁抓走了媛媛?你说是不说?” “啊!疼!啊!啊!”许凌云顿时凄厉地惨叫起来。孟庄主一松手,他便自动瘫在地上,打起滚来。一边打滚,一边忍不住痛叫。 陆氏惊呆了,此时才反应过来,哪里是仙人?分明就是恶人!她家云儿不知如何得罪了他们,竟来报复来了!顿时叫道:“你们做了什么?快放了我儿子!” 孟庄主和沐神医都不理她,站在一处,冷眼看着许凌云在地上打滚,惨叫声越来越凌厉,眉目愈见讥诮。沐神医使的这套法子,乃是先人研究出来,专门惩治恶人用的。一开始,浑身如针扎,逐渐越来越痛,浑身如火烧,疼痛感会随着时间越来越深,世间没人能抵得住。 果然,不出一会儿,许凌云便大叫起来:“姓斐!抓走她的人,姓斐!” 孟庄主和沐神医同时眼皮一跳:“姓斐?” “不错,我看见他们掏出令牌,上面刻着‘斐’字。”许凌云忍痛大叫道。 孟庄主和沐神医的脸色同时沉了下来:“广玉公主!” 沐神医大步上前,捏着银针,在许凌云的眉心一刺,而后飞快收回布包,与孟庄主一起,转身大步离开。 “咋回事?什么广玉公主?”就等在身后的涂老头和李氏也听见了,不由得呆住,“阿俊被太子抓走?媛媛被公主抓走?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孟庄主和沐神医不及向他们解释,脸上沉得厉害,只说道:“二老放心,我们这就进京,去救媛媛。” “等等!你们是大海的朋友?”涂老头叫住两人问道。 孟庄主回身安抚道:“大海是我父亲的学生,与我也是朋友。媛媛的母亲,更是内子的救命恩人。媛媛被抓,我们不会坐视不理。二老暂且放心,等我们消息。” “哦,哦,好,那就麻烦你们了。”涂老头闻言,肃容对二人拱了拱手。 孟庄主回了一礼,牵起沐神医的手,飞快上了马车:“黄连,去京城!” 京城,孟府。 孟大人才吃过早饭,正要上朝去,谁知小儿子风风火火地进来,大叫道:“爹!不好了!” “滚!你才不好了!”孟大人拧眉喝道。 孟庄主说道;“爹,媛媛被抓了!涂大人的女儿,被广玉公主抓了!现在公主府里,不知道如何了!” “什么?”孟大人顿时神色一厉,按住孟庄主的肩膀,“怎么回事?什么时候的事?” 孟庄主便把事情简略说了一遍,然后焦急地道;“爹,你快想想办法,救媛媛出来呀!那死巫婆心狠手辣,迟了,媛媛就要被害了呀!” “我这就进宫!”孟大人说罢,立刻松了他的肩膀,大步往备好的轿子走去,“快些!” 孟庄主着急,一溜儿快跑,也跟着钻进去:“爹,我跟你一起去!” “你做什么去?”孟大人瞪他道。 孟庄主道:“我得听着呀!万一爹你说不清楚,我给你补充!” 孟大人瞪着胡搅蛮缠的小儿子,最终也没把他踢下去:“起轿!” 与孟庄主分开后,沐神医便求见了肃王妃,向她说明了此事。 肃王妃听罢,不由大怒,眉心一点朱砂痣都变得如火殷红:“她害了云诗还不够!又要害云诗的女儿!当年的事我没插上手,这次决不许!我与肃王一起进宫,面见圣上,你跟我一起!” 与此同时,前太子师,今君子书院的院长,宁大人的府上。 “祖父,事情已经查明了,涂侍郎的女儿现在公主府上,处境堪忧。”青竹湖畔,一座两层木屋前,宁朝醉躬身轻声说道。 不多久,木屋楼上响起动静,紧接着一位白眉长须的老者走了出来:“我去瞧一瞧。” “来人,备轿!”宁朝醉扭身吩咐下人。 白眉长须的老者,穿着青色素面长袍,身形虽然老迈,步履却是稳健。一步步走下阶梯,看了宁朝醉身后的男子一眼,微微蹙眉:“下不为例。” “是,祖父。”宁朝醉躬身说道。等到老者坐上轿子,渐渐远去,才直起身来,微微松了口气,转身对身后的男子说道:“我祖父既然去了,涂姑娘多半没有大碍了。” 身后的男子,不是黄掌柜又是谁?拱手一礼,说道:“多谢宁公子!”宁家有家训,不许商人靠近藏书阁半步。宁朝醉此举,已经是坏了规矩,故此格外感激。 昨晚听了涂大河的汇报,得知涂菲媛就是涂大海的女儿,黄掌柜心中大惊。涂菲媛有多大本事,别人不知,他是清楚的。当日在无忧书局,几名败类几乎都是她撂倒的,更是心狠手辣,拿刀斩了一人的手筋。这样的人,怎么会轻易被人抓走? 心中始浮现出一个念头来,当即不做多想,连夜带着阿全进京,求见宁朝醉。 得知涂菲媛就是涂大海的女儿,宁朝醉惊愕了许久。回过神后,皱着眉头,说道:“如果是那个人,便不奇怪了。”便着人去查,公主府上有没有异动。 结果,自然不难的得到,公主府的确有些异常。于是,等到早上,宁朝醉便求见了祖父,将这件事告知于他。 当年涂大海为官清廉,又颇有才华,宁大人一直十分欣赏。后来云诗着手设计规划了藏书楼的建筑,更让宁家欠她一分人情。而宁朝醉的父母亲,与涂大海夫妇的关系也不错。这几份情面,完全值得宁大人为此事走上一趟。 永兴帝用过早饭,便准备上朝。本以为今日仍旧是平平淡淡,有本上奏,无本退朝的节奏。毕竟,他登基为帝三十八年,大平朝被他治理得越来越好,兼之这几年放权下去,近年来劳动他的事已经不多了。 谁知,才一上朝,便见工部尚书孟大人就地一跪,嚎啕大哭起来:“皇上!救命啊!” 永兴帝的眉头一跳,问道:“孟爱卿,发生何事了?” “皇上啊,您可否还记得,当年高中榜眼的涂侍郎?”孟大人伏在地上,哭得好不伤心:“当年,好大的一场火呀,将侍郎府烧个精光!涂侍郎夫妇都去啦,唯独涂侍郎留在老家的女儿还幸存!可惜啊,又有人看不过眼,要将涂侍郎的女儿也害了去呀!” 永兴帝的眉头拧了起来,前日两人才私下见面谈好了,他今日怎么忽然在朝上当着人说起了?不悦道:“说清楚!” “昨天晚上,公主把涂侍郎的女儿抓去了!”孟大人抬起头,焦急喊道,“恳请皇上快些救命呀!再迟了,涂姑娘就没命了呀!” 永兴帝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皇上,臣也得到消息。”这时,肃王站了出来,拱手说道。 姗姗来迟的宁大人,恰好看到这一幕,他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进来,在孟大人身边跪下:“老臣亦得到消息,涂大海的女儿被公主囚困,请皇上前去解围。” 永兴帝的脸色黑如锅底。 宁大人曾是太子师,故此斐仁也出列,在宁大人的身后跪下:“请父皇明鉴。” 连太子都跪下了,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跪了下去:“请皇上明鉴。” 武成王斐烈,钦天监监正周大人,互相对视一眼,垂下了头。 “我可怜的学生啊!去得不明不白!年纪轻轻,就那么去了呀!可怜的涂姑娘呀,从小没见过爹娘,在那穷山村里,吃尽了苦头!还没享福,眼见着连命都要没了呀!”孟大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道,好似涂菲媛十分凄惨,如一朵小白花,摇摇欲坠在风雨中,等待营救。 永兴帝坐在龙椅上,望着下方跪得黑压压一片,面沉如水:“起驾,公主府!” “皇上明鉴!”孟大人大呼一声,连叩三首。 一行人便出了宫,往公主府行去。半道上,孟庄主悄悄跟随在后,肃王妃也加了进来,带着沐神医一起,往公主府行去。 “太过分了,过去那么多年,她怎么还记恨着?”有人悄声说道。 “可不是?人家独留的一丝血脉,她也要掐断了,实在过分!”又有人小声说道。 当年涂大海和云诗,人缘上好,官声极佳,在朝中有不小的名气。也只有广玉公主,对两人深恶痛绝,不死不休。 那场大火烧起,将侍郎府烧个精光,只留下几具焦黑的尸首,曾让无数人愤恨不已。然而,广玉公主销毁了所有罪证,最终竟无法立案,众人便知是皇上的意思,顿时心灰不已。 过去了十三年,广玉公主竟又捉了涂菲媛,顿时激起了众怒。心中都在想着,如果这回广玉公主将涂菲媛也害了,必定不能轻饶她! “皇上驾到!”进了公主府,便有太监通传道。 永兴帝也不等通传,直接往里走去。笑话,他可是皇上,去哪里还要通传不成?带着百官,径直往里走去。 来到栖凤院,便见一众侍卫将里面围得水泄不通,抿了抿唇。 “皇上驾到,还不让开?”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 一众侍卫纷纷跪下,高呼万岁,起身后收起兵器,分开道路站在两边。 “媛媛!”沐神医c孟庄主,最先跑了进去。随后,是肃王妃,不顾形象往里跑去。 几人心中,最怕的一幕,便是涂菲媛浑身是血倒在地上,广玉公主坐在高坐上,狰狞大笑:“涂大海!你好好看看!我是怎么虐待你和那贱人的女儿的!” 涂菲媛今年才十三岁,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镇上,从没到过京城,也没见过什么世面。被广玉公主这样狠毒的女人抓来,也不知道被欺负成什么样? 揪着心的几人,快步跑进去,待看见里面的情形,顿时呆住。 “媛媛?”沐神医呆呆地叫道。 孟庄主睁大了眼睛:“这” 随后跑进来的肃王妃,松开裙子,抬手指向前方那个又黑又胖的少女,弱弱地道:“这个就是云诗的女儿?” 由不得她不信,实在是涂菲媛的五官完全继承了云诗,但凡认得云诗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假使涂菲媛白一点c瘦一点,活脱脱就是云诗第二。 “这就是你说的,不知道被欺负成什么样的,可c怜c的涂姑娘?”随后走进来的永兴帝,看清里面的情形,脸色黑得如锅底一般,扭过头看向孟大人,咬牙说道。 孟大人紧随皇上左右,此刻也看清了里面的情形,眉头狠狠一跳,目光瞪向前方孟庄主的背影,在心里给他扎了一百遍小人,然后面容一肃,大喝道:“这是怎么回事?” 且说里头,此时的情形,正是涂菲媛骑在广玉公主的身上,广玉公主躺在她的身下,不停地踢腿挣扎着,口里吱哇乱叫,因着声音太尖,竟然听不清是什么。旁边,一群婢女在起哄:“放开公主!臭丫头,你放开公主!” 直到“皇上驾到”的声音传来,几人的动作才顿时停了下来。 “啊!”广玉公主一声尖叫,挣扎得更厉害了。 想她堂堂公主,竟然被父皇看到如此狼狈的一幕,叫她以后怎么活? “嗯?”涂菲媛却比她清醒得多,她一向浅觉,一晚上睡两三个小时就够了,偶尔一晚上不睡也没什么,不像广玉公主,一晚上没睡,精神已经处于半崩溃状态。她清楚地听到,身后传来孟庄主和沐神医的声音,不由得扭过头,朝身后看去。 待看清身后的情形,涂菲媛不由得笑了。 广玉公主踢腿挣扎着,半点用处都没有,只因为涂菲媛太胖,坐在她身上,她气都喘不匀了。也根本不敢扭头往门口看,袖子一抬,捂住脸,不愿在永兴帝面前丢脸。直到身上一轻,被涂菲媛提了起来,才狠狠骂道:“臭丫头,你等着瞧,我一定会将你千刀万剐!” “这位大爷,你闺女要将我千刀万剐,你觉得行不行?”涂菲媛提着广玉公主,一只手提着簪子,扎在广玉公主的脖子上,抬眼看向皇上说道。 永兴帝被她粗鲁又出格的言词,弄得眉头皱了起来,就像铁疙瘩一样,碾都碾不开:“你是涂大海的女儿?” “我不知道。”涂菲媛清脆的声音说道,“有人说我是,我自己不知道,我又没见过。” 永兴帝只觉得眉心的筋络都在抽动:“快放了她,有事与朕说。” “这是涂大人的女儿?怎么长得这样?”此时,站在永兴帝身后,百官终于从广玉公主被骑着打的惊愕中回神,看向涂菲媛,只觉得震惊不已。 想当年,涂大海虽然算不得一等一的美男子,但是那如沐春风的气质,幽默诙谐的谈吐,百里也难挑一。而云诗,外貌仅次于肃王妃,算得上京城第二美女。她和涂大海的女儿,怎么也不能长成这样? “啊!”一直用袖子捂着脸的广玉公主,听到有永兴帝之外的男人说话,愣了一下,放下袖子。太子斐仁c武成王斐烈c肃王c孟大人文武百官全都在了!看清这一幕,不由得发疯似的大叫起来,一边大叫一边挣扎,浑然不顾扎在脖子上的簪子了。 涂菲媛皱了皱眉,将簪子一抛,改为搂紧她的腰,因着一只手臂缠着广玉公主的脖子,这只手臂又将她的胳膊连腰一起锁住,故此轻易便制住她,使她徒挣扎却挣扎不脱。 广玉公主三十多年的面子,在这一刻浑然丢光。 文武百官看着眼前奇异的一幕,不敢相信之余,又不由得有些奇异的痛快。当年,广玉公主嚣张,涂大海和云诗碍着她的身份,百般相让。最后,却落得那个地步。不成想,十三年后,他们的女儿,竟然用这种方式给他们报了仇。 “哼,还不快放开公主?”永兴帝也明白,自己女儿的面子,今生今世都别想要回来了。不由得扭头,狠狠看向孟大人。若非是他,哭着喊着涂姑娘多可怜,他也不会如此鲁莽,带了百官前来。 孟大人假装没看见,目光直视前方,口里惊讶道:“涂侍郎的女儿,真是好大的力气!” “好大的力气!”其他官员纷纷点头附和道。 永兴帝的脸色已经黑得不能看。 “你当我不想放开她?我憋了一晚上没小解了,早就想松开她了。”涂菲媛说道,“她口口声声叫嚷着要将我千刀万剐,我哪里敢?” 永兴帝沉声说道:“现在朕在这里,保你性命,你还不快松开?” “我不敢。”涂菲媛摇头,对上永兴帝不悦的目光,心里冷笑,口里则大咧咧说道:“这位大爷,并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这位大婶吧,她说话跟放屁一样,完全不能信的。当年她害我爹娘的时候,大爷你管了吧?是不是不叫她欺负我爹娘?她听你的没有?” “所以,我不是不信你,而是你闺女根本不听你的话,我可不敢松开她。”涂菲媛耸了耸肩,一脸愁的不行的样子,“可怎么办?我憋一晚上没有小解了。” 她说得隐晦,却叫众人都听明白了,纷纷扑哧笑出来。 她和广玉公主绑为一体,她都没有小解,广玉公主怎么可能小解?这位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广玉公主,竟然也有一日,被人逼着一晚上没有小解,听着真是解气! “臭丫头,贱丫头,我杀了你!”又是大婶,又是小解,又是放屁,这样的词汇居然放到自己身上,广玉公主直是气疯了,又想起方才被她骑在身下,被众人看见的一幕,气得眼睛都红了:“我跟你拼了!” “来人!将他们分开!”永兴帝沉声喝道。 涂菲媛方才一直悄悄松着手,趁此机会,立即将手从腰带里抽出来,将广玉公主往旁边一推,撒腿就往沐神医怀里冲:“干娘,你来救我啦,我好害怕呀,她要杀了我!” 沐神医木木地伸开双手,接住她搂在怀里,张了张口,没有说出安慰的话来。在来之前,她心急火燎担心她的安慰,一点儿不带假的。但是此时,见过了方才那一幕后,她心里知道,涂菲媛完全继承了云诗的性子,并且青出于蓝,谁也欺负不了她的。 抬手摸着涂菲媛的脑后,不知为何,脱口道:“好样的!” 幸而孟庄主眼疾手快,又与她心有灵犀,待她说出第一个字,便立刻掩住她的嘴,大声掩盖道:“好孩子,别害怕,我们保护你!” ------题外话------ 啊呀呀~好看不~好看就给勤奋的作者菌点个赞啦~ 评论区有角色扮演活动,亲亲们来参加不?目前,涂菲媛c广玉公主已经被注册了,(广玉公主是作者菌扮演哒),欢迎都来玩呀~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九一章 认亲,大会 清晨时分,日头正好,湛蓝的天幕上,白云如山,一座座浮着,犹如空中宫殿。》し 公主府里,红墙碧瓦,屋檐上跳跃着点点碎光,愈发显得洁净明亮。花圃草丛,白玉石阶,打理得井井有条。水池中不见一点枯枝败叶,水面透亮清澈,透粉荷花开得正好。 这就是永兴帝唯一的女儿,广玉公主的府邸,全京城中最讲究的地方。可以说,除却占地面积不如皇宫大,其他地方犹有过之。 然而,这座最光鲜亮丽的府邸,其主人,此刻却是狼狈不堪。 整整一个晚上没有睡觉,脸不曾洗,发未曾梳,衣裳更被搓揉得乱七八糟。广玉公主活了三十年来,从不曾如此狼狈过。 而如此狼狈的形象,竟被文武百官都瞧见了!一想到这里,就懊悔c恼恨不已!早知如此,她就答应涂菲媛,请父皇来了!如此,她还有机会收拾形象,不会给文武百官们看到她被人骑在身下,要多狼狈有多狼狈的样子! “来人!给我把那个臭丫头抓起来!”广玉公主满脸羞恼,目光如淬了毒的蛇牙,狠狠刺向涂菲媛。心中,早已转过千百个念头,要将涂菲媛如何抽筋扒皮拆骨。 涂菲媛偎在沐神医的怀里,嘴角勾了勾,探出头来,看向永兴帝:“大爷,您闺女的品行,我可没说错吧?张口闭口就是粗言粗语,还要打打杀杀,我若是不绑着她,早就没命了!” “媛媛,不可胡说,要叫皇上!”沐神医低声说道。 涂菲媛故作一脸天真,点了点头,改了口:“皇上大爷,您管管您闺女,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冲动,一点儿也不像公主,真令人失望。公主不应该是美丽c优雅c大方c善良c高贵的女子吗?怎么皇上大爷,您家闺女跟我们村的大婶也没区别?” 一句话听得永兴帝眉头直跳,孟大人暗自叫好,文武百官嘴角直抽抽。斐烈冷酷硬朗的脸庞,神色微动,浓眉微挑。站在他身边的周监正,眼睛眯起,竟是微微笑了。 “还站着干什么?给本公主抓住她,掌嘴!”广玉公主气得头顶快冒烟了,只见婢女们站在两旁一动不动,气得尖声喝道。 “这位公主大人,您不知道在长辈面前大呼小叫是不礼貌的吗?您贵为公主殿下,不缺钱也不缺时间,竟然没上过学吗?还是夫子教过你,是你自己没认真听,全都忘光了?”与广玉公主气急败坏的样子相反,涂菲媛偎在沐神医的怀里,表情一派天真,声音又清又脆。 此时,就连白须白发,站在孟大人身边的宁夫子,都不由得一改淡然,眉毛挑了一下,目光移到涂菲媛的身上,有一丝诧异闪过。 “媛媛,不要说了。”虽然觉得涂菲媛的所作所为十分解气,然而沐神医也怕永兴帝大怒,就此给涂菲媛安下罪名。毕竟,广玉公主才是永兴帝的女儿,而且是唯一的女儿,这些年所得的宠爱不是假的。故此,捏了捏涂菲媛的手,低声说道。 旁边,肃王妃有些惊讶地看过来,一双动人的美眸,流连在涂菲媛的脸上。这个又黑又胖,偏偏五官像极了云诗的少女,怎么是个这样的脾气?看似狂傲粗俗,实则满眼的机灵,瞧她神态自若,不惧不怵,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 “皇上大爷,您说怎么办?这里您最大,您说了算。”涂菲媛偎在沐神医的怀里,这个角度恰好看不见肃王妃,故此没有留心,只转头看向永兴帝说道。 永兴帝听着她的口吻,一副“你是村长,你最大,你说了算”的口气,嘴角抽了抽。 自从进了栖凤院,永兴帝说的话就没超过三句。他并不是没话说,而是不知道说什么?且听听,这个小丫头都说的什么?难道叫他吹胡子瞪眼,凶她说:“小丫头,你真的是云诗的女儿吗?怎么一点儿也没有云诗可爱?” 不论涂菲媛是涂大海的女儿,还是身为云诗的女儿,只要她没做出极出格的事,永兴帝都不能把她怎样。但是,广玉公主显然不会算完,这个女儿从小就是个执拗的脾气,劝她是劝不动的。尤其被文武百官看到狼狈之态,如何肯罢休? 一时之间,竟是愁得很。 “皇上大爷,您怎么不说话?”涂菲媛从沐神医的怀里探头出去,一副天真的模样,看向永兴帝,脆声说道。 “媛媛,你别这样叫了。你就叫皇上,别叫‘皇上大爷’。”旁边,孟庄主听不下去了,低声说道。皇上大爷是什么称呼?不伦不类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往日机灵的小姑娘,这会儿怎么轴起来了? 涂菲媛眨了眨眼睛,不说话了,只抬起一双眼睛,看向永兴帝。她虽然生得不如阿俊那般可人疼,但是一张脸儿圆滚滚,又黑黢黢,这样睁着眼睛看过来,倒也有些憨态可掬。 “玉儿,日后不得再难为她,你可听到?”永兴帝看向广玉公主说道。 广玉公主瞪起眼睛:“父皇?”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抿着嘴唇,看向永兴帝身后的一众文武官员,冷声说道:“全都退下!”真是一群没眼力见的蠢货,眼见她狼狈,还敢站在这里看着! 她是永兴帝唯一的女儿,从小宠到大,就连太子见了她也要礼让三分。这番训斥出去,虽然略显嚣张,然而众人熟知知道她的脾气,也没有见怪。只是心里有些可惜,看不到她狼狈的模样了,垂眼拱手告退出去。 “你们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广玉公主扭头看过来,冷冷地对肃王妃c沐神医c孟庄主说道。 肃王妃自从进门后,就只说了一句话,还是惊讶涂菲媛骑着广玉公主打的时候,有些不敢相信,她就是云诗的女儿。此时,数她身份最高,便上前一步,红唇微启,说道:“自然是要讨个公道。” 肃王妃嫁给肃王十年,不曾传出过半点子嗣的消息。搁在旁人身上,早就挺不直腰杆了。偏偏她就敢,不仅不让肃王纳侧室,还常常做些矫情之态,拿捏肃王爷。肃王爷偏偏吃她这一套,十年如一日,始终对她体贴入微。 这也是为什么,肃王妃敢在广玉公主面前,将腰杆挺得直——肃王乃是铁帽王,就连皇上也不能轻易将他如何。有肃王宠她,她有什么不敢做的? “你闭嘴!”广玉公主喝道,看向肃王妃的眼神,有轻蔑,有鄙夷,还有些嫉恨。这些年来,如果说广玉公主最恨的人是云诗,那么她第二恨的女人便是肃王妃。 云诗长得美,仅次于肃王妃,又抢走了涂大海,故此广玉公主恨不得生啖其肉。对于肃王妃,则纯粹是嫉妒。只因为,肃王妃生得太美了,空灵c妩媚c迷人,各种气质都能驾驭,竟比排名第二的云诗,颜值高上数倍。 这也是为什么,肃王对她一见钟情,将她娶做王妃,这些年来死心塌地爱着她。哪怕,当年肃王妃乃是携子二嫁,肃王也不曾对她产生过一丝不满。甚至,自从肃王妃的先夫的儿子幼年走失,肃王对她更是百依百顺。 这也是广玉公主所嫉恨的,她一生未得到爱情,便嫉恨所有拥有完美爱情的女子。思及此处,又将阴沉的目光刺向沐神医。这个女人也是,明明跛了脚,又不能生,冷得像块冰,凭什么得到孟庄主的倾心宠爱? “父皇,这个贱丫头如此折辱于我,害我大失颜面,我绝不会放过她!”广玉公主将视线从沐神医的身上收回,转而看向永兴帝说道。 “朕说过,不许你动她!”永兴帝沉声说道。 广玉公主将下巴一扬:“父皇,皇家颜面不容有失,此女亵渎皇家颜面,当斩首!” 永兴帝闻言,脸色有些沉下来。 “扑哧!”就在这时,涂菲媛忽然笑出声来,“大婶,别逗了,你有什么颜面?” 声音又清又脆,悦耳极了,就在众人以为她又要从诡异的角度出发,说出奇言怪谈之际,却听涂菲媛忽然话锋一转,变得再正经也不过起来。 “你喜欢我爹,我爹却和我娘心意相通,你不甘心,便百般破坏,后来更是放火烧了侍郎府,害我爹娘化作焦尸两具。你这样心肠狠毒阴私之人,有什么颜面?早在十三年前,就全被你自己丢光了!照你的理论,你如此玷污皇家颜面,给皇家脸上抹黑,早就该被斩首了!” 少女的声音,清脆悦耳,又不曾刻意压低,故此便被外面的百官听入耳中。一时,不由得纷纷面露诧异。这个看起来其貌不扬,行止粗鲁的少女,竟然说得出这样一番话来! 宁夫子的眉毛挑了挑,比方才的幅度更大一分。 孟大人的脸皮抽了抽,垂下的脸上,看不清神情。 斐烈顶着一张冷酷硬朗的脸庞,面无表情,只是薄唇几不可见地抿了起来。 斐仁站在旁边,眼神飘忽,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垂在身侧的手指轻叩,不知在想什么。 周监正低头掐着手指,不知算着什么,越算下去,眼睛眯得越细,笑得像一只狐狸。 屋里头,最先听到这一番话的永兴帝,眉头狠狠跳了跳。才张开口,不及说什么,蓦地广玉公主尖叫一声,疯了似的举起手朝涂菲媛打过来:“臭丫头!叫你胡说!” “这就是天家公主的气度?”涂菲媛说道,声音不掩讥讽,“你真的是皇家公主吗?怎么我瞧着不论是皇上大爷,还是武成王小哥,还是太子殿下,都是要相貌有相貌,要气度有气度?偏偏就是你,跟我们村里的大婶大娘,除却穿的不一样,别的也没差了!” 广玉公主更加被激怒了,这回连婢女们都拉不住她,疯了似的抬手朝涂菲媛打过来:“贱丫头!谁给你的胆子!敢羞辱本公主!” 她贵为公主,又是永兴帝的第一个孩子,这些年来谁怠慢过她一分?当真是一句重话没听过,一句训斥没挨过。今日竟被一个其貌不扬的丫头片子教训了,尤其还是最恨的人的肚子里爬出来的,直是让广玉公主失了理智。 “谁给我的胆子?难道不是公主你吗?”涂菲媛往后退了几步,口齿清晰地说道:“我家可不在京城,不是你大老远叫人打晕我扛进来,我能站在你面前?不是你要拿盆子放我的血,又要扇我巴掌,又要将我千刀万剐,我敢得罪你?” “你是公主了不起?我好好过我的日子,你不叫我过,任凭你是公主我也要骂你!”涂菲媛的余光觑了一眼永兴帝,只见他负手站在门口,逆着光,脸上不辨喜怒,攥了攥手指,下巴朝向广玉公主骂了起来:“瞧把你贱的!没男人就过不了日子啊?一天天闲的你!都过去八百年的事,你还记在心里!我都懒得理你!你能不能有点志气,也不要理我?” 门外,听到这一番话,百官们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嘶!”就连孟大人,都没有免俗,猛地抬起头来,睁大了眼睛。 广玉公主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了,脸色乍青乍白,一双眼睛更是充斥了血色,浑身微微发抖,恨不得把涂菲媛生吞活剥了。 “媛媛,不得无礼!”沐神医倒吸一口凉气,才反应过来,连忙捂住涂菲媛的嘴。 涂菲媛正说到重点,一把拨开沐神医的胳膊,看着永兴帝张口又道:“皇上,我也没招谁惹谁,就想平平静静过日子,怎么也不许?上一辈的事情,为何牵连到我身上?害我没了爹娘就罢了,怎么也不许我过日子?我要一个说法!” “你想要什么说法?”永兴帝缓缓问道。 涂菲媛道:“上一辈的事,死的死,绝的绝,我没见过,也没经历过,我只说我自己。公主将我强行掳来,又恐又吓,又骂又打,凭什么?我招她惹她了?总得有个公道吧?” 孟庄主曾经说过,当年放火烧侍郎府的人,就是广玉公主,并且证据确凿。然而,证据被广玉公主毁个干净,不曾立案。此事,必是永兴帝有意包庇,不作他想。当年证据确凿的时候,永兴帝都不曾做什么,如今难道会管?涂菲媛不相信,索性不提。 只说道:“虽然我也勒了公主的脖子,又叫她一晚上不曾睡觉,勉强讨回一分两道,但是总体来说仍旧是吃了亏。不过,我这个人生性大度,不爱跟人计较,吃亏便吃亏吧,这件事便算抵了,互不亏欠。日后,我过我的独木桥,公主走公主的阳关道,还请公主别妨碍我!” 这番话说出来,所有人的心里,都不由得跳了一下。 尊卑有序,广玉公主乃是皇族,而涂菲媛只不过是一个民女,她凭什么说,互不亏欠?就凭她对广玉公主做的那些事,广玉公主便是打死了她,也没人会说半个字。 百官们之所以同情她,认为她做的好,乃是因为她的父母,涂大海和云诗当年在广玉公主这里吃的亏太多,如今他们的女儿如此刚烈霸道,给他们报了仇,故此觉得痛快。 “互不相欠?”永兴帝轻声重复道,低低笑了一声,不辨喜怒,“既然你只想过平平静静的小日子,朕成全你。从今往后,你便在玉河村平平静静地过下去,此生不得进京半步。”转过视线,又看向广玉公主:“你不得再去打扰她。” 广玉公主阴毒的目光看过来,咬着嘴唇没有回答。父皇叫她承诺,她就不承诺,等父皇一走,看她怎么说收拾那个贱丫头? “谢谢皇上大爷!”涂菲媛清脆的声音说道,“皇上大爷,您真英明!比我们村的村长好多了,他年纪还没您大,就糊涂得要命,天天作威作福!” 永兴帝的眉头挑了挑,对这声“皇上大爷”也觉得听不下去了,心有离意,便说道:“你还有没有其他要求?” “有呀!”涂菲媛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伸手一指广玉公主:“您这个闺女,自来是不听话的,我对她一点信任都没有,恐怕她暗地里再给我一棍子,将我打晕了拖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我这辈子就完啦,皇上大爷,您得想想法子,是不是给我个护身符什么的?” 身边,广玉公主的五官狰狞起来,恶狠狠看向涂菲媛。 永兴帝也忍不住挑眉,心里对这个少女有些刮目相看了。她看起来是傻,可说的话c做的事,又有哪一桩是真傻的?就连叫他皇上大爷,虽然难听了些,不也是为了跟他套近乎?又有文武百官站在外面,他难道为了一个称呼就责罚人?她竟是算透了的。 “烈儿,涂家在玉河村,老的老,幼的幼,想来农活做起来吃力,你派人去给他们帮帮忙。”永兴帝转过身,看向外头的武成王斐烈说道。 斐烈垂首抱拳:“是,父皇。” 永兴帝不由得点了点头。斐烈是他最小的儿子,长得一表人才,性子也足够沉稳,要紧的事情交给他,永兴帝还是放心的。又看向涂菲媛,问道:“你还有没有事?” “有!”涂菲媛说道,这次有些不好意思了,说道:“皇上大爷,我今年十三岁了,就快嫁人了。但是我长得太丑了,不好嫁人,皇上大爷能不能下旨赐给我一个男人?嗯,年纪不要太大,跟我差不多就行。最好长得俊点,看起来顺眼。要白白的,性子温顺听话的” 罗里吧嗦,掐着手指头说了一堆,然后抬起头来看向永兴帝:“可以吗?皇上大爷?” 永兴帝有些后悔了,为什么没有立刻就走,还在这里听她乱七八糟说一堆?又十分惊奇,云诗生的这个丫头,怎么性子如此诡异?张口闭口谈男人,她一点也不羞吗? “我这里没有人选。”永兴帝说道,以涂菲媛如今的身份和容貌,哪家的公子肯娶她?永兴帝也不想得罪人,硬拉鸳鸯配,何况他也不觉得涂菲媛有什么值得他如此上心,便随口说道:“不过,如果你自己找见合适的人,朕倒是可以为你们主婚。” 到底是云诗的女儿,又被广玉公主害成这样,永兴帝心里也是有些不忍的。 “真的?那太好了!”谁知,涂菲媛一拍巴掌,高兴得眼睛眯了起来:“我有人选!皇上大爷,我有一个可好的人选了!” 永兴帝的眉头狠狠一跳。 “我曾经救过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少年,他又乖顺,极符合我心意。只不过,他是太子殿下的逃奴,又被抓了回去。如果皇上大爷看我可怜,不如把他赏给我吧?”涂菲媛清脆的声音说道,“他除了长得好看,力气大一些,别的也没什么出奇的了。太子殿下也不缺这一个下人,不如赏给了我?他力气大,正好帮我干活,我可需要他的!” 永兴帝听到这里,哪还不明白的?合着涂菲媛一早抛出那个请求,就是挖了个坑,等着他跳呢。一时又好气又好笑,转过身,对斐仁说道:“可有此事?” 斐仁本来目光游离,叩着手指,在想别院的阿俊。临来之前,他似乎已经安稳了,不知道又复发没有?等一会儿这里的事散了,他就赶紧回去,瞧着他去。 不成想,忽然被涂菲媛点名了,再听后面的话,不由得大怒。好个丑八怪,也敢算计他的小东西?垂了眼上前回话:“确有这样一个人,父皇。只不过,此人脾气乖僻,又野性不驯,并不适合给涂姑娘做婿。” 门外百官,早已听得呆住。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唯独孟大人,面色微沉,看向里头有一阵子没有吭声的广玉公主,眼神闪烁起来。 “没有呀,他很乖顺的,叫他砍柴他就砍柴,叫他打水就打水。”涂菲媛清脆的声音说道,又看向太子疑道:“莫非太子殿下对他不好?刚一开始,我救了他的时候,他对我也不听从。后来看我对他好,给他吃给他穿,他才慢慢听好起来的。” 永兴帝不等斐仁说话,便一声喝止:“好了!”不过是一个下人而已,就算给了涂菲媛又何妨?只要她就此住了口,老老实实回去过日子,等涂大海和云诗回来。便看向斐仁,说道:“一会儿你派人将小丫头要的人送过去。” 斐仁私下里都有什么行径,永兴帝一清二楚。若非那些人都是斐仁花银子买来的,而不是强抢夺来的,一早被弹劾了,永兴帝也不会容忍。故此,丢失一个斗兽取乐的宠侍而已,也不放在心上。 “是,父皇。”斐仁垂眼答道。 “好了,既如此,便散了吧。”永兴帝不想再待下去了,免得一会儿涂菲媛的口中又冒出什么古怪想法,说完便转身,往外头走去。 “且慢。”就在永兴帝以为,终于可以走了的时候,忽然一个老者的声音响起。转头一看,竟是宁大人。 宁大人是先太子师,近年来岁数大了,便兼了君子书院的院长,已不常在朝中露面。然而,先太子师的身份,让他不论何时都受人敬重。更何况,宁大人的学生们也多成为朝中栋梁,兼之家有浩瀚藏书楼一座,更加受到读书人的景仰。 那座藏书楼,不止永兴帝,就连先帝也常常到宁府借书阅读。故此,对宁大人的出言阻拦,永兴帝没有不悦,而是客气地问道:“宁院长有话要说?” 宁大人抬眼看了看涂菲媛,说道:“我想认涂姑娘为孙女儿。” 一句话落,顿时抽气声遍地。 “宁大人为何有此想法?”永兴帝也吃了一惊。 宁大人说道:“宁府子嗣不旺,这些年来都是一脉单传,致使老臣连个女儿c孙女儿也没有,十分遗憾。今见涂姑娘伶俐活泼,聪明可爱,心里很是喜欢。” 永兴帝的脸色微沉,一时没有说话,目光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宁大人的身份可不寻常,在朝中谁不敬重?若是认了涂菲媛做孙女儿,谁再想欺负涂菲媛,就得掂量掂量了。这个分量,可不是涂大海能比得起的。 百官维护涂菲媛,乃是因为涂大海为人较好,官声清明,看在同僚之谊的份上,看护一下他的后人。而如果涂菲媛成为宁大人的孙女儿,就更没有人欺负她了,不是不愿,而是不敢。 “老臣也想认涂丫头做孙女儿。”这时,孟大人上前一步,也说道。 他不开口还好,才一开口,永兴帝顿时想起,今日之事就是他捅起来的。若非他一上朝就跪地大哭,被广玉公主欺负死的涂侍郎的女儿有多惨,他也不会一时大意,带了百官前来。故此,恶狠狠地瞪着他,没好气地道:“孟爱卿也凑热闹?” “皇上有所不知。”孟大人垂着眼睛,一本正经地道:“老臣的小儿子,与沐神医结为夫妇,而沐神医与涂侍郎的夫人交好,约定互为对方子女的干娘,故此老臣的小儿子,便是涂姑娘的干爹,老臣便是涂姑娘的干爷爷。而涂侍郎又是老臣的学生,故此,老臣认涂姑娘为孙女儿,正是理所应当。” 永兴帝气得险些一脚踹过去,沉着脸,一声不答。 “皇叔,我想认涂姑娘做女儿。”就在这时,被不知何时走到身边,在腰间掐了一下的肃王爷,也上前一步说道。 永兴帝的脸色已经黑得不能看:“你又做什么?” “皇叔,我与铭儿成亲十年,未有子嗣,膝下空落,实在难忍。铭儿与涂大人的夫人乃是好友,既然涂大人夫妇不在了,铭儿认他们的女儿在名下,一来照顾了故人的血脉,二来也解我们膝下空虚的寂寞。”肃王说道。 一时间,栖凤院寂静得针落可闻。 工部尚书孟大人,铁帽王肃王爷,先太子师c兼君子书院的院长宁大人,全都要认一个女娃为干女儿c干孙女儿?这得是什么样逆天的福分?百官纷纷瞪大眼睛,噤声不语。 “啊呀!我算出来了!”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众人纷纷看过来,才发现是钦天监的监正周大人。 周大人年仅三十,却在天象观察之术上,精通更甚于一帮老臣。每逢测算,必无遗漏,故此,永兴帝十分看重,破格提拔为监正。此时,见他一脸兴奋的样子,永兴帝不由问道:“周爱卿算出什么来了?” “皇上,臣能不能也认涂姑娘为干女儿?”周大人走上前来,挤了挤眼说道。 永兴帝的脸色一黑,怎么一个两个都来凑热闹?这难道成了认干女儿大会了不成?口气一下子就不好了:“周爱卿倒有什么借口?” “不可说,不可说。”周大人连连摆手,只冲他挤眼,“臣只知道,如果认涂姑娘为干女儿,日后好处不尽呀!” 永兴帝忍不住想啐他,这还用他说?没见孟尚书c肃王爷c宁院长,都认了亲么?有他们三位在,谁再认亲,不就是坐等捡便宜呢?因而袖子一挥:“驳回!” “唉,臣果然是不得皇上重用的。”周大人听罢,脸上一灰,黯然说道。 以往这个时候,永兴帝总要哄他两句,钦天监是极重要的机构,他是监正,不管别人怎么说,他都是重用他的。然而此时,永兴帝没心情哄他,冷哼一声,甩袖道:“起驾回宫!” “皇上大爷再见!”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正是偎在沐神医怀里的涂菲媛,冲着永兴帝的背影喊道:“皇上大爷,等我把男人养大了,可以成亲了,就喊你给我主婚!” 永兴帝的身形一顿,随即加快脚步,急匆匆离去。 本该是主角的广玉公主,已经有一阵子不曾出言。坐在里头,由婢女给她擦脸,更衣。嘴唇紧紧抿起,眼睛阴沉沉的,就连永兴帝离开,也没有恭送。 “咱们也走吧。”百官回过神来,声音有些飘忽地道。 怎么能不飘忽?方才发生的一幕,只让他们觉得做梦一样。此时,全都看向一旁,夹在肃王妃c沐神医中间,走出来的少女,目中全都有些惊异。 这个少女,初见时她骑在广玉公主的身上,压着广玉公主打,狂傲又粗鲁,令众人印象深刻。后来,她说的话,做的事,又叫人觉得,浑身一股浓浓的乡土味。衬着她又黑又胖的外貌,令他们心中多多少少扣了些印象分。 待到后来,又不禁惊异,好个精明的小姑娘,一箭多雕,瞧瞧她被广玉公主抓来,可损失一根汗毛?不仅没有损失,还把广玉公主教训一顿,令其大丢颜面,又得了武成王的护卫。最后,还从太子殿下手里挖了个人,她怎么如此厉害? 直到最后,肃王爷c孟尚书c宁院长,全都要认她为亲,简直惊讶到极点。许多人甚至掐了掐手背,看看是不是做梦。 然而,并不是做梦,这件事就是发生了。当年的涂侍郎夫妇,临死前留下的女儿,十三年后才一露面,就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众人纷纷预感,京中不会太平了。 怎么可能太平?皇上倒是说了,不许涂菲媛进京,然而她这一众干亲,哪个不是在京中?她进京串个门,走个亲,谁还能阻止她?广玉公主的脾气,人人都知道,那是执拗到极点的。只怕,还要对涂菲媛不利。 只不过,广玉公主倒是想,然而时不同以往,眼下涂菲媛的身上系着多角势力,她惹得动吗?只怕,这一回,皇上想要偏袒广玉公主,也不得行了。一场激烈的角斗,势在必行。 “媛媛,去干娘的府上吧,干娘府上可漂亮。”肃王妃笑着对涂菲媛说道。 宁大人说道:“跟爷爷走吧,你没去过宁府,不识得路,爷爷给你带路。” “哼,跟谁走都行,就是别跟我走。”孟大人说罢,打量涂菲媛一眼,负手昂头走了。 周大人也凑了过来,看着涂菲媛笑眯眯地道:“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你还记不记得我?” “不记得。”涂菲媛装傻摇头。 “呵呵,我可记得你呢。”周大人也不以为意,笑着凑近了说道,“你想不想知道,方才我给你算命,算出来什么?” 涂菲媛撇了撇嘴:“不想知道。”他一脸诡诈的神情,就等着涂菲媛说“想知道”,然后回答一句“我就不告诉你”呢,涂菲媛才不会上当。 “你不想知道?我偏告诉你!”周大人眼睛一转,忽然一伸手指在涂菲媛的眉心,眼神有些诡谲:“我看到了,你的眉心,有一粒朱砂痣。殷红娇媚,比肃王妃眉心这粒还要鲜艳。”说罢,手指一转,指到肃王妃的眉心。 肃王妃的脸色微变,这时,肃王爷走过来,“啪”的一声打掉周大人的手:“离本王的王妃远一点!再敢伸手伸脚,本王砍了你的手脚!”一把揽过肃王妃,搂紧怀里。 “干爹c干娘c干爷爷,真对不住,我今天哪儿也不能去。”涂菲媛清脆的声音说道,“我要跟太子殿下走,把我未来的男人接回来。” 才没走远的斐仁,脚步一顿,忽然有些郁忿,为何没有早早走开,非要偷听他们说话? “也好。”肃王爷说道,搂着肃王妃,对涂菲媛点了点头,就走了。 “去吧。”宁院长点了点头,也走了。 “我跟你一起去?”周大人凑过来说道,“方才我给他测了一回,保管你想知道。” 涂菲媛张口便想拒绝,忽然被沐神医在手肘掐了一下,不由闭了口。只听沐神医说道:“媛媛的安危,还要武成王多多费心。倘使无事,武成王不如到鄙庄小座,尝一尝葡萄?”说完,看向周大人道,“欢迎周大人也来。” “哈哈,多谢沐神医。”周大人立刻拱手谢道。 涂菲媛便明白了,沐神医的多半是因着阿俊的诅咒,想要周大人给他批命,或许有解。就算解不了,如果能够弄明白来历,也叫人心中有个防备。毕竟,究竟是人为的诅咒,还是上天的诅咒,差异还是很大的。 于是,涂菲媛c孟庄主c沐神医,便跟在太子斐仁的身后,往玉峰山别院走去。身后,跟着武成王和周监正。 一路上,斐仁的脸色十分阴沉。他最喜欢的宠侍,竟要落入旁人之手。若非是永兴帝亲口下令,他必定要那人葬身兽口。 哼,以为如此,他就没办法了吗?如今是永兴帝答应了,他且把人放出去。待到过些时日,他再将人掳回来,难道涂菲媛还能在叫永兴帝开一次口?思及至此,目中闪过一丝得色。 另一头,肃王爷揽着肃王妃上了马车,往肃王府行去。才一上车,便觉怀中一重,不由低声问道:“铭儿,你可还好?” 肃王妃揪着肃王爷的衣裳,脸色发白,美眸中有些惊惶:“你说,会不会是周大人,看透了我的来历?” ------题外话------ 宝贝儿们,不要跳阅呀,不然后面会看不懂的。阿风挖了很多坑,线索就在细节中,不仔细是察觉不出的。跟着阿风一步步走,猜谜填坑,才最有意思呀~ 一一 感谢的1张月票,一3一 感谢的1张月票,一3一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九二章 尘落,风起 肃王妃面带愁容,精致秀美的眉毛微蹙,贝齿轻咬朱唇,眉心一点朱砂痣,愈发红得鲜艳,在光线有些暗淡的马车中,愈发显得仙子般无暇动人。。し0。 “不会的,铭儿不要担心。”肃王爷柔声安抚道。 肃王妃长长的睫毛微颤,缓缓抬眼,看向肃王爷的目光,带着点点惊意:“可是,周大人为何如此说?他独独指出我的朱砂痣,我以为” “铭儿别怕。月圣国的来历奇异,等闲人也没有见过,一直当做传说的,周大人猜不到的。”肃王爷低声劝道,“何况,他为人虽然奸猾,内心倒也有几分正直,不会大肆宣扬的。” 肃王妃蹙起的眉头微微展开两分,贝齿仍旧咬紧朱唇,不一会儿,又抬眼说道:“你说,他给媛媛看了面相,为何说媛媛日后也会如我一般?他,究竟是随口胡说,还是真的算到什么?” “就你心细。”肃王爷不禁低低笑起来,“女儿家好妆扮,媛媛说不定哪日心血来潮,在眉心点了朱砂,打扮自己。周大人多半是唬媛媛玩的,就是想叫媛媛带他看热闹去,再尝一尝紫霞山庄的葡萄,才不是你想的那样。” 肃王妃愕然说道:“竟是这样吗?那我倒是庸人自扰了。” “你竟是不信我的?我说过,会护着你,就不会食言。”肃王爷低声说道,浓眉墨眼,直直看着她道:“即便有一日,你的身份被爆出,以我肃王府的势力,难道护不住你?” 肃王妃面上微红,垂下眼来,埋首偎进他的怀里:“你也知道,有些记载里头,已经把月圣国妖魔化了。我是那样的身份,被居心叵测的人知道了,不要煽动起来,喝我的血,割我的肉?” “谁敢?”肃王爷沉声喝道。 肃王妃慢慢展开双臂,环住他的腰,说道:“也不知倾城哪里去了?姐姐叫我带他出来,我原是想好好照顾他的。谁知,人算不如天算。我却没照顾好,叫他走丢了。他的命格又是那样的,这些年也不知受了多少苦?” “怪不得你。都是他的命格不好,即便不走丢,也少不得吃苦。”肃王爷安慰道。 肃王妃叹了口气:“我倒是不担心他的安危。姐姐说过,十六岁之前,他必不会有性命之忧,也叫我不必勉力。只不过,我心里不好受罢了。再有两年,他便十六岁了,依照姐姐的说法,如果他能够渡过十六岁的坎,便一生无忧。如果渡不过” 肃王爷没有说话,只是抱紧了她。 “我最担心的,其实是姐姐。”就在这时,肃王妃埋首偎进肃王爷的怀里,眼角隐约可见一滴晶莹,“她把一切都给了倾城,自己几乎什么也没留下,在那样的地方” 此时,孟庄主c沐神医和涂菲媛,坐上了马车,跟在太子殿下的马车后面,往玉峰山的别院行去。武成王斐烈与周监正,分别骑上马匹,跟在后头。更有武成王的一队侍卫,护在孟家马车的左右。 “涂姑娘,叫我坐进马车里吧?我会算许多好玩的玩意儿,保管你喜欢。”周监正摇摇晃晃地坐在马背上,探头朝马车里喊道。 涂菲媛不搭理他。 “唉,真是硬心肠的小姑娘,一点儿乐趣也没有。”周监正摇摇头,“可怜我的一把老腰,要生生折断喽。” 旁边,端直坐在马背上,如山岳一般沉稳,巍然不动的斐烈,余光扫了他一眼,唇角微微勾起一侧。 “驾!”出了皇城,太子殿下的马车飞快跑动起来。 黄连驾车随在后面,也扬起了鞭子:“驾!” 斐烈握紧缰绳,上身前倾,双脚一夹马腹,大黑马便矫健跃起,如风一般跟在后头。 “哎哟!哎哟!我睁不开眼了!”周监正怪声叫道,坐在马背上的身子,歪歪斜斜,晃来晃去,朝斐烈喊道:“王爷,您带着我吧?那小姑娘不给我坐马车,我又骑不住快马,快要掉下去啦,我与您共乘一骑吧?” 斐烈的双眼直视前方,头也不回,低沉的声音响起:“我舍不得累了黑风。” “王爷呀,您心疼马儿,也不心疼我!”周监正语带埋怨地叫起来,声音飘在风里,很是凄惨。 马车里,沐神医看着背靠车厢,闭目不语的涂菲媛,轻声说道:“媛媛,你真的不叫她进来?” 涂菲媛没有吭声。 “媛媛?”沐神医又叫了一声。 涂菲媛仍旧没有吭声。 “这孩子,该不会睡着了?”沐神医微微一怔,轻声自语。 孟庄主微微探身,朝这边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是睡着了。” 只见涂菲媛睡着的时候,仍旧坐得笔直,双手扶在腿上,一本正经的样子,沐神医不由得眼中露出心疼:“好孩子,躺干娘腿上睡。” 经她拨了一下,涂菲媛微醒,半睁开眼,眉头皱起来:“嗯?” “媛媛困了吧?来,躺干娘腿上,干娘抱着你睡。”沐神医柔声说道。 涂菲媛又醒了一分,目光微凝,看了过去。只见孟庄主眼带慈祥,沐神医目含疼惜,浑然把她当孩子看的。想了想,没有拒绝,挪了下位子,脑袋枕在沐神医的腿上,身子舒展开来,调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睡下。 昨晚跟广玉公主僵持一夜,又在心中几经推敲脱身计划,涂菲媛是有些累了的。从此次到玉峰山的别院,少说要半个时辰,小睡一下却是正好。又有孟庄主和沐神医在,涂菲媛是没什么可担心了的,便放松了睡过去。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 “媛媛,醒醒,快到了。”从飘动的车帘缝里看到,此处已经进了山中,沐神医轻轻拍着涂菲媛的手臂,唤她道。 唤了几声,涂菲媛便醒了,坐起身来,只觉得还有些不清醒,便搓了搓双手,待手心儿搓热了,便贴到脸上。热乎乎的手心,烫在脸上,便清醒两分。涂菲媛又微微用力,拍了拍脸颊,便彻底清醒了。伸出手一掀帘子,恰好看到一张哀怨的脸,微微一愣。 “小姑娘,你可真是狠心啊,老周喊了一路,你也不心软。”周监正说道。 涂菲媛将帘子放下,扭头问沐神医:“干娘,怎么了?” 如今,涂菲媛彻底明白,沐神医与孟庄主对她的心是真的。从他们不畏惧权势,敢冲进公主府救她,就知道了。既然如此,唤一声干娘,倒也不吃亏。虽然有些别扭,但是想一想也还好。反正已经穿越了,她何必拘泥于前世?只把自己当做真正的小姑娘,一切自然就好。 “没事,他找你要玩呢,我看你睡着,便没喊你。”沐神医说道。 一路上,周监正喊了无数声,沐神医一声也没让孟庄主应下。开玩笑,媛媛可是睡着呢,周监正的年纪虽然可以做媛媛的爹了,到底是外男,要进来坐,那是决计不行的。 涂菲媛点了点头,掀开车帘,对外头的周监正说道:“你要找我玩什么?我方才没时间,现在有了,你可以说啦。” “涂姑娘,老周喊了一路,嗓子都被风灌哑了!”周监正看着前方,已经快到了,再进去也无用,偏偏涂菲媛这时倒松口了,让他觉得小姑娘真是坏心肠,因此没好气地说道。 涂菲媛不懂他口气里的怨气从何而来,才想开口问他,蓦地眼角觑到一个黑色身影,不由一顿。只见周监正的身后,斐烈一身黑衣,胯下骑着黑色骏马,冷峻的面孔没有丝毫神情,如钢铁一般坚毅,目光直直望着前方,神情专注地前行。 那日,在无忧酒楼见到宁朝醉,宁朝醉也是一身黑衣,只不过十分素净,兼之宁朝醉身量瘦削,看起来有些文人的单薄柔美。但是,此时见着斐烈,虽也是一身黑衣,却是暗藏锦绣,兼之头戴金冠,身形高大矫健,竟是威武英俊,好似出征的王子。 “老天爷!”涂菲媛捂着眼睛,放下帘子,这一个个的,颜值怎么都如此高?阿俊就算了,他是妖孽。宁朝醉一身文人气质,面容苍白,有些病态的柔美,惹人生怜。斐烈冷峻硬朗,英武不凡,正是钢铁一般的硬汉,再过几年,最是大姑娘c小媳妇的梦中情人。 适应了马车里的光线后,涂菲媛转过目光,看向孟庄主,打算洗洗眼睛。却见孟庄主侧身坐着,正十分贤惠地给沐神医捏腿。却是方才涂菲媛枕着沐神医的腿,睡了一路,把沐神医的腿枕得麻了。沐神医没有讲,怕涂菲媛尴尬,谁知孟庄主自有借口:“夫人,坐了一路,累着了吧?我给你捏一捏。” 捏完腿,捏肩。捏完肩,捏手臂。捏完手臂,又捶腿。 他长得白,一身素净蓝衣,乌黑长发披在背上,此时滑落半边,衬得他高大的身形,更多了一分可亲。顾家的男人,最让人没有抵抗力。饶是涂菲媛对这一个型的男人没有感觉,也不禁觉得,眼睛又被刺瞎了。赶忙掀开帘子,看向周监正。 只见周监正摇摇晃晃地坐在马背上,这时行驶的速度变缓了,他没有那么狼狈了。只不过,脸上的表情还十分忿忿。他长得只在端正之列,与斐烈c孟庄主这样的男人比起来,五官身材都显得普通。正好洗眼睛。涂菲媛笑了笑,朝他喊道:“周大人,你之前给我批命,有什么含义?” “哼。”周监正看了她一眼,又别过头去,现在想知道了?方才做什么去了? 涂菲媛将帘子掀开,手臂扒在车窗上,探出一张圆滚滚c黑黢黢的脸。放在普通人身上,自是丑的惹人嫌。偏偏她继承了云诗的美貌,此时虽然不好看,难得有一分娇憨,也不叫人讨厌:“周大人,你喜不喜欢喝酒?” “酒?”周监正的眼睛亮了一下,“你要请老周喝酒?” 涂菲媛没有错过,他眼中绽放的亮光,虽然那亮光一闪而逝,笑眯眯地道:“周大人都喝过什么酒?” “涂姑娘懂酒?”周监正看着前方,只见还要走上一段,便扯着马缰往孟庄主的马车旁边靠了靠,说道:“老周喝过的酒多了去了。这世上有的酒,还没有老周没喝过的。”说到这里,十分自豪地道:“便连藏在深山老林,猴儿酿的酒,老周都有幸喝过一口!” 虽然那一回,他被猴儿挠得一身伤,但是能喝到百年难遇的猴儿酒,也值了! 涂菲媛有些诧异地打量着周监正,倒是没想到,他如此嗜酒?原本只想打开话匣子,引他说出之前在公主府的批命,闻言将本意往后搁了搁,说道:“周大人喝过猴儿酒,可喜欢?” “这可是千金难买的猴儿酒,世人有几个喝过的?老周有幸喝道一口,那感觉就像飘了仙,美不可言!”周监正说道。 涂菲媛眼珠转了转,说道:“想来,这世上没有周大人没喝过的酒了?” “唉!”周监正狠狠叹了口气,“老周多么希望,还有无数没喝过的酒!” 涂菲媛便笑了:“我有一种酒,保管周大人没喝过。”语气坚定不移,好似坚石一般。 周监正不由说道:“你小小年纪,从哪里得来神酿?”在他看来,他连猴儿酒都喝过,还有什么没喝过的酒?如果有,必然是神酿了。 “有一小坛,不多。”涂菲媛说道,对周监正眨了眨眼,“如果周大人给我批的命,我听着像那么回事,我就孝敬周大人喝。” 周监正的脸上肃了一肃。 “到了!”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却是沐神医被孟庄主按捏一会儿,身上已经缓过来了,便拍了拍趴在窗前的涂菲媛,示意她坐好。 涂菲媛对周监正眨了眨眼:“我绝无虚言。否则就诅咒我这一辈子,下下辈子,都长这张丑脸。”说罢,缩了回去,坐进车里。 太子别院到了。 别院造得十分广阔,因着占尽地形,故此风格十分粗犷,仿佛没有经过精心规划,只是随心所欲,靠着地形,怎么方便就怎么建的。唯独,围墙c地面c房屋,用料十足,坚固又稳厚。 马车越入越深,渐渐的,竟能听见隐隐的野兽嘶吼声。有老虎,有狼,还有许多辨不清的低吼,夹杂在一起,听得人心惊肉跳。 “媛媛别怕。”沐神医揽过涂菲媛,低声安抚道;“这是太子殿下囚养的野兽,平日都关在笼子里的,不会放出来的,你不要害怕。” 涂菲媛不是真正的小女孩,不至于吓得浑身颤抖。然而,听着这一声声可怕的低吼,也不由得有些肉跳。脑中闪过一道亮光,顿时恍悟,最初捡到阿俊的时候,为何他身上那么多猛兽的抓痕?原来,根源竟是在这里! “你们在这里等着。”一名侍从走过来,拦住了孟庄主的马车。 随即,马车停了下来。骨碌碌的车轮碾动声音,就此不见了,更显得隐隐的兽吼声,变得清晰起来。周监正扯着马缰,挨近了孟庄主的马车。斐烈亦扯着马缰走过来,坐于马背上,目光微凛,注视着前方。 不多时,前方出现了一行人影。打头的竟是斐仁,只见他怀里抱着一个人影,大步往这边走来。仔细看去,竟不是别人,正是阿俊! 斐仁抱着阿俊走过来,小心放入马车,一双如钩的眼睛紧紧盯着涂菲媛:“照顾好他!”把阿俊让出去,斐仁本是迫于无奈。待日后,永兴帝忘了这茬,他定再要回来! 涂菲媛没有吭声,待阿俊躺进马车里,便着手摸他的脸,捏他的手,仔细检查过,发现他的脸上没有贴假面,身上也够瘦,身量也没差,就是阿俊。这才放下心,却也没回答斐仁的话,等斐仁放下车帘,身下马车开始驶动,才轻轻拍阿俊的脸:“阿俊?阿俊?” 阿俊紧闭着眼睛,眉头微蹙,有些苍白的嘴唇也抿起来,这副模样,与最初涂菲媛在山脚下捡到他的时候,一般无二。 他一动不动,似是昏迷着,被涂菲媛拍着脸颊,也没有醒来。直到马车驶出太子别院,又走了一段,才睁开眼睛,坐起来:“你来了?” 孟庄主和沐神医都被他忽然坐起给吓了一跳;“你这么快就醒了?” 沐神医连忙给他检查伤势:“你昨天才受了箭伤,动不得,快躺着。” 阿俊不看她,只对涂菲媛说道:“你怎么才来?” 声音冷冰冰的,硬邦邦的,没有丝毫感情,也没有半分起伏。若非是这张脸与阿俊一模一样,外加涂菲媛才检查过他并不是太子随意找人假冒的,几乎要怀疑领错了人。 “你怎么说话的?”涂菲媛不高兴地道。臭小子,为了他,她可是丢尽了脸,连“养个男人成亲”的话都说出来了,还是在文武百官和皇上面前,就为了把他捞出来。他可倒好,才一见她,就是这样的口气。 阿俊冷冰冰地道:“我说错了吗?” 一双漆黑的眼睛,不复往日的幼犬模样,再也不见湿漉漉的柔软,仿佛浸在冰水里的黑曜石,又冷又硬。 “你脑袋坏掉了?”涂菲媛气道,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门,“没发热啊?”又摸了摸他头上的其他地方,“也没有磕着碰着?” 阿俊坐得笔直,任由她摸着,睁着一双冷冰冰c硬邦邦的黑眸,直视着她的脸。 “你再这么看我试试?”涂菲媛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勺上,瞪他道:“臭小子,老娘救你出来容易吗?” 虽然涂菲媛想过,如果阿俊嘤嘤哭着蹭到她身上来,她一定会把他踢开。但是,竟没想到,臭小子居然给她摆这样一副冷脸?直是一肚子火,抬起手,又扇了他的后脑勺一巴掌。 “你打我。”阿俊冷冰冰地道。 “我打你怎么了?”涂菲媛看惯了他娇娇的模样,再看他这一副冷脸,很是看不惯,抬手又给了他一巴掌。 “你又打我。”阿俊冷冰冰地道,坐得笔直,一动也不动。 涂菲媛瞪起眼睛,才要修理他,被反应过来的沐神医拉住了:“媛媛,快别打他,他受着伤,别扯动伤势了。” “就是。”阿俊冷冰冰地道。 涂菲媛这会儿觉出不对味儿来了,她凑上前,掐住阿俊的下巴:“喂,你怎么了?犯抽了?” 整个儿就像被换了一副情绪系统似的,太不寻常。 涂菲媛掐着他的下巴,细细打量他。不提防,阿俊一低头,亲在她的嘴上。 涂菲媛猛地瞪大眼睛。 “好吃。”阿俊亲了一下,不过瘾,又伸出舌尖,在她嘴唇上舔了一下。 涂菲媛震怒,抬手扇翻他:“臭小子,反了你了?” “啊!”阿俊被扇倒在车厢板上,低低叫了一声,语调硬邦邦的。 孟庄主和沐神医都看呆了;“媛媛,你,你们两个私定终身了?” “定个屁!”涂菲媛怄死了,竟被一个小屁孩占了便宜,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气得抬起脚,就要踹他。 孟庄主和沐神医分别拉住她的一条胳膊,强按她坐下来,沐神医担心阿俊的伤势,劝道“媛媛,别打。”孟庄主点头,说道:“先记在小本上,回头等他伤好了,一块儿算。” “臭小子,你等着!”涂菲媛看着他浑身缠着的纱布,气狠狠地道。 “媛媛是家花,不是野花。野花不能采,家花可以采。”阿俊爬起来,坐直了,抬起一双漆黑的眼睛,冷冰冰c硬邦邦地道。 涂菲媛直给他气得,快说不出话来,抬手指着他:“你等着!日后有你受的!” “咚!”就在这时,却见笔直坐起的阿俊,忽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后脑勺撞在底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这是怎么了?”沐神医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检查,却见阿俊已经闭上了眼睛,身子绵软下来,连忙掰开他的眼皮看了看,说道:“他晕过去了。” 涂菲媛半点不担心他:“死不了。” “他没呼吸了!”涂菲媛的话音才落下,蓦地沐神医惊呼一声。 涂菲媛眼也不抬,冷笑道:“你看他装呢?你摸摸他的心口,必然是跳的。”臭小子鬼的很,这会儿又不知装什么鬼,要耍什么花样呢? 谁知,沐神医极紧张地道:“他的脉搏不跳了!”却是探到阿俊没有呼吸之后,顺手就滑到了他的颈侧,探起脉搏来。 “什么?”涂菲媛也不禁愣住了,呼吸可以憋住,难道心跳和脉搏也能控制住?连忙挪过去,摸上他另一边颈侧。只见触手一片滑腻温软,平静得厉害,半点跳动都没。 “阿俊?阿俊?”涂菲媛也紧张起来,连连拍他的脸,“你醒醒?阿俊?我不打你了,你醒醒?” 然而,阿俊的脉动依然摸不到,没有呼吸,没有心跳。 闭上眼睛的他,与醒来的时候,全不一样。因着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被眼睑遮住了,只显得他的面孔苍白柔弱,又带有一丝倔强与冷艳,竟显得陌生无比。 “怎么会这样?”沐神医迅速掏出随身携带的藏有银针的布袋,抽出银针,扎在阿俊的要穴上,几番变幻,直到累成一头汗来,也没有唤回阿俊的心跳。 马车里一时死寂。 良久,沐神医才张开口,劝道:“媛媛,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要太难过” 孟庄主也劝道:“好看的男子有许多,没了阿俊,我们再给你找个更好看的” 话没说完,忽然身下的阿俊浑身一颤,随即激烈抽搐起来,面上一时惨白,一时红润,身上隐隐有血光浮现,竟是骇人无比。沐神医和孟庄主全都吓住,一动不敢动。 阿俊身上的异象更加浓烈,但见那几抹微弱的血光,渐渐变得浓郁,竟是从他的心口c手脚发出,渐渐将他整个人笼罩在里面。这诡异的一幕,让沐神医和孟庄主瞪大了眼睛。 涂菲媛亦是瞪大了眼睛,看着异象大放的阿俊,想要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然而,不待她看清,忽然阿俊身上血光一闪,迅速消隐了去。随即,阿俊整个人露了出来。 “阿俊?”涂菲媛探手摸上他的颈侧,居然摸到坚定有力的脉搏,又是愕然,又是惊喜,拍着他的脸颊唤道。 阿俊没有应声,仍旧是闭着眼睛。 “他还在昏迷。”反应过来的沐神医,上前掀开阿俊的眼皮,看了看说道。 而后,马车里陷入寂静,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没有提,方才那红光是怎么回事,阿俊为何失去心跳又活了回来。 马车外面,斐烈和周监正不知道里面的情形,等到了紫霞山庄,斐烈的眼中露出一丝笑意,周监正则是不停地咽口水。 紫霞山庄的葡萄,每年都极少往外送。斐烈的生母,珍妃喜欢吃葡萄,可惜每年就得那么些,故此很是遗憾。这回被委派这个差事,想来再弄些葡萄送进宫,是没有问题的。 而周监正,平素为人奸猾,又不好与人为伍,故此交好的同僚极少,即便有同僚从别处得了葡萄,也舍不得分给他吃。这些年来,一直眼馋紫霞山庄的葡萄而不得。这回亲自踏入紫霞山庄来做客,而且是沐神医邀请的,怎么不让他高兴? “黄连,去剪两盘葡萄来,招待贵客。”进了山庄,孟庄主抱着阿俊往里走,沐神医和涂菲媛跟在后头。 在马车里见过阿俊的异样,沐神医打消了请周监正给他批命的念头。否则,万一批出来什么要紧的,带来祸事怎么办? 谁知,周监正却自己叫起来:“无功不受禄。我此来,是给涂姑娘和她未来相公批命的,孟庄主把人抱走了,叫我批什么?” 也不等孟庄主回答,径直上前两步,走到孟庄主的面前,低头看向阿俊,将他的面向收入眼底,掐指算了起来:“咦,此子命格不凡?” “周大人算出什么了?”涂菲媛看着周监正神棍似的,掐指就算,心里是不信的。 周监正掐着手指头,继续算起来,却渐渐皱起眉头:“此子命格极为不凡。” 涂菲媛扯了扯嘴角:“周大人详细说说?” “等等,算此子,需要借助工具。”周监正说罢,后退几步,眼睛望了一圈,从袖口里掏出几枚铜钱,就地盘腿一坐,将铜钱往地上一撒,掐指又算起来。 这是什么路数?涂菲媛不禁挑了挑眉。旁边,抱着阿俊的孟庄主,见此情形,一时也没有动身,扭头看过来。沐神医站在他旁边,亦是好奇看过来。 只见周监正掐着手指,口里念念有词:“富贵滔天至尊诅咒” 听到诅咒二字,三人齐齐变了脸色。 “以命换命偷天换日唔!”忽然,周监正的身子颤抖起来,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滚落,竟然坐不稳,浑身颤抖如筛子。 “周大人?你怎么了?”几人见他忽然如此,不禁惊道。 周监正浑身颤抖得厉害:“有人窥我快,打断我!” “怎么打断?”几人不知其法,徒焦急问道。 涂菲媛想了想,迅速走到周监正身前,将几枚铜钱踢开,又拿了一壶茶水,挨个浇了个透,又抬起脚使劲踩了几遍。然而,周监正仍然浑身颤抖不已,竟然没用。 “砰!”这时,斐烈走过来,竖掌为刀,砍在周监正的脑后。顿时,周监正身子一软,晕了过去。倒在地上,停止了异状。 看着倒在地上的周监正,几人面面相觑,一时心中都有些砰砰跳。 “老孟?”沐神医转过头,看向抱着阿俊的孟庄主,想到周监正方才为阿俊批命时,产生的异象,不禁有些害怕,想叫孟庄主把阿俊丢到一边。 孟庄主也有些惧意,抱着阿俊,犹如烫手山芋。 “给我吧。”这时,涂菲媛走过去,接过阿俊,转手搁到一边的椅子上,然后看向沐神医问道:“干娘,能把周大人叫醒吗?” 沐神医点了点头:“行。”也不必银针,走到周监正跟前,蹲下去,在他人中一掐。不多时,周监正醒了过来。 “哎哟!”醒过来的周监正,才坐起身,便看见阿俊正正坐在他前方的椅子上,吓得跳了起来。随即,目光乱转,寻找方才的几枚铜钱,只见已经被踢乱了,上面还湿哒哒的,也不知什么表情:“这是谁做的?” 涂菲媛道:“是我。” 周监正给她竖了下拇指:“涂姑娘,你很有这方面的天分啊,老周还没有收徒,不如你拜老周为师吧?”一边说着,一边捡起那几枚铜钱,拿出手帕擦干。 “这小子来历惊人啊!”将擦干的铜钱,用手帕包起来,塞进怀里后,周监正走到阿俊身前,弯腰打量他。 蓦地,阿俊醒了,睁眼便见身前一张硕大的脸孔,瞳孔一缩,抬脚踹在他的肚子上:“你是谁?”待周监正被踹开,视野便开阔起来,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涂菲媛,眸光恢复正常,“媛媛,他为什么看着我?” 声音冷冰冰,硬邦邦,与从前截然不同。 涂菲媛也不计较了,经过方才的一番诡异事件,她觉得臭小子身上可能发生了什么,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没事。”又看向周监正,问道:“周大人算出什么来了?方才又是怎么回事?”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周监正也没计较方才被阿俊踹了一脚,摇了摇头,说道:“方才我没有准备,算的不全,等我回去准备一回,再来为他算一算。” “我没做事,不好吃你们的葡萄,等我回去做准备去,什么时候算出来了再来吃葡萄。”周监正说罢,不管几人如何劝阻,转身离开了。 斐烈的命令是保护涂菲媛,故此也没管周监正,寻了个座位便坐下来。 “王爷,他从前可也曾如此过?”孟庄主问道。 斐烈的眼睛闪了闪,顿了顿,点了点头:“嗯。” “是什么时候?”孟庄主好奇问道。 斐烈这回没有回答,转头端起杯子,低头喝起茶来。 “媛媛,你和阿俊,暂且在这里住下?”只见斐烈不回答,孟庄主便知这是私事,顿时换了话题,看向涂菲媛说道。 涂菲媛摸着阿俊的发心,目光冷然:“阿俊在这里住下。我回去。” 白村长,好大的胆子,竟敢这般坑害阿俊?一想到阿俊方才在车厢里,脉搏停止跳动,差点就死了,涂菲媛心中便涌起浓浓的怒火。白家,不仅欺负爷爷奶奶,还欺负阿俊。从前是涂菲媛倔强,只想凭自己的本事收拾他们,竟没想到,留着反而酿成大祸。 “王爷,可否请求你一件事?”涂菲媛转头看向斐烈问道。 斐烈放下茶杯,抬起头来:“何事?” “帮我拆几座房子。”涂菲媛勾了勾唇,冷诮地道。 翻身上马,离开紫霞山庄的周监正,一路疾驰离开。此时,姿态再不是来时那般摇摇晃晃,狼狈不堪。只见他坐姿笔直,神情冰冷,打马离开,与方才判若两人。 来到一处僻静处,周监正勒紧马缰,翻身下马。走到路边,从怀里掏出手帕,揭开来,顿时,异象升起。只见几枚铜钱宛若有生命般,竟然跳跃起来。周监正冷笑一声,握紧了铜钱,口里念了几声,顿时,只听“啪啪”几声,几枚铜钱碎成了片,再也不跳了。 “月圣国,嘿!”周监正冷笑一声,丢了铜钱碎片,翻身上马。 月圣国。 精致优雅的殿内,临窗而立一名女子,身形姣好,清灵优雅,身穿披纱,素净犹如月辉淋下,如云鬓发侧簪一朵花,竟是几近于透明。女子立在窗边,素手执笔,垂首作画。 “禀圣女,圣山上有异动,有几名捉鹰人下了山。”一名灰衣人忽然出现在身后。 女子笔下不停,手腕转动,描着画像:“截杀。”声音犹如冷茶,泠泠淡漠。 “是,圣女。”灰衣人应道。 女子继续作画,笔尖婉转,渐渐描出一人来。五官貌美,有倾国倾城之颜,双目弯起,含着浅笑,一派快活。 “倾城”女子微怔,忽然心口一痛,不由得手腕一抖,摔笔捂住口。 一滴鲜红,顺着她的指缝滴落,恰恰落在画中人的心口。女子瞳孔微睁,一股不详之感袭来:“来人,去查圣山上发生何事?” 半日后,截杀捉鹰人的灰衣人回来了:“回圣女,已经全部截杀。” 话音才落,又有一名灰衣人禀报:“禀圣女,有大批捉鹰人下山!” “不好!”女子脸色微变,就在这时,前去查探的人也回来了,竟是受了重伤,“禀圣女,他们似乎查到太子的下落,派出大批捉鹰人外出。” 女子的面上一派沉凝:“竟给他们长本事了!”眯了眯眼,说道:“跟着他们,找到太子,其余不用我吩咐了吧?” “是,圣女!”灰衣人应声。 “等等!”女子叫住正要退下的灰衣人,又吩咐一句:“把那两个人也带上吧。” 灰衣人顿了顿,说道:“圣女,他们二人心智匪浅,在月圣国待了三年,只怕掌握了许多要紧东西,就这般放出去” “不必多问。”女子拂袖转身,走到床前,桌上铺着一张画像,双眼弯弯的浅笑少年,神情欢快,唯独心口一片深色印记,像是干涸的血。 女子伸出苍白的指尖,抚上画像中人的脸庞:“倾城,娘的倾城” ------题外话------ 今天更的迟了些,真是对不住,向大家道歉。为表歉意,今天搞个活动,谁猜一猜阿俊娘放出的两个人是谁?很简单的,哈哈,猜中奖励10币币~ 昨天写错一个地方,广玉公主不是永兴帝的第一个孩子,太子斐仁才是。阿风已经更正了,还请没看到的妹纸注意一下。 最后,祝大家周末愉快~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九三章 白家,完蛋 涂菲媛告辞要走,不出意料,阿俊站起身来,紧随在涂菲媛的后面,涂菲媛走一步,他跟一步。乐一文一 “你在这等着。”涂菲媛按住他的肩膀,对他说道,“你伤没好,让干娘照看着些。什么时候伤好了,什么时候再回去。” 阿俊摇头道:“不。” “你听不听话?”涂菲媛微微瞪起眼睛。 阿俊微微垂眼,说道:“我要回家。”声音冷冰冰c硬邦邦的,不带丝毫感情,仿佛别人欠他几百万两银子似的。 搁在从前,他说话娇娇软软的时候,涂菲媛还能给他一巴掌,像教训小孩子一样,教训他的胡搅蛮缠。但是,他莫名变了,说话冷冰冰c硬邦邦的,就跟盖章似的,再认真也没有了,反倒叫涂菲媛不好教训他。 “你回家没饭吃!”最后,涂菲媛祭出杀手锏。 阿俊抬起眼睛,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略见苍白的嘴唇微启:“你不能不给我饭吃。” “媛媛啊,要不就让他跟你回去?”这时,孟庄主说道,抬手指着阿俊:“他这个性子,我们也照看不住他,倒不如跟在你身边更放心些。” 实际上,孟庄主知道沐神医心里有些害怕阿俊,只觉得他不详。干女儿虽然重要,但是夫人更重要,孟庄主没有挣扎,就做出了选择。 旁边,沐神医的面上有些尴尬,张了张口,最终说道:“他的伤,不必我看着。” 以阿俊在马车中的表现,忽然失去心跳,又忽然恢复心跳,这样诡异的事情,谁能摸得透?沐神医被人称为神医,乃是她读过的医术多,诊过的病人也多,对许多疑难杂症都有些研究。但是,阿俊这样的,哪里算得上是病?沐神医自问治不了,便拿出一些伤药,递给涂菲媛:“每日上两次,伤口好得快。” “谢谢干娘。”涂菲媛没说什么,接过来。 她心里也清楚,阿俊的情形太特殊了些,沐神医也要名声呢,万一有人不治死在紫霞山庄,岂不是坏了神医之名?何况,阿俊如此倔强,把他放在别处,还真有些不放心。 “走吧?”涂菲媛瞪了阿俊一眼,转身往外走去。 阿俊上前一步,微微垂手,牵住她的。 “扑哧!”身后,响起两声低笑,是孟庄主和沐神医的。 涂菲媛被这有些揶揄的笑声,笑得有点恼,扭头瞪阿俊:“干什么?”一边说,一边使劲甩他的手。 在公主府,她说他是她未来的相公,不过是托词,做不得真。她又不是恋童癖,他才这个年纪,她喜欢他什么?想来,孟庄主和沐神医也没信的。只不过,眼下见了阿俊这般行径,多半有些看好戏的意思。涂菲媛越想越恼,使劲甩他的手:“放开,听到没?” “嗯。”阿俊的喉间溢出一声,冷冰冰c硬邦邦的,然后说道:“不放。” 涂菲媛气得转过身,抬起一只手,扇他的脑瓜子:“你作死是不是?我叫你松开,你听到没?” “你打疼我了。”阿俊站定脚步,睁着一双漆黑冷硬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她道。 这样的他,对涂菲媛而言,全然就像是一个陌生人。从里到外,从说话到感觉,处处都不对。甚至,就连他的手,也是微凉的,不像从前,细软微暖,牵起来让人忍不住保护他。 “松开!”涂菲媛冷声喝道。她就算疼爱,也是从前那个娇软的臭小子,而不是眼前这个冷冰冰的陌生人。说完,用力一甩,顺利抽出手,扭过头扬长而去。 阿俊盯着她的背影,抬起脚,紧紧跟在后头。 “哎哟”这一幕,看得孟庄主和沐神医都有些怔住。从前的阿俊是什么样,他们都是见过的,那是一个有些赖皮,但是又挺好玩的小子。如今这个,是怎么回事? 怎么,受了一回伤,人就变了性儿?往后还能变回来吗? 斐烈翻身上马,后头跟着一队侍卫,在紫霞山庄的门口等着涂菲媛。不多久,门内驶出一辆马车,正是黄连驾车,送涂菲媛和阿俊回家。 “我们就不送你回去了。”站在山庄门口,孟庄主看向身前说道:“有武成王保护你,必没有事的,你回家后多安抚下两位老人,他们担心你,都急坏了。” 涂菲媛点点头:“我知道了。” “过几日,等你有空闲了,再过来。我带你去肃王府,见一见肃王妃。她此次为你出头,应当去感谢她一番。”沐神医浅笑说道,顿了顿,又道:“她也想认你做干女儿,你回去考虑一下,愿不愿意都随你。” 涂菲媛想了想,走过去抱了抱沐神医,脆声说道:“谢谢干娘。” 沐神医不由得弯起嘴角,反手拍了拍她的背。 就在这时,涂菲媛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干娘,我想解毒。” 沐神医愣了一下:“什么?”推开她,望着她的眼睛,诧异道:“为何?” “我不想天天被人叫黑妞子。”涂菲媛说道。本来,她是想减肥完成之后,再解毒。可是,不论谁见了她都叫丑八怪,涂菲媛心里委实发堵。 尤其肃王c宁大人c孟庄主等人,都主动与她有牵扯,给人知道他们主动要认做亲的女子,竟然是这般模样,未免招人说嘴。涂菲媛不愿意让对她好的人受委屈,故此,咬了咬牙,打算加大锻炼的力度,一个月内瘦到一百斤,然后服用解药,恢复原本面貌。 “你考虑好了?”沐神医是不太同意的。要知道,今次涂菲媛被广玉公主放过,也是因着她的这副丑样貌。假使涂菲媛恢复原貌,与云诗相似八分的模样,落在广玉公主眼中,焉能放过她?只怕第一眼见着,就要将涂菲媛害了。 涂菲媛点头:“干娘,我考虑好了。”时不同以往,她已经与广玉公主打过照面,也把广玉公主得罪的透透的,就算她丑c她美,都改变不了广玉公主对她的敌视与恨意。不如变得漂漂亮亮的,自己高兴,爷爷奶奶见了也欢喜。 “好,那我去配解药。”沐神医说道。 涂菲媛冲她笑了笑,眨了眨眼睛:“干娘,那我走啦。” “去吧。”沐神医看着涂菲媛上了马车,阿俊紧跟着也钻进去,乘坐着马车渐渐远去,心里竟有些舍不得。如果,媛媛能天天陪在她身边,就好了。 孟庄主察觉到她的出神,眼中泛起一丝心疼,搂着沐神医的腰,笑着说道:“总算消停了。夫人累坏了吧?走,咱们歇着去。忙了一晚上,都没睡觉,夫人想吃点东西再睡,还是现在就睡?” 紫霞山庄的大门,缓缓关闭,将两道神仙眷侣的身影,掩在里头。 玉河村北头,篱笆小院外面,涂老头负着手,站在路中央,往来路看去。 “我的媛媛哟,可千万没事呀!”李氏坐在灶边,沙哑的声音响起道,抬起手背抹了把眼睛,抓了一把柴火,想要做饭,又放下来,捶着大腿难过地哭起来:“媛媛失踪了一个晚上加半天啦,她不会给人害了吧?” 涂老头转过头来,斥道;“别瞎说!媛媛机灵着呢,不会有事的!你赶紧做饭,万一媛媛回来了,却没饭吃怎么办?” “我这心里担心呀!”李氏哽咽道,一点儿做饭的心情也没有,“若真是大海的对头,将媛媛害了等他回来,老娘捶死他!” 李氏说着,将手里才拿起来的柴火,用力一折,塞进灶膛里:“他走的时候怎么说的?口口声声向我保证,媛媛一定会没事的!”说到这里,李氏来了气,“放他娘的狗屁,媛媛都被人打晕了抓走了,他说话不算话!” “他说十年后就回来,这都十三年了,连个影儿都没!”李氏继续往灶膛里填着柴火,“他要敢回来,老娘打断他的腿!没良心的东西,一点不管家里,媛媛的婚事若是耽误了,以后都不叫他进家门!” 涂老头抿着嘴唇,负手站在路中间,眼中满是担忧。他劝李氏不必担心,其实他何尝不担心呢?小孙女儿倒是机灵,但是她面对的可不是一般人,而是皇权贵族,一不小心,命都没了。 小孙女儿虽然长得不好,却是二老从小看着长大的,捧在手心里,舍不得叫她吃一点苦头。尤其这些日子,小孙女儿立起来了,什么主意都能拿了,又有本事,极孝敬他们,更叫他们骄傲又欣慰。一想到小孙女儿可能遭遇不测,涂老头就觉得剜心地疼,疼得喘不过气来。 “他奶,你快过来!”就在这时,视野中忽然出现一辆马车,看见坐在车辕上的两人,涂老头眼睛一亮,不禁满眼喜色,头也顾不得回,盯着马车上的人,连连朝李氏招手说道。 李氏听见涂老头的声音里满是喜色,愣了一下,随即站起身来:“可是媛媛回来了?” 待走出篱笆院子,往轱辘辘行驶而来的马车看去,但见车辕上坐着两人,一人拿着鞭子驾着车,另一人黑黑胖胖,不是自家小孙女儿是谁?直是喜得不得了,赶忙迎上去:“媛媛!你可回来啦!奶奶的乖孙儿,你可受什么委屈没有?” 涂菲媛猜到爷爷奶奶可能着急等她,故此快到玉河村的时候,就从车厢里出来,与黄连并排坐着驾车,如此一来,如果爷爷奶奶在哪里接她,早见着她一分,就早放心一分。 “没有,奶奶,谁能给我委屈受?”涂菲媛脆声说道,一手按着车辕,圆滚滚的身子矫健地跳下来,笑着扑进李氏的怀里:“你瞧,我好好的,哪里也没事。” 李氏两眼泪哗哗的,憋了一晚上外加大半天的担心,终于痛快释放出来。 一边大嗓门哭着,一边捉着涂菲媛的手,将她从头到脚摸了个遍:“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涂菲媛身上没有伤,只除了后脑勺有个大包,李氏心疼地摸着,说道:“狗日的东西,把我孙女儿打成这样,真不要脸,诅咒他吃饭噎着,喝水呛着,走路跌跤,摔死他个王八犊子。” “爷爷,奶奶。”这时,阿俊也从车里下来,走到涂老头和李氏的身前喊道。声音冷冰冰c硬邦邦的,面上丝毫表情也没有。 李氏才看见他下车,不知有多惊喜:“阿俊也回来了?”待听到阿俊喊人,那冷冰冰c硬邦邦的语调,不由得呆了一下:“阿俊,你受了啥委屈了?” “他们用箭射我。”阿俊说道。声音仍旧冷硬得紧,脸上一丝儿表情也没有,冷淡得让人心里害怕。 李氏见惯了他娇软的模样,若他此时用娇软的声音说出来,李氏不知有多心疼。但是,此刻他这般陌生的模样,却叫李氏有些打怵,不禁看向小孙女儿问道:“媛媛,他咋这样说话了?怪吓人的。” “他受了伤,流血流多了,沐神医说他可能脑袋缺氧,以至于表情有点错位,学名叫面瘫。”涂菲媛说道,“你们别担心,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毛病,不影响吃吃喝喝。” 李氏听不懂什么缺氧,什么面瘫,但是听涂菲媛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毛病,心里还是轻松一些的。只不过,口里有点嘀咕:“都没以前招人疼了,还怪招人怕的。” 寻常人说话的时候,总有点说话的特点,或表情丰富,或语调丰满,都带着独特的脾气,这才是正常人该有的样子。像阿俊从前,虽然娇软得不像话,格外招人疼,李氏也觉得正常。唯独现在,李氏觉得,爱打婆娘的粗汉子,都没阿俊的面无表情来得吓人。 “媛媛吃饭没?快回家,饭就做好。”涂老头只瞧了阿俊一眼,就移开目光,怜爱地看着小孙女儿说道。 涂菲媛便对黄连道了声谢,又叫他回去跟孟庄主报平安,便挽着李氏和涂老头的手臂,走进院子里。 阿俊跟在涂菲媛的身后,随着走进去。 至于斐烈和侍卫们,没有从这边走,在离玉河村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绕了道儿。 原本涂菲媛还在想,如何解决他们的饮食?后来斐烈说,他们自带干粮,一应所需皆自备。住的地方也不必涂菲媛担心,一会儿他们就在涂家小院北边空地支起帐篷,如行军时一般,简单坐卧起居。 “哎哟,还得跟老三家说一声。”李氏一边从锅里盛饭,一边对涂菲媛说道,“你三叔三婶担心你来着,你三叔还连夜跑镇上去,求了黄掌柜找你。” 涂菲媛从筐子里拿出一只饼子,啃了一口,含混说道:“吃过饭再去说。”两顿饭没吃了,涂菲媛真是饿了,捏着饼子啃得香。 李氏一心担忧涂菲媛的安危,没心思做饭,只蒸了一筐白面馒头和杂面窝窝,见小孙女儿狼吞虎咽吃着,连忙说道:“我再去炒个菜吃。” 家里如今多了两只会下蛋的鸡,每天固定下两只蛋,却是不缺鸡蛋吃了。再揪点豆角,搁锅里一炒,又快又好吃。 “早叫你做饭,你磨蹭着不肯,这会儿来不及了吧?”涂老头抬眼说道。 李氏瞪了他一眼:“那也没见你帮忙!” 旁边,阿俊坐在小木凳上,身子挺得笔直,用筷子夹着馒头,放在嘴边,慢条斯理地吃着。不快也不慢,口里半点声音也没有发出,真是斯文极了。 “哎哟,阿俊连吃饭都如此体面了?”涂老头诧异了一下,然后呵呵笑道。 涂菲媛偏头看了一眼阿俊,眼神微沉。 “阿俊怎么吃得这样慢了?”不一会儿,李氏端着一小碗鸡蛋炒豆角过来了,看见筐子里还剩了大半,不由转头看向阿俊。只见阿俊竟用筷子夹着馒头,小口小口咬着,而不是像从前那样,抓了馒头就往口里塞,两三口就吃一个,顿时惊讶得不得了,“这还是咱们家的阿俊吗?” 阿俊闻言,停下往口里送馒头,抬起眼睛,看向李氏说道:“奶奶,我是。” 他如果用娇娇软软的声音说出来,李氏必然疼爱得不得了,要把白面馒头都给他吃。此时,看着他顶着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偏偏面无表情,语调又冷又硬,李氏竟然有些害怕,不敢跟他对视了。 “你说是就是吧。”李氏垂着眼皮,口里嘟囔道,把盛着鸡蛋炒豆角的小碗,端到涂菲媛的面前,“媛媛快吃。” 涂菲媛顿时觉得,臭小子变成这样也蛮好?若不然,奶奶怎么会像从前一样,什么都紧着她?只怕要把菜碗放在桌子中间,说不得还要微微偏向臭小子一点点。 饭吃到半截,斐烈便带着几名侍卫过来了。 “你们吃过了?”涂菲媛对斐烈说话也不客气,虽然他是王爷,但是她如今也不差,没见许多要紧人物都认她做干女儿c干孙女儿呢?故此,也不站起身,直接扭头就说道。 斐烈点点头:“吃过了。”说罢,在篱笆院子外面站定,让几名侍卫分作两列排开,在篱笆院子外面站定了。 “媛媛,这是?”二老不知道缘由,看着一个年轻高大的男子站在院子外头,又穿戴打扮不俗,直是惊异起来。 涂菲媛低下头咬馒头,含糊说道;“皇上见我了。我跟他说,我爹是涂大海,他就想起来了,爹原来是种地的,怕爹不在家,爷爷奶奶种地不方便,就派来给咱们干活的。” “啊?”李氏惊讶地张大嘴巴,不敢置信地看向斐烈:“长得这样好看的人,就来给咱们种地?” 涂菲媛伸手指了指外头:“不信你问他?” 永兴帝派斐烈前来,给的缘由,的确就如涂菲媛所说,是派他们帮忙种地来的。只不过,暗中的意思,谁都懂。唯独是怕广玉公主在百官面前,连最后一分面子也丢了,才如此说的。只见李氏看过来,斐烈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啊哟,那可真是皇上对咱们家太好了!”李氏感动地道。 涂老头呵呵一笑,站起身来:“快别在外面站着,怪热的,快进来坐,我给你们倒水喝。”说完,用眼角对涂菲媛使了个眼色,“媛媛吃完了?过来帮忙。” 涂菲媛顿时知道,被爷爷看穿了。做了个鬼脸,起身跟了过去。 走进屋里,就听涂老头把声音压得低低的,问道:“媛媛,究竟是什么人啊?” “爷爷,你就别担心啦,我说是种地的,就是种地的。”涂菲媛说道,“他不也没反驳吗?” 涂老头有些不赞同:“人家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子弟,你可别怠慢人家。” “我知道。等晚上,做好吃的招待他。”涂菲媛说罢,眼睛往外一瞅,先前阿俊从紫霞山庄顺来了五只鸡呢,炒两只来,招待斐烈也就是了。至于其他侍卫,这次就算了,五只鸡全炒了也不够,索性先不给他们吃了。 “家里的碗也不够,我去你三叔家借几只来。”涂老头说罢,便要往外走。 涂菲媛拦住道;“爷爷,你都不必管,他们身上有水囊。” “啊哟!”涂老头怔了一下,才惊道:“这么齐全的?” 涂菲媛笑着抱住他的手,对他挤了挤眼:“你都不必管。吃过饭后,叫他们陪你和奶奶到田里砍草去。还有什么活,只管支使他们。” “呵呵,行。”涂老头说罢,眉头又拧了一下,担忧地问道:“阿俊,是怎么回事?” 涂菲媛的眼神沉了沉,说道:“我也不知道。找到他的时候,他就这样了。没事的,他还跟以前一样,你跟奶奶都不必担心,该支使他还是支使他。” “他不是受了伤?我听说他中了许多箭,都被射成刺猬了,怎么还能好端端走路?”涂老头又疑惑问道。 涂菲媛不以为意地道:“他身上出现啥事都寻常,爷爷别多想。”说罢,放开涂老头的胳膊,“我吃完了,我还有些事,先出去一趟。” “跟我来。”涂菲媛走出篱笆院子,对斐烈说道。 白村长家,得知涂菲媛好端端地回来,并且被人驾着马车送回来,尤其阿俊也回来了,白村长的脸色不由得变了。 待到后面,听说还有一队侍卫守在涂家的院子外头,个个人高马大,还有一名穿着打扮极为不凡的年轻英武男子,更是脸色难看起来。 “坏了!”白村长不禁吸了口气。 原本他打算着,将阿俊的存在透露出去,如果找来的是阿俊的家人,那么阿俊c涂菲媛都会感谢他,于他而言,有利无害。若找来的人是阿俊的敌人,则阿俊讨不了好,涂家多半也要遭殃。 后者是他最期待的,因为他看涂菲媛不顺眼。她就跟她那个爹一样,惹人讨厌。于是,当阿俊被射中数箭带走,涂菲媛也被打晕拖走时,白村长不知道多开心。 然而此时,乍见情形逆转,不禁大感不妙。他做了那样的事,又没能将阿俊和涂菲媛干掉,如今两人回来,死的就是他了! “村长吃饭呢?”才想着,蓦地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带着一抹掩不住的冷诮。白村长抬头,看见一个黑胖的身影走进来,正是涂菲媛。 白村长猛地站起身来,脸上挤出一抹热情的笑:“呀,媛媛回来了?快坐,吃饭没?我叫你婶子给你盛饭去。” “不必了。”涂菲媛似笑非笑,“看见我回来,村长似乎很高兴?” 白村长忙道:“那是自然。昨天你被抓走,我不知道有多担心。我与你父亲乃是兄弟之义” “给我砸!”涂菲媛不等他说完,便挥手冷声说道。 斐烈就站在她身后,闻声抬了抬手,做了个手势。顿时,七八名侍卫便上前,分走墙边c桌边c柜子旁边,捞起什么砸什么。 “砰!”桌子被砸了。 “咔嚓!”碗筷碎裂一地。 “咚!”柜子被推倒在地。 眨眼间,布置整齐干净的屋子,就被砸成一片狼藉。白村长看得愣住,邹氏则尖叫起来:“老天爷啊!你这个杀千刀的死丫头!合该万人骑的贱丫头!你都干了什么呀!”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朝涂菲媛挠过来。 涂菲媛冷哼一声,抬起手,曲起手指,猛地挥在邹氏的脸上:“嘴里放干净点儿!”这一下子打下去,顿时,邹氏的脸上就多了几道血道子,又深又重。 察觉到脸上的痛,邹氏更加尖叫起来,一边大骂,一边朝涂菲媛扑过来。涂菲媛只是冷笑,抬起另一只手,曲起手指,又抓过去:“你尽管骂!” 那天,白大富要推倒涂家的房子,被阿俊揍了一顿,邹氏赶来给白大富出气,在李氏的脸上留了几道印子,涂菲媛深深记在心里。从没有人能让爷爷奶奶吃了亏,还能好好的。涂菲媛记得清清楚楚,此刻加倍讨还回来:“趁着你还骂的动,赶紧骂!” 白家完了!在涂菲媛的眼中,看着白村长和邹氏,就如同看着摔碎在地上的碎瓷片一样,变成了再也没用的垃圾,故此看向邹氏的眼神,满是讥讽。 白村长则看着斐烈,勉强挤出一丝威慑,说道:“你们闯入民居,是违犯了律条的,而且你们又砸又摔,倘若我告上官府,你们要被打一顿板子,不,要蹲牢房的!” 斐烈看了他一眼,随即收回目光,在屋子里扫视一番,说道:“那边还有没砸到的地方。” 一阵砰砰乓乓的声音过后,白家的堂屋里变成一地狼藉。涂菲媛推开邹氏,走出门外,指着另外一间屋子,说道:“进去砸!” 这间屋子是白大富居住的,屋里还有李琼儿,被一条铁链子锁在床头,却是邹氏怕她跑了,锁着叫她照顾白大富。 见得屋里开始砸了起来,白大富怒吼一声:“你们是什么人?” “给我砸!”涂菲媛站在门口,看过去的神情,带着一丝得色。 不错,她就得意,怎么了?有靠山却不借用,那是傻子。有免费又好用的劳力,摆在身边却不用,非要靠着自己攒人脉银钱来报仇,是有多傻? 涂菲媛借斐烈的光,借的坦然,借的舒畅,抱胸站着门口,看着侍卫们砸东西。 “你们住手!”白大富从床上坐起来,看着这一幕,愤怒地道。 侍卫们哪肯理他?该推倒的推倒,该砸坏的砸坏,就连白大富躺着的床都没放过,几脚踩下去,就断成了两截。 白大富不得不下床来,愤怒地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砸我加东西?”只见侍卫们仍旧不理他,把他屋里的东西一应砸得干净,半点不留,气得冲出去,喊道:“爹,娘,他们是什么人,快拦住他们!” 邹氏被涂菲媛扇了几个巴掌,此时头还晕着,只觉得耳朵隆隆的,听不真切。只看见白大富跑进来,光看得见他张嘴,却听不清他说什么。 白村长两眼呆滞地站在一片狼藉中,看着跑进来的白大富,说道:“儿啊,咱们家得罪人啦!” “什么人能比哥哥和姐姐还厉害?哥哥跟县太爷可熟呢!”白大富叫喊道,“不用害怕他们,叫叔叔伯伯们都来帮忙,不能叫他们砸!” 白村长一听,也有道理,白家叔伯子侄众多,难道还拦不住他们?如果怕得罪人,仅仅拦住他们就是了,也不必非要跟他们动手。神情一振,抬脚出去喊人了。 “李琼儿,你如今风光得紧吗?”另一间屋子门口,涂菲媛抱胸站着,看着手腕被铁链锁住,不得自由身,只能围着床转的李琼儿,勾唇说道。 侍卫们砸完这一间,又去砸别间了。白家一共有五间屋子,还得砸一会儿。涂菲媛便站在门口,与李琼儿“聊家常”起来。 只见李琼儿被铁链锁在床头周围,哪怕床断了,也没有把她的手解放出来。原本细腻白皙的手腕,被锁链磨得也粗糙了,一张俏脸儿再不复从前的娇美,不是青紫就是红肿,阴沉沉的,抿着嘴唇朝涂菲媛瞪过来:“是你干的?” “嗓子怎么哑成这样了?”涂菲媛故作惊讶地道,“怎么,白大富没有好好照顾你吗?你说你也是,身子也给人家了,小心也赔了,怎么落得这个下场?”看着李琼儿愈发难看的脸色,又说道:“若是嫁给许凌云,不知道被捧在手心里,疼上天去?可惜,可惜!” 李琼儿猛地冲过来:“贱人!都是你这个贱人害得我!”伸着手,张牙舞爪朝涂菲媛抓过来,仿佛要把涂菲媛撕碎似的。 那天邹氏到家里强拉她来,她本不想来,都是涂菲媛,站在不远处看过来,让她心里生了一念,立刻答应了邹氏,来到白家。她自以为,身子给了白大富,往日又是一直小意陪着的,白大富不得怜惜她一回,给涂菲媛难受? 谁知,白大富还没开口,率先被窗户外头的邹氏听见了,当时就冲进来,将她一顿好打。旧伤未愈,新伤又添,顿时变得一头青紫红肿。白大富竟然也嫌她难看,偶尔胳膊疼了,也要踹她一脚。邹氏更是恶毒,怕她跑了,用铁链子把她栓起来,当真是日日夜夜,十二个时辰伺候白大富。 这一切,都是拜涂菲媛所赐! 将涂菲媛恨极了的李琼儿,张牙舞爪地扑过来,要跟涂菲媛拼命。涂菲媛抱着手臂,稍稍后退半步,看着一脸狰狞的李琼儿,笑了笑:“你和白大富险些溺死我,又毒计坏我名声的那一日,就该想到有今日了。” 说完,没再看她,扭头走了。砸完白村长家,只是个开头。她记得那个傍晚,整个白家是如何欺负爷爷奶奶的。 “住手!不许砸了!”就在这时,白村长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众白家人,约莫十五六个,个个手里提着棍棒c铁具,气势汹汹地走进来。 斐烈带来的侍卫,只有七八人,其他都留在涂家。听到声音,走出来在斐烈身后站成一排。斐烈微微回头,只说了一句:“接着砸。” “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砸东西?没有王法了吗?”一人喊道。 涂菲媛轻笑一声,讥讽的目光看过去:“王法?在玉河村,难道不是‘白家就是王法’吗?”说到这里,脸色一沉,冷哼一声说道:“你们别着急,一会儿就轮到你们家。” 白家的其他人一听,脸色顿时拉下来,原以为他们只是砸白村长家,谁知便对白村长道:“村长,这回不动手不行了!” 才说罢,已经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等不及,提着棍子,朝斐烈当头砸了下来:“去死吧!” “砰!”斐烈脸色不变,待他来到身前两步远处,长腿一抬,正正踹在他的胸口,将他踢得倒飞出去七八米远。那人丢了棒子,摔倒在地,捂着胸口疼得爬不起来了。 斐烈是真正上过战场,带兵打过仗的人,生死见过不知多少,锻炼一身强健的体魄,和一颗沉稳如山的心,哪会将这些小儿科入眼?眼角朝后一扫,说道:“先将这些人捆了。” “是!”于是,七八名侍卫全都出来,一齐围上来,将白村长在内十五六个白家人,飞快打倒在地,拿绳子捆了起来,丢做一堆,然后看向斐烈。 斐烈张口道:“接着砸。” 侍卫们听令,又冲了进去,将其余的屋子,连带厨房一起,全都砸个稀烂。 “我们去别家。”斐烈说罢,看向涂菲媛。于是,涂菲媛在前面带路,又去了其他白家人家,进门便是一通砸。 白家在玉河村,素来是作威作福,没少欺负人。但是帮助村民的地方,几乎没有。近年来随着白村长的大儿子白长贵,大女儿白兰花的出息,更是作威作福,从老的到小的,几乎是横着走了。 故此,见到涂菲媛带人,顺着白家的宅子,挨个砸个遍,村里人竟也没有人说一句不好。全都缩在门口,或者躲在路边,朝这边看过来。 斐烈带的侍卫们,都是他精挑细选的亲卫,论体力论耐力都是出类拔萃,一通砸下来,连汗也没出多少,很快就完事了。 “人怎么办?”从最后一个白家宅子出来,斐烈看向涂菲媛问道。 涂菲媛勾了勾唇:“放了。” 白家还有两个重要人物没有出现,她要引他们回来,然后一网打尽!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抓我们?”忽然,一个愤怒的叫声响起来,是从白村长家门口传来的。 涂菲媛诧异望过去,就见被捆起来地道白村长等人,被一众侍卫打扮的人押着往外走。其中一人,体型高大健硕,不逊于斐烈。一双鹰勾眼,泛着冷厉,竟是那日一箭射穿阿俊的胸口,带人抓阿俊的侍卫队长! 这名侍卫队长,是太子的人,怎么此时出现在这里?涂菲媛惊了一下,连忙上前问道:“你们听从谁的吩咐?是谁叫你们抓人的?” 侍卫队长低头看了涂菲媛一眼,没有理会的意思,淡漠地转过目光,对手下说道;“走!” “等等!”涂菲媛上前一步,伸手拦住,“你不说清楚,不能带走他们!” 才说完,蓦地又听一阵女人的哭声,和小孩的尖叫声,只见又一众侍卫,绑了白家的女人和小孩,也朝这边走过来。 “是太子殿下的命令?”斐烈走过来,看向侍卫队长问道。 侍卫队长是认得斐烈的,立刻单膝跪地,答道:“是!” “带走吧。”斐烈见他没有说穿自己的身份,对他点了点头,叫他带着白家一众老小离去。 涂菲媛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斐烈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太子要抓他们,你拦不住。” 斐仁为什么要把白家人抓走?因为他们出卖了阿俊?可是,他都把阿俊还给她了,又操这份心干嘛?涂菲媛心里模模糊糊有一个念头,回到家后,便走到阿俊的屋里,对他道:“你跟太子说什么了?” “啊?”阿俊表情木然,冷冰冰地道。 涂菲媛抿了抿唇,低声说道:“太子派人把白家人都抓走了!” “哦。”阿俊表情木然,硬邦邦地道。 “你知不知道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叫太子做的?”涂菲媛有些没好气地推了他一下。 阿俊微微垂着眼睛,点了点头:“是我。”眼神冷冰冰,声音硬邦邦,不带一丝感情。 ------题外话------ 好久没出现的楠竹小剧场: 外表阿俊:(面无表情)我不可爱了,媛媛不喜欢我了,奶奶也不喜欢我了,作者,你怎么能这样? 内心阿俊:(小黑狗趴在地上,鼻子埋进爪子里)呜呜呜,我不可爱了,媛媛不喜欢我了,爷爷奶奶也不喜欢我了,我不要这样,为什么我变成这样,作者大大是坏人,呜呜呜~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九四章 规劝,玉儿 看着眼前的少年,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双眸沉黑,神情如埋在雪山之巅数千年的顽石,冷硬无比,涂菲媛逐渐眯起了眼睛。し 他一向贼得很,此番忽然变得这样,究竟是他刻意变得如此,心中有阴谋的,还是是真是假,一测便知。涂菲媛忽然一笑,轻声对他道:“阿俊,你想不想亲我?” 只见阿俊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薄薄的嘴唇张开道:“想。” “那好。你像以前一样,娇娇地喊我名字,我就给你亲一下,怎么样?”涂菲媛说着,抬起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脸颊,微微向前凑了凑,对他说道。 阿俊的眼睛又亮了一下,张口叫道:“媛媛。” 声音冷冷的,硬邦邦的,没有音调起伏。 “不对。”涂菲媛冷下脸,“你从前不是这么叫的。” 阿俊的眉毛似乎皱了皱,抿了抿唇,张口又叫道:“媛媛。” 声音仍旧毫无起伏。 “你不想亲就算了。”涂菲媛冷声说道,转身要走。 手臂被人从后面抓住:“不要走。”声音冰冷坚硬,好似高高在上的命令。 若非涂菲媛知道他不是那种人,听到这样的口气,早就反手一个耳刮子扇过去了。转过身,没好气地看着他道:“干什么?你既然叫不出来,就没得亲。” “媛媛。”阿俊缓慢地叫道,声音依然是硬邦邦的,只不过似乎微微有了些暖意。 涂菲媛抬头看着他,只见他的脸上微微有些扭曲,好似在做极困难的挣扎,秀美细长的眉头在轻微剧烈地抽搐,脸上无数肌肉都在抽搐着,整个人好似被电击了一般,像是想要掌控身体,又控制不住。渐渐的,额头上甚至有汗珠渗出来。 “媛媛。”阿俊又叫了一声,这回脸上扭曲得更厉害了,将他倾国倾城的容颜都破坏了三分,眼神一时冷漠坚硬,一时柔软无辜,看起来十分痛苦挣扎,“媛媛,我想亲亲。” 涂菲媛有些吓呆了,连忙捧住他的脸,使劲搓揉起来:“喂,你别叫了,不必叫了。” 他虽然贼得很,但是在她面前也没这样拼过,涂菲媛开始觉得,他不是故意的了。只怕是有些什么毛病,才变得如此。又瞧他脸上抽搐的样子,涂菲媛心怕他一时抽得狠了回不去,变成丑八怪,到时可怎么办? 若是变得丑了,再加上如今这副面瘫高冷的模样,别说涂菲媛不喜欢,李氏和涂老头也不喜欢。故此,涂菲媛使劲搓着他的脸,又搓又拍,不叫他的脸上再扭曲抽动。 终于,他脸上的不正常抽动终于平复了,又变成那副倾国倾城的貌美。涂菲媛松了口气,把手放下来,还不待说什么,便见他睁着一双沉黑的眼睛,目光冰冷而坚硬,却在深处隐隐闪动着一抹亮光,忽而垂下头来,对准涂菲媛的嘴唇亲下来。 “啪!”涂菲媛抬手按在他的脸上,“你干什么?” “亲。”阿俊睁着一双沉黑的眼睛,盯着涂菲媛的嘴唇说道。自从上回亲过之后,他发现亲嘴唇的感觉更好,软软的,有点甜,比亲脸颊的感觉好得多。 涂菲媛几乎要气笑了:“我刚才说亲嘴了吗?”她明明指着脸,说的是亲脸好不好?他这么丁点儿年纪,鬼才要跟他亲嘴! 又想起来在马车上,臭小子趁她不备,亲在她嘴上的事,心里有一股诱惑了青少年的罪恶感,还有一股浓浓的被迫冠上诱惑青少年罪名的冤屈,气得拍着他的额头道:“再敢亲我嘴,就把你的嘴割下来,以后都不许吃饭!” “哦。”阿俊微微张口,应了一声。然后飞快俯身,在涂菲媛的脸上亲了一下。软软的,弹性很好,虽然没有亲嘴香甜,但是也凑合吧。 涂菲媛不料他动作快成这样,又被偷袭成功,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我让你亲了吗?” “你刚才说的。”阿俊说道。 涂菲媛看着他冷冰冰c硬邦邦的神情,一点儿心虚都没有,十分的理直气壮,直是翻了个白眼,再也不想理他,转身就走。才走出一步,又转过身来,差点忘了一件事:“白村长一家被抓,真的是你干的?你都跟太子说什么了?” “村里有坏人。”阿俊说道,忽然又上前一步,站到涂菲媛的身前,“我要亲亲奖励。” 涂菲媛冷笑一声:“你觉得自己做了好事?”只见面前的少年,很是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一巴掌按在他的脸上:“你坏了我的事!” “为什么?”阿俊扒下她的手,沉黑的眼睛看着她问道。 涂菲媛一噎,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她是想留着白村长等人,让他们去给白兰花c白长贵报信,等白兰花和白长贵回来,再将他们一网打尽,全都收拾了。然后,比如流放,比如到军营做苦力。 “顶多算不功不过!”涂菲媛说道。 臭小子做这件事,不论是为自己报仇,还是操心家里事,都值得鼓励,涂菲媛也不好叫他灰心,便说道:“刚才你已经亲了一下了,抵了!” 转身要走,又忍不住,走过来拧住他的耳朵:“我最后告诉你一遍,不许再亲我!否则你自己想!” 阿俊抬起手,捂着被拧痛的耳朵,看着涂菲媛大步走出去的背影,抿了抿唇,垂下眼睛。半晌,口里溢出一声:“好亲。” “黑妞子,你把白村长家给砸啦?”这时,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外头响起,竟是涂大河来了,急匆匆走进院子里,身后跟着小尾巴涂珠儿,“怎么还把人都抓走了?怎么回事啊?” 涂老头和李氏只看见涂菲媛领着斐烈和七八名侍卫出去,心里猜到她要跟白村长算账,却没料到小孙女儿如此霸道,竟把人的家里给砸了?又听涂大河说,把人都抓走了,又唬了一跳,也跟着看过来道:“媛媛啊,咋回事?” “人不是我抓的。”涂菲媛说道,“我只是砸了他们家。” 涂珠儿跟在涂大河的身后,看着站在院子里的斐烈和几名侍卫,只见斐烈长得格外勇武英俊,又身材高大健硕,禁不住心中砰砰跳起来,既害怕不敢看,又忍不住偷看。直到斐烈微微侧头,眼角瞥过来一眼,才猛地收回视线,捂着扑通扑通直跳的心口,再不敢看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媛媛被谁抓去了?这些人又是做什么的?”涂大河问道。 涂菲媛道:“我也不知道。似乎是我爹的对头,要抓了我去,后来我被人救了,醒来后就被送回来了,跟着回来的还有他们,是保护我的。” 涂大河毕竟是农家汉子,见识又不多,涂菲媛若跟他说,她被公主抓去了,又见到了皇上,还喊皇上大爷,涂大河不得吓死?便简单解释两句,就算了。 “真是吓人!”涂大河听罢,呼出一口气,“幸好黑妞子的命好,有贵人相救。”又拱起手,对斐烈说道:“感谢大人照顾我侄女儿,大人受累了!” 他不知道斐烈是什么人,但是见斐烈一身贵气不凡,任谁见了也不会认成普通人。况且腰佩长刀,更显英武不凡,便喊一声大人,也不算唐突。 斐烈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对了!黑妞子,我去镇上找过无忧酒楼的黄掌柜,会不会是他,叫人救了你?”这时,涂大河忽然想起来道。 昨天晚上,涂大河着急之下,就去镇上找了黄掌柜。涂菲媛听涂老头说过了,心里也领这份情,便笑道:“多谢三叔。等我明日进城,问一问他。今日天不早了,一来一回麻烦,我就不去了。” “哎哟,媛媛吃了这一通惊吓,还没缓过来吧?老三,你别问了,媛媛要休息的,等她休息过来,再说话。”李氏看着小孙女儿,面上隐有疲意,连忙挥手不叫涂大河再说话。 涂大河便点了点头:“你歇着吧。有什么事,上前边叫我。”领着涂珠儿,离去了。 走出篱笆院子时,涂珠儿忍不住又回了一下头,看向斐烈。从侧面看去,愈发显得他五官如雕刻一般,深邃又硬朗。高大的身形,挺拔又健硕,直是村里汉子再比不上的。这样好看又有气势的男人,大概也只有“孟小姐”那样的美人才能配得上吧? 想起“孟小姐”走得急,甚至没有同她告别,涂珠儿不禁有些怅然,随着涂大河的脚步,一点点远去了。 “我睡去了。”涂菲媛走到井边,洗了把脸,便走进屋里头,仰床上睡去了。 涂老头记得小孙女儿之前对他说的话,便扯了李氏说道:“杀两只鸡,给这几位做晚饭。” “啊?”李氏却愣了一下。目光在斐烈及他身后的七八名侍卫身上扫过,听说还有七八名在北边支营帐,没有过来。算起来,就有十五六个人呢?这些大男人,都吃家里的?不禁拉过涂老头,说道:“咱们家的粮食都做锅里,也管不起他们的饭?” 李氏自以为声音压得很低,她不知道,她和涂老头年纪大了,都有些耳背,平时说话时声音就大,此时压低声音,也算不得小。斐烈将两人的话收入耳中,目光一移,落在涂家的房屋上。但见墙壁是用黄泥垒成,屋顶用枯草压着,竟是再破旧也不过了,眼神闪了闪。 “我们自己带了口粮。”斐烈说道。 李氏闻言,惊得抬起头来,有些尴尬地道:“啊?给你听见了?我们,我们不是小气” “嗯。”斐烈点了点头,“有水喝就行,饭食不必准备我们的。” 玉峰山就在附近,靠山可以打猎,靠河可以抓鱼,吃什么没有?他带的这群侍卫,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样样都是能手,根本不必担心。 涂老头呵呵一笑,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恕我们招待不周了。”又对李氏说道,“还不快去烧水?”说完,走到墙边背起背篓,出去捡柴火去了。 李氏则坐在灶边,烧起水来。烧了一大锅水,先给斐烈以及侍卫们灌满水囊,然后余了一些,温在锅里,灶膛里添着柴火继续烧着。走到鸡圈旁边,捉了两只不下蛋的鸡,走到院子一角杀了,放血c热水除毛,剥去无用内脏,然后洗净,搁在盆里用坯子扣上。 自从小孙女儿展露过手艺之后,李氏不知不觉就认可了,要做好吃的还得小孙女儿动手。故此,把两只鸡收拾干净,便不动了。 一个时辰后,涂菲媛醒了。 她本来就觉浅,睡不多,兼之在路上的时候,躺在沐神医的腿上睡了一会儿,此时也不是太疲累。何况,若是这会儿睡足了,晚上就睡不着了。便浅浅睡了一觉,便起身走出来。 “媛媛,你醒了?”李氏正在灶边洗洗刷刷,见到小孙女儿出来,便抬起头来,“怎么才睡这么一会儿?离天黑还早,不再睡一会儿?” 涂菲媛道:“睡醒了,奶奶。”走过来,站在灶边,闻到一股腥气,揭开坯子一看,盆子里放着两只杀好洗净的鸡。 “你爷爷说要杀来招待他们。”李氏说道,“我就收拾好了,等你下锅呢。” 涂菲媛点点头:“嗯。”眉头微微皱起,又展开来。本来想做一道叫花鸡,再做一道孜然鸡块的。既然鸡已经杀好去毛,裹泥巴包荷叶便不合适了。只不过,换个法子做也行。 “能不能请你的手下帮个忙?”涂菲媛转身走向院子外头,对守在外面的斐烈说道。 斐烈原本抬头看着玉峰山的方向,闻言回过头来:“什么事?” “那边河里有些荷叶,我要用来做菜,能不能叫你的手下去采几片回来?”涂菲媛说道。 斐烈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点了点头,转头对一名手下说道:“去摘几片荷叶来。” 这些手下都是跟随他多年,极为衷心的,闻言,也不觉得大材小用,二话不说,便往河边去了。 涂菲媛便走回院子里,开始调配做菜的调料。做孜然鸡块的孜然c面粉c蛋汁c盐巴等,做瓦罐鸡的猪油c八角c茴香等材料。一样样调配匀了,依次摆在灶台上,准备一会儿做菜用。 “媛媛,你弄这么多调料哇?”李氏看见一样样调料,从小孙女儿的手里,有条不紊地拌出来,又惊讶又钦佩。 涂菲媛笑了笑:“奶奶,你就请好吧,一会儿留个大鸡腿给你吃。” 李氏被逗得咯咯直笑:“奶奶哪有这么馋?阿俊才那么馋。”说到这里,神情顿了顿,却是想起阿俊的异常,心里有些打怵。 涂菲媛没瞧见,此时转身往屋里去了,前几日泡的黄豆芽,今日该长出来了。走进屋里,揭开盖在上面的湿布,果然,黄豆芽已经长出来四五厘米长,却是可以吃了。端着黄豆芽走出来,又顺手拿了剪子,走到井边,开始剪起下面的根。 “这个怎么吃?”斐烈看着少女醒来后,便没有停过,摆弄摆弄这个,摆弄摆弄那个,一样样做得认真,又自带一分行云流水,不知不觉便被吸引了目光。见涂菲媛端出一盘发了芽的黄豆,操起剪子,将根茎齐齐剪断,便问了出来。 涂菲媛道:“炒着吃。” 剪完黄豆芽,便舀了两瓢水,洗净了盛在盘子里,搁在灶台上。 不多时,采荷叶的侍卫回来了。身上还滴着水渍,手里握着一把荷叶,竟是连茎都采了来,走过来递给涂菲媛:“够不够?” “够了,有劳了。”涂菲媛接过来,点头道谢,然后开始准备起晚饭来。 家里只有一口锅,不能同时进行,涂菲媛想了想,便排好了顺序。先做孜然鸡块,这个做起来快,然后是炒黄豆芽,最后做别样的荷叶鸡。炒黄豆芽的时候,可以加水炖一下,在锅沿上贴了饼子,起出来香甜可口。 等这些都做好了,饼子也起出来盛在盘子里,涂菲媛便刷干净了锅,在锅底刷了一层猪板油,炒了葱蒜,加入几瓢水,然后将肚子里塞满调料,整只被新鲜荷叶包裹起来,用线缚紧的鸡搁入水中,加柴火煮了起来。 做好这些,天色已经晚了。 “阿俊呢?怎么没出来?”涂老头捡柴火回来已经一会儿了,在院子里跟李氏帮手,只见满院子都飘出来香气,往日最馋的阿俊却没出来,颇好奇地道。 涂菲媛也很好奇,臭小子最好吃的,怎么没出来?走到屋里,来到床前,看向躺在床上的人。看清之后,不由轻轻一笑,伸手推了推他:“阿俊?醒醒,该吃饭了。” 推了两下,没有反应,涂菲媛便微微提高声音:“你不肯起来,便不给你留饭了啊?” 阿俊仍然没有反应。躺在床上,睡得沉。 涂菲媛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又摸了摸他的额头c颈侧,只见温度正常,脉搏也没什么出奇,便当臭小子嗜睡,没再叫他,掩上门出去了。 “不等他,咱们先吃。”涂菲媛说道。 涂老头已经把桌子凳子搬出来,支在院子里,孜然鸡块c炒黄豆芽c饼子,也都摆在桌子上。家里只有四只凳子,却是正好。 “家里饭食稍见简陋,还请不要嫌弃。”涂老头等斐烈坐下后,呵呵一笑说道。 话音才落下,守在院子外头的一名侍卫说道:“我们大人,最不挑嘴的,给什么吃什么。别说这么香喷喷的饭食了,您就是拿窝头给他干吃,他也吃得香。” 斐烈抬起脸,看了他一眼。侍卫便不说话了,斐烈才拿起筷子,说道:“带兵打仗时,我连馊饭都吃过。这样的饭食,算是好的。”说着,拿起筷子,夹了只饼子到手里,张口咬了下去。 他吃相又快又猛,带着一股成年雄狮的迅猛,偏偏又不显粗鲁,竟是丝毫声音也没发出。咬着饼子,吃着菜,埋头吃得香。 坐在他对面的李氏,不由得看呆了,只觉得他长得真好,五官硬朗深邃,身材高大健硕,又不盛气凌人脱口说道:“你成亲没有?” 一桌几人听了,都不由得怔了一下。涂菲媛捏紧了筷子,眼皮垂了下来,奶奶该不会要撮合她和斐烈吧?斐烈可是皇子,又是年少就封王的,再瞧瞧她如今的模样,问出这样的话,怎么听怎么有股自取其辱的味道。 桌子底下,涂老头已经一脚踩在李氏的脚背上,李氏疼得“哎哟”一声,扭头要问涂老头干什么踩他,便看见涂老头满眼不赞同,顿了顿,一时也有些尴尬起来:“呵呵,我就想着,小伙子生得这样俊,不知道娶了什么样的姑娘?” “没有。”斐烈咽下口中的饼子,声音淡淡的:“有人给我批过命,二十五岁之前不得娶亲。” 李氏一听,眼睛不由得亮了:“哎呀那你今年多大?” “奶奶,你做什么问人家这些?”涂菲媛扯了扯李氏的衣裳。这样私人的事情,问一个才认识的人,是很失礼的。尤其斐烈还是皇子c王爷,李氏可真是吃了虎胆了,涂菲媛也是才见识到,奶奶居然这样有胆量? 涂老头也道:“就是的,不会讲话就别讲话,吃你的饭。” “我就问问。”李氏小声嘟囔道。其实,声音一点儿都不小。 斐烈顿了顿,说道:“二十。” “呀,真年轻!”李氏见他答了,眼睛一亮,又来了兴致,“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呀?能操持家务的?会做饭的?温柔体贴的?还是” “奶奶!”涂菲媛忍不住叫道,“您操心人家的事做什么?人家有爹有娘的,自有人家爹娘操心,就吃顿饭,瞧您说的什么?” 被小孙女儿训了,李氏不情不愿地住了口,再不敢说什么,端起碗开始吃饭。心里盘算起来,小孙女儿今年十三岁,五年后十八岁,若是才嫁人,未免岁数有些大了。但是,如果嫁得人是面前坐的这位小伙子,等五年却也值得。 涂菲媛不知道李氏心里还没放弃,竟打算起更多来,只对斐烈说道:“别见怪,我奶奶喜欢长得俊的小伙子,总喜欢逗人说话,你别往心里去。” 斐烈点了点头,天色昏暗,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只看到他继续迅猛地吃着饭,似乎丝毫也没往心里去。 锅里煮的荷叶鸡,渐渐熟透了,浓郁的香味飘散出来,馋得外头站岗的侍卫们直道:“涂姑娘,你煮的也太香了?肉给我们大人吃,我们不抢,但是汤能不能分我们两口?” 说话的是方才打趣过斐烈的那名侍卫,是个性子开朗的,名字也好听,叫祁朗。经祁朗开了头,其他人也纷纷咽起口水,咕咚一声,咕咚又一声,落在安静的傍晚,竟是十分清晰。 涂菲媛便是一笑:“行。一人分半碗。” 话音落下,院子外头便扬起愉悦的口哨声。 涂菲媛将荷叶鸡盛出来,剪开外面缠的线,拨开荷叶,将鸡肉从中劈开,扒出肚子里填的调料,然后撕碎了,盛在碗里端上桌来。 “尝尝这个。”涂菲媛说道。 斐烈便把筷子伸过去,夹了一块,不由点头:“不错。” “看我家媛媛,真是能干,做什么都好吃。”李氏吃了一口,不禁眉开眼笑,又夸赞起来:“我家媛媛还会挣钱呢,在镇上给人做账房伙计,还给人梳头,梳一回最少挣一两银子。我家媛媛年纪这么小,就这么会挣钱,等她长大了” “奶奶!”涂菲媛忍不住满脸黑线地打断她,想了想,揪着李氏的胳膊,走到较远的一角,趴在她的耳边说道:“奶奶,人家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家境好得不能再好,就算娶妻也不考虑咱们这样的,您就别操这份心了,好不好?” 李氏不同意地道:“能有多好?还是皇子不成?只要不是皇子,你就配得上。” 涂菲媛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本不想说,又怕李氏总是说这些惹人烦,便凑她耳边低低地道:“他就是!” “扑哧!”李氏不由得笑起来,“哎哟,媛媛,你别总是哄奶奶,你当奶奶是傻的?他是皇子?那还被皇上派来给咱种地?”说完,抬手在涂菲媛的手臂上拍了一下,嗔道:“你三番四次不叫我提,莫非你还看不上人家不成?” 涂菲媛直是有些无力了,想了想,在心里暗道,对不起了斐烈,然后凑到李氏耳边说道:“奶奶,我就是看不上他,我嫌他年纪大!” 祖孙二人在院子一角“悄悄”聊天,自以为没有人听见,实际上除了涂老头之外,其余人全都听见了。他们是练武之人,又是上过战场的,本就五感敏锐,将二人的对话悉数收入耳中,斐烈吃饭的动作顿了顿,站岗的侍卫们齐齐僵住了身子。 “奶奶,我吃好了,我去三叔家一趟。”走回桌边,简单吃了些,涂菲媛便站起身来,走动灶边,揭开锅盖,端起一早留在锅里的一碗鸡腿肉,端起来往外走去。 斐烈本想站起身,想起涂菲媛的那句“我嫌他年纪大”,顿了顿,又放松下来,坐在凳子上,对方才插过两回话的祁朗说道:“祁朗,你送涂姑娘过去。” 涂菲媛本想拒绝,才几步路的工夫,能有什么事?然而,今日不同以往,她得罪狠了广玉公主,处境危险,却不能掉以轻心。便点了点头,对祁朗道了声谢,一路往前边走了。 走了一段,祁朗左右看了看,凑近两步说道:“涂姑娘,嫌我们王爷年纪大?” 涂菲媛的脚步一顿,全没料到,方才说的话竟被人听了去,一时尴尬不已。又一想,连祁朗都听见了,斐烈怎么可能没听见?想到这里,更加尴尬,说道:“你看,你问我这个,莫非你信了?” “我当然不信的。”祁朗说道,语气更加好奇,“所以我才来问涂姑娘,是不是说真的?” 涂菲媛只得道:“我一个农家姑娘,有什么资格嫌弃王爷?我脑子进水啦?不过是我奶奶,总说些那样的话,叫人吃饭也吃不痛快,我为了断了她的念头,才那样说的。” “我就说呢,怎么有人看不上我家王爷!”祁朗终于解开心中疑惑,爽朗笑了一声。 涂菲媛见他说话之时,口气不见丝毫轻鄙,不由得又赞了一声,斐烈当真会带人。想了想,又问道:“王爷方才说的,有人给他批命,二十五岁之前不得成亲,莫非是周监正给他批的?” “这不是什么秘密了。”祁朗答道,“其实,原话不是这样,原话是王爷或许活不过二十五岁,京里许多人都知道。当时给王爷批命时,周监正还吐血了,他说是年纪轻,本不该给王爷这样命格贵重的人批命。” 涂菲媛想了想,说道;“所以,王爷就说,二十五岁之前不得娶亲?” 祁朗叹了口气:“我们王爷心善呀!” 斐烈不愿自己死了,留下妻儿伤心,便不提这回事。就连皇上和珍妃几次三番给他纳侧妃,他也都拒了。 “王爷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涂菲媛说道。 祁朗立即挺起胸脯:“那是当然!” 涂菲媛便没说话了。黑暗中,眉头是拧起来的。周监正给斐烈批过命,如果说是当时年轻,功力不够,才吐血的话,如今他年纪可不小了,给阿俊批命,竟然动静也不小,险些掌控不住。如此,阿俊的命格 “婶子。”快走到涂大河家时,涂菲媛看见路边阴影里站了一个人,瞧着身形,似是胡氏,便开口叫道。 站在阴影里的人,闻言走出两步,尴尬地笑道:“呀,是涂姑娘啊,这是做什么去?” 一老早的,胡氏就看见涂菲媛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身影,想起白家的事,心里打怵,立即躲到路边藏了起来,不敢跟涂菲媛搭话。 搁在从前,涂菲媛也不会跟她主动说话。原是这回她出了事,是胡氏头一个跑家里报信的。有眼力见的人,涂菲媛一向很喜欢,便主动叫了她一声,然后说道:“我到我三叔家去。” “哦,去吧,你去吧。”胡氏的身影有些发抖,如今她看见涂菲媛,直跟见了煞神似的,半点儿不敢跟她说话,见涂菲媛有事要走,连忙说道。 涂菲媛没多说,抬脚往前走了。 “三叔,三婶。”进了门,涂菲媛便喊道。 声音才落,涂大河走了出来:“黑妞子过来了?” “我家炖了鸡,我盛了半碗,来看玉儿姐姐。”涂菲媛说道。 涂大河拧起眉头,说道:“你家有客,好好招待人家,端过来做什么?” 涂菲媛笑道:“他们一时半会儿又不走,也不差这一顿,往后好好招待他们就是了。”说着,抬脚迈上台阶,往屋里去了,“玉儿姐姐歇下没?可吃了晚饭?” “媛媛来啦?”刘氏掀开里间的帘子,“过来坐吧,你玉儿姐姐心里不痛快,吃不下饭呢,正好你陪她说说话。” 涂菲媛便把手里的鸡肉递给刘氏,说道:“三婶,这是用荷叶包着炖的鸡,吃着香,不腻口,你找了筷子,给玉儿姐姐尝尝。” 床上,涂玉儿恹恹地靠墙坐着,神色憔悴,勉强叫了一声:“媛媛,有好吃的,留给爷爷奶奶,不必端给我。” “我们吃剩了才给你端过来的。”涂菲媛歪头说道。 涂玉儿愣了一下,终于是有些无奈,勉力抬起手指,点了点她:“什么时候这么俏皮了?” 只见大闺女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儿笑意,刘氏心里也是高兴,连忙出去拿筷子去了。 “我想通了呗,可不就心里开朗起来了?”涂菲媛说道,声音脆脆的,好似银铃儿被风吹响,令人不知不觉就听进去了,“姐姐,你看我长得这样丑,嫁都嫁不出去,人人嫌弃呢,我不也想通了?你长得漂亮,性情又温柔,这回栽了跟头,下回好好走路就是了,可别堵了郁气在心里。” 涂玉儿一听,泪水又涌了上来:“我,我” 刘氏拿了筷子,才一进来,便见方才有些笑影儿的大闺女,竟哭了起来,赶忙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又哭起来了?快别哭,好玉儿” “婶子,你叫她哭吧。”涂菲媛说道,“姐姐憋了一肚子委屈,不叫她哭出来,要憋病的。” 涂玉儿一听,更是耐不住,呜呜哭了起来,转过身子,埋到刘氏怀里:“娘,他怎么能那么对我” 刘氏见她一哭,忍不住也哭了,抱着涂玉儿,捶着她的背:“你命苦哇,闺女!” 等两人哭了一会儿,涂菲媛才道:“婶子这话说得不对。玉儿姐姐不是命苦,是她命好。” 刘氏一听,不高兴了:“三丫头,你咋这样说话?” 涂家一共三个女孩儿,涂玉儿c涂珠儿c涂菲媛,最小的便是涂菲媛,故此刘氏叫她一声三丫头,也没错儿。 涂菲媛便道:“婶子,你这样想。如果那混账东西没有来,而是等到姐姐生了孩子,才闹起来,姐姐不是更苦?若是个男孩儿,郑家必定会要的,只把姐姐撵出来。如果是个女孩儿,郑家必定不要,将姐姐与她一起撵出来,姐姐苦,孩子更苦。” “不论哪一种,都比现在苦得多。所以我说,咱们往好处想,是姐姐有福气,上天怜悯,趁着孩子月份不大,才出了这事。孩子掉了,也不至于太心疼。”涂菲媛说道,“至于姐姐伤了身,或许不孕,却不必太担心。姐姐年轻,才十九岁,好好养着就没事。” 刘氏的眼泪渐渐住了,只是眉眼间仍旧气不过:“怎么就我闺女这么命苦?人家都没这些事?” “有我命苦?”涂菲媛挤了挤眼,凑到涂玉儿身前说道,“姐姐,你看我,没爹没娘,又生成这般模样,连男人都找不到呢,你总不能比我还命苦?” 涂玉儿看着她促狭的模样,忍不住破涕为笑,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说道:“媛媛心眼好,又聪明,福气在后头呢。”说到这里,又捏了捏涂菲媛的脸,“你这小脸儿,皮怎么这么细?吃什么养的?” “吃肉!”涂菲媛说道,扭头对刘氏使了个眼色,然后对涂玉儿说道:“姐姐也吃肉,吃得好了,身体就好,皮肤也好。” 刘氏趁机拿起筷子,夹了块鸡肉,喂到涂玉儿的嘴边:“尝尝,用荷叶包着煮的呢,听都没听过。” 涂玉儿擦了擦眼泪,尝了一口,不由得点头:“真是好吃。” “姐姐喜欢?一会儿我把法子交给三婶,叫三婶再给你煮。”涂菲媛说道。 又说了一会儿话,见涂玉儿眉间郁气散了些许,能吃得下饭了,便站起身来:“姐姐吃着,我回去了,就是来给三叔三婶说一声,我没事了,不必担心。” “不再坐会儿?”刘氏留道。 “不了。”涂菲媛说道,又弯下腰,对涂玉儿道:“姐姐,你好好养身体,养好了到我家去玩。” 又闲话两句,便离去了。 回去的路上,涂菲媛问祁朗:“你们都多大年纪?家是哪里的?可娶妻没有?” 祁朗狐疑地道:“涂姑娘问这个做什么?”禁不住有些怀疑,他护送的人,真的是涂菲媛,不是李氏?仔细看过去。 “就随便聊聊。”涂菲媛说道,“我看你们都长得十分英俊,就是不知道家境怎么样,娶得什么样的媳妇?” 祁朗退了半步,打量起涂菲媛来:“涂姑娘,你这番话,跟方才老人家问我们王爷的,可是如出一辙?” 他不傻,也知道面前的这个姑娘不傻。这可是大闹公主府,却全身而退的人,更是被朝中许多大人物人做孙女儿c干女儿的人,就连王爷都被派来保护她了,岂会平白问出这些来?必有蹊跷。 涂菲媛笑道:“我最喜欢你们这样性子朴实,又有男子气概的汉子” ------题外话------ 媛媛明天要上班大家猜猜,媛媛乘坐什么交通工具?(奸笑中) 一一 感谢的1张月票,一3一 感谢的1张评价票,一3一 感谢的2张月票,一3一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九五章 吃醋,争宠 她最喜欢他们这样心地朴实,又有男子气概的汉子?祁朗听到这里,不由得吓了一跳。し不待有什么反应,只听涂菲媛又说道:“我瞧着你们的年纪,也不是很大,可都成亲了没?如果有没成亲的” “涂姑娘,可不能这样玩笑的!”祁朗口里怪叫了一声,跳开两步说道:“涂姑娘,您这样出身的大小姐,我们这些穷小子可不敢肖想的!” 涂菲媛站定脚步,扭头看向他道:“你想哪里去了?” 祁朗愣了一下:“涂姑娘不是” “我意思是,我知道有个好姑娘,温柔又体贴,长得也漂亮,如果你们兄弟里头,有没有成家的,我便观察观察,给他介绍个媳妇。”涂菲媛笑着说道。 祁朗直是觉得有些古怪:“涂姑娘要做媒人?” “闲着也是闲着嘛。”涂菲媛轻松一笑,耸了耸肩说道,“你不想说就算了,我是看你们兄弟都是实心眼的好人,才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 祁朗挠了挠头,笑着走过来道:“真没想到,涂姑娘如此风趣。” 先头看她收拾广玉公主的手段,还以为她是个胡搅蛮缠c粗鲁霸道的姑娘,后来跟着斐烈来保护她,见她又孝顺又知礼,做事一丝不苟又有条不紊,便觉她懂事得惊人。至现在,见她似模似样要说媒,不由觉得亲切,就像小妹妹一样。 “涂姑娘,我还没成亲呢,你要做媒,先给我做呗!”祁朗凑过来说道。 涂菲媛见他走过来,便又抬起脚步,往家里走去,口里问道:“你先说说,你今年多大了,家是哪里的?家有几口人?共有几亩地” 两人说着话,慢慢走回来,聊得倒也投机。只因为涂菲媛毕竟不是真正的小姑娘,前世做过女老板,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想要找话题,再容易也不过。没费多少力气,便让年轻的小伙子失去戒心,与她聊了起来。 斐烈站在院子里,朝走进院子的两人望过去,见两人有说有笑,薄唇抿了抿。 “媛媛啊,回来啦?”李氏看见这一幕,有些不高兴,小孙女儿什么眼光?放着长相英俊,气势勇猛的斐烈不喜欢,却跟斐烈的手下聊得热切?很不高兴,走过去拉她的手,将她拉开,“跟你三叔说清楚了?可见你玉儿姐姐了?她怎么样?” 涂菲媛不知李氏的心思,只当她担忧涂玉儿,便答道:“玉儿姐姐还伤心呢,我劝了劝,勉强能吃下去东西了。奶奶放心,玉儿姐姐不是钻牛角尖的人,她会想开的。” “那就好。”李氏叹了口气。 另一边,斐烈看着祁朗一脸兴奋,走过去跟其他人勾肩搭背说起话,不知说的什么,其他人都笑着附和起来。想了想,走过去道:“祁朗,你今年多大了?” 祁朗道:“二十一岁。” “哦。”斐烈点了点头,目光在祁朗的面上停留片刻,移开了去。 祁朗比他还大一岁呢。涂菲媛跟他聊得这么开心,难道因为祁朗看起来长得小? 斐烈长得英俊勇武,气势凌厉,正是难得的绝色美男子,跟祁朗相比,俊了也不知道多少倍。但是,祁朗有一点好,那就是他是张娃娃脸,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三四岁。而且,他的皮肤好,又白又细,白里透红,让许多女子都自叹弗如。 “你做什么去?”才想着,忽然眼角掠过一道黑影,斐烈抬头看过去,便见涂菲媛走了过来。 涂菲媛道:“我要跑几圈。” “跑几圈?”斐烈不解问道。 涂菲媛也不遮掩,脆声便道:“多跑跑,多动动,有利于减肥肉。” 斐烈的目光不由得在她身上扫了一个来回,但见昏暗的光线中,一个圆滚滚的身影,不知怎的有些想笑,好在光线昏暗,倒也看不出来,只说道:“去哪里跑?” 涂菲媛想了想,说道:“就在这条小路上跑,你要跟着吗?” 之前她不敢往北边跑,便在村里的小路上绕,因着人多,倒是安全,但是也容易招得闲言碎语。如今可好,有人陪着,怎么跑都不怕了。 果然,斐烈没有拒绝:“好。” 总归他如今没有旁的差事,既然奉命保护她的安全,只随了她的心意便是。何况,他也觉得,这个小姑娘如此能折腾,倒是蛮好玩的。 两人便一前一后,出了篱笆院子,往北边的小路上跑去。 李氏见了,顿时笑得眼睛眯起来,别提多开心了。又听见另一边,祁朗的笑声响起来,有些不高兴,想了想,走过去说道:“孩子,你叫啥?今年多大啦?家有几口人?人又几亩地” 祁朗愣了愣,说道:“阿婆,涂姑娘说好了,要给我说一个温柔体贴的姑娘做媳妇。” “啊?”李氏愣了愣,随即有些尴尬。她还以为,小孙女儿看上人家了,原来并没有。老人家也有一些机灵,顿时笑着遮掩道:“是吗?我家媛媛啊,心肠就是热情。你们呢?也都成家了?” 家里难得有这些人,又个个长得齐整,性子也好,李氏很高兴,挨个同他们说起话来。涂老头坐在门口,拿着一只旧草帽做蒲扇,在身边扇着,一下又一下。 小半个时辰后,涂菲媛才回来了。喘着气,脚步有些踉跄,从篱笆院子门口走进来。身后,是几乎听不到气喘的斐烈,脚步一如出去之前稳当。 “大人,你们跑去哪里?跑了多远?”侍卫们围上来问道。 他们都是贫苦人家的子弟,才进军营当了兵,又因为天资上佳,逐渐被选到斐烈身边。见李氏和蔼可亲,就跟亲奶奶一样,渐渐也卸下心防,说起话来比平时少了几分拘谨。 斐烈说道:“十七八里路左右。” “哟?看不出来,涂姑娘这般有毅力?”一人惊叹说道。 却是涂菲媛生得胖,跑起来比寻常人吃力些,能一口气跑这么远,便是了不得了。 涂菲媛笑了笑:“要不然怎么瘦下去?” “涂姑娘是怎么吃到这么胖的?”一人好奇问道。才问出来,便被祁朗揍了一拳,“会不会说话?闭嘴。” 涂菲媛也没见怪,反倒觉着亲切,在她看来,人和人之间就要这样没有隔阂才好,少要藏着掖着的,又或者碍着身份差异不敢说话,才最让人难受。闻言笑着说道:“我以前好吃懒做,可不就养成这般体态了?” 其他人听了,都不相信:“涂姑娘做饭是一把好手,怎么看也不像是好吃懒做的?” “那都是现学的,我以前什么也不会的。”涂菲媛说道。 不知不觉,一众人聊了起来,距离渐渐拉近,竟然越聊越热闹。直到天色渐晚,才分开了。涂菲媛和爷爷奶奶进屋睡下,斐烈分配了轮流守夜的队伍,他和七八人守上半夜,祁朗和其他人守下半夜。 夜渐渐深了。斐烈在篱笆院子外面的小路上,来回踱着步子。忽然,一抹不寻常的颜色,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立刻转过头,往发出异常颜色的方向看去。但见一抹红光,从阿俊的房间里传来。如血一般殷红,闪烁不已。 斐烈神色一凛,抬脚往院子里走去。然而就在他快要走到阿俊门前时,那道红光忽然一闪而逝。斐烈的脚步一顿,有些迟疑起来。 “你们没看见什么异样吗?”斐烈忽然转过身,看向一同守夜的手下们。 其他人纷纷看过来,好奇说道:“发生什么事了,大人?” “我们什么也没看到呀?”众人纷纷说道。 斐烈的神色愈发凛然,想起白天周监正为阿俊批命时的异状,渐渐退开脚步。谁知,就这时,红光又浮现出来,由淡转浓。斐烈顿了顿,前进了两步,但见那红光攸忽不见了。几次试探,发现那红光似有灵性,每当他靠的近了,就会消失。拉开距离,就会出现。 最奇怪的是,其他人竟然看不见,只有他一个人看得见。红光持续了大概半个时辰,而后便不见了,再也没出现。 次日清晨,涂菲媛早早起了,推开门走出来,伸展了下手臂。见祁朗等人守在院子外面,不由得说道:“有劳你们了。早上想吃点什么?” “给口水喝就行。”祁朗笑道,“一会儿我们自己找吃的去。” 涂家的家境不富裕,瞧他们住的地方便知道了,故此祁朗等人也不愿给他们添负担。昨晚,几人守夜时,还曾悄悄嘀咕,广玉公主当真没品,自己住得华丽无匹的宫殿,吃穿皆是一等一,神仙一般的做派,怎么偏偏同涂家过不去? 涂菲媛想了想,便打算做一锅棒子面粥。虽然在这个时代,棒子面粥不是什么好东西,比白面差得远了,但是家里有糖,煮好了多撒些糖,喝起来香甜可口,倒也不算怠慢人。 便洗了脸,然后走到灶边,开始生火煮饭。 一锅浓稠均匀的棒子面粥,撒了分量足足的白糖,又蒸了窝窝,拌了两样小咸菜,便进屋喊涂老头和李氏出来吃饭。 “粥做得多,一人分一碗是有的。就是碗不够,轮着吃吧。”涂菲媛对祁朗说道,叫他安排下去。 才说着,斐烈从营帐那边走来了,一丝不苟的束发,身上的衣裳几乎不见褶皱,英俊勇武的面庞,大步走过来,英俊逼人,照得人眼睛都要瞎了。 涂菲媛连忙收回目光,招呼他坐下来,然后端着饭菜到桌边,开动起来。 “吃过饭后,我要进城。”涂菲媛说道,把每天进城做工的事,给斐烈说了。 斐烈点点头:“我送你去。” “多谢。”涂菲媛的目光瞄向营帐的方向,之前斐烈骑来的大黑马就养在那里,看来异世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交通工具便有了。 李氏听着两人说话,不禁笑得眯起眼睛。虽然斐烈话不多,但是小孙女儿活泼可爱,谁不喜欢?况且,最近小孙女儿瘦了一些了,看起来也没那么笨重了,胖乎乎的也可爱。心里对涂菲媛有莫大的信心,吃过饭后,便不要涂菲媛收拾,催她快些进城。 已经有侍卫把马儿牵过来,斐烈走出院子,一手扯着缰绳,一边扭头过来对涂菲媛伸出手:“我扶你上去。” 涂菲媛点了点头,扶着他的手,借着他托过来的力道,就要上马。她如今五短身材,不再是前世那样的大长腿高个头,不扶着斐烈,当真上不去。哪知道,才抬起脚,蓦地腰被人从后面抱住了:“你做什么去?” 声音娇娇的,软软的,是阿俊。 臭小子,变正常啦?涂菲媛一时高兴,忘了计较他抱她的腰,也没问他怎么突然醒了,又是何时跑过来的,转过身去看他。谁知,便见一张冷冰冰c硬邦邦的脸庞,毫无表情,偏偏说出来的话,娇娇软软:“媛媛,你做什么去?” “我进城。”涂菲媛说道,松开了斐烈的手,顿时被阿俊抱着来到一边,才双脚落地,便拨开阿俊的手,微拧眉头,伸手掐他的脸:“摆着一副臭脸做什么?” “我没有。”阿俊说道,似乎要挤出一张真诚的表情,眉头微微抽动起来,脸上的肌肉也细微但是剧烈地颤抖起来,竟又像昨日那般,开始扭曲起来。 涂菲媛连忙双手按住他的两边脸颊,使劲按着,说道:“好了,我知道了,你没有。”他昨日还是面无表情,说话硬邦邦的,今日好歹恢复些了,声音已经恢复正常,就只差表情了。 臭小子,多半是身体出了问题,倒像是某一种表达障碍症,身体表现与大脑无法协调,倒是奇怪。既然有好转,总归是好是,涂菲媛也不逼他,只道:“你乖乖在家,我进城做事,晚上回来。你想吃什么?我买回来,晚上给你做?” “我也想跟你去。”阿俊说道。 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庞,口里却说出娇娇软软的话,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你不是有伤么?在家好好养伤。”涂菲媛说道。 阿俊扯开衣裳,露出胸口:“我好了。” 他动作快,涂菲媛甚至没来得及阻止,便见他拉开了衣衫,将胸膛露出来。只见原先被箭支射穿的地方,可怕的血洞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红点。薄薄的,嫩嫩的,淡红色,像才生出来的肉芽。 涂菲媛不禁微微一怔,伸出手,慢慢戳上去。上一回,他的大腿被箭支射穿,忽然有一晚他走丢了,昏倒在外头,回到家伤口便不见了,浑身的伤疤也没有了。这一次,又发生了什么,怎么伤口就痊愈了大半? “媛媛啊,怎么还不去?”这时,李氏走过来说道,一把抓过阿俊的手腕,说道:“阿俊,你别捣乱,叫媛媛做正经事去。” 李氏才看着高大健硕的斐烈,一手牵着马缰,一手托着小孙女儿上马,心里正高兴着。谁知,阿俊忽然出现,将小孙女儿抱到了一边,忍不住就不高兴了。 “媛媛,你们去,没事,阿俊有我们照顾,你别担心。”李氏牵着阿俊的手,扯着他在身边,不叫他乱跑。 斐烈低头看了看被涂菲媛松开的手心,然后抬起头来,对祁朗招了招手,待祁朗走过来,便对他低声耳语几句。 祁朗往院子里看了两眼,频频点头:“是,大人。” 这时,涂菲媛走回马边,斐烈也走过去,仍旧对她伸出手。涂菲媛道了声谢,借着他的力道,上了马背。斐烈紧随其后,一个矫健跃身,翻身上了马背,一扯缰绳,双臂将涂菲媛拢在身前:“坐好了!” “驾!”斐烈低声轻喝,只听黑风嘶鸣一声,迈动四蹄,逐渐奔跑起来。 李氏牵着阿俊的手,看向远去的身影,笑得眼睛弯弯,别提多满意了。忽的,觉得手心一刺,回过神来,看向阿俊:“你咋着了?” 阿俊收回手,垂在身侧,低下头道:“奶奶,我饿了。” 声音娇娇软软,好听得不得了。此时垂首一副乖巧模样,李氏不禁想起之前是如何疼他的,连忙牵了他的手:“你能不饿吗?昨晚叫你也不起,今早也没赶上。走,奶奶盛粥给你吃。” 阿俊点了点头,跟在李氏身后,往灶边走去。回头瞥了外面一眼,黑风驮着斐烈和涂菲媛已经不见了,他垂下眼睛来,将目光落在锅里。 通往蓝山镇的小路上,一匹黑色骏马,驮着一名高大健硕的男子,与一名又黑又胖的少女,一路飞跃。 涂菲媛从前倒是骑过马,也被人这样带着骑过,而且,用这种方式带她骑马的人再一想到此时背后坐着的人,身上其实有些不自在。 她对阿俊完全没有想法,因为阿俊年纪小,什么念头都生不出来。但是斐烈便不一样了,他今年二十岁,搁在现代,也是情感热烈澎湃的年纪。更遑论现在,许多人都已经成亲生子了。故此,竟不能把他当孩子看。 想着想着,思绪便飞了。 “到了。”不知不觉,蓝山镇的城门在眼前出现。 斐烈扯着缰绳,喊停马儿,率先翻身下马,而后将涂菲媛接了下来。将缰绳也松,拍了拍黑风的头:“去吧。” 黑风蹭了蹭他的手心,前蹄踏了几下,便飞奔而去了。 斐烈本身便身手不凡,守护涂菲媛绰绰有余。何况,有他在,便是广玉公主当真派什么人来,也绝对不敢放肆。为此,并没有让侍卫们跟着。除吃之外,他还安排了祁朗,其他的事情。便叫黑风回去了,与涂菲媛一起,穿过了城门。 涂菲媛带着斐烈,径直来到了无忧书局。 “媛媛,你昨日一整日都没来?可是又出了什么事?”才一进门,便听见阎先生问道。 涂菲媛点了点头:“是有些事情。不过,都已经过去了。” “这位是?”待到涂菲媛绕过书架走近了,便露出身后的一个高大健硕的身影,紧步跟随,阎先生不由诧异问道。 “最近老碰见坏人,愁得很。”涂菲媛笑道,“于是,我雇了个保镖,贴身保护我。” 阎先生是个好人,又关心她,涂菲媛不好对他隐瞒,但是说出实情又不合适,便折中找了个借口说道。 听罢,阎先生愣了一下,才问道:“究竟是什么事?严重不严重?不若告诉黄掌柜一声,他心里疼你,必不会叫你受委屈的。” “谢谢阎叔,不过已经没事啦。”涂菲媛说道,“昨日一整日都没做活,只怕交付日期要推迟一日了。” 她在做无忧书局的半年账目小结,打算做好了给无忧公子看的,必然是越快越好,显出能力来,才能更好地与无忧公子平等对话。 故此,打算今天拼一下,来到桌案旁坐下,抬头对斐烈道:“你在这看书,可以么?” “嗯。”斐烈点点头。 他的少年时期都在军营里打磨,前不久才刚刚回京,皇上也没有立即安排事情给他做,这回叫他来保护涂菲媛,他也不觉得烦,正好享受下闲来无事的轻松。 搬了椅子,靠窗坐到一旁,挑了本书,翻在手里阅览起来。 快到中午的时候,涂菲媛说道:“阎叔,咱们到无忧酒楼吃饭?我有事要对黄叔说。” “行。”阎先生没有异议,反正两人的午饭向来是从无忧酒楼出的,区别不过是拿回来吃,还是在无忧酒楼吃罢了。 便锁了门,三人一齐往无忧酒楼行去。 黄掌柜却是已经等了多时,一早让小伙计留心着,只要涂菲媛到了,立时便请到楼上去。只不过,这一次没有请阎先生,只叫小伙计把饭递给他,便叫他回去了。 阎先生微微愣了一下,没有多说什么,对涂菲媛点了点头,便回去了。 涂菲媛心知,黄掌柜有话对她说,却不好叫阎先生听到。毕竟,阎先生与他们都不同,他什么也不知道,能不掺进这种事情来,对他是最好的了。故此,便对阎先生笑道:“阎叔别不高兴,等我吃完饭就回去,绝不耽误干活。” 阎先生有些无奈,笑了笑,说道:“我岂是那样心胸狭窄的人?你快上去吧,掌柜的在楼上等你呢。” 辞了阎先生,涂菲媛带着斐烈上了楼,推开厢房的门,涂菲媛率先行了一礼:“才来拜谢黄叔,还望黄叔见谅。” “媛媛说得哪里话?”黄掌柜笑呵呵地道,挥手让她坐下,才看见跟在后面的斐烈,心思一动,猜到他的身份,便对他拱了拱手,也没有行大礼,便也坐下来。 “前晚上,你三叔找来,说你出事了,我便进京去了,求见了宁公子。”黄掌柜说道,将求见宁公子的过程说了出来,“后来我听说,宁大人认你作干孙女儿?这可是你的福气。” 涂菲媛心中动容,原来宁大人赶得及,竟是黄掌柜为她奔波的,便又站起身来,深深一礼拜下:“多谢黄叔。” “客气什么?”黄掌柜笑呵呵说道,“我还指着你帮衬我把无忧烤肉的店面张罗起来呢,你若是给那人害了,我怎么开得起来?” 涂菲媛不由得一笑:“好,我必尽力而为。” “上菜!”说完话,黄掌柜便对外面喊道。 菜是一早就预备好的,只等黄掌柜一声传下,很快便端了上来。黄掌柜原先准备的都是无忧酒楼的特色菜,见一同吃饭的多了斐烈,便又吩咐下去,分别烤了一碟羊肉碟牛肉碟猪肉上来,分量并不大,但是要求格外精致。 黄掌柜是在宁府待了一整日的,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听宁大人说了个透彻,心里明白,这位便是武成王了。也没点透,只是格外恭敬。 不一会儿,烤肉也端了上来,配上孜然小料等,黄掌柜介绍了吃饭,然后笑道:“这可是媛媛新创的菜式,眼下只在无忧酒楼能吃到,且不是人人都吃得到的。您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斐烈是不挑食的人,什么吃不下?便按着黄掌柜教的法子,夹了一块烤肉,在小料里滚了一遍,放入口中。才一嚼,顿时眼睛微亮。 “哈哈哈!您喜欢,便慢用。”黄掌柜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斐烈可是王爷,什么样的好东西没吃过?能露出来这样的表情,可见烤肉的前途是有的。 “对了,有件坏事要告诉你。”吃过饭后,黄掌柜忽然一脸遗憾地道,“昨天我在宁府待了一整日,原是想趁机带了你要的书的抄本回来。谁知,宁公子找了大半日,最后很遗憾地说,那本书在当年藏书楼失火时损毁了,没留下只字片语。” 听了这个消息,涂菲媛真是失望极了。月圣国,可能跟阿俊的身世有关。如果能找到书籍,或许阿俊身上的异样就有解释了。眼下发生了这样的事,真是有些灰心,勉强说道:“多谢黄叔。既然早已损毁,或许是天意,找不到便罢了。” 告辞了黄掌柜,带着斐烈又回到无忧书局。 路上,斐烈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月圣国的资料,找不到便找不到,也没什么挂心的。是好是坏,就看臭小子的命了。涂菲媛抛开心事,专心做起账目来。 斐烈仍旧挑了书,坐在窗前,两条大长腿交叠,半倚靠背,光线从窗子里打进来,投在他的脸上,愈发显得侧脸英俊深邃。 天色将晚,涂菲媛将账目收起,准备回家。 “再有四五日,这些账目就整理清楚了。”涂菲媛说道,“今天我就先回去了,阎叔。” 阎先生笑道:“一路小心。” 斐烈亦站起身来,将手里拿的书放回去,跟在涂菲媛的身边,走出无忧书局。 涂菲媛之前扫了一眼,他放回去的书,似乎是戏曲类目的,便问他道:“你喜欢看戏曲?喜欢悲剧还是喜剧结尾?” “你看到了?”斐烈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涂菲媛竟然眼力如此好,明明他放回去的时候,特意用袖子遮住了名字的。 涂菲媛笑了一下:“这里的书,摆放都有讲究的,你放书的地方,全都是戏曲类目的。” “原来如此。”斐烈眼中释然,只不过仍有少许的赧然,“我府里大多是治军一类的书目,看够了,偶尔有闲,便随意看看。” 涂菲媛见多了他冷硬不苟的模样,还以为他生性古板,哪知他也有如此羞涩可爱的时候?虽然一闪而没,但是仍旧让涂菲媛捕捉到了,不禁微微笑起来:“你别看无忧书局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实则里面的书多得很。你喜欢看,明天我给你推荐几本。” 斐烈似乎想拒绝,想了想,却点点头:“多谢。” “怎么到这里来?”不多会儿,看着前方热闹涌动的街市,斐烈愣了一下,“我们不是回去吗?” “买点菜。”涂菲媛说道,“祁朗他们跟着我爷爷奶奶下田,也是辛苦,我做一顿好的,慰劳他们一回。” 听到这里,斐烈的眼神动了动,薄唇抿了抿,最终说道:“食材不必准备,叫他们去打猎。” 她住的还是黄泥土坯房子呢,哪有钱养他的一众手下?那群人可是一个赛一个能吃,两顿下去,便吃穷她了。 “也好。那我便买些调料和青菜回去吧。”涂菲媛说完,在前面打头,往调料铺子走去。 斐烈还是头一回逛街市,只听到耳边闹哄哄的,许多人为了一文钱的菜钱,几乎大打出手,一时也觉得新奇。 只不过,新奇过后,便失去了兴趣,回去时对涂菲媛道:“以后叫祁朗来就是了,他擅长此道。” 涂菲媛不由好奇问道:“他很会持家?” 斐烈点点头:“他没有父母,是个孤儿,被爷爷奶奶捡回家的。后来奶奶去世,爷爷生病,他精打细算过日子,什么都会。” “那我便交给他了。”涂菲媛听了,不由得想到自己,也是无父无母,跟着爷爷奶奶过日子。好在爷爷奶奶身体健康,没病没灾。心里瑟缩一下,随即抛开杂念,又打听起祁朗的品行来。 斐烈答了两句,便起了疑心:“你要做什么?” “啊?没有什么。”涂菲媛见他起了疑心,便没有再问。这样当着人家的面,就去挖人家的手下,好像不太厚道的。 不过,涂菲媛真是看着祁朗这小伙子不错,热情爽朗,说话也好。如果跟涂玉儿凑在一起,必是体贴又疼人的。涂玉儿是个好姑娘,这样的小伙子才配她。 只不过,涂玉儿毕竟是嫁过人,又伤了身子的。此事却不能急,要一步步来,先让涂玉儿把身子养好,如果有些什么,涂菲媛便请沐神医给她看一看。先安排两人见到面,若是两人都感官不错,再徐徐图之。 心里盘算得差不多,涂菲媛也不急着打听了,反正日子还长着,她慢慢打量就是了。 手里提着一包调料和菜,走出菜市场,斐烈看了看,没有帮她拿。来到城外,斐烈吹了声口哨,不多久,黑风奔腾而来。斐烈摸了摸它的头,才将涂菲媛手里的东西拎上来,挂在马背上。又扶着涂菲媛上了马,自己翻身一跃,坐在她后头,扯动缰绳:“驾!” 玉河村北头的小院儿里。 李氏坐在灶台前,准备烧晚饭了。阿俊站在她身后,给她捏着肩膀,口里不时娇娇说几句,惹得李氏笑个不停。 虽然阿俊的脸上仍然没有表情,好在声音又回复了原样,李氏想起小孙女儿说的,他乃是得了面瘫之症,并没有大碍,便也不怕了,又将他疼了起来。 阿俊也是伶俐的,一整天跟在李氏后头,帮她拿这个,帮她提那个,又是捏肩膀,又是撒娇逗趣,哄得李氏笑得合不拢嘴。 “奶奶,我们回来了。”马蹄声飞快近了,停止在院子门口,随即涂菲媛的声音响起。 李氏站起身来,笑呵呵地道:“你们回来啦?”看着斐烈先下来,随后把小孙女儿接下来,越看越喜欢,怎么瞧着都像是个合格的孙女婿,“累坏了吧?快来歇着。” 阿俊只见李氏先头看着他的慈爱目光,转眼间就给了斐烈,抿了抿唇,抬起一双沉黑的眼睛,冷冰冰地看向斐烈。 斐烈却没看他,从马背上取下调料和菜,递给涂菲媛,然后牵着马往营地的方向去了。 “媛媛,我给你捏肩膀。”阿俊收回目光,快步走到涂菲媛身前,伸出手,捏到她的肩上。 “干什么?”涂菲媛拍开他的手。 李氏目送斐烈走远,眼睛里仍旧是笑呵呵一片,转过头来看向小孙女儿又训阿俊,便说道:“媛媛别教训他,他捏得可好呢,给我捏得可舒服的。” “是吗?从哪里学得这个?”饶是如此,涂菲媛还是拍开他的手。臭小子,给人捏肩膀,哪有站在身前捏的?从这个角度,不定什么时候,他又低头亲下来了。涂菲媛对他的自制力,丁点儿也不信任。更觉他的审美观或许是扭曲的,她又黑又胖,他怎么亲的下嘴的? 阿俊两次都被拍开,不由撅起了嘴:“媛媛,你不喜欢吗?” “过来,好好捏。”涂菲媛在无忧书局里,伏案算了一天账,的确有些肩背酸痛。索性搬了凳子,坐在院子里,指了指身后,“坐这里。” 阿俊的眼睛里,隐隐有一丝笑意,像要冲破冰流,最终却无果,又沉下去,消失在沉黑的眼底深处。只不过,他的身形却是欢快的,跑去屋里又搬了一只凳子,坐在涂菲媛的身后,给她捏起背来。 不得不说,臭小子还真有一手。力道够足,手法也对。涂菲媛舒服得眯起了眼睛,享受起来。半晌后,问道:“你是从那边学来的?”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指了指玉峰山的方向。 她瞧着斐仁对他倒是好,居然肯亲自抱他,想来找几个人伺候他,也不在话下?尤其,臭小子曾经说过,有人专门给他剪指甲磨皮。 想到这里,回过身来,抓起他的手,放在眼下。只见臭小子的手,不知何时生了一层薄薄的茧,指甲被他自己剪过之后,也不是圆润的弧度,有些棱角不平的。 “媛媛,是不是我的手不好看了?”阿俊见涂菲媛抓着他的手看起来,有些羞涩,要把手挣回去。 “没有。好看。”涂菲媛说着,戳了戳他手心里的茧子,“等这个东西变厚了,我有奖励给你。” 男孩子么,要那么白白细细的手做什么?一点儿男子气概都没有。涂菲媛又拨开他的领子,看着他白得像牛奶一样的皮肤,说道:“明天跟爷爷奶奶下田干活,就把上衣脱了,晒得疼也不许穿,知道吗?” 瞧他长得这一副倾国倾城的样子,真是招灾,不如晒黑点,磨糙点,兴许命格能好一丢丢。涂菲媛看着他有些不甘愿,委委屈屈垂着眼睛,忍不住伸出手指,在他又长又密的睫毛上划过去:“给你剪短怎么样?” 这一回,阿俊没说什么呢,李氏先不乐意了:“媛媛,你要干什么呀?怎么欺负阿俊?他生得好,咱们看着也养眼,你生生要把他弄丑了,是做什么呀?” “奶奶,你瞧瞧,他这张脸,可不招天妒么?”涂菲媛掐着阿俊的下巴,给李氏看,“从前给他起名叫狗剩,可没这么三灾八难的。自从改名叫阿俊,瞧瞧,有一天消停的不?” 李氏一听,不由得怔住了:“哎哟,还真的是?” “我不要叫狗剩。”阿俊忽然来脾气了,扭头挣开涂菲媛的手,站起身来,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俯视过来,竟隐隐有些惊人的威慑。 不远处,营帐里。 “取来了吗?”斐烈将黑风交给手下,然后走进营帐,找到祁朗问道。 祁朗点头:“取回来了,大人。”说着,走到一角,抓出来一只小包袱,“大人,您对涂姑娘如此上心,莫非” “她身份不一般。”斐烈说道,提起那只小包袱,出了营帐。 祁朗听罢,学着涂菲媛的样子,耸了耸肩,跟在后头走了出去。 ------题外话------ 猜猜斐烈拿的啥?(__)猜对有币币赠~ 一一男主pk男配一一 阿俊当众抱媛媛的腰:—1分 阿俊给媛媛捏肩:1分 斐烈陪媛媛跑步:1分 斐烈让媛媛坐黑风:1分 斐烈扶媛媛上马:1分 男主:男配一0:3 男主败 路人采访:阿俊哪,你输给男配,还输得这么惨,你此刻心情如何啊? 阿俊:我是男主。 路人(呆了一下):所以? 阿俊:就算分数少,我也是男主。你知道男主代表什么吗?(摆出一个剪刀手)我年轻,来日方长,耶~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九六章 盖房,买田 “去打些野味来,一会儿送去前面。&”斐烈走出营帐,对手下吩咐一声。 侍卫们听罢,眼睛一亮:“大人,可是叫涂姑娘给我们做晚饭?” “嗯。”斐烈点点头,抬脚往前面走去了。 身后,传来一阵欢呼声:“太好了!” 昨天晚上,涂菲媛做的几道菜,尤其那道荷叶鸡,真是香。他们每人分了几口汤,直是差点把舌头吞下去。一听还有机会吃到,高兴极了,连忙进山打猎去了。 篱笆小院里,涂菲媛正在逗着阿俊:“不叫狗剩?你不喜欢?叫狗蛋怎么样?” “不要!”阿俊干脆地拒绝道,一点儿余地都没有,“我不喜欢,我就要叫阿俊。” 涂菲媛便说道:“即便叫阿俊,会经常有人来找你麻烦?” “不会一直有人找我麻烦的。”阿俊说道,声音带着一股娇软,面上神情却冷漠得紧,“我会叫他们不敢找我麻烦。” 涂菲媛便将他上下打量一眼:“长本事了?” “媛媛,我还给你捏肩膀?”阿俊又坐下来,伸出两只爪子,在涂菲媛面前捏了捏。 涂菲媛顿时一怔,又好气又好笑,自己这是养了只招财猫?却也喜欢他乖巧,转过身坐回去,说道:“来捏吧。” 李氏才把涂菲媛买回来的东西,一样样放好了,走出来看见这一幕,不禁也笑了。阿俊这孩子,就是贴心。若真是回不了家,就认做涂家人也好。就认到涂大海的名下,日后给媛媛做哥哥。瞧他对媛媛这样上心,以后媛媛嫁了人,夫家也不敢给她气受。 “涂姑娘。”斐烈从院子口走进来,手里提着一只小包裹,走近几步递给涂菲媛。 涂菲媛好奇接过:“这是什么?”一摸,沉甸甸的,硬邦邦的,“是银子?”口里说着,打开一看,果然是雪白的银锭子。一锭约有十两,一共有十锭,诧异抬头:“这是做什么?” “给你修缮屋子。”斐烈见她接过去,便退后两步,站定了答道。 涂菲媛立刻站起来,推回给他:“无功不受禄,我不能要你银子。” “这不是我的。”斐烈见她不假思索便拒绝了,眼里一点贪婪与不舍都没有,透亮又清澈,嘴边不由得有一丝笑意,“这是从涂大人的俸禄里扣的。” 涂菲媛闻言,愣了一下:“我爹?” 斐烈点点头:“皇上不相信涂大人身故,一直给他留有俸禄,十三年来积攒不少,一直在户部留着,我取了一部分出来。” “啊?”涂菲媛有些发怔,手里托着一百两银子,抬头看着斐烈,半晌笑道:“多谢。” 他不说,她也不知道涂大海有没有俸禄。他不仅说了,还主动取了一部分给她。这个人,真是不错。 涂菲媛手里托着银子,往李氏跟前去了,将事情给她讲了。只不过,藏了一半,没说是皇上每年给涂大海发的,只说是从前涂大海存的银子没有花完。然后,语带兴奋地说道:“奶奶,咱们明日就买砖盖房子吧?” 家里这两间黄泥土坯房子,涂菲媛早就住够了。但是,一来银子不够,二来盖得太好,难免招人眼,尤其是老二家的。 不过,今日不同以往,一百两银子不仅能盖一间大院子,还能剩下七八十两,而且有斐烈等人守护,谁能捣乱?一声令下,保管涂大江一家进都进不来。 “这,等你爷爷回来,问问你爷爷。”李氏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将两只手在身上擦了又擦,只不敢去接。低头看着小孙女儿手里捧的白花花的银子,只觉得眼睛都花了。 下午从田里回来后,涂老头便出去了,也没说做什么去。涂菲媛听了,点点头道:“好,等爷爷回来,我跟爷爷商量。” “你走开。”低低的声音,从阿俊的口中发出。一张脸上冷冰冰,带着敌意看向斐烈,身子微微绷起,似乎要扑上去。 斐烈低头看向个头只到自己下巴的少年,明明身形单薄得紧,偏偏一双漆黑眸子里,射出来逼人的目光,带着一股幼兽的凶意,令人不敢小觑。 想起昨夜,在阿俊的屋子外面,看到的诡异红光,斐烈退后一步,看向涂菲媛说道:“涂姑娘,祁朗他们打猎去了,一会儿带了野味回来,还请你做一顿晚饭。” “好嘞。”涂菲媛爽快应道。 这些人奉命保护自己,又同时保护着爷爷奶奶,还在白天帮爷爷奶奶下田干活,涂菲媛很是感激,做一顿饭而已,不值得什么。 于是,等祁朗等人提着七八只山鸡,四五只野兔,还有一只半大的野猪回来时,涂菲媛不禁瞪大了眼睛。做一顿饭是不值得什么,但是给十五六个人做一顿饭,却是要了命了! “涂姑娘,我们把野味收拾好了,你给我们做,行不行?”祁朗站在院子外面笑声说道。 涂菲媛微微松了口气:“行。” 这些东西,却只有一口锅,什么时候能做得来?涂菲媛的眉头蹙了起来,又舒展开,几番来回,终于定了。 李氏烧锅,熬了一锅黄豆汤,涂菲媛则领着祁朗等人,把收拾好的野味,用树枝串起来,架在火堆上,做起了天然烧烤。 没办法,东西太多,一样样去做,得做到什么时候?索性孜然还有一些,便教他们做烤肉。正好,也尝试一下,如果这般烧烤,做出来的味道,能不能被人接受?正好人多,却可以探一探,回头报告给黄掌柜。 今日回来得早,此刻天还没有黑,侍卫们在涂家北边的空地上支起了篝火,开始烤起肉来。又有涂菲媛在旁边做指导,都觉得十分热闹。 “玉峰山里的野味可真多,走两步就碰见一只。”一人说道。 “咱们这回可有福气了,日日打来猎物,竟是顿顿有肉吃。”又一人说道。 涂菲媛站在祁朗身边,仔细观察着小伙子。但见祁朗随身携带一枚小刀,将篝火架上的烤兔子划开几道,不时翻动一下,烤得极是仔细,不禁微微点头。 “边烤边吃。”涂菲媛上前一步,示意祁朗割下表层的一片兔肉,放在自己手里端着的碗里,蘸了蘸调料,又叫他吃掉:“尝尝味道如何?” 祁朗依样做了,用小刀插起蘸了孜然等调料的兔肉,送入口中,嚼了两下,不禁点了点头:“这个味道别致,竟是从前没吃过的。” “什么味道?快给我们也尝尝?”旁边有人喊道。 涂菲媛便笑着走过去:“你烤得是猪肉?却是占便宜了,猪肉蘸这个最好吃。” 除却牛羊肉之外,便是猪肉蘸这个料最好了。涂菲媛才说完,祁朗便走了过来,小刀一伸,在人家烤得焦黄的肉上一割,飞快削下来一片,在涂菲媛的碗里蘸了一下,送入口中:“唔,果然比兔肉好吃。” “把小刀借我一用!”那人没好气地在祁朗的肩膀上擂了一下,伸手问他借小刀。 祁朗笑着把小刀递过去:“你快点,我还要尝尝鸡肉。” “调料给你们放这了,你们自己烤着吃吧。”涂菲媛说着,弯腰把调料放在一人身边。 她已经教了他们烤肉的诀窍,也告诉了他们吃法,却不必盯着了。转脚才要走,听到身后传来的争抢声,忽然心中一动,又走了回来:“你们打猎的时候,留心山里的植物,如果见到这样的,便可以采回来。” 弯下腰,重新拿起碗,从里面挑出两粒没有捣碎的孜然粒,给他们瞧:“这个好吃,还能卖钱。你们采了给我,一两我给你们按一百文钱收购。” “还有这样的好事?”一人问道。 “好嘞!”有两人点头答道。 涂菲媛也很高兴,将孜然的植株的特点与他们讲了一番,末了说道:“有劳了。” 祁朗笑道:“涂姑娘可真客气。你给我们钱,我们辛苦不是应该的?” “这东西采着麻烦,又细碎,怕你们没耐心。”涂菲媛说道。 祁朗便对她挤了挤眼:“涂姑娘小看我们。在挣钱一事上,咱们比谁都耐心。”挣了钱,就能娶个好媳妇,谁不可劲儿攒呢? 涂菲媛听懂了,也不禁笑起来。 “媛媛,”这时,身后衣角被人扯了扯,只见阿俊不知何时来了,对她说道:“回家吃饭了。” 涂菲媛便跟斐烈和侍卫们告辞,往前头的小院里去了。 一路上,阿俊握着她的手,甩也甩不开。 “你松开,像什么话?”涂菲媛甩不开,便扭头瞪他道。 阿俊只说道:“媛媛,他们要在咱们家住多久?” “干什么?人家又不吃你东西,你不高兴什么?”他脸上写满了“我不高兴看见你们,你们都离我远远的”,涂菲媛又不瞎,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故意臊他道。 阿俊便说道:“他们很麻烦。还叫你给他们做饭吃。我讨厌他们。” “人家是来保护我的!”涂菲媛伸出手指,点在他的额头上,“我之前被人抓了,你知不知道?就在你被人射成刺猬扛走后,我也被人抓了,差点儿丢小命呢!” “是谁?”阿俊猛地神色一冰,语气变得充满了怒意:“谁抓了你?我打断他的腿!” 涂菲媛被他眼底的冰冷怒意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好笑地道:“哎哟哟?真长本事了?你知道人家是谁?就敢打断人家的腿?” 阿俊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道:“我一定会打断他的腿。” “好,那你记着,是一个叫‘广玉公主’的大婶,她可是个坏女人,害得我从小见不着爹娘,这回还差点弄丢我的命。”涂菲媛说道,“这回你可别指望太子给你抓人来,广玉公主是太子的妹妹,他不可能向着你的。” 阿俊抿了抿唇:“媛媛,你带我去,我一定打断他的腿给你看!” “得了!”涂菲媛一把拍开他的脸,“找那无聊做什么?你就乖乖讨爷爷奶奶开心就是了,帮着爷爷奶奶做活,比帮我报仇还开心。” 涂老头和李氏的年纪大了,就喜欢娇娇缠缠的小孩,可是涂菲媛本身年纪大了,偶尔装一回还行,叫她天天扮作天真烂漫,在涂老头和李氏膝下撒娇,她有些做不到。这是下意识的反应,她不可能时时刻刻做到。 阿俊倒好,他天生会哄人,有他代替她,讨爷爷奶奶欢心,皆大欢喜。 阿俊点了点头:“嗯。” 不知不觉,两人一路牵着手回了院子里。被李氏看见,赶忙上来掰开两人的手,然后对阿俊道:“阿俊啊,你年纪不小了,别天天缠着媛媛。她要嫁人呢,你天天拉她手,落在人家眼里,可不好。”说着,眼睛望了下斐烈那边。 阿俊的眼里骤然射出一道凶意,将李氏吓了一跳,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干什么呢?”涂菲媛抬手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又犯病了?就不能控制住?再敢吓爷爷奶奶,抽死你信不信?” 阿俊的脸上又开始了扭曲抽动,把个李氏吓得不行:“媛媛啊,他这个病,可不像你说的没大碍啊?”一会儿凶起来,一会儿冷冰冰,从前那个乖巧的好孩子阿俊,到哪里去了哟? “等我明天找沐神医瞧瞧。”涂菲媛说道,恰好沐神医要带她进京拜谢肃王妃,正好一道儿瞧了。说完,扭头看向阿俊,只见他的脸上表情不停扭曲,纠结得厉害,便又伸出双手,按在他的双颊上,使劲抹平他的表情:“好了好了,不凶你,乖乖的啊。” 很快,阿俊的表情被安抚下来,又变成那个面无表情的模样了。 “走吧,吃饭。”涂菲媛说着,拉着阿俊到桌边。 李氏见了,从身后伸出手,把两人分开来:“媛媛啊,你老大不小了,别跟阿俊这么亲密。给人家看见了,不好。”说着,嘴角朝北边营地方向一努。 涂菲媛的嘴角抽了抽,说道:“奶奶,你想太好啦,人家那样的家世,怎么看得上我?” 李氏说道:“你怎么了?你还是大官的闺女呢!也就是你爹没回来,等他回来,你就是名符其实的大官闺女,配皇子也配得了!” 涂菲媛不禁有些无奈,也不知道涂大海留下什么话,让李氏相信,他根本没死。想到这里,忽然心中一动:“奶奶,之前我问你,爹之前留没留下什么话,你不肯告诉我。如今,总该告诉我了吧?” 那日从紫霞山庄回来,涂菲媛很好奇涂大海,便问了一句,涂大海把她抱来时可有留下什么话?原不过是随口一问,谁知,李氏的反应却显示出来,涂大海的确是留过话的。 当时,李氏不告诉她,乃是觉着没必要。如今一看,再藏着掖着也没必要了,便说道:“你爹说,他一定会回来的。” 听了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涂菲媛想起来前世看过的一部很火的国产动漫,反派男主每每被机智的主角打败时,最后一定会说一句:“我一定会回来的!” 霎时间,脸上一窘。随即,又是一肃,问道:“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都过去十三年了,他不仅没回来,就连丁点儿音讯都没有,也难为涂老头和李氏一直坚信他还活着了。 “他说的是十年后回来的。”李氏皱起眉头嘟囔道,“神神秘秘的,叫我不管听到什么风声,都不要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的。瘪犊子,这都过了多少年了,也不肯回来,鬼晓得做什么去了?” 涂菲媛的脸上沉了沉。涂大海叫李氏不论听到什么风声都不要信,莫非他料到,会有一场大火?兼之方才斐烈对她说,皇上不肯相信涂大海死了,仍旧给他留着俸禄。想着想着,心底起了疑。 “奶奶,你知道我娘是什么人吗?”涂菲媛问道。 只听说云诗是广玉公主身边的婢女,但是,婢女也不是石头缝里迸出来的吧?总得有个家世c出身吧? “哎哟,你娘啊,可是了不得,是公主身边的近侍呢!听说从小长在英国公府,又漂亮又伶俐,才被选进侍奉公主呢!”李氏颇骄傲地道。 老人家倒是实在,也不去肖想自家儿子娶个公主回家,只娶个公主身边的侍女就够骄傲的了。涂菲媛很是好笑,又问道:“奶奶,你可曾见过我娘的家人?她爹娘,也就是我外公外婆?” “这倒没有。”李氏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我跟你爷爷就去过京里一回,还是你爹娘成亲那回,我们俩什么也不懂,就坐那儿喝了敬酒,就回来了。”说到这里,又夸起来:“哎哟,媛媛啊,你娘长得可真俊。那脸盘儿,白里透红,那眼睛,水汪汪的,漂亮极了。” 涂菲媛不由乐了,把脸往李氏跟前一凑:“奶奶,那我咋长这样?”她捏了捏脸上的肉,“瞧我胖的,跟大肥猪似的,丑死了。” “哎”李氏愣了一下,以为小孙女儿当真在埋怨自己,有些支吾地道:“奶奶不该叫你从小吃那么多的。唉,瞧瞧你,现在要瘦下去,多难哟!” 涂菲媛不禁哈哈笑起来。 就在这时,阿俊娇娇的声音说道:“媛媛好看。媛媛最好看。” 李氏也不禁笑起来:“就你傻,看什么都好看。”嗔了阿俊一眼,又说道:“你觉得好看有什么用?要人家看着好看才好。”说着,眼角又一喵,往营地那边看过去。 眼见阿俊的表情又开始抽搐起来,涂菲媛连忙掐了他一下,不叫他作怪,再吓到李氏。然后凑到李氏跟前,说道:“奶奶,你真的别再想啦,那事没有可能的。”只见李氏皱起眉头,一脸不赞同的神情,指了指阿俊说道:“奶奶,你怎么不想想阿俊呢?他长得也好,又没有高高在上的家世,配我还差不多。” “那怎么行?他还是个孩子呢。”李氏皱着眉头说道,看向阿俊的眼神,带着前所未有的挑剔:“你瞧瞧他,黏哒哒的,也不懂事,怎么就配你了?不行,不得行,你别想了。” 涂菲媛没法子,只得下了狠招:“奶奶,他长得好,又年轻,跟我配呢!” “你怎么还死心眼起来了?”李氏见状,不由急了,把阿俊拉过来,指着他说道:“他长得好?那位大人也不差呀!而且,那位大人也就比你大七岁,你这性子,要找个能够稳得住你的,就要那位大人那样成熟稳重的。阿俊虽然年纪比你大,却跟你弟弟似的,怎么行?” 老人家的观念,典型就是女人就是柔弱的,男人就是刚强的,一个女人就要找一个成熟稳重,能够包容她c照顾她的男人,最好处处都能罩住她。于是,斐烈这样高大英俊,勇武不凡,又身份高贵的男子,便成了她名单上的准女婿第一人。 想当年,涂菲媛是个真正的十三岁少女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斐烈这样的男人,就是梦中情人c白马王子。近距离见了他,只怕话都说得结结巴巴,压根不敢看他。 然而,时过境迁,她已然成熟,不论是阿俊还是斐烈,在她眼中都不过是小鲜肉而已。论差别,无非谁更鲜嫩而已。 “奶奶,我力气比他大。”就在这时,阿俊又说道。 李氏此刻已经没好气了,白他一眼:“吃你的饭去!”才说到这里,蓦地眼睛一亮,“对了,他吃得多,废粮食,不好养活!” “快吃饭吧,走走,吃饭。”涂菲媛已经没力气跟李氏拗了,一手推着阿俊,一手推着李氏,往饭桌上走。 之前,祁朗等人打的野味,也送来一些。昨天采的荷叶,还剩两张,李氏按照涂菲媛的法子,也包了一只荷叶鸡,在锅里煮着呢,香味儿飘得满院子都是。 黄豆汤盛在盆里,已经凉好了,李氏盛出来端上桌子,坐了下来,扬头望了一眼院子外头,说道:“你爷爷做什么去了?这都吃饭了还不回来?” “等等爷爷吧。”涂菲媛说道。 阿俊才要拿筷子,闻言把筷子放下来,乖巧地坐在一旁。 “哟?才说你不懂事,看来冤枉你了。”李氏瞧见了,不由笑看他一眼。 阿俊抿了抿唇,垂下眼睛。 “瞧瞧,我就说他一团孩子气,怎么能配你的?”李氏见了,不如以往那般夸他乖巧可爱,反而处处挑剔起来。 阿俊猛地抬起头,眉头在急剧跳着,脸上的肌肉又开始扭曲一起,一会儿愤怒,一会儿可怜,切换个不停。 “瞧瞧,他还有这怪病,那位大人就没有。”李氏指着阿俊又说道,“阿俊哪,奶奶也不是嫌弃你。只不过,你的确不配我们家媛媛哪。你也别伤心,以后奶奶给你找个好姑娘,也漂漂亮亮的,保准你喜欢。” 阿俊的脸上仍旧扭曲着,勉力说道:“我喜欢媛媛。” “哎哟!”李氏不禁笑了,“你从前不是跟媛媛看不顺眼,处处过不去的?打什么时候,喜欢媛媛了?”她瞧着阿俊一团孩子气,从心眼里没把他说的话当真——小孩子家家,懂什么叫喜欢?成亲过日子,可不是他这样的小孩子懂得的。 阿俊的脸上忽然不抽动了,变得一派平静,看着涂菲媛说道:“我就喜欢媛媛。” 声音不冷硬,也不娇软,竟是一派认真。配上他此刻平静的表情,不知怎的,竟叫人心里有些跳。 李氏顿了顿,才呼出一口气,还有些迷瞪地道:“你要是这般模样,把媛媛许给你,我也甘心一些。” “真的吗?”阿俊忽然瞪大眼睛,一脸喜滋滋地说道。 刚才一副平静沉着的神情,眨眼睛变得眉开眼笑,李氏顿时吓了一跳:“一惊一乍做什么?吓死我了。” “奶奶,把媛媛给我吧?”阿俊依然瞪着眼睛,一脸喜滋滋地道。自动忽略了“许给”他,直接说成“给”他。 涂菲媛见到这一幕,也是无语,拍了下桌子:“闭嘴!”说罢,身子一转,袖子一挽,抬起两只手到阿俊的脸上,使劲搓揉起来:“把你这副傻样儿憋回去,听见没?” 也不知他高兴什么?想起什么来,挤出这样一副表情?竟然还回不去了。 阿俊乖乖坐在涂菲媛身前,双手搭在膝盖上,任由涂菲媛揉着脸。谁知,这回揉了好一会儿,那副表情也没下去,竟然越揉越变本加厉了。瞧那高高挑起的眉头,眯眯弯起的眼角,两边翘起的嘴唇,一双漆黑的眼睛亮晶晶的,涂菲媛看着,别提多糟心了。 “你有完没完?”涂菲媛揉累了,也没给他揉回去,猛地瞪起眼睛凶他道:“给我把那副表情憋下去!不然,不给你吃饭!不仅不给你吃饭,我还要揍你!”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巴掌,悬在他脑袋上空。 阿俊的表情便慢慢褪下去。 “啪!”涂菲媛一巴掌扇下来,打在阿俊的脑瓜上,“快点儿憋回去!” 这一巴掌下来,阿俊喜滋滋的表情飞快褪下不见了,转而浮出来一丝委屈,眼睛泪汪汪的,有着一层水汽,可怜巴巴地瞅着涂菲媛。 涂菲媛扭过脸,不看他了。只要不是那副诡异的喜滋滋的神情,什么都好。 “阿俊这病得的奇怪啊?”李氏却看出门道来了,似乎他的表情是跟心情有关的,只不过常人的喜怒哀乐能够自然而然,随心控制,他的却不行,切换起来比一般人麻烦。想到这里,来了兴趣,逗他道:“阿俊啊,奶奶忽然觉得,你这么听话,配媛媛也是可以的。” 咻!阿俊转忧为喜,一脸委屈顿时褪下去,变得兴高采烈起来:“奶奶!我也这么觉得!” “哈哈哈!”李氏试验成功,不由得开怀大笑起来,见着身前小人儿一脸兴高采烈,只觉得好玩,忽然又板下脸,说道:“可是,你没什么本事,也不能赚钱,把媛媛许给你,奶奶又觉得亏。” 顿时间,阿俊转喜为忧,脸上又变得可怜兮兮起来。 “不过,这也不是大事,你有一把子力气,只要肯干活,就能养得起媛媛。” 咻!转忧为喜。 “唉,你自己吃那么多,就算打猎打得多,有媛媛的份吗?” 咻!转喜为忧。 旁边,涂菲媛看着李氏逗着阿俊,就好像挑着肉骨头,诱哄小狗跳来跳去,只觉得嘴角直抽抽,不忍再看,别过头去。 便在这时,涂老头回来了,负着手,从院子外头走进来。 “爷爷,你回来了?”涂菲媛站起身来,上前迎着涂老头,挽住他的胳膊,笑眯眯地道:“今天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爷爷。” 涂老头愣了一下:“啥好消息?” “咱们有银子啦!”涂菲媛小声说道,凑在涂老头耳边,把斐烈给了一百两银子的事说出来。不同于跟李氏说话时,掩了一半,涂菲媛跟涂老头说的时候,一个字都没藏,“咱们盖间大院子吧?绰绰有余呢,还能剩不少!” 涂老头和李氏性格不一样,涂老头心里藏得住事,也沉稳些。李氏却是个心浅又软的,给她知道,涂大海还有许多俸禄,只怕花钱要拦不住。再想起老二家c老三家,一旦松了手,日后便是麻烦。 听了涂菲媛的话,涂老头顿住脚步,脸上顿时泛起喜色:“我正愁银子呢!老天爷,这可真是天降喜事!” 涂菲媛愣了一下,问道:“爷爷,你愁银子做啥?” “就白家的事。”涂老头压低声音说道,“村里几个老人来叫我,商量白家的事。白家不是被人抓走了?有人说,是被拉进玉峰山皇家猎场,喂猛兽去了!他们人没了,还有房子和田地呢?村长家里,倒是有后,白长贵还在呢。但是,其他人家里可是绝了!” 白家是个大族,人口不少不说,这些年来欺凌乡里,霸占的田产也多,加起来足足有一百多亩地。在玉河村,平均一个人也就一亩良田,两亩贫瘠田地。但是,白家的田地,都是良田。这些田地,总不能都给白长贵吧? 树倒猢狲散,从前白村长在的时候,没人敢惹,有些什么事也都忍气吞声。但是白村长不在了,就只剩下白兰花和白长贵,白兰花又是人家的人,这些田地没她份。至于白长贵,他一个人要继承所有白家田产?村里老人都不同意。 又一想,白村长是叫谁给抓走的?还不是得罪了涂菲媛,才被抓走的?便把涂老头喊来,想借着涂家的势,把这事说定了,一百多亩田地怎么分。如果白长贵回来,给他多少钱?一直商量到现在,才有了个结果。 “一亩良田,本来要六七两银子。但是,白家为人如何,媛媛你也清楚。村里商量的结果,给他折价一半,一亩地就给三两银子。大家先把地分了,回头白长贵回来了,也没辙,只能收下银子。”涂老头说道。 白长贵就只有一个人,他再厉害,又能怎样?还能把村里人都收拾了?他没这个本事。再说,等他回来,发现白家就剩他一个男丁了,伤心之余,又怎么有精力难为他们? “一亩良田,才三两银子啊!”涂老头说这的时候,口气里满满都是喜悦,“我本来想着,家里没钱,这件事就罢了。既然,家里有钱了,媛媛,咱要不买几亩地回来?” 到这时候,涂老头还想着跟小孙女儿商量。哪怕那银子,是他儿子涂大海挣的。 “行!”涂菲媛没多考虑就答应了。爷爷高兴,又为何不呢?再说,七八十两银子而已,又不是天文数字,花了就花了,还能再挣。尤其斐烈的意思,涂大海可不止这点儿俸禄,他只是取了一部分送来了。 要不,再叫斐烈取些来,把一百亩地都买下来,让爷爷奶奶做个大地主?这个念头在脑中闪了一下,就被涂菲媛否决了。爷爷奶奶还要在村里生活呢,一口大肉都吞下去,只怕日后没法做人了。再说,涂老头也不是那样的人。 “咱们不买多,就买二十亩。”果然,涂老头开始算起来,口气喜滋滋的,“二十亩,就是六十两银子。咱们再盖个大院子,也就花个十五两左右。这便还能余下二十五两,呵呵。” 二十五两银子啊,这可不是小数目啊!想他和李氏存了这些年,也不过存了不到两吊钱,还是小孙女儿近来有本事了,家里才有了几个钱,每天吃上肉。 却是对涂大海未取出来的俸禄,没有多做念想。涂老头觉得,那些钱都是皇上凭心情给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反悔了,收回去了呢?没到手里的,就不算自己的。故此,想着家里的这些银子,笑得乐呵呵的。 “奶奶,你别逗我了。”桌边,阿俊已经反应过来,李氏是在逗他玩,有些不乐地道。 李氏早已经笑得脸酸:“你知道奶奶是在逗你啦?” “你逗他什么呢?”涂老头坐下来,看着李氏一脸笑模样,也不禁笑起来道。 李氏指着阿俊说道:“你不知道,阿俊有多喜人。”便将方才发现的事情,以及如何逗阿俊的,给说了出来。 “你这人,真是的,怎么欺负孩子?”涂老头责怪地看她一眼,然后抬起手摸了摸阿俊的头,“好孩子,别跟你奶奶一般见识。来,吃肉,两只鸡腿都给你吃。”说着,拿起筷子,把两只鸡腿都夹进阿俊的碗里。 方才一脸郁郁不乐的阿俊,顿时眼睛一亮,喜滋滋起来。 “果然?变脸儿挺快的?”涂老头瞅着阿俊的脸,笑呵呵说道。 阿俊咬鸡腿的动作一顿,抬起脸,哀怨地道:“爷爷,你也逗我?” 一桌人全都哈哈笑起来。 吃过饭后,涂菲媛跟李氏抱起碗筷,到灶边刷了。涂老头则又出了门,去跟村里的几个老人谈事去了。阿俊摸着肚子,走到篱笆院子门口,看着不远处的营帐外面,一簇簇篝火跳跃,闻着散发出来的烤肉香气,不禁咽了下口水。 不一会儿,篝火渐渐灭了,斐烈等人吃完了烤肉,全都围了过来,在院子里陪李氏说话。 “涂姑娘可真是心灵手巧,教我们烤肉,真是好吃!”一人说道。 “可不是?我们从前也烤过野味,没滋没味,哪有这好吃?”又一人说道。 几人却不是纯粹为了捧涂菲媛。而是打心眼里,喜欢她c尊敬她。 想想看,涂菲媛是什么身份?涂大人的女儿!不骄不傲,平易近人,待谁都一样,多么难得的品质?听说,当年涂大人就是这样的人,才在官场中博得许多好名声。 李氏自然喜欢听人夸小孙女儿,忍不住又看向斐烈:“是吧?我家媛媛多好?” “我休息差不多了,该去跑步了。”涂菲媛打断李氏的话,抬起脚往外头走去。 黑暗中,斐烈的眼中划过一丝轻笑,随即跟在后头。 “我也去”阿俊站起身来。 “哎哟,我背上又酸了,阿俊过来,给奶奶揉一揉。”李氏眼疾手快,抓住他的手腕,“哎哟”叫了起来。 阿俊咬起嘴唇,看着渐渐没入黑暗中的两道身影,转身回来,看向李氏的眼神带了一分怨念。 次日一早,涂菲媛做了早饭,便与爷爷奶奶说了一声,带上阿俊,往紫霞山庄去了。 斐烈叫上七八名侍卫一起,又留了七八名,由祁朗带着,在家里保护涂老头和李氏,并帮忙做活。 总共只有一匹马,谁坐都不合适,都不坐也可惜。于是,斐烈对涂菲媛道:“你坐上去吧,我牵着马。” “不用。”涂菲媛摇头,“我走走路,对身体好。” 一切运动的机会,能够冒汗出油的机会,涂菲媛都不会放过。她要尽快减肥下来,再解了毒,变得漂漂亮亮的。看谁还喊她黑妞子? 斐烈一听,便罢了,翻身上马,坐在马背上打头开路。 紫霞山庄。 沐神医看见涂菲媛来了,并不觉得意外,因为一早说好了的,等涂菲媛空下来就进京拜谢肃王妃。倒是看见阿俊,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的伤好了?你怎么带他出来,不在家养着?” “干娘,你看。”涂菲媛拉过阿俊,将他胸前的衣裳往两边扯开。 ------题外话------ 一一男主pk男配一一 斐烈给媛媛取来银子:1分 阿俊逗李氏开心:1分 上次pk结果: 男主:男配一0:3 本次pk结果: 男主:男配:1:4 一一感谢榜一一 感谢的5朵鲜花,一3一 感谢的1张月票和1颗钻石,一3一 感谢的1张月票,一3一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九七章 王府,相认 只见阿俊的胸膛上,原本穿胸而过的洞口,全然不见了。。し0。前胸后背,只留下两个红色的原点,肌肤薄薄的,脆脆的。 涂菲媛又揭开阿俊的手腕,露出原本透骨而出的伤口,却只见连红点也没有,竟是圆润一片,瞧不出丁点儿的伤势。 瞧见这一幕,沐神医不由得满脸愕然:“他,他——”抬起手指,点着阿俊的伤口处,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在寻常人的身上,至少也要几个月才能恢复的伤势,在他身上,竟然几日便恢复成这样。阿俊的体质,委实神奇。 “也不知道,太子殿下,对他的这份本事晓得多少?”沐神医忽然面带忧色,看向涂菲媛低声说道。 涂菲媛听罢,神情也是一凛。阿俊从前是太子别院的斗兽宠侍,想来也是他一份与众不同的大力气,让太子殿下格外宠爱他。他这份神奇自愈的能力,落在心术不正的人眼里,也不知道会产生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莫不是,把他当成唐僧肉吧? “媛媛,我可以把衣服穿上了吗?”就在这时,阿俊娇娇问道。 在涂菲媛的面前,脱点衣服给她摸摸c看看,阿俊没什么在意的。但是,在别人面前,就很不自在了。 “穿上吧。”涂菲媛见他握着衣襟,一副受气小媳妇样,有些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别作怪,听见没?”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上李氏逗他逗狠了,翻来覆去叫他变脸,今日他看起来好了些,至少表情能够切换了,虽然还不是十分自如,倒也不会一直面无表情的一张脸。于是,臭小子时不时摆出一张可怜兮兮的脸,无时无刻不在找存在感。 “干娘,他这样子,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涂菲媛指着阿俊的伤口处,扭头看向沐神医问道。 诅咒什么的,听起来遥远而不靠谱。涂菲媛更怕的是,阿俊这样,损害的或许是其他地方?毕竟,依据能量守恒定律,万物能量守恒,细胞自我修复是需要能量的,阿俊吃的饭食仅仅比寻常人多几倍而已,算起来能量却不够的。那么,缺失的从哪里来的? 沐神医摇摇头:“他不是一般人,我也不知。” “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孟庄主从外面走进来,却是吩咐下去,准备好了马车,可以启程了。 涂菲媛原是想请沐神医再给阿俊瞧一瞧的,见沐神医也无能为力,便罢了,说道:“我随时都行。”转身对阿俊道,“你在山庄等我回来,还是先回家?” “我想跟你去。”阿俊说道。 “你跟我做什么去?”涂菲媛没好气地道,“老实在这等着。我叫黄连给你剪葡萄来,多少都尽你吃,行不行?” 阿俊的神色有些松动,然而抬眼瞥见站在不远处的斐烈,坚定地摇了摇头:“我要跟你去。”只见涂菲媛脸上一凶,抬手要打过来,立刻露出一副委屈的神色:“你不喜欢我了。你越来越嫌弃我了。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你乖乖的,我怎么会嫌弃你?”涂菲媛说道。 阿俊伸出两只手,握住她的,低头说道:“我就要跟你去。” “松开!”涂菲媛斥道。 阿俊微微转动眼角,余光瞥见一旁的斐烈,想起李氏对他的态度,收回视线,摇头:“我不。” 涂菲媛有些恼了,她最讨厌别人挟制她,软的硬的都不行,才想要揍他,被沐神医连忙制止了:“媛媛,可不能这样暴脾气,有话好好说。” “跟他好好说,他不听。”涂菲媛说道,只见阿俊抱着她的手,甩也甩不脱,缠人极了,很没好气:“我告诉你,你要跟我去,可以。但是晚饭就别想了,今晚不论做多少好吃的,都没你的份。你考虑好了?” 阿俊咽了下口水,随即坚定地点头:“嗯!” “不许反悔!”涂菲媛见他还真的应了,伸出一根手指头,竖在他面前,严厉地道:“到时你若发疯撒娇,我绝对揍你!” 阿俊竟是也来了脾气,昂首说道:“我说话算话!” “行吧,你跟我去吧。”涂菲媛说道,只见他立时换上一张开心的表情,就好像被主人带出门遛弯的小狗,心里也不知是嫌弃多一点,还是好笑多一点,“你说你,非跟着我做什么?我去拜访人家,你又跟人家不认得,就算去了也要把你留在马车里,不能带进去的。” 阿俊仍旧抱着她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斜看了斐烈一眼,问道:“他进去么?” “你管人家进去不进去?”涂菲媛没好气地道,才发觉他一直抱着她的手,又想起来上回在孟庄主和沐神医的面前,他亲她嘴的事,一时脸上有些臊,狠狠拍开他,“老老实实的,别黏人,我又不是你娘!” 阿俊白白净净的手背上,立刻被拍红了。他收回手,垂下眼睛。 “媛媛,你怎么是这暴脾气?”身后,沐神医不由得说道。既有无奈,也有好奇。按说,阿俊长得这样好看,被他缠着,怎么也不是件令人恼怒的事?顶多有一分羞恼而已。换了旁的女子,不得极是得意的?怎么涂菲媛就舍得下手去打? 涂菲媛道:“都是被他气得。” “媛媛,他也跟你去,你怎么不打他?”阿俊抬起脸来,指着前方的斐烈,说道。 涂菲媛挑了挑眉,回过头来:“他是保护我的。” “我也能保护你。”阿俊认真说道,“我力气比他大,跑得比他快,我也能保护你。” 涂菲媛不由得一愣,见着他满脸的认真神情,一时说不出别的话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阿俊对她渐渐衷心起来。做什么都想跟着她,有好吃的会想着她,她下班回来会体贴地给她捏肩膀,竟比一开始捡到他时,懂事了也不知道多少倍。别说搬凳子砸她脚了,只怕她眼下说一句脚疼,他二话不说,就把她的脚抱在怀里,脱掉鞋子揉一通。 “是我冤枉你了。”涂菲媛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 这不就是她一开始的打算吗?将他养成忠于她c听她话的人,在她不在的时候,保护爷爷奶奶?事实上,他不仅能保护爷爷奶奶,还能哄爷爷奶奶高兴,尤其是李氏,不知道多喜欢他。 她总不能将人调教成功了,又开始嫌弃人家。那样不厚道,也不是她的行事风格。于是,涂菲媛反过来握住他的手,说道:“好了,晚上还给你饭吃,走吧。” “嗯。”阿俊娇声应道。 前方,听到这边动静的斐烈,脚步微顿,回过头来。看向阿俊的眼神,带了一丝深意。 阿俊若有所觉,抬头看回去,目光清冷高傲。 “黄连,去剪一篮子葡萄来,我们带着路上吃。”孟庄主笑着说道。与沐神医捏了捏手,挤了挤眼,看向并肩携手走在身前的两人,眼睛里俱都是笑意。 斐烈骑马前来,仍旧是骑马跟着。涂菲媛c阿俊则跟孟庄主c沐神医坐在马车上。 上了马车,阿俊便坐在涂菲媛的身边,微微靠着她,有点近,又不至于近得招人烦。目光看向篮子里,仔细挑出一串果粒最大的,提出来,支在涂菲媛的面前:“媛媛,吃葡萄?我剥给你吃?” “你自己吃吧。”涂菲媛看了一眼,伸手拨开。 旁边,沐神医和孟庄主的眼里都是笑。随后,孟庄主低声问沐神医:“夫人可要吃葡萄?我剥给你吃?” “嗯。”沐神医点点头。 孟庄主便用帕子包了手,仔细剥掉葡萄的皮,露出果肉,然后一手托着,喂到沐神医的嘴边。等沐神医吃完,把葡萄籽吐在他的手心里,用另一只帕子包好。动作举止亲昵又自然,真正是神仙眷侣一般的人物。 饶是涂菲媛见了,也不禁有些羡慕。 就在这时,蓦地鼻尖嗅到一丝香甜,收回目光一看,只见阿俊剥了一只葡萄在跟前:“媛媛,这个最大c最红,给你吃。” “乖。”涂菲媛微微探身,张口吞掉了。 她的原则就是,但凡阿俊分给她的食物,绝不拒绝。因为,人就是这样,付出越多,越难以收手。她就等阿俊在心里留出一块地方,然后慢慢扩充,越来越大。 阿俊见她吃掉了,不禁十分开心,眼睛都微微弯了起来,将手里的葡萄吊在眼前,转了一圈,寻了一粒最大的,又仔细剥掉皮,喂到涂菲媛嘴边:“媛媛,给你吃大的。” “夫人,给你吃大的。”孟庄主朝这边觑了一眼,然后将剥好的葡萄喂到沐神医的嘴边,也不提高声音,就只是寻常模样说道。反正车厢就这么大,大声小声没差别,都能听清楚。 沐神医看戏正热闹着,闻言伸手在他肘下拧了一下,又睁着美目瞪他。她算是看出来了,媛媛就是个嘴硬心软的,瞧她嘴上说着不喜欢阿俊,心里还不是向着他? 又觉得阿俊这般亲近媛媛,很是难得。毕竟,媛媛如今生得模样,可算不得好。阿俊肯这样,必然是瞧出媛媛的好,才肯如此。一时间,看着两个人儿,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另一头,涂菲媛听到孟庄主的话,吃葡萄的动作一顿,才觉出不对来。不禁瞪了阿俊一眼,只见阿俊满脸茫然,又觉得不该凶他,轻咳两声,说道:“我不吃了。葡萄含糖分高,吃了长胖。我减肥呢,不吃了。” “媛媛,你吃吧,你怎么样都好看。”阿俊见涂菲媛没有凶他了,茫然之色顿消,眼角眉梢一片欢喜,举着葡萄,娇娇地说道。 涂菲媛扭头:“我不吃。”臭小子,真没眼力价,没看见她尴尬吗?非要凑上来。想踢他一脚,又觉得太任性,索性闭上眼睛,靠着车厢壁,闭目养神起来。 阿俊见她不肯吃,便自己坐在一边,低眉垂眼吃了起来。 “我也不吃了。”沐神医推开孟庄主的手,也说道。她亦是女子,比旁人更加爱美,每日鼓捣护肤妆容,便往一个时辰上靠。一听吃葡萄会长胖,顿时就打消了念头。 孟庄主张口想说:“夫人,你吃吧,你怎么样都好看。”然而想起,阿俊才说过这样的话,再由他说出口,未免有点学舌的意思。想来沐神医不会喜欢,便住了口。 才一住口,又觉得不对劲。他什么也不说,默认沐神医减肥,岂不是有嫌弃她发胖的嫌疑?思来想去,竟是纠结起来。 只有阿俊,低头吃着葡萄,有滋有味儿,好不欢畅。 马车外面,骑在黑风背上的斐烈,冷硬的脸庞,如冰凝的雕塑一般。 “到了,下车吧。”一个时辰后,马车停在肃王府的门前。孟庄主率先下车,将沐神医扶了下来。 涂菲媛才要下车,想了想,对车里的阿俊说道:“你先在车里等着,一会儿我出来接你。” 阿俊点点头:“嗯。” 见他乖巧,涂菲媛便摸了摸他的头:“吃葡萄吧。”说完,抬脚下了车。 “媛媛啊,你就是带上他,也无妨的。”沐神医劝她道,“肃王妃是个很好的人,岂会计较这些?” 涂菲媛道:“我头一回上门,还是谨慎些。” 见她如此,沐神医没有再说,只是爱怜地牵起了她的手,往里走去。 王府里,已经有下人前去通禀了。故此,孟庄主和沐神医还没走到内院,迎面便见肃王妃走过来,目光落在涂菲媛的身上,神情带着一丝喜悦:“你们来啦?” 走近了,握住涂菲媛的手,左右打量着,笑着说道:“真是个可人疼的孩子。” 只见涂菲媛身上穿着棉布衣裳,已经是半旧了的,也没什么花样,竟是素的很,连肃王府最下等的下人,穿的都比她好。心里爱怜得不行,当下决定,一会儿叫人去库房里拿些好布料来,走的时候给涂菲媛带上。 涂菲媛听了肃王妃的话,很有些好笑,她长成这样,哪里就可人疼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听见人家喊她“黑妞子”,心里格外不舒服,听见别人夸她可爱,心里也不自在。她知道,自己这是犯了老毛病了,那就是不知足。得了什么,必定想着更好的。 “特来感谢王妃的仗义相助,救命之恩。”涂菲媛轻轻抽回手,抱手一拜,深深弯下腰去。 肃王妃连忙扶起她:“瞧你说的什么话?我与你娘也是有些交情,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遇险而不管?” 沐神医便笑道:“她呀,心思可是缜密,又懂事守礼,我劝过她,不必多么客气,只当自己家就好,她不信。” 孟庄主在外院就被肃王爷截下了,两人喝茶下棋去了,并没有跟来。此时,三个女人站在花园小道上,说笑起来,好不开心。 又说过两番,涂菲媛说道:“我此番来之前,还有个朋友,随我一起来了,现在外面的车上等着。如果王妃不介意,我把他领进来?” “瞧你这客气的小模样。”肃王妃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好不亲昵,“既然是你的朋友,那就快快带进来。”说完,吩咐了下人,到外面去接人。然后牵起涂菲媛的手,往里面走去,“叫下人去接,咱们进去说话。” 贴身的婢女,早已机灵地下去准备瓜果糕点茶水等,待肃王妃领了涂菲媛进屋,桌上已经摆满了吃的玩的。 “快坐,别客气,就跟自己家一样。”肃王妃笑着说道,纤纤玉手拉着涂菲媛在身边坐下,一张绝色的容颜,笑起来亲切无比,柔柔暖暖,令人不禁心生好感。 涂菲媛依言坐下了,端起茶杯,抿了两口。肃王妃见她并不拘束,更加开心了:“往后啊,你有空就来我这里坐,我平日里寂寞得紧,你来陪我说说话,带着小伙伴来也行,我一样招待你们。” “好。”涂菲媛点点头。放下茶杯,迎上肃王妃慈爱笑着的面孔,问道:“我可不可以打听一下,当年我娘的事情?” 涂大海的事情,通过这些日子得来的消息,涂菲媛已经总结得差不多,没什么好奇了。倒是云诗,涂菲媛就只知道,她出身英国公府的婢女,因为聪明伶俐,被送往广玉公主身边伺候。其他的,便再没了。 “你娘啊?”肃王妃的面上一怔,叹了口气,又骄傲又惋惜,说道:“你娘是个才女。”因着爱怜涂菲媛从小就没见过爹娘,便将当年看到的事情,一点点说了出来。沐神医在旁边补充,一时回忆起来,两人眼中都有些泪光。 “要说云诗,真是个藏拙的。从前在英国公府,不过是个婢女而已,也不起眼。十三岁的时候,被英国公府三房夫人送进宫里,服侍广玉公主。这时,她仍然是藏拙的,做什么也不出格。直到——” 听到这里,涂菲媛有些疑问,打断了肃王妃的话,说道:“英国公府?英国公府三房夫人,与广玉公主是什么关系?她怎么能送婢女到广玉公主身边?” “是这样。英国公府三房夫人,与广玉公主的母亲静妃,都是出身豫国公府的小姐,原是姐妹两人。两人出阁前并不睦,后来三夫人嫁人之后,主动修补与嫡姐的关系,常常进宫看望广玉公主。广玉公主十三岁的生日,便将身边的得意小丫鬟,也就是你娘,给了广玉公主。” 涂菲媛点了点头,心里疑惑更深了,按说作为英国公府的三房夫人,有必要巴着进宫为妃的嫡姐?为了讨好嫡姐,还将身边的小丫鬟送出去?怎么想,怎么诡异。要说是心怀歹意,要小丫鬟趁机迫害广玉公主,倒是说得通。 然而她没有再问,只叫肃王妃继续说。 “广玉公主的脾气,那真是炭火一般,一点就着。在宫里,谁被分去伺候广玉公主,简直就是上辈子做了伤天害理的大事,这辈子报应来了。你娘一开始进去,也不讨好,甚至被广玉公主踹了一脚,险些丧命。”肃王妃说到此处,有些严肃。 “这些都是从别人那里听说来的,这时候我们与你娘还不认识。”沐神医补充道。 “你娘经过这件事,人就有些变了。想来是觉得,一味藏拙也没有用,开始变得机灵起来,也常常哄着广玉公主。不多久,广玉公主便被你娘哄住,开始喜欢起她来。不仅是广玉公主,便是太子殿下c其他皇子,也都喜欢她。”肃王妃说道,“我方才说,你娘是个有才的女子,又几次说她藏拙,你可知道为什么?” 涂菲媛摇摇头。 肃王妃便继续说道:“你娘有一门手艺,极是灵通,竟是天生擅长木工活儿。她常常雕刻了小玩意儿,叫工匠刷了漆,给广玉公主玩儿。上到太子殿下,下至宫人,都常常求她的小玩意儿。至此,渐渐出了才名。直到有一回,大概是十七年前,有别国来使来朝中觐见,肩上站着一只鸟儿,听闻是叫鹦鹉,竟能开口吐人言。” “那别国来使,洋洋自得,大平朝地大物博,竟也没有这灵性超凡的玩意儿,说了好些个不得体的话,令皇上很是不悦。次日,你娘便献上一只鸟儿,与那鹦鹉长得一般无二,也能吐人言,还能飞起来,那使者见了,很是震惊,连道大平朝地大物博,什么都有,灰溜溜再不说话了。” “后来,皇上问你娘,从哪里寻来的?你娘也不说话,只把鹦鹉凑上前,让皇上摸了一下。皇上诧异摸了一下,顿时惊住,连道不可能!”肃王妃说到这里,神情格外激动,“那鹦鹉,竟不是活物,而是你娘雕刻出来的死物!” 涂菲媛听到这里,也是惊讶不已。她原先听宁朝醉说过,云诗懂些建筑方面的东西,给宁府的藏书楼重新设计了结构,让宁府很是感激。竟没想到,还有这本事? “也就是那时,你爹跟你娘,互相认识了。”说到这里,肃王妃又是感叹,又是羡慕,又是惋惜难过,“你爹,能考上榜眼,自然也是才子。记得当时,还有一名使者,出了一道算术,洋洋自得无人能解。被你爹花费了不到一刻钟,就解了出来,为此博得皇上的赞许。那一回,皇上亲口嘉奖了两人,一个是你爹,一个是你娘,还为他们举办了一个小宴。” “便在那个小宴上,你爹与你娘敬了酒,说了两句话,便惺惺相惜,引为知己。后来,皇上要嘉奖你爹,问他可有要求?你爹便说,愿娶你娘为妻,跪地相求,好不恳切。”肃王妃说道,“皇上私下问过你娘的意思,见她也同意,心里很高心,便答应了此事。亲自赐婚,为两人做媒。” “这件事,在当时被引为美谈,只可惜——”说到这里,肃王妃的脸上变得气愤起来,“广玉公主,她既喜欢你爹,却又不肯提,只因为当时你爹身处翰林院,品阶低微,她瞧不起。只等你爹品阶爬上来时,再招为驸马。见到你爹与你娘被皇上赐婚,赌气大闹,死活要坏这门亲事。你说,可不可笑?” 涂菲媛对云诗的经历,已然晓得许多,心里既钦佩,又有些疑惑,听到这里,免不了讥讽道:“所以,我爹娘成亲后,她屡屡从中作梗?” “真是气坏了人!”肃王妃纤纤玉手一拍桌子,好不气恼的模样。 便在这时,去接阿俊的下人回来了,说道:“禀王妃,马车里并未见到那位涂姑娘的朋友。” “怎么可能?”涂菲媛惊讶地站起来,看向随同一起前来的黄连,“阿俊呢?” 黄连的脸上带着惊诧:“小人也不知。小人一直坐在车辕上,闭目养神,并不知道他何时就下了车?” 黄连也算机灵的,也足够敏感,但是竟一丝一毫也没察觉到,车身变轻了,少了个大活人!见到肃王府的下人来接人,掀开车帘,看见空荡荡的车厢,别提多惊讶了! “他去哪儿了?”涂菲媛愣了一下,便拧起眉头。 沐神医怕她着急,连忙对肃王妃说道:“仪铭,你派些人,帮着找一找。” “行。”肃王妃点点头,“他长得什么样?画个样子出来,我叫下人们去找。” 便叫人拿来笔墨纸砚,叫涂菲媛画起来。涂菲媛于作画一事上,天分并不足,勾勒出来的模样,简直不及阿俊的三分颜色。沐神医见状,便接过笔:“我来吧。” 不几下,一位少年的身形便跃然纸上,瘦削的身形,秀气绝伦的五官,略带狡黠的眼睛,活灵活现,几乎有阿俊的七分模样。 “这些年过去,秋霞的画功不减?”肃王妃笑着打趣道,“可是平时常常练习?” 沐神医收势搁笔,拿起画像,轻轻吹干墨迹,口里说道:“祖师爷赏饭吃,不练也好。”兴许是最近跟涂菲媛在一起,她也学得逗趣了,兼之见了老朋友,一时少女心态便出来了,也会厚脸皮。 肃王妃果然笑起来,又去看纸上的画像,看了两眼,不禁赞叹道:“这少年真是貌美。”不由得,多看了两眼。然而,看着看着,肃王妃的脸色变了。急急上前一步,抓住沐神医的手,将画像举到面前,仔细看着少年的五官与神态,浑身禁不住颤抖起来。 沐神医给她抓着手,只觉她的指甲都刺到肉里了,不禁皱起眉头。又见她忽然浑身颤抖起来,脸色潮红,呼吸急促,不由问道:“仪铭?你怎么了?”脱开手,给仪铭把脉,“怎么脉象如此急促?”推着仪铭到椅子上,要给她检查。 “这,这人——”肃王妃如木头一般僵硬,沐神医推她不动,也不禁反应过来,肃王妃身体好好的,必然不是忽然犯病。只怕是这少年的容貌,让她想起了什么。忽然,脸色一变:“可是当年你家走失的那个孩童?” 当年肃王妃带着一名三岁幼子,嫁入肃王府,并不是什么隐蔽的事。此事当年还引起过轰动,只因皇室宗族并不允许。为此,肃王爷极力坚持。这也是为什么,当年涂大海和云诗出事,两人都没有余力帮忙。 后来,那名幼子无端端失踪,也不知是给下人哄出去了,还是自己走丢了,总之遍寻不见。肃王妃难过得不得了,很是伤心垂泪了一段时间。 此刻,见着肃王妃激动的神情,沐神医不由得怀疑起来,捉着她的手道:“仪铭,你冷静些,仪铭!” 肃王妃终于回过神来,却是抓住沐神医的肩膀,急切问道:“他在哪里?快带他来见我!” “这不是走丢了,才要你派人去找么?”沐神医微微提高声音,甚至掐了掐她的手,“你冷静些,快些派人去找。” 肃王妃才终于镇定下来,连忙走出去喊人:“来人!将府里人都派出去,去找这个人!”将手中画像一挥,“仔细着些,找到便好生带回府!” 下人接过画像,领命而去,肃王妃站在门口,身子仍旧微微颤抖:“是不是我克他?为何他来到肃王府,便走丢了?” 低语几句,又转过身来,走到涂菲媛身前:“媛媛,你说他是你的朋友?你跟他什么关系?是怎么认得的?” 涂菲媛仰头望着肃王妃美丽的面孔,没有答话。 肃王妃长得真是美,冰肌玉骨,灵动超凡,一双剪水瞳眸会说话,分明三十多岁的人,却是半丝皱纹也没有,神态与二十出头的小妇人,也没有差别。 涂菲媛的目光,定在她眉心的一颗朱砂痣上。陡然,想起周监正在公主府,曾经批过的一句话:“我看到她的眉心生有一点朱砂痣,如血殷红,比肃王妃这颗还要鲜艳。” “阿俊是王妃的亲戚?王妃与月圣国,是什么关系?”涂菲媛清脆的声音问道。 肃王妃的面色陡然一变:“你在说什么?” 涂菲媛见着她的表现,如何还不明白?只怕,这位当真与阿俊的来历有关了。她试探出来想要的答案,便没再追究,只说道:“阿俊是我从太子手里救下来的,住在我家。” 沐神医也是冰雪聪明的人,见肃王妃和涂菲媛之间,似乎有些火花碰撞,想了想说道:“我去前边一趟,将这边的事告诉肃王爷,免得下人说不清楚。”然后,捏了捏涂菲媛的手,“干娘去了,你好好待着。” 涂菲媛点了点头,等沐神医走后,屋里便只剩下她和肃王妃,再不必藏着掖着,说道:“我知道阿俊是月圣国的人,他娘是圣女。” “你是怎么知道的?”肃王妃即便做了心里准备,仍旧免不了低声惊道。 涂菲媛说道:“阿俊曾经画过他娘的容貌。眉心一点朱砂痣,与你这颗一般模样。另外,他娘的鬓侧戴了一朵花,花絮繁复,花瓣透明,叫做月溶花,只有圣女才能佩戴。” “看来,你知道的不少。”肃王妃的神色微冷,沉沉看着涂菲媛,“你想要什么?” “阿俊想找他娘。”涂菲媛说道,“我倒是不要什么的,只不过答应了他,帮他找他娘。不知王妃是他什么人?可否透露月圣国的方位给我?” “不可能。”肃王妃决然摇头,神色倒是缓和一些,低声说道:“阿俊不能见他娘。你,劝一劝他,叫他不要找了。” 肃王妃听涂菲媛说,阿俊甚至画了画像出来,便知涂菲媛是阿俊极信任的人,看向她的神色渐渐缓和下来:“好孩子,方才是不是吓到你了?实在是月圣国这三个字,再不要提了。” “出了什么事?”涂菲媛不由问道,心里直是好奇极了。 眼下的情况,肃王妃并不是阿俊的生母,却又是月圣国的人,她担心阿俊,却不让阿俊去找母亲,到底发生了什么? “多问无益。”肃王妃叹了口气,不提此事,改问道:“他如今叫阿俊?那天,你在公主府说的话,说是相中了太子身边的一个好看的少年,莫不就是阿俊?” 一句话问出来,气氛便有些尴尬了。涂菲媛自诩骨子里是成年人,看待这些事,角度自然与真正的少女不一样,想的也多一些。只见肃王妃好奇看过来,心里却不禁有些“拐骗了人家的小孩,被人家家长来质问”的感觉。尴尬一笑,说道:“我开玩笑的。” “咯咯,我也没说你是当真的?”肃王妃却不知涂菲媛骨子里是成年人,只见她一张黑胖的小脸,浮现出尴尬之色,只觉得有趣,“不过,如果你觉得阿俊长得好,又喜欢他,我是没什么意见的。” “他娘呢?也没意见吗?”涂菲媛趁机打听道。 肃王妃绝口不提,牵起涂菲媛的手,往外头走去:“走,咱们到前头去,有消息传来也快些。” 前院,沐神医已经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番,此刻站在孟庄主的身前,与面带愕然与惊喜的肃王爷,一起等消息。 不多时,肃王妃带着涂菲媛到了,肃王爷猛地起身,把肃王妃揽进怀里:“倾城就要找到了!铭儿,倾城就要找到了!” 满脸激动的神情,好似丢的是他亲生儿子一般。 肃王妃的心情已经平复许多,此刻只是有些激动地点头:“嗯,就要找到了!” “这可真是缘分。”这时,孟庄主笑呵呵说道,指了指涂菲媛,“媛媛救了阿俊,你们救了媛媛,多年无踪的幼子,这便得到消息了。” 肃王爷和肃王妃都不由得点头,又笑起来:“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他原来名字叫倾城?”涂菲媛琢磨了下,好奇问道。 肃王妃点点头:“是,这是我阿俊的娘给他起的名字。如今既然叫阿俊,那便叫阿俊吧,不必改回来。” “哦。”涂菲媛点点头,心里是有些汗颜的。幸亏没有强行给他改回狗剩的名字,或者狗蛋,若不然今日在肃王妃这里,只怕要挨白眼。 几人等了约莫两刻钟,终于外头有动静了。 却是一阵呼呼喝喝,吵吵嚷嚷:“站住!不要跑!” 肃王府里头,何曾有过这样不成体统的时候?肃王爷拧眉走出去,才要喝止,看清前方的情形,不禁愕然失声。 只见一名浑身泥土,狼狈不堪的少年,顶着一张倾国倾城的容易,矫健灵巧地跨过栏杆,绕过假山,推开下人,像风一样朝这边跑来。 口里大喊着:“媛媛!” 涂菲媛也听到声音,这样好听到极点,又带着一分娇娇之气的声音,不是阿俊是谁?才走出门,蓦地被一个冲过来的身影抱住,并举了起来,转了两圈。 “做什么?放我下来!”涂菲媛愣了一下,随即被转得有些头晕,忍不住大叫道。 阿俊才把她小心翼翼放下来,一张脸上,满是喜悦:“媛媛,我要奖赏。”才说着,不等涂菲媛回答,便忍不住低下头,朝她的嘴上亲去。亲到半截,约莫是想起来,涂菲媛威胁过他,如果再敢亲她的嘴,就把他的嘴割掉。于是,半路一转,去亲她的脸。 趁他一顿,涂菲媛伸手拍开他,喝道:“老实站好!” “媛媛?我要奖励。”阿俊被拍开后,声音有些委屈,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瞅着她。 “怎么回事?”肃王爷看问跪了一地的下人,问道。 “回王爷,此人忽然闯进府里来,我们拦他不住。”下人愧疚答道。 肃王爷一听,便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必然是阿俊不知怎的跑丢了,又回来了,但是没有跟肃王府寻他的侍卫碰上,直接闯进府里来了。而肃王府里余下的下人,并未看见画像,不知道他的身份,这才闹了个误会。 “没事了,你们下去吧。”肃王爷对下人们挥了挥手,转身走向肃王妃的身边。 此时,沐神医指着阿俊一身的灰土,惊讶问道:“怎么回事?” 只见阿俊身上的衣裳,再不是来时那般整齐,而是划得一道一道,满是尘土,好似经历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倾城!”一声饱含感情的呼声响起,却是见到阿俊的一刹那,肃王妃的眼睛便模糊了,忘记阿俊已经改名字了,脱口而出叫道。 ------题外话------ 来,大家猜猜,阿俊做什么去了?猜对有奖~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九八章 天定,良缘 阿俊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微微垂头,看着涂菲媛,撒娇要求奖励。。し0。不料,一个充满感情的呼声传来:“倾城!” 两个字,仿佛有着异样的魔力,阿俊不觉抬头,微讶看去。 “倾城?你是倾城?”肃王妃含泪的美眸看着阿俊,慢慢走过来,口里呼唤道。 阿俊看向肃王妃,只觉得她长得似乎有些熟悉,尤其眉心的一点殷红朱砂痣,一时间,脑中有片刻的停顿与茫然。最终,什么也没记起来,那丝异样感觉也淡去了。满心只想着,方才做的那件事。 低下头来,看向涂菲媛,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小声地道:“媛媛,我要奖赏。” “阿俊,你真的不记得肃王妃了?”涂菲媛捏了捏他的手,叫他转身面向肃王妃。 但见阿俊才看了她一眼,便转过头去,肃王妃愣了一下,一股失望袭来。恢复些许,勉强笑了笑,眨去眼中的水光,说道:“阿俊,你不记得我了吗?” “你是谁?”阿俊被涂菲媛捏着手,抬头看向肃王妃。目光落在她眉心的一颗殷红的朱砂痣上,脑中有片刻的晕眩,不由得眼中浮现一丝茫然。 肃王妃看着身前的少年,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与幼时的模样相差并不大,就连神情也没有变化多少,瞧起来仍旧一派天真,就如白纸一般单纯。然而眼角眉梢,却藏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令人只觉他天真乖巧,不知他心思实则剔透狡黠。 “阿俊,我是你娘。”肃王妃的眼神闪了闪,微笑说道。 阿俊的眼中便露出一丝不悦,张口道:“我还是你老子呢。” 众人全都愕然。 “怎么说话的?”涂菲媛也愣了一下,随即掐他手说道。 阿俊便低下头道:“你从前给我讲的故事,就是这样的?谁要占他便宜,他就占回去?” “肃王妃没有占你便宜。”涂菲媛的嘴角直抽抽,一时有些尴尬,她可真没教他坏东西谁信?捏着他的手,叫他好好跟肃王妃说话。 “她说是我娘,难道不是占我便宜?”阿俊撅起嘴,又委屈又不满地看着涂菲媛,仿佛在埋怨她不公平,向着肃王妃讲话。 他这时竟是慢慢好起来了,脸上的表情切换愈发自如了,此时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饱含委屈地看着涂菲媛,竟看得她说不出话来。 是啊,肃王妃为何要自称是阿俊的娘?明明她不是阿俊的娘,不是吗? 阿俊却是很快把这一茬抛开,握住涂菲媛的手,神情格外兴奋:“媛媛,我做了好事,我要奖励,我要亲嘴。” 他的声音倒是没有拔高,但是屋子就这么大,谁听不见?涂菲媛没拦住,给他胡说出来,一时大窘,狠狠瞪他:“你做了什么?” “我把广玉公主的腿打断了。”阿俊左右瞧了一眼,随后拉着涂菲媛的手,把她拖出屋子,来到院子里,才凑在她耳边悄悄说道。 涂菲媛愣了一下:“谁?” “广玉公主。”阿俊凑在她耳边悄声说道,又见她耳垂生得圆润小巧,不由得伸手捏了一下,“就是那个欺负你的坏女人。” 涂菲媛拨开他的手,眼睛一瞪:“你再说一遍?”心里扑通扑通跳起来,若是臭小子敢她就揍他! “媛媛不信?”阿俊微微撅嘴,有些委屈,“我说了,谁敢欺负你,我就打断谁的腿。” 涂菲媛的眼皮直跳起来。饶是她觉得不可能,此刻见着阿俊的模样,不由得也信了。抬手压住直跳的眉头,低声问他道:“你刚才跑出去,就是去揍广玉公主了?” “嗯。”阿俊点点头。 涂菲媛的眉头更加剧烈地跳起来,抱着最后一丝希冀问道:“你怎么找到公主府的?” “我问的。”阿俊微微扬起下巴,一副求夸奖的模样。 涂菲媛的心里沉下去,还不肯放弃希望,又问道:“你怎么进去公主府的?你怎么知道谁是公主的?” 直到此时,涂菲媛仍旧希望,阿俊是打错了人,实际上并没有把广玉公主的腿打断。 “我藏在马车底下进去的。”听到第一个问题,阿俊得意回答道。听到第二个问题,微微撅起嘴:“媛媛,我又不傻。” 涂菲媛抬头看着他,此刻也不知道心里什么滋味儿。是啊,他不傻。他能得到太子的喜欢,叫未来的一国之君抱着他上马车。爷爷奶奶都喜欢他,奶奶更是把他当宝贝,甚至差点越过她去。涂珠儿那样蛮横霸道的人,为了讨他欢心,也不顾面子,撅着屁股学青蛙跳。 他怎么可能是傻子? “你打断她哪条腿?”涂菲媛低声问道。 阿俊伸出两根手指头,眼神有些得意:“两条都打断了。” 涂菲媛的眉头狠狠跳了一下:“那你是怎么跑出来的?” “我打断了她的腿,就跑了。我跑得快,他们追不上我。”阿俊说道。 公主府里头一干侍卫们,竟然围追堵截不到他?涂菲媛不相信。然而,又想起那回在紫霞山庄,煜王爷带人追他,也追他不上,不由得又信了。 “你跟我来。”涂菲媛想了想,这样的事不能瞒着,牵起阿俊的手走进屋里,看着两对表情出奇一致的夫妇,也不管他们心里想什么,只低声说道:“阿俊闯祸了。” “闯了什么祸?”肃王妃等人,原本看着两个小人儿嘀嘀咕咕说话,说不出的亲密,正暧昧笑着。闻言,也没有当成一回事,仍旧是笑着问道。 涂菲媛抬起头,神情有些复杂:“他打断了广玉公主的腿。” “什么?”几人愕然。 “不可能吧?”愕然过后,便是不可置信地道。 涂菲媛便把刚才问阿俊的话,对他们讲了一遍:“或许,他真的打断了广玉公主的腿。” 阿俊力大无穷,想要打断别人的腿,还不是随手的事?只消在广玉公主的腿上踢一下,广玉公主的腿便断了,连工具都不要的。 “我派人去打探打探。”见涂菲媛一脸沉重,不似作伪,肃王爷抬点了点头,脚走了出去。 屋里头,一片沉寂,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媛媛,我要奖励。”阿俊低声又说道。 涂菲媛没好气地抬头:“要什么奖励?你闯祸了知道吗?”抬手要打他,想起肃王妃就站在不远处,改为点了点他的额头。 “若是没人看见,倒也有法子挽回。”肃王妃沉吟了下,神情有些复杂地说道。 她的侄儿,如此胆大纵情,竟是为的什么?看着阿俊站在涂菲媛身边,黏黏嗒嗒,一副想要讨好的模样,心情复杂极了。就因为涂菲媛跟广玉公主有仇?他便不顾性命安危,闯公主府去打人? “来人,将公子带下去换衣裳。”肃王妃走向门口,朝外面唤道。 不多久,便有下人走进来,对阿俊说道:“公子,请。” “我不去。”阿俊握着涂菲媛的手,微微拧起眉头,看向下人说道。 涂菲媛看着他一身脏扑扑的衣裳,有几处还破损得厉害,便推了推他:“去吧。挑一身喜欢的穿上。” “嗯。”见涂菲媛推他,阿俊才应下了。还想拉着涂菲媛一起去,被涂菲媛瞪了一眼,才乖乖跟在下人身后走了。 肃王妃的神情更加复杂了:“他倒是听你的话。” “我救过他的命。”涂菲媛脆声说道,“他住我的c吃我的c喝我的,不听我的话怎么行?一早将他赶出去了。时间久了,他就听我的话了。” 肃王妃的脸色便有些不好看。阿俊是什么人?月圣国的太子,将来肃王府说不定也是他的,岂能由人如此对待?若非站在面前的人,是涂大海和云诗的女儿,肃王妃早将她教训一顿撵出去了。 “仪铭,你可千万别生气。”沐神医见气氛尴尬,连忙打圆场,“媛媛这个人,就是嘴硬心软,她对阿俊不知道多好,你是没看见。”便把当时煜王爷追捕射伤阿俊,涂菲媛如何捡他回来,又不顾劳累一路抱回紫霞山庄,给肃王妃说了,末了道:“阿俊是个聪明的孩子,岂会不知好歹?若非媛媛对他太好,他如何会听媛媛的话呢?” 肃王妃听到这里,脸色慢慢和缓下来,看向涂菲媛的眼神软下来,说道:“好孩子,我替阿俊的娘,谢谢你了。” “王妃客气了。”涂菲媛淡淡说道。她已经看明白,肃王妃和沐神医可不一样,沐神医是个直心眼的人,又被云诗救过,故此对她一心一意的好。肃王妃,便差了一截。又有阿俊的事在这里,对她的观感便复杂了些。故此,打消了亲近肃王妃的念头。 只不过,有些话还是问得的。又见此间没有外人,且都是知情人士,便问道:“王妃,我有一件事请教。之前,干娘说过,阿俊身上或有诅咒?不知您知道几分内情?” 肃王妃的脸色变了变,随即看向沐神医,又讶异又警惕:“秋霞,你怎么知道?” “我祖上有诊案例子,提起过,我见阿俊的情况有些相似,便大胆猜测的。”沐神医说道,“竟是怎么回事?你若知道,不妨告诉我们?” 肃王妃面带犹豫,不太想说。 沐神医便把周监正为阿俊批命,却遭反噬的事情说了出来:“阿俊的命格奇异,若有什么不妥,你还是早些说出来,免得带累了媛媛。” 她这句话说得不客气,一时间,肃王妃看向她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 沐神医可不管这个,她的命是云诗救的,又是真心把涂菲媛当女儿了的,一切都以涂菲媛为先。故此,毫不客气就问出来。 “阿俊,是天生带诅咒的人。”肃王妃有些不情愿地说道,“这跟他的出身有关。他才一出生,便遭到上天的诅咒,根本活不过满月。是他的娘亲,以心头血为祭,为他再施一层诅咒,以‘百年坎坷’为咒语,保他性命。” 几人听罢,纷纷愕然。 原以为阿俊身上的诅咒,单纯是上天诅咒或人为诅咒,竟没料到,情况如此复杂!阿俊,究竟是什么身份,以至于才生下来就遭上天诅咒,活不过满月?阿俊的娘,又有多么大的本事,竟敢违逆上天,跟阎王爷抢人? 然而,肃王妃说得模糊,几人无从推测,再问她:“阿俊的娘在哪里?阿俊的诅咒可有解?”肃王妃忽略了第一个问题,避而不答,只对第二个问题答道:“有解。”但是,解法如何,她又不肯说了。 想来,跟月圣国的来历有关。一时间,似乎所有谜题都有了答案,又似乎陷入更多的困惑。涂菲媛不禁惋惜,为何宁府的藏书楼,有关月圣国的部分,遭了火灾?竟是无处可查。 “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不多久就能得到消息。”肃王爷走回来道。 肃王妃立刻闭了嘴,再不肯提这方面的事,只对涂菲媛说道:“多谢你这些日子以来,对阿俊的照顾。日后,就交给我们吧。” 涂菲媛挑了挑眉:“王妃要把阿俊接到王府里来?” 肃王妃低头一笑:“他娘将他托付给我,他便算是我的半个儿子。我和肃王爷多年无子,便将阿俊认到膝下,承接肃王府这一脉的香火。” “阿俊若愿意,我没意见。”涂菲媛淡淡说道。看着肃王妃微喜的模样,忽然觉得刺眼,别过头去,目光转向外头。 屋里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沐神医想说些什么,被孟庄主按住,便闭了口,有些忧心忡忡地看着涂菲媛。 肃王妃和肃王爷则坐在一处,凑首低低说着话儿,全部是围绕着阿俊。譬如阿俊回到府里,住在哪个院子里?身边拨几个下人?给他交好哪些臣子家中的公子?时不时,肃王妃抬起头来,似有意似无意地掠过涂菲媛身上。 涂菲媛倒没察觉她的目光,此时看向外头,眉头微微拧着。只希望,阿俊打的不是广玉公主才好。又想起阿俊满脸兴奋,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只顾着求奖励,又忍不住有些来气。他什么时候生的这样心思?竟是胆子肥了,敢闯公主府。若是再被射成刺猬,谁救他? “王爷,小人打听到了。”却是肃王爷派出去打听情况的下人先回来了,行了一礼,然后回答道:“公主府此刻一片混乱,竟是有人伤了公主的腿,又给他逃掉了,连面儿也没露,公主正一边叫太医治腿,一边叫着抓人。” 几人听罢,纷纷抽了一口气,又松了一口气。 好个阿俊,当真有本事,单枪匹马闯公主府,打断广玉公主的腿,还能完好无损地跑出来!更厉害的是,他竟然连面儿也没露,让广玉公主断了腿却不知是谁打断的! 一时间,心中纷纷惊异不已,又忍不住赞叹。然而,人人都没有将赞叹说出口。打断广玉公主的腿,这可不是小罪名,乃是欺君之罪,若是坐实了,哪怕他是肃王府的世子,也免不了严惩! 只怕,被有心人利用起来,就连肃王府也得不了好果子吃。故此,几人绝口不提,只当做听来的趣闻,接二连三惊讶道:“公主可是吃了个大亏啊!” “被打断了腿,也不知能不能接好?若是接不好,成跛子还在其次,一辈子坐轮椅才是最悲哀的啊!” 沐神医自己便是跛脚,这些年来虽然不很在意了,然而那不过是她拼命给自己宽心的结果。她素来爱美,跛脚这样大的缺陷,又怎么会不在意?而广玉公主,虽然一生未嫁,但是爱美之度,人人皆知。若是跛脚了,真够她难受一辈子的! 杀人不过头点地,阿俊看似冲动的行径,却偏偏—— “媛媛,我回来了。”一个带着欢快的娇娇声音响起,打断了众人的各自思索。 抬头往门外看去,只见一抹紫色身影跳了进来,灵巧跃动的身形,倾国倾城的容貌,玉白无暇的肌肤,好不耀眼。黑曜石一般的双瞳,闪烁着明亮的光彩,玫瑰花儿一般柔嫩的薄唇,轻轻勾起。直是叫看见的人,全都不由得眯起眼睛,不敢直视他的容颜。 涂菲媛也险些给耀瞎了眼睛,微微别过头,只敢用余光看他:“来得这么慢,可是在挑衣服?” “嗯。”阿俊点点头,“好些漂亮衣服,我都喜欢。我叫他们给我包起来,他们还不肯。”说到这里,又有些小小的委屈和埋怨。 候在门外的下人连忙说道:“这些衣裳,都是小公子的。小公子想穿什么,就穿什么。” 当年,阿俊虽然走丢了,但是肃王妃每年都命人给他做春夏秋冬四季的衣裳,以防他什么时候找回来了,却没得衣裳穿。听闻此言,肃王妃轻柔一笑,走过来说道:“这里就是阿俊的家,衣服自然要放在家里的,阿俊包起来要带到哪里去?” 一边说着,一边爱怜地去抚他身上,几乎不存在的褶皱。谁知,却被阿俊“啪”的一声打开,瞪起眼睛愤怒地看着她:“你别碰我!”然后转头看向涂菲媛,又伤心,又愤怒,然而语气仍旧是娇娇的:“媛媛,你不要我了?!” 他瞪着眼睛,满满都是伤心和愤怒,还有浓浓的不解:“你为什么不要我了?”一边说着,一边展开双臂,将涂菲媛抱进怀里,死死搂住,仿佛怕被人抢走一般,抱得紧紧的:“你不许不要我!”甚至,双腿将涂菲媛的双腿夹了起来,整个儿几乎挂在涂菲媛的身上。 “松开!”涂菲媛被他搂在怀里,憋得喘不上来气,又觉他大半个身子都挂在自己身上,沉甸甸的,便抓着他的后背,使劲儿揪他:“你下来!” 阿俊道:“不!” 旁边,一直看着这边的沐神医和孟庄主,终于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分开两人:“阿俊,你快松开,媛媛要被你憋死啦!” 听到“憋死”两个字,阿俊才微微松开涂菲媛,只不过仍旧将她困在怀里,像狗崽子护着啃了一半的肉骨头,不许别人碰。 涂菲媛得以喘口气,又觉身上被困得紧紧的,直是想翻白眼。心里,又有一丝欢喜。阿俊不是个矫情的人,他说什么,必然便是什么。他不想叫她抛弃他,可见他根本也不想离开她。她没看错他。肃王妃的主意,只怕要落空了。 “我什么时候说抛弃你了?你倒是指出来我看看?指不出来,我揍你信不信?”此时,涂菲媛也不顾肃王妃就在旁边了,该怎么训他,仍旧怎么训他。反正,肃王妃对她没好感了。 阿俊听罢,眼睛一亮:“媛媛,你没有不要我?”见涂菲媛只翻白眼,忍不住高兴地低下头,在她的鼻尖上亲了一下。 偏偏涂菲媛此刻被他困在怀里,手都抽不出来,竟是给他亲个正着。好在,他也没有得寸进尺,去亲她的嘴,而是转头看向肃王妃:“你为什么要将我从媛媛身边抢走?” 肃王妃一早就看得目瞪口呆,绝没想到,阿俊对涂菲媛的依赖,竟到了这个程度?她只觉得匪夷所思,不由问道:“阿俊,肃王府里有锦衣玉食,再不给你穿那样破烂的衣裳,你想吃什么都有,还有许多人陪你玩,你不动心?” “媛媛也来吗?”阿俊想了想,低下头看向涂菲媛问道。看着看着,眼珠儿微转,又低下头去,朝涂菲媛的脸上凑过去。 涂菲媛趁机狠狠踩他脚上:“你给我适可而止!”抽不出手,还抬不起脚吗?狠狠踩着他,使劲碾动着,“你放开我!” 阿俊一脸无知无觉的模样,天真的神情,看着涂菲媛问道:“媛媛,肃王府里这么好,你也来吗?爷爷奶奶也来吗?我们一起吃他们c住他们,好不好?”说到后面,已经是凑到涂菲媛的耳朵跟前说道。 说着说着,目光便盯在了涂菲媛的耳垂上,但见圆润小巧,瞧起来软乎乎的,好不可爱,不由得伸手捏了捏。 趁他腾开一只手,涂菲媛猛地推开他,一脸恼意:“我哪儿也不去!就跟爷爷奶奶在玉河村!你要来就来吧!” 对肃王妃,该拜谢的也拜谢了,该问的也问了,如今阿俊和肃王妃也算是认了亲,再没她什么事了。至于打了广玉公主,反正也没人瞧见他的脸,自然也不必管。被又抱又亲,恼得不行的涂菲媛,甩手转身向外走了。 阿俊跃身跟出去:“媛媛,等等我!” “阿俊!等等!”肃王妃眼见他灵动的身形一跃,便跑出了门,连忙招手叫道。 阿俊的眼睛没长在脑袋后面,自然看不见她招手。又只顾着追涂菲媛,对身后传来的呼声充耳不闻。追上涂菲媛,便去牵她的手,任她怎么甩也不松开。 肃王妃见了,直是愣住,还想再喊,全都噎在嗓子眼儿。 “我们也走了。”沐神医和孟庄主见状,便也告辞,“改日再来。”说罢,随后出了门,跟着涂菲媛和阿俊的脚步,往外走了出去。 肃王妃拧着眉头,一脸焦急,想叫又叫不得,纠结得不行。肃王爷站在她身后,沉着一张脸。直到人都走了,连影子也看不见了,肃王爷的眉梢才露出一丝笑意。几乎同时,肃王妃“扑哧”一声笑出来:“哎哟,笑死我,这个小子,可真不像姐姐!” 眼角眉梢一片笑意,哪还有半丝儿焦急与纠结?她转身扑到肃王爷的怀里,咯咯笑着:“姐姐要找的人,终于出现了,阿俊有救了,我真开心!” 肃王爷揽着她的腰,在她发心亲了一下,低沉的声音说道:“你方才可是把他们吓坏了。” “我逗逗他们嘛?”肃王妃笑道,“姐姐说过,阿俊只有跟在‘那个人’身边,才会真正性命无虞。若是运气好,还可解掉身上诅咒。我瞧着他这副神态,料得媛媛就是那人,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 旁人不知,她心里却清楚,阿俊从小对人就不亲近,也不信任。除了他娘,就再没旁人了,涂菲媛算是第二个。哪怕是他的亲姨母,肃王妃也没得到过打心眼里的亲近。 他又是那样的来历,自来便是最敏感的,兴许他还没意识到,所做的事情,已经是趋利避害。他既如此亲近涂菲媛,想来涂菲媛便是他的救赎。 一想到这里,肃王妃笑的更开心了:“当年姐姐叫我带他出来,只说不必刻意管他,顺其自然就好,我还担心着。如今想来,姐姐早已经算透了。” 阿俊已经找到了,如今安全得紧,又快快乐乐的,她何必把他捆在身边?高兴了一阵,又对下人吩咐道:“方才小公子试过衣裳了,都喜欢哪些,全都包起来,快些送去。”末了嘱咐一句,“把小公子喜欢的样式都记下来,再叫人去做,可明白了?” “是,王妃。”下人恭敬应了一声,麻溜儿下去了。 泰和殿内,永兴帝召见了孟大人。 “这篇奏折是怎么回事?”永兴帝将手里奏折往下一丢,甩到孟大人的身上。 孟大人接住了,低头瞄了一眼,便认出是自己的字迹,规规矩矩地站好了,回答道:“回皇上的话。臣以为,涂大海夫妇失踪至今,不论是否遭遇不测,侍郎府都应保留。若涂大海夫妇回来,便将侍郎府归还。若不回来,便由他们的女儿居住。待其女百年之后,方能收回。” 原来,那日从公主府回来后,永兴帝便命人下了旨意,将侍郎府召回,欲赐给其他官员。 侍郎府保留了十三年,一直有专人打理,百官们不知,只以为永兴帝念旧情,甚至就连永兴帝仍旧给涂大海发俸禄,也不觉得奇怪。 就连户部,对此也见怪不怪。反正,涂大海的俸禄,算上饷银和米粮,折合起来一年也就三百两,十年也才三千两,算不得多。尤其,这俸禄是压在户部的,并没往外发,只是挂了个名头,说起来还是户部的银子。 近年来,朝中官职设得愈发多了,也有人提议,将侍郎府收回来,赐下去给其他官员,白白空着又每年派人打理,十分浪费。永兴帝都不回答,依然照旧,渐渐就没人提了。 谁知,本来没人提的事,永兴帝自己却主动改了主意。孟大人知道后,立即上了奏折,请求皇上收回成命。这才有了永兴帝召见,发问的一幕。 “皇上,涂大海夫妇秘密去南方,乃是改良水利与播种建设,于民生乃是大计。他二人改名换姓,不求名利,真正是百官楷模。尤其,三年前,南方的水利与播种有了明显的改良,本是他们大功一件。”孟大人说到这里,顿了顿,语气低落下来:“三年前,他二人骤然失去消息,兴许遭遇不测。然而,不论如何,他们功不可没。” 说到这里,孟大人抬起头来,两眼含着水光:“皇上,涂大海夫妇功不可没啊!” “功不可没?”永兴帝冷哼一声,“功过相抵!” 孟大人一愣:“皇上,他们何过之有?” “公主的双腿被人打断了!”永兴帝咬着牙说道,“你以为,有几个人跟公主有此仇恨?又有这个胆子,敢跟公主对着干?” 孟大人瞪大眼睛,叫道:“皇上可有证据?若是无凭无据,不可诬赖涂家!” “哼,证据?”永兴帝咬着牙,苍老的脸上有些狰狞,“若非是朕暗中相助,那臭小子以为自己能跑得掉?他打了朕的女儿,朕还帮着他逃跑,哼!” 孟大人听罢,身子一个踉跄,好悬没摔了:“当真是” “这可是欺君之罪!朕只收回侍郎府,算是宽宏大量了!”永兴帝冷哼一声说道。 孟大人顿时灰了脸,垂下眼皮说道:“人心总是肉长的,胳膊肘往外拐的是傻子,皇上如此包庇自己女儿,也是人之常情。臣无话可说,臣告退。” “你等等!”永兴帝瞪起眼睛,看着这个从年轻时就跟随自己的老臣,指着他道:“你说清楚,你什么意思?怎么就是朕包庇了?” 孟大人抿紧嘴,一言不发。 “哼,惯的你一身臭脾气,滚滚滚!”永兴帝冷哼一声,不耐烦挥手道。 孟大人拱手:“臣告退。” 等孟大人走后,永兴帝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想起昨日周监正传来的消息,手指在桌上轻一下重一下地瞧着,神情愈发深沉难懂。 此时,距离京城千里之外的一片大荒中,一对中年夫妇顶着酷热的日头,艰难地行走着。 中年男子生着一张白净的面庞,斯文清秀,举着包裹遮在中年女子的头顶上方,轻轻笑着,两颊酒窝若隐若现:“好热啊,娘子,换你举起来给我遮一会儿吧?” 中年女子扭头白他一眼:“涂大海,你才给我遮了不到一分钟好吗?说好的一人遮十分钟呢?你的脸皮还要不要了?” “可是人家真的好热啊。”中年男子举起另一只手,握着袖子擦了擦额头,“热死了啊,他们怎么把咱们丢在这样鸟不拉屎的地方?就不会哪儿进哪儿出吗?也不知道走的方向对不对?若是走反了,回头再走一遭,可真是要了命了。” 正是从月圣国出来的涂大海c云诗夫妇。 两人被打晕了,带出月圣国,醒来后便身处一片大荒中,别说人影儿了,鸟影儿都见不到一丝儿。 “他们肯定是故意的。”涂大海忿忿说道,“仪兰真是奸诈,她知道我们带出了些东西,不好意思叫我们交出来,就叫人把我们丢在这里。回头我们又饥又渴,把东西都吃了,带出来跟没带出来有什么区别?” 云诗没好气地道:“我早说过,叫你别偷偷摸摸的,你就直接跟仪兰说又怎样?这三年,咱们没少给她出主意,她怎么也要念这份情的。你倒好,偷偷摸摸的,还叫人发现了,丢不丢人?” “你个傻老娘们儿,你就那么信任她?她可是贼精的很,圣山上那帮老家伙都奈她不得,还叫她做了有实无名的女皇帝,你当她没心眼的?”涂大海恨铁不成钢地道,“她可没把你当姐妹,你别傻了!” 云诗白他一眼:“你懂个屁!” 两人这般插科打诨,努力忽视着头顶酷热的日头,一步步艰难地走着。 “都怪我,若不是我一时好奇,引你去看,也不会陷入月圣国中。”涂大海忽然叹了口气,内疚地道:“若不然,咱们早到京城了。皇上许诺咱们,给我封侯,封你做侯夫人,还怕那个神经病?” 云诗默了一下,说道:“也不知道媛媛怎么样了?她生的丑,在村里少不了受欺负吧?” “爹娘不会叫她受委屈的。”涂大海劝道,“再说,咱们领了秘旨,不得露出真实身份,还得防着那个神经病,带着媛媛多有不便,将她放在爹娘那里,叫她单单纯纯地生活,才是最好的。” 云诗沉默了下来。 “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初见的时候?”涂大海看着爱妻疲惫的脸,打起精神哄她开心:“我可真没想到,这世上的缘分这般奇妙。认出你来的那一刻,我真觉得老天爷是我亲爹!” 云诗不禁“扑哧”一笑,嗔他一眼:“你就胡说八道吧!” “有十七年了吧?过得真快。”涂大海感叹一声,引着云诗回忆当年的情形。 那一年,有几国使者来朝奉,其中一个傻逼在永兴帝跟前摆弄数学,什么鸡兔同笼几只脚,这样小学生都会的算术题,他们也好意思摆出来。涂大海用心算都用不了两分钟,却不得不顾及他们的面子,好生算了一会儿,才给出答案。 还有一个傻逼,领着一只鹦鹉,也好意思显摆。不过,谁叫这物种目前在大平朝没有呢?只见永兴帝的脸色真难看,涂大海当时心想,永兴帝这个憋吃的真亏。哪料到,第二日,永兴帝拿出一只一模一样,甚至羽毛更漂亮的鹦鹉来。 他没看出来那是假鸟儿,还在心里寻思,谁这么大本事,弄了只鹦鹉来?待到几日后的赏花宴上,涂大海才知道,是公主身边的一个侍女,手艺雕刻出神入化,做了只鹦鹉。 听到这个消息,涂大海当时心里就有些异样。他记忆中,有个女子是有这样本事的。只不过,他穿越了,再见不到那个女子了。然而,心里好奇,还是往那边看了一眼。 只见一张少女的脸庞,净白如玉,梳着厚厚的大刘海,将眼睛遮了一半,只露出尖尖的下巴,俏得人心里发痒。印象中,也只有那个人,生了一副绝美样貌,却讨厌被人追求,活生生弄个又土又丑的大刘海,将容颜损色一半。 他握着酒杯的手,已经开始发抖了,隔着半边场地,仔细盯着她。但见她聆听的模样,说话的神情,下意识的小动作,均同印象中的那人一模一样! 想也不想,就站起来,握着酒杯,过去敬酒。男宾和女宾是分开的,他如此已是有些失礼,然而他和她乃是此次宴会的重要角色,同为大平朝争了光彩,互相说两句话,也情有可原。 他举着杯子,来到她身前,心里早已琢磨好,如果只能说两三句话,该说什么。于是,举杯相碰,他低声说道:“天王盖地虎!” 对面的少女,被厚厚刘海盖住的眼睛亮了一下,好听的声音低低回道:“宝塔镇河妖!” “唧唧复唧唧!”他握着酒杯的手颤了一下,声音也有些不稳。 只听对面的人回道:“木兰没叽叽!” 霎时间,两人抬头,四目相望,电闪雷鸣。 “师姐,我是涂大海。”他说完,便举杯仰头饮尽,回了座位。 宴会中场,永兴帝问他要何奖赏?他便跪地相求:“愿娶才女为妻,一生相伴不相离。” 那时,她披着十四岁少女的皮,嫩得能掐出水来。那时,他已经二十一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小伙子。 “你这个变态!”回忆往昔,云诗有些羞恼,在他手臂上掐了一下,“你就不能等等?我才十五岁,你就要跟我圆房!” 涂大海呵呵直笑:“我那时已经二十二了啊!血气方刚嘛!再说,我一直很温柔的。”说着,对云诗挤了挤眼。 “你滚!”云诗使劲掐着他,羞红了脸。 ------题外话------ 一一分享的萌哒小剧场一一 阿俊:‘媛媛,为什么我们隔壁家的刘大娘叫他的男人媳妇儿?’ 媛媛:‘什么?你一定听错了,应该是是相公。’ 阿俊:‘可是我听的就是媳妇儿。’(双眼瞪) 媛媛(一手拍在阿俊头上):‘我说是相公就是相公。’(一副我就是天王老子的臭逼相 阿俊:(双手捂头,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是媳妇。’ 媛媛:‘相公’ 阿俊:‘媳妇儿’ 媛媛:‘相公’ 阿俊:‘媳妇儿’ 媛媛:‘相公’ 众人默。 阿俊(奸笑中):‘媛媛是媳妇儿~’(快速在媛媛黑脸上亲一口,遁走) 媛媛呆在原地只见那脸黑里透红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九九章 上门,拜谢 从肃王府里出来后,涂菲媛便钻进了候在门外的马车里,将帘子一甩。 阿俊像猴儿一样,机灵地从帘子缝隙里钻进去,坐在涂菲媛的旁边,紧紧挨着她,双手搭在膝盖上,坐得倒是板正,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定定瞅着她。 孟庄主和沐神医随在后头,扶着沐神医上了车,孟庄主也坐进去,对黄连道:“走吧。”马车便轱辘辘行驶起来。孟庄主看向坐在对面,仿佛在赌气的两个小人儿,不由得笑起来,眼睛一转,目光落在小桌上:“夫人,可还吃葡萄,我给你剥?” 话音才落下,只见阿俊的眼睛一亮,转头在盘子里扫了一眼,“嗖”的一下,提溜出来里头最饱满的一串,送到涂菲媛的身前:“媛媛,吃葡萄?我给你剥?” 涂菲媛打开他的手,瞪了一眼孟庄主,看向沐神医叫道:“干娘!” 沐神医“扑哧”一笑,打了下孟庄主的手,睨他一眼道:“别老逗人。”自从辞别肃王爷和肃王妃,四人便一路往外走,孟庄主和沐神医微微落下两步,看着阿俊猴儿一般在涂菲媛跟前转来转去,一早心里笑翻了,只是碍于涂菲媛的面子,不好笑出来。 此时,再没旁人,又见着这番情形,孟庄主哪里忍得住?被沐神医打了一下,才不再逗他们,清了清嗓子,说道:“咱们去宁府拜见宁大人。” 宁大人近年来甚少在朝中露面了,那日却为了涂菲媛,特意露面不说,还摆明车马护着涂菲媛,这份情谊不可不拜谢。 “等等!等一下!”忽然,后头响起一个急促的声音,随即马车停下来。 孟庄主打开帘子,看向外头:“发生什么事?” “庄主,似乎是肃王府的下人追来了。”黄连指着马车后面,急匆匆跑来的一人,说道。 肃王府的下人,穿戴打扮与旁的府里都不一样,有肃王府的标识,故此一眼便瞧出来了。几人才从肃王府出来,这名下人怎么又追出来了?莫非有什么事? “我们王妃,叫小人把这个给小公子。”肃王府的下人跑近了,将手里的包裹递上前。 黄连接过来,转给孟庄主:“庄主?” “你们王妃有什么吩咐?”孟庄主打开包裹的一角,只见里面俱是衣物,料子都是上等的,不禁挑了挑眉头问道。 那名下人说道:“王妃没有吩咐,只叫小人把这个给小公子送来。” “行了,你去吧。”孟庄主对他挥了挥手,然后放下车帘,对黄连道:“走吧。” 马车便又驶动起来。 “给你的衣裳。”涂菲媛接过包裹,丢到阿俊的怀里。 阿俊接过来,瞅了涂菲媛一眼,忽然哼了一声,丢到一边:“不稀罕。” “怎么不稀罕?”涂菲媛稀奇地看他一眼。 阿俊说道:“媛媛不喜欢。我也不喜欢。” “不喜欢?那我丢了啊?”涂菲媛心里好笑,抓过包裹,作势要丢出马车。 阿俊把脑袋一偏,不去看,点头道:“嗯。” “丢了多可惜,你拿着穿吧。”涂菲媛好笑地摇摇头,把包裹丢到他怀里。 马车往宁府驶去,不多久便到了。 孟庄主和沐神医先下了车,涂菲媛跟在后头,下来后把阿俊按回车厢里:“你别跟着了,就在这里等着,不许胡乱跑。”想到在肃王府里被他纠缠,碍于孟庄主和沐神医的面,又不好修理他,往车厢里扫了一眼,压低声音;“一个葡萄也不许吃!” 说完,将帘子一甩,往里去了。 宁大人没有露面,让宁朝醉接待的几人。 “祖父醉心研究,抽不得身,由我招待各位,怠慢之处,还望见谅。”宁朝醉引着几人来到湖边凉亭,让下人端上来茶水点心,拱了拱手说道。 几人都表示无妨。孟庄主说道:“这回来,便是为了感谢宁大人援手,保护涂姑娘的事。” 宁朝醉便笑了笑,看了一眼涂菲媛,说道:“涂大人夫妇原本与我宁家交好。此事既然入得耳中,再没有不闻不问的道理。” 他气质清雅,说起话来,如春风拂面,清新爽人。兼之才学不俗,语言诙谐幽默,几人不知不觉,便被勾起了闲情雅致,品茶谈论,好不惬意。 涂菲媛是俗人,倒是谈不来,便低头喝茶水吃糕点,竖耳聆听孟庄主c沐神医和他交谈。但觉三人字字珠玑,半是机锋半是欣赏,虽然插不进去话,听着倒也得趣。 不知不觉,半壶茶,小半碟子糕点,便入了涂菲媛的肚子。微微有了饱意,涂菲媛才想起来,她在减肥中呢,怎么能胡乱吃东西?一时又觉得好笑,心中想道,莫非是被阿俊那个臭小子传染了,她也变成了吃货? “那日见到,我尚不知涂姑娘便是涂大人的女儿,还当着涂姑娘的面,说了好些个点评涂大人的话。有冒犯之处,还请涂姑娘不要介意。”宁朝醉话锋微转,落在涂菲媛的身上。 涂菲媛坐直了,一本正经说道:“并非故意隐瞒。我只当我父母有对头在外,不敢冒然相认。另外,我生得这般模样,即便说出来,约莫是没有人会信的。” “我信。”宁朝醉微笑说道,他本身一副清贵容颜,兼之满腹诗书,气质自然不俗。一身黑衣黑靴,便连发冠也是乌金所做,满眼温柔地看过来,背后是凉亭与荷花,整个人几乎融进了微微的风里。 “涂姑娘,我信。”他又说了一遍,清瘦的面庞,带着让人舒适的清雅俊秀,有些苍白的肌肤,使他显得病弱堪怜,偏偏唇边挂着清雅浅笑,又叫人觉得,他实在洒脱,光风霁月。 涂菲媛心中也不由得有些赞赏,点了点头:“多谢。” 孟庄主和沐神医也觉得,此子甚佳,又说了会儿话,便起身告辞了。宁朝醉一直将他们送到门口,看着马车离去,才转身进去了。 “真是个不错的小伙子。”沐神医偏头看向孟庄主,眼神示意道。 孟庄主与她心有灵犀,点了点头,目光中透出:“的确不错。” “听说他身子骨病弱,至今未娶妻子?”沐神医的眼中露出疑问,见孟庄主点了点头,便眼神一闪,“假如我将他治好” 孟庄主亦是眼睛一亮。 他们二人,愈发将涂菲媛当成亲闺女了,自然而然操心起来。眼瞧着涂菲媛的年纪,渐渐快到说亲的时候,不知不觉留心起来,谁家的小子品行佳?谁家的小子会说话?谁家的小子长得好?谁家的小子亲戚少? “不是叫你不许吃?你怎么吃了?”涂菲媛指着桌子上的空盘子问道。 她就知道他贪吃,故意摆一盘子葡萄到他跟前。见桌上的盘子里空了许多,立刻逮到了把柄,准备好好修理他一番。 却只见阿俊拉开抽屉,从中取出一只小碗,捧到涂菲媛的面前:“媛媛,我没吃,给你留的。” 只见白瓷小碗里头,一粒粒剥了皮的葡萄躺在里头,晶莹剔透的果肉,看得出就连葡萄籽都去掉了,散发着清甜的气息,好不诱人。 “你剥的?”涂菲媛愣了愣,问道。 阿俊点点头:“媛媛,给你吃。” 涂菲媛微微抿了唇,垂眼看着小碗里的葡萄,但见粒粒圆润,剥得十分干净,显然下了许多工夫。不由得,心里有些异样的滋味儿。 “我要数一数,看你偷吃没有。”涂菲媛推开举在面前的碗,搜出葡萄梗,开始数上面掉了多少葡萄。数完之后,又从桌子抽屉里拿出一个牙签,拨弄在碗里,开始数葡萄。 数到最后,涂菲媛将牙签往葡萄上一插,昂头说道:“怎么少了一粒?是不是你偷吃了?” 阿俊的脸上有些可怜兮兮:“媛媛,我忍不住,我就吃了一粒。就一粒,没有多。” “一粒也是偷吃!”涂菲媛瞪眼凶他道。 阿俊垂下眼皮,微微撅起嘴巴,一脸委屈又不敢言的模样。倒仍是举着碗,端在涂菲媛面前。 “罚你把它们都吃掉!”涂菲媛低头将面前的碗往他那边一推,凶巴巴地说道。 阿俊的眼睫毛颤了颤,抬起眼睛来,犹如翅膀被雨水打湿的蝴蝶,轻轻颤抖着,柔弱惹人怜:“媛媛?” “叫你吃你就吃,那么多话?”涂菲媛瞪他道。 坐在对面的沐神医,不由得“扑哧”一声笑出来,手背掩着嘴,眉眼弯弯,笑得好不开心。这两个傻孩子,真是叫人哭笑不得。一边笑着,一边抬眼与孟庄主对了下眼神。 孟庄主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无奈神情。 说起来,两人都觉得奇怪。明明阿俊这样合适的人选,就在媛媛旁边,他们做什么还去观察别人?竟是每每看见他们两人在一块儿,就觉得恰到好处,不能再般配了。但是,瞧不见阿俊的时候,再瞧别人,便把阿俊忘了,又觉得别人也不错。 比如,宁朝醉。清雅知书的公子,脾气好,性子温柔,配媛媛的暴脾气,不是正好?两人才从宁府出来,互相交换着眼神,便是打的这个主意。直到被两人的对话吸引,才惊觉出来。 看着阿俊端着碗,一脸委屈又不敢言的模样,沐神医笑得不行:“阿俊啊,媛媛可不是生你的气,这是心疼你,叫你吃呢,你怎么不吃?” “我给媛媛剥的。”阿俊低头答道。 涂菲媛冷哼一声:“你就装吧。”拿起牙签,插了一粒葡萄到口中,然后说道:“我吃了。剩下的给你。” 阿俊的脸上才泛起一丝喜色,又问道:“媛媛,剩下的你都不吃了?” “不吃了!”涂菲媛挑眉答道。 阿俊便收回手,端起碗,凑在嘴边,仰头“呼噜呼噜”几下,把一碗葡萄都倒进口里。 “干娘,我们这是去哪儿?”涂菲媛打开车帘,往外面看了一眼,说道。 沐神医还没开口,孟庄主便道:“回孟家。” 涂菲媛愣了愣,然后点了点头:“好。” 她如今认了沐神医与孟庄主为干亲,那日孟大人也要认她做干孙女儿,自然要拜见一番的。 谁知,到了孟府,才来到孟大人的院子里,便听到孟大人不耐烦的声音:“来干什么?就说我没空,叫他滚。” 下人走出门来,对走过来的孟庄主说道:“老爷不见” “爹,我没叫你见我,是叫你见媛媛。”孟庄主推开下人,一边往里走,一边喊道。 下人口里不停拦着,脚下却没动,任由孟庄主在前,沐神医与涂菲媛在后,走进院子里头。目光,在涂菲媛的身上转了两圈。 “见什么?有什么好见的?”孟大人从书房里走出来,站在门口,看着几人皱起眉头。 孟庄主道:“你不是要认媛媛做孙女儿吗?” “还用认?她不就是我孙女儿吗?”孟大人皱着眉头,看了涂菲媛两眼,忽然转身走了进去:“在这等着!” 几人都有些诧异。 不多久,孟大人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只荷包,递给涂菲媛道:“我孟家穷,没得见面礼,这个就拿去给你把玩。” 涂菲媛接过来,捏了捏里头,心中一动,收进怀里,拱手拜谢:“多谢孟爷爷。” 她心里,可以称作爷爷的就只有一人,那就是涂老头。至于其他人,比如孟大人,就称呼为孟爷爷。宁大人,便称呼为宁爷爷。 “行了,见面礼也给了,你们走吧。”孟大人说罢,也不管几人,转身进了书房,随手将门一关,“砰”的一声,将几人隔在外头。 孟庄主抬脚就要踹门,被沐神医赶紧拉住了:“别冲动。” 当年,孟大人不同意两人的亲事,但却没有做过什么手脚,沐神医虽然不高兴,但是心里对老人家一直抱有敬重。到了涂菲媛一事,眼见孟大人敢言敢出头,心里不由得便亲近了两分。故此,劝孟庄主道:“有话好说,休得无礼。” 才说完,不防书房的门又开了,孟大人皱着眉头出现在门后,看着沐神医道;“我儿子不必你教。” 沐神医愣了一下。 孟庄主随即瞪起眼睛:“我媳妇儿你没资格训!” 孟大人看他一眼,冷哼一声:“我连你都懒得管,会训她?”说完,目光移到沐神医的身上,“不过是看她浪得虚名!” “还请大人指教。”沐神医扯住孟庄主,看向孟大人淡淡说道。 孟大人抬手一指涂菲媛:“这就是你干女儿?皮肤如此黑得异常,显然是病,你都治不好,怎么敢担当神医之名?” “你怎么知道治不好?”孟庄主不服气地道,“霞儿在收集药材,不日就要给媛媛治呢!” 孟大人没说话。然而,从半垂的眼皮里透出来的,是不信任的神情。 “是我不叫干娘治的。”这时,涂菲媛站出来说道,仰头看着孟大人,脆声说道;“我长得胖,就算变白了,也是白胖子,不好看。我想变瘦了,再治皮肤黑的病。” 孟大人对上她的眼神说道:“你莫告诉我,你就是这样去了肃王府和宁府?” “是。”涂菲媛脆声应道。 孟大人冷哼一声:“真是给你爹娘丢脸!” “他们死都死了,要脸也没用。”涂菲媛脆声说道。 孟大人的眼睛一睁,顿时语塞。 “哈哈,哪像某些人,一把年纪还要老脸,也不知道糊了几皮脸。”孟庄主见老爹语塞,甚是解气地道,才说完,就被沐神医暗暗打了一记。 孟大人直起腰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涂菲媛,声音缓和下来:“既然有法子治,便尽快治。”说完,没再多看几人一眼,转身进了书房,将门一关。这次,不论几人说什么,再也没出来。 “走吧。”孟庄主说道,眼睛瞥了一眼书房,“老头子不管饭,咱们回山庄吃。” 三人便一路返回。 “老头子方才给了你什么?”走到半路,孟庄主好奇问道。 涂菲媛笑了笑:“捏着硬邦邦的,不是金银,便是玉件。” “什么玉?竟然还装在荷包里,娘娘腔。”孟庄主逮着机会便不遗余力诋毁孟大人。 涂菲媛便取出荷包,打开来,掏出里面的东西。但见果真是一枚玉佩,雕塑的弥勒佛像,采用的上好羊脂玉,细腻温润。应是出自大匠之手,但见纹理细腻,弥勒佛乐呵呵笑着,十分自然,浑然天成的样子。 “倒是好东西。”孟庄主说完,将玉佩递回给涂菲媛,又瞥了一眼那荷包,说道:“也不知道找个漂亮点儿的?叫你日后也能佩戴的?” 涂菲媛将玉佩装起收好,笑着说道:“孟大人从书房里随手拿的,又不是早早准备好的,” 三人走出孟府,孟庄主顿了顿,扭头看了一眼里头,嘴里嘟哝了句不知道什么,回头只见涂菲媛已经上了车,便扶着沐神医也钻进去。 “走吧,回紫霞山庄。”孟庄主说道。 马车里头,被留下来的阿俊,等得无聊,便蜷起来睡了。终于听到动静,睁眼看见涂菲媛回来了,立刻坐起来:“媛媛。” “困了?接着睡吧。”涂菲媛说道。 阿俊摇头:“我不睡了。” “你不睡我睡。”涂菲媛说完,便眼睛闭起,靠在车厢壁上,准备小憩一会儿。 对面,孟庄主和沐神医见着两人这般,眼里又露出笑意来。孟庄主对沐神医轻声说道:“夫人可要歇息?躺我腿上吧。” 沐神医应了一声,便仰在他腿上,打算睡一会儿。 “媛媛,你也躺我腿上。”阿俊见了,眼睛一亮,凑过去对涂菲媛说道。 涂菲媛睁开眼睛,看着他的腿,冷哼一声:“瘦得跟柴火棍似的,想硌死我啊?” 已经闭上眼睛的沐神医,闻言不由得睁开眼睛,“扑哧”笑出来。扭头看向两人,打算看阿俊如何应对。 只见阿俊抓过肃王妃给他包的衣裳,垫在腿上,说道:“媛媛,这回不硌人了。” “不躺。”涂菲媛靠着车厢壁,眼也不睁地说道。 她是不想在孟庄主和沐神医跟前闹笑话,怎么肯躺他腿上?阿俊却误会了,以为涂菲媛仍旧嫌弃硌人,一脸认真地思索着,忽然眼睛一亮:“媛媛,我肚子软,你躺我肚子上?” “一边儿老实待着去。”涂菲媛睁开眼睛,拍开他凑近的脸,又重新闭上眼睛。只不过,嘴角微微扬了起来。 阿俊被拍开后,一脸失落,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腿,想起涂菲媛嫌弃的眼神,默默决定,要吃得壮一点。就像,孟庄主。 马车外面,有阵阵马蹄声,是斐烈骑着黑风护在左侧。透过车帘飘动的缝隙,阿俊看到斐烈高大健壮的身形。目光下移,落在他的腿上。又长,又粗,包裹在长裤里,隐隐可见结实紧绷的肌肉,充满力量。 总有一天,他也会有这样的大长腿。阿俊抿了抿唇,收回目光。 “叫厨房做饭,多做一些,就说阿俊来了!”进了山庄大门,孟庄主便吩咐道。 晌午头上,又热又乏,众人倒不是很饿,只除了阿俊。他虽然吃了些葡萄,但是根本不顶用,早就饿得不行了。怕吵着涂菲媛,惹她不高兴,一路上双手按着肚子,也不吭声。但是,几人又不是瞎子,谁看不见?倒是更心疼他两分。 厨房里的人,听到孟庄主的嘱咐,连忙收拾了数倍的肉和菜,迅速做起饭来。原是那回阿俊来过,那副吃相和饭量,让厨子们记忆犹新,唯恐他不够吃,索性多做。 “干娘,药材何时配好?我想解毒了。”走近沐神医身边,涂菲媛低声说道。 沐神医愣了一下:“为何?”想起几人在孟府中,孟大人说的话,转过身问道:“可是因为孟大人的话?”见涂菲媛点头,便缓声说道:“你不必介意。涂大人和你娘,都不是死要面子的人。你开心就好,他们不会介意的。” “我介意。”涂菲媛想了想,低声说道。 她看够了人们看她的眼神。听够了人们叫她“黑妞子”。就连家里三叔,涂大河都叫她“黑妞子”。涂菲媛受够了。 “我决定做个白胖子。”涂菲媛微微侧头,说道:“先变白,再去减肥。” 沐神医想了想,说道:“也好。”说到这里,神情有些复杂,“媛媛,解毒的过程,有些痛苦,你,做好准备。” “嗯!”涂菲媛点点头。 沐神医抬起手,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脸:“三日后吧。我尽快调配齐药材,三日后你再来紫霞山庄,我为你解毒。” 涂菲媛点点头。 吃过饭后,孟庄主和沐神医送涂菲媛和阿俊出门。涂菲媛拒绝了黄连驾马车送她,只说道:“我不回家,叫斐烈带我到镇上去,骑马过去就行。至于阿俊,他吃了一肚子肉,走动走动消食也好,总归他认得路。” “行。”孟庄主没有强求。 沐神医又拉过涂菲媛,低声说道:“解毒要七日。你想好了,一直住在这里,等毒解了再回去,还是每日过来?” “我一直住在这里。”涂菲媛说道。 沐神医点了点头,松开她的手,看着她走向斐烈身边的黑风。 “我扶你。”斐烈伸出手。 涂菲媛搭上他的手,准备借力上马,却突觉身后传来一股大力,竟是圈住她的腰,将她举了起来:“阿俊!你做什么!” 敢这样对她没大没小的,除了阿俊,还能有谁?涂菲媛心里刚生出恼意,下一刻就被那股大力举着坐在马上,低头一看,阿俊眨着眼睛,对她说道:“媛媛,我抱你上去。” 涂菲媛顿时语塞,想了想,说道:“多谢你了。你回家吧,告诉爷爷奶奶,我傍晚回去。” “嗯。”阿俊点点头。 斐烈看了他一眼,翻身上马,扯着缰绳,低低喝了一声,便驱动马儿,渐渐奔跑起来。 阿俊背着装满衣裳的小包裹,往玉河村的方向走去。细瘦的身形,不急不缓。目光偶尔落在灌木丛中,便走过去采几颗野果,有滋有味儿地吃起来,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中。 “唉。”沐神医不知为何,忽然叹了口气。 孟庄主牵起她的手,往山庄里头走去;“咱们快些找到药材,做出解药,给媛媛解毒。” 坐在马背上,身后是斐烈健壮的身躯,被他两条健壮的手臂围在身前,风驰电掣向前行驶,涂菲媛却无心旖旎。 此刻,注意力放在怀里的荷包上,有些按捺不住。孟大人给她的荷包,里头不仅仅是玉佩。如果她没摸错,里面必然有一张纸条。 孟大人,究竟写了什么给她? 虽然按捺不住,涂菲媛还是竭力忍耐着。孟大人避过孟庄主,谁也没有告诉,只悄悄将东西给她,想来是隐蔽的东西,最好不叫任何人知道。又想起孟大人看似教训她的那一番话,心里隐隐猜到,这张纸条是关于涂大海和云诗的。一时间,更加好奇起来,直是如小猫挠心。 无忧书局,阎先生没有问涂菲媛为何才来。反正,涂菲媛常常如此。通过近日的事情,以及黄掌柜遣他回来,单单留涂菲媛在无忧酒楼吃饭,阎先生心里明白,涂姑娘不是寻常姑娘,只怕日后愈发不是他能懂的,索性不问。 一整个下午,涂菲媛便埋首于整理账目,一直到天色晚了,才起身说道:“阎叔,我回去了。” 阎先生点点头;“路上小心。” 与斐烈一起往城外走去,来到放开黑风的地方,斐烈吹了声口哨,不多久,黑风便跑来。斐烈扶着涂菲媛上马,而后自己翻身坐上去,双臂环过涂菲媛,扯住缰绳,低低道:“驾。” 日头渐渐沉入云霞,喧嚣的白日沉寂下去,逐渐变得安静。 一路无话。 回到家里,黑风停在篱笆小院的门口,涂菲媛跳下马来,往里面走去。 只见阿俊赤着上身,在院子一角劈柴。浑身只着一条裤子,还是涂老头穿旧的,被李氏缝了几针,挂在他瘦得不盈一握的腰上。 “怎么就穿这个?你娘给你的一包衣裳呢?”涂菲媛走过去问道。 阿俊看见她回来,直起腰身,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媛媛,你回来了。”顿了顿,“谁是我娘?” 涂菲媛抬手想打他脑瓜子,顿了顿,改为抹了抹他一头的汗,说道:“今天上午去哪儿了,你不记得啦?这儿有颗红痣的人,不就是你娘?” “她不是。”阿俊皱起眉头,有些不悦,“我娘,我给你看过的。” 涂菲媛捂住他的嘴,瞪他道:“那就是你娘。”见阿俊不服气,挣着要说,愈发捂紧他的嘴,压低声音说道:“好阿俊,你就当她是你干娘。既是干娘,便也可称作娘,对不对?” “呜呜。”阿俊摇头。 涂菲媛心下叹气,又说道:“不必你叫她娘。只我说的时候,你不要反驳我,好不好?” 阿俊的眼中有些委屈,湿漉漉的眼睛,带着一丝怪责。最终,垂下眼睛,不挣扎了。 “我给你亲亲脸,好不好?”涂菲媛虽然是为他好,然而见着他不开心,也不由得心里有些发堵,便指了指脸颊说道。 阿俊的眼睛微亮,看着涂菲媛的脸颊,余光瞥见斐烈朝这边看过来,忽然摇了摇头,他把自己的脸凑过去:“你亲我。” 涂菲媛黑了脸。 “她不是我娘。”阿俊见她不肯亲,便又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略带委屈地说道。 涂菲媛抓过他的下巴,照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一把推开他:“这事了了!以后再不许因为这事不高兴!” “嗯嗯。”阿俊眯起眼睛,笑得贼。 涂老头不在家,原是因为分地,村里争的厉害,他领着阿俊拾了柴火回来,便又去商讨了。李氏虽然在家,却刚好在屋里,也没看见这一幕。只有斐烈和大黑马看见了,大黑马喷了一口气,蹄子在地上刨了刨。斐烈收回目光,牵着大黑马,往营地那边去了。 “奶奶,怎么给他穿这个?他那一包袱衣裳呢?”涂菲媛一边说着,一边往屋里去了。 李氏坐在床边,正在缝衣裳,闻言笑着抬头看过来:“媛媛啊,这是谁给阿俊的?我刚才听你说,是阿俊的娘?” “嗯。”涂菲媛点了点头,把早就想好的说词说出来:“可巧,我们今天进京,遇见他爹娘了。他爹娘都忙,没空照顾他,又叫他跟我们回来了。他娘见他穿的差,便给了他一包衣裳,叫他跟我回来了。” 李氏没有怀疑,笑着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这一包衣裳,阿俊穿上正好,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若不是亲娘给做的,谁也不信。便又说道:“阿俊娘可真是好人。这包袱里,还有几块好料子,我瞧着是给你的,就给你缝衣裳呢。” 涂菲媛愣了一下。 “你瞧。”李氏见她似乎不信,便挪了挪身子,露出后面床上的包裹,已经打开了,上面是四五身衣裳,下面是三四样布料,叠得整整齐齐,又光滑又柔软,一看便是上等的好料子。 “这是女孩子才穿的料子,定是阿俊娘答谢你的。”李氏把手里的料子举起来,给涂菲媛看:“这颜色,桃红色的,男子是穿不了的,就是给你的。”又扯过身后的一块,“这烟紫色的,绣着茶花呢,也是女孩子穿的。” 说着,愈发来了兴致,索性将手里才缝的衣裳放下,将包袱里的几样布料都展开来,给涂菲媛一一看个遍,末了笑道:“这些料子,阿俊都穿不得的,必然是给你的。” “嗯。”涂菲媛心里有些复杂,抬头看向窗子外头的阿俊。只见他赤着上身,举着斧头在劈柴,十分认真的样子。他不肯留在肃王府,肃王妃明明生气了的,又怎么会送东西给她?而且,肃王府的下人追来的很快,根本就是他们前脚才走,肃王妃后脚便命人送来了。 莫非,不是肃王妃,是肃王爷?涂菲媛想不出头绪,索性不想了,指着窗子外头,院子一角,阿俊身前堆起的高高一堆柴火,说道:“奶奶,他是不是把河边上的枯树都砍来了?” 李氏抬头看了一眼,不禁笑道:“可不是?你爷爷吃过晌午饭,要去河边捡柴火,他非要跟去。等他们回来,就见阿俊扛着三棵枯树,你爷爷背着一筐子枯树叶,真是笑死个人。阿俊这孩子,真是实心眼。” 他家里有钱,瞧瞧他娘给他带的一包衣裳,全都是上好的绸缎料子,绣功又精细,显然就是大户人家的少爷。他竟也不拿乔不做作,天天跟在他们后头打转,如今也不必吩咐他干活了,他一早弄明白家里有什么活,都抢着做的。 还有柴火,谁也没要求他,他自己自恃力气大,偏砍了几棵枯树扛回来,一问他,口里说的什么?竟说道:“这样爷爷就不必天天去了。” “真是没白疼他。”李氏说起来,愈发笑得合不拢嘴。只有些可惜,道;“本来想认他做孙儿的,记在你父亲名下,给你父亲传香火。如今是不成了,他有爹有娘,咱怎么能抢人家孩子?” 涂菲媛没有说话。背过身,掏出怀里孟大人给她的荷包,伸手进去,果然夹到一张纸条。她飞快打开来看,只见上面写着:“你父母生死成谜,你好自为之。” 直直愣了有五秒钟,涂菲媛才连忙把纸条团起来,却没塞回去,而是攥在手心里,此刻心里砰砰跳起来。 孟大人是什么意思?十三年前大场大火,留下的一地焦黑尸体,并不是涂大海和云诗的?虽然一早有所猜测,但是涂菲媛并没有抱太大希望。此刻见了这张纸条,立刻肯定了猜测,一时有些口干舌燥。 涂大海和云诗没有死,那么他们的尸首是谁留下来的?竟然被仵作检测成他们二人的尸首,要么是仵作被人买通,要么那两具尸首的身高体型,与涂大海夫妇并无二样。但是,不管哪一种,都说明一件事情——这件事有人为的痕迹。 广玉公主放火是做不得假的,但是,涂大海和云诗死遁,究竟是有所打算,还是受命而为?又想起永兴帝不仅保留了侍郎府十三年,更是年年为涂大海发俸禄,心里已经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他们当年没死,这是肯定的。那么,如今在哪里?希望才升起,转眼又被重重谜团包裹住,沉了下去。涂菲媛没有将这件事告诉李氏,就让老人家以为,她儿子还会回来的,心里挂着一丝希望也好。 晚上烧饭的时候,涂菲媛顺手把纸条丢进炉膛底下,看着那张被孟大人随手撕下的纸张,被火舌吞没,面上沉沉,没有表情。 一连三日,涂菲媛在无忧书局整理账目,每日早出晚归,甚至得了阎先生的许可,抱了账目回家整理。反正她觉浅,每日睡不多,便点了灯,加班加点整理。 终于,三日后,涂菲媛将账目梳理出来。进项,支出,盈余,坏账,漏洞,等等详细列出来,交给阎先生:“阎叔,我整理完了。接下来,我有些事情,大概七八天来不了。” “可有麻烦?需要帮忙吗?”阎先生听罢,倒也并不惊讶,只是寻常蔼声问道。 涂菲媛笑着摇头:“没有危险。”说到这里,歪了歪头,“阎叔再见到我,可不要太惊讶。” “哦?竟是有什么好事?”阎先生见她满眼喜悦,竟是掩不住了,也不由得十分好奇。 涂菲媛摇头不答,笑着说道:“先生等我消息吧。” 阎先生便点点头,目送她离开了,才走进去。将涂菲媛做好的账目,以及原有账目,全都打包封装好,准备晌午送去无忧酒楼,黄掌柜的手里,由他差人给京中的公子送去。 “涂姑娘可真是奇人。”阎先生算了算,这些账目自从送来,从头到尾,也不过十天左右。而涂菲媛三天两头不来,真正花费在上面的时间,也不过六七日而已。想到此,不禁凛然。往日就连公子处理账目,也要七八日的。莫非,涂姑娘的智慧,竟比得上公子? ------题外话------ 过渡章节,写得不太顺手,更得晚了,请亲亲们见谅一3一 一一迟来的感谢榜一一 感谢zh1968cjx060519ct一y丶l一verclsy0812c安安小琪cjenhuicrikkuatc苏筠茹c流萤残影c轻风御柳c彤云仙子c351978c王寒格一0431c爱琴海802c1356722cba一ba一213c1353188csuh00c694574542c蒲君城c小布丁的票票。 很感谢大家的支持,让阿风写文疲累与枯燥之余,又觉得蛮开心的。挨只亲亲,谢谢你们,阿风努力写出精彩的剧情,保质又保量,回报大家~ 最后,祝周末愉快~ (阿风去补觉啦,五点钟就起来码字了,困成狗~不要催更哦,谁催双更就咬谁,啊呜~)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章 解毒,代受 斐烈带了五名侍卫,护送涂菲媛往紫霞山庄。&其余侍卫们,由祁朗带领,帮衬涂老头和李氏,并保护两人的安全。 本来,斐烈打算多带几人保护涂菲媛,毕竟涂菲媛才是他要保护的对象。但是涂菲媛不这样认为,只道:“广玉公主的腿才被打断了,万一她心中郁怒,打算找我出气,却又找我不见,便寻我爷爷奶奶的麻烦怎么办?何况,我在紫霞山庄,即便广玉公主的人寻来,也奈何我不得。” 斐烈见她坚持,便没有再说什么,就此应了。至于阿俊,他死活想跟来,被涂菲媛按下了,叫他在家逗爷爷奶奶开心。毕竟,她不在家,一走就是七天,爷爷奶奶未免思念。有他在家,插科打诨,二老心里也松快些。毕竟,他最擅长讨人欢心。 只不过,臭小子愈发贼精了,非骗了她两个吻,才乖乖应了。坐在大黑马上,涂菲媛摸着被亲的左脸,眼中还有些恼。臭小子,他亲脸就罢了,居然还咬一口。涂菲媛摸着,都有些牙印了。 坐在她背后的斐烈,微微低头,目光落在她的左脸颊。但见一圈轻微的牙印,如一颗圆枣儿,印在涂菲媛的脸上。他几乎不用看,就想像得出,那名少年做出这件事时,投来的挑衅与宣告领主权的目光。 “涂姑娘很喜欢他?”斐烈低沉的声音响起。 涂菲媛被拉回神,愣了愣,说道:“你说阿俊?” “嗯。”斐烈应道。 涂菲媛冷哼一声:“那个臭小子?” 却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 斐烈等了一会儿,不见涂菲媛回答,想要再问,张了张口又闭上了。他跟个孩子计较什么?扯动马缰,低沉的声音道:“驾!”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紫霞山庄。 孟庄主和沐神医已经等候多时,见人来了,忙迎上去。沐神医走到涂菲媛跟前,牵起她的手,满眼爱怜之色:“好孩子,跟我来。” 涂菲媛便跟在她身后,往里头走去。 沐神医牵着涂菲媛的手,一直走到内院里头,来到一间密闭的室内。但见室内中间放着一只硕大的木桶,桶内空空,可见一只小凳子放在里面。沐神医抬手一指木桶,对涂菲媛说道:“一会儿你便坐在里头,我将药汁灌进来,为你拔毒。” “我准备好了。干娘,何时开始?”涂菲媛看了一眼,便脆声问道。 沐神医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颊,一脸爱怜与不忍:“既然如此,那我现在便命人抬水进来。”说着,走到外头,吩咐下去。 热水都是一早就烧好的,几名下人抬水进来,将木桶灌得七分满。沐神医又将一小桶漆黑的药汁,灌入里头。霎时间,冒着热气的清水,变成了涌着白色蒸汽的乌沉沉的黑水。 “媛媛,你脱掉衣物,坐进去。”沐神医将门一关,对涂菲媛说道。 这间密闭室内,原是另开辟出来的,位于一座单独的小院落内。没有吩咐,等闲人进不来。而外面又有孟庄主和斐烈等人守护,旁人闯不进来。故此,涂菲媛也没什么可担心的,点了点头,开始脱衣服。 因着心中有些激动,解开衣裳的手,竟有些微的颤抖。终于将衣服全部脱掉,露出一身黢黑的肥肉,涂菲媛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干娘,你别看。” 沐神医生得冷艳无双,脱俗绝伦,更是一身雪肌玉肤,涂菲媛捏着身上的团团肥肉,一股自惭形秽的心情不免涌上来。 “好,好,干娘不看。”沐神医笑着转过身去。只当涂菲媛害羞,不肯叫她瞧见身子,倒也没往那方面想。口里指挥道:“媛媛,你坐进去便行了。” 涂菲媛点了点头,想到沐神医瞧不见,便又“嗯”了一声,抬脚跨进木桶里。脚尖才刚进去,立刻拧紧眉头,“嘶”的一声,倒吸一口凉气。 沐神医听见这声抽气,咬了咬唇,捏住手指说道:“媛媛,忍住。”越到后面,便越疼痛难忍,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嗯。”涂菲媛点了点头,咬着嘴唇,把一条腿迈进去。但觉千万根钢针往毛孔里刺来,痛得浑身直哆嗦。但是,为了变白,她忍了。双手抠着木桶的边缘,又将另一条腿迈进来。 乌沉沉的黑水,仿佛容纳了无数妖魔鬼怪,个个生着一口利牙,往涂菲媛的身上啃来。仿佛,要将她的肌肤啃掉一层,才肯还她雪肤玉肌。 两条腿都迈进来,涂菲媛已经疼出了一头汗,咬着唇,手指抠着木桶边缘,使劲往下坐。乌沉沉的黑水,逐渐没过腰肢,没过胸口,最后只剩脑袋和脖子还留在外面。涂菲媛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双手用力抠着木桶边缘,几乎快要把木桶掰碎了。 “好孩子,你忍着些。”沐神医转过身来,满脸不忍。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条雪白毛巾,走过来,将毛巾浸在木桶里,打湿了捞上来。 涂菲媛见状,瞳孔一缩,脸色变了:“干娘?” “好孩子,别怕。”沐神医说着,便将涂菲媛的脑袋扶着倚到木桶上,然后伸手盖住她的眼睛,将浸了药汁的毛巾,敷在她的脸上。 “啊!”涂菲媛终于忍不住,尖叫一声。 她的声音本就清脆,这一声情不自禁的尖叫,顿时便传出老远。守在院子外头的孟庄主和斐烈,也听到这声饱含痛苦的尖叫,都不由得神情一紧。 密室里头,沐神医吃力地按住涂菲媛的头,不让她乱挣动,口里安抚道:“只要你忍过去,就能变成你娘那样的大美人。皮肤雪白雪白的,像鸡蛋清一样细腻光滑,谁见了都要艳羡你。” 涂菲媛听到沐神医的声音,渐渐停止挣动,任由蘸了药汁的毛巾,敷在脸上,传来一阵阵难以忍受的刺痛。 “我没事,干娘。”涂菲媛勉强挤出来道。 沐神医便松开她:“干娘相信你能忍住。”走到一角,搬了只小凳子,坐在木桶外面,开始跟她说起话来:“你也别怨干娘没本事,只能给你配出这样熬人的药材。实际上,干娘已经改良过了的,原本的解药,比这更加难忍。” “原本是什么样的?”涂菲媛努力分出心神,不去想身上的疼痛。 沐神医便道:“少了两个步骤。第一步,由一百只毒蝎子趴在身上,逐次蛰刺。第二步,这木桶原本应该架在火上煮的,水温要比现在高出一倍。” 涂菲媛想象了一下,一百只毒蝎子蛰在身上的滋味儿,想来与此时差不多少,但是要恶心很多。有些无奈,也有些庆幸:“多谢干娘体贴我。” 其实,不必沐神医说,涂菲媛也不会怪她。这份毒,本就是沐神医精心研究出来,用在广玉公主身上的,必然是越恶心c越痛苦c越折磨人才好。是云诗没有与她商量,直接用在自己身上,以至于多受一分罪。 “干娘,要不然,你打晕我吧?”即便能够理解,然而这疼痛还是太难忍受,涂菲媛痛得根本无法分神,全部注意力都在浑身上下,无处不在的疼痛上。 沐神医听了,不由得苦笑:“媛媛,即便我将你打晕了,这疼痛也会瞬间将你唤醒的。” “啊”涂菲媛不由得发出哀叹声。这次是开始,还有六日多的时间,要浸泡在药汁里。想了想,又问道:“干娘,每天要泡多久?” 沐神医顿了顿,才说道:“我给你配的这副药汁,是稀释到最厉害的,故此每日要泡足八个时辰。” 八个时辰?那不就是十六个小时?涂菲媛听罢,欲哭无泪:“干娘,要是稀释的程度没这么厉害呢?” “媛媛,你别想了,那不是人受的罪。”沐神医说道。坐在涂菲媛的身后,一张面上满是自责,同时又有些埋怨。 云诗也是的,为何不早说?竟如此不信任她么?害得媛媛吃这份苦头。 沐神医当时是恨透了广玉公主的,故此配出来的药,乃至于解药,都让人吃足了苦头。当时,她心里想着,哪怕给广玉公主解了毒,也要活活痛疯她。全然没料到,竟会叫自己人吃了苦头。看向涂菲媛的眼神,愈发充满怜惜。 涂菲媛掰着木桶边缘,悲愤难言:“广玉公主,我替你受了好大的罪!” 京城,公主府上。 “滚!都给本公主滚出去!”躺在床上,双腿被木板夹住固定吊起的广玉公主,将身边能丢的东西,全部都丢向侍奉的婢女。 婢女不敢躲,被打得头发也乱了,衣裳也散了,甚至还被打出一头包,跪在地上说道:“公主,您吃点儿东西吧,不然身子熬不住啊?” “本公主叫你们滚出去!”广玉公主披头散发都躺在床上,一双眼睛布满血丝,赤红戾气,好不吓人。 婢女们纷纷叩头起来:“公主息怒。” 人人都不敢真的滚出去。只因为,如果她们滚出去,广玉公主必定会喊:“人都死哪里去了?”等她们进来,等待她们的是更狠的打骂责罚。 “禀公主,陈夫人到了。”就在这时,一名婢女进来回禀道。 广玉公主闻言,眼中戾气微消:“请进来。” 婢女口中的陈夫人,是英国公府三房的夫人,也就是广玉公主的母妃,静妃的庶妹。广玉公主见了她,私下里叫一声姨母也是叫得的。只不过,广玉公主自恃身份尊贵,从没给过她这个脸。 婢女福身应声,下去通传。 不多时,一阵轻浅有序的脚步声近了。一只戴着尖尖指套的手,打开珠链,走了进来。身量并不高,也不是凹凸有致的身材,竟是小小的c瘦瘦的,偏又穿了一身大红衣裳,脑袋上插满珠翠,仿佛生怕别人瞧不出来她身份贵重。 瞧见床上的人儿,陈夫人惊呼一声:“玉儿!”快步上前,来到床前,眼睛里已经含了怒意与心痛:“玉儿,我听闻你被人害了,怎会如此?那歹人可曾逮着?” “没有!”广玉公主拧眉说道,撕着被单,声音透着狠戾:“若给本公主知道是谁,必扒他皮,抽他筋,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陈夫人生着一张扁平的脸,五官皆不出众,顶多算的上清秀,被浓浓的妆容一描,竟看不出来原本面目,更觉她说话表情夸张而不真实。听了广玉公主的话,立刻附和道:“说得是!竟敢如此冲撞公主,是谁给的他天大的胆子?绝不能轻饶!” 说着,看着广玉公主被疼痛折磨得眼角底下乌青一片,满脸戾气掩不住的倦容,又不由得掩面哭泣起来:“玉儿呀,你受苦了!” 不多时,就把一张脸哭花了。广玉公主本来就烦,见得她做作,更加烦厌了:“哭什么?本公主还没死呢!” “是姨母失态了。”虽然从没被广玉公主叫过姨母,然而陈夫人却始终以“姨母”自居。她止了哭声,却没放下袖子,而是起身说道:“带我去洗把脸。我哭成这样,实在无颜面见公主。” 广玉公主没耐心地拧眉挥手:“去吧。” 陈夫人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这回是顶着一张素颜回来的。失去了浓浓描绘的妆容,陈夫人本来的平庸五官,便完全显露出来。稀疏的眉毛,微微吊起的眼梢,并不挺拔的肉鼻子,若非保养良好,拥有尚算白皙细嫩的皮肤,甚至比不上村姑来得漂亮。 “玉儿啊,我听下人说,你母妃还没有来看过你?”陈夫人细声细气地问道。 广玉公主不耐烦地拧起眉头,同时冷笑一声,眼梢吊了起来:“她?只怕我死了也不肯来看一眼的。” 这一拧眉,一吊眼梢,竟与陈夫人的神态,像个五分。 说起来,广玉公主的母妃,静妃长了一副漆黑细眉,双眸清亮,五官精致,乃是一等一的美人。否则,也不会被选为宫妃,又隆宠多年。偏偏,生下一女,却是五官平庸,姿色寡淡,竟有四五分像一直不睦的庶妹。故此,静妃一直不很高兴。 后来,广玉公主渐渐长大,性子跋扈,心胸狭窄,丁点儿天家公主的气度涵养都没有,愈发叫静妃不喜。又看见广玉公主和庶妹来往亲近,更加不爱搭理。渐渐迷上了佛理,愈发深居简出了,对这个亲生女儿,常年不闻不问。 广玉公主初时十分委屈,后来也赌气不去想她,只跟着陈夫人胡耍。陈夫人对她倒是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想着她。唯独只做了一件事,让广玉公主深恶痛绝,那就是把云诗送到她身边做婢女。 就为了这件事,不论陈夫人对她多好,她再没对陈夫人露出过半分好脸色。听到陈夫人提起静妃,更加心情烦躁:“你来干什么?就是给我添堵的吗?” “玉儿可不能如此想姨母,姨母听了,心里好难受的。”陈夫人捧着心口说道,“姨母就是怕你想不开,心里难受,特意来陪你的。” 广玉公主冷哼一声:“心意我领了。你回去吧。” 不由分说,下令撵人。 陈夫人不得不起身,告辞了。 “人都死哪里去了?都给本公主滚进来!”屋里一时空荡荡没有人,广玉公主忽然脾气大发,伸手往床头摸去,就要捡着什么丢出去。摸了两下,什么也没摸到,扭头一看,东西早被她丢干净了。一时气急,拔下手上的翠玉扳指,就朝墙上丢过去。 婢女才进来,就看见一抹翠影儿往墙上丢去,唬了一跳,连忙奔过去接住:“公主,这可是静妃娘娘送您的扳指,您一向最喜欢的,怎么能丢了?” “谁准你接住的?给我砸碎了!”广玉公主捶着床尖声大叫道。一不留神,用力过度,竟扯动了腿上的伤,刹那间脸色一白:“我的腿!” 婢女们瞬间乱作一团:“快传太医!” 太医来回,检查一番,下了诊断:“断骨处错位,要重新正骨。” 一番正骨,将广玉公主正得鬼哭狼嚎,痛得死去活来,汗水倘了满脸,碎发胡乱粘在脸上,浑若疯子一般,任谁见了都不肯相信,这就是永兴帝唯一的女儿,备受荣宠的广玉公主。 涂菲媛并不知道,她代而受过的那人,此刻狼狈之态,丝毫不亚于她。浸在木桶里,因着剧烈疼痛,浑身止不住轻颤,更是汗水频频淌出,能量消耗得厉害,没一会儿便饿了。 “来,吃点粥。”沐神医早就料到会如此,一早命厨房里备好了饭食,此刻端着一碗红枣银耳粥,揭开涂菲媛面上的手巾,露出嘴巴来,用小勺舀了,喂到涂菲媛的嘴边。 清甜的香气,瞬间钻入涂菲媛的鼻子里。在一片浓浓的药汁味道中,那么鲜明,好似黑暗中的一盏明亮灯光,让人惊喜落泪。 涂菲媛从没觉得,粥会散发出如此美妙的香味,感动得眼眶都发热了。她张口,才想吃,忽然想起一件事,又闭上了。 “媛媛?”沐神医有些惊讶,“怎么不吃?” 涂菲媛想了想,问道:“干娘,如果我泡一天,却不吃饭,会不会变瘦?” 沐神医顿时愣住,一下子明白了涂菲媛的心思,直是心疼得不行:“媛媛好歹吃些吧?减肥之事,非一日之功,徐徐图之方是良计。” “我不吃。”涂菲媛别过头去。伸出手,又将手巾盖回去。沐神医没有说必须吃,看来一顿不吃也没大碍,死不了人,也伤不了身。既然如此,撑过七日,必然会再瘦上一些。 沐神医又劝,涂菲媛只是不听,无论如何不肯张口。末了,沐神医无法,只得将粥端走。 院子门口,孟庄主看见沐神医居然将粥端出来了,不由讶道:“媛媛怎的没吃?” 他与沐神医夫妻多年,互相所知颇多,又学了些医术在身,自然晓得涂菲媛浸泡在药水中,精力消耗得厉害,必要大补才能撑过去。见得此景,直是惊讶不已。 沐神医摇了摇头,张口才想说,余光瞥见斐烈看过来的好奇目光,又闭上了。扯着孟庄主的袖子,往厨房的方向去了,走远了才道:“媛媛要减淝,不肯吃。” 孟庄主惊得睁大眼睛:“媛媛这是拿命在拼?” “可不是?”沐神医叹了口气,低头望着手里端着的粥,声音有点闷:“从前见她坦坦荡荡的,以为她压根不把相貌放在心里。谁知,我们都瞧错了。她并不是不放在心里,而是全都压在心底,没叫我们瞧出来。” 密室里头,涂菲媛又痛又饿,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缓慢。原本掰着木桶边缘的手指,也渐渐没了力气,收了回来,无力垂在身边。坐在桶里的小木凳上,全身都靠木桶支撑着。 鼻子里满是药材的苦味,渐渐都麻木了。方才嗅到的一丝清甜粥香,仿佛是幻觉一般。然而,才一想着,又饿得不行。咬了牙,愈发狠了心。这点苦头算什么?只要死不了人,就不叫苦头。 待八个时辰过去,涂菲媛已经累得手指头也抬不起来,是沐神医给她穿了衣裳,又由孟庄主将她抱回屋里歇着的。 “媛媛,吃点东西吧,要不然你明天撑不住。”沐神医端了一碗碎米肉粥进来,站在床头,用小勺舀动着,令香味散发得快一些。 涂菲媛顿时咽了下口水,只觉得这香味如罂粟一般,令人无法抵挡。然而,她捏了捏手指,勉力摇头:“不。”说罢,眼睛一闭,往周公的怀抱投奔而去。 她累了一天,身体精神均是透支,也不必刻意,很快便沉沉睡过去。沐神医端着碗进来,又端着碗出去,见到孟庄主,恨恨叹了口气:“我竟怨起云诗来了!” 她的命是云诗救的,对云诗忠心不二,云诗为何不相信她?就叫她知道此事,专门为媛媛配一副药,又能怎么样?如今害得媛媛吃这么大的苦头! “合着她不必受苦,只叫媛媛一人生受了!”沐神医越想越生气,勺子搅动着粥,恨不得把粥碗捣穿。 孟庄主看着爱妻如此难受,口里安抚着,心念急转。忽然,眼前一亮:“我有法子了!” “跟我来。”孟庄主一手推开门,一手牵着沐神医走进屋里,往床前行去,“媛媛睡得沉,咱们趁她睡着,偷偷喂她。” 沐神医一听,也是面露喜色:“好,好!”坐在床头,小心扶起涂菲媛,叫她靠在自己身上。涂菲媛累得狠了,被这样挪动,也没有醒来的意思。沐神医叫她靠在身上,一手捏开她的下巴,然后对孟庄主示意:“快些。” 孟庄主早已舀了半勺粥,送到涂菲媛的嘴边:“媛媛睡得沉,你放心吧,没事。” 勺子才一触到涂菲媛的嘴巴,涂菲媛便抿了抿唇,几乎急不可耐,主动伸出舌头去舔勺子。待粥喂到口中,立刻就咽了下去。 这般饿急的模样,令沐神医忍不住发笑:“这孩子,身子都渴成这样了,却还强撑着不要吃。” 孟庄主也是笑,一边喂涂菲媛吃粥,一边冲沐神医眨了眨眼:“夫人,为夫是不是智慧超群?待会儿,夫人准备如何犒劳为夫?” 沐神医的脸上一红,嗔他道:“少罗嗦,先喂媛媛吃饭!” 孟庄主一听,顿知有戏,脸上笑得犹如被春风吹开的花儿,喂涂菲媛的时候,愈发细心温柔了。他要好好表现,一会儿夫人才会好好表现。 不多时,一碗粥喂下去,沐神医轻轻扶着涂菲媛躺下,站起身来,给她搭好薄被。只见涂菲媛在沉睡中,还不停砸吧嘴,顿时又好笑,又心疼。 次日醒来,涂菲媛砸吧着嘴,只觉得口中有肉味儿,不由得甚是稀奇。难道自己渴肉竟渴到这份上,不仅梦见吃肉,就连砸吧嘴都能砸吧出肉味儿来? 沐神医来叫她吃饭时,她还说道:“干娘,我不饿,我浑身有精神,睡了一觉,感觉好多了。我不吃饭了,我去泡药了。” 走出门,但见阳光照在身上,皮肤上的黢黑颜色,眼见着的淡了两分,很是喜悦。推开沐神医,便去泡药了。 沐神医喊了几声,喊不应她,倒也不心急。反正,就算她不吃,到晚上偷偷喂她也就是了。这傻孩子,还以为自己真撑得住呢。沐神医忍不住偷笑起来。 一连三日,就这般过去。 到第四日,沐神医换了药,已经不是漆黑的颜色,而是奶白的颜色。 “干娘,我身上的毒已经解得差不多了,怎么还要泡?”涂菲媛看着皮肤已经恢复到小麦色,再见沐神医配药,好奇问道。 沐神医的脸上有些愧疚:“媛媛,这个药必须泡。若不然,不出三日,你的毒就会复发,并且会加重,不仅变成原来黢黑的模样,还会浑身散发出恶臭。到时,解起来更麻烦。” 涂菲媛听罢,睁大眼睛:“啊?” “这原先都是为广玉公主准备的。”沐神医说道,有些愧疚地摸摸涂菲媛的脸,“你进去就知道了。” 涂菲媛顿时汗毛竖起,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离木桶远远的。 “干娘对不起你。”沐神医哽咽一声,眼眶迅速湿润了,抬袖掩着眼睛,抬脚转身离开了。 涂菲媛看着一桶奶白的药汤,纠结得快要死了。在心里将广玉公主的名字念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带着一副英勇就义的神情,脱掉衣服,钻入木桶中。 才一钻进去,下一刻立马跳起来,“嗷”的一声,脸色变了。 她原以为,不就是痛吗?她都痛了三日了,经验丰富,难道还忍不了?她却错了,这桶奶白的药汤,竟是奇痒无比,便如万千只蚂蚁在身上爬,又将牙齿在她身上咬。一口一口,又一口。 涂菲媛痒得浑身直打哆嗦,脸色也难看得要命,咬着嘴唇,双手掰着木桶,一寸一寸往下坐,直至没过胸口。待坐进去后,死死咬住嘴唇,开始忍受无边的剧痒。 所幸这回不必在脸上敷毛巾了,涂菲媛仰在木桶上,在心中暗下决心。有机会,一定叫广玉公主也体验一回,才不枉她白白吃这顿苦头。 痒意和痛意不一样,之前泡乌黑药汁的时候,痛到后来,已经麻木了,还能忍受。这份痒意,却愈发浓重,一开始是表面痒,待到后来,都痒到肉里c骨头里c心里。涂菲媛越泡越绝望,任是她意志坚定,也渐渐有崩溃的迹象。 沐神医先头来陪她说话,也被涂菲媛赶出去了。涂菲媛自知脾气不好,往日的可爱活泼都是装出来的,万一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伤了沐神医的心,却是不好了。便令沐神医封了门,一个人泡在里头,独自忍受。 等她变美了,爷爷奶奶不知道多开心?再不会暗暗皱着眉头,为她愁苦了。等她变美了,看谁还喊她“黑妞子”?必叫他们都吞回去。等她变美了,就去广玉公主府里亮亮相,气死她个贱人。 涂菲媛在心里给自己打着气,鼓着劲儿,一点一点熬着时间。 忽然,脸上一轻,仿佛被蝴蝶翅膀扇了一下,不由得睁开眼睛。待看清头顶上的一张面孔,不由得身子往下一沉,瞪起眼睛:“你怎么来了?” “媛媛,我来看你。”木桶旁边蹲了一个人,倾国倾城的容易,被一袭紫色华服包裹,美得天妒人恨,不是阿俊又是谁?他舔了舔嘴唇,目光直勾勾盯着涂菲媛的脸:“媛媛,你更好亲了。” “滚!”涂菲媛气得直想拿水泼他,“谁叫你进来的?出去!” 阿俊摇头:“我不出去。” “干娘!干娘!”涂菲媛懒得理他,扬头朝外面喊道,“阿俊怎么进来了?把他拉出去!” 阿俊双手扒着木桶,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眨巴着好不无辜,看着她道:“媛媛,我陪你说话不好吗?” 这几日,李氏天天锻炼他,竟是那日逗他得了趣,每日看他脸上的神情变来变去。次数多了,阿俊愈发从顺入流,几乎好利索了,再也没出现过那种僵着脸变不过来的情况。 表情变幻自如的阿俊,眨着两排又浓又密的长睫毛,玫瑰花瓣一样的嘴唇微微撅起,美得令人想一口吃掉他。 涂菲媛却一点心情也没有,只想在他脸上狠狠抓几下。若非顾忌着药汤可能弄坏他,早就劈手打过去了,抬手一指门口:“你滚出去!” 阿俊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臂上:“媛媛,你没我白。”说着,伸出手臂,挽起衣袖,露出一条细白细白的手臂,简直比牛奶还白。衬得涂菲媛小麦色的肌肤,好不粗糙。 “哦?是吗?”涂菲媛盯着他的手臂,冷笑一声,“你把手臂凑到我眼下,我仔细瞧瞧。” 阿俊喜滋滋地把手臂凑过去:“你瞧,它比你的脸还要白。” 涂菲媛这回直是忍不住了,重重冷哼一声,张开嘴,一口咬他手臂上! “媛媛,你怎么咬我?”阿俊“啊”了一声,就不叫了,好像被咬手的人不是他一般。看着涂菲媛咬着他的手臂,只是微微蹙眉,满脸困惑。 涂菲媛心里更气了,装出这副样子,是哄谁呢?她就不信他不疼。口里一使劲,愈发咬住他的手臂。不多时,口里就有了血腥味。反正他身上就算有什么伤,不久也就好了,涂菲媛半点儿也不心疼,死死咬着不松口。 阿俊一声不吭,也不喊疼,竟然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涂菲媛的头,学着李氏的口吻说道:“媛媛乖,你也会变白的,变得跟我一样白。” “呸!”涂菲媛吐出他的手臂,一巴掌拍到他手上,再懒得理他:“你给我滚出去!” 阿俊摇摇头:“我不。” “滚!” “不。” “滚!” “不。” “你不滚我滚!”涂菲媛气得昏了头,就要站起来,待身上一凉,才猛地察觉到,立刻沉下去:“你给我滚!” “你叫我亲一口,我就滚。”阿俊见她气得这样,也就不闹了,嘟起嘴巴说道。 涂菲媛冷笑:“你越发蹬鼻子上脸了啊?信不信我把你送回肃王府,再不养你了?” “你都把我咬破了。”阿俊将细白的胳膊一杵,杵在涂菲媛的眼下,指着上面一圈冒红血珠的地方,怪责的眼神看过来。 涂菲媛气得直想翻白眼:“耍无赖是吧?你还敢耍无赖?谁给你的胆子?” “真小气。”阿俊嘟囔道,站起身来,趁涂菲媛不注意,猛地一口亲到她嘴上,然后飞快跑出去。 涂菲媛顿时怒道:“你等我出去了,修理不死你!”连连呸了几口,愈发恨得不行。闭上眼睛,躺在木桶边缘,在心里想着收拾臭小子的法子。 不知不觉,竟然睡了过去。 “媛媛?媛媛?”耳边响起一个温柔的声音。 涂菲媛惊醒过来,睁开眼睛,看清沐神医的脸,愕然说道:“我怎么睡过去了?” “我也奇怪呢。这么痒的药汤,你怎么还能睡着?”沐神医亦是诧异地道。 涂菲媛被沐神医扶着,模模糊糊地站起来,又被沐神医穿好衣裳,趿上鞋子,才发现身上并不累,竟是精力好得紧。 “不必了,我自己走回去。”涂菲媛推开孟庄主,好不诧异地迈动步子。 身后,沐神医和孟庄主交换了一个眼神。 “干娘,你们今天干什么去了?怎么叫阿俊闯进来了?”涂菲媛忽然想起来,扭身说道。 沐神医露出一脸惊讶:“什么?并没有呀?” “我还大声喊你,你没听见?”涂菲媛狐疑道。 沐神医捣了捣孟庄主,问道:“兴许是我走神了,没听见。你听见没?” “我也没有啊?”孟庄主亦是满脸雾水。 涂菲媛不由得皱起眉头,在额头上敲了敲:“难道是我睡糊涂了?” 她今晚精神不错,并没有沾床就睡,更不肯吃饭了。沐神医还想等她睡着了喂她,见她机警的模样,也怕半路弄醒她,故此作罢。 第五日,依然是奶白药汤。奇痒无比的药汤,痒得人心里升起无边无际的绝望。涂菲媛的脑袋靠在木桶上,闭上眼睛,试着睡去。半晌,没有丝毫睡意,只觉得奇痒挠心。 昨天是怎么睡过去的?涂菲媛皱起眉头,用力回想。直到一个轻轻的触动,发生在唇上。又轻又软,犹如蝴蝶之吻。 昨天就是这个感觉!涂菲媛猛地睁眼,怒声斥道:“阿俊!” 谁知,睁眼一看,屋里并没有人,门也是封上的。怎么回事?难道见鬼了?涂菲媛慢慢直起身,望了一圈,见屋里空空,才又坐回去,脑袋靠在木桶边缘,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等她睡着后,一个紫色身影才从地上爬起来,身形有些不稳,朝外面走去。门外,沐神医见他出来,连忙领了他,从后面绕道走了。 守在前面的斐烈,忽然抬头:“方才有个影子闪了一下?”起身便要去看。 “我马上就要赢了,王爷可不能如此。”孟庄主一把拉住他坐下,“昨天你就说哪哪有动静,非要过去看,赖我一盘棋。难道今日又要赖?” 斐烈拧着眉头,心里总有一股怪异的感觉。挣开孟庄主的手,站起身往密室走去。敲了敲门,轻声唤道:“涂姑娘?” 里面无人应声,斐烈一下子寒下脸:“怎么没声音?”扭头看向孟庄主,“开门!” “可能睡着了?媛媛这两日特别累,昏过去也是正常。”孟庄主说道。 斐烈冷脸无情:“开门!” “好,好。”孟庄主只得起身,“等我去叫夫人。她手里有钥匙,咱们没有。”一边说着,一边咕哝,“咱们就算有,也不能就这么开门?媛媛还是黄花闺女呢。” 快步走向院子旁边,晒药材的地方,问翻捡药材晾晒的沐神医要了钥匙。沐神医自然不肯给,亲自走过去,打开门,露出一条缝:“媛媛在里面呢。” 斐烈透过一丝缝隙,看到涂菲媛闭着眼睛,仰在木桶边缘,神色平静,似乎睡着了。不由得,心中一动。 这几日,每次见她,都发生一番惊心的蜕变。从前,那个又黑又胖的姑娘,似乎不见了。她软软地躺在那里,白皙的面上一片平静,柔柔软软,好似一朵静静绽放的玉兰花。不知怎的,就印在了他的心里。 不远处,存储药材的院子里,一间紧闭的小屋里,传来低低的呻吟声。低低的,娇娇的,令人心急又心怜。透过窗子上的小孔,隐约见到一个紫色的身影,蜷缩在地上,剧烈颤抖着。 ------题外话------ 感谢的1张月票,一3一 感谢的3张月票,一3一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零一章 倾心,守护 “媛媛?媛媛?”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超快稳定更新小说,本文由 。。 首发 涂菲媛缓缓睁开眼,看清头顶上方的温柔慈爱脸庞,还有些回不过神。她这一觉睡得沉,似乎许久没有睡得这么香了。身子一动,四周流动的水,叫她瞬间回神,猛地站起:“我怎么又睡着了?” “我也奇怪呢?”沐神医说道,低头去碰桶里的药汁,“莫非是我的药配错了?不应该啊?我检查了几遍的?”又抓过涂菲媛的手臂,仔细端详。 但见小麦色的手臂,已经渐渐退去多半,又细又嫩,连毛孔也没有,白生生的好似嫩藕,不禁喜上眉梢:“再有两日,便完全恢复了。” 涂菲媛低着头,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沐神医的神态,忽然问道:“干娘真的没见阿俊?” “啊?没有啊?媛媛怎么又提起他来了?”沐神医惊讶抬头。 涂菲媛见她面上神情十分真实,没有再追问,只是淡淡说道:“这两天我似乎看见他了。” “可怜的孩子,都痛得有幻觉了?”沐神医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脸,又鼓励她道:“再忍两日,很快就过去了,你就再也不是从前那个胖黑妞了。” 涂菲媛低头看着身上的肌肤,眼角不由得也露出一丝笑意,点了点头:“嗯。”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似乎是瘦了两分?又抬起手,摸了摸脸,只觉得肉呼呼的脸颊,绵软的感觉似乎减了两分,不由甚是欢喜。一边穿衣裳,一边问沐神医:“干娘,你看我是不是瘦了?” 沐神医看着她,笑着点了点头:“可不是?你一天天的熬着,又不肯吃东西,不瘦才怪呢?” 涂菲媛更高兴了,晚上仍然不肯吃东西,被沐神医一劝,便说道:“干娘,我都不饿,不必吃的。如果我饿得受不了,我再吃。” 饿上几顿,没有关系的。涂菲媛想着,摸着饥肠辘辘的肠胃,睁眼说着瞎话。回到屋里,便躺床上睡了。夜里,到底是饿醒几回。 好容易捱到天亮,涂菲媛推开门走出去,来到前头,在厅里扫了一圈,走到果盘里摸了只果子,便送到嘴边啃起来。 “涂姑娘,早。”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涂菲媛愣了一下,咽下口里的果子,转过身去:“王爷,早。” 仍旧是那个微胖的身影,转过身来,却再也不是从前黑黑胖胖的模样。但见她的脸颊,细嫩犹如初生的婴儿,又带着淡淡的粉,衬着她如黑珍珠一般的双瞳,转动之间,勾人心魄。 “嗯。”斐烈本来想说,不必叫他王爷。可是,不叫他王爷,又叫他什么呢?这一愣神之际,涂菲媛已经移开目光,又从盘子里拿了果子吃起来。斐烈的喉间动了动,只发出一个低低的应声。 吃了两个果子,涂菲媛便不再动手了。坐在桌边,等着开饭。饿了几天,已经是极限,再节食下去,她怕把胃给折腾坏了。 斐烈在她对面坐下来。 这几日,孟庄主c沐神医c涂菲媛与斐烈,都是一同吃饭。其他侍卫们,被黄连带下去,在隔间用饭。 “王爷今日起得有些早?”涂菲媛率先开口打破寂静。 斐烈抿了抿唇,说道:“我每日都是这般时辰起身。” “是我平时睡得沉了。”涂菲媛笑了笑说道。 他不是那个意思。斐烈抿了抿唇,说道:“我听沐神医说,你每日都很累,睡得沉了也是寻常。” “嗯,是有些。”涂菲媛笑着点点头。前几日,她的确累得很。这两日,倒是奇怪,先是在药桶里睡着了,然后醒来也不累,反而觉得精神充实。 心中一动,对斐烈说道:“多谢王爷这些日子的守护,让我无后顾之忧。” “并不值得什么。”斐烈说道。 涂菲媛认真说道:“若非是王爷,只怕广玉公主早就找来了,也没有我这几日的安宁。” 斐烈顿了顿,才说道:“她并没有派人来找麻烦。” “一回也没有吗?”涂菲媛惊讶挑眉,满脸稀奇。 斐烈沉吟了下,说道:“倒是有一回,庄里发生骚乱,我带人去瞧,发现是虚惊一场。”说到这里,又补了一句:“她没有来找你麻烦。” 广玉公主毕竟是皇室中人,又是他的皇姐,在外人面前,不论如何也要维护其颜面。 涂菲媛根本没往这方面想,她注意的是另一方面。听见斐烈说,心中一动,问道:“是什么时候?” 时辰还早,不到用早饭的时候,沐神医和孟庄主还没来。斐烈见涂菲媛屡屡发问,只当她故意找话题,便配合说道:“是前天晌午,我的手下发现庄里出现骚乱,便赶去瞧。并没有什么,原是一只野羊,不知怎的闯入进来,已经撵跑了。” 前天晌午?那不就是她头一回看见阿俊的时候?涂菲媛轻轻抬起手指,扣动腿上,表面上做出虚惊一场的模样:“哦,原来如此。看来还真是我小人之心,度公主的君子之腹了。” 斐烈听到这里,不免有些尴尬。广玉公主何曾有君子之腹?涂菲媛的父母更是深受其害,就连涂菲媛也险些被他见识过涂菲媛的脾气,心里晓得涂菲媛绝不是说真的,便当做讥讽来听了,故此不肯说话了。 涂菲媛的心神大多沉浸在阿俊的事情上,见他不说话,便也不主动开口了。反正已经套出话来,微微出神,只想着这两日的蹊跷。 “媛媛,你起了?”不多久,孟庄主和沐神医携手走进来,看见涂菲媛早早坐在厅里,有些讶异问道。 涂菲媛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饿了,睡不着,就起来吃点东西。” 她如今不再是从前那般黢黑的模样,一张脸儿白生生的,被初晨的日头一照,粉粉嫩嫩,好似新挖的荷藕。这般略带羞涩地瞧过来,黑珍珠似的眼眸眨动着,直叫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终于饿了吧?早饭多吃些。”沐神医走过去,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脸。才一触,情不自禁地捏了捏:“往日瞧不出来,你这肌肤,可真是细嫩。” 涂菲媛心里得意,哪怕她骨子里是个老妖婆呢,有这样一副皮相,怎么也值了。点了点头,等饭菜端上来,便开始填肚子。早饭有小米粥,有碎肉粥,有春卷,有荤素馅儿的包子各两碟,还有其他一些点心果子,林林总总摆了一桌。 涂菲媛没有多吃,她头几日几乎没怎么吃东西,骤然暴食也不好。何况,她还要减肥呢。便只吃了一碗小米粥,两只素馅儿包子,两只荤馅儿包子,便止了。 “干娘,我去泡药了。”涂菲媛不等他们吃完,便起身往外去了。 她还没填饱肚子,闻着香味儿,止不住便想多吃些。这种看得见却不能吃的滋味儿,实在磨人,不如去泡药,早完早了。 何况,她还有件事,要验证一下。 来到密室里,涂菲媛将门关上,想了想,从里面栓上。然后脱下衣服,泡进药桶里。奶白色的药汤,触到肌肤,却万千只蚂蚁爬到身上,钻进肌肤里,钻进筋肉里,钻进骨头里,钻进心里。 这么痒。她怎么能睡着的? 涂菲媛将脑袋靠在木桶上,闭上眼睛,在难忍的奇痒中,静待时间的流逝。 “喀!”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就像屋外鸟儿衔着一粒草籽掉落在瓦片上,无比轻微。 涂菲媛垂在身侧的手,微微紧了紧。不多时,但觉一个蝴蝶扇翅般轻柔的吻,落在唇上。 “哗啦!”几乎就在那个吻落在唇上,涂菲媛从药桶里伸出手,一把攥住身前的人。睁开眼睛,对上一张俊美非常,略带惊愕的脸。 “臭小子,你做了什么?”涂菲媛湿漉漉的手,抓着阿俊的衣领,冷声说道。 阿俊一脸惊慌,使劲往后缩,眼神躲闪,不肯跟她对上。 “你说不说?不说的话,我喊人了?”涂菲媛冷声说道。 阿俊就像是被主人强迫拉下水的幼犬,呜呜叫着,使劲往后缩:“媛媛,你别叫。” “那你说不说?”涂菲媛的身子沉在水里,只伸出一只手,攥着他的衣裳,“昨天和前天,我怎么睡着的?” 涂菲媛可不是小孩子好糊弄,沐神医的话,瞒不过她。这样奇痒无比的药汁,她竟然能泡着睡着?简直天方夜谭。何况,她清清楚楚记得,把阿俊的手臂咬破了,微甜的感觉,不是假的。她没有产生幻觉。前天,她就是见了阿俊。 沐神医和孟庄主不说,或许是有事瞒她。但是,斐烈却没有理由一起。从他那里套来的话,让涂菲媛明白,他们背着斐烈,把阿俊放进来了。 “为什么你亲了我,我就睡着了?”涂菲媛瞥了一眼门口,但见房门是关着的,便将注意力集中,盯着眼前的这张有些惊慌的脸。 阿俊的脸上从没有过这样的惊慌,他一向是装无辜c柔弱的,最近身体出了变故,也是冷冰冰的没有表情。似此时这般,眼睛里透出来的惊慌,着实古怪。 “你放开我。”阿俊甚至开始伸出手,去掰涂菲媛,力气着实不小,甚至掰得涂菲媛痛了,只觉得手指头都要被掰断了。 涂菲媛将另一只手也伸出来,从后面按住他的脖子,一前一后,叫他无处可逃,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说实话!” “我不。”阿俊摇头,开始有些急了,也不顾会不会弄痛涂菲媛,大力扒着涂菲媛的手。 “嘶!”涂菲媛只觉按住他脖子的手背,传来一阵刺痛,随即一股热意流淌出来,竟然被他的指甲划破了。定睛一瞧,阿俊的指甲不知何时变长了,足有一厘米,尖尖的,上面隐隐浮现血光。 涂菲媛不禁缩回手,盯着他道:“阿俊,你怎么了?” 此时,她浑身泡在药汁里,丁点儿痒意都不见了,竟然浑身舒坦坦的,与昨天一样,竟然有些困意。 不行,不能睡。涂菲媛狠狠在大腿上掐了一把,顿时清醒许多,看着往外走去的阿俊,从他背后叫道:“你敢跑,以后都不要你了!” 阿俊的脚步一顿,随即低呜一声,浑身轻颤起来。从后面看去,他的背脊不再挺拔,竟然有些佝偻,肉眼可见地剧烈颤抖着。忽然,他身上剧震一下,竟然跪在地上,随即倒了下去。身体蜷缩起来,在地上不停发抖。 涂菲媛一惊,立刻站起来,拿起衣服披在身上,跨出木桶大步走过去:“阿俊,你怎么了?” 将密室的门一栓,然后蹲下去,扒开阿俊。阿俊的双手死死捂住脸,不给她看。涂菲媛拧起眉头,心里更加异样:“好阿俊,你松开,给我看看。” 任凭她柔声软语,还是厉声训斥,阿俊都不肯松开双臂,死死捂住脸。 涂菲媛没他力气大,扒不开他,只看见他露在外面的双手,指甲变成寸长,血红一片,又尖又锐,犹如鹰爪。而他的手背,原本犹如牛奶般细腻的肌肤,竟然开始龟裂开来。一道道红线,初时稀少,逐渐浓密,爬满了他的手背。 “怎么会这样?”涂菲媛大吃一惊。她知道阿俊的身体很不寻常,来历亦是莫名,却不明白,他怎么会变得这样?又想起昨日和前日,他亲过自己之后,自己便浑身不痒了,还能舒坦睡去,更是皱紧了眉头。 “干娘?干娘?”将阿俊拖到门后的视觉死角里,涂菲媛将门打开,露出一条缝,朝外面喊道。 话音才落下,沐神医便出现在门前,看着她有些焦急的神情,涂菲媛眯了眯眼睛,低声说道:“干娘,你进来。” “哎!”阿俊进去多时,却没有出来,沐神医早就急了,又见涂菲媛叫她进去,顿时明白,事发了。也不多言,连忙走了进去。 院子外面,孟庄主缠着斐烈下棋。见斐烈看过去,便把他的头掰过来:“王爷,不要乱看。” 斐烈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又展开来,收回视线,继续与孟庄主下棋。 “干娘,他这是怎么了?”密室里头,涂菲媛重新栓上门,指着躺在地上不停发抖的阿俊,皱眉说道。 沐神医的神色一瞬间变得极为复杂:“媛媛,你” “干娘,你快给他看看,他怎么这样了?”涂菲媛不听她说完,便打断道,指着地上的阿俊,眉头拧得紧紧的。 阿俊的双臂死死捂着脸,只露出一双诡异的手,指甲长有一寸,血红血红的,手背上的肌肤龟裂又愈合,反反复复。牛奶般细滑的肌肤,生生撕裂迸出血迹,又诡异愈合,却来不及把迸出的血迹含回去,直染得手背上一片血色。 “媛媛,我也没办法。”沐神医艰难地从口里溢出来一句话。 涂菲媛一愣,从阿俊身上收回目光,看向沐神医:“没法治?” “没法治。”沐神医不忍看,别开目光,摇了摇头。 蜷在地上的阿俊,已经忍不住,开始发出低低的呜声。身上愈发颤抖起来,仿佛陷入愈发剧烈的痛苦之中。 “他”涂菲媛的心中浮现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指着阿俊,不可置信地看向沐神医:“他把我身上的痛苦,转移到他身上去了?” 沐神医点点头,又摇摇头,神情复杂:“只怕,绝非如此简单。” “你为什么让他做这样的事?”涂菲媛猛地拔高声音说道,胸脯开始起伏起来,眸中满是怒意。 沐神医从没见过她这般模样,黑珍珠般的双瞳,仿佛结了冰,冰层下面涌动着沉沉的怒意,仿佛将人淹没。 “我,我”沐神医的脸上出现难堪之色。咬着唇,艰难地把这两日发生的事情道来。 原来,第四日时,因着换了药汤,涂菲媛忍得难过,便把沐神医撵出去,谁也不叫进来,自己一个人忍受。沐神医怕她憋坏了,又怕她出事,思来想去,便跟孟庄主商量出一个法子。把阿俊叫来,叫阿俊陪她说话。 涂菲媛和阿俊的关系,并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清的。涂菲媛救了阿俊,又给他吃住,还为他冒过险,更颠覆传统抱着他一路来求医。而阿俊对涂菲媛,一片赤诚。若叫他来陪伴涂菲媛,只要瞒着人,再没什么不妥当的。 于是,孟庄主使人接来阿俊,又叫人在山庄里捣乱,引开斐烈,将阿俊放了进来。阿俊本就想来,几日不见涂菲媛,更加想念得紧。才一进来,就高兴地跟涂菲媛说话。但是,男女长时间处一室,究竟不大好。于是,沐神医吩咐阿俊,待一会儿就出来。 然而,阿俊出来后,身上却发生异样,额上开始冒汗,浑身开始颤抖,更是蜷缩在地上,痛苦地低叫起来。沐神医不知他怎么了,又见他生得瘦弱,并没费多少力气,就将他弄进旁边晾晒药材的小院子里。 阿俊浑身冒汗打颤,口里偶尔溢出一声:“痒。” 沐神医以为他触到了那药汤,可是给他诊断过后,发现全然不是。他的脉搏与心率,跟常人完全不同,沐神医根本摸不到脉。见他一时半会儿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也有些着急,便暂且将他放下,去看了涂菲媛。 推开密室的门,却见涂菲媛竟然脑袋枕在木桶边缘,眼眸合上,神情平静地睡着了。当时,沐神医就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上前检查过涂菲媛,只见药汤没有异样,涂菲媛也没有异样,唯独不一样的是,涂菲媛并不觉得痒,反而睡得沉。 回到晾晒药材的小院里,看向阿俊,只见阿俊的身上,异样更浓。 沐神医拿他没奈何,几番问话,他也不答,只是蜷在地上颤抖。因不放心他独自一人,也不敢叫旁人来看他,故此亲自守着他。隔一会儿,就去看一看涂菲媛。但见涂菲媛沉沉睡着,只有阿俊愈发难过,渐渐有了一个猜测。 后来,将涂菲媛叫醒,从药桶里领出来,再借机脱身去看阿俊,发现阿俊已经停止颤抖了,只不过却睡着了,身上的新衣裳在地上滚来滚去,又脏又破。梳得整齐漂亮的头发,也变得散乱,披在他的脸上,盖住他的神情。 晚上,沐神医和孟庄主商量一番,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便悄悄见了阿俊,问他的意思。阿俊说,他想留下来。 于是,才有了昨日的一幕,和今日的一幕。 只不过,沐神医没想到,涂菲媛如此敏锐,居然看破了,生生将阿俊擒住了。看着地上蜷着身体直发抖的阿俊,忍不住道:“我也不知道他为何如此。明明,昨日和前日,他没有这样的。” “这是我的事!为何将他扯进来?”涂菲媛沉沉的声音,夹杂着浓浓的怒意,盯着沐神医的眼神,冰冷无情。 沐神医一怔,随即只觉伤心,还有尴尬。被一个疼爱的后辈,用这种眼神看着,她也不知道如何回应了。咬了咬唇,低声说道:“你泡进去吧。今天是第六日了,别叫阿俊的一番心意,白费了。”说完,又看了一眼地上的阿俊,转身打开门走出去了。 “你!”涂菲媛看着沐神医的背影,咬牙跺脚,最终把门栓上,走过来蹲在阿俊身边:“阿俊?能听见我说话吗?” 阿俊低低呜了一声。 “你怎么做到的?我让你停止!”涂菲媛用命令的口吻说道,“不许代我受罪!” 阿俊呜了两声,虽然听不清他说了什么,但是却能感觉到他的拒绝。 涂菲媛不禁抿了抿唇,才要说什么,忽然感觉脑中一阵晕眩,一股打了麻药般的困意,陡然袭来。她连忙去掐自己的手臂,却没有用,那股天旋地转的晕眩袭来,不觉软倒在地。 不多时,阿俊微微抬起头来,额头和脸都用袖子挡着,只露出来一双眼睛。往日湿漉漉的漆黑的眼睛,此刻血红一片,如积了千年待喷薄的火山岩浆。 半晌,他慢慢爬起来,身子抖抖索索,弯腰抱起涂菲媛,将她放进药桶里。微微低头,想在她脸上亲一口。忽然,目光落在自己骇人的手上,动作不由得一顿。随即,他俯下头,在涂菲媛的嘴上亲了一下。有些沙哑的声音,从他的口中溢出来:“我的。” 才松开手,蓦地身子一颤,情不自禁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低呜声,抱头翻滚在地上。 涂菲媛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是沐神医把她唤醒的。睁开眼睛,好一会儿,才猛地回过神来,脸色一变:“阿俊呢?” “出去了。”沐神医低声说道,“在旁边的院子里。如果你想见他,我带你去。”臂弯处挂着一套衣裳,递给涂菲媛,叫她穿上。却是涂菲媛原来的那套,被阿俊抱进桶里时,一同带进去了,不能再穿了。递给涂菲媛衣裳的时候,眼睛低垂着,不看她。 涂菲媛抿了抿唇,没有说话。闷不吭声地跨出木桶,穿上衣裳,对沐神医道:“出去吧。” 斐烈盯了一天,下去休息了,换了别人守着。其他侍卫们,比他的警觉性差了些。沐神医对他们说,有些悄悄话要与涂菲媛说,叫他们离远些,他们没有多问便应了,退到远处。 沐神医领着涂菲媛,来到隔壁的院子里,关上院门,来到一间窗户里透出烛光的屋子门口:“阿俊,媛媛来了。” 涂菲媛根本不等里面应声,抬手便推门进去。只见床上,阿俊垂手坐着。见她来了,惊了一下,跳了起来。他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模样,衣裳也换了整洁的,头发也梳起来了。只不过,脸上似乎有些苍白,隐隐透着疲意。 “干娘,你在外面等我。”涂菲媛说罢,便关上门,走到床前。 阿俊有些害怕,低低叫了一声:“媛媛?” “好些了?”涂菲媛走到他身前,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他的脸。继而拉过他的双手,依次检查一遍。 见她没有发脾气,阿俊的身体微微放松,娇声说道:“嗯,我好了。”怕涂菲媛不信,自己撸起来衣袖,将两条细白的手臂,摆在涂菲媛的面前:“你看,都好了。” 却不敢给涂菲媛看双手,两只手攥成拳头,只给她看手臂。 涂菲媛瞥了一眼,便将目光落在他的手臂上。细细的,白白的,仿若削了皮的山药。忽然,目光一凝,指着他手臂上的一个牙印:“这个怎么还在?” 阿俊眨了眨眼睛,有些小心翼翼地觑了她一眼,说道:“这个是媛媛咬的,不能好。” “你还能控制哪些伤好起来,哪些不能好?”涂菲媛抬眉问道。 阿俊点了点头:“嗯。” “我泡药时的奇痒,也是你控制的?”涂菲媛忽然话题一转,“你是怎么转移到自己身上的?” 阿俊的眼中露出一抹惊色,随即摇了摇头,垂下眼睛,娇声说道:“媛媛,不说这个好吗?” “好。”涂菲媛说道,不等他眼里露出喜色,随即冷冰冰说道:“以后你再不许出现在我面前。我管你是好还是不好?” “媛媛?”阿俊愣了一下,随即抬起眼睛,看着涂菲媛满眼的冷意,伸出手臂就要圈住她。被涂菲媛伸手推在胸前,硬生生抵住了,不由得急了:“媛媛,你不要丢下我?” 涂菲媛只是抬起眼睛,冷冷地看着他。 “我不丑了,我已经变回来了!”阿俊说着,将脸往前一凑,“你瞧,都好了!”又将双手露在她面前,“都好了,媛媛,不吓人了!” 涂菲媛低头瞧了一眼他攥着的手,冷声说道:“伸开!” 阿俊的身子僵了僵,在涂菲媛不容置疑的眼神下,慢慢伸开来。只见十只指甲,已经恢复了原来的长度,但是指甲表面仍旧带着一丝不正常的血色。 涂菲媛伸手掐住他的下巴,端详他的脸。但见他漆黑的瞳孔,在灯光的映照下,隐隐泛着些许血色。与他的指甲,如出一辙。 “媛媛,指甲也会恢复的。”阿俊被她掐着下巴,不敢挣动,睁着一双有些着急的眼睛,可怜兮兮地道:“我会变成原来那么漂亮的。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只见涂菲媛只顾打量他,也不回答,一时急了:“你以前丑的时候,我也没嫌弃你?” 涂菲媛听了这句,不由笑了,松开他的下巴,在他的额头上轻轻拍了一下:“你不嫌弃我,那是你的事。” “媛媛~”阿俊多精啊,见涂菲媛笑了,连忙摆出一副小狗一般的眼神,讨好地看着她。 涂菲媛脸上的笑意又敛起来,摸着他的头发,淡淡说道:“明天不许再替我受罪,知道了吗?”说罢,又加一句严厉的:“不然就将你赶走!再不许待在我身边!” 阿俊眨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嘟起嘴,有些委屈,有些不解:“为什么?” “这是我的事。”涂菲媛淡淡说完,转身便走,只留下一句:“好好休息。等明天一过,我带你回家。” 阿俊不由得跟着走上前,看着她走到沐神医身边,然后二人并肩离开校园。嘟了嘟嘴,关上门,回到床上躺下。 扒开右臂衣袖,望着手臂上行的一圈牙印,轻哼一声:“就不好。”他要一直留着。嘴角微微勾起,闭上眼睛,睡下了。 离开院子后,涂菲媛对沐神医说道:“干娘,明天看住他,不许叫他再替我受罪。” 涂菲媛约莫猜出来了,阿俊之所以先亲她一下,多半不是必经途径,而是他自以为做了好事,自行索取奖赏。只冲他没有接触她,便把她弄晕过去,便知多半是如此。她虽然嘱咐了他,又怕他不听话,便对沐神医也嘱咐一遍。 沐神医见她口气淡淡,终于忍不住说道:“阿俊那么喜欢你,你对他好一点?” “他不喜欢我。”涂菲媛断然说道,扭过头来,看着沐神医说道:“谁真心对我好,谁有目的地对我好,我心里有一本账。” 说完,转身离去。 留下沐神医,看着她带着冷意的身影,心底有一角有些漏风,凉凉的,很快将整颗心都吹透了。媛媛,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哪一面,才是她的真面目?沐神医愈发困惑,只觉得仿佛从来没有看穿过她。明明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为何如此多面? 往房间行去的涂菲媛,没有回头。她知道,这两回大概是伤了沐神医的心。然而,她没说错。阿俊不喜欢她。他看向她的眼神,没有丁点儿男女之情。掩藏在他湿漉漉c清亮的目光下,是一颗懵懂的稚子之心。他还是个孩子。 他以为如此对她,她就不会丢下他。关上房门,面对空无一人的房间,涂菲媛勾了勾唇。 第七日,很快到了。 前六日的解毒过程,有三日是涂菲媛咬牙忍过来。还有三日,是阿俊使了法子,将痛苦转移到他自己的身上。剩下最后一天,涂菲媛一点儿也不怕了。只要忍过去,她就蜕变新生。 “今天比前面几天都更加难忍。”沐神医说道,“不过,我相信你能忍过去。”说完,便离开了密室。 今天的药汁,非黑非白,竟是土一般的黄色。涂菲媛蜕了衣服,迈入木桶。顿时,刀割般的痛楚袭来,涂菲媛倒吸一口凉气,慢慢坐了下来,任由药汁没过腰肢,没过胸口,没过颈部,只留下脑袋在上面。 不过是疼痛而已。昨天,阿俊忍着那边的痛苦,不也没叫喊出来?涂菲媛闭上眼睛,双手握成拳头,攥在身侧。不知过了多久,刀割般的疼痛之余,又渐渐透出来一丝痒意。从骨头里溢出来,渐渐往筋肉而去,又钻出皮肤,浑身都痒了起来。 “干娘还真是恨广玉公主?”剧痛与剧痒反复拉锯,涂菲媛早就憋出一头的汗来,心里分散着意识,努力忽略身体上的难忍,“以后,谁惹了我,我就问干娘要这些药材,对付到谁身上去。” 八个时辰,缓慢熬过去。 从药汤里出来的那一刻,涂菲媛的眼角眉梢俱是疲意,却又透出掩不住的喜色。终于,她蜕变成功了。 拾起地上的手巾,擦干身上,没有急着穿衣服,而是低头打量自己的身体。竟是瘦了四五斤,身上的肥肉去了两圈,看起来没那么讨厌了。虽还有一些,但是白嫩嫩的,摸起来微凉有弹性,手感极好,竟不讨厌。 涂菲媛又抬起手,摸了摸脸颊,肉呼呼的,软绵绵的,最是讨喜的一副长相。爷爷奶奶见了,不知道多开心?涂菲媛不禁弯起唇角。弯腰拾起地上的衣服,慢条斯理穿在身上。 今天,沐神医没有来接她。此刻,在旁边的院子里,按着阿俊,不叫他妄动。 “你好好听话,媛媛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沐神医的嗓子已经有些哑了,她按着这小家伙,劝了一整天,不仅疲了乏了,也很有些烦了,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涂菲媛有时候一脸不耐烦地揍他了,“媛媛喜欢听她的话的人,你不听话,她就不喜欢你了。” “她不叫你妄动,也是对你的疼爱,你领她的情,她必然更心疼你。”沐神医一遍遍劝道,“她那个人,最是嘴硬心软,亲眼见到你受苦,又怎么肯再叫你替她受罪?你若不听话,非要违逆她的意思,她才会真正生气,再也不喜欢你。” 一整天,沐神医就在重复这几句话,说了一遍又一遍。一开始,沐神医说这些话的时候,是有些勉强自己的。她始终忘不了涂菲媛指着蜷在地上的阿俊,看向她的冷冰冰的怒意汹涌的眼神,那不是一个孩子应该看长辈的眼神,那眼神令人心悸。 然而,劝阿俊的过程中,她渐渐明白了,涂菲媛对她发怒,并非不可理喻。涂菲媛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她一日比一日更坚信。她打阿俊,骂阿俊,支使阿俊,看起来对阿俊很坏,很不放在心上。但是,如果她当真不把阿俊放在心上,为何不叫阿俊替她受苦? 这可不是件小事。沐神医亲自配的药,比任何人都清楚,该有多么难受。涂菲媛宁可自己亲身受了,也不叫阿俊替她承受。甚至,她察觉出端倪,连装傻都不肯,立即揭穿了。 这样一想,便把涂菲媛对她动怒的事,体谅过来了。媛媛是个骄傲的人,她自己的事,被别人代替了,一时动怒也是寻常。她又是个孩子,面皮儿薄,舍不下面子道歉,也可以理解。这般想着,对涂菲媛的三分埋怨,便只剩下一分。 涂菲媛从密室里出来后,哪里也没去,径直去了休息的房间。她等不及要看看自己,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儿?然而,来到房间里,拿起镜子,却又放下了。晚上的光线不好,她要等到明天清晨,日头升起来,再看一看。 激动又期待的心情,便开始慢慢发酵起来。涂菲媛将这一壶发酵的醇酿,藏在心底,而后闭上眼睛,含着笑意睡下。 这一天累得狠了,沾枕即睡,一觉好眠。 次日一早,涂菲媛起来,嘴角仍旧是弯着的。慢条斯理地穿衣下床,来到梳妆台前,拿起铜镜,映在面前。只一眼,便忍不住笑了。这一笑,顿如春花绽放,满屋馨香。 “媛媛,醒了没?快出来,给我们瞧瞧,变成什么样了?”沐神医喜悦的声音响起。 昨天回房之前,涂菲媛使人传了话,她谁也不想见,回屋睡了,有事明天再说。沐神医也是女子,自然懂得她的心情。她要将最美的一面,一下子呈现在人前,给予最大的震撼。故此,也没有寻她,只等到今日清晨,才来到门前唤道。 下一刻,门开了,走出来一位微胖的年轻小姑娘。 但见她五官精致,宛若上天杰作,皮肤细滑水嫩,白里透红。樱桃小口,唇瓣呈现细细的粉色,带着微微的肉感,令人忍不住一亲芳泽。又生得圆润,胖嘟嘟的体态,令人一见便心生欢喜,想要倾心疼爱。 偏她顾盼之间,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带着一股冷然疏漠。从前皮肤黢黑的时候不觉得,如今一身雪肤,愈发衬得泠泠无情,叫人不敢妄动。 ------题外话------ 作者码字不易,恳请姑娘们多多支持正版,在这里向大家道谢了。 阿风不是全职作者,白天要上班,而且是很累的it行业。晚上要码字,而且要保持万更,真的很辛苦。有能力的姑娘,还请尽量支持正版阅读,不胜感激。 一一 感谢的1张月票,一3一 感谢的1张评价票,一3一(下次请打5分经典必读,谢谢~)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零二章 约法,三章 “媛媛!”沐神医发出一声惊喜的呼声,看着站在台阶上的少女,浑身上下的肌肤白里透粉,晶莹剔透,仿若玉雕的人儿一般,再没有一丝黑迹,比她预料的效果还好几分,简直不能更高兴了。小说 站在沐神医身边,孟庄主也是嘴角含笑,微微点头。 唯独斐烈,微微仰头,看向前方的身影,有些怔忪。她她只觉得胸腔里多了什么,心跳顿时漏跳一拍。随即,心跳犹如密集的鼓点一般,咚咚咚,急促跳个不停。 他这是怎么了?斐烈看着站在台阶上的少女,忽然觉得渴。 渴,渴得要命。 “媛媛!”就在这时,一个削瘦的身影在眼前闪过,随即扑向台阶上,将他看向的那个身影遮得严严实实。陡然间,一股杀意从心中生出,向前迈出一步,就要抓向那个可恶的身影。然而,孟庄主和沐神医有些奇怪的眼神,让他瞬间惊醒,立刻刹住脚步。 台阶上,涂菲媛才准备走下来,蓦地一个身影闪过,随即整个人被抱进一个削瘦的怀里。 “干什么?松手!”涂菲媛皱起眉头,伸手去拧他的耳朵。又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她动手动脚,她怎么就训不改他呢? 阿俊这回倒是乖顺,立刻松了手,眨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向她伸出五指:“你看,都好了。” 涂菲媛低头一瞧,十片指甲都恢复了原状,呈现健康的粉色。昨晚上见到的不正常的血色,已经褪得干净。又抬眼,看向他的眼睛。但见一片漆黑亮泽,也恢复了原状。 “嗯,好了。”涂菲媛点点头。 阿俊却没应声,目光在自己的手背上,与涂菲媛的脸上来回徘徊,然后说道:“媛媛,你的脸跟我的手一样白了。”说到这里,兴高采烈地抓过涂菲媛的一只手,“你看,我们现在一样了。” 涂菲媛低头一瞧,不由得眉头一跳。这两只手臂,除却胖瘦不同,几乎看不出来差别!一样是细如瓷,嫩如藕,连个毛孔都没有! “我们现在一样了!”阿俊开心地说道。 涂菲媛陡然想起来,那天阿俊学着李氏的口吻,拍着她的脑袋说道:“媛媛也会像我一样白的。”心中顿时一缩。 “不一样。我是粉红的,你是粉白的。”涂菲媛仔细观察着两人的手臂,发现还是有一丝不一样的,便指出来道。 阿俊便低下头,仔细瞧着两人的手臂。观察了一会儿,果然如此,有些沮丧地道:“为什么不一样?”他将两人的手臂翻过去,又观察另一边,更加沮丧了:“为什么不一样?” 站在一旁的沐神医和孟庄主,只看见两人互相比白,不禁笑得慈爱:“瞧这俩孩子,一团孩子气。” 斐烈抿了抿唇,不觉伸手摸上腰间佩剑,拇指用力摩挲上面的花纹。 “媛媛,快来叫干娘瞧瞧。”沐神医笑着对两人招手道。 涂菲媛闻言推开身前的阿俊,朝沐神医走过去,脸上挂着笑,走过去抱住沐神医的手臂,撒娇唤了一声:“干娘,谢谢干娘给我解毒,干娘辛苦了。” 沐神医一听,笑得更加欢畅了,哪里不知,这就是涂菲媛示好?她料得涂菲媛脸皮儿薄,叫她一本正经道歉是不能的,便也接受了,笑着说道:“哪里就辛苦了?倒是你,瞧瞧,生生累瘦了几斤。” “瘦了?我高兴。”涂菲媛一挑眉头,脆声说道。 经过每天努力减肥,再加上泡药时的消耗,涂菲媛如今算不得肥胖了,已经正式加入微胖界。再说,她这个年纪,胖嘟嘟的正是讨喜。一身粉嫩嫩的肌肤,不仅不难看,反而人见人爱。 沐神医难得见她露出孩子气,更是笑得不行,又将她打量一番,忍不住点头道:“不错。竟比我预想的效果还要好一些。这也是你本身底子好,恢复过来,就变成的小美人儿了。”见涂菲媛丝毫不羞涩,反而骄傲扬头,直是笑得不行,伸出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 抬头看了看日头,牵起她的手道:“走,咱们去吃饭。” “咻!”阿俊窜过来,一把牵起涂菲媛的另一只手。 “干什么?”涂菲媛扭头甩他。 阿俊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说道:“媛媛,你看,我们的手一模一样。你能分清哪个是你的,哪个是我的吗?” “瘦的是你的。”涂菲媛道。 阿俊说道:“我会吃胖的。到时候你就分不出来了。” 幼稚!涂菲媛心下有些嫌弃地道,懒得跟他讲,抬头看向前方。 孟庄主牵着沐神医,沐神医牵着涂菲媛,涂菲媛牵着阿俊,一行四人往前行去。 斐烈抿唇跟在后头,左手按在腰间佩剑,目光落在涂菲媛和阿俊交握的手上,硬朗的面上更加冷峻。 “干娘,我就带着阿俊回了。已有几日没有回家,爷爷奶奶该想我了。”吃过饭后,涂菲媛便辞行。 沐神医还有些舍不得,这几日涂菲媛大多时候都在泡药,出来后又累得不行,两人都没怎么好好说话。然而,七日已过,涂家二老必然也在等消息,便点了点头:“去吧,一路小心。”顿了顿,忍不住说道:“有空来玩。” 涂菲媛笑了笑,说道:“干娘,我很快就会来了。”眨了眨眼,“来收购你家葡萄。” 此番回家,藏在阿俊屋里床底下的葡萄酒,约莫酿好了。涂菲媛打算回家启开封口,尝一尝味道,然后大批酿造。 从前担心葡萄或许不好买,如今再也不必了。紫霞山庄的这些葡萄,将沐神医爱吃的留下来,其余酿酒涂菲媛占着干女儿的身份,理直气壮地决定,把紫霞山庄的葡萄都占了。 沐神医看着涂菲媛连连冲她眨眼,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恍然大悟:“哦好,好,等你来!”她倒是记得,涂菲媛说过,喝葡萄酒有益于美容养颜,让气色更好。一时间,也有些期待,拉过她的手道:“可别忘了干娘。” “不能忘。”涂菲媛笑道,又闲说两句,便准备走了,这回没有坐斐烈的马,而是叫黄连赶马车送她。 一来,她如今脸嫩,连帷帽也没有,晒坏了怎么办?二来,阿俊这几日吃了苦头,她也不想累着他。正好,两人坐马车回去,路上还能问他话。 谁知,坐进马车里,阿俊居然一反常态,离她远远的。既不看她,也不跟她说话,闭上眼睛,脸颊贴着车厢壁,一副要睡觉的模样。 涂菲媛眯了眯眼睛:“你过来。” “我睡着了。”阿俊闭着眼睛,从薄薄的唇中溢出来一声。 涂菲媛有些好笑:“你为什么躲我?” 阿俊不回答,只是微微加重呼吸的声音,长长的,稳稳的,示意他已经睡着了。 臭小子,难道猜到她要问他,才摆出来这副模样?涂菲媛的眼中划过一丝笑意,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阿俊惊了一下,睁眼想逃,被涂菲媛按住:“身上还有不舒服吗?” “没有。”阿俊摇头,一双湿漉漉的眼睛里,有些惊色,很局促的模样,就像是受惊了的小兔子,一副涂菲媛要把他怎么样的神情。 “真的没有了?”涂菲媛低声问他,抬手摸上他的脑袋,“若有哪里不舒服,就给我说。” 阿俊摇摇头,在涂菲媛温柔的声音中,渐渐放松下来,娇娇的声音说道:“媛媛,我可以亲你一口吗?” 涂菲媛顿时黑了脸,一把拍开他的脑袋:“既然你没事了,那我们就约法三章。”伸出手指,“第一,我叫你做什么事,你必须做:第二,我没叫你做的事,不许做:第三,再敢受伤我就一个月不跟你说话!” 阿俊的体质特殊,受了伤便能迅速恢复,但涂菲媛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第一次,是大腿被箭支射中了,他在一个圆月的晚上出走,晕倒在路边,醒来后箭伤就没了。第二次,是被太子的侍卫射成刺猬,满车厢的红光,诡异骇人。第三次,就是这回,也是叫涂菲媛真正提起心的一回。 听沐神医说,阿俊第一日替她受过,只是浑身发痒,在地上滚来滚去,很是难耐。第二日,便严重了些。第三日,便是她亲眼见到的那回,他诡异的血红长指甲,撕裂又愈合的皮肤,事后泛着血光的眼睛,都表明了一件事——他每次强行愈合伤口,是有代价的。 听到前面两条,阿俊还只是眨着眼睛,并没有什么反应。听到最后一条,立即惊得跳起来,脑袋一下子撞在车厢顶上,他感觉不到痛似的,也不去揉,只惊道:“媛媛,不要不跟我说话。” “只要你做到这三条,每个月我还会发放一次奖励。”涂菲媛抬眼看着他说道。 阿俊眨着眼睛,渐渐露出一丝喜色来,连忙坐下来,凑过来道:“是亲亲吗?” “你做到了才告诉你。”涂菲媛似笑非笑地道。 阿俊已经把她的话当成默认了,一下子喜得不行,伸手就去抱涂菲媛:“媛媛,你真好。” “不许抱我!”涂菲媛嫌弃地推他。 阿俊改为抱住她的一只手臂,并坐远了些:“这样行不行?”见涂菲媛没有马上推他,一脸高兴地垂下头,靠在涂菲媛的肩膀上。 他见沐神医常常这样靠在孟庄主的肩膀上,有学有样,找了个舒适的姿势,脸颊贴在涂菲媛的颈窝,娇娇说道:“媛媛,我困。” 涂菲媛才想推他的手,收了回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脸:“睡吧。” ------题外话------ 今天很累,实在写不动~一(>_<)一~不要抛弃俺,俺明天多写点~一(>_<)一~ 一一 感谢的5分评价票,一3一 感谢的1张月票,一3一 感谢的5分评价票和1张月票,一3一 感谢的1张月票,一3一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零三章 惊艳,亮相 一辆并不陌生的马车,哒哒驶进了玉河村。。し0。车厢旁边,紧跟着一匹黑色高大的骏马。马背上,高大健硕的男子,面容冷峻,带着凛然不可逼视的气息。数名身材同样高大的侍卫,包围在四周,步伐紧促有致。 “哎哟,黑妞子可了不得,瞧瞧,又坐大马车,又有人护送,这可是千金大小姐的气派呀!”玉河村的小路上,没有忙于农事的村民们,闲散站在路边,抬首看着马车往北边驶去,口里感慨说道。 “难道涂大海果然没死?”有人疑惑问道,“否则,黑妞子从哪里弄来这些人,出行有侍卫,家里盖房子也有人帮衬?” “哼,那又怎么样?”一个酸溜溜的声音响起,“长成那副模样,就算出行有王孙公子护驾,又有什么了不起?人家表面上护送她,心里也不知嘲笑成什么样了?换了是我,一早解了裤腰带吊脖子了,才不丢人现眼!” 话音落下,一阵稀稀落落的笑声响起,意味莫名。 “天啦!我瞧见了什么!”忽然,一人指着车厢帘子,目露惊恐:“那里面坐着的人,是,是黑妞子?” 却是马车驶过身边,车帘被风吹开一角,露出来一张如白玉雕刻般的无暇容颜,一闪而没,却深深刻在他的脑海中。 “什么呀?”其他人诧异说道,指着马车道:“那不是黑妞子还能是谁?这辆马车来咱们村里可不是一回两回了,哪回不是往老涂家去的?” 方才瞧见马车里面的那人,此刻扭头看向马车离去的方向,眼睛都直了:“那不是黑妞子!那是仙女儿!那马车里坐着的,是仙女儿!” 其他人哈哈大笑,纷纷不信:“你眼睛花啦?” “不信你们跟我去瞧!”那人急道,他相信自己没看错,但是心里也奇怪无比,那仙女儿一般模样的人物,究竟是谁?因而招了手,喊着其他人作伴,一起往村北头去了。 村北头,老涂家这两日买了砖瓦,准备盖房子,很是惹了一番热闹。今日想来院墙该围起来了,冲着这个借口,过去瞧一瞧也无妨。于是,几人作伴往北边去了。 马车里,涂菲媛轻轻拍着阿俊的脸颊:“醒醒?到家了。” 拍了几下,阿俊才慢慢坐起来,两只漆黑的眼睛,呆蒙蒙的,没有神采。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扭头看着涂菲媛,目光直勾勾的,像是饿极了的狼,盯着一块新鲜的肉。 涂菲媛心里惊悚了一下,抬起巴掌拍在他脸上:“醒醒!” “啪!”的一声,阿俊的脸被拍得歪了歪,随即扭回来,眨着一双无辜的眼睛说道:“媛媛,你打我做什么?” “我怕你把我吃了。”涂菲媛没好气地道,揉着被他枕麻了的肩膀,抬眼见他恢复了平日的样子,心里微微松了口气。他方才的眼神,可真是惊人。 阿俊眨着又浓又密的长睫毛,忽然把脸颊凑过来:“媛媛,你吃我。” “滚!”涂菲媛嫌弃地拍开他,这时,身下的马车停下来,抬脚踢了踢他的小腿,“下车!” 阿俊便乖乖走下车,然后站在下方,伸出一只手:“媛媛,你慢些。”他见孟庄主都是这样扶沐神医的,有学有样,眨着一双漆黑干净的眼眸,亮晶晶地盯着涂菲媛。 臭小子,学的倒是快?涂菲媛瞥了他一眼,一把挥开他的手,自己跳下车。 “媛媛,不是这样的。”阿俊抓住她,“不是这样下车。” “要你教?”涂菲媛一边甩他的手,一边朝前走。 阿俊微微嘟嘴,跟在后头。 “爷爷奶奶,我回来了。”涂菲媛下了车,站在小路上,看向原本应该是篱笆围起来的小院子,却只见一堵高大的青砖围墙,眼中一喜,“这么快就把外墙盖起来了?”因着高兴,脚下便快了几分,往院子里跑去。 阿俊紧跟在她身后,如一道影子一般,随后走进去。 斐烈下了马,抬眼望着一堵才建起来的院墙,眉头挑了挑,目光望了一眼更北边的营地,但见帐篷都收起来了,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牵着黑风,从院墙门口走进去。 黄连将马车停在路边,也跟着走了进去。 此刻,不远处的小路上,站了五六个村民,个个瞪大眼睛,满眼不可置信。 “老天爷!那,那是黑妞子吗?”一人结结巴巴地说道。 却是方才涂菲媛跳下马车,脆生生地喊着人,微胖的身影往院子里头跑去,再熟悉也不过了,不是涂大海的闺女,又是谁? “她,她不是黢黑黢黑的吗?怎么——”众人只觉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拼命揉着眼睛,“是我看错了?你们看见的是什么?” 几人震惊了良久,才将看到的一幕消化了,更觉得不可思议:“老天爷,涂大海真没死,他闺女要变成官家千金啦!” “可是,她从前那么黑,如今怎么变得这样白?”几人眼中满是好奇,却又不敢上前去问,好不纠结。原路返回,见人就说,黑妞子变成了仙女儿,如何如何漂亮。 许凌云的母亲,陆氏从田里摘了菜回来,闻言冷哼一声:“真货假不了,假货真不了!”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回家告诉了许凌云,“别将那个丫头放在心里!她心肠狠毒,早晚下场凄惨!你好好读书,将来平步青云,人人都羡慕你!” 经过上回的事,许凌云被阿俊打了一顿且不说,只说沐神医在他身上扎了几下,将他治得死去活来,令他心中留下深深的阴影。 近来,涂家又是买田,又是盖房子,眼见着发了财,他听到耳中,心中极不是滋味儿。尤其涂家二老面对村人的疑问,是哪里来得的银钱?二老俱是骄傲地回答:“都是我们家媛媛挣的!” 二老如今愈发为小孙女儿骄傲了。不错,银子是涂大海的俸禄。可是,若不是小孙女儿能干,为人聪明伶俐,斐烈又怎么肯取来银子给他们? 想起从前,涂菲媛暗地里追随他的目光,痴痴又深情。如果他没有选择李琼儿,而是与涂菲媛好了,如今越想下去,许凌云心中越是懊悔无边。抓起面前的书,疯了似的读起来。 “爷爷奶奶!”涂菲媛进了院子,发现两间黄泥垒成的老屋还在,仅仅是院墙垒起来了,里边还没动。只不过,将两间老屋后头的一片荒草地,给收拾干净了,把院子围得很宽广。祁朗等人甚至把院子北边的营地搬过来了,就在院子里搭起来,也不占地方。 涂老头和李氏从屋里走出来,笑呵呵地说道:“媛媛回来啦——啊呀!你,你是媛媛?”二老看着跑近来的小姑娘,纷纷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 但见小姑娘满脸儿笑意,快步跑过来,撞进自己怀里,脆声笑道:“奶奶,你猜,我是不是媛媛?” 李氏瞪着眼睛,看着怀里这张粉嫩嫩的小脸儿,白生生的,新挖的荷藕都没这么白,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只觉又细又软,就像才蒸出锅的鸡蛋脑儿,连忙缩回手:“哎哟,媛媛啊,你,你” 小孙女儿的这张脸,再熟悉也不过了,就是从前大儿媳的翻版。哪怕从黢黑变得白嫩,李氏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只不过,老人家心里不敢相信。这是什么样的法术,能叫一个浑身黢黑的人,短短几天的工夫,就变得这样白? “媛媛以后再也不怕说不到好亲事了。”涂老头呵呵笑道。 李氏扭头瞪了他一眼,随即也是忍不住笑起来,她不敢摸小孙女儿的脸,怕自己粗糙的老手蹭疼了她,只是牵起她的手,喜滋滋地往屋里走:“哼,咱家媛媛生得这模样,就是王孙公子也嫁得的!” 说着,扭头往身后看了一眼,落在走到营帐门口,与人说着话的斐烈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小孙女儿的模样,从前是配不上人家的。如今可好,男的高大英俊,女的娇俏可人,怎么看怎么般配。 心里愈发满意的李氏,便张口问起来:“媛媛啊,那位大人见你变了模样,可有说什么?” “没有。”涂菲媛想了想,说道。斐烈的话不多,很少开口,在紫霞山庄更是没说过几句话。她变了模样,他似乎连一句恭喜也没说过。此时,涂菲媛回想起来,早上推开门走出来时,斐烈看向她的眼神,似乎有些异样。只不过,后来被阿俊跳过来打断,她便忘记了。 李氏皱起眉头:“怎么会呢?是不是你没好好跟人家处?” 这话怎么听着别扭呢?涂菲媛扭头瞅着李氏的神情,渐渐明白过来了,心里很是好笑:“奶奶,我还有事嘱咐人,咱们一会儿说话。对了,快晌午了,咱们做饭吧?多做些,阿俊饿了,叫他多吃些。” 说完,便走出去了。送走了黄连,又走向祁朗。 李氏这才看向就站在涂菲媛身边,小尾巴似的,寸步不离的阿俊。见他要跟出去,一把抓过他,眉头皱了起来:“我怎么觉得阿俊瘦了?”顺着阿俊的手臂,一直捏到肩膀上面,又摸了摸他的身上,“瞧瞧,这一把骨头,一点儿肉都没了。” “老头子,你过来看看,是我眼花看错了,还是阿俊真的瘦了?”李氏摸了一遍,皱起眉头,招呼涂老头过来看。 涂老头走近两步,将阿俊打量几眼,然后将阿俊的胳膊c身上都摸捏了几下,皱起眉头说道:“是瘦了。” “好孩子,是不是媛媛没给你饭吃?”李氏听涂老头也说,不由得心疼地道:“你跟奶奶说,媛媛是不是欺负你了?她要是欺负你,奶奶不饶她。” 好歹也是养了一阵子的孩子,平时又是个乖巧听话的,眼见着才离开了没几天,就瘦了一圈,李氏心疼极了:“你好心去看她,又陪她说话,她若是欺负你,奶奶不愿意她的。” 阿俊乖巧地任由二老摸捏了一遍,才娇声答道:“没有,奶奶。” “真的没有?那你怎么瘦了?”李氏有些不相信。小孙女儿有过虐待阿俊的前科,让李氏很不相信,只觉得阿俊又在给小孙女儿隐瞒。 阿俊眨着湿漉漉的眼睛,忽然上前一步,撒娇抱住李氏的手臂:“奶奶,我饿了。”说完,舔了舔嘴唇,“我想吃鸡蛋。我想吃肉。” “好,好,奶奶做饭去。”李氏心疼得直皱眉头,“快坐着,奶奶这就做饭。” 门外头,涂菲媛来到营帐跟前。祁朗等人围着斐烈说话,眼神却一早朝涂菲媛瞟了过来。毕竟,她变化这么大,谁见了都忍不住惊掉眼珠子,均是好奇看过去。 “涂姑娘,恭喜!”见涂菲媛走过来,祁朗等人纷纷拱手笑道,真心实意为她感到高兴。 涂菲媛点头笑了笑,然后说道:“这几日,辛苦你们了。”闲说几句,然后抬手指了指院墙,“已经盖完了是吗?” “是,就差屋子了。”祁朗答道,“因着没想好盖几间,就等涂姑娘来定呢。” 涂菲媛愣了一下,便明白了。院子的整体布局,并不好拿主意。盖得多了,费银钱。盖得少了,涂老头和李氏又不满意。小孙女儿日后虽然要嫁人,长住不了,大儿子和大儿媳又住在京里,一年也回来不了几趟。但是,总得盖出多余的来,逢年过节,来了也有地方住。 不需多思考,涂菲媛便明白了,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然后靠近一些,低声说道:“那院墙上,少了一道工序。你们去找些荆棘茬子c锋利的石子,和了泥巴,在最顶上糊一道。” 祁朗等人听了,愣了一下:“为什么?”他们现在盖得平整又齐整,难道不好? “防贼。”涂菲媛低声说道。 前世的时候,村里人都是这么干的。那时候已经有玻璃了,人人都弄了碎玻璃茬,扎在墙头上。就防着那些不怀好意的小人,谁要敢翻墙做坏事,扎死他个王八蛋。 “涂姑娘,真是高!”祁朗等人听罢,眼中纷纷露出佩服的神色,个个对她竖起大拇指。 就连斐烈,看过来的眼神,也带了一丝诧异。 “这个不着急。等人少的时候,悄悄儿的,糊上去。”涂菲媛说着,嘴角勾了起来。她倒是想知道,第一个被扎的,会是谁?眼前浮现一个人影儿,然后看向祁朗问道:“这几日可有来找茬的没有?” 祁朗答道:“似乎是你家二婶,来闹过几回,还把奶奶给气着了,后来我们都不叫她进门了,看见她就撵出去了。” “多谢。”涂菲媛闻言,后退一步,拱手做长揖。 祁朗吓了一跳,连忙跳开:“涂姑娘这是做什么?本就是我们的分内之事,莫不可如此。” “还有其他人来闹吗?”涂菲媛见他不受,也不强求,笑着又问。 在她看来,都过去不少日子了,白家的事还没传进白兰花c白长贵的耳朵里?给他们知道了,不可能不闹的。 祁朗摇头:“没有了。”才说罢,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连忙道:“有一件小事。是昨天下午,有个小姑娘来找阿俊。听说阿俊不在,又哭又闹,说是涂姑娘把他卖了,闹了好一阵子才走。” “哦?多大年纪?”涂菲媛心中一动,“可是十一二岁?眼神很机灵?性子十分泼辣?” 祁朗点头:“正是。穿着十分破烂,又很瘦。只不过,闹起来着实了不得。”说着,将手臂伸出来,“我撵她走,她还抓我一手血道子。” 只见祁朗深色的胳膊上,被抓出不少棱子,鼓起来,看着就疼。 “我知道了。”涂菲媛点了点头,转过身,往灶边走去,挽起袖子,准备帮李氏做饭。 李氏才要吩咐她洗菜,转头看见她粉嘟嘟的手臂,嫩呼呼的小手,不禁皱起眉头拦住了:“你快别弄了,再给你伤了手。好容易养成这样,别做活弄粗糙了。你别弄了,奶奶来做就行了。” “我还能一辈子不做活啊?”涂菲媛清脆的声音说道,绕过李氏,端了菜到井边,打皮的打皮,洗净的洗净,麻利地弄起来。 李氏看着她嫩呼呼的小手,却握着刀,收拾这些俗物,心疼得不得了:“这哪里是你该干的活?” “奶奶,我从前干活的时候,你也没心疼呀?”涂菲媛洗着菜,头也不回地说道。 李氏不禁一愣:“从前,你也没这么” 所谓看人下碟,哪怕是李氏,对着亲孙女儿,也不由得如此。涂菲媛倒不介意,人都这样,对美好的东西,更难把持底线。从前她长得丑,吃点亏,人家也不觉得有啥。如今变得娇嫩嫩的漂亮闺女,再吃亏,便谁见谁心疼了。 可见长得美,本身便是上天的厚赐。 “奶奶,还是你烧锅,我来炒。”洗完菜,又调了料,涂菲媛站在灶边说道。 祁朗等人打猎上瘾了,每天早晨都要进山,打许多野味来。有吃不完的,便圈养了起来。反正有砖瓦,几人垒院墙的同时,顺道儿又搭了牲畜圈。 “行,拗不过你,你来吧。”李氏说着,便坐在灶膛前,开始生火。 涂菲媛炖了一锅土豆鸡肉,一锅红烧兔肉,素炒了一道茄子,又从院子里摘了几根新鲜小黄瓜,拌了一道黄瓜,贴了饼子,蒸了馒头,一顿饭收拾下来,直是累得满头汗。 “奶奶,你平时怎么做饭的?”涂菲媛才想起来,就这么一走,把一帮子侍卫丢家里,吃的喝的都要李氏张罗,岂不是要把李氏累坏了? 李氏呵呵一笑:“累啥?我又不像你那样讲究。” 祁朗不是打了猎么?他们自己剥皮去脏,收拾干净,李氏只要剁吧剁吧,往锅里一倒,加水煮熟就行了。就连柴火,也是他们砍来码齐,李氏只要往锅底下填就行,根本不累。 涂菲媛听罢,不禁一愣,随即忍俊不禁,笑起来道:“奶奶,您可真是满肚子智慧。” “那当然。”李氏不客气受了,“要不然你爹的聪明劲儿打哪来的?还不是跟老娘学的?” 涂菲媛听了,更是咯咯直乐:“就是,就是,奶奶才是咱们家最聪明的人。” 涂菲媛做饭精细,又感谢祁朗等人保护爷爷奶奶之余,还帮忙垒了院墙。故此,很用心做了一桌子饭菜。毕竟,如果找泥瓦工匠来盖房子,少不得又是一份工钱。香喷喷的味道,浓郁得简直化不开,在院子里飘着,所有人都从营帐里出来了,目光直直地望过来。 去紫霞山庄解毒的这些日子,家里添了好些碗筷盆具,都是崭新的。等饭菜做好之后,涂菲媛便把侍卫们的菜盛进几只盆里,然后洗了一摞碗,喊祁朗等人端回去。剩下的,便是自己这些人吃的了。 “我跟他们一起吃。”斐烈过来说了一声儿,便往营帐那边去了。 李氏连忙叫他:“大人,跟我们一起吃吧?” “奶奶,人家跟祁朗他们有话要说呢,你别难为人家。”涂菲媛拉住李氏说道。 斐烈的步子微顿,随即走向营帐的方向。 他并没有话要对祁朗他们讲。就算有,方才也都讲过了。他只不过是,不想难堪。 从紫霞山庄回来的路上,他骑着黑风紧跟在马车周围,通过被风吹动的车帘,几次三番看到里头,她的肩窝里枕着那小子的脸。 她对那小子很好。如果要一桌吃饭,有那小子的位子,就没有他的位子。 他乃堂堂王爷,何必跟一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较劲?脚下大步流星,走向营帐里头。与祁朗等人,一起用饭。 只见祁朗等人狼吞虎咽地吃着,口里含混不清地说道:“还是涂姑娘做饭好吃。” “涂姑娘可真不是一般人儿。长得美,做饭又好吃。” “也不知道长大后说给什么样的人家?” 祁朗咬着肉,心中一动,抬头瞄了一眼斐烈。只见斐烈面无表情,动作飞快但是不乏优雅地吃着饭,忽然笑了。吐出口里的鸡骨头,凑过去,肘弯撞了撞他:“大人,您就没有啥心思?”一边说着,一边对斐烈挤眉弄眼。 斐烈抬头看他:“吃饭。” “是,大人。”祁朗回到座位上,心里止不住惊叹起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大人终于也动了心。 他跟随斐烈身边多年,对斐烈的脾气有些了解。此刻斐烈虽然面上冷峻,什么表情也没有,但他就是知道,斐烈动心了。 可怜的大人,二十五岁之前多可惜?不如娶了涂姑娘,如此一来,等到五年后,涂姑娘才十八岁。往最坏的方向想,就算大人有了三长两短,涂姑娘还芳华正茂,改嫁也来得及。 祁朗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涂姑娘为人风趣,小小年纪便性子爽朗,如今的模样更是没得挑,配王爷哪里不合适了?怎么想怎么觉得好。眼珠子不停转动着,思考起怎么撮合两人。 他心里思考着,吃饭的动作不由得慢了半拍,等回过神来,盆里就只剩下茄子和土豆了,顿时急得睁大眼睛:“肉呢?怎么都被你们吃了?” “看你魂不守舍,不知道想啥呢?”一人嘲笑道。 “难道你想给涂姑娘当上门女婿?”一人挤眼道。 祁朗瞪起眼睛:“胡说八道!”他们大人动心了,他哪里能跟大人抢食?再说,涂姑娘这样的女子,他可掌不住。指了指盆里的饭菜,瞪着众人道:“吃着涂姑娘做的饭菜,还编排人家,像话吗?” 众人一听,便噤了声,埋头吃起饭来。肉虽然没了,但是菜也香呢。 黄泥胚子垒成的屋里,一家四口也在吃着饭。 “给你留了只兔子腿。”涂菲媛的筷子在盆底下搅了几下,翻出来一只兔腿,夹起来送到阿俊的碗里。 阿俊的眼睛亮晶晶的,盯着碗里的兔子腿,咕咚咽了下口水,娇声说道:“谢谢媛媛。” “快吃吧。多吃点儿,别顾忌。”涂菲媛说道。 阿俊嗯了一声,拿起兔腿,张口啃了起来。他饿坏了,啃起来十分凶猛,不一会儿就将兔腿啃得只剩下骨头。砸着嘴,咬着骨头,还有些意犹未尽。 “这些都给你。”涂菲媛把涂老头和李氏的那一份菜拨出来,然后把半盆子菜都推到他面前,“别只吃菜,还有饼子,这些饼子都给你吃。” 阿俊连连点头,望着推到眼前的饭菜,脸上几乎冒出光来,埋头就吃起来。 “哎哟,阿俊这个饭量,可咋养活哟?”李氏看着阿俊狼吞虎咽,瘦弱的身子,吞下的食物跟他的身子完全不成正比,渐渐皱起眉头。 涂老头半眯起眼睛,享受着小孙女儿做的美味饭菜,口里说道:“你操心这个干啥?人家阿俊有爹有娘,又不要你养。” 李氏扭头瞪了他一眼,犹豫了下,碰了碰小孙女儿,小声说道:“媛媛,阿俊的爹娘,除了叫他带几身衣裳来,就没给银钱?” 从前阿俊没爹没娘的时候,李氏倒愿意养着他。他聪明可爱,乖顺贴心,李氏把他喜欢得不得了,还想当亲孙儿来养的。如今阿俊找到了亲生爹娘,李氏虽然一样喜欢他,却不愿意养着他了。给别人家养娃儿,她不乐意。 “奶奶,阿俊娘给我的几块布料,你给我裁衣裳没有?”涂菲媛扭头瞥了一眼阿俊,见他埋头吃着饭菜,一点儿没听着几人说话,便收回视线,不动声色转了话题。 李氏才一听,立刻眉开眼笑起来,饭也不吃了,只把筷子一放,往腰上围裙抹了抹手,就往里屋走去:“做了,做了,我拿给你看。” “做了几身?”涂菲媛也放下筷子,起身往里屋走去。 阿俊发现涂菲媛起身走了,从饭菜里抬起头来,这时涂老头笑呵呵伸手过来,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媛媛进屋看新衣裳去了,没你的事,你吃饭。”阿俊眨了眨眼睛,又重新低下头,埋头吃起来。 里屋,涂菲媛坐在床边,看着李氏拿过来一只锦绣包裹,放在床上打开来:“给你做了两身。你老嚷嚷着减肥,我怕做得多了,渐渐都不合身了,还要改来改去。” 抖开来,一件桃红色的,一件湖水蓝色的。料子都是上好的,又光滑又柔软,摸起来滑溜溜的,穿在身上不知道多舒服。颜色也好,都是染得很正的颜色,一瞧便知价值不菲。 “这样的好东西,最配我家媛媛了。”李氏拿起一件桃红色的衫子,抖开来,往小孙女儿身上比划,越比划越高兴,直是笑得眉眼都舒展开来。 涂菲媛夸赞了几句,便拉着李氏坐下,口里说道:“奶奶,你知道这几块料子,值多少钱么?” “哎哟,那得值不少钱?”李氏说道。 涂菲媛又道:“这样好的料子,旁人拿钱都买不来的。阿俊娘给我这个,不比给咱们银子好?阿俊虽然吃得多,但是他又不挑嘴,给他吃什么他就吃什么,你以后别说他了。” “倒也是。他是个人,能吃多少东西?”李氏说道,想开了,又高兴起来了,“阿俊娘真是会办事的人。”忽然笑容一凝,直勾勾瞅着涂菲媛,狐疑道:“你们俩的感情倒是日渐浓厚了?” “他招人疼,我疼一疼他,又怎么了?”涂菲媛说道。 李氏不由好笑:“你啊,自己还是个孩子,瞧着口气,就跟大人似的。人家阿俊比你年纪还大呢,用得着你疼?”到底放了心,收回视线,指着两件衣裳,对涂菲媛说道:“你先穿哪一件?你要穿,我就不收起来了。” “湖蓝色这件吧。”涂菲媛说道,又对李氏挤了挤眼,“奶奶,我最近不使劲减肥了,我这样也不难看,你就给我做吧,把那几块料子也都裁了。” 李氏咯咯直笑:“好,好,奶奶这几日啥也不干,专门给你裁衣裳。” 两人说了会儿话,便走出去了,坐回桌边,又吃起饭来。 吃过饭,涂菲媛抱了碗到灶边,准备洗刷。这时,祁朗等人也把盆具碗筷抱来了,涂菲媛说道:“你们放着吧,我来洗。” “那怎么行?我们的自己洗。”祁朗说道。 涂菲媛便笑道:“留着力气,下午还要干活呢,碗就交给我洗吧。” 她如今生得一副娇滴滴大小姐的模样,偏偏挽了袖子,粉嫩嫩的手臂便露出来,准备做尘世间最庸俗的事情,让人看了,只觉得不合适。祁朗才想开口,身后斐烈走了过来,说道:“叫祁朗洗吧。” 祁朗一听,立刻蹲下来,把碗筷拢到自己身前,准备就水洗刷。涂菲媛见状,便没有再争抢。站起身来,指了指旁边的一摞,说道:“你这么爱洗碗,就把我们的也洗了吧。” 祁朗愣了一下,便爽朗应道:“好。”说完,便认认真真洗起碗来。 涂菲媛就站在旁边,打量着他的动作和神情。但见他应下来的时候,脸上也不见不悦,洗碗的时候,更是麻利又痛快,心中好感顿增。 “哎哟,媛媛,你怎么叫人家洗碗?”李氏才离开一会儿,就见小孙女儿把活计推给别人,自己站在一边看起热闹来了,顿时不高兴地道。 涂菲媛也不答,只问道:“奶奶,你这几日看过玉儿姐姐没有?” 李氏愣了一下,说道:“去看过的。”说完,便闭了口,走到涂菲媛身边道:“你怎么在这么多人面前问?多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涂菲媛说道,“我一会儿去看玉儿姐姐去。” 涂玉儿自从落了胎,已经过去小半个月了,约莫身子好得差不多了。出门走动走动,应当没有大碍。余光觑了一眼祁朗,说着便走出门去。 涂大河家里,一家人才吃过饭,见到涂菲媛来了,全都愣了一下:“你是?” “三叔,我是媛媛。”涂菲媛脆声说道。 涂珠儿立刻窜过来,在涂菲媛身边打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不可能!你咋变得这么白?你涂了几盒脂粉?”说着,便往涂菲媛身上摸。 涂菲媛拨开她的手,说道:“我这几日不在家,便是治病去了。我从前长得黑,是病。如今治好了,就变白了。”说到这里,对满脸不服气的涂珠儿挤了挤眼,“我随我娘,长得白。” 涂家弟兄们几个,虽然模样生得周正,但是皮肤是真不白。就连涂大海,因着读书,常年不做活,也只是肤色发浅,离肤白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更不要说涂大江c涂大河了。故此,涂珠儿的皮肤,便是小麦色的,跟涂菲媛站在一起,就成了“黑妞子”了。 “哎哟!老天爷!”不一会儿,刘氏走出来,见到涂菲媛的模样,亦是快要瞪出来眼珠子,“媛媛,你生得这么好?” 微胖的小姑娘,皮肤粉嫩嫩的,秀丽脱俗,俏生生往那一站,直是跟仙女儿一样的。李氏啧啧称奇,走过来将涂菲媛打量几眼,说道:“你爷爷奶奶这回可不用愁你的婚事了。只怕,该愁门槛不要被踩断了。” “三婶,我来看玉儿姐姐。”涂菲媛没跟他们多扯,张口说出来意。 刘氏指了指一边,说道:“你玉儿姐姐在厨房里洗碗呢,你等她洗完出来跟你说话。” “玉儿姐姐都好利索啦?”涂菲媛闻言有些惊讶。 刘氏说道:“你玉儿姐姐,你还不知道?再闲不住的。”说到这里,面上泛起笑意,凑近涂菲媛说道:“还多亏了你,那日说了一番话,玉儿想通了,心情渐渐好起来,又跟从前一样了。” “那敢情好!”涂菲媛一听,也是高兴。眼睛转了转,说道:“三婶,玉儿姐姐常在家待着,也不好。反正这几日,我家里热闹着,不如叫玉儿姐姐有空了,就到我家去,散散心。” 刘氏是个精明的妇人,听了涂菲媛的话,心里转了两道弯,不禁露出喜色来:“好,好。我瞧你天天忙得脚不沾地,你爷爷奶奶也是孤单,就叫玉儿过去陪他们说话儿。” “嗯,行。”涂菲媛见刘氏同意了,便知事情成了一半。等涂玉儿洗了碗出来,便又跟她说起来,怕她不同意,还加了一句:“我家里盖房子,忙得厉害,玉儿姐姐聪明,帮爷爷奶奶看着点儿,那里顾不上的,就提醒他们一句。” 涂玉儿有些不想去:“媛媛,你家都是一群大男人,我去了不好。” “姐姐,咱们穷乡僻壤的,谁讲究那个?你看我,我都不在意。咱们过日子的,天天思虑这个顾虑那个,还过不过啦?”涂菲媛脆声说道。 涂玉儿心里觉得,自己身上出了这样的事,已是矮人一头。这些天,连门也没出过,就怕被人指指点点。听了涂菲媛的话,还不同意,只是摇头:“不好,不好。” “姐姐是不是埋怨我白白使唤你,不给你发工钱?”涂菲媛又说道,“我给你发工钱。” 涂玉儿有些好气,伸手点在她的眉心:“就你鬼机灵。姐姐怎么能图你的钱?” “你还真图我的‘工钱’。”涂菲媛冲她挤了挤眼,揽过她的颈子,将她拉低一些,凑到她耳边说道:“我干娘是神医,我这身病就是她给治好的。赶明儿我带你去,叫干娘给你瞧瞧,再不会有毛病落下的。” 涂玉儿一听,眼眶顿时红了,随即眼泪扑簌簌落下来:“媛媛” “怎么样?答应不?”涂菲媛冲她挤眼。 涂玉儿不禁又是哭,又是笑,一把搂过她,说道:“姐姐真没白疼你。” “行啦,我话带到啦,等明天我再来,叫你去。”涂菲媛说罢,没再逗留,抬脚走了。 等她走后,涂玉儿还在又哭又笑,刘氏方才没站在旁边,只叫姐妹俩说话。见状走过来,说道:“她跟你说啥啦?瞧你又哭又笑的。” “媛媛真是个好孩子。”涂玉儿说道,把方才涂菲媛对她说的话对刘氏说了一遍。 刘氏一听,顿时瞪大眼睛,愕然良久,才情不自禁说道:“我往日瞧着你,心地太软善,竟是我错了。如果你没有疼她,今日怎么会有这福报?” 可以说,如果没有涂菲媛,涂玉儿再不可能和离成的。只怕,如今生死都未知呢。更不要说,病根会治好,没伤没痛,还能再说亲再嫁。 涂菲媛解决了心头一件事,回去的路上,脚步都轻松许多。却在这时,路拐角冲出一人来,手里拿着菜刀,疯了一般冲涂菲媛砍过来:“我砍死你个小贱蹄子!” ------题外话------ 话说,谁看出来,媛媛对阿俊动情了?这里的动情,是指男女之情哦~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零四章 赠酒,招工 一张狰狞凶狠的脸庞,冲入了涂菲媛的视野中。但见一名妇人手持菜刀,脚下奔跑着,朝涂菲媛砍了过来:“小贱蹄子,害我闺女,我砍死你,给我家琼儿报仇!” 这妇人,正是李琼儿的母亲。因着白村长一家,并村里所有姓白的人家都被抓走了,李琼儿被锁在白村长家伺候白大富,也被当做白家的媳妇,一并抓走了,至今生死不知。李母只当女儿再也回不来了,将涂菲媛恨到了骨子里。 李琼儿本来跟书生许凌云订了亲,又讨好着白大富,真正是前途也有了,银钱也有了,李家一家人都等着过好日子呢。哪知全都被涂菲媛破坏了,一转眼面子丢了,里子也丢了。 好端端的闺女没了,害了女儿的涂菲媛却变得花容月貌,李母如何不恨? “她是自作自受,同我却没关系。”见来人是李母,涂菲媛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身子一侧,同时抬脚一伸,李母顿时被绊倒。她来势汹汹,收势不及,一下子向前扑倒。手里的刀也磕飞了,落在前方不远处。 涂菲媛走过去,弯腰拾起菜刀,转身对爬起来欲行凶的李母说道:“我劝你放聪明点儿。你如今只是没了闺女,若你得罪了我,我叫你连儿子也没了。” 李母一听,顿时怒道:“你敢?” “你不想跟白村长一家,落得同样的下场吧?”涂菲媛轻声说道。 她不敢?她有什么不敢的?但凡得罪了她的人,她全都记在心里,一个都不会放过。说起来,对李家还算是宽容的。只因为李琼儿虽然惹人厌恶,唯独有一点入了涂菲媛的眼,那就是李琼儿的自私与算计。 这年头,有几个女人如此大胆,敢为自己拼的?李琼儿与许凌云订了婚,却还敢婚前失贞于白大富,行为虽然令人不齿,但是这份胆大与纵意却入了涂菲媛的眼。否则,也不会单单针对她,而放过了李家。 “臭丫头,你敢动我儿一根汗毛,我跟你拼命!”李母双手叉腰,跳将起来,要跟涂菲媛拼命。然而,看见涂菲媛竖起菜刀,横在身前,刀口对外,又不敢贸然妄动。只敢口里叫嚷着,唾沫星子乱飞。 涂菲媛冷声说道:“你的命值几个钱?”瓷娃娃一般的容颜,胖乎乎,水嫩嫩,偏偏生着一双黑珍珠似的眼瞳,带着冷漠疏离,一旦冷下来,便透着刺骨的寒意。樱唇微张,吐出一句:“我要捏死你,就如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李母被这双冷漠疏离的眼瞳看过来,一腔怒意顿时冻结,竟不由浑身微微发抖。涂菲媛,她不是说着玩儿的,她打心眼里没把自己当成同等的人。 从前,涂菲媛生着一张黑胖的脸,人人都拿她做笑话,谁层真正看过她的眼睛?如今她蜕变一新,肌肤比新挖的荷藕还要白嫩,更显得一双眼瞳黑白分明,无法忽视。 “你,你”李母本是为李琼儿报仇而来,只想着砍死涂菲媛,最不济也要砍花她这张招人恨的脸。害了她如花似玉的女儿,涂菲媛不配长成这样!然而,此刻被涂菲媛用冷漠疏离的眼睛看着,不觉害怕起来。 “刀我拿走了。想要回,叫李大到我家去取。”涂菲媛冷冷瞥了李母一眼,抬脚往北边走了。 快走到家门口时,涂菲媛站定脚步,往身后看了一眼。顿时,一名侍卫从路边蹦了出来:“涂姑娘?” “这件事不要对我爷爷奶奶说起。”涂菲媛说道。 侍卫点了点头:“是。” 涂菲媛便抬脚走进院子里。 她叫侍卫们暗中跟着,不要露面,其实是为了引白长贵。至于白兰花,她不过是沈家的一个小妾而已,即便得宠了些,实在也没什么大不了。况且,如果白兰花听到消息,那么沈家必定也听到了。能够把人这样堂而皇之抓走的,沈家不敢得罪,白兰花也就成不了气候。 唯独白长贵,他在县衙当差多年,只怕本事不小。涂菲媛对他,有一丝提防。这回不叫侍卫在明面上跟随,便是为了引白长贵出来,好一举制住他。哪知,没引来白长贵,却引来了李琼儿的娘。 掂量着手里的菜刀,但见刀身上明晃晃的,刀口十分锋利,显然才被磨过,涂菲媛冷笑一声。心中却更加凛然了,在她揪出来白长贵之前,务必叫祁朗他们保护好爷爷奶奶。否则,一旦发生不测,便是追悔莫及。 涂菲媛前脚到家,后脚李大就来了。 “涂姑娘,我来取我家的菜刀。”李大是李琼儿的哥哥,也是李家唯一的男丁。 才吃过午饭,正是精神困乏的时候,院子里的人不多,涂老头和李氏在屋里歇着,斐烈等人也进帐篷里歇着。听到声音,才走出来两个人,往这边看过来。 见涂菲媛手里拿着一把菜刀,身前站着一个黑脸壮实的农家汉子,便走了过来:“涂姑娘,什么事?” “记住他的脸。”涂菲媛指着李大的脸说道,“假使我爷爷奶奶发生意外,哪怕摔了一跤,磕破一层油皮,都必然是他们家人捣乱之故。届时不必客气,只管打断他的腿。” 几名侍卫听罢,立刻应道:“是!” 李大一听,顿时又怕又怒:“涂菲媛,你” “我冤枉你了?”涂菲媛举了举手里的菜刀,“这柄菜刀是怎么落到我手里的,你心里清楚,不必我再说一遍吧?”说完,将菜刀向前一递,似笑非笑,又带着一丝冷诮:“你们全家人的性命,可都系在你一个人身上了。” 李大的脸上浮现惊怒c惧怕c愤然c嫉恨等情绪,最终抿紧嘴巴,不发一言接过刀,转身走了。 “他们家跟我们家有过节。”涂菲媛解释了几句,然后便让几人关了大门,进营帐里休息了。 盖了新院墙,就是这点儿好。把大门一关,任谁也别想悄无声息都进来。侍卫们留了两人守着,其他人全都午休去了。 涂菲媛没有困意,她还惦记着自己的葡萄酒。便抬脚走向阿俊的屋子,推开门,但见阿俊躺在床上,双手覆在肚皮上,往日漆黑清亮的眼睛,此时闭上了,睡得平静。两排又浓又密的长睫毛,犹如熟睡的蝴蝶,栖息在他的眼睑下方。 轻手轻脚走到床头,微微低头,看向阿俊的脸上。看了两眼,涂菲媛只觉得,他的皮肤似乎有些苍白?竟是有些透明了。眉头皱了皱,抬手抚上他的脸。 这一碰,阿俊醒了,忽的睁开眼。见是涂菲媛,眼中的机警褪去,变得一片绵软依赖。翻了个身,抱住涂菲媛的手,枕在脸颊下方,口里咕哝一声,闭上眼睛又睡了。 手心里贴着一张细腻微凉的小脸,令涂菲媛的心里也不禁软下一分。轻轻抽出手,打算走出去,等阿俊醒了再搬动酒缸。谁知,阿俊抱着她的手,不肯松。睁开眼睛,往日娇娇的声音,此时愈发娇软:“媛媛?不要走。” “我去那屋。你睡吧。”涂菲媛轻声说道。 阿俊摇头:“媛媛,你跟我一起睡吧?”说着,身子往里挪了挪,将外面露出来。 “你自己睡。”涂菲媛的嘴角抽了抽,终是看在他一脸娇软的份上,没有凶他。 阿俊素来懂得看人脸色,尤其是看涂菲媛的脸色,见她没有凶他,立刻抱着她的手臂往床上拖:“媛媛,我不挤你,我就睡一角,这些地方都给你睡。” “找揍是吧?”涂菲媛黑下脸,因着大晌午的,大家都在休息,倒是想骂他,又怕打搅了其他人。便伸出手,照着他的额头敲了一下,“松开我!” “媛媛,你不睡觉么?”阿俊被敲在额头上,也不喊痛,只是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略带一丝委屈说道:“爷爷奶奶的床太小了,你睡着不舒服。你睡这里,我将大半床都给你睡。” 这张床本来是涂菲媛的,自从捡了阿俊回来,就变成阿俊的了。从前涂菲媛生得极胖,二老怕她睡得不舒服,特意把小床造得大了些。如今,涂菲媛变瘦了许多,再加上本来就瘦的很的阿俊,一同睡在床上,也不觉得挤。 然而,涂菲媛不肯答应,猛地沉下脸:“睡你的觉!”大力抽回手,转身往外头走去。走到半截,又转回来,无视阿俊变得亮晶晶的眼睛,弯腰从床底下拖出酒缸,抱着往外头去了。 “媛媛,你要干什么?”阿俊好奇,想了想,下床穿鞋,跟了出来。 涂菲媛抱着酒缸来到井边的树荫下,一边解开封印,一边说道:“你去睡觉,不必你帮忙。” “我想看。”阿俊说道。 涂菲媛扭头看了他一眼,但见他苍白的肌肤,在树荫下,愈发显得透明起来。不知怎的,心里微沉。停下手中的动作,轻声问道:“中午吃饱没?现在饿不饿?” 阿俊眨着眼睛,说道:“吃饱了。” “不许撒谎。”涂菲媛低声斥道,“你跟我说,你想吃多少东西?” 阿俊微微抿起了唇,看向涂菲媛的眼神,带了一丝探究:“媛媛,你不嫌弃我吃得多?” 中午吃饭时,李氏嫌他吃得多,阿俊虽然没表现出来,却是听进了耳朵里的。 “我养得起你。”涂菲媛说道,声音轻软,眼神温柔:“你告诉我,一顿饭要吃多少?” 阿俊咽了下口水,有些羞涩地低下头,又抬起来,觑了涂菲媛一眼,才伸出一根手指头,说道:“我能吃掉一头牛。” “一头牛?”涂菲媛微微睁大眼睛,在心里算了算,去掉骨头c下水等,一头牛还剩下多少斤肉,考虑到如今的牛并不是前世那种品种优良的牛,约莫算出来一个数,问他道:“你要吃掉三百多斤肉?” 阿俊听到这个数字,眼神有些茫然:“三百斤有多少?” “就是两个我还多。”涂菲媛找不到参照物,只得没好气地拿自己作比喻。 阿俊听了,飞快摇头:“我不吃媛媛。” “我也没让你吃。”涂菲媛没好气道,“就是问你,给你这么大一堆肉,你都能吃完?” 阿俊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见她没有生气的样子,点了点头:“嗯。” “你每顿都能吃那么多?”涂菲媛好奇问道。 阿俊想了想,摇摇头:“平时吃一只羊就够了。最近特别饿。”说到这里,咽了下口水,两只手搓着肚子,瘦弱的身子扭来扭去。 涂菲媛一听,大概明白了。阿俊多半是最近受伤严重,又替她受了罪,只怕伤了身子。想了想,又问道:“你以前也经常受伤?是不是每次受伤,都会感觉饿一些?” “嗯。”阿俊想了想,点点头。 听了阿俊的话,涂菲媛更加确认了。心里叹了口气,摸了摸阿俊的脑袋,说道:“等明天带你进城,管你吃饱。” “嗯。”阿俊点点头,眼睛里有些开心。 涂菲媛打量着他有些透明的脸颊,又看他双手按着肚子,不停揉来搓去,一股焦躁渐渐从心底升起。起身进了屋,寻出一只密闭的罐子来,走到酒缸跟前,拍开了封泥,顿时,一股带有浓郁葡萄清甜的酒香,便飘了出来。 涂菲媛闻着味道,不禁眼中露出满意,小心翼翼倒了一小罐,盖上盖子。然后封闭起酒缸,抱回屋里。用一块手巾,包了装着葡萄酒的小罐子,打了个结,提在手里。另一只手牵过阿俊,说道:“跟我进城。” “进城?”阿俊呆了一下,“不是明天才进城吗?” 涂菲媛瞪他:“多嘴问什么?跟我走。” “哦。”阿俊乖乖抬脚,跟在后头。 这时,负责守卫的两位侍卫走过来,惊奇问道:“涂姑娘,你刚才弄的什么?真香!” 涂菲媛笑了笑,答道:“是酒。等我晚上回来,请你们喝一点儿。” “涂姑娘要做什么去?”侍卫见她领着阿俊往外走,便跟了出来。 涂菲媛说道:“我有事带阿俊进城。”说完,指了指一旁的黑风,“你们大人呢?我想借他的马骑一骑。” “这我们进去问一问大人。”侍卫看了一眼黑风,不敢妄自做主,进营帐去禀报斐烈了。 斐烈在营帐中休息,听了手下的回报,嘴唇抿了抿,起身往营帐外面走来:“你要进城?” “嗯。我有点事情,要带阿俊进城去办一下。”涂菲媛牵着阿俊的手,轻声说道。 斐烈沉声说道:“黑风是匹有脾气的马。你骑上去,它没有意见。只不过,他——”眼神一瞥阿俊,说道:“黑风只怕不同意。” “那算了。”涂菲媛说道,“反正也不着急,我带阿俊走着去吧。” 话音才落下,忽然阿俊挣开她的手,往一边的黑风旁边走去。站在黑风面前,一双漆黑的眼睛盯着黑风说道:“你给不给我骑?不给我骑,就吃了你。” 阿俊记得第一次见黑风的时候,那是他和涂菲媛第一次去紫霞山庄,他饿得不得了,偏偏这匹黑马,肥硕的屁股在他面前晃啊晃,他一早就想吃掉它了。 黑风重重喷了声鼻息,前蹄刨了刨地面,不屑地扭过头。 “我真的会吃了你。”阿俊又说道。此时,不再是单单对黑风说话,而是双脚微微一错,分开站立。身子微微弓起,臂膀曲了起来,浑身都绷紧了,一副备战状态。而后,双脚一蹬,忽然纵身跃上马背,一手抓向缰绳,一手揪住马鬃,双脚加紧了马腹。 黑风顿时嘶鸣一声,立刻蹬起前蹄,倒立起来,要把阿俊摔下去。阿俊身子轻盈灵活,偏偏力大无穷,双腿夹着马腹,将黑风的两边肋骨都夹得凹陷进去。黑风吃痛,兼之受惊,愈发狂乱起来,开始在院子里奔腾。 “住手!”眼见坐骑被人如此对待,斐烈顿时怒喝起来,大步走向黑风,长臂一伸,就要把阿俊揪下来。 涂菲媛也没料到,竟然会这样,连忙说道:“阿俊,快下来,不得无礼!” “你载不载我?”只见阿俊骑在马背上,扯着马缰,揪着马鬃,夹着马腹,瘦弱的身形,散发出一股迫人的气势。声音不复娇娇之气,而是一派清音泠泠,仿佛九天之上走下来的神子,自带一股不经意的高高在上。 几乎就在话音落下的同时,黑风嘶鸣一声,高高立起的前蹄放了下来,垂着头,重重喷气。仿佛,向王者臣服的臣子。 斐烈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 “阿俊,快下来!”涂菲媛看着这一幕,直是眉头直跳,压下心惊,赶忙走过去,扯阿俊下来。 阿俊松开马缰和马鬃,双腿也消了力气,跃身跳下来,一脸喜悦地看向涂菲媛:“媛媛,它肯载我啦。咱们一块儿骑上去,进城。”说着,就要抱起涂菲媛,往马背上放。 涂菲媛黑着脸打落他的手,然后对斐烈歉然说道:“真对不住。阿俊不懂事,欺负了黑风,我代他向你道歉。” 斐烈的脸色仍然无比难看。 “阿俊,道歉。”涂菲媛扭头看向阿俊。 阿俊本来不觉得哪里错了,然而涂菲媛看过来的眼神,带着严厉,让他知道不道歉是不行的,便低下头,小声说道:“对不住。” “罢了。”斐烈沉声说道,走到黑风身边,抚摸着黑风的嘴巴。黑风顿如受了委屈的孩子,喷着气,蹭斐烈的手心。斐烈的眼神更沉了,然而非要逼着阿俊向黑风道歉,又不合适。毕竟,肃王妃亲口说过,阿俊就是她的半个儿子。这份面子,不能不给。 然而,叫阿俊骑着黑风进城,是不可能的了。牵起黑风,往一旁走去,口里说道:“黑风受了惊,不能载人,我叫祁朗送涂姑娘进城吧。” “多谢大人不计较。”涂菲媛恳切地道。等斐烈牵着黑风走远了,才瞪了阿俊一眼,牵过他的手,“就你事多!还敢撅嘴?跟我走!” 一手提着包了葡萄酒的小包裹,一手牵了阿俊,往镇上走去。祁朗带了三人,跟在后头。 进了城,涂菲媛直接带着阿俊往无忧酒楼行去。才一进了门,立刻招来无数惊叹的目光,人人都往这边看过来。什么时候,镇上出现这样一位姿容绝丽的小姑娘? “黄掌柜在吗?”涂菲媛叫住一个小伙计问道。 小伙计原本也在看着涂菲媛,见涂菲媛走过来跟他说话,直是受宠若惊,话都不会说了。随即,他觉得不对,这脆生生的声音,怎么这么耳熟?仔细一打量,顿时惊了:“你,你是涂姑娘?” “是我。黄掌柜在吗?”涂菲媛点点头。 小伙计惊讶地抬手指着她:“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还没说完,“啪”的一下,被阿俊打落手臂,不高兴地道:“不许指着媛媛。”小伙计呆了一下,看看阿俊,又看看涂菲媛,只见一个比一个更好看,只觉得眼花缭乱,咽了下口水,结结巴巴道:“在,在楼上。” “多谢。”涂菲媛说罢,牵着阿俊,往楼上走去。 祁朗带着人,跟在左右,一同踏上楼梯。 “黄叔?”涂菲媛来到黄掌柜的厢房门口,敲了敲门喊道。 里面立刻传来一声:“是媛媛?快请进。” 涂菲媛已经有几日不曾来了,他问阎先生,说是有事去忙了,过几日才来。故此,乍一听见涂菲媛的声音,黄掌柜很是高兴,放下手头的事务,抬头朝门口看去。这一看,顿时呆住了:“你,你是媛媛?” “黄叔认不出我来啦?”涂菲媛脆声笑着说道,领着阿俊走上前,将手里提的小包裹往桌上一放,“我可是给黄叔带了好东西的,黄叔要是不认得我,我可就不给了。” 黄掌柜听她促狭,无奈一笑,说道:“你也别怪黄叔。实在是你变得这般模样,若不开口说话,黄叔还真认不出来。”说着,将桌上东西一收,腾出地儿来,好奇问道:“媛媛带了什么来?” 他可知道,这个小姑娘奇思妙想一肚子,她口中称好东西的,必然差不了。故此,格外期待,看着涂菲媛打开包裹,露出一只小罐子。 “黄叔闻闻看。”涂菲媛笑着打开小罐子。霎时间,一股奇特的酒香传来,酒香浓郁,带着一股无法忽视的葡萄清甜,一下子就飘满了厢房。 黄掌柜顿时愣住了:“这是什么酒?” “这叫葡萄酒。”涂菲媛歪头一笑,“我才酿好的,刚开封,特来送给黄叔尝尝。” 黄掌柜闲来无事也好品些小酒,闻言有些喜欢,胖乎乎的脸上带满了笑意,连连说道:“媛媛有心了。”拉开抽屉,取出一只精致的小酒杯,连忙倒了一杯,送到唇边。 但觉酒香浓郁,偏不辣口,更有一丝甜味儿,一下子就爱上了:“媛媛,你这酒,好东西!”慢慢饮尽一杯,冲涂菲媛伸出大拇指。 涂菲媛笑眯眯地道:“黄叔,酒可不是白喝的。” “哦?”黄掌柜不禁笑了,“你又有什么鬼主意?” 涂菲媛扭头看了一眼自从进门后便老老实实待在身边的阿俊,说道:“我家阿俊,得了一种怪病,每天都要吃巨量的饭食,否则就饿得难受。他已经饿了好几天了,偏我家没有那么多吃的,就领来黄叔这里了。” 黄掌柜惊了一下,抬头看向阿俊:“这是什么怪病?” “不知道。”涂菲媛摇头说道,“我请我干娘给他看了,我干娘也说不知道。哦,我干娘是神医,就是紫霞山庄的沐神医。” 黄掌柜对紫霞山庄有所耳闻,一听沐神医都没法子,也是惊了一下,随即有些惋惜:“这么好的孩子,偏生得了这样的怪病,真是可惜。”说罢,扬声对外面唤道,“来人!” “等等,黄叔,也不必叫许多好菜,他填肚子罢了,尝不出好赖。就叫厨子煮了肉,切了送上来,再上些馒头就好。”涂菲媛说道。 她倒不怕阿俊在黄掌柜这里暴露。毕竟,她出事的时候,黄掌柜可是亲自求到宁府的,对她很是恩重。故此,将阿俊领了来,在这里讨吃的。 “五只鸡,十斤猪肉,十斤牛肉,十斤馒头,够不够吃?”黄掌柜问道。 涂菲媛想了想,点点头:“够了。”觉着阿俊的手微微挣了挣,立刻攥紧了,不叫他说话。 一顿吃一头牛,这要是说出来,会吓死人的。哪怕是在黄掌柜跟前,涂菲媛也不会讲出来的。便先给他安了巨食症,先垫吧垫吧再说。 于是,黄掌柜吩咐下去,叫人准备了菜和馒头送上来。 “黄叔,我这罐葡萄酒,抵得上这顿饭钱吧?”涂菲媛笑眯眯说道。 黄掌柜有些好笑:“来黄叔这吃饭,什么时候叫你付过饭钱?” “那可不一样。我吃得少,不给就不给了。阿俊吃得多,日后若是天天来吃,每次都不给饭钱,黄叔岂不是要被吃穷了?”涂菲媛笑着说道。 黄掌柜顿时大笑起来:“你啊,你啊,就会诡辩。你以为你吃得少,饭钱就不多了?你每次吃的都是酒楼里的特色菜,一盘子就抵得上阿俊的这顿饭钱了。” “哎哟?这么多?”涂菲媛故作惊讶地睁大眼睛,“黄叔,那我可赔不起了。” 黄掌柜听了,连连大笑,指着她道:“赔银子你是赔不起了。不如赔点子,我酌情给你抵饭钱。” “呼,那行。”涂菲媛松了口气说道,“我别的没有,就是点子多。”说着,对黄掌柜眨了眨眼,指了指桌上的酒罐子说道:“黄叔,我打算大量酿造这种酒,从颜色c口感c浓度c香味等方面入手,酿出不同档次的酒水。放在你这里售卖,可不可行?” 黄掌柜的眼中顿时冒出精光:“媛媛,你说真的?” “那还能有假?”涂菲媛挑眉。 黄掌柜看向她的眼神愈发慈爱起来:“好孩子,你若放在黄叔这里售卖,黄叔也不多要你的,就要三分抽成,再不会增多的,现在就能签契书。” “多谢黄叔。”涂菲媛拱手一礼,高高兴兴说道。 她打听过了,如果要寄卖酒水,一般酒楼至少抽出五分利,更多的是抽取七分利。黄掌柜经营这镇上最有名的无忧酒楼,居然才抽三分利,实在是对她不薄。 “黄叔,你不必向无忧公子禀报一声的?”涂菲媛想了想,问道。 黄掌柜笑着说道:“这个主,我还做得了。”他跟随无忧公子多年,对他的脾气秉性知晓许多。那个人,最是精明,最喜欢做的事便是放长线钓大鱼。倘若给他知道,涂菲媛竟是一个挖不空的宝藏,他必定也会如此做。 何况,抽取三分利,根本不算少。葡萄酒带来的附属价值,远远超出三分利。心里算盘打得响,黄掌柜看向涂菲媛的眼神更加慈爱起来:“你待黄叔不薄,黄叔也不会薄待你。以后阿俊什么时候饿了,你就带他来,黄叔管够。” “行。”涂菲媛见黄掌柜如此,心里也是暖意融融,也不推辞,脆声应下了。 不多时,伙计端着饭菜上来了。这会儿并不是人多的时候,厨房里并不忙,又听是黄掌柜叫的菜,立刻做好了送上来。先是五只鸡,并十斤馒头。随后是十斤猪肉,十斤牛肉。 “吃吧。”涂菲媛松开阿俊的手,指了指端到桌上的饭菜,叫他过去吃。 阿俊几乎是亟不可待,飞扑过去就开始吃起来。 “这孩子,得了这样的病,也是可怜。”黄掌柜摇头叹了口气,转而又把话题带到葡萄酒上面,“媛媛,这酒是你自己酿的?叫什么名儿?” “是我自己酿的。名儿,还没正式取,暂且就叫它葡萄酒吧。”涂菲媛说道。 两人便就葡萄酒如何推广,分成什么层次来酿造,每个层次的酒水分别所占的比重,一样样聊了起来。 “媛媛,吃完了。”不一会儿,阿俊一抹嘴,走到涂菲媛身边,娇声说道。 涂菲媛扭头一看,满桌子的馒头c肉都不见了,只剩下几根鸡骨头,也是啃得干净,半丝儿肉都不见。 “这么快就吃完了?”黄掌柜惊讶道。他虽然一直与涂菲媛讲话,倒是没忽略时间,从饭菜端上来到这会儿,也就过了一刻钟左右。这么多东西,阿俊一会儿就吃完了?若不是厢房的门关着,没有人进来也没有人出去,黄掌柜还不敢相信。 阿俊看向黄掌柜,点点头:“嗯。” “吃饱没?”黄掌柜问道。 阿俊没吭声,垂眼看向涂菲媛:“媛媛,我吃完了。” “吃完就坐一边歇着吧。一会儿我跟黄叔说完话,就带你回家。”涂菲媛对他说道。 阿俊抿了抿唇,随即点点头,坐到一边去了。 看着他瘦削的身形,涂菲媛不禁微微皱眉。如果说,之前还有一丝怀疑,那么此时是真的确定了。阿俊说他能吃下一头牛,绝非虚言。 “下批酒要酿造出来,最少也要二十五日。”涂菲媛说道,“等我酿出来,就运来黄叔这里售卖。” 黄掌柜连连道:“好,好。唉,你这一肚子主意,莫不是凭空掉下来的?真是挖不尽似的。那烤肉的事情,我才禀报给公子,还没有得到回信。你可倒好,又一个葡萄酒砸下来了。” 涂菲媛笑道:“谁嫌钱少?被银子砸头上,再疼也高兴不是?”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我带阿俊去买东西,就不多坐了。阎叔那边,劳烦黄叔替我说一声,我这两日可能去不了。” 黄掌柜点头:“你去吧。那边也没多大事,一点子账簿而已,不必挂心。” 于是,涂菲媛便牵了阿俊的手,往外走去。 送走二人,黄掌柜走到桌边,看着一桌子的空盘子,以及散落在桌子的骨头,眼神深了深。 “媛媛,我没吃饱。”出了无忧酒楼,阿俊捏了捏涂菲媛的手,垂眼说道。 涂菲媛点点头:“我知道。我带你去菜市场,买了肉,回家煮给你吃。” 若是上百斤肉,都在无忧酒楼吃,哪怕黄掌柜不说什么,涂菲媛自己也过不去。余光瞥向身后跟着的祁朗等人,一时有些头痛。 有人保护她,倒是好。只不过,有些秘密就难保住了。 保不住就保不住吧,总不能饿着阿俊?牵着阿俊的手,来到菜市场上。目光转了一圈,落在一个卖肉的摊位上,不禁微微一笑。 但见这个摊位前面,竖了一个招牌,上面画着一只乌龟,手里拿着一把菜刀,在追赶一只大肥猪。正是早前经过涂菲媛的指点,名叫吴大刀的小贩。涂菲媛看重他机灵,指点了他几句,打算日后开起酒庄,便叫他来帮忙的。 眼见葡萄酒酿造就在眼前,正是用人之际,涂菲媛便想起他来。牵着阿俊,走到摊子前,笑着叫道:“吴大刀,你可还记得我?” 小贩原本坐在摊子后面,因着没有人,低着头在摆弄着玩儿。被叫了名字,抬起头来,只见一名天仙似的小姑娘,身边站着一名书里的狐狸精也比不过的漂亮少年,惊得立刻站起来:“两位,来,来买肉吗?” “吴大刀,你不记得我啦?”涂菲媛笑眯眯地道,指了指摊子前面的招牌,“你这个还是我叫你画的呢。才过去多久,就不记得我啦?” 吴大刀猛地瞪大眼睛,才想起来,这脆生生的声音有些耳熟。抬手指着涂菲媛,说道:“你,你不是长得黑吗?” 那时,生得黑黢黢的小姑娘,又土又丑,偏偏声音好听,脑瓜子伶俐,吴大刀印象很深。此番再见,直是不敢认了。 “那不是我的真面目。”涂菲媛简单说了一句,便指了指他摊子上的肉,说道:“都给我包起来吧。” 吴大刀听了,眼中顿喜:“好,好。”找出来包肉的苇叶,开始一块块包起来,口里问道:“姑娘要这么多肉做什么?招待贵客吗?可是有什么喜事?” 这一摊子肉,少说也有四十多斤,普通人家是吃不了的。也只有发生什么喜事,宴请宾客,才吃的完。 涂菲媛不答,只问道:“你卖肉一个月,挣多少钱?” “哪能挣钱?”吴大刀叹了口气,“从前还能挣一点。如今,不亏就不错了。”说着,指了指周围卖肉的摊位,“姑娘请瞧,他们的摊位前,也都支起来这样的招牌。不仅把招牌学去了,还把我做生意的法子学去了,闹得我都没生意了。” 吴大刀年纪才二十出头,刚刚转行卖肉,小伙子头脑机灵,卖肉的时候都要搭一些东西给人,渐渐的也有不少人来买他的肉。虽然利薄,总算有生意,卖得多了,也有些赚头。后来,都被别人学去了,他这几日生意特别差,都快愁死了。 “你要挣不到钱,跟我干怎么样?干得好了,我一个月给你二两银子工钱。”涂菲媛说道。 吴大刀猛地抬头:“当真?” ------题外话------ 文文前面有写到,媛媛捏着阿俊的下巴,打量他的神情,得出来一个判断——阿俊对她没有男女之情。 媛媛为什么看阿俊对她有没有男女之情?因为她心里生出来男女之情,所以才会注意阿俊有没有。正所谓心里有什么,眼里才会看到什么。 所以说,是阿风写得太隐晦吗?都没人看出来?这样的地方还有很多,要是都没人注意,阿风可是要哭瞎了~一(>_<)一~ 一一 感谢的2张月票,一3一 感谢的1张月票,一3一 感谢的1张月票,一3一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零五章 阿俊,醉酒 只见吴大刀动了心,涂菲媛笑着点点头:“我自然不哄你。。し0。我瞧着你头脑机灵,是个做事的人,若你肯跟我干,我必不亏待你。” “姑娘,你要我跟你做什么?”吴大刀还是不大相信。面前这个小姑娘,美得像仙女儿一样,但是年纪未免太小了。这般口气跟他说话,虽然令他动心,也不由得叫他慎重起来。 涂菲媛脆声说道:“我家住在玉河村北头,姓涂。你若动心,后日便去找我,自然知道我叫你做什么。”说罢,不再多言,付了肉钱,让祁朗等人提了肉,往另一个肉铺小摊走去。 吴大刀见她付银子付的痛快,眼睛微微一亮。将银子收好,却没有立即收摊,而是探身看过去,眼睛里闪动着好奇与探究。 只见涂菲媛带着一名美得令人心惊的少年,以及四名高大健壮的护卫,又往另一个肉铺摊子走去。这一回,买了六十斤左右的肉。然后,转移向下一个肉铺摊子。如此辗转几番,最后四名护卫的手里都提了肉,足足有两百多斤,才罢了手。 “这姑娘,买这么多肉做什么?”不仅是吴大刀,其他肉铺的小贩,也好奇说起来。 一人说道:“若是每天都能一下子卖出去几十斤肉,真是不愁生意不好做。” “哈哈,你就做梦吧!”其他听了,大笑起来。 吴大刀听了,心下甚是戚戚焉。若不是涂菲媛今日一下子买走了他的肉,只怕又要砸手里。想起这些日子,每日回家都要被婆娘拧耳朵,不由得浑身哆嗦一下。回去,要跟婆娘商量一下。若真是肉铺张罗不起来,不如就去那个小姑娘那里试一试。 那边,涂菲媛买足了两百来斤肉,便带着阿俊往出城的方向走去。 “涂姑娘,你买这么多肉做什么?”祁朗说道,“我们兄弟的饭食,都自己打猎,涂姑娘不必如此破费的。” 涂菲媛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你们有本事,这些肉不是买给你们的。不然,怕你们觉得我瞧不起人。这些肉是买给阿俊的,回家煮了给他吃的。” “什么?”祁朗等人听罢,纷纷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涂姑娘,阿俊怎么吃得了这么多?” 两百多斤肉,足够喂饱几十名壮年男子了,阿俊才一个人,怎么可能吃这么多? “涂姑娘,这些肉若是吃不完,可是要坏掉了。”祁朗忍不住说道。 方才买肉的时候,他们都在旁边看着,因着涂菲媛买的多,一斤肉就给了十五文。两百斤肉,就是三两银子还多。若是坏了,可就白瞎了!他们兄弟十几个,一顿也吃不了呀?搁到明天,这样热的天气,可全都坏了! 只听到祁朗焦急的声音,涂菲媛说道:“他吃得完。” “怎么可能?”一名侍卫忍不住道,“他自己都没两百斤呢,连一半也没有,怎么吃得下这许多肉?” 几人手里提着肉,加起来的体积,比两个阿俊还要多。人的胃口只有那么丁点儿,怎么可能装得下?别说两百斤,就是二十斤,也不可能啊! “阿俊天赋异禀。”涂菲媛振振有词,一本正经地跟他们胡说八道:“你们大概不知,这世上有一种人,就是天赋异禀。好比前朝有个大力士,天生神力,一出生就能将他父亲的手臂压制住,待到成年,一臂有上千斤的力气。不是天赋异禀,是什么?” “我家阿俊也是,天生就吃得多。后来被我训练一番,每顿饭愈发吃得多了。而且,他不仅吃得多,力气也大。你们十几个人,不一定比得过他的力气大。”涂菲媛暗暗捏了捏阿俊的手,不叫他说话,一路上跟祁朗等人胡说着。 “我家阿俊如此厉害,以后可以在街上表演挣钱的。而且,我以后是要酿酒开酒庄的。我不仅要训练阿俊的饭量,还要训练他的酒量,叫他千斤不倒。不论谁来了,也踢馆不了。”涂菲媛一路胡吹着,有虚有实,一时天花乱坠,一时煞有其事,直把祁朗等人都说晕了。 最终,祁朗等人纷纷双眼迷离:“哦?是这样吗?哇,真厉害!” 跟在涂菲媛身边的阿俊,一路上垂着眼睛,微微抿着唇,只听不语。听到“酒量”两个字,耳朵微微抖了抖,悄悄咽了下口水。 “爷爷奶奶,我们回来了。”回到玉河村,涂菲媛一路带着阿俊等人回到家,进门便唤道。 涂老头不在家,只有李氏在,此时蹲着身子在角落里的鸡圈旁边,给鸡喂食。还是阿俊从紫霞山庄哄骗回来的两只母鸡,这两日大概是家里动静不小,两只鸡吃了惊,不怎么下蛋了。李氏摸着鸡屁股,硬邦邦的,料得鸡肚子里有蛋,便给它们吃好的,又安抚念叨着。 听到小孙女儿回来,李氏站起身来:“媛媛回来啦?哟,这手里提的是什么?一包一包的?” “是肉。”涂菲媛说道,反正都是要给阿俊吃的,瞒也瞒不住,索性直接回答出来:“都是给阿俊吃的。”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灶边,“我这就煮肉,给阿俊吃。也叫你们瞧瞧,他究竟吃不吃得完?” 李氏一听,直是惊道:“老天爷,媛媛,你可别说笑。这得两百斤肉吧?阿俊怎么吃得完?他人还没有两百斤呢,你这不是胡来?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李氏不同意,只当小孙女儿又生出来稀奇古怪的法子,要作弄阿俊呢。连忙上前,拉过阿俊到身后,不高兴地对涂菲媛说道:“媛媛,你怎么能如此欺负阿俊?他才这么大个人,统共没有一百斤,你给他吃两百斤肉,你是要撑死他?” “奶奶,你就等着瞧吧。他吃不完,我把脑袋拧下来,给大家当球踢。”涂菲媛说道。看了阿俊也眼,便走到灶边,坐下来。拢了拢柴火,开始生火,准备烧水煮肉。 李氏拧起了眉头,斥道:“口里说的什么?你是愈发没个姑娘样儿了。都跟哪里学来的?这样粗俗,日后再不许说了!” “我知道啦。”涂菲媛才发现自己一不留神,口里又溜出来不该说的话,暗暗自责,都是刚才跟祁朗等人说话,吹牛皮吹了一路,有些刹不住。朝李氏做了个鬼脸,然后干起活来。 恰巧,斐烈从营帐里走出来,就看见灶边坐着一位微胖的小姑娘,白生生的,好似河里新挖的嫩藕。面朝这边,做着鬼脸。偏偏一点儿也不丑,反而狡黠又机灵,叫人看了忍不住喜欢。脚下一顿,不由得,又觉得渴。渴极了,喉咙里都仿佛冒出烟来。 “那我们就等着啦!”祁朗等人经由她一路鼓吹,已经信了一部分,将肉放在一边,帮忙解开包在外面的苇叶,洗干净了,剁成块,放在盆里。 这时,其他人也都走过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斐烈亦是眼神微动,眼睛朝祁朗看过去。 祁朗便答道:“涂姑娘说,阿俊天赋异禀,一顿饭能吃两百斤肉!” 众人纷纷不信,祁朗便将一路上涂菲媛的振振有词,复述了一遍。末了,众人还是不信。只因为,涂菲媛毕竟做过老板的,忽悠的功力炉火纯青,神情c手势c语调等,都是配套来的。而祁朗硬邦邦的复述,便失去了众多烘托因素,众人自然不那么轻易被洗脑。 “不信?那咱们打赌!”祁朗本来也不信,但是见其他人也都不信,而且是一丁点儿也不信,不由得便拗起来。拉着众人,打起赌来:“输了的人,赤着上身做一百个俯卧撑,完了不许洗澡,也不许穿衣服,被蚊子叮一刻钟才行!” 如此狠的赌注,令一旁烧火的涂菲媛,不禁咂了咂嘴。 拉着阿俊站在不远处的李氏,也是惊得睁大了眼睛,连连说道:“不可不可,万万不可,那不得被蚊子吃了?” 一到傍晚,蚊子就成群成群的飞过来,嗡嗡打脸。若不拿扇子摇着,真的能被吃了。李氏不同意,说道:“你们打赌别的都好,这个可不行。”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说道:“那算了。” 他们往日里打闹,更过分的也有。只不过,既然老人家不同意,便罢了。 祁朗的心眼子多,眼珠子一转,又想起来一个:“输了的人,给大家洗一个月的臭袜子,怎么样?” 众人一听,纷纷起哄起来。有说不同意的,原因是太埋汰,宁肯被蚊子咬也不肯洗袜子,何况是十几个人的臭袜子,还要洗一个月。也有同意的,便是自认为不可能输的。 “一个月太多了。”众人争执不下之际,斐烈开口了,“就赌三天的。” 祁朗一拍巴掌说道:“好,大人发话了,赌注就这么定了!”说完,对斐烈挤了挤眼,“大人也加入赌局?” 斐烈沉吟了下,微微抬眼,看向站在李氏身后的阿俊。但见少年身形瘦削,垂着头在跟李氏说话,声音娇娇的,看起来单薄得仿佛一阵风便能吹走。偏偏,他那样对待黑风。 “我赌他吃不完。”斐烈沉声说道。 祁朗高兴得一拍巴掌:“我赌他吃得完!我相信涂姑娘!” 众人便又打闹起来,笑声叫声充斥了院子,虽然有些吵,但是李氏喜欢。只觉得真是好,这么多好孩子,都在自己家里,越看越觉得欢喜。 “对了,涂姑娘,进城之前你说,晚上请我们喝酒?”这时,一名侍卫朝涂菲媛喊道。 涂菲媛闻言笑道:“是,我说过。只不过,总共没有酿多少。你们都少喝点,一人来两口,解解馋就行了,多了再没有的。” “两口是多少啊?我一口能喝半碗!”一人说道。 涂菲媛的脸上抽了抽,说道:“照你这个法子喝,我一缸酒都不够你们喝的。这样,我倒出来两碗,你们分着喝。” “涂姑娘,你这个分法好贼!”一人怪叫道,却是几日下来,都跟涂菲媛熟了,知道她的脾气不是那种娇滴滴又爱生气的,便也都有什么说什么,“那要是有人一口喝掉半碗,叫其他人怎么办?” 涂菲媛便笑:“抓了他喂蚊子呗!” 一句话落,众人纷纷笑起来。就连斐烈,也不由得眼梢露出一丝笑意。 不多时,水煮沸了,涂菲媛倒了约莫二十斤肉进去,开始煮起来。 “媛媛,我给你打扇子。”这时,阿俊从李氏身后走出来,往屋里走去。拿出一把扇子,走到涂菲媛身边,给她打起扇子来。 烧柴火的时候,其实不必一直往锅底下添柴火。每次填一堆,能烧一会儿。这时候,就坐着看着火候就行。只不过,坐在炉膛跟前,热得厉害就是了。涂菲媛已经冒了一头汗,她本来也不介意,反正这天气免不了如此就是了。 谁知,阿俊如此贴心,倒叫她忍不住抬头看他一眼:“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有眼力见儿了?” “眼力见儿是什么?”阿俊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低头看着涂菲媛问道。 涂菲媛有些好气,他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又有些好笑,摇头道:“没什么。你扇吧。” 她花了三两多银子,给他买肉还给他煮,他不会做饭就罢了,给她打扇子是理所当然。便坐定了,享受着阵阵凉爽。 不远处,打闹的声音渐渐停下来。侍卫们看着背影僵硬的斐烈,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灶边那一对少年和少女,渐渐明白了什么。 站在一旁的李氏,看着这一幕,也不由得有些怔。她看看斐烈,又看看阿俊,心里一时有些异样。斐烈哪里都好,长得好,人也稳重,配小孙女儿正是极好的。阿俊在他跟前,又瘦又矮,人也天真,竟是处处不如。可是,若论起贴心来,十个斐烈也比不过一个阿俊。 过日子,还是贴心的好。李氏看看僵立在一旁的斐烈,又看看站在灶边给小孙女儿打扇,任由小孙女儿促狭也不还口的阿俊,心中天平微微晃动一下。 “你起开,我掀锅盖。”琢磨着火候差不多了,涂菲媛便推开阿俊站起来,走到一边,用笼布包了手,揭开锅盖,开始往外盛肉。 清水煮肉,虽然没有加任何调料,然而肉香浓郁,刹那间飘满了整个院子,还是叫众人纷纷咽了下口水。而阿俊的眼睛,早已经粘在锅里,再也收不回来了。 “抱一边吃去吧。”涂菲媛指了指盛出来的肉,对阿俊说道。然后端起另一盆切好的肉,倒进锅里,盖上锅盖,继续煮起来。一边往锅底添柴火,一边暗暗捂了下脸。这法子煮肉喂阿俊,怎么那么埋汰呢?哪里像是给人做吃的?分明像是喂某种动物。 然而,他胃口太大,精精细细将两百斤肉做出来,她怕自己累死。故此,埋汰就埋汰吧。 阿俊抱着盆子,走到院子中间,发现还没到吃晚饭的时候,小桌子还没搬出来。便抬起脚,准备进屋里去吃。 被祁朗拦住了,说道:“我进屋去搬桌子,你就在院子里吃。” 他们还打赌呢,必定要亲眼看着他吃才行。这样无论他吃下去也好,吃不下去也好,总归是大家亲眼见证的,谁也别耍赖。 不一会儿,祁朗一手提着桌子,一手提了小木凳,在院子中间摆了:“坐这吧。” 阿俊便抱着盆,往桌边走去。将盆往桌上一放,伸手从盆里抓了块肉,就往嘴边送。送到一半,才要张口,又放下了。抬起头看向祁朗等人,说道:“你们别看着我。” “那怎么行?小子,我们都要亲眼看着你吃下去才行。”一个侍卫说道。 这些人里头,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阿俊的身世。准确来讲,满院子只有两个人知道,一个是涂菲媛,也个是斐烈。其他人只当阿俊是个长得好看的普通少年,说起话来便不讲究了。 “你们不要看我。”阿俊拧了拧眉,有些不悦。 李氏一看,也觉得不像话,走过来撵人:“你们看着阿俊,他吃不下去的。再说,他还能作假不成?家里就这么大,他要作假,也没地儿去做。你们别看,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众人被李氏一哄撵,就散了。只有祁朗和斐烈还站在这边,虽然也朝阿俊看过去,好歹不是十几个人一齐盯着了,阿俊也就不那么介意了。皱了皱眉,便埋头啃起来。 这时,见到他吃东西的样子,两人都有些惊讶。只见阿俊吃饭极快,仿佛牙齿极锋利,肉一咬就烂,嚼两下就咽下去,毫不费力,就如同普通人嚼馒头似的。一块肉,不几下就被他吃干净了。拿起另一块,又开始吃起来。 半盆肉,就在祁朗和斐烈的注视下,很快消耗掉。这时,其他人也渐渐围了过来。等到阿俊把一盆肉全都消灭干净时,看向阿俊的目光,全都变了。 “老天爷,他怎么吃下去的?”有人看向阿俊的肚子,但见平平的,不见丝毫鼓起,忍不住惊讶说道。 这可是一盆肉啊,煮之前有二十斤的,就这么被他吃着玩儿似的,全都咽下肚了?互相对视,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讶。然而,这是他们亲眼看见的,并不是假的。 “该不会是变戏法吧?”一人使劲揉了揉眼睛,才又看向桌上。但见那盆里依然是空的,而阿俊意犹未尽地擦着嘴,直是愕然。 李氏虽然一早知道阿俊的胃口大,但是见他毫不停顿,一口气吃掉二十斤肉,也是惊讶得不行。这,这太不可思议啦! “媛媛啊,阿俊,他怎么能”李氏看了一眼阿俊,只觉得那张好看得令人心都化了的小脸儿,忽然恐怖起来。走到涂菲媛身边,小声儿说道:“阿俊,他莫不是妖怪变的吧?” 李氏自以为声音很小,其实满院子人都听见了。只见众人低低笑了几声,涂菲媛的脸色微微沉了沉,视线一转看向阿俊。阿俊坐在桌边,低头摆弄着衣裳,虽然面上没有神情,却叫人觉得落寞。 “他,是妖怪?”涂菲媛嗤了一声,“哪有他这样傻乎乎的妖怪?”抽时间要跟李氏说一声,叫她别自以为是地说悄悄话了,多尴尬。口里把之前糊弄祁朗等人的说辞,那个前朝大力士的事迹,又拿出来说了一遍。 “有些人就是天生神异,这是老天爷给的天赋,怎么能说人是妖怪?”涂菲媛不觉语气带了埋怨,看向李氏说道。 李氏心里还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小孙女儿信誓旦旦,阿俊并没有问题,她也就信了。 小孙女儿这样聪明,她认定的事,一定不可能有错儿。再看阿俊,便没有那么可怕了。又见他瘦得厉害,垂首坐在桌边,低头摆弄衣角,愈发觉得心里都化了。等这锅肉煮熟了,李氏便帮忙将肉盛出来,端到阿俊的身边。 “谢谢奶奶。”阿俊低着头,娇娇的声音说道。 这盆肉上来,他的速度慢了一些,但仍是一会儿就吃完了。 众人看得几乎惊掉眼珠子。 等到阿俊吃掉一百斤左右时,祁朗忽然说道:“我们要不要加大赌注?” “怎么加?”有人问道。 祁朗的眼珠子转了转,说道:“洗三天袜子,改成洗十天袜子。” “大人,您怎么看?”其他人不敢吭声,因为洗三天袜子的规定,还是斐烈说的,便又问他道。 斐烈沉黑的眸子扫过来一眼:“加。” “还有没有人改主意的?就这一次机会,再也没有了啊!”祁朗听斐烈应了,更加兴奋起来,招手喊众人道。 众人面面相觑,看看阿俊,又看看斐烈,最后只有两个人改了主意。于是,连同祁朗在内,一共五个人认为阿俊能吃完。连同斐烈在内,一共十个人认为阿俊吃不完。 一盆盆肉送上来。 一百五十斤。 一百八十斤。 两百斤。 等到傍晚的时候,祁朗等人跟涂菲媛进城,提回来的两百多斤肉,全都进了阿俊的肚子。 所有人都呆在原地。看着阿俊抹抹嘴,站起身来,目光全落在他的肚子上。但见那里平平如也,不见丝毫鼓起,一时间全都跟见了鬼似的。 “你说,他都吃哪儿去了?”一人拍着祁朗的肩膀说道。 祁朗扭头说道:“我咋知道?”说完,眼睛挤了挤,“结果已经出来,输的人,你们就轮流洗袜子吧,哈哈哈!” 院子里只有他一个人的笑声。另外赢了的四个人,全都没有笑。输了的人,都用同情的眼光看着他。 祁朗的笑声一顿,才觉得有点冷,只见斐烈沉黑的眸子扫了他一眼,便转身往营帐里走去,忽然打了个颤,暗叫不好! 他一时得意,竟然站到大人的对面去了! “咋办,竟然赢了!”身后,一人懊恼说道。 “还打算输一把,洗袜子讨好大人的,唉!”另一个声音说道。 祁朗听着听着,瞪大了眼睛,转身道:“你们——” “我可不敢叫大人给我洗袜子。”一人推开祁朗,往营帐里去了。 其他人跟在后头,也都往营帐里去了。只留下祁朗,进退不得,好不尴尬。 “哎哟,累死我了。”灶边,涂菲媛没有理会这边的事情。终于把买的肉都煮好喂进阿俊的肚子里,算是完了一个心事,起身走到院子里,舒展舒展坐得僵硬的骨头。 阿俊走过来道:“媛媛,我给你捏肩膀?” “好。”涂菲媛瞥了他一眼,欣然应了。臭小子的手艺,当真是好。也不知道他咋就这么聪明,学啥会啥,还如此精通?坐到桌边的小木凳上,由着阿俊给他捏起来。 阿俊不仅给她捏肩膀,还轻轻敲着背,连胳膊也没放过。又蹲在地上,打算给她捏腿,被涂菲媛制止了:“捶背就行。” “媛媛,我都给你捏捏吧?”阿俊的目光落在涂菲媛的屁股上说道。媛媛坐了那么久,屁股肯定坐麻了,应该捏一捏c揉一揉。心里想着,眼神就带了出来。 涂菲媛黑了脸,直想骂他臭流氓。然而看着他清澈的眼神,又骂不出口,只是没好气地道:“捏背就行,你听不懂啊?” “哦。”阿俊眨了两下眼睛,垂下眼睛,又给涂菲媛捏肩捶背起来。 眼看他任劳任怨,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涂菲媛有时候也会觉得不好意思。他毕竟才十四岁,还是个孩子呢,她这么压榨他,似乎有点残害花骨朵的意思。 “你吃饱没?”涂菲媛微微扭头,看向身后轻声说道。 阿俊给她敲背的动作顿了一下,嘴巴张了张,想应一声“嗯”,然而肚子里传来的感觉,又告诉他不应该“嗯”。 这一停顿,涂菲媛便知道了,不由得皱了皱眉。看来还是买少了,他说能够吃掉一头牛,真不是打谎。因而低声又问:“你吃了几分饱了?还饿得难受么?” “不难受了。”阿俊说道,又给涂菲媛捶起背来。 涂菲媛顿了顿,说道:“明天带你去干娘家,吃一顿饱的。” “嗯!”阿俊娇娇地应道,漆黑清亮的眸子,带着一抹欢快与期待。 涂菲媛不由得想起李氏的话:“阿俊该不会是个妖怪吧?”他就算是个妖怪,也是天下间最单纯的小妖怪。脑中浮现阿俊替她受苦的模样,心中一软。他也是天下间最傻的小妖怪。 因着涂菲媛累了,晚饭便由李氏来做了。李氏做饭不讲究,十几口人等着吃饭呢,她若是顿顿精细地伺候着,一把老骨头都要累散了,便只以做熟为主。 众人虽然有些遗憾,但是他们亲眼看着涂菲媛累了一下午的,便也不强求,只冲着涂菲媛喊道:“涂姑娘,你答应我们的酒呢?” “这就给你们拿。”涂菲媛把饭菜端到桌上,便又拿了两只碗,进去倒酒了。 众人期待地等在院子里,不多久,看见涂菲媛端着两只碗出来。还没走近,便闻到一股清甜的酒香气,忍不住说道:“涂姑娘,这是什么酒,我们从前怎么没吃过?” “这叫葡萄酒。你们从前没吃过,因为它才刚刚问世。”涂菲媛笑着走过来,把两只碗递过来,“我就酿了少许,并不多,只能分给你们这些。若还想喝,等我再酿出来,请你们喝。” 祁朗接过一碗,先递给斐烈,又接过一碗,自己喝了一小口。顿时,眼睛亮了:“怎么有这样的酒?” 闻着清甜,入口火辣,入喉却滋润。咽下肚里,也不觉得烧。 “还是红色的酒!”旁边,一人凑过来看见了,兴奋地催促祁朗,“你快喝,我们等着呢。”只见祁朗仰头要喝,又按住他的手,唯恐他喝多了,其他人没得喝。 祁朗喝了两小口,意犹未尽,不停咂嘴回味着。再看别人喝着,只想抢过来一饮痛快。扭过头,走到斐烈身边,问道:“大人,味道怎么样?” 谁知,斐烈却不理他,抬脚走到涂菲媛身边,说道:“涂姑娘,可否求一小壶酒?” 涂菲媛微微一讶:“可以。不知王爷作何用途?” “我进宫献给母妃。”斐烈说道。 涂菲媛本就感谢他亲自带侍卫保护自己,听到这样的要求,自无不应,只道:“王爷何时要?” “明早。”斐烈说道。 涂菲媛点点头:“我现在就给王爷去装。”走到屋里,寻了一只小罐子,倒了约莫一斤酒出来,抱出来递给斐烈:“这酒虽然不辣,却有些后劲,饮的多了,难免头痛不适。” “我记住了。”斐烈点点头,接过来。垂着眼睛,俯视身前的小姑娘。才到他的胸口,软软嫩嫩,好似一团会走路的豆花。不知不觉,又觉得喉咙渴。他连忙收回视线,又对涂菲媛点了点头,便托着酒罐回了营帐。 涂菲媛走回桌边,准备吃饭,才刚坐下,便被阿俊扯了扯衣角:“媛媛,我也要喝。” “你喝干什么?”涂菲媛不理他,拿起筷子,吃起饭来。 阿俊不依地继续扯她袖子:“他们都喝了,就我没喝。” “爷爷奶奶也没喝呢。”涂菲媛说道,继续吃饭不理他。 阿俊抬头看了一眼涂老头和李氏,说道:“媛媛,爷爷奶奶和我也要喝。” “不给喝!”涂菲媛被他扯烦了,抬头瞪他一眼。 阿俊说道:“你不是说要锻炼我的酒量,要我千斤不倒的?” 涂老头一听,呵呵笑了:“什么千斤不倒?那叫千杯不醉。” “哎哟,只怕有一日,阿俊真能‘千斤不倒’。”李氏看了阿俊一眼,将下午阿俊一连吃了两百斤肉的事,对涂老头说出来,“老头子,你说,他真的不是妖怪吗?” 李氏自以为声音很小,其实阿俊听得清楚,垂了垂眼睑,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吭声。只是松开涂菲媛的袖子,低头乖乖喝起汤。 “奶奶,我说过了,阿俊不是妖怪,你以后不要再说了。”涂菲媛将筷子往桌上一搁,站起身来,往屋里走去。 李氏愣了一下,只见小孙女儿把话听去了,有些尴尬。随即一想,小孙女儿都能听见,阿俊难道听不见?更觉尴尬。 “阿俊就算是妖怪,也是最好看的小妖怪。”涂老头呵呵一笑,伸出手来,拍了拍阿俊的脑袋,“好孩子,多吃点,吃得胖胖的,跟媛媛似的。刮大风的时候,就不怕你被刮走了。” 阿俊点点头,抬头看了一眼涂老头,娇娇地道:“我会吃胖的,爷爷。” “媛媛该不会生气了?”李氏有些担忧地看向屋里,犹豫着要不要起身,过去瞧一瞧。 涂老头看着老妻,脸上只是笑,不训斥也不安慰。 就在李氏纠结时,涂菲媛走出来了,手里端着一只碗,随着她走近,一股清甜的酒香传来。涂老头的脸上笑得更开了,转过身,接过涂菲媛手里的碗;“先叫爷爷尝尝。” 涂老头不是酒鬼,却也好酒。十几年不曾饮过了,是因为舍不得花钱。哪怕两文钱,就能饮一大碗黄浊酒解馋。 “爷爷,这酒有后劲,可不要喝多。”涂菲媛说道。 涂老头点头:“知道,知道。”把碗凑到嘴边,喝了一口,禁不住满脸的老褶都舒展开来,“真令人怀念。” 大儿子涂大海是个有出息的,还没进京做官之前,常常做工挣钱补贴家里,也隔三差五给他带些小酒。量虽然不多,却都是好酒。爷俩坐在院子里,喝着小酒,虽然不说话,也觉着亲密。后来,涂大海进京做官,回来得少了,虽然还有酒喝,却那种滋味儿了。 再到后来,涂大海失踪,只留下一个闺女,托他们养活。生计艰难,涂老头就没喝过了。此时,又尝到酒的滋味儿,而且是如此别致的酒,别提多开心了。忍不住又连连喝了两口,才放下碗,长舒一口气:“痛快!” “我也尝尝。”李氏一早就闻着酒香,有些馋了,接过涂老头手里的碗,也喝了一口。才喝了一口,就皱起眉头:“闻着甜,不还是酒吗?辣的很,不喜欢。”便将碗递给了阿俊。 阿俊终于拿到碗,双手捧着,眯眼笑了起来,张口喝了一口。又一口。又一口。不多久,碗里的酒就见了底。 “好喝吗?”涂菲媛见他一口气喝完了,嘴角抽了抽,眼角却带着一丝笑。 阿俊咂咂嘴,说道:“还想喝。” “哪有那么多酒给你喝?尝尝味儿就知足吧。”涂菲媛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拿起筷子,吃起饭来。 阿俊喝了酒,也不闹了,乖乖喝起汤来。 吃过饭后,涂菲媛抱了碗筷到井边,却没有洗,而是等着祁朗一会儿将他们的餐具抱过来,一同洗刷。 说起来,瞧着祁朗的举止行为,涂菲媛愈发满意了。小伙子的人品不错,又勤劳肯干,还会逗人开心。若是真能跟涂玉儿成了,倒是一桩良缘。 “两个,媛媛。”就在这时,身后传来阿俊娇娇的声音,有些飘忽。涂菲媛转过身,只见阿俊往这边走过来,脚步一晃一晃,微微偏头,口里说道:“三个,媛媛。” 涂菲媛挑了挑眉:“喝醉了?” “两个,媛媛。”阿俊来到涂菲媛身边站定了,脑袋歪来歪去,好似在数着,究竟有几个媛媛?数着数着,身子往前一跌,势头又迅又猛,嘴唇一下子印在涂菲媛的嘴唇上。 “亲到了,亲到了。”不等涂菲媛怒气冲冲地拍到脸上,阿俊又直起身子,笑得弯起眼睛,好似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一样。 “还敢装傻?”涂菲媛被他带着酒气的嘴唇亲到,只觉得嘴上也染了酒气,气恼地抹了一把,就冲他打过去:“我怎么告诉你的?你不想活了是吧?” 爷爷奶奶就在不远处,还有侍卫们的营帐也在不远处,还在院子里,他当众就亲她,绝对是故意的吧?涂菲媛想到这里,愈发恼了,准备狠狠给他一顿揍:“耍流氓耍上瘾了?我两百斤肉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 “我不是狗。我是狗剩。”阿俊的身子摇摇晃晃,偏偏从涂菲媛的巴掌下躲过,一下子也没挨着。说完,又摇了摇头,“不对,我不是狗剩,我是阿俊。” 涂菲媛见他装傻,直是气笑了,揪着他的衣裳,非要揍到他身上不可。却在这时,只见阿俊的身子不晃了,微微抬头,看向天上,眼中带了迷茫:“阿俊是谁?我不是阿俊。我是谁?我是倾城!” 涂菲媛心中一惊,抬头一看,只见天上挂着一轮明亮的月光,圆滚滚的,明晃晃的。 ------题外话------ 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c)/~捉鹰人就要到啦,阿俊准备迎战~\(▽c)/~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零六章 闻香,而来 银灰色的月光,静静洒落下来,照在一片片连绵的宫殿上。网清冷的光辉,仿佛凝成了霜。 “倾城,跟你姨母走,再也不要回来,听到了吗?”容颜绝美的女子,俯身轻抚他的脸颊,温柔的声音说道。 他仰头看着她,问道:“娘,你不要倾城了吗?” 女子听罢,身子微微一颤,就连鬓侧簪的那朵从没见她摘下过的奇异花儿,都卷了卷。 “娘没有不要你。倾城,你跟姨母走,去找你命定的人,找到她,才能破你的命。”她俯身抱住了他,在他耳边轻声说,“你要乖乖的,倾城。” 他感受到她鬓角的冷意,她一直是身上凉凉的,于是他伸手捂住她的耳朵,说道:“娘,你以后都不要倾城为你暖耳朵了吗?” 然后,他感觉到有一滴水意,落进了领口。似温,似凉。 宫殿上方,挂着一轮银月,圆滚滚的,明晃晃的。 “不要了。”她一把推开他,绝美的容颜带着冷意与决绝,将他推进一个怀抱里。 “快走。”他听到她说。 那是他听到她说的最后一句话。随即,他被一个怀抱给抱起,开始远去。他回头看她,只见她的面容开始变得模糊,看不真切。鬓角的那朵奇异花儿似乎舒展变大,愈发透明起来,渐渐化成了雾,将她包裹在其中。 记忆一晃而过。阿俊仰头看着头顶的那轮明月,是淡色的,像奶奶摊的油饼。不是记忆中的银灰色,冷的叫人打心底热不起来。 热。好热。身体里忽然烧起了火。阿俊拧眉,开始扯身上的衣裳,口里不觉嘟囔:“我不是倾城。我是狗剩,是阿俊。” 涂菲媛本来揪着他的衣裳,想要揍他。然而听到他口里说出“倾城”两字,不由得呆住了。此刻见他撕扯衣裳,才回过神来,忙按住他:“你扯衣服做什么?热也要穿着,不然蚊子吃了你。” “蚊子不吃我。”阿俊说道,他身体古怪,从来不招蚊子。说着,微微低头,将玫瑰花一样柔软鲜嫩的嘴唇凑过来,“媛媛,你可以吃我。” 涂菲媛脸一黑,猛地松开了他。一个醉鬼,她跟他讲什么道理?这会儿却不急着教训他,他醉着,想必也记不住。等他清醒了,再收拾他也不迟。 “媛媛,你不要走。”才走了两步,蓦地被人从后面抱住,两条细瘦的胳膊,仿佛铁箍一般,将她牢牢锁进怀里。 涂菲媛被箍疼了,挣了两下,没挣开,便喊起来:“爷爷奶奶,阿俊发酒疯了,快把他拖走!” 涂老头和李氏便从屋里走过来,见到小孙女儿被阿俊抱得紧紧的,连忙过来掰他的手:“阿俊哪,你干什么,快松手。” “爷爷,奶奶,媛媛不要我了。”阿俊被涂老头和李氏掰了几下,恢复了些许清醒,嘴巴一瘪,委屈地说道。 李氏愣了一下,说道:“不要你了?怎么会不要你的?没有的事。” “奶奶,你别不要我。”阿俊松开涂菲媛,转身一把将李氏抱在怀里,脸颊在她的颈窝里蹭了蹭,“奶奶,我乖乖的,你别不要我。” 李氏被他没轻没重地抱怀里,直是捶他的背:“臭小子,奶奶都要给你勒死了,快松手!” “我不松。我一松开,你就要把我送走了。”阿俊抱得更紧了些。 李氏这会儿真是觉得喘不上气了,朝涂老头招手:“老头子,快拖开他,我真是要给他勒死了。” 涂老头倒是有把子力气,怎么抵得过阿俊?掰了几下,也被阿俊一齐抱在怀里:“爷爷,奶奶,你们不要送我走。” “好孩子,我们都没想送你走,你怎么会这么想?”涂老头听他翻来覆去叨念这一句,料得他是发酒疯,便顺着他说道,“爷爷跟你说过,只要你想待在咱们家,待多久都行,你不记得了?” 阿俊怔了怔,微微偏头,思索起来。手下不知不觉放松了力气,得以喘息的李氏,连忙逃脱出来。又抓着涂老头,拉他一起离开。涂老头没有动,反而抬起一只手,摸着阿俊的脸道:“好孩子,你再想想,爷爷是不是说过?” “嗯,爷爷说过。”阿俊想起来了,那是他刚来的时候,有一回欺负了涂菲媛,涂老头喊他到一边,给他说:“只要你不欺负媛媛,怎么都行。” “爷爷,我不欺负媛媛。可是,媛媛要丢下我。”阿俊收回了双手,垂在身侧,脑袋也垂下来,低声说道。 涂老头呵呵笑道:“媛媛也不会丢下你的。” “可是媛媛没说过。”阿俊又抬起头来,看向涂老头说道。 李氏站在旁边,缓过气来,见阿俊缠着涂老头闹,不禁骂道:“臭小子,还发起酒疯来了。就这么点子酒量,都没有猫的酒量大,还想练成千斤不倒?快别想了。” 涂老头倒是没生气,呵呵笑道:“那你去问媛媛,好好问,可别再抱她了,不然她一生气,就真的不要你了。” “嗯。”阿俊点点头,又转过身子,去问涂菲媛了:“媛媛,你不会抛弃我的?” 涂菲媛冷笑一声,扭头就走。 “媛媛,你别走。”阿俊张开双臂就要箍住她,想起涂老头才说过的话,改为抓她的手:“你别走。” 涂菲媛早没了耐心,冷道:“松手!” “媛媛,你跟他计较什么?你就哄他一句,叫他回屋睡觉去,不就得了?”李氏看着阿俊这副缠人的样儿,给小孙女儿出主意道。 涂菲媛微微抬眼,看着阿俊,声音冷冷的:“我现在告诉你,你能记得住吗?” “我记得住!”阿俊频频点头。 “你不是喝醉了吗?喝醉的人醒后可是什么也记不得的。”涂菲媛说道。 阿俊连忙道:“我没醉。” “没醉?那你刚才都是装醉的?”涂菲媛扬起声音。 阿俊不吭声了。夜色中,一双漆黑的眼睛转了转,才说道:“我没醉。我也没装醉。” “再闹,明天就把你送回你娘那里,你看着办!”涂菲媛放狠话道。 阿俊眨着眼睛,忽然说道:“好热。”一边说着,一边扯身上的衣裳。脑袋晃了晃,又道:“脑袋痛。”身子往前一凑,“媛媛,脑袋痛,吹吹。” “啪!”涂菲媛再也忍不住,一巴掌扇他脑袋上,抬手一指屋里:“滚回去睡觉!” 阿俊痛呜了一声,捂着被打的地方,眼神哀怨,拖着慢吞吞的步子,回屋去了。 “哎哟,这小子,发起酒疯来,还真制不住他。”李氏摇了摇头。 没了这个闹人的家伙,一家三口便坐在门口,一边乘凉,一边说起话来。 “爷爷,良田的事情,都弄好了吗?”涂菲媛问道。 涂老头呵呵笑道:“弄好了。今天才弄好。咱们家买了二十亩,你三叔家也买了两亩,那几名族老家里一人买了十亩,还剩下一些也都分了。” “二叔家没来闹?”涂菲媛想了想,又问道。 涂老头这回没笑,声音里听不出来什么情绪,只淡淡说道:“谁有银子谁就买,没银子就不买。”闹?闹就能闹来银子吗?那人人都去闹了。 涂菲媛知道涂老头心里有一本谱,也不担心,想了想,凑到涂老头耳边说道:“爷爷,明天我带玉儿姐姐去我干娘那里,叫我干娘给她调理调理身子。” 涂老头一听,不禁又呵呵笑起来:“那好,那好。” 他心里最疼小孙女儿,是因为小孙女儿没爹没娘。但是大孙女儿也是他们的孩子,心里也是疼的。前头出了那样的事,涂老头是存了心事的,此时一听,心事去了大半,隐在夜色中的笑容便格外舒展。 见涂老头高兴,涂菲媛自然也高兴,转头又跟李氏说起话来。清脆的声音,如银铃儿一般,好听极了。营帐里头,侍卫们也听到了,忍不住道:“涂姑娘的声音可真好听,比咱们在山里听见的百灵鸟儿的叫声还好听。” “你怎么能拿涂姑娘和扁毛畜牲比?”一人瞅了一下斐烈,捅了捅他道。 方才在院子里,几乎人人都察觉到斐烈的心思,那名侍卫被捅了一下,立刻意识到了,连忙住了口。 营帐里没有床,只有一张毯子。斐烈屈着一条腿,躺在帐中一角,左手臂枕在脑袋下面,右手臂抱着酒罐子,拇指不停摩挲着罐子表面。从侧面看去,一张冷硬的脸庞,愈发显得冷峻。 次日。吃过早饭后,涂菲媛去涂大河家里,叫了涂玉儿。然后回到家,对斐烈说道:“咱们走吧。叫我姐姐坐你的马,可以吗?她才生了一场病,痊愈不久,经不得累。” 斐烈已经说过,将她送到紫霞山庄,再从紫霞山庄回京。 闻言,看了看涂玉儿,但见同他差不多的年纪,身子婷婷袅袅,表情温柔羞涩,看起来倒是个好姑娘。没太介意,说道:“可以。” “祁朗,你带这位涂姑娘。”斐烈松开马缰,对祁朗说道。 他乃王爷之躯,岂能随随便便策马带人?何况,也没有他骑马,涂菲媛走着的道理。索性将黑风给了祁朗,反正这小子经常喂马,黑风倒也给他面子。 涂菲媛一听,脸色顿时有些古怪。转脸看去,只见涂玉儿满脸羞涩,推拒着不肯叫祁朗扶她,闹得祁朗白白伸出去手,好不尴尬。 “姐姐,你要不叫他扶,难道叫那位大人扶?”涂菲媛走过去对她悄声儿说道。 涂玉儿顺着她的眼神,看了一眼斐烈,连忙摇了摇头。那位大人,身份尊贵,又吓人得紧,她可不敢。又抬头看了一眼祁朗,但见小伙子生得高大壮实,一双眼睛明亮又热情,直是摇头:“媛媛,要不然我也走着吧?” “那可不行。”涂菲媛说道,她身子才愈,一路走过去,该累坏了。见她实在羞的不行,便扭头喊阿俊:“阿俊,你过来,把姐姐抱上去。” 臭小子力气大,连她都能抱动,更何况涂玉儿了。再说,臭小子才十四岁,就跟弟弟一样的,涂玉儿应当不会害羞了。 果然,涂玉儿一听,脸上羞涩褪去,说道:“那就多谢阿俊了。” 阿俊将她拦腰一抱,送到马背上,稳稳当当。然后凑到涂菲媛跟前,说道:“媛媛,我抱上去了。” “乖。”涂菲媛摸了摸他的脑袋。 马背上的涂玉儿,坐稳之后,看着高高的地面,心里有些怕。又不好意思在众人面前露出来,便抓紧了马鬃,不敢吭声。转头看见小妹妹像哄孩子一样对待比她还大一岁的阿俊,禁不住笑了一声。 她笑起来,便如路边雏菊迎风而绽,虽然不够明媚动人,却别有一番美丽。兼之性情温柔,长相秀美,这一笑,便牵动了好几颗心。 “咳,大人,咱们什么时候启程?”祁朗抓紧马缰,手肘捣开后面凑过来抢缰绳的同伴,扬头看向斐烈问道。 斐烈看向涂菲媛,见她没异议,便抬头道:“现在启程。” 一行人,便往紫霞山庄的方向行去。 祁朗策着马儿,带着涂玉儿走在前头。涂菲媛和阿俊跟在后头,斐烈紧随,左右是五名侍卫。其余人,都被留在家里盖房子,顺道儿保护涂老头和李氏。 看着坐在马背上的涂玉儿和祁朗,涂菲媛只觉得缘分奇妙。今日若非斐烈进京,怕手下保护她不利,特意叫祁朗也跟上,哪里会有祁朗与涂玉儿共乘一骑的缘分? “媛媛,你累不累,我背着你吧?”走了一段,阿俊主动说道。 涂菲媛还真有点累了,但是这么多人都在周围,她怎么好意思叫阿俊背她?之前常常叫阿俊背她,也不过是惩罚他c调教他罢了,她自己是没那么娇贵的。便道:“不用。” 斐烈转头看了一眼阿俊,见他小跟班似的,嘘寒问暖,愈发挺直了胸膛。是男人,就要有男人的样子。 “媛媛,这边路不好走,会硌脚的,我背你吧?”走到山路时,阿俊又说道。 涂菲媛摇头道:“不用。” “媛媛,这边上坡,走得累人,我背你吧?”走到一处坡地,阿俊说道。 这回不等涂菲媛开口,身边跟随的侍卫都笑起来:“涂姑娘,阿俊对你可真是体贴入微。” “我们见过大户人家的小姐,她们身边的丫鬟,也没有这般体贴细致的。”一人笑道。 涂菲媛不禁有些脸红,瞪了阿俊一眼:“我自己走。” 眼看小姑娘一脸羞恼,斐烈的眼梢也挂了笑意。余光瞥了一眼阿俊,但见他垂下头去,左手扶着佩剑,食指轻叩起来,一下又一下。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心情愉悦时的表现。 坐在马背上的涂玉儿,听见这边的动静,回头过来说道:“媛媛,你别凶阿俊,他这么体贴你,就是亲哥哥也没有这样儿的。” 要不说涂玉儿蕙质兰心呢?她是妙龄女儿家,对男女之间的这些事,比涂老头和李氏敏感。只见家里收养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年纪又跟涂菲媛差不多,且两人行止亲密,一早觉得不妥,只不过不好说出来。此时见到侍卫们嘲笑,便用了一个兄妹之情,堵了悠悠之口。 只不过,转回头的时候,不小心鼻尖蹭到了祁朗的肩膀,顿时脸上一红,连忙垂下头,不敢抬起来了。 到了紫霞山庄,斐烈没有跟进去,在大门口就牵了黑风,抱着酒罐子,低低喝了一声“驾”,便如风一般远去了。 “干娘,我给你带了这个。”涂菲媛从阿俊的手里接过来出门前灌的酒,递给沐神医。 沐神医顿时眼睛一亮:“好。”然后看向涂菲媛身边的涂玉儿,问道:“这位是?” “是我姐姐。”涂菲媛说道,拉过涂玉儿的手,指着沐神医道:“姐姐,这是我干娘。” 涂玉儿连忙福身拜下:“夫人好。” 见她举止稳妥,沐神医点点头,说道:“走吧,咱们进去说。” “干娘,你尝尝这酒好不好。若是好,我再给你送些。”涂菲媛挽着沐神医的手臂说道。 沐神医便笑道:“一会儿坐下我就尝一尝。” “可别给庄主喝。这酒的度数不高,他就是喝一坛子,也不见得醉。”涂菲媛看了一眼孟庄主说道。 沐神医斜睨了孟庄主一眼,说道:“我喜欢的,没他份。我看不上的,才给他。” “夫人慷慨!”孟庄主一脸正气地说道。 沐神医嗔道:“你少没脸没皮,当着孩子的面胡说八道。” “是,夫人。”孟庄主一脸肃容地答道。 涂玉儿早就看呆了,原来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也有这样俗气的一面? 阿俊则睁着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孟庄主,将他的表现记在了心里。 “干娘,我今天来,有两件事求您。”涂菲媛说道,微微垂着眼,很有些羞赧的模样。 沐神医奇道:“有什么事,你开口就是,怎么还用得上‘求’字了?多见外。” “咳咳。第一件事,请干娘给阿俊一顿饭吃,喂饱他。”涂菲媛轻咳一声说道。 沐神医回头看了一眼阿俊,说道:“倒也不算难事。第二件呢?” “第二件您尝了葡萄酒后,咱们再谈。”涂菲媛笑盈盈道。 沐神医是冰雪聪明的心思,闻言有些好笑:“还跟干娘卖关子?干娘都猜到了。” “干娘不赶我走?”涂菲媛歪头说道。 沐神医清了清嗓子:“等干娘饮了酒再说。” 一路说笑,进了内院。 “我就尝尝,我们山庄的葡萄酿出来的酒,是什么滋味儿?”进了花厅,沐神医便叫孟庄主速些倒了酒出来。 酒罐子打开来的一刹那,一股别样的酒香便飘出来,夫妻两人纷纷眼睛一亮。才端起酒杯,喂到唇边,还没喝下,外面有下人来报:“禀庄主,夫人,周大人来了。” “他来干什么?”沐神医放下酒杯说道。 话音未落,周监正已经快步走进来,哈哈大笑:“本大人清早起来,掐指一算,此处有酒。果不其然,祖师爷诚不欺我。” ------题外话------ 昨天被领导虐了一天,累成狗,今早爬起来写的。可惜手指头没歇过来,右手中指隐隐痛,一碰键盘就跟过电似的,使不上劲。勉强码了这些,啊呜 一一 感谢的1张月票,一3一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零七章 月圣,秘闻 见到周监正一脸喜色走进来,目光直勾勾盯着桌上的葡萄酒,屋里几人都是面露怪异。。し0。孟庄主反应快,身子往前一站,拦在葡萄酒前面:“周大人,这酒你可不能喝。” 开玩笑,他都没得喝呢,只等着沐神医喝嫌弃了,赏给他。周监正一来就要喝,美得他! “见者有份。”周监正说道,两眼直勾勾的,快把孟庄主的身体穿透了,“孟庄主,快快闪开,给我喝一口。”绕了半晌,没绕过去,皱起眉头说道:“孟庄主如此看不开呢?酒这东西,要对饮小酌才有趣味,你藏着掖着,好没意思。” 孟庄主不屑地道:“这酒是我家夫人的。就算要对饮小酌,也要我家夫人和你家夫人对饮才算。你?算了吧。” 周监正一听,嬉笑一改,肃容说道:“说话就说话,人身攻击做什么?” “哦,对,我忘记了,你是没有夫人的!”孟庄主忽然想明白似的,抬手一拍脑门,恍然大悟的样子:“你看,咱们不熟,我竟连这点小事也才记起来,真是对不住。” 这哪里是道歉?分明是故意气人。周监正一脸愤然,指着孟庄主:“你欺负人。” “扑哧!”就在这时,屋里响起一声轻笑。竟是站在涂菲媛身边的涂玉儿,眼见周监正分明是一个三十好几的大男人,此时跟人吵起架来,竟也跟三岁幼童似的。忍俊不禁,便笑了出来。 这一笑,便招得周监正看过来:“你这小姑娘,笑我做什么?”待得将涂玉儿打量两眼,不由得好奇起来,转过身绕着涂玉儿走了两圈,说道:“你这小姑娘,命格好出奇。” “对不住,大人,我非有意。”涂玉儿知道,这一屋子人物,哪个都不是她得罪得起的。偏她方才没忍住,笑了出来,此时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连忙福身道歉。 周监正没搭她的话,背在身后的手指头掐了掐,一派浓浓的神棍气息:“你本是骤风花折之相,偏偏遇了贵人,自此之后,一派风顺便罢了,竟还有诰命加身,真是好运道。” 不知情的人听了,只笑一声胡言。偏偏涂菲媛和涂玉儿听了,心中纷纷一惊。 涂菲媛自是料到,假使她没有出手,涂玉儿多半就被郑家磋磨而死。周监正口中的贵人,多半就是指的她。这也罢了,又说涂玉儿日后是官夫人的命,这可真是不错了。若是如此,涂玉儿的姻缘,她却不必多加干涉,顺其自然就好。 另一头,涂玉儿也是听懂了这番批言,先是惊异地看了一眼涂菲媛,然后垂下头摇了摇;“大人折煞我了。我不过一苦命人罢了,怎敢妄想那般际遇?” 周监正摇了摇头,收回视线,不再与她多言,又将目光移向涂菲媛,忽然笑了;“小姑娘,你终于变回本来模样了?可喜,可贺。” “周大人好眼神,我奶奶都没一时间认出我呢。”涂菲媛脆声笑道。 周监正哈哈一笑:“这屋子里,就你说话最合我心意。” “还有更合心意的,周大人要不要听?”涂菲媛微微偏头,狡黠一笑。 周监正便道:“说来听听?” “你方才闻的酒,便是我酿的。从前与你说过的,这世上再也找不出来的美酒。”涂菲媛说这话的时候,半点不客气。说罢,微微一笑:“看在你替我家姐姐批了一个好命的份上,我送你一斤。” 周监正愣了一下,顿时面露喜色:“好,好。”眉头一展,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今儿果然没白来,一斤美酒,哈哈!” 涂菲媛也笑:“如果周大人帮我一个忙,等我再酿了酒,再送你一斤。” “哦?”周监正微微收了笑容,好奇看过来:“小姑娘有何事相求?” “不知周大人可还记得上回给他批命时,出的变故?”涂菲媛偏头往后看去,将阿俊拉出来,“我想请周大人再给他批一回。” 周监正给人批命,倒也是有几把刷子。虽然不知道上回在公主府,他为何说她眉心有一颗朱砂痣,但是周监正给阿俊批命时的变故,却不像是装神弄鬼。涂菲媛想叫他再给阿俊批一回,最好弄明白他的命格,可有妨碍,以及破解之法? “这”周监正听罢,面上露出一丝难色。嬉笑之情全然掩去,变得有些神秘莫测,站直身体看着涂菲媛,忽然说道:“上次我回去之后,又给这小子批了一回,已得出答案。” 涂菲媛眼睛一亮:“是什么?” “可有密室?我要单独与涂姑娘说。”周监正转身看向孟庄主说道。 孟庄主愣了一下,随即侧过身,让出路来:“里面便是。” “涂姑娘,请。”周监正做了个手势,让涂菲媛先进去。 涂菲媛点了点头,抬脚才要走,被阿俊抓住:“媛媛,他不是好人,你别跟他说话。” “你说谁不是好人?”周监正一听,眼睛瞪了起来。 “他怎么不是好人了?”涂菲媛也是诧异问道。 阿俊抿着唇,看着周监正,眼神满是戒备:“就不是好人。” “本官好心好意给你批命,还吐了血,你这臭小子不感恩便罢了,还说本官不是好人?”周监正气得跳脚,对涂菲媛说道:“涂姑娘,你怎么说?” 涂菲媛便笑道:“周大人何必跟小孩子一般见识?”拨开阿俊的手,又瞪他一眼,叫他老实等着,抬脚走进内室。 后脚周监正就跟进来了,将门一掩,便沉声说道:“涂姑娘对他知晓多少?” “几乎一无所知。”涂菲媛说道。 周监正的眼神深了深,说道:“他乃是月圣国的太子,来历非俗,我取得他的来历,花费不少心血。涂姑娘若想探得消息,至少十斤美酒送我。”说罢,一指外头:“就是外面桌上摆的那种。” 周监正一生好酒,对美酒情有独钟,也极为敏锐。方才一进门,就闻到美酒的清香。在他想来,美酒最是难得,每一滴都十分珍贵,此次开口要十斤,已是狮子大开口了。全然不知,在涂菲媛这里,美酒是论批次生产的。 涂菲媛闻言,很爽利地道:“行。” “我就喜欢跟涂姑娘说话,真是爽快。”周监正听罢,忍不住又笑了。同时,咽了下口水,连忙将阿俊的来历道出来:“若他仅仅是月圣国的太子,这也罢了。偏偏,他是第九十九代圣女所生,乃是极道之数。夺天地精华,成就极尊之身,堪称史上最完美之体” 说到这里,浑身一颤,顿时脸色一白,仿佛遭受了重创的模样。他咬了咬牙,又说道:“他之灵,可得天道,生来便为上天所不容。本来活不过满月,偏偏被人以瞒天过海之术,保得性命唔!” “周大人?”眼见周监正脸色更加灰白,浑身颤抖不已,涂菲媛心中一惊,连忙上前。 周监正摇头苦笑:“透露上天机密,本来于我而言,不是什么难事。偏偏,他身上牵连许多秘密,我多透露一个字,就等于透露他的位置。而暗中,有人在算他的位置。我要为他隐瞒,才会如此。” “周大人的意思是”涂菲媛心中一惊。 周监正这回却没有为她解答,摇了摇头,说道:“留他在身边,委实不智。涂姑娘不若将他放走,免得日后祸来,殃及己身。” “周大人,我应你十斤酒,可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的。”涂菲媛拉下脸说道。 周监正抬手指了指她,好笑道:“你这小姑娘,贼精。”自袖中取出一枚白玉指环,递给她道:“这枚指环上,你给他戴上,可隐藏他的气息,不容易被人算出位置。另外,可帮他挡一次灾。” 涂菲媛半信半疑接过;“当真有这功效?” “你这小姑娘,若不信,不要戴就是了。”周监正说道,转身要走,又抛下一句:“可不要忘了许诺我的酒。” “等等!”涂菲媛收起白玉指环,出声拦道;“周大人,你再与我多讲一些月圣国的事。那什么圣山c圣教c圣女,九十九代圣女所生之子,为何那般不俗?” 涂菲媛见过阿俊亲娘的画像,那叫一个美,简直不像人间的女子。又从异国志中读过,描述月圣国的奇异的片段。涂菲媛甚至觉得,简直不科学,怎么有的国家能够既在海上,又出现在荒漠中?太神异了。偏偏,阿俊身上发生的事,就没有一件正常的。 心中疑惑又好奇,恰逢周监正懂得多,连忙抓着他问起来。 “涂姑娘,月圣国的东西,一般人可不知晓。”周监正见小姑娘略见焦急,眼睛眯了眯,笑着说道。 涂菲媛道:“给你加两斤美酒,如何?” “不够。要五斤。”周监正摇头说道。 五斤葡萄酒?小意思。涂菲媛心道,面上却没露出来,只是做出嫌弃的样子:“周大人,您未免也太贪心了吧?您以为美酒是那么轻易得到的?” “就是难得,我才问你要五斤。”周监正说道,“普天之下,比我更清楚月圣国的人,再没有了。我的话,绝对真实又全面。五斤美酒,小姑娘,你赚到了你知道吗?” 这话没错。五斤葡萄酒而已,值得多少钱?她真是赚到了。涂菲媛心里想着,面上却做出一番犹豫挣扎,末了道:“若是你说的不够完善,未解我心中之谜,我就只给你三斤。我听得满意了,才给你五斤。” 周监正一听,立刻应了:“好!保证叫你满意!”她不过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而已,又没读过什么书,能问出多么有难度的问题?他随便说些,也能把她糊弄过去了。 再说,这些东西,她迟早要知道的。他只不过是提前说出来罢了,也不算亏。周监正的目光,落在涂菲媛干干净净的眉心,目光暗闪,开口说道;“月圣国,许多人寻而不得,便是因为,它不在凡世间。” “什么?”涂菲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在凡世间,那在哪里?” 周监正示意她别着急,慢慢道来:“月圣国的来历,无人知晓。但是,它自成一国,位置不定。每次现世,皆出现在不同之处。故此,才有人道,在大海上c荒漠中看见它。” “月圣国有一个大教,名曰月圣教。每十年出一名圣女,入宫做皇后,所生之子,被封为太子,继承皇位。阿俊,就是这一任的太子。他的母亲是第九十九代圣女,数极至尊,乃至一出生就遭天妒。不知为何,流落在外。那些暗中算他的人,我隐约感觉到不善,想来是迫他离开的人,故此费力隐瞒他的气息。” 涂菲媛听到这里,心中浮起团团迷云。却没有问出来,此时隐隐察觉,周监正所言不实。至少,遮遮掩掩,最重要的没有说出来。她没有证据,只是直觉如此。 比如,如果月圣国的皇帝,母亲是月圣教的圣女,父亲是月圣国的皇室。那么,从第二代皇帝开始,身体里就只有一半是月圣国皇室之血。第二代皇帝又娶了月圣教的圣女为皇后,他的儿子,也就是第三代皇帝,便只剩四分之一月圣国皇室之血。 一代代相传下去 阿俊的娘乃是第九十九代圣女,阿俊的爹是第九十八代圣女所生,依照遗传学,阿俊的身体可以说是纯净的月圣教的血脉了!他身体里属于父亲的月圣国皇室之血,在一代代遗传分离中,稀薄近于无! 月圣教固执于此,究竟想要做什么? 联想到方才周监正所说的极尊之体,触摸天道,涂菲媛的心中有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莫非,月圣教中有人刻意栽培出这样的身体,成就天道? 想到这里,涂菲媛觉得有些头晕起来。这怎么可能?神灵之事怎么可能成真?她从小接受的教育,乃是唯物主义论,对于这种猜测,根本没法接受。 可是别的推论,又得不出来。假使这个推论是真的,阿俊生来便该夭折的。从肃王妃的言语中可知,替阿俊瞒天过海的人,是阿俊的娘。那么,阿俊的娘如此行为,究竟是衷心于月圣教,还是母爱使然? 月圣教的意图如此明显,便连她也猜得到,难道月圣国的皇帝就不知? 一瞬间,无数念头从心中闪过。最终,涂菲媛问了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我有听说过,月圣国的圣女,只能活到二十五岁。那么,月圣国的皇帝,能够活多久?” “从前,月圣国的皇帝,可以活到老。”周监正的目光有些犀利,“近几代,月圣国的皇帝,都是短寿之命。” 果然!他们就是为了培育出一个极尊之体,九十九代过去了,他们心急了,开始催着皇帝死了!每一任皇帝,就是他们的种马,唯一的用途,就是提供小蝌蚪! “我还有一个问题。”涂菲媛又问道,“周监正,你,究竟是谁?” 外间,沐神医捏着酒杯,啜饮一口,不由点头赞道:“媛媛真是厉害。酿的酒,酒意醇香,却不辣口。仔细品味,只觉前味甘甜,后味酸涩。再一品,又只觉酒气冲脑。” “夫人”孟庄主也有点儿馋了,张口想说,夫人可否赏赐一口?转眼见屋里还有涂玉儿c阿俊在,便忍住了。反正有一斤酒呢,沐神医一时喝不完,到晚上总有机会喝到。便改了口,说道:“夫人若喜欢,再叫媛媛酿给你喝。” 这时,阿俊走上前来,站在沐神医身边,眼睛盯着酒杯,说道:“干娘,我也想喝。” “你叫我什么?”沐神医抬头看他。 阿俊抬起眼睛,眨了眨说道:“干娘。” “你为什么叫我干娘?”沐神医又问道。 “我跟媛媛一样。”阿俊答道,“媛媛叫你干娘,我也叫你干娘。” 这小子?沐神医的眉头动了动,想叫他别乱攀亲,转念一想,他是仪铭的外甥,叫她一声干娘,也不算高攀。 “那你叫我什么?”孟庄主凑过来道。 阿俊说道:“庄主。” “你叫她干娘,不应该叫我干爹吗?”孟庄主一指沐神医说道。 “我跟媛媛一样。”阿俊的回答与方才一样,“媛媛叫你庄主,我也叫你庄主。” 孟庄主听罢,直是瞪起眼睛:“凭什么?我是她夫君,你就得叫我干爹!不止你,还有媛媛,你们都得叫我干爹!” 受前世影响,涂菲媛对“干爹”两个字很不感冒,从来也不这样叫孟庄主。每次跟他说话,必要称呼时,都尊称一句庄主。阿俊不知原因,只知道跟她一样叫。被孟庄主瞪过来,阿俊眨了眨眼,别过视线,只对沐神医娇娇说道:“干娘,我想喝酒。” 自从上回涂菲媛的解毒事件之后,阿俊对沐神医亲近了两分,撒娇的口吻信手拈来。沐神医因为没有孩子,最是对小孩子没有抵抗力,被阿俊这样一喊,忍不住心软成了一汪水儿:“你想喝酒?媛媛在家给你喝吗?” 她没忘记阿俊的身体异样,不敢冒然给他喝。 “她昨天给我喝了半碗。”阿俊咽了下口水说道。 沐神医听罢,便看向孟庄主道;“倒酒给阿俊。” “夫人偏心。”孟庄主投过来一个哀怨的眼神,虽然不高兴,还是倒了一杯给阿俊,“喝完这杯不许喝了,我夫人才得这一罐,你想喝回家叫媛媛给你喝。” 阿俊接过酒杯,一点一点喝干净了,然后看向孟庄主说道:“你对我这么凶,干娘会不喜欢你的。” 一句话落,孟庄主睁大眼睛,沐神医则“扑哧”一声笑出来:“阿俊啊,谁教你的这话?” “我就从不对别人凶。媛媛叫我凶谁,我才凶谁。”阿俊将杯子放在桌上,对沐神医说道。 沐神医不禁眼角带笑,点头夸了一句:“好孩子。” 不远处,涂玉儿低头摆弄着手指,心神已经飞了。 她不过是残花败柳而已,嫁过人,落过孩子,日后怎么可能有那样的际遇?不过是那位大人说来哄她罢了。可是,她何德何能,叫那位大人哄她?那么,便是媛媛?她生命中的贵人?都是因为沾了媛媛的光,她才能有此际遇? “孟庄主,沐神医,此间事已了,本大人便回了。”这时,周监正从里面走出来说道。 看见他走出来,涂玉儿心中一惊,抬起头来,朝他看过去。而周监正这回没有看她,向孟庄主和沐神医辞别之后,转身便走了。哪怕从身前擦过,也没有投过来哪怕一眼。涂玉儿的心中,不由得有些失望。 “媛媛!”见到涂菲媛走出来,阿俊一下子窜过去,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她。 涂菲媛推开他:“去去去,才一会儿没见,装什么样子?”走到孟庄主的跟前,余光瞥了一眼外头,等到周监正走远了,才低声问道:“庄主,周监正是什么来历?” “你先叫我一声干爹。”孟庄主说道。 涂菲媛顿时愕然:“庄主?” “叫干爹。”孟庄主咬死了道。 涂菲媛不明所以,扭头看向沐神医:“干娘,他怎么了?” “媛媛,你为何不肯叫他干爹?”沐神医也好奇道。 涂菲媛有些黑线,干爹这个词儿,都被人叫烂了,她可不想从自己口里说出来,只道:“这不是叫庄主显得威武霸气吗?”孟庄主不是傻的,一脸不信。涂菲媛便笑了一下,问道;“皇子公主,叫皇上什么?可有叫爹的?” 孟庄主听完后面一句,倒是点了点头:“有些道理。” “庄主,周监正究竟是什么来历,你清楚么?”涂菲媛又问道。 孟庄主见她始终不肯叫,虽然心里遗憾,倒也没有再逼迫,闻言说道:“他出身坪州的一户寻常人家,很是聪明,在观星一道上格外有天赋,是我朝最年轻的钦天监监正。媛媛为何有此一问?” “钦天监的监正,负责做什么?”涂菲媛皱了皱眉,又问道。 孟庄主笑了笑,答道:“观察天象,推算节气,制定历法。怎么?媛媛到底想问什么?” “干娘,庄主,我总觉得,他这个人有些神神叨叨,神秘的紧。”涂菲媛皱眉说道,“他方才只看了我姐姐一眼,就给她批了命。又给阿俊批过,给我批过。听说,还给武成王批过。并且,似乎很有些准头。他即便会观星,但是此时是白天,他只掐指一算,怎么算出来的?” 孟庄主的神情有些严肃:“不错,他这个人,很是蹊跷。不止你疑他,朝中许多人都疑他,就连我爹,也对他避讳莫深。” “啊?”涂菲媛闻言,不由一怔。 孟庄主又道:“他在朝中没什么人缘。一个是出身微薄,二是神神叨叨,故此很少有人亲近。鄙夷斥责他的占多数,但是皇上似乎很相信他。”说到这里,皱了皱眉,“我忽然想起来,孟老头曾经跟我说过,远离此人。” “他不是好人。”阿俊插了一句嘴。 几人的目光都投向他;“他怎么不是好人?” “他就不是好人。”阿俊的眼中有些嫌弃。 几人愣了一下,面面相觑。最终,涂菲媛拿出周监正给的一枚白玉扳指,说道:“这是我用十斤酒换来的,说是能给你挡灾一回。” “我不戴。”阿俊后退一步,眼中满满的抵触与嫌弃。 这时,孟庄主说道:“他这个人,倒是不曾出过诳言。应了别人的事,倒是都做到了。这枚白玉扳指,多半没什么问题。”见涂菲媛诧异看过来,孟庄主得意一笑:“媛媛想一想,你如今是什么身份?他敢胡乱给你东西糊弄你?” “倒也是。”涂菲媛点了点头。便把白玉扳指递给阿俊,道:“戴上。” 他屡屡受伤,涂菲媛实在不愿看到了。又听了周监正的一席话,愈发对他的身份提起了心,再不敢叫他受伤。有一枚白玉扳指给他挡灾,倒是件好事。 阿俊不接,被涂菲媛瞪着,才不情不愿地接过来,套在手上。才一套上,便皱起眉头:“媛媛,我不舒服。” “忍着!”涂菲媛没好气地道。 身后,涂玉儿轻笑一声,阿俊就跟个孩子似的。拽了拽涂菲媛的衣裳,说道:“媛媛,你何时养成这样的火爆脾气?可不好,看起来凶巴巴的,都不美了。” 这话却没说错儿。不论什么样的人,横眉竖眼都没有笑靥盈盈好看。涂菲媛听了,才想起此行的一桩目的,连忙拉过涂玉儿,对沐神医说道:“干娘,还有一件事请你帮忙。这是我姐姐,她前阵子落了胎,你给她看看是否影响以后?” “落了胎?”沐神医的神色一下子冰冷下来。她本来便是冰雪美人,对涂菲媛和蔼有加,乃是因为把涂菲媛视为自己人。对着外人,从来不假辞色。只听涂玉儿落过胎,冰冷的目光一下子便刺过去。 涂玉儿受不住这两道目光,难堪地低下头。涂菲媛才想起来沐神医的心结,连忙说道;“都怪她那个前夫,忒不要脸,心肠狠毒,为了别的女人就生生捶落我姐姐肚子里的孩子。”三言两语,把原委道来。 沐神医听罢,冰冷的神色褪去,转为浓浓的怒火:“可恨!太可恨!” 她此生不能有子,便对怀孕这件事看得格外珍重与神圣,只听别人竟然如此粗鲁对待这份天赋,直是气得浑身发抖。 孟庄主连忙搂过她,背过众人低声安抚。好半晌,沐神医才恢复常态,转过身来,对涂玉儿说道:“把手伸出来。” 涂玉儿才反应过来,沐神医要给她诊脉,连忙把手腕伸过去。 半晌后,沐神医又问涂玉儿几个问题,涂玉儿一一答了,沐神医便作出诊断:“倒是没有大碍,也算是你幸运。只不过,内里有些淤塞不通,我给你开个药方,你吃上半个月。” “多谢夫人。”涂玉儿感激地福身拜谢。她最怕的便是身子坏了,再不能有孩子,听到沐神医的话,心中大石顿时落地。 涂菲媛听罢,心中也是松了口气,转身对涂玉儿眨了眨眼:“恭喜姐姐。姐姐这回可不必忧愁了。” 涂玉儿拉过她的手,真诚地道:“好媛媛,你这份大恩,姐姐什么时候也不会忘的。” “那我可就等着啦。”涂菲媛笑眯眯道,“等你成了官夫人,带我去见世面。” 涂玉儿顿时有些羞:“不许胡说。” 趁着沐神医写方子,姐妹俩便说笑起来。 “黄连,带这位涂姑娘和阿俊到旁边休息,奉上茶水糕点,不许怠慢。”写完药方,沐神医折起来递给涂玉儿,朝外面唤道。 黄连便走进来,对涂玉儿和阿俊道:“这边请。” “我和干娘有些事情要商量,你们到那边一坐,一会儿我和干娘谈完事情,就去找你们。”涂菲媛说道。 等两人跟黄连去了,涂菲媛才在一边坐下来,目光看向桌上的酒,笑了笑:“干娘,可品尝过了,好不好喝?” “我很喜欢。”沐神医点点头,“你的意思,便是再酿酒就从紫霞山庄取葡萄,我猜对没?” 涂菲媛脆声说道:“干娘真是冰雪聪明。我再没见过比紫霞山庄的葡萄更多c更好的了。若是摘下来酿酒,真是再好也不过的。干娘意下如何?” “我不同意!”孟庄主说道,“这葡萄是我种来给夫人吃的,偶尔送你吃些可以,要拿去酿酒不行!” 话才说完,被沐神医斜睨了一眼:“这儿有你说话的地儿吗?”然后看向涂菲媛,说道:“别理他,这事我做主,我答应你。” 涂菲媛微微偏头,瞅瞅沐神医,又瞅瞅孟庄主,说道:“干娘,你和庄主把这事儿敲定了,再给我说吧。可别因为这个,闹得不和气。” “小丫头,你知道什么和气不和气的?”沐神医直是笑,笑了一阵,又叹了口气:“他就是个傻子。我一个人,能吃多少葡萄?瞧他折腾的,这样栽几株,那样栽几株,变着法子折腾。如今可好,折腾出这几十亩地,闹得人尽皆知,日日也没个消停的时候。” 自从紫霞山庄有了名气,周边有钱人家来求也就罢了,闭门不见也就是了。但是京里也常常来人,张口要葡萄。若是不给,难免伤和气。若是给,难道就只给他一家?直是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沐神医早就烦了,奈何这事孟庄主一力担下,不叫她操心,故此没得说。 “就打今年开始,这山庄里的葡萄,任由你取。旁人再来索取葡萄,我们便有借口。不论是说酿酒卖钱,还是租给你了,总归不找我们麻烦了。”沐神医说罢,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瞧你精明着,想必也不怕麻烦,便替干娘挡了吧。” 涂菲媛始终笑眯眯的,看向孟庄主说道:“庄主,那我便不客气啦?” 孟庄主瞪她:“你叫我一声干爹,我就答应。” “干娘,我的计划是这样的。”涂菲媛不理他,扭头跟沐神医商议起来:“我跟人说好了,酿的酒便放在无忧酒楼售卖,无忧酒楼收取三成费用。还剩下七成,给你四成,我分三成。干娘意下如何?” 沐神医道:“给我两成,你分五成就是。” “那怎么行?葡萄都是你们出的,才分两成怎么行?”涂菲媛不同意。 沐神医的目光有些怜爱:“好孩子,便是都给你,干娘也没说的。你也不要推辞,就这样定了,我收两成,你拿五成,不许再议。” 她和孟庄主又不缺银子,她接个病人就是上千两银子入账,何必跟涂菲媛抠这么点儿酒钱呢?没得欺负小孩子。 见涂菲媛好看的眉头一拧,又要说什么,沐神医抬手止住:“你每回酿了酒,及时给我送来一些,干娘就心满意足了。” “那好吧。”涂菲媛心知沐神医不肯应了,便没再强求。心里热乎乎的,只觉得沐神医对她真是好,一片赤诚,仅逊于涂老头和李氏。想了想,说道:“我如今没有什么信得过的人手,酿酒速度跟不上,便叫黄连每日送一百斤葡萄,捡着熟透的摘。” 如此这般商量一番,三人都满意了。待到吃过中午饭,涂菲媛便告辞了:“我走啦,干娘,改日再来看你。” “去吧。”沐神医还有些舍不得,她是愈发喜欢这个干女儿了,长得俏,性子又好,聪明伶俐还讨喜,只想把心窝子都掏出来给她。等到涂菲媛领了涂玉儿和阿俊,坐上黄连的马车行远了,沐神医还舍不得收回目光。 “老孟啊,咱们在玉河村,紧挨着涂家盖个别院如何?”沐神医抬头,看向孟庄主说道。 坐上回去的马车,涂菲媛心中一片高兴。今日来的几个目的,全都一一达成,真是再顺利也不过。 一扭头,看见阿俊浑身坐不住似的,扭来扭去,便问他道:“你怎么了?没吃饱?” 因着求了孟庄主,管他一顿饱,故此阿俊是没跟几人一起吃的,悄悄儿在别的院子里吃的。孟庄主回头一头汗地说,阿俊一下子吃空了紫霞山庄十天的储备。想来应该吃饱了的,毕竟阿俊可不是什么客气的人。 “吃饱了。”果然,阿俊点头答道。 “那你扭来扭去做什么?”涂菲媛又问。 阿俊说道:“我难受。” “还难受不难受了?”涂菲媛眼神一扫,抓过他的手,把他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撸下来。 阿俊顿时不扭了,眼睛亮晶晶的,一派精神地摇头:“不难受了,媛媛。” “戴上,这可是能给你挡灾的。”涂菲媛好气又好笑,抓过他的手,又给他戴上了。 于是,阿俊又不停地扭起来。扭过来,扭过去,像浑身长满跳蚤的幼犬,没有一刻停歇的,只差没有吱吱嗷嗷了。 “就这么不想戴啊?”涂菲媛靠着车厢斜睨他道。 阿俊可怜兮兮地道:“媛媛,能不能不戴?我不喜欢。”一边说着,一边甩手,身子还扭来扭去。 “行,不想戴就算了。”涂菲媛没好气地道,俯身抓过他的手,一把将白玉扳指撸下来,打开车厢帘子,就要丢出去。 阿俊的脸上泛起喜色:“嗯,不戴了!” “等等,媛媛别丢!”就在这时,涂玉儿连忙抱住她说道:“怎么能说丢就丢?你再劝劝他,还是叫他戴上吧,毕竟是给他求来的。” 涂菲媛没好气地看向阿俊:“你瞧他是能劝得动的吗?” “那也不好丢了?”涂玉儿有些可惜地道。 涂菲媛坐回来,把玩着手里的白玉扳指,偶尔抬头瞧阿俊一眼,只见他不戴着扳指了,却是自在了,舒舒服服靠在车厢壁上,竟然睡去了。口里一声轻哼,等到了玉河村,便在村口下了车,扭头一看,看见了杨有田家的。 “婶子,过来。”涂菲媛对胡氏招了招手。 胡氏正在大树底下乘凉,跟其他妇人说着闲话,远远就见一辆眼熟的马车驶来,料得是涂菲媛。心里正感叹着,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瞧瞧往日最狼狈的黑妞子,如今多么风光? 才想着,就被涂菲媛叫了一声,胡氏愣了愣,走过来道:“啥事啊?” “我送给婶子一样东西。”涂菲媛说道,把白玉扳指递过来,“那日我家出事,还多亏婶子到我家报信,爷爷奶奶一直叫我感谢婶子,我也没得机会。才出门看见一样这个,觉得很不错,便买来送给婶子。” 胡氏低头看着那个白玉扳指,瞪大了眼睛:“这,这怎么好?” 若是旁人亮东西,她早一把夺过来了。偏偏是涂菲媛,她心里馋得百爪挠心,却又不敢动手抢。抬头看着涂菲媛,想看看她是不是说真的。 涂菲媛便笑道;“我这个人,恩怨分明。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说着,将白玉扳指往她手里一塞,“婶子拿着吧。” 胡氏连忙接稳了,喜得不能自已:“多谢涂姑娘。”她真是命好哟,入了涂家丫头的眼,瞧瞧这白玉扳指,值个二两银子吧?不对,都是她聪明,识时务,没有跟涂家丫头对着干,才有这好处拿。喜滋滋地套拇指上,回到大树下炫耀去了。 ------题外话------ 有木有同学要加群的?咳咳,没节操的作者君在群里等着大家~ 群号: 敲门砖:520小说读者号 本群只对全文订阅的读者开放,其他不要加,加了也不给过。 最后,高能预警:作者君没节操,入群需谨慎~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零八章 背叛,泄踪 马车驶过了村子口,涂玉儿便下车家去了。:3し望着女子离去的婷婷袅袅的背影,祁朗心里有些不舍。待回过头来,发现好几双眼睛还没有收回来,仍旧盯着涂玉儿离去的背影。顿时,危机感顿生。 “奶奶,我回来了。”马车停在玉河村北头的大门前,涂菲媛走进去说道。 李氏在收拾院子,闻言抬头望过来:“媛媛c阿俊回来啦?”待看到涂菲媛身后跟着的黄连与祁朗,一人扛着一只硕大的筐子走进来,里面满腾腾都是葡萄,少说也有十斤,不由讶道:“这怎么又带回这么多葡萄来?” 涂菲媛道:“酿酒。”指挥着黄连与祁朗,把葡萄筐子搬到阴影处放下,然后进屋倒了碗茶给黄连,递过去道:“你辛苦了。” 黄连接过来喝下,笑道:“涂姑娘折煞小人了。不知涂姑娘还有何吩咐?” “今日没有了。”涂菲媛说道,“日后还劳烦你日日过来送一趟葡萄。” 黄连便道:“那都是小人的分内之事。”拱了拱手,转身告辞了。 “媛媛,这样好的葡萄,吃了多好,你酿那玩意做啥?”李氏看着两筐葡萄,有的深紫近黑,有的红艳如海棠花儿,有的青莹莹的招人爱,都是水灵灵的,看起来美得很。再一想昨晚喝的葡萄酒,虽然多了股子清甜,到底是酒,可没有果子好吃,很不理解小孙女儿的做法。 涂菲媛便道:“奶奶,酿酒了能赚钱。”蹲下来,瞧着两筐葡萄,挑挑拣拣,心里转过几个念头。又对阿俊说道:“去取个小筐子,把葡萄洗了,分给祁朗他们吃。” 家里这些侍卫,关起大门,一整天都在盖屋子。眼瞧着西边那间,已经盖得差不多了,就差封顶了。 昨晚上涂菲媛跟他们讲过,家里一共盖四间屋子就行。东边一间,西边一间,正屋盖做两间,中间隔堵墙留道门,进出方便就行。又打了主意,酿了葡萄酒要放在阴凉背阴处,便叫他们先把西边那间屋子盖起来,不必开大窗户,留两口小窗就行。 “嗯。”阿俊如今很是乖了,涂菲媛吩咐他什么,极少不应。取了筐子来,盛了葡萄,到井边去洗了。 侍卫们正累了,见阿俊端着洗净的葡萄过来,笑着停下手里的活,纷纷洗了手,站到树荫下吃起来。 “这葡萄可真甜。”一名侍卫说道。 “又大又甜,真是难得。”又一人说道。 涂菲媛便想起来当初斐烈去求葡萄,被孟庄主撵出门的事了,不禁也笑起来:“公侯皇帝又如何?该吃不到的,仍就是吃不到。” “涂姑娘说什么呢?”侍卫们离得远,只听见涂菲媛似乎笑了一声,在说什么,却没听清,便问她道。 涂菲媛才要开口,蓦地一个尖细的少女声音拔高,伴随着砰砰的拍门声响起:“涂菲媛!你开门!你把阿俊弄哪儿去了!” “又是那个姑娘?”侍卫们吃葡萄的动作一顿。随即,两人放下葡萄,走向门外:“涂姑娘别担心,我们把她撵走就是。” 涂菲媛站起来道:“不必,我亲自跟她说。” 打开大门,果然看见阿皎站在门外,一只手抬得高高的,正要拍门。见到涂菲媛,两只眼睛瞪了起来:“涂菲媛,你把阿俊卖哪里去了?” “我没卖他。”涂菲媛抓住她伸过来尖尖的五指,挪到一边。 阿皎不信:“那你怎么有钱盖房子?” “我自己就不会挣了么?”涂菲媛好笑地道,扭头往院子里喊人,“阿俊,有人来看你了。” 阿俊闻言走出来,看到阿皎:“你找我?” “你没事?我前几日找你,你怎么不在?”阿皎见到他,高兴极了,从涂菲媛手里抽回手,整了整衣裳,走近两步说道。 阿俊退后一步,看了阿皎一眼,对涂菲媛道:“媛媛,我不想跟她玩,我回去吃葡萄了。” “我不管。”涂菲媛眼见小姑娘的脸色变了,顿时明白过来,丢下一句就转身进了院子。 阿俊随后跟进去,却听身后“哎”的一声,被阿皎抓住衣角。他转过头,皱起眉头:“你干什么?” “你,你没事吧?她有没有欺负你?”阿皎咬了下嘴唇,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说道。 阿俊不高兴地抽回衣角:“媛媛对我很好。”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阿皎一眼,转身回了院子。顺道把大门也关上了,关得严严实实,一丝儿缝也没有。 门外,阿皎的脸色变了几变,又失落又伤心,还有一丝勉强到挂不住的安慰。咬了咬唇,又看了大门一眼,揪了下衣角,转身走了。 “你不跟人说话?”涂菲媛见阿俊后脚就跟进来了,还把大门关上了,挑了挑眉问道。 阿俊洗了一盘最大最红的葡萄,丢了两颗进嘴里,含混说道:“不说。”然后搬了小板凳,坐在涂菲媛的身边,开始剥了葡萄喂给涂菲媛:“媛媛吃葡萄。” “你自己吃吧。”涂菲媛瞥他一眼,板板整整坐在小凳子上,把盘子放在膝盖上,白净的手指捏着葡萄,直直递过来,生着一张漂亮的小脸儿,像极了忠心耿耿的小丫头。与才来的时候,那一副贼精的小狼崽模样,大相径庭。 阿俊的眼睛眨了眨,站起身把葡萄放在凳子上,去灶边拿了只碗过来。又坐下,把盘子放在地上,碗搁在膝盖上,剥一粒葡萄就往碗里放一粒:“留着你一会儿吃。” 这一瞬间,涂菲媛心里浮现一个念头。若是她真的成了小富婆,娶个这样的小相公,贴心贴肺地过日子,倒也是一桩美事? 不远处,吃完葡萄又开始给屋子封顶的侍卫们,看到这一幕,互相对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他们家大人哪儿都好,就是不善言辞。连句好听的话也不会说,怎么抱得美人归? 祁朗本来是斐烈最贴心的下属,放在往常,必定要动脑筋给他说话的。奈何此时有了心事,一时分心,竟也顾及不上。 “阿俊,别剥了,把葡萄搬到你屋里去。”涂菲媛接过阿俊腿上的碗,对他说道。 葡萄的种类太多,分开来酿酒才是最好的选择。可惜家里的坛子不够,明日要去集上采购些来才行。 阿俊中午才吃饱了,此时精神头好得紧,应了一声,一手提起一个,就搬进去了。 “咚咚咚。”大门响起有规律的敲门声。 涂菲媛起身过去开门,只听侍卫们笑道:“必定是大人回来了。” 打开门一看,果然是斐烈。牵着黑风走进来,低头一看,涂菲媛的手里端着小半碗剥好的葡萄,伸手捏起一粒填进嘴里:“多谢。” 涂菲媛已经愣住了,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客气起来? 侍卫们也看到这一幕,纷纷也是愣住了,大人才进了趟京城,怎么回来就变了个人似的?难道是珍妃娘娘传授了他几招?若是如此,便说得通了。珍妃娘娘是个很得圣宠的妃子,简直就是宫中的常青树,多年来始终荣宠不衰。 “谁叫你吃的?”搬了葡萄进屋的阿俊,走出门就看见给涂菲媛剥的葡萄被斐烈吃了,气得说得:“那是给媛媛剥的。” 斐烈一听,步子顿了一下,转过头来,看着涂菲媛,满脸歉意:“对不住。我实是有些渴了,才吃了你的葡萄。一会儿我洗了手,再补给你一碗。” 涂菲媛还没缓过神来,就被他的这句话再次震惊在原地,讷讷地道:“不必了。” “不必客气。”斐烈说完,牵着马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阿俊轻哼一声。 “小姑娘,看见我来,惊讶不惊讶?”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 涂菲媛转头一看,微微瞪起眼睛:“周大人?” “我来取酒。恰巧遇见王爷,就一道儿过来了。”周监正笑着走进来,牵着一匹个头身材都逊黑风一等的马儿。 涂菲媛道:“酒会给你的。只不过,眼下没有那许多,只能先给你一斤。” “行。”周监正说道,“先把最先许我的一斤给我,其余的十五斤,慢慢来便是。”目光瞥见阿俊,视线下移,落在他的手上:“扳指怎么不戴?” 涂菲媛忙道:“他还要做活,哪能一个劲儿戴着?回到家就摘下来放起来了。” “哦。”周监正的目光微闪,面上依旧是笑着的,又说道:“不知我可否住下来?” 涂菲媛愣了一下:“大人何出此言?” “我掐指一算,住在这里好吃的好喝的都有,还有美酒。”周监正笑眯眯地道,“所以来之前我就上了奏折,请了病休。” 涂菲媛的嘴角抽了抽:“我们家小业小,可容不下周大人这尊大佛。” “怎么会?连王爷都容下了,何况我这么个芝麻小官儿?”周监正一脸笑眯眯,又抬手指了指盖房子的侍卫们,“你们家盖房子呢?可见不缺地方住。”不等涂菲媛开口,又指了指营帐,“便是涂姑娘不给我房子住,我跟王爷挤一挤营帐也行。” 如此厚颜之人,涂菲媛也是没辙,便没好气地道:“大人既然把我家当客栈,那就拿银子来。住一天,一两银子。吃一天,一两银子。小本生意,不赊账,大人先把钱交来。” “王爷,借我点银子。我出来得急,没带银子。”周监正听罢,牵着马儿往斐烈身边去了。 斐烈便掏出一锭银子来,约莫有十两,抬手抛给周监正。周监正伸手接住了,笑眯眯地走过来,递给涂菲媛:“先住五天的。” “那周大人住的开心。”涂菲媛不客气地接过银子,转身走了。 不多会儿,斐烈过来了,说道:“涂姑娘,可否拿一串葡萄来?” “行。”一个王爷要吃葡萄,涂菲媛总不能不给吧?便从屋里挑了一串出来给他。 斐烈接过来后,对她点了点头,走到灶边取了只碗,却开始剥起皮来了。涂菲媛见了,眼角一抽,他该不会当真要剥一碗补给他吧? 却没有猜错,剥的过程中,斐烈一颗也不吃。等到剥完了,便走到涂菲媛跟前:“涂姑娘,给你吃。” 涂菲媛低头一看,满碗的葡萄,晶莹剔透,皮儿悉数剥去,果肉也不见破损,当真是再好也不过的手艺了。 她哪里知道,斐烈今日在珍妃宫中,被珍妃指点着,剥了好一天葡萄,才练得这份功力。见她不动,斐烈沉声说道:“涂姑娘为何不接?可是不喜欢?” “我”涂菲媛真不想接。她跟他有这么熟吗?若是不接,只怕又得罪人。张口才想说,她要减肥,不能吃太多,蓦地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将碗抓住。 “拿来。”阿俊娇娇的声音说道。 斐烈捏着碗不松,眼睛微微眯起,冷冷地射向阿俊。 “你方才吃的葡萄是我剥的,这碗就该给我。”阿俊说道。 斐烈抿了抿唇,直直看着阿俊:“这是给涂姑娘的。” “媛媛的就是我的。”阿俊大力夺碗。他力气大,斐烈比不过,手中一滑,便被阿俊硬生生夺走了。 眼看阿俊夺过碗,轻哼一声,坐到小板凳上,一粒一粒开始吃起来,斐烈心里涌出怒火。抿了抿唇,沉声说道:“涂姑娘都没吃,你却先吃了,你眼里有没有涂姑娘?” 这是挑拨离间?涂菲媛心中一动,目光暗暗打量起斐烈。他这次回来,行径大为古怪,若非身量打扮都没错,她直是要怀疑换人了。 只见阿俊一边捏着葡萄吃着,一边口里答道:“媛媛要减肥,一顿吃不了这么多,我给她留半碗就够了。等她再想吃,我再给她剥。” 斐烈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射向阿俊的眼神,冷冰冰的带着刺。 “王爷,不知可否请你帮忙一件事?”这时,涂菲媛抬头看了看天色,对斐烈问道。 斐烈将视线从阿俊的身上收回来,低头看向涂菲媛:“请说。” “可否借王爷的马一用,我想进城买几只坛子来,酿酒。”涂菲媛说道,“今日从紫霞山庄取了些葡萄,若是明日再酿,未免有些不新鲜。我瞧着天色尚早,来回一趟,也够用了。” 斐烈点点头:“好。要买几只?” “五只坛子。”涂菲媛说道,比划了坛子的大小,然后进屋掏了一块碎银子递给他,“烦请王爷帮忙。” 斐烈推开不接:“还有别的要买的吗?” “再买二十斤白糖。”涂菲媛说道,正了正神情,又把银子推给他:“请王爷收下。” 不过就是这么点子东西而已,能花几个钱?瞧着涂菲媛递过来的碎银子,连一两银子都不到。斐烈不接,又给她推回去:“涂姑娘不必见外,总归我们喝酒也没给钱。”说着,转头去喊周监正,“随我进城买些东西。” 涂菲媛见他执意不收,只得收了回来:“那便多谢王爷了。” 才说着,斐烈和周监正分别牵了马,往外头去了。 一时间,站在院子里,听着叮叮当当的盖房子的声音,又摸了摸方才收的周监正的食宿费,涂菲媛只觉得恍惚,就这样又住了一个大人物进来? “媛媛啊,方才那人是谁啊?”李氏这会儿才从屋里走出来,站在小孙女儿身边问道。 涂菲媛说道:“他姓周。奶奶叫他小周就可以了。” 反正涂老头和李氏有个儿子是做官的,说起来周监正见到他们还要叫一声“伯父”“伯母”呢。涂菲媛也不怕周监正生气,他最好是生气了,赶快走了才好。毕竟,阿俊是不大喜欢他的。住得久了,未免要闹矛盾。 “哦,他以后也要在咱们家吃饭?”李氏的脸上有些担忧,只觉得家里住了这么些大男人,似乎不大好。 涂菲媛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递给李氏:“他不白吃白住,给银子的。” 李氏“哎哟”一声,接过来,惊道:“咋给这么多?这吃两年也吃不完?” “就给他吃五天。”涂菲媛脆声说道,又安慰李氏:“他家里忙得很,过几日就回去了,奶奶别忧心他。” 李氏一时讷讷不出声,抬眼看着嫩藕一般白生生圆乎乎的小孙女儿,眼珠子又黑又亮,瞧着便是极有主意的人,她心里忽然松了一股劲,抬手拍了拍涂菲媛的手臂:“媛媛啊,以后咱们家的事,你做主就行了。奶奶不问了,也不管了,就只跟着你享清福了。” “好嘞!”涂菲媛愣了一下,便笑着抱住李氏的手臂,说笑着往屋里去了。 阿俊从小凳子上站起来,端着半碗葡萄,递给李氏:“奶奶,你吃葡萄。” 李氏低头一看,半碗葡萄都是剥好的,水润润的,清甜诱人。再看阿俊美极了的脸庞,清澈明亮的眼睛,红艳艳娇嫩嫩的嘴唇,一时感慨万千。 前不久,她的小孙女儿还是个又黑又胖又木讷的傻孩子,这一转眼,变化这样大。家里多了这么些人,还要盖新房子。捡了个少年,又是个心地纯善的好孩子,有他跟媛媛互相扶持着,他们老两口还担心啥? “媛媛啊?在家哪?”这时,大门口出现一个声音,转头一看,刘氏领着涂玉儿来了。 走近来,看见李氏,刘氏的眼眉皱了皱,嘴唇嚅嗫下,喊了一声:“娘。”然后再不看她了,只对涂菲媛说道:“我听玉儿说了。这事,多亏了你。别的婶子也不说了,有用得上婶子的,你只管开口,任凭多难的事,婶子再不会皱一下眉头的。” “行!”涂菲媛也不说什么“都是一家人”之类的好听话,只看向涂玉儿,笑着说道:“玉儿姐姐对我好,我就对玉儿姐姐好。这事儿我能帮得上,便不会不管。” 刘氏一听,愈发觉得对脾气,眼神更加慈爱起来,将手里提着的一只篮子递过去:“呶,三婶熬了一碗豆沙,你尝尝。” 刘氏在家里包豆沙包,熬了一锅豆沙,才要包着。见到涂玉儿回来,又听了那一番话,刘氏心里顿时热乎得不行。思来想去,也不刻意做什么感谢了,便直接舀了一碗豆沙就过来了。正如她方才所说,来日方长,总有见人心的时候。 “等晚上三婶把豆沙包都包好了,送过来给你吃。”刘氏又说道。 才说着,忽听“砰”的一声,一块砖头从上面落下来,众人齐齐吓了一跳。 “对不住,手滑了。”祁朗从架子上三两下跳下来,弯腰捡起落下的转头在手里,张口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对着涂玉儿点点头,又攀越上去了,动作矫捷灵敏。 刘氏打量几眼,忽然说道:“你仔细着些,万一砸到人,可不是小事。” “晓得了。”祁朗连道几声,一脸歉意,再不朝这边看。 刘氏才收回目光,眼角瞥了自家闺女一眼,但见涂玉儿垂着头,耳朵尖儿都红了,手指摆弄着衣角,一声不吭。 “行了,我们走了。”刘氏抓起涂玉儿的手,就要往外走。忽然想起一事,皱了皱眉,低声说道:“媛媛,你是不是给了胡氏一件东西?” 涂菲媛微讶,刘氏怎么知道了?转念一想,胡氏怎么可能憋得住,必定要四下炫耀的。便说道:“嗯,我感念她来我家通风报信,送了她一件小玩意儿。” “你觉着是小玩意儿,旁人可不这么觉得。”刘氏皱了皱眉,“胡氏在村里四下显摆的,我瞧着那边知道了,定要来闹,你仔细着些。”说着,抬手指了指老二家的方向。 涂菲媛点点头:“我晓得了,多谢婶子提点。” “那我们走了。”刘氏牵起涂玉儿的手,往外走了。 好巧不巧,才走到门口,迎面看见一人。吊梢眼,稀疏眉,一脸刻薄相,不是老二家媳妇荣氏又是谁? “走开!”荣氏迎面看见刘氏,愣了一下,随即挥出胳膊一下子拨开,往里面走进来:“黑妞子,你是不是给了胡氏东西?你的心咋那么外向啊?前阵子我叫你给我一根玉簪子,你不给,非要我五百文买你的。如今倒好,值几两银子的东西,你眼也不眨就送了胡氏!” 那枚白玉扳指,已经被村人从二两银子的价值,咋呼到了四五两银子。荣氏听了,心里可不要恼?气冲冲地找了过来。 这阵子,她一直耳闻老涂家不得了,又吃又喝。偏偏,她每回过来,总得不了好。那些侍卫们都不是善茬,上回还把她的胳膊拧了,她真是怕了。又不敢叫三个宝贝儿子来,生怕折他们手里。今天见到那枚白玉扳指,算是狠下心,她就是拼去半条命,也要讨回应得的。 “你长没长眼?喊谁黑妞子呢?这院子里,还有一个人生得比你黑吗?若叫也叫你黑婆子才对!”刘氏折身走回院子里,指着荣氏的鼻子就骂道。 荣氏瞪眼,拍开她的手:“你骂人呢?生不出带把的贱妇!怎么有脸出现在我面前?一连生两个闺女,还被人休了一个,我要是你,早都投河了!”一边说着,一边啐了一口。 刘氏闻言,气得脸色变了,撸起袖子要跟荣氏撕起来:“你说啥?你再说一句?老娘活撕了你!” “说的就是你!没用的东西!一个带把的也生不出来!瞧瞧你家大闺女,哎哟哟亲娘哟,可怜死了,被人骑脖子上拉屎,怎么还有脸活着哟?”荣氏不甘示弱,抬手跟刘氏撕打起来,口里不停地骂道。 李氏闻言,也气急了,到墙边拎了扫把,加入进来:“你胡咧咧啥?玉儿招你惹你了?狠心肠的狗东西,你滚,别在我家院子里!” “你打我?老天爷啊,有这样当娘的吗?自己吃香喝辣,不管儿孙死活呀!”荣氏又骂又哭起来。 刘氏冷笑:“这都是媛媛挣的,跟咱娘没半文钱干系!媛媛爱给谁花就给谁花,哪怕给外人你也管不着!你有什么不服气的?老屋被你占了,家具被褥被你截了,啥都被你拿走了,你还想拿走啥?” 这件事一直是刘氏的心病。她嫁给涂大河这些年,从没在涂老头和李氏手里得到过什么,一切都被荣氏夺走了。荣氏又贪婪不够,天天到二老跟前缠磨。涂大河心里憋气,偏偏又孝顺,好容易狠了狠心,拉着她们娘几个自立门户,再不跟二老来往。 这些年过得倒也平静,刘氏心里的不甘,渐渐也随着时间变淡了。只不过,每次看到荣氏,仍旧是气恨难平。逮着机会,可不要狠狠厮打一通? “是我拿走了吗?分明是给涂家的子孙了!”荣氏仗着肚子争气,一连生了三个带把儿的,挺直胸膛骄傲说道。 刘氏最气短的就是这里。若是她肚子里也爬出一个带把儿的,定不会叫所有东西都给荣氏抢走。就是因为没有,她抢啥都心虚。只能怪涂老头和李氏偏心,再不来往。 看着荣氏得意的嘴脸,刘氏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直是气得脸都狰狞了,恨不得撕烂了她。就在这时,忽然从天而降一坨泥巴,和了稻草秸秆等东西,“啪嗒”一声,落在荣氏的脸上。一大块还滑进了她大张的嘴里,顿时弯腰哇哇大吐起来。 “哎哟,对不住,手一滑。”上头响起祁朗的声音,却没有半丝歉意,而是带着阴冷。跟着斐烈多年,他多多少少沾染了一些斐烈的习惯,比如生气的时候,声音冷沉沉的。 荣氏吐掉泥巴,连忙到井边舀了水漱口,看着衣襟上的泥巴,气得破口大骂:“贼小子,你——哎哟!哎哟!” 一坨一坨的泥巴,雨点般砸下来,照着荣氏的头上c脸上c身上,啪嗒啪嗒落下来,很快就变成一个泥人。随即,“砰砰”的声音响起,一块块砖头也落下来,竟不止是祁朗了,其他人纷纷效仿起来。还有一块砖头,砸到荣氏的脚上,顿时砸得荣氏抱着脚嗷嗷跳起来。 “对不住,手滑。”上头响起一个个毫无歉意的声音。 唯独祁朗,气得鼻子都快掉了,扭头瞪着伙伴们,眼中满是恼怒——他在喜欢的姑娘面前秀存在感,他们在做什么? 几人看过来的眼神,透着同一个意思——他们也在喜欢的姑娘面前秀存在感。 这些人都是大老粗,哪怕祁朗生得眉清目秀的娃娃脸,心里也是大老粗,纯爷们儿一个。最喜欢的姑娘,便是涂玉儿这种温柔漂亮的。自从见了涂玉儿,一颗心就被勾去了,哪怕听说她嫁过人,那颗心也没减半分,反而更加怜惜她。 刘氏不知小伙子们的想法,只觉得他们真给她出气,指着狼狈的荣氏,哈哈大笑:“瞧着,媛媛,玉儿,这就是单脚鸡,就生得这样。” 荣氏愈发气愤了,偏偏她张口一骂,天上就抛下来泥巴和砖头,吓得她心肝颤。又不敢对着他们大骂,上回她对着他们大骂的时候,胳膊给拧了。她心里清楚,这些大爷狠起来可是没边儿的。 “娘,您就看着我被欺负?”荣氏话头一转,看向李氏说道。 李氏“呸”了一口:“活该!”当着这些人的面,揭她大孙女儿的短,李氏厌恶透了荣氏。哪里肯帮她?提着笤帚,朝荣氏当头打过去:“你滚!别脏了我家院子!” 玉儿多可怜啊,荣氏还欺负她,简直不要脸!李氏还气荣氏不长眼,进门喊小孙女儿“黑妞子”,一肚子恼火,提着笤帚,一直把荣氏打出大门:“滚!再敢来,打断你的腿!” 荣氏一身狼狈被打跑,上方盖屋子的侍卫们纷纷吹起口哨:“奶奶,你真厉害!” 这些人年纪都不大,都在二十岁左右,跟斐烈差不多。这些日子以来,都熟悉了,见着涂老头和李氏,也都叫爷爷奶奶很顺口了。 李氏提着笤帚走回来,还有些喘,口里骂道:“什么东西?真把自己当个玩意儿了!” 众人便又安抚一番,等李氏消了气,刘氏便牵着涂玉儿走了。 这番一闹,日头便又西斜了许多。涂菲媛叫李氏歇着,自己去做晚饭了。等到饭做好,斐烈和周监正也回来了。众人一起吃了顿饭,涂菲媛又倒了一斤酒出来,算是犒劳大家。 只不过,喝完之后,涂菲媛笑眯眯地道:“这顿酒是周大人请的,大家快谢谢周大人。” “谢谢周大人。”侍卫们纷纷说道。 周监正的脸色顿时绿了,急道:“涂姑娘,不带这样的!” “你不请,难道要我请?”涂菲媛脆声说道,“你好意思说,大家好意思听吗?” “不好意思!”侍卫们纷纷应道。 周监正气得一肚子火,朝斐烈发起来:“你教的好手下!” 涂菲媛笑眯眯地收起碗筷,抱到井边,留给祁朗洗刷。然后洗了新买来的坛子,又洗了葡萄,准备酿酒。 阿俊乖巧,坐在旁边,给她帮忙。动作又快又稳,竟比涂菲媛做得还好些。涂菲媛如今使着他,愈发顺手了,渐渐也爱惜起来,柔声说道:“明早你跟他们去打猎。你自己打到多少,都给你吃。” “嗯。”阿俊点点头,又问涂菲媛:“媛媛最喜欢吃什么?我打来给媛媛吃。” 这样贴心的手下,到哪儿去找?涂菲媛愈发觉得贴心,摸了摸他的头:“你分一只鸡腿给我就好了。” 一眨眼,二十几天过去。 第一批葡萄酒酿出来了,一共五十斤左右,涂菲媛取了四十斤,借了黄连驾车,带着阿俊往镇上去,送给无忧酒楼。 两人离开不久,玉河村来了一队神秘人。穿着银色衣裳,个个裹着兜帽,只露出来一双眼睛,冷冰冰看得人心寒。 “我感觉到了,就在那边!”打头一人抬手一指玉河村口的大树下,众人便纷纷跟过去。 胡氏坐在村口的大树下,正跟村妇们闲话,忽然看见一个穿着奇怪衣服的人站在面前,吓了一跳:“你是谁?要干啥?” “不是神子?”那人盯着胡氏典型的农村妇人的脸,忽然目光落在她的拇指上,声音一厉:“这是谁给你的?” 胡氏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捂住自己的白玉扳指,说道:“你要干啥?打劫啊?这是我的,我死都不给!”才说罢,蓦地银衣人手中拔出利剑,搁在她的脖子上,顿时间吓得嗷嗷叫起来:“给你,给你,我不要了!” “从哪里来的?”不等她拔下戒指,银衣人喝道。 胡氏连忙指向北边:“那边,最北边有一户人家,他们家小孙女儿给我的!”心里暗暗呸了起来,涂菲媛给了她啥呀?还当是好东西,原来是祸害!才想把白玉扳指撸下来,蓦地眼前银光一闪,却是利剑当头砍下 “我们走!”眼见着胡氏的脑袋骨碌碌滚下来,银衣人没再看,打头带人走向北头。 胡氏怔怔地坐在原处,不明白银衣人为何又放过自己了?心里砰砰直跳,随即赶紧把扳指撸下来。却在这时,白玉扳指忽然从中断裂,不必她撸,自然掉落在地。断口光滑,一丝儿不平都没有。 “啐,还当是宝贝,原来是赝品!”胡氏骂了一声,弯腰捡起来。 午后,黄连驾着马车把涂菲媛和阿俊送回来。 本来两人送了酒就要回来的,拗不过黄掌柜热情,硬是吃了一顿饭。不仅涂菲媛吃饱了,就连阿俊也吃饱了。这一回,黄掌柜直是瞪大了眼珠子,看向阿俊肚子的眼神,好似要剥开他的肚子,检查里头到底装了几个胃? “停下!停下!”忽然,车外头响起一声尖叫,是胡氏的声音。 涂菲媛好奇下了车,看见胡氏张开手臂拦在前头,便问道:“婶子,怎么了?” “你这个丫头,你害死我了!”胡氏将手里的两瓣扳指丢向她,尖声说道:“你哪里来的不干不净的东西,硬塞给了我?人家认得,要杀了我!幸亏我命大,才捡回一条命!” 阿俊眼疾手快,两手分别抓过两瓣扳指,怒视着胡氏。 “谁要杀你?”涂菲媛眼见扳指的断痕,光滑又圆润,不似自然断裂,眼神一沉。 胡氏便将上午的事道来:“你说,是不是你害了我?” “阿俊,我们走!”涂菲媛听胡氏说,将家里的位置透露给银衣人,顿时脸色大变,抓过阿俊就往家里跑。 那两截扳指,是周监正给阿俊的,说是掩护阿俊的行踪。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何仍是找来了,但是必定是月圣国的人无误! “阿俊,你别跟着我,你躲起来!”跑到一半,涂菲媛忽然站住,把阿俊往反方向推去。 阿俊摇头:“我不。”他聪明绝顶,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却猜到家里有危险。不容涂菲媛多说,两手抓起她扛在肩上,飞快往家里跑去。 他跑得快,眨眼间就回到了家。涂菲媛捶着他的背,喊道:“你听不听话!”他只做不闻,来到家门口,才把涂菲媛放下来。一手将她护在身后,一手将虚掩着的大门打开。 顿时,一股浓浓的血腥气,从院子里飘了出来。 ------题外话------ 感谢的1张月票,一3一 感谢的1张月票,一3一 感谢的1张月票,一3一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零九章 回归,群聚 院子里,血迹染红了地面,到处是一片片干涸发沉的褐色,扑鼻而来,腥臭刺鼻。? 看见这一幕,涂菲媛的双腿一软,情不自禁喊道:“爷爷?奶奶?”再也顾不得,拨开阿俊,拔腿朝里面跑去。 身后,阿俊慢慢跟进来,鼻子嗅了嗅,眉头渐渐拧起,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爷爷,奶奶?”涂菲媛喊了几声,听不见回音,不由心中骤沉,浑身禁不住发抖起来。正屋的房门虚掩着,涂菲媛咬着唇,一步步走过去,掌心按在门板上,不敢推开。 不,爷爷奶奶一定没事的。涂菲媛微微曲起手肘,随后猛地用力,将房门推开,提着裙子跑进去。卧室里,新打好没几日的杨木雕花床上,涂老头和李氏并排躺在上头,神色安详。 “爷爷,奶奶?”涂菲媛连忙跑过去,推着两位老人。才一触到两人的手臂,但见肌肤绵软温热,微微一怔,随即狂喜起来。爷爷奶奶没事,太好了! 为了确认二老的确活着,涂菲媛又将手指凑到二老的鼻下,待温热的气流冲刷过手指,直是一屁股坐在床上,俯身抱住了二老:“太好了,你们没事!” 良久,激动的情绪才稍微平复下来,理智回归,一团团疑惑便在心中升起。 院子里的血,是谁的?斐烈他们人呢?周监正呢?怎么一个人也没出来?如果是他们杀死了敌人,那他们人呢? 才想着,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媛媛,家里有个怪老头。”才走到门口,阿俊走过来,指着东厢房说道。 涂菲媛愣了一下:“怪老头?什么怪老头?” “穿着一身麻衣,躺在床上,头发胡子都是白的,浑身不停抽动着,口里还乱叫着不知道什么。”阿俊说道。 涂菲媛心中愈发狐疑:“你带我过去。”真是奇了,满院子的人怎么都不见了,这个新冒出来的怪老头又是谁?跟在阿俊身后走进去,果然见到一个老头躺在床上,身上血迹斑斑,面色灰白,料来是受了重伤之故。 见到涂菲媛进来,他的面上无甚反应。等目光落在随行进来的阿俊身上,便开始激动起来,浑身抖得厉害:“太太太太” “太子?”涂菲媛的目光一沉,试探说道。 麻衣老头怔了一下,猛点头:“太子!”随即,目光一怔,狐疑地看向涂菲媛:“你怎知道?” “你是月圣国的人?这里发生了什么?”涂菲媛不答反问,“这里是我家,你躺的是我的床,你们把我家弄成这样糟污一片,不打算解释什么?” 麻衣老头怔了一下,仿佛没料到面前这个一团粉嫩嫩的小女娃,声音又脆有利,问出来的问题也尖锐得很。面上闪过一丝犹豫,最后落在阿俊身上,说道:“不错,我是月圣国的人。”然后,有些激动的目光看着阿俊说道:“太子殿下,我是皇后娘娘派来保护您的!” “我不叫太子殿下。我叫阿俊。”阿俊说道。 麻衣老头闻言一愣,说道:“太子殿下,您就是太子殿下,是至高无上c尊荣无双的月圣国的太子殿下。您的名字也不叫阿俊,而是叫做咳咳!” 说到这里,麻衣老头猛地咳了起来,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涂菲媛看着他身上的血迹斑斑,料得他兴许伤了肺,眉头微拧,说道:“你先养伤,改日再提。” 拉着阿俊走出去,准备寻找斐烈c祁朗等人。 才走出大门,媛媛看见祁朗等人从北边行来,身上全都血迹斑斑,四处挂伤。来到近前,拱手对涂菲媛行了一礼,祁朗打头说道:“涂姑娘,家里出了事。所幸爷爷奶奶都没事,也算不辱使命。” 涂菲媛对他点了点头,问道:“究竟发生何事?怎么就你们?其他人呢?” “我们处理尸体去了。”祁朗低声说道,“周大人带着活口回京了,我们大人去紫霞山庄求药去了。涂姑娘既然从家里出来,想必见到东厢房的那老头了?他是来帮我们的,否则我们大多数人此刻都没机会好端端站在这里。” 一边往家走,一边将事情的经过讲了出来。 说起来,还要从半个月前的一件事提起。祁朗等人关着大门在家盖房子,涂玉儿受涂菲媛所邀请,又被刘氏撵来,便在这边帮忙打理,间或做顿饭,给李氏打下手。日子一久,祁朗看她愈发可心,便展开了追求。 谁知,另有几人也动了心,开始跟祁朗竞争。祁朗心下一狠,在完工那日,从高处坠了下来,摔伤了腿。涂玉儿性情温柔,又心地善良,绝想不到祁朗是故意的,便每日煲了汤给他送来,叫他好得快些。 祁朗耍狠,又豁的出去,渐渐占了上风,其他人都跟他争不起来了。每日喝着涂玉儿煲的汤,享受美人的三言两语安慰,别提多美了。周监正看在眼里,便嘲笑斐烈,还是王爷之身呢,兵书都白读了,竟比不过祁朗。 于是,斐烈便在晚上洗了冷水澡,吹了一夜的冷风,几经折腾,早起便鼻塞了。他借着鼻塞,装出难受的样子,以哄涂菲媛也像涂玉儿那般照顾他。 涂菲媛不似涂玉儿那般温柔善良,她天性冷漠,又没什么耐心,见状便说道:“既如此,大人好好歇息,我叫阿俊陪我进城。他的身手不逊于大人,大人尽可安心。” 好么,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下连策马虚搂美人进城的福利也没了,斐烈快要一口血呕出来。眼睁睁看着涂菲媛与阿俊进了城,回到屋里,两眼怒视周监正,快要把他烧出两个洞来。 周监正见着这一幕,竟是没心没肺,笑得好不开心。孰料,没笑多久,脸色蓦地变了:“来了!” 他给涂菲媛的那枚白玉扳指,上面做了手脚,一旦碎裂,立时便知。后来住在涂家,玉河村就这么大,没什么秘密。涂菲媛把白玉扳指赠给胡氏,他一早就知道了,只不过没有说什么。反正,那扳指既然被阿俊戴过,已经达到一半目的。 察觉到白玉扳指碎了,立刻便料到,月圣国的那群人追来了。立刻走进正屋,打晕涂老头和李氏,将他们放在床上,关上房门。又匆匆布局施法,隐藏正屋。 他住在涂家有大半个月,瞧着涂菲媛对涂老头和李氏的一点一滴,便知这姑娘心里最在意的便是两位老人。他已经算计了阿俊,若是再保不住两位老人,只怕涂菲媛要跟他拼命。 才隐掉正屋,银衣人便到了。好巧不巧,打头的那位,恰是跟他有过节的一位。于是,一场恶斗,不可避免。 斐烈只是鼻塞,连伤寒都算不上,精神正好。又憋了一肚子气,正好发泄出来,拔剑就朝对方攻击而去。他是带过千军万马的将军,气势非凡,对上月圣国的人,也不觉得勉强。但是其他侍卫们就逊色了,不多久身上便挂了彩。 周监正牵制住打头的人,斐烈牵制住另外两人,还有七八人被侍卫们围住,但是很快突围,眼看情势要遭。却在这时,门外冲进来几名麻衣人,加入战圈中。 有了援手,情势顿时逆转,银衣人很快就开始倒下。未料,跟周监正打斗的一人,手段颇高,竟一手抵住周监正,一手抵住麻衣人,还有暇作法,给银衣人手下疗伤。 这一队捉鹰人,压根不是月圣山上最初下来的一批。话说麻衣人受仪兰的吩咐,暗中跟踪捉鹰人,以图查到阿俊的行踪。捉鹰人也不是无能之辈,很快发现他们,便互相搏斗起来。麻衣人乃是仪兰手下中的精英,自无败绩,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他们杀了。 很快,第二队捉鹰人又来了,又被麻衣人杀了。一边走,一边杀。最终,捉鹰人死伤惨重,麻衣人也折损过半。待到如今,这一批捉鹰人,乃是月圣山上颇有地位的一名长老带队。他的面目被兜帽裹住,瞧不出年岁,只见到一双苍老阴鹜的眼睛,与一双巫妖般的手。 麻衣人与祁朗等人,将银衣人杀死,他也不惧,竟能操控银衣人的尸首,继续作战。祁朗等人何曾见过这般阵仗,吓得头皮发麻。就连麻衣人都愤怒了,只得将银衣人的尸首砍成一块块碎肉,才不被银衣人控制。 激战多时,才终于将银衣人制住,而这时,众人身上都挂了彩。其中,最为拼命的麻衣人,死伤惨重,竟只有打头的那位麻衣人活下来,其余全阵亡。而且麻衣人首领身上挂彩多处,几乎站立不住,等周监正封了那名银衣人长老,便晕了过去。 周监正牵了马,提着银衣人长老,话也不留,便打马而去。 斐烈身上亦是受伤多处,然而看着身体和心神皆被重创的手下,强撑着牵了黑风,往紫霞山庄求药去了。祁朗带着其他人,收拾了院子里的碎肉碎骨头,用包袱包起来,背着丢得远远的。又怕他们再次组装起来复活找他们报仇,便走了很远才丢下。 于是,涂菲媛回到家时,才一个人也没有,只见满院子血迹。 “周大人没说什么时候回来?”涂菲媛问道。 祁朗摇头,眼中有些恐惧:“他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不久前的那场激战,完全打破祁朗等人的认知,原来人死了还能站起来继续战斗。当时求生的本能压住了恐惧,这一刻放松下来,恐惧便汹涌冒出来,人人皆是一头冷汗。 “想不到,周大人竟然有那般了不得的本事。”提起周监正,祁朗的口气里既有敬佩,又有恐惧,十分复杂。 涂菲媛冷哼一声:“心术不正的老妖怪,走了算他识相,敢再来” 她不是傻子。此刻将发生的这一串连起来,心中便有了大致的猜测。首先,从周监正的手段来看,他绝不是一般人。他又对月圣国知晓甚详,说不定本身便是出自月圣国! 又瞧他对银衣人的手段,可见他跟银衣人有仇。只可惜银衣人技高一筹,如果不是麻衣人,他早就死了! 想到这里,涂菲媛忍不住咬牙:“他若是死了倒是好了!” 难怪阿俊初时戴那白玉扳指不适,原来那白玉扳指被动了手脚,绝不是他说的隐藏气息,说不定便是加倍散发气息,透露阿俊的位置!若不然,银衣人怎么精准地找到戴着扳指的胡氏,还险些把她给杀了? 一想到如果戴着扳指的不是胡氏,而是阿俊涂菲媛捏紧拳头,从牙缝里挤出来:“还想喝我的酒?下辈子吧!” 涂菲媛回来了,祁朗等人仿佛有了主心骨,连连诉说今日的阵仗有多么危险。涂菲媛难得有了耐心,听他们诉说恐惧,又出言安抚。还答应了,晚上做一顿好饭菜,给他们压惊。又许了众人,一人半斤酒,叫他们喝个痛快。 祁朗等人渐渐抛开恐惧,喜笑颜开,被涂菲媛撵着,回去歇下了。 “阿俊,咱们俩收拾院子。”涂菲媛指了指满院子散发着腥味的褐色泥土,皱了皱鼻子,拿出一只手绢,围在鼻子下面。拿了背篓和铁锨,叫阿俊铲了泥土到背篓里,铲满一篓便背出去倒掉。 泥土院子就是这样,用水冲洗是洗不干净的,听祁朗等人的话,那些银衣人都被砍成了碎肉碎骨,想必浑身的血液都撒在院子里了。除非把这层土壤铲了丢掉,否则根本除不掉。 阿俊晌午才吃饱了,这会儿颇有余力,将院子里的脏土都铲了背出去,都不带大喘气儿的。完事之后,凑到涂菲媛跟前,小声说道:“媛媛,有奖励吗?” “你想要什么奖励?”涂菲媛斜眼看他。 阿俊笑眯眯地弯起眼睛:“亲亲奖励。” “你就没有别的要求?”涂菲媛就奇了怪了,就亲她的脸一下,就这么开心?他每次做了事,一旦觉得辛苦,就开始要亲亲奖励。 阿俊想了想,说道:“晚上你跟我一起睡觉?” “啪!”涂菲媛一巴掌拍在他脸上,嗔怒道:“再敢说一遍?” 阿俊不明所以,湿漉漉的眼睛里涌上委屈:“你问我的,我才说。” “哼。”涂菲媛扭头就走。 阿俊不高兴了,拉住她道:“媛媛,我干了活,你要奖励我。”眼下不仅没奖励,还挨了打,阿俊很不高兴。 “还不到一个月呢。如果你一个月都不受伤,又乖乖听话,我就奖励你。”涂菲媛扭头说道。 阿俊撅了撅嘴,不情愿地松开了她:“还有八天。” 这些日子,除了酿酒之外,涂菲媛很少进城了。至于无忧书局,阎先生又请了一名账房伙计,等闲用不到涂菲媛了。虽然薪水照发,却基本上没她什么事,也不过就是一个月看一次账便罢了。于是,闲暇时分,涂菲媛便孝敬爷爷奶奶,外加教阿俊认字。 阿俊聪明绝顶,学什么都快,涂菲媛教了他数学,他基本上不觉得吃力,心算甚至比涂菲媛还要厉害。一开始还觉得受打击,后来涂菲媛便麻木了。他这样智近乎妖的品种,要被上天诅咒的,她跟他比什么? 学会数数的阿俊,在心里记了本账,还有多少天可以领取涂菲媛的奖励。每天早上起来要念一遍,每天晚上睡前要念一遍。 “嗯,还有八天,等着吧。”涂菲媛有些好笑地看他一眼,然后收拾院子里的边边角角。 此时,京城。 一对中年夫妇站在一辆颇为华丽的马车前,福身拜谢:“多谢江公子一路搭载。” “举手之劳。”马车里头传来一声,随即马车驶动起来,哒哒离去。 夫妇二人携了手,举目看向这座繁华的城池,一时感慨万千。 “十三年了,我们终于又回来了。”涂大海说道。 正是一路返还的涂大海c云诗夫妇。两人走出大荒,来到一座小镇,打听回京的方向。也是他们运气好,遇见一个商队,听闻他们乃是进京寻亲,便一路将他们搭载回来。 “先去侍郎府瞧瞧?”涂大海低头看着爱妻问道。 云诗捶着腿说道:“我想去孟府。” 过去十三年了,侍郎府还在不在都是另说。就算在,恐怕也没人认得他们,也不敢认。就算去看,又能怎样?云诗一路行来,疲乏得紧,只想找个地方,安安稳稳睡一觉。 “走。”涂大海说罢,弯腰背起云诗,往孟府的方向走去。 云诗呆了一下,捶他道:“你干什么?放我下来,我又不是不能走。” “不不不。”涂大海连连摇头,“当年咱们离开前,人人都知道,你我乃是恩爱夫妻。如今咱们回来了,未免有人认出来。见着你我此番模样,日后提起,必定又要赞一句恩爱夫妻。” 云诗羞得满脸通红:“你要不要脸?天天追那虚名,恶心死了!快放我下来!” “窈窕美妇,君子好逑。”涂大海摇头晃脑,念叨起来。 ------题外话------ 基友的文在观察期,求收藏支持下~ 《食神俏掌柜》文/风烟 简介: 骨灰宅小说家穿越成父母双亡的软弱小掌柜? 嘴角一撇,当她那么多年村斗宅斗宫斗白写的?当她那么多美食资料白查的? 帅气的东床未婚夫背着她去妓院偷吃?阉了! 伪善的婆婆白莲花地想来抢银子?掐死! 极品的亲戚跑到家里面求分家产?骂死! 锦城的厨神来傲娇,扔等等,他傲娇个毛线线! 这就是一个满腹菜谱却中二症晚期不会做菜的小说家遇上了一个傲娇闷骚却偶尔明贱的厨神的男人的故事。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一零章 面圣,封侯 孟府书房里,孟尚书垂首看着手中一卷书簿,面上一片严肃神情,忽然听到下人来报:“大人,外头有两个人求见,说是大人的旧识。し” “姓甚名何?长得什么模样?”孟尚书头也不抬,漫不经心地问道。 下人便答道:“男子说是姓涂,倒没有说名字,只说大人见了他夫妇二人便知。” “姓涂?”孟尚书愣了一下,随即抬起脸来,眼中骤然浮现喜色,连忙说道:“快!快请进来!” 下人应了一声,便小跑出去领人了。孟尚书站在书案后,不等下人的身影消失在院外,心里等不及,拔腿绕过书案便朝外面跑去。 孟府门外,涂大海和云诗站在檐下,等候下人通禀传话。云诗斜睨涂大海说道:“你这回怎么又不张扬了?只说姓涂?你怎么不把名字说出来?” 涂大海一本正经说道:“为夫岂是那等故意炫耀之人?”被云诗轻嗤一声,才以手掩口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咱们如今还是‘死人’呢,冒冒然‘复活’,不得吓死门房?” 孟府换了门房,否则,根本不必通禀的。涂大海乃是孟尚书的学生,渊源颇深,换做从前认得涂大海的门房,根本就是恭恭敬敬请进去的。 “你打量我不晓得你心里想什么呢?”云诗轻嗤一声,不买他的账:“你无非是想着,悄不蔫儿回来,谁也不告诉,而后一举封侯,吓死某些人?” 涂大海立刻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夫人,最懂我意!” “去!”云诗翻了个白眼,打开他的手。 涂大海便赞叹道:“夫人就是翻白眼也如此貌美,直令为夫惊叹。” 云诗懒得跟他贫嘴,恰见到通禀的下人一路小跑出来,面上不由浮现一丝笑意。果然,下人跑近前来,便恭敬说道:“两位里面请,我们大人在书房等候。” “我们进去。”涂大海携了云诗手,往里面走去。 才走了没几步,便看见孟尚书一路小跑过来,离得老远都能听见他呼哧呼哧喘气声,涂大海一惊,连忙快步迎上去,扶住孟尚书道:“老师,您慢些。” 孟尚书被他扶住,抬眼盯着他的面孔,一双苍老的眼睛锐利如钩。审视几眼,锐利的目光散去,变得有些湿润。嘴唇情不自禁哆嗦起来,忽然抬手,劈头盖脸朝他打下去:“你个混账东西!终于知道回来了?” “哎哟,哎哟!”涂大海不敢躲,咬牙吃了几巴掌,口里说道:“老师,非是我们留恋不肯回,而是无路可回。咱们里面去,我仔细跟您讲来。” 孟尚书打了他几下,便舍不得打了,望着这个得意门生,有些颤抖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口里却道:“解释得令我不满意,我拿棍子抽你。” 这时,云诗也走过来,福身行礼:“久不见,大人一切可好?” “嗯。”孟尚书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云诗的面上。但见十三年过去,当年那个秀美绝伦的女子,模样依然如昔,几乎未曾改变。笑意浅浅,亲切温柔,令人见之心生好感。不由得,又想起那张黑胖的面孔来,心下微叹,摇了摇头:“咱们进去说。” 三人一路往里行去,来到孟尚书的书房里,一并坐了,涂大海才将这些年的经历说来:“当年,我和云诗去了南方,便依照皇上的密旨,改名换姓” “十年后,我们略有成就,便打算回来。本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谁知忽降天灾,我二人摔落山体,险些丧命。醒来后,又遇见奇异的一幕,便引着云诗去看。这一看,便被引入了月圣国的境内。”涂大海说道,“我二人不知如何进去了,却又出不来,一直蹉跎了三年方才侥幸脱逃。” 并没有说仪兰如何照顾他们,又如何给仪兰出谋划策做幕僚,只说了暗中研究观察,发现的月圣国的神秘之处。 “月圣国的国境很是神秘,空气c土地都与咱们不一样,长出的果实也与咱们不一样。同样的种子,在月圣国的土壤里,长出的个头平均是咱们这边的三倍到五倍。”涂大海说出自己的发现,“我与云诗取了些许种子,打算做实验,看能不能也长出增倍的果实。” 孟尚书静静听着,一言不发,只等涂大海说完了,才问道:“你欲何时觐见皇上?” “越快越好。”涂大海纯良一笑,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孟尚书也忍不住摇头一笑,起身说道:“走吧,我带你们进宫。”并不是上朝时分,况且孟尚书与永兴帝的关系又深厚,故此也不换朝服,只穿着便服,就朝外走去,叫下人备轿。 涂大海和云诗跟在后头,作为随行一并进了宫。 “孟爱卿求见朕有何要事?”永兴帝听到太监传来消息,便在泰和殿召见了孟尚书。他心里隐隐猜到孟尚书的来意,必定又是因为侍郎府被收回的事。心里有些不耐烦,也觉着孟尚书莫非是老了,为何如此顽固? “回皇上,老臣带两个人给皇上看。”孟尚书拱手一礼,而后转身指向身后。 顿时,身后两人抬起头来。左边一名中年男子,身穿蓝色棉布长衫,面目白净,两颊隐隐有酒窝,身量中等,一派文人气息。另外一人,是名女子,穿着雪青色的纱裙,一头乌鸦鸦的长发盘在脑后,仅留几缕垂在鬓侧,一张面孔秀丽绝伦,又带着淡淡的笑,朝他看过来。 “砰!”永兴帝两手按住桌面,猛地站起身,盯着孟尚书身后站着的两人,忽然从案后绕出来,往两人走去。 涂大海和云诗立刻跪下,齐声呼道:“皇上万岁。” “云诗?涂爱卿?”永兴帝甩开太监的手,苍老的身躯有些颤抖,与孟尚书并肩站立,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情不自禁呼道。 涂大海和云诗便一齐抬头,朝永兴帝看去:“侥幸得归,不得皇上遗忘,甚是感动。” “快起。”永兴帝连忙说道,一边伸手去扶云诗,“发生何事?为何才回来?” 涂大海便将事情经过又说出一遍,与孟府对孟尚书说的一般无二。 “辛苦你们了。”永兴帝说道。 孟尚书垂着的眼皮掀了掀,说道:“辛苦有什么用?到头来,老窝都被人平了。” 涂大海听罢,面上一愣。 闻言,永兴帝的眉头也狠狠一跳,瞪孟尚书道:“你知道个屁!”屏退下人,将当年与涂大海c云诗做的约定,与孟尚书也道了出来:“朕要给他二人建侯府,还要侍郎府作甚?” 品级不一,建府的规格自然不同,侍郎府是再不能住了的。孟尚书抬了抬眼眉,露出一丝假笑:“皇上有先见之明,老臣自愧不如。” 涂大海夫妇是才回来的,而且回来得突然,谁都不知道。永兴帝怎么就有预料,先给两人建侯府呢? 永兴帝被讥讽得噎了一下,心下更讨厌了,抬手朝门外一指:“你给朕滚滚滚。” 孟尚书眼也不抬,抄着手道:“老臣年纪大了,滚不动了,望皇上体恤。” 涂大海和云诗都笑了,连忙做和事老,两边安抚。被云诗扶着手臂顺气的永兴帝,余光瞅着这位跟随自己多年的老臣,只觉他年纪越大,脾气越臭,好在是从不作伪,倒是叫永兴帝也愿意包容他。半是好气,半是好笑,道:“那就老老实实听着,休要再胡乱插嘴。” 云诗扶着永兴帝坐了,才走回来与涂大海坐在一处,只听永兴帝说道:“便封你做安阳侯,待遇一应如先前所说,建府之地选在离那位较远的北边,你意下如何?” 涂大海连忙跪下拜谢:“多谢皇上隆恩。”末了起身,笑着说道:“既封侯,便有侍卫军护着,软硬都不必怕那位了。” 永兴帝一听,冷哼一声:“何须侍卫军?叫你们那位好女儿出面,还怕谁?” “这?”涂大海愣了一下,云诗也听得愣了,连忙问道:“皇上,我们的女儿发生了什么事?” 永兴帝提都不想提这茬,别过眼伸手一指孟尚书:“问他。” “老师?”涂大海连忙看向孟尚书。 孟尚书抬眼看了一眼永兴帝,笑了两声,说道:“你们那个女儿,可了不得。胆敢骑在公主的身上,压着她打。”便将那日涂菲媛被掳走,又如何自保,以及教训了广玉公主的事说出来。 听罢,涂大海和云诗直是瞪大眼睛,失去了言语。 “何止?”永兴帝冷哼一声,“她身边倒是有个小子,看不惯她受气,硬是潜入公主府,将她的两条腿踢折了。” 涂大海和云诗的下巴顿时掉在地上:“啥?!” “咱们的女儿,这样彪悍?”涂大海和云诗互视一眼,均是震惊难言。 永兴帝瞧着夫妇二人露出傻相,又想起那日涂菲媛顶着一张黢黑圆胖的脸,一派天真地喊他“皇帝大爷”,便觉得眼皮子乱跳:“行了,你二人先在孟府住下,等三个月后,安阳侯府造成,朕自有安排。” “是,皇上。”三人一并跪下行礼,然后告退。 回去的路上,涂大海和云诗激动得不行,连连问孟尚书当日涂菲媛与广玉公主起冲突的事:“这是真的?她怎么敢用裤腰带拴公主的脖子?那位素来是心高气傲的主,被百官亲眼看见被人骑在身上压着打,没有羞愤欲死?” “想知道?自己回家问去。”孟尚书被问的不耐烦,喊人停轿,将两人踢了下去。真是说笑,他怎么知道?他也是到了之后才看见这一幕的,哪里知道涂菲媛是怎么想的? 被撵下车的涂大海夫妇,见到天色不算太晚,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雇了马车就出城了。 玉河村北头,正是一片热闹。 “四十斤!” “五十斤!” “哇,六十斤!加油,再吃!” 祁朗等人喝着酒,围在吃饭的阿俊四周,起哄说道。 “媛媛,叫他们走开。”阿俊被吵得烦,好好吃着饭,被人这样围着。偏偏都是打不得揍不得的,便扭头寻找涂菲媛。 涂菲媛没听见。蹲在井边,洗着三婶刘氏送来的一筐果子,洗好了便拿出两只李氏爱吃的桃子,又拿了一只李子一只苹果给涂老头,便端过去东厢房里,给斐烈和那个麻衣老头吃。 “你别动了,我喂给你吧。”涂菲媛制止斐烈抬手的动作,拿起刀,将果子削成一块一块,喂到斐烈的口中。 斐烈的腰腹中了三刀,背上中了两道,肩膀上的一刀砍得重,都伤到了骨头。也不知道他伤得这么重,是怎么撑着到紫霞山庄的?见他还想自己拿果子吃,涂菲媛轻喝一声制止。 “多谢涂姑娘。”斐烈张口含了涂菲媛喂过来的果子,一双沉黑的眼睛看着头顶上方白嫩嫩的姑娘,心里想道,她就是一碗豆花。才想着,喉咙里就冒出烟来,渴的不行。连连吞咽水果,也丝毫不抵渴。 涂菲媛低头削水果,倒是没察觉他直勾勾的眼神,或者说就算察觉了,她也装作不知道。涂菲媛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她最懂得自己的心。斐烈哪里都好,尤其他高大健硕的身躯,更是令人面红心跳。 有一次,涂菲媛被祁朗下了套,窥见斐烈赤身游泳的一幕。那一块块壁垒分明的肌肉,险些勾出她的鼻血。这样要貌有貌c要钱有钱c要权有权c要身材有身材的年轻小伙,到哪里去找?涂菲媛说不动心是假的。但是,她更明白,他不是最终她会停靠的港湾。 古代和现代可不一样。放在现代,喜欢就行动,及时享乐,才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准则。放在古代,她敢泡了斐烈就跑,不要被乱刀砍死?既然如此,不如一开始就没有。 涂菲媛低头不去注意那两道灼灼的视线,喂着斐烈吃了几只果子,又拿了几只出来放在床头,瞥了一眼躺在里边的麻衣老头:“等他醒了,喂他吃一点。” 家里一共盖了四间房子。西间用来存储葡萄酒,正屋两间给涂老头c李氏和涂菲媛住,阿俊睡在西间,跟葡萄酒一块睡。东厢房暂时给斐烈住,无奈麻衣老头也受了重伤,总不好给他住营帐,便叫两人睡一张床凑合。 “好。”瞥见涂菲媛要走,斐烈有些失望。然而跟珍妃取的经已经用完了,他还没有再去取,一时间心里想留,口里却不知如何说,只得看着涂菲媛起身走了。 院子里头,阿俊喊涂菲媛不见,有些不高兴。埋头飞快吃完涂菲媛给他煮的肉,便端起空盆挤开侍卫们,到灶边洗刷去了。 “砰砰!”就在这时,大门被敲响了。 祁朗把酒碗递给旁边的同伴,走过去开门。但见一男一女,皆是中年,穿着打扮也是朴素,男的肩上背着一只素面包裹,便问道:“二位找谁?” 涂大海和云诗一早听见院子里热闹的不行,又见这间高大宽阔的院落,还当来错了地方:“这里是不是涂家?” “是,您二位是?”祁朗疑道。目光在两人身上打量一圈,落在云诗的面上,不由得睁大眼睛。猛地松了大门,转身往里头跑去:“鬼啊!有鬼啊!” 天色虽暗,但是院子里的光线透过来几分,还是叫祁朗将来人的面目看个四五分。尤其,云诗的面目,直跟涂菲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白天才经历过那样一场战斗,竟是死人也能爬起来杀人,祁朗等人吓得都有阴影了。好在涂菲媛各种安抚,又做好菜,又给好酒,才勉强压下去。乍一见到已经“死了”的两人活生生站在跟前,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其他人见到走进来的涂大海和云诗,也都在看清云诗的容貌后,吓得四处乱窜:“鬼啊!” 涂大海和云诗不料家里有这么多人,又都认出他们,口口声声喊鬼,又像小孩子一样四处乱跑,全都是一脸黑线。 “我们有影子!不是鬼!”无奈之下,涂大海大喊一声。 四处乱窜的众人,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两人身下,果然见到两道淡淡的影子。渐渐凑到祁朗身边,挤成一团,慢慢往前移动:“涂大人?” “大海?”听到涂大河的喊声,李氏最先反应过来,不顾老迈的身躯,拔腿就往外跑。见到院子里站着的那人,面目白净,身子微瘦,脸颊两侧各有一个小酒窝,不是涂大海是谁?顿时嚎啕一声,扑了过去:“你个死人啊!你还知道回来啊!” 涂大海见到李氏,也是激动万分,才想抱住老娘感动一番,不料劈头盖脸的巴掌就落了下来:“你把媛媛扔给我们就走了,十几年连个口讯也不捎回来,我们都当你死了啊!你知道媛媛过的啥日子?你知道媛媛受了多少委屈?我打死你个混账东西!” 李氏的力气不小,涂大海的脸皮又养得嫩,不几下就被打得嗷嗷直叫:“娘,别打!” ------题外话------ 感谢的1张月票,一3一 感谢的1张月票,一3一 感谢的1张月票,一3一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一一章 家常,叙话 涂大海的大声求饶,李氏充耳不闻,举着粗糙的巴掌,劈头盖脸地打落:“你个混账东西!还敢回来!家里最缺你的时候你不回来,家里啥都有了你反而回来了!” “娘,别打了,疼!”涂大海嘴上叫着,其实躲得机灵,根本没几下打在他的脸上。乐一文一 李氏跟孟尚书不一样,孟尚书是涂大海的老师,又为人严厉,素来动手没人敢躲的,除了最疼爱的那个三儿子。就连大儿子和二儿子,自小都没少挨揍。涂大海只是他的学生,当然也不敢躲。李氏就不一样了,李氏是他亲娘,他想怎么躲就怎么躲。 吱嗷叫了一声,躲到云诗身后,叫道:“娘,我这次回来,再也不走了,快别打了。” “娘,消消气。”云诗扶住李氏的一条手臂,柔声说道。 李氏倒是对这个儿媳妇没什么怨气,只叫道:“你松开,一边站着去,别伤着你。”伸长手臂去揪涂大海,又要揍他:“老娘打过你几回?竟是从小数你挨得揍最少,偏你最叫我操心,你个混账东西!” 云诗只见拦不住,便拨开涂大海的手臂,躲到一边去了。却也没闲着,四目张望,寻找女儿的身影。 恰时,涂菲媛从东厢房走出来,朝这边看过来。但见少女生着一张与自己有六七分相似的面孔,皮肤白生生的,好似新挖的荷藕一般。身量有些微胖,却不显得笨重,而是一团粉嘟嘟的喜气,叫人见了便忍不住心中怜爱。 “媛媛?”一声饱含怜爱c愧疚的声音响起,随即涂菲媛被揽入一个柔软的怀抱中。 涂菲媛身子微僵,虽没看清抱住自己的是何人,却清楚知道,这就是这具身体的生母了。但觉云诗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气,不似脂粉般浓郁,只若草木般清幽,令人闻之不由心静。柔软的手臂抱着她,温柔的声音在耳边连连说着对不起。 “爹娘并非有意抛下你,而是情非得已。”云诗轻轻抚着女儿的头发,愧疚地说道。 涂菲媛微微握起拳头。理智是漠然的,然而心中不知为何掀起淡淡的涟漪。前世的她从未见过父母,每次问爷爷奶奶也都是语焉不详,后来的苦难彻底磨硬了她的心,再也不去想。这一世,她只想和爷爷奶奶过日子,偏偏,父母却来了。 “我跟爷爷奶奶过得很好。”涂菲媛松开拳头,脆声说道。 他们不是她的父母,他们的道歉,她不需要。他们只不过是她的老乡,一样的穿越老乡。瞧,他们年纪都差不多。他们看起来三十多岁,她心里也住着一个三十岁的灵魂。 云诗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却听到女儿清脆的声音,不由得一愣。松开她,低头看去,但见女儿望过来的眼神,清凌凌的,全然不是意料中的撒泼大闹,或者激动哭泣。 “媛媛?”低头看着这双仿若黑珍珠般的眼睛,云诗一时愣住,满腔的爱怜与愧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涂菲媛推开她,走到李氏身边,拦住她道:“奶奶,快别打了,都把你累坏了。” 李氏打了这一阵,已经有些喘,被小孙女儿拉住,还不解气:“不行,你给我按住他,我还要揍他!” “奶奶,你歇会儿,换爷爷来。”涂菲媛贴心地劝道。 涂大海才想夸赞女儿贴心,闻得这一句,才浮起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这是啥女儿啊?是亲生的吗? 然而,看清涂菲媛的长相,心里那一丝丝不满立刻就没了。堆起笑容,说道:“你就是媛媛吧?我是你爹啊,快拦着你奶奶,她老人家年纪大了,冲动起来可不好。” “我不冲动,有人收拾你。”李氏恨恨地指着涂大海,扭头喊涂老头:“站在那里做什么?快过来,给我按住这个不孝子!” 涂老头跟李氏是前后脚出来的,李氏冲过去揍涂大海了,他却没有动。站在门口,看着这边,眼角有些湿意。闻声,呵呵一笑,抬脚走过来:“大海回来了?一路可辛苦?吃过饭没?我叫媛媛给你们烧饭吃,她做得菜最是可口。” “爹!”涂大海心里好不感动,这才是亲爹啊,走过去一撩袍子,“扑通”跪下了:“儿子不孝。” 云诗见状,也走过来跟着跪下了:“儿媳不孝,未能侍奉身边。” “知道不孝就好!”李氏走过来,弯腰在涂大海的脑后用力拍了一下,“一家子都被你坑苦了,你个混账东西,饿了也不给你吃饭,叫你尝尝饿肚子的滋味儿!” 涂老头呵呵一笑,弯腰扶两人:“快起来,不必做这些礼节。”又扭头喊阿俊,“阿俊啊,将凳子都搬出来,咱们在外面坐着说话。” 阿俊点了点头,又抱又扛,从屋里搬出来五六只凳子。 这几日得闲的时候,涂老头又寻了几个木桩,削了做凳子,如今再来客人,凳子是不缺的。 涂大海和云诗站起来,看见阿俊,不由均是露出讶色:“这是谁?生得好俊秀。” “你问媛媛。”李氏才想答,忽然发现小孙女儿压根没跟她说过,阿俊究竟姓什么,是谁家的孩子,“先头是媛媛捡回来的,后来倒是找到爹娘了,可惜他爹娘忙得紧,又叫他在我们家养着。” 涂大海和云诗便朝涂菲媛看去:“媛媛,他家是哪儿的?” “是你朋友,仪铭的儿子。”涂菲媛对云诗说道。 云诗听到“仪铭”,愣了一下,随即双眼微睁:“啊,是他,是那个孩子!”再低头看阿俊,不禁笑了:“也不是外人。好孩子,别站着,坐吧。” 阿俊才不客气,不必她说,便搬着凳子坐到涂菲媛的身边,跟涂菲媛紧紧挨着。 “你觉不觉得,他长得像一个人?”涂大海盯着阿俊,越看越觉得眼熟,便问云诗道。 云诗道:“像谁?” “仪兰。”涂大海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 云诗睁大眼睛,猛地看向阿俊,渐渐眼睛越睁越大:“他,他真的像——” 两人为仪兰做幕僚,也算是亲近,曾经在仪兰的书房见到过一张画像,画的便是容貌俊秀的少年。云诗是女子,与仪兰更亲密些,还曾问过,这是谁?仪兰笑笑不答。但是,那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怜爱,任谁也忽视不了。 涂大海不提还罢了,经由他一提,云诗顿时想起这回事。将那张画像与阿俊一比,果然觉得就是一个人! 两人相视一眼,随即默契地收回来,再不提半个字。月圣国神秘莫测,便是仪兰也不能尽为掌控,不论阿俊为何流落在外,为了仪兰也为了阿俊,他们最好都装作不知道。 “你这个没良心的,一走就是十三年,媛媛都被耽误了!”李氏还在絮絮叨叨,自从见了涂大海,口里就没停歇过。又说涂菲媛跟着他们吃了多少苦头,连肉也不能常吃,新衣裳也没得穿,还常常被村里小孩子欺负,等等说了个遍。 涂大海不信,他闺女连广玉公主都揍得,还会被人欺负?然而李氏既然叨念着,他不好顶嘴,便做出一副怒容,说道:“娘,你说媛媛被白大富欺负?我去找他算账!” “还用得着你?啥都等着你,黄花菜都凉了!”李氏白了他一眼,随即骄傲地道:“媛媛可厉害呢,白村长他们一家子坏东西都被抓走了!” 涂大海心里暗笑,他就说,闺女怎么会任由人欺负?然而面上不敢,又说道:“还有那什么许家小子,他家住哪,我去教训他!” “快别提他了,那个没良心的,读了你的书,还慢待媛媛!”李氏如今提起许凌云就来气,“幸好媛媛认了个干娘,本事不小,一通银针下去,扎得那小子吱哇乱叫,总算出了口气!” “啥?媛媛还认了干娘?”涂大海和云诗讶道。 一应侍卫们见一家人坐着拉家常,而涂大海和云诗也的确都有影子,渐渐松了心口的惊惧。恰逢酒意上头,便不再外面站着打扰,闭严实了大门,入了营帐歇下了。 涂菲媛将近来发生的事,与涂大海和云诗大略说了一通。 两人已经从孟尚书的口中听到一部分,却不知道全部详情。此时听了,广玉公主竟然又想对他们的女儿下毒手,直是满脸愠怒。又听到涂菲媛反客为主,将广玉公主给收拾了,还有一众重臣作保,才略略松了口气。 而涂老头和李氏,也是头一回知道详情,吓得不得了:“媛媛啊,你先头咋不跟我们说?”李氏更是捶着心口,泪如雨下:“好孩子啊,好媛媛啊,你可是受委屈啦!” 在李氏心里,小孙女儿才十三岁,能有多大本事?都是被逼急了,就像那被逼急了的兔子,情非得已才咬人的。气得又抬起手,捶涂大海:“你个混账东西!把我们媛媛坑苦了!” 涂大海这回没躲,他心里也是恼恨不已。那个神经病,可算是坑苦了他们一家。他和云诗被逼南下,隐姓埋名,只为了做出功绩,皇上封他为侯。留下女儿在老家,竟也没得她放过。幸好媛媛勇敢又聪明,没有被那个神经病迫害。 “我会给媛媛报仇的。”涂大海低声说道。 云诗一手握住涂大海,一手握住涂菲媛,温柔而坚定的声音说道:“如今咱们一家人都在一起了,谁也别想再把咱们分开。” “嗯,不分开。”阿俊赶忙抓住涂菲媛的另一只手。 涂大海扭头朝他看过来:“喂,小子,松开我女儿的手。” “媛媛都不管我,你管我?”阿俊抬头朝涂大海看过去,嘴上倒是没有说,但是那眼神分明透露出来这个意思。 涂大海不由生气了,走过来掰他的手:“你松开!” 他和云诗虽然为仪兰的幕僚,但是跟仪兰关系亲密的人是云诗,他对仪兰可没什么好感,只觉得那女人奸诈得紧。阿俊是她的儿子,想来也是个奸诈的,还想泡他女儿?做梦! “哎,你干什么,别吓着孩子!”李氏和云诗一同拉他道。 涂大海被老娘和媳妇一同抓着,不敢使大劲,只是低头瞪着阿俊:“臭小子,你松不松开?” 阿俊微微仰着脸,眨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涂大海,不吭也不响。那只手,却抓着涂菲媛,抓的牢牢的。 “嘿,你还来劲了?”涂大海一边挣着,一边对李氏说:“娘,你拦我干什么,你抓开他呀!他是个男子,怎么能抓媛媛的手?” 他女儿才十三岁呢,这小子就敢下手,果然跟他娘一样,奸诈! 李氏一听,火了:“你还敢说?若不是你这个混账东西,把媛媛一丢就是这么多年,媛媛怎么会养成这样?” 这些日子,眼看着小孙女儿和阿俊日渐亲密,牵手说笑都是最寻常的了。李氏拦也拦不住,喊也喊不听,唯恐旁人说小孙女儿不贞洁,精神紧绷得厉害。一听涂大海如此说,那根弦立刻就绷紧了,抬手狠狠捶涂大海:“子不教,父之过,我打死你个混账东西!” 涂大海无端端又被捶了一顿,直是龇牙咧嘴:“我不说了,我不说了,娘,别打了。” “娘,快坐下歇歇,别气坏了身子。”云诗眼睁睁看着涂大海三番两次挨揍,也有些心疼了,赶忙拦了。 一家人才又坐好。 “媛媛,累不累,我给你捶背?”这时,阿俊又说道。不见涂菲媛反对,便搬着小凳子到后面,给她捶起背来。 这一下午,两人收拾院子,先铲了一层脏土,又挖了好土背回来,仔细填匀了,才没叫涂老头和李氏看出端倪。不仅阿俊出了大力,就是涂菲媛也没闲着。不提还罢了,经由阿俊一提,身上还真有些酸。此刻阿俊捶着背,顿觉舒服许多。 涂老头和李氏都是见惯了的,见怪不怪。涂大海方才被李氏捶了一顿,这会儿不敢说什么了,唯恐又挨捶。云诗的眼中露出一丝讶色,但是她本身就是穿越过来的,受过开明的文化教育,自不会觉得不合礼数,故此看了一眼就别过头去。 一家人又捡着日常说起话来。 “我和云诗就睡东间吧。”天色不早了,该歇息了,涂大海指了指东厢房说道。 李氏说道:“东间有人睡着。” “那我们睡西间吧。”涂大海指了指反方向。 李氏说道:“西间也有人睡着。” “那我们睡那里?”涂大海看着院子里的四间屋子,怎么数,都不该没地方睡才对。 李氏想了想,说道:“你跟阿俊睡吧,叫儿媳妇和媛媛挤一挤,凑合一晚上。” “我不,我要和云诗一起睡。”涂大海说道。 李氏眼睛一瞪,抬手又捶他:“你害不害臊?当着孩子的面,你都说的啥话?混账东西,几年不回家,怎么变成这样了?我捶死你!” “别打了,别打了!”涂大海不由哭丧着脸,他就是想跟媳妇一起睡,碍着谁了? 偏偏他和云诗都是穿越的,这些年隐姓埋名在外,自是不讲究,一切都按现代那套,怎么舒适怎么来。到了月圣国,有仪兰护着,也不必刻薄自己。故此,竟是习以为常,一时间改不过来了。一不留神,就露了相。 涂菲媛是晓得的,心里也是好笑,这对便宜爹娘还真是有趣,便来解围:“这样吧,阿俊还是睡西间,他警醒,叫他看着酒。东间睡着两个伤患,也不能动。爷爷奶奶还睡正屋东边,爹娘就和我一起睡吧,我的床大,容得下。” “不行。”李氏不同意,“你本来就觉浅,叫他们和你一起睡,你晚上定是睡不着了。” 李氏虽然常常粗心大意,但是对小孙女儿的心却是一百个体贴,不多久便发现了涂菲媛觉浅,一晚上也睡不到两个时辰。故此,花了家里少半积蓄,给涂菲媛打造了一张加宽的拔步床,铺了厚厚的被褥,又买了最好的凉席,叫她睡得舒服一些。 涂菲媛便笑道:“奶奶,那我跟你睡,叫爹娘睡我屋里。” 李氏还有些不同意,皱着眉头,想着如何分配。 人上了年纪,身上难免有些味道,洗也洗不掉。李氏唯恐熏坏了小孙女儿,自从盖了新房子,就不叫她跟自己一起睡了。偏偏,涂菲媛最喜欢跟二老一起睡,心里熨帖又安宁,还睡得好些。 “就这么定啦!”涂菲媛一拍手,站起身道。 李氏虽然不同意,但是见小孙女儿这么喜欢和自己睡,不由得也弯起嘴角:“你这孩子,跟老太婆一起睡有什么好的,瞧你欢天喜地的。” 一家人便各回各屋,歇下了。 涂大海和云诗睡了闺女的闺房,也不觉得害臊,夫妻两人钻进被窝,亲密了一番,才说起床头话来。 “我瞧着媛媛聪明得过头。”涂大海说道,“你想想,爹娘说她从前木讷又憨厚,自从被欺辱了一回,就立起来了。还有本事了,又是做账房伙计,又是酿酒卖钱,还四下结交人物。这份本事,可不像” “你是说,她,也是穿越的?”云诗心里扑通扑通跳,忍不住睁大眼睛。 涂大海搂着爱妻,眯了眯眼:“等我明天试她一试。” ------题外话------ 感谢的1张评价票,一3一(下回麻烦打5分,不胜感激) 感谢的1张月票,一3一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一二章 恼了,撵人 却说众人各自回屋睡下。本文由 。。 首发这边,涂大海和云诗对涂菲媛的身份起了疑,欲明日试她一试。那边,涂菲媛毫无压力,脱了鞋子爬上床,搂住李氏的手臂,心满意足地睡下。很快,就睡着了。 “这傻孩子哟!”李氏弯起嘴角,拿起一旁的蒲扇,给小孙女儿打起扇子来,“我一个老太婆,她倒是亲近。自个儿爹娘回来,她反倒不亲近。”说到这里,嘴角耷拉下来,眉头也拧了起来,扭头对涂老头说道:“咱家媛媛该不会是个傻的吧?” “你才傻!”涂老头没好气地道,“咱家媛媛要是傻,还有精明的吗?” “她要是精明,怎么不去亲近她爹娘?”李氏不服气地道,“她日后要成亲,要弄啥的,不都挂她爹娘身上的?她不去亲近大海夫妇,怎么能招待见?” 涂老头翻了个身:“我懒得跟你说。” “你必须得说!”李氏放下扇子,去扳他的身子,“我有没有说错?她是不是该亲近她爹娘?” 涂老头被老妻拨弄得不耐烦,又怕吵醒小孙女儿,便低声说道:“你压根不懂你儿子,你也不懂你孙女儿。大海是那样的人吗?媛媛一时不亲近他,他就不喜了?再说他们一走这些年,媛媛连他们的面都没见过,怎么亲近得起来?” “我这不是担心媛媛吗?”李氏重新拿起扇子,给小孙女儿打起风来。 涂老头便劝道:“媛媛不用你操心。她心里啥不清楚呢?你看她年纪小,但是啥事不懂呢?万事都给她处理得妥妥当当。要我说,大海小时候也不过如此。” “就你懂。”李氏咕哝一声,不说话了。 涂老头翻了个身,睡去了。李氏打了一会儿扇子,心里寻思起来,半天没有困意,渐渐眉头越皱越紧:“眼下大海两个是没儿子,往后再生个出来,哪还有媛媛站的地儿?”扭头瞥了涂老头一眼,低低地道:“死老头子,懂什么?” 就在她心烦意乱,丢下扇子也要睡下时,忽然听到外面仿佛传来一声惨叫,尖锐的声音划破了静谧的夜,直直钻进耳朵里,好不刺耳。 “老头子,醒醒。”李氏推了推涂老头。 涂老头没醒过来,涂菲媛倒是醒了,半支起身子问道:“我怎么仿佛听见一声惨叫?” 才说着,又听“扑通”一声闷响,从院子外头传来,仿佛沉重的物体坠落在地上。隐隐约约,还能听见低低的痛叫声。 “是不是外头有人啊?”李氏有点耳背,没听清外面低低的痛叫声和咒骂声,但是那一声“扑通”,她可是听见了。立时间,就紧张起来。 涂老头也有些醒了:“莫不是有贼来了?” 二老还在琢磨着,涂菲媛已经脑子里转了个几个弯,从床上爬了下去。院子里,祁朗等人已经迅速钻出营帐,并打开门走了出去。只听到一声低喝:“好小贼,偷到爷爷眼皮子底下了,给我打!” 顿时,扑通扑通的拳脚相夹在皮肉上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伴随着的,是一声声惨叫:“我不是贼!打错了!别打了!” 涂菲媛听着这个声音,故意放慢脚步,任由祁朗等人将那贼人一通狠揍。等到涂大海与云诗也从屋里走出来,才叫道:“是什么人?提进来瞧瞧。” 涂老头和李氏也走出来,黑咕隆咚的夜里,因着儿子儿媳都在,祁朗等人也抓住了贼,便不怕了,站在檐下,伸着脖子看过来。 只见祁朗手里提着一人,从外头走进来,口里冷哼一声:“老实些!”一边说着,一边往拧着脖子不肯进去的贼人屁股上踢了一脚。 “放开我!”走得近了,贼人愈发挣扎起来。 “有金?”这时,李氏口里发出一声不可置信的疑问,上前两步走出檐下,来到“贼人”面前站定了。但见这个被当场逮住的小贼,不是大孙子涂有金又是谁? “你这么晚了做啥呢?”李氏问道。 涂有金只见被认了出来,也不躲了,上前一步,摊开双手说道:“你们咋这样狠毒呢?那墙头上弄的啥?把我手都划破了!” 涂大海和云诗是点了灯出来的。涂菲媛有时候会忙到很晚,故此屋里常备着油灯。此时举着油灯过来,往涂有金的手上一照,但见一片血糊糊的,和着泥巴碎石子,还有荆棘茬子,看着就疼。 “嘶!”涂大海吸了口气,抬眼看着涂有金说道:“你这孩子,这么淘气呢,走正门多好,非要爬墙头。” 涂大海虽然是老大,但是他成亲晚,故此老二家的涂有金,竟比涂菲媛还大三岁呢,今年都十六岁了。被荣氏养得好吃懒做,一身肥膘,又壮又凶蛮。闻言也不觉得惭愧,瞪起眼睛道:“我爱走正门就走正门,爱爬墙头就爬墙头!你们扎了我的手,就得赔我银子!” 涂大海闻言,微微眯了眯眼睛。涂有金为何而来,不言而喻。 却是涂大海不知涂老头和李氏被老二一家欺负得厉害,竟连他出了好些钱修缮的祖屋都霸占去了。一回来,便领着云诗往祖屋行去。所看到的情形,自不必提。 天色晚了,涂大海没工夫跟他们计较,意味深长地看了一家人一眼,便带着云诗走了。 他们走了不要紧,可把老二一家吓得不轻。老大两口子音讯全无都十三年了,他们全当已经死了,乍一看见,还当见了鬼。待反应过来,不禁嘀咕,两口子怎么忽然回来了? 这些日子,老涂家是怎么一点一点起来的,荣氏看得一清二楚。她不觉得是涂菲媛有本事,在她眼里,涂菲媛不过是一个黄毛丫头,能有什么本事?那些银子,都是涂老头两口子攒的,或者是涂大海给他们留的。只恨从前没找着,便撵了涂有金悄悄潜入进去偷。 荣氏心里想着,老大既然回来了,涂老头和李氏必定拉着他说话到很晚。一旦歇下,再爬起来就难了,正好方便涂有金进去寻摸。又想着,老大此番回来,说不定又带了什么好东西,便嘱咐了涂有金,仔细翻一翻。 涂有金被荣氏纵养了一十六年,也是个好吃懒做又贪心无度的,不必荣氏说,心里已经有了谱。只没想到,墙头上居然盖着一层那样扎人的东西,扎得他双手鲜血淋漓,痛叫一声,跌了下来。 反正就是来弄银子的,既然被抓住了,不能再偷偷摸摸地弄,不如光明正大地弄。涂有金心里想着,便扬起嗓门,嚷了起来:“瞧瞧,我的手都扎成什么样子了?都是血,血肉模糊!你们安的什么心?在墙头上糊那些玩意!快赔我银子!” “谁让你爬墙头了?扎死你也是该!”李氏不禁骂道,“还想要讹银子,做梦去吧,一文钱都不会给你,快滚!” 涂有金扬起脖子说道:“你是不是我奶?咋说话一点不疼人呢?我都从墙上掉下来了,你还这么说我?”扭头看向祁朗等人,“奶奶,他们打了我一顿,也要陪我银子!” “赔个屁!给脸不要脸的东西!当我们不知道你干什么来了?三更半夜你爬墙头,就是做贼来了,摔死你都活该,还想要银子?”眼看着大孙子的厚颜无耻,李氏只觉得脸都丢尽了,气得直骂道。 涂有金见状,瞪起眼睛,忽然盘腿坐到地上,大声哭嚎起来:“老天爷啊,欺负人啦,再没见过这样的爷爷奶奶啊,还有大伯大娘啊,简直要把人欺负死啦——” 他的声音又粗又嘎,哭起来像破锣被敲响,难听死了。又是大半夜的,哭起来更是瘆人。涂菲媛恼了,皱起眉头:“堵了他的嘴,打一顿丢出去!” “你们敢?”涂有金猛地瞪起眼睛,又将视线移向涂菲媛,破口大骂:“小贱人,赔钱货,早晚要跟人跑了的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地儿?” 这一番骂人的套路,全然是跟荣氏学来的,只因荣氏天天在家里头骂,涂家二老的东西迟早要归了涂菲媛,故此涂有金也记在心里了,把涂菲媛恨在心里,逮着机会便骂起来。 他不骂还好,涂大海还想着堵了嘴丢出去就算了,打一顿却不必了,总归是他的亲侄子。闻言,立时沉下目光,一扫祁朗等人,低声喝道:“还不动手?” “是,大人。”祁朗应了一声,打头走过来,撕了涂有金的衣裳堵了他的嘴,然后扯了他的腰带绑了手脚,提起来往门外走去了。 只听一阵拳头交加在上的闷响,以及低低的痛呜声,不多久祁朗等人就回来了,闭了大门过来回话:“大人,已经丢出去了。” “回去休息吧。”涂大海点了点头说道。 祁朗等人应声散了。 “真是气人的狗东西!”李氏心里的气还没顺,忍不住骂道:“都被他那个娘给教坏了,瞧瞧他嘴里都说得什么话,一个个什么德行!” 涂菲媛走过去扶住李氏的手臂,抬手给她顺着心口:“奶奶,不想他,不气了,咱们回屋睡觉。” “等等!”这时,涂大海从身边叫住她,涂菲媛回头看去,就见涂大海冲她眨了下眼睛,“天王盖地虎。” 涂菲媛的眉头一挑。 “唧唧复唧唧!”涂大海见她不吭声,便换了一个。 涂菲媛挑起的眉头又平下来,说道:“爹,你在说什么?” “呵呵,没什么,你去睡吧。”对暗号失败,涂大海掩饰一笑,抓着云诗的手赶紧回屋了。 涂菲媛的嘴角勾了勾,扶着李氏和涂老头回屋睡了。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涂菲媛早早起了,打水生火准备做饭。 “涂姑娘,怎么不多睡会儿?”祁朗一个人从营帐里走出来,溜到涂菲媛身边,满脸热情和殷勤。 涂菲媛瞄了他一眼,收回视线,往锅底下填着柴火:“睡饱了就起来了。” “哦。”祁朗点了点头,站在灶边扭捏着,欲言又止。 涂菲媛有趣地瞧着他:“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不是,不是。”祁朗连连摆手,但是他的脸上分明写着,纠结和羞涩。又扭捏了一会儿,终于是忍不住问出来:“涂姑娘,那个,你姐姐何时再来?” 原来是为了涂玉儿。涂菲媛忍不住勾唇,口里答道:“房子盖完了,家里不忙了,再喊我姐姐来做饭,不是欺负人吗?” “哦。”祁朗听罢,脸上纠结又惋惜,还有些懊恼,一脸纠结地转身走了。 涂菲媛有些好笑地摇摇头,聚精会神地做起饭来。家里等着吃饭的人是越来越多了,涂菲媛每次做饭都累得紧,当真想着买个小丫头来顶替她。才想着,心里便有了人选。 然而,那毕竟是买了小丫头之后的事了。眼下却是该做什么做什么,先烧了一锅黄豆汤,舀出来到缸里,又烧了一锅绿豆汤,舀出来在盆里凉着。馒头饼子自然也是蒸了两轮,盛在几只筐子里。 看着锅底下的还未熄灭的火苗,涂菲媛心中一动,用筷子插了两只馒头,伸到炉膛里面,在未燃尽的火苗上烤了起来。不多时,白生生的馒头皮上,便开始生出淡黄色的气泡,渐渐变硬,又变得焦黄。涂菲媛转着筷子,又去烤另一边,直将两只馒头烤得金黄色才拿出来。 这时,烤馒头的香味已经十分浓郁了,鼻子最灵的阿俊揉着眼睛从西屋里走出来,软软说道:“媛媛,做的什么?真香。” “给你烤了两只馒头。”涂菲媛举了举手里的筷子,将两只黄澄澄的馒头给他看。 阿俊的鼻子嗅了嗅,渐渐眼中露出喜悦,亮晶晶地看着她:“媛媛,你真好。” “给你吃两只馒头就变成好人了?”涂菲媛挑了挑眉头。 阿俊微扬着下巴走过来:“只我有烤馒头,别人都没有。” 只见阿俊领会了她的心意,涂菲媛轻哼一声,嘴角弯了起来,将馒头单独放在一边:“快去洗手,一会儿就吃饭了。”说完,调了料,准备拌上两样小咸菜,就着馒头饼子下饭。 等到一切都收拾好,众人也都起了。涂菲媛指挥着阿俊把桌子凳子都摆好,然后端了两份饭菜,到东屋里去了。 斐烈也已经醒了,正准备起床,被涂菲媛按下了:“你少动吧,不然伤口又撕裂,还要受罪。要什么就喊我,我给你拿过来。” “这点伤,不碍事。”斐烈心里是不当一回事的,这些伤看着重,其实都没伤到要害。从前的时候,再重的伤也经历过无数回了,根本不当一回事。但是他见涂菲媛拧了眉,想了想还是依了她,没有执意下床,只说道:“昨晚听到些动静,可是家里来了贼?” 涂菲媛点点头:“小毛贼而已,被墙头上的荆棘和碎石子扎得吱哇叫,进都没进来。” “涂姑娘果然有先见之明。”斐烈不由赞道。 涂菲媛便笑道:“我还想呢,谁会是第一个被扎的?”说着,又将涂大海回来的消息说了,“先头我没跟他说,一会儿就告诉他,让他来拜见你。” “不好。”斐烈听罢,先是惊讶,随即神情一肃,竟是坐起身,要下床来,“我做客在此,岂能叫主家给我行礼?” 涂菲媛连忙按住了:“那便算了,你莫动了,快些躺回去,别扯动伤口。” 柔软的小手按在肩上,透过薄薄的单衣,带来一股温和的热意。却让斐烈肩头一紧,半边身子都紧绷起来。恰时离得近,他微微垂眸,就看到那张仿佛豆花堆起来的面孔,软软嫩嫩,又白又香,在面前晃动着。情不自禁地低头,想要喝一口。 却在这时,豆花跑了。只因身后传来动静,竟是麻衣老头醒了,不吭也不响,跳起来就往外窜,像一阵风一样,冲出了屋子。涂菲媛率先看见,连忙放开斐烈,跟着跑了出去。 “砰!”斐烈恼得拧眉,攥起拳头,捶在床板上。 外头,已然乱了起来。却是麻衣老头冲出东屋,来到院子里,目光紧紧盯着阿俊,来到他身前便“扑通”一声跪下了,大叫道:“太——” “阿俊快跑,别叫这疯老头伤着你!”涂菲媛紧跟着跑出来,见麻衣老头要喊“太子”,连忙高声打断道。 阿俊最听她的,连忙跑过来,站在她身边。目光盯着麻衣老头,双手抱住了涂菲媛的手臂,娇声说道:“媛媛,他是谁,好可怕。”一边说着,一边将身子往后移了移,下巴从后面靠在涂菲媛的肩膀上,一副怕怕的样子。 涂菲媛扭头瞪了他一眼,叫他别作怪,然后指着麻衣老头,眼睛眯了眯:“疯老头,不许你伤害我家阿俊!这个院子里,你谁也不能伤害!” 但见此时,众人都起了,或坐或站,都等着吃饭呢。满满腾腾,足有二十人。 被四十多道目光扫过来,尤其是涂菲媛的两道充满警示的目光,麻衣老头顿时凛然。慢慢站起来,方才激动的神情沉了下去,变得一片平静,只不过眼神还有些激动:“太太像了,太像我家主子失踪多年的幼子了。” 众人纷纷松了口气。麻衣老头曾经帮他们打退过敌人,祁朗也不想跟他为敌。见他恢复正常,便放松一分戒备,笑道:“只恐你认错了,阿俊可是有爹娘的。” “哦,他爹娘是谁?”麻衣老头看过去问道。 祁朗一指涂菲媛:“你问她,她最清楚。” 麻衣老头便看向涂菲媛。这一看,不禁眼皮子跳了跳。只见他家太子躲在小姑娘身后,伸出两根手指头,玩弄人家的耳垂。被人家打了一巴掌,竟然还瘪起嘴,一副委屈的模样。 “咦,我瞧着你有些眼熟?”这时,云诗走了过来,将麻衣老头打量起来。 她跟仪兰性情相投,行止颇为亲密,偶尔仪兰身边的暗卫,她也能见到几面。这位麻衣老头,颇像是仪兰的一张底牌。云诗只见过一面,若非记忆力超群,也不敢认。 见到云诗的模样,麻衣老头大吃一惊。云诗见过他,顶多不过一两面罢了。他却在暗中,见过云诗不止一两面。这个偶然进入月圣国的女子,跟她的男人一起,被主子器重。为了他们,主子不惜跟圣山上的人加剧纷争。 又将目光一转,果然看见与云诗形影不离的涂大海,更是惊讶不已:“你们怎么在这里?”出了月圣国,他就将涂大海和云诗丢在了大荒中,再没想过还有见面的机会。 “果然你是仪兰身边的人?”云诗说道,抬手一指阿俊,“她就是仪兰的儿子?” 云诗乃是聪慧无暇之人,麻衣老头的改口,旁人听了或许信了,她却是心念一转,想到了旁处。什么“太像了”?若是他没被涂菲媛喊住,方才叫出来的应该是“太子”才对。身为仪兰的儿子,阿俊不是太子又是什么? 祁朗等人见状,却是误会了,纷纷笑起来:“难怪昨日他卖力帮我们,原来是夫人朋友的手下。” 这边,祁朗等人误打误撞解除了心中的疑惑。那边,涂老头和李氏更加不明白了。李氏看向小孙女儿,说道:“媛媛,这是怎么回事?这老头不是在山里救的吗?” 却是昨日下午,涂菲媛和阿俊铲了院子里的脏土,又垫了新土,虽然勉强糊弄过去,但是凭空多出来一个大活人,是没法瞒的。尤其斐烈c祁朗等人都受了伤,更是没法隐瞒。于是,涂菲媛便对李氏说道:“他们进山打猎,遇到了凶兽,都被抓伤了。这个老头是被凶兽追赶的,受了重伤,就被他们救了回来。” 李氏心地善良,听了也没说什么,只说道:“哎哟,真可怜,那就叫他在家里养伤吧。” 于是,麻衣老头便光明正大地睡在东屋,跟斐烈一起。 “奶奶,他们昨天遇到凶兽,多危险啊,互相帮忙也是应该的。”涂菲媛模糊重点,随口说了一句,便走过来抱住李氏的手臂:“快别说了,一会儿饭都成糊了,咱们先吃饭。” 李氏见祁朗等人都没异议,一个个眼神清澈,便没多想,招呼众人道:“就是,快吃饭。” 涂老头背着手,看了涂菲媛一眼,显然不信她的说辞。涂菲媛发现了,只得对涂老头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涂老头摇了摇头,也没问许多,跟在后边往桌边走过去。 涂大海和云诗虽然对麻衣老头为何出现在这里,又一身是伤,感到无比好奇。但是终究不是说话之处,便不动声色地隐了好奇,一脸平静地吃起饭来。 “院子里怎么一股焦糊味?”李氏喝了口汤,半天没发现焦糊味儿哪里来的。 涂菲媛笑道:“我烤了两只馒头,给阿俊吃了。” “烤馒头?”李氏愣了下,随即拧眉:“好好的馒头,做什么要烤了?” 阿俊接话道:“奶奶,烤得香,好吃。” “好吃?怎么不给奶奶留一口?”李氏逗他道。 阿俊不知李氏是逗他,被问得脸上渐渐红了:“我忘了。奶奶,下回留给你。” “这孩子,真是实心眼。”李氏便笑起来。 阿俊还有些无措,只觉得做错了事,吃饭也吃不好,不时抬头看李氏。还是涂菲媛看不过去了,踢了踢他的脚:“奶奶逗你呢,快吃吧,没事。” “嗯。”阿俊这才稍稍安心,吃起饭来。 坐在阿俊对面的涂大海,冷哼一声:“我就不信他不是装的。”他常常被仪兰抢了老婆,对仪兰很有意见,得知阿俊就是仪兰的儿子,看他更不顺眼起来。 云诗只是笑,曲起手肘捣了捣他,眼神往涂菲媛一瞄。涂大海顿时懂了,昨天晚上说要试一试涂菲媛是否穿越老乡呢,结果涂菲媛一句也没答上来。二人想着,她穿越前或许不爱看小说,不知道也是正常。便商量了其他暗号,打算今早再试一试。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涂大海吟了一句,然后看向涂菲媛,“女儿啊,你可知下面两句是什么?” 涂菲媛心里默念,这可是第三次试探了,便宜老爹和便宜娘究竟想什么呢?咬着馒头,摇头含混说道:“我没念过书,也没听过这两句诗。” 涂大海和云诗傻了,这姑娘穿越前没念过书,可咋整?考她什么呢?又一想,不该啊,便是没上学的幼童,都被家长教过这几首朗朗上口的诗啊? 还不灰心,又念了一句:“鹅鹅鹅,曲项向天歌。女儿啊,你对一对这句诗的下文。” 涂菲媛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偏头,做沉思状,半晌后对道:“叫叫叫,再叫就吃掉。” “噗!”云诗忍俊不禁,险些把口里的饭喷出来。 阿俊还在旁边拍掌叫好:“媛媛,鹅肉好吃不好吃?我还没吃过呢。我们今天去酒楼,叫鹅肉吃吧?” “昨天才吃过,今天不去了。”涂菲媛扭头对阿俊说道。 阿俊有些失望地点了点头:“哦。”又升起一丝希冀,“我们今天去干娘家吧?” “唔”涂菲媛有些犹豫。 这些日子,她三天两头带着阿俊去紫霞山庄,去无忧酒楼,一蹭就是一大顿。无忧酒楼还好,饭菜本来就多,不缺吃的,黄掌柜又大方,也不说什么。倒是紫霞山庄,孟庄主快烦死阿俊了,本来十天半个月采购一次粮食就行,阿俊一来,他三天两头就得采购去,每每看见阿俊,脸都是黑的。 “还有哪里能去吃呢?”涂菲媛忍不住思考起来。 那边,涂大海连连失利,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直到被云诗捣了捣,低声笑道:“你不必试了,她就是咱们老乡。” 云诗心细如发,涂大海方才发问的时候,她就在旁边观察着。只觉得涂菲媛的面上,屡屡有细微的表情闪过,仿佛是调侃。两回下来,她就明白了,涂菲媛逗他们呢。 “是吗?”涂大海一听,也知道被耍了,很不服气。眼睛转了转,闪过一丝奸笑,清了清嗓子,看向涂菲媛问道:“媛媛啊,爹爹给你起的名字,你还满意吗?” “喀!”涂菲媛夹菜的筷子,直直杵到了盘子底,发出一声清响。 但见她握着筷子的手,十分用力,指节都有些发白了。慢慢抬起头,看向涂大海:“满c意!十分满c意!这么好的名字,真是多谢爹爹了!” 她笑得诡异了些,不止涂大海和云诗背后一凉,就连其他人都察觉出不对来,诧异地看向这边。 “为了感谢爹爹,我打算送爹爹一个礼物。”涂菲媛说罢,勾唇一笑,这回笑得十分自然,但是却更加令人心里发毛了。 涂大海不禁打了个哆嗦:“乖女儿,你要干啥?” “爹爹既然回来了,便该广告四方好友。我便替爹爹分忧,吃过饭便带阿俊进京,向您那位‘最好’的朋友递消息去。”涂菲媛笑道。两排齐整整的小白牙,露在阳光下,一闪一闪,亮晶晶的。 他不是闲么?都闲得蛋疼了,没事就戳她伤口。她便给他找点事干,叫他没空蛋疼。 “呵呵,呵呵,不必,不必。”涂大海彻底知道,他把涂菲媛惹毛了,连虚汗都冒出来了,一边抬手擦着,一边向云诗求救。 谁知,云诗却是站在涂菲媛那边的,闻言竟然点了点头:“是该广告四方好友。不过,这件事我和大海去便是了,媛媛不必操这些心。”说着,抬起手,摸了摸涂菲媛的脑袋,十分怜爱:“从前爹娘都不在,才叫你奔波劳碌。如今爹娘回来了,你只管玩耍就是,一切有爹娘呢。” 瞧瞧,这大院子,宽敞的房屋,崭新崭新的,一块破角的砖瓦都没有。云诗却能想象,这间大院子没盖起来之前,是什么情形。 老二一家是那样自私贪婪之人,能给老两口留下什么?必是要多破败,就有多破败。媛媛是个好孩子,勤快孝顺,但是毕竟是个孩子罢了。 不论是谁,都更愿意回到少年时期,再活一次。云诗看着涂菲媛的眼睛,眼底疏离而冷漠,便知道她是被逼成长起来的,她的心里,有一片荒芜,等待春风和雨。 从前或许没人给她,才叫她成了这样一副疏离冷漠的性子。如今,她既然投胎成自己的女儿,自己总要体贴她一回。云诗心里想着,眼神愈发柔和起来。 涂菲媛却寒了脸,猛地别开头,躲过云诗的抚摸。心底有一簇愤怒的火苗,猛地窜起来。她以为自己是谁?圣母玛利亚吗?一副看透了她的样子,真是可笑!她才不需要怜悯和温柔,她只要爷爷奶奶就够了,其他什么都不需要! 掌下一空,云诗看着小女儿微微抿紧的唇,忽闪忽闪的睫毛,心底愈发柔软起来。她真像从前见过的一个姑娘,又倔强又执拗,打碎了骨头往肚子里咽,一声苦都不喊,坚强得叫人心疼。 “既然你们同意了,那我就叫祁朗他们回去了。”收拾好了情绪,涂菲媛抬起脸来,漆黑的眼睛里没有什么温度,“他们来保护我,就是为了防着你们的那位‘好朋友’。既然你们回来了,那位‘好朋友’便冲着你们去了,再不会招惹我了。他们日日在这里,也是屈才,不如放他们回去。” 说起来,也不知广玉公主得了教训还是什么,竟然一次也没有找上来。既然如此,涂菲媛也不怕了,又说出一件事来:“还有,白家一家都被抓走了,只剩两个人还在外,一个是白村长的大儿子白长贵,在县衙当差,一个是女儿白兰花,在镇上沈家做小妾。你们打量着,他二人会不会报复?” “这件事交给我罢。”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竟是斐烈走出来了。站在涂菲媛身后,说道:“这两人交给我吧,也算是走之前送你的离别之礼。” 说完,目光看向涂大海,双手抱拳:“涂大人。” “你是”涂大海见他勇武冷峻,气势不凡,站起身来,抱拳不敢认。 云诗也站了起来,打量着斐烈,慢慢说道:“莫非是三皇子?” 他们一走就是十三年,走的时候斐烈也不过才六七岁,如今再见,认不出来也是寻常。斐烈并不觉得奇怪,反而云诗认出他来,让他有些惊讶:“夫人好记性。” “见过三皇子。”夫妇二人连忙行礼。 这时,李氏傻眼了:“真的是三皇子?” 她一直以为小孙女儿哄她来着,三皇子诶,那可是皇帝老儿的娃子,顶顶尊贵的身份了,怎么可能出现在他们家?此时见大儿子大儿媳纷纷行礼,才明白过来,竟是真的。想起曾经撮合斐烈和涂菲媛的一举一动,顿时羞得老脸通红。 “奶奶,您就把我当成媛媛的朋友看。”斐烈眼神一动,看向李氏说道。 他最感激的人就是李氏了,只因为这个老人是唯一一个看好他和涂菲媛的人。其他人,不说无动于衷的涂老头,频频嗤笑的周监正,就连他母妃珍妃也不是很同意。祁朗等人,只是口头和行动上支持,心里慢慢也不看好。 他们都觉得,涂菲媛对阿俊亲近,显然要把阿俊当做童养夫,别人是没戏的。尤其,涂菲媛有一句名言:“长得再好有什么用?他太老了。” 没有人支持他。只有李氏看好他。斐烈明白,他的豆花姑娘今早说这番话,是明摆着要撵人了。他虽然可以借着伤势赖住几日,早晚也要走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在走之前,刷一刷好感度了。 “哎哟,这,这可使不得。”谁知,李氏吃了一惊,连连摆手,看也不敢看他。 斐烈不禁有些失望。自然,面上是不露半分的。转头又看向涂大海和云诗,见二人面上没有异议,便点了点头,走向营帐吩咐去了。 “多谢大人。”涂菲媛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如此,一举多得,再没有烦心事了。涂菲媛忽然觉得,涂大海的回归,还是很有用的。故此,脸上一派笑盈盈,拍了拍阿俊的肩膀:“走,带你出去玩。” 有涂大海拉仇恨,斐烈扫除忧患,她还有什么可愁的?竟是一心一意酿酒赚小钱就好了,乐得清闲。准备带着阿俊,到大杨村找阿皎,打探打探小姑娘的情况,叫她跟自己干。 葡萄酒虽然是小生意,但是她心里的打算却不止于此,日后总要越来越忙的。只可惜,镇上卖猪肉的小哥,吴大刀并没有来找过她,让涂菲媛有些遗憾。 “媛媛的干娘,跟我们是好朋友,我们去瞧瞧他们。”吃过饭,涂大海与云诗站起来,对涂老头和李氏说道。 涂老头和李氏便道:“去吧去吧,忙你们的去吧。” 小孙女儿拉着阿俊出门了,麻衣老头悄悄随在后头跟出去了,才回来的大儿子大儿媳也出门了,最讨人喜欢的小伙子祁朗也带着人走了,家里只留下怕人的三皇子和几位伤势严重的侍卫。一时间,热闹尽数散去,院子里静悄悄的。涂老头默不言语,李氏叹了口气。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一三章 收留,阿皎 涂菲媛领着阿俊出了门,一路往村外头走去。没走多久,就被村民拦住问道:“哎哟,听说你爹涂大海回来啦?” “嗯,昨晚回来的。”涂菲媛有些惊讶,他们怎么知道的?莫非是老二涂大江一家散播出来的?转念一想,没什么可瞒的,便实话说了出来。 身后便响起一连串的咂嘴声。 涂菲媛没有理会,带着阿俊一路往前走。忽然,阿俊停下来,扯着她的衣角,抬手往一边指过去:“媛媛,有人在看我们。” “谁?”涂菲媛扭头看过去,顺着他的指向,果然看见一个人,远远站在一处坡前,朝这边看过来。青衫布靴,面容清俊,面上少年青涩尚未尽褪,微微抿着唇,看过来的眼神复杂难辨,正是许凌云。 涂菲媛的眼中闪过一抹厌烦,收回目光,扯了阿俊的手:“理他作甚?咱们走。” “嗯。”阿俊便也收回目光,反握住涂菲媛的手,往前走去。 涂菲媛偏头瞄他一眼,有些好笑,也没有挣脱。 这些日子以来,每每出门,阿俊必要牵着她的手。涂菲媛甩不脱,也就随他了。阿俊却渐渐变得霸道起来,每次非要握住她的手才行,竟不肯叫她握着他的。 约莫是雄性激素开始分泌,臭小子要发育了,涂菲媛心中暗暗猜测。并没有为这件事训他,但凡不涉及底线的事,她极少训他。 两人携手并肩,一路往村子外面走去,背影如画,引起众多感叹。 “真想不到,黑妞子竟然有这般造化。”有人说道。 “可不?瞧她原先什么模样啊,黢黑黢黑的,又一身肥肉,畏畏缩缩的,瞧着便叫人不喜欢。再瞧现在,老天爷,仙女儿也不过生得如此模样了。”有人说道。 “你们瞧了没有,她身上穿的衣裳,比桃花还鲜艳,也不知道怎么染的?我可从没见过这样鲜亮的颜色。还是绸缎的,这水儿一样光滑的料子,也不知道多少钱才能买来?” “听说,她爹娘都回来了。有她爹娘在,这丫头日后的造化,可是不小。” 想起当年涂大海的为人与事迹,众人纷纷感慨起来。 “人家自己给自己找了个男人呢。你们瞧见没有,那长得比她还好看的少年,打从一开始,她又黑又胖的时候,就对她死心塌地。也不知道她咋有那么大本事的?”不做活的妇人们,凑在一处,叽叽呱呱起来,有羡慕,有嫉妒。 不远处的路边,一名青衫少年的周身,却散发出浓浓的悔恨。许凌云握着拳头,盯着涂菲媛消失的背影,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上天为何如此待他?叫他连回头路也没得走?假如她当初不是那般又黑又胖的丑样子,他何至于跟李琼儿定亲?如今想来,李琼儿的模样,连她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过。 当初,她是那么喜欢他。但凡他对她好一点儿,如今也不会是覆水难收的地步。许凌云心中愈发悔恨起来,更有浓浓的不甘。她长得漂亮,心思聪颖,又有涂大海这样的人为父亲。她,他一定要得到! 朝涂菲媛的背影消失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许凌云转身离去。 “涂姑娘,等等!”快走到村子口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急切的叫喊,听起来甚是耳熟,转身一看,竟是杨有田家的。见到涂菲媛转身,胡氏连忙说道:“涂姑娘,不好啦,你二婶子,在说你家坏话哪!” 上回胡氏鬼使神差做了件好事,让涂菲媛对她另眼相待,给了她一件白玉扳指。因着引来一桩祸事,胡氏把涂菲媛恼上了,打定主意离她远些,再不跟她有瓜葛。然而,涂大海的回归,让胡氏转了心意。 这姑娘,眼瞧着日子一天比一天过得好,可不知是什么福星降临了?若是沾着她,日后不得有好日子过?胡氏又一想,那日的事,说起来有些蹊跷。她明明看着银衣人挥剑砍来,却怎么又没事,只有白玉扳指断了?也许那白玉扳指是好东西,救了她一命? 若是跟着涂菲媛,说不定还有这样的宝贝可以得?故此,转了心思,向涂菲媛告密起来。 “昨晚上涂有金是不是到你们家去啦?他回来据说一身是伤,今早上天不亮,荣氏就站门口骂起来啦,说你爹生不出儿子就打侄子,端的是心思恶毒,又哭又骂,只说没处讨公道。”胡氏绘声绘色地学了一通,然后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涂菲媛。 涂菲媛不知她还想要一件白玉扳指那样的宝贝,对她期待的目光很莫名其妙,便道:“我知道了。”说完,转身与阿俊出了村子。 只留下身后的胡氏,愣了一下,眼中浮现失望。随即,又高兴起来。涂姑娘如此,说明她轻易是不受人恩惠的。只要她多做这样的事,涂姑娘心里满意了,就会再给她的。思毕,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媛媛,我们要去哪里啊?”出了村子,阿俊拉着涂菲媛走在树荫下,没有树荫的地方,他便抬起手给涂菲媛遮着日头,边走边问道。 涂菲媛说道:“去找阿皎。” “找她干什么?”阿俊又问道。 涂菲媛偏头瞄他一眼,见他脸上没有高兴,也没有不高兴,全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心里也不知好气还是好笑:“叫她来给咱们帮忙。” “有我还不够么?”阿俊一听,却是不乐意了,“媛媛,我什么都能做的,不要叫其他人住家里好不好?” 他一早对斐烈等人不满了,尤其是斐烈,看向涂菲媛的目光,让他深深不悦。借此机会,将心里的郁闷与不满表达出来。 “咱们以后要做的事情很多,你什么都要一手包了,不嫌累啊?”涂菲媛说道。 阿俊摇头:“我不累。” 只要能把斐烈赶走,他怎么都行。 “你不累,我还心疼呢。”涂菲媛心说道。倒是不怀疑阿俊是油嘴滑舌,他这个人,最是耐劳的了,干什么都不吭不响,一声苦也不说,真真是可人疼。然而,这话她是说不出口的,便说道:“你还长身体呢,累得狠了,就不长个头了。” 阿俊听到这里,倒是愣了一下:“真的?” “真的,我还能骗你?”涂菲媛说道,“你也不想长得比斐烈矮吧?” 阿俊连忙摇头:“不。” 他比斐烈矮一个头,身板也薄弱了一半,虽然打得过斐烈,看起来却没有斐烈勇猛,这让他很不高兴。而且,他记得那天涂菲媛看到斐烈游泳完了上岸时,眼睛盯着斐烈赤着的上半身,一眨也不眨的模样,回想起来就觉得胸闷。 “那我们去找她吧,叫她来咱们家干活。”阿俊说道。 他以后要少干活,多长个,最好比斐烈还要高一个头。叫斐烈以后看见他,跟他说话时,都仰着头说话。 涂菲媛见哄住他,便笑了:“嗯,走吧。” 两人来到大杨村,径直往阿皎家走去。还没走近,便听到一阵尖锐的叫骂声传来:“你没长眼啊?老娘一个大活人站在这里,你看不见啊?老娘新做的鞋子都给你踩了,你个赔钱货,还敢瞪老娘?老娘打死你!你站住,你敢跑,以后都别回来!” 声音愈发尖锐起来,随即,一个瘦小的身影跑出来。紧随其后,是一根丢出来的大棒子:“小贱人,赔钱货,扫把星,滚得远远的,再别回来!” 眼瞧着那根大棒子就要砸到阿皎的背上,阿俊抬手一抓,将大棒子抓在手里。站在门口叫骂的妇人,看到这一幕,眼睛直了。目光落在阿俊的身上,“哎哟”一声,抬脚跨出门来:“小兄弟,你又来啦?” 听见这一声,阿皎的脚步猛地顿住,偏头往阿俊看来。她先头只顾着跑,倒是没去看这两道光鲜亮丽的身影。此时一看,不是涂菲媛和阿俊又是谁?又见阿俊松手丢了棒子,便知他救了自己,看向他的眼神更加明亮起来。 这时,涂菲媛和阿俊也看清阿皎的模样。但见她满头乱发,上面许多脏污,竟还有血块粘着头发,凝成了疙瘩。再看她的脸上,青紫淤血就不必说了,明溜溜地肿起来,两只眼眶则深深凹下去,瘦得皮包骨头,看起来骇人得紧。 若非那双刺人的明亮目光,涂菲媛几乎要认不出来:“你怎么了?” 阿皎不看她,只抬头盯着阿俊:“你是来找我的?” “嗯。”阿俊点点头,想起涂菲媛路上说的话,又道:“你跟我们回家去不?” 阿皎自动忽视了“们”这个字,眼睛一亮,朝阿俊走近一步:“你要带我走?” 阿俊被她异常明亮的目光,盯得有些不适,又看着她一身脏兮兮,不愿叫她沾脏了自己漂亮的衣裳,便朝后退了一步:“我们家有很多活要干,想叫你去帮忙。” 阿皎抬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自然没有忽视他眼中闪过的嫌弃,眼中一灰。随即,她笑了一下,说不出的悲哀,认真地对阿俊说道:“我跟你走。不论你带我去哪里,我都跟你走。” “哟,小兄弟,你家住哪里啊,这么久不来看嫂子呢?”这时,阿皎的嫂子走了过来,笑吟吟地伸出手,就朝阿俊的脸上摸去。 涂菲媛的眼睛眯了眯,扭头问阿皎:“你还有什么东西没拿吗?” 阿皎这才第一眼看涂菲媛,但见她一身桃红色的衣裳,在阳光的照耀下,明晃晃的,似有水在流动。一身粉嫩肌肤,白里透红,更衬得秀丽绝伦的五官,美得脱俗。抿了抿唇,阿皎别过眼睛:“没有了。” 那个家里,她唯一有的便是阿娘。如今阿娘死了,她还有什么留恋的? “阿俊,把她打一顿!”涂菲媛见小姑娘摇头,立刻对阿俊吩咐道。 阿皎的嫂子一过来就要摸他的脸,阿俊早就恼了,也不多说,抬起一脚就把妇人踢飞了。妇人直直倒飞了七八步,才停了下来,“咚”的一声,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顿时眼冒金星,也不晓得爬起来。 “扑哧!”阿皎忍不住笑了起来,趁机走过去,抬起脚狠狠踢着妇人:“臭娘们,叫你打我!你再打啊!” 妇人被踢得回过神来,睁眼看见阿皎的脸庞,眉头一拧,爬起来就要揪她。谁知,肚子一阵疼痛,方才被阿俊踢得狠了,竟是使不上劲。阿皎见她起不来,又狠狠踢了她几脚,更是趁机弯起手,露出指甲抓向她的脸。 “啊!”妇人捂着脸惨叫起来。 阿皎出了气,朝她身上呸了一口,转身往涂菲媛这边走来:“走吧?” “走。”涂菲媛颇有些讶异地看了她一眼。这小姑娘,心里喜欢阿俊,却敢在阿俊的眼底下,露出这副凶悍泼辣模样,倒是有性格。 一行三人便回了家。 “哎哟,这孩子怎么了,这样一副可怜模样?”回到家,李氏看见阿皎的模样,顿时心疼得皱起眉头。 涂菲媛便说道:“奶奶,她也是我捡来的,以后就住咱们家了。她手脚很灵活,人也勤快能干,以后就叫她给你帮忙。” 这个小姑娘,又狠又泼,若是调教好了,给李氏做小丫头,却是合适。李氏心软,年纪又大了,若是荣氏或谁再来,李氏未免劳动又生气。有阿皎在,看谁能欺负得了李氏? 就冲阿皎对她嫂子又踢又抓又啐的狠劲儿,涂菲媛相信,叫她给李氏做小丫头,再合适也不过了。 “帮啥忙呀,这么小的丫头,哎哟,这一脸伤,还有头上,咋还有血块呀?老天爷。”李氏说着,赶忙往外走去,“我烧些水,给她洗洗头。” 李氏没认出来,这就是曾经骂过小孙女儿黑妞子的女孩儿。不过,她素来心善,即便认出来了,这当口也必不会说什么了。 阿皎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转头打量这座崭新又宽敞的大院子。 “我住哪里?”阿皎毫不客气地问道,一点儿被人捡来,即将寄人篱下的自觉都没有。 涂菲媛抬手一指:“住柴房。” “柴房?”阿皎瞪起眼睛,不敢相信。 一路上来的时候,涂菲媛跟她说了,家里要做生意,日后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瞧着她手脚伶俐才叫她来的。如果她愿意,就住下也无妨。管吃管住,每个月还有工钱拿。阿皎看了一眼阿俊,想也没想就应了。 阿皎想来,涂菲媛既然叫她来,就是看重她,该客客气气地礼待她才行,起码也要一个人住一间屋子的。怎么,却叫她住柴房? “眼下没有多余的屋子给你住。”涂菲媛说道。临去之前,她没想到要将她领回来的。瞧着她被嫂子赶出来,小小年纪无处可去,才动了心思,“你先住着,我叫人在东间打个隔断,过两日就给你搬进去。” 阿皎听到这里,才满意了,又指了指阿俊:“他住哪里?” “住你对面。”涂菲媛的眼神瞟了一眼西间屋子。 阿皎不禁抿了抿嘴,悄悄瞅了阿俊一眼,眼睛里终于晃动出一丝高兴的神色来。 “孩子,快过来,把头发洗一洗。”李氏烧热了水,便招手喊阿皎。 涂菲媛拦住阿皎,低声对她说道:“路上我同你说过了,眼下我再同你说一遍,你在这个家里做什么都行,只一件事不行——绝不能对我爷爷奶奶不好,一丁点儿都不行!” “我记住了。”阿皎挥开她的手,迈开两条细细的小腿,朝李氏走过去。 李氏兑了一盆温水,又拿了梳子过来,叫阿皎坐在对面,喊她弯腰下来,给她洗头发。阿皎的头发才浸到水里,顿时便染脏了水,李氏的眉头拧起来,又心疼又气愤道:“谁把你弄成这样?心咋那么狠呢?” 眼睛一抬,看见阿皎细细的脖子后面,印着几道还没褪去的青紫,是从衣裳里面延伸出来的,直是气得有些哆嗦起来:“媛媛,她家人是谁,怎么把她打成这样子?” “她没有家了。”涂菲媛也看见阿皎的衣裳遮不住的地方,手脚上都是伤痕,心里也有些不忍。 李氏一低头,就见阿皎粗鲁地扯着头发,也不嫌疼,直接把粘着血块的头发一把一把扯断,直是眼皮子跳起来,连忙按住她:“好孩子,可不能这样洗。”一边抬头对阿俊说道,“阿俊,去拿剪子来。” 不一会儿,阿俊拿着剪子出来了,递到李氏的手里。李氏便按着阿皎的手,不叫她动,然后细心地把她打结的头发都剪掉了。然后放下剪子,起身倒了脏水,换了盆干净的,又给她洗起来。 一并洗了三四盆水,才把阿皎的头发洗干净了。李氏拿了毛巾,给她擦头发,瞧着阿皎满脸的伤,心里止不住又是气。这样小的孩子,那些人怎么下得去手?把毛巾递给她,起身道:“你自己擦干,奶奶给你拿药去。女孩儿的脸,可不能留下疤。” 阿皎的眼皮子动了动,拿着毛巾,一下一下擦着头发。 “我奶奶好吧?”涂菲媛站在旁边,一直打量着小姑娘,见状笑吟吟地走过来,弯腰低声说道:“想不想做我奶奶的孙女儿?”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一四章 访友,遭难(二更) 前阵子阿俊受了几回伤,沐神医给了好些敛伤去疤的药,却因为阿俊自己奇异愈合了,没有用完。》し李氏走进屋里,将药盒拿出来,坐到阿皎对面,抠出药膏细细给她涂在脸上。一边涂着,一边念道:“这究竟是谁打的?心也太狠了。” 阿皎垂着眼睛,一声不吭。两只手搁在膝盖上,慢慢握了起来。 “你叫啥名儿?几岁了?”李氏问道。 阿皎这才开口道:“我叫阿皎。十一岁。” “都十一岁了?”李氏忍不住打量她的身板儿,“可是受苦了,这身板瞧着跟岁似的。” 阿皎抿起嘴巴,不吭声了。 “把手伸出来,奶奶给你的手上也涂药。”李氏给她涂了脸上,低头看见她的手上又粗糙又干裂,直是皱起眉头,在心里把打她的人骂了一通。 阿皎浑身都是伤,李氏给她涂完了手背手心,发现她手腕上延伸出来一道道狰狞的伤痕,撩起她的衣袖,发现她身上简直就没有一丝儿好皮肉,比当初阿俊来到家里时,还要惨上几分。李氏皱起眉头,站起身来,对她道:“跟奶奶进屋。” 叫了阿皎,往屋里去了,闭了门,掀了她的衣裳,给她身上涂药。 院子里头,涂菲媛倒了盆里的水,又将梳子毛巾都收起来,只听到屋里传来一声声李氏的气愤咒骂:“黑心肝的东西,这样打孩子,诅咒他断子绝孙,来世投胎做畜生!” 阿皎听罢,竟“咯咯”笑了起来,又清又脆:“奶奶,不必咒她,她一把年纪连个蛋也没生下来,想来是断子绝孙定了!” “活该!”李氏听罢,十分解气地道。 不一会儿,阿皎出来了,身上换了李氏的旧衣裳和旧鞋子,虽然肥大了些,到底比之前破破旧旧的样子好。头发也梳成了整齐的辫子,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许多。涂菲媛瞧着她的模样,也是点了点头。 “你早上可吃过饭了?肚子饿不饿?饿就跟奶奶说,奶奶给你做吃的。”李氏跟在后头走出来,问阿皎道。老人家心善,最看不得小孩子受委屈,莫说家里如今过得好些了,便是从前只有窝窝头吃的时候,也不会不管她。 阿皎摸着肚子,咬了咬唇,抬眼看了李氏一眼,有些犹豫。若是涂菲媛问她,她铁定要说饿的,而且还要狮子大开口,尽捡着好的吃。但是她见不得别人对她好,别人一对她好,她反而不自在。 “哎哟,这孩子瘦的,便是不饿,也吃些东西。”李氏见她不吭声,只当她初来乍到,抹不开面,便自顾走到灶边,要烧饭给她吃。 涂菲媛对她挑了挑眉头:“愣着干什么?想吃什么自己去做。我奶奶一把年纪,还要她给你做饭吃啊?” “哼。”阿皎翻了个白眼,走过去替了李氏,“奶奶,我自己来,我会做饭。” 李氏连忙拦住她:“你的手才上了药,先养着,别听媛媛的,她就会吓唬人,等你手上好了再给奶奶帮忙。”一边说着,一边扭头瞪了涂菲媛一眼,“不许吓唬人。” “奶奶,我捡她回来是当小丫头的,您还想当孙女儿啊?”涂菲媛说道。 李氏抬起手来指着她,哭笑不得:“你这孩子,可是有爹娘了,这就摆起大小姐的款了,要丫头使唤了。” “我这是替我爹花银子呢。”涂菲媛说道,“他们把我丢下这么多年,不管不问,我花他几个银子怎么了?再说,养个小丫头又不贵,一个月给她五百文钱也就是了。” 放在从前,涂菲媛可能没这么理所当然。自从早上吃了顿饭,听了涂大海的一番试探,尤其是那句“女儿啊,爹爹给你起的名字还满意不”,让涂菲媛真是“满意”到了心坎里。她的好爹爹,赚了银子不给她花,还想给谁花? “随你吧,反正是你们家的钱。”李氏不做声了。 五百文钱,搁在从前,那是很大一笔了。偏偏如今小孙女儿自己能干不说,她爹娘也回来了,一年的俸禄就有不少,哪里就短了五百文钱了?她倒是舍不得,但是银子也不是她挣的,她多这个嘴干什么? 阿皎被李氏拦了,不叫她碰杂物,便站在一边,悄悄看阿俊。他长得真好,像神子一般。他还救了她。那些难捱的日夜,她都是想着他,才撑过来了。一时目光有些痴了。 “媛媛,我回屋了。”阿俊被看得不自在,便低头对涂菲媛说道。 涂菲媛便道:“去吧。” “涂姑娘可在家?”就在这时,院子外头响起一个声音,是黄掌柜身边的阿全。 涂菲媛常去无忧酒楼,一来二去,跟阿全也熟了,便走出去问道:“我在。什么事?” “掌柜的叫我来问,为何今日没有送酒过去?”阿全是驾着马车来的,一手牵着马缰,站在大门外头。 涂菲媛愣了一下,道:“我昨日不是送了四十斤么,都卖光了?” 她叫孟庄主派黄连每日送一百斤葡萄来,酿做葡萄酒,一共送了十天,也就是一千斤葡萄,约莫能出五百斤酒。 考虑到葡萄酒是新品种的酒,市场情况如何并不作准,涂菲媛只酿了这些。浓度c甜度c色泽c酒香等,均不一样,打算叫黄掌柜仔细盯着,根据后续市场反应情况,再批量酿造反响最好的那一种。 以眼下的天气及温度,葡萄酒二十天左右便能酿好。昨日才酿好第一批,给无忧酒楼送去了四十斤。涂菲媛跟黄掌柜定的价格,一斤葡萄酒,卖做十两银子。因着从前没卖过,涂菲媛也拿捏不住受欢迎度如何。见着阿全来了,心里隐隐有些猜测。 只听阿全笑道:“都卖光了。昨日上午就卖光了。”便将昨日是如何卖的酒,对涂菲媛说了起来。 原来,昨日来吃饭的一人,是黄掌柜的熟客。黄掌柜自然推荐了葡萄酒,那人姓徐,人称徐二爷,吃了一杯酒,但觉美妙无穷,立时便要购上十斤带走。黄掌柜不肯,最多卖他三斤,却是涂菲媛新酒乍到,要让越多的人尝到越好,不肯卖他许多。 徐二爷也是个精明人,当下也不缠磨,提了三斤酒就回去了。只不过,却叫了交好的朋友,代他来买酒。一人买上三斤,三个人就买足了。偏偏徐二爷的朋友也都是精明人,尝了葡萄酒,连连道好,回去后竟不肯给徐二爷了。徐二爷无法,便遣了家中下人,巧做打扮,前来买酒。这一来二去,就卖掉了二十斤。 涂菲媛听罢,直是忍不住笑:“你跟我来,今日还能起出五十斤来。” 喊了阿俊帮忙,将一只只酒坛搬上了马车。 “一共四十斤酒,共卖了四百两银子,无忧酒楼抽取三成,这是剩下的。”阿全从怀里掏出一只荷包,递给涂菲媛,“涂姑娘点一点。” 涂菲媛接过来,打开袋子,但见里头有两张面额为一百两的银票,还有一张面额为五十两的银票,其余是六块五两的银锭,一共二百八十两。点清楚了,又都放回荷包里,只取出一只五两银子的银锭,递给阿全说道:“劳烦你明日来取酒的时候,捎来些肉菜来。” 阿全对阿俊的惊人食量,隐约晓得几分,也没多问,接了过来。无论收也好,不收也罢,都由黄掌柜裁定。将银子收好,对涂菲媛拱了拱手,便驾着马车离去了。 “你就卖了四十斤酒,就得了这些钱?”阿皎跟在后头,将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眼睛直勾勾盯着涂菲媛的怀里,满脸不可置信。 涂菲媛便笑道:“是。你可要尝一尝?” 卖给别人是贵,自己人喝却不值得什么。尤其涂菲媛打算把阿皎培养起来,自然也不会对她吝啬。 “尝。”阿皎点点头,对涂菲媛却是不客气。 涂菲媛便叫阿俊抱了一坛子酒,提着进了屋,倒了一小碗给阿皎:“尝尝。” 阿皎的眼睛依依不舍地从阿俊倒酒的手指上收回来,端起碗,凑到嘴边喝了一小口。顿时,眼睛睁大了:“这真的是葡萄酿出来的?” 她只知道用粮食能酿酒,还不知道原来甜滋滋的葡萄,也能酿出酒来。若非涂菲媛与她讲过,还不敢相信。 “我知道了!”阿皎又喝了一小口,放下碗,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涂菲媛:“那时你逮着我,非要我告诉你从哪里摘的葡萄,你那时就想着酿酒了?” 涂菲媛点点头,目光有些欣赏:“不错。” “那这些葡萄也是紫霞山庄的了?”阿皎又问道。 涂菲媛点点头:“是。” “你要给我加工钱!”阿皎听罢,扬起下巴说道,“若非是我,你根本不知道紫霞山庄有葡萄!” 涂菲媛笑眯眯地指挥阿俊给她也倒了一小碗,说道:“我记得我感谢过你了?” “不算数!”阿皎扬着下巴说道,“你带我把葡萄卖进沈家,才得了二两银子,可是你卖四十斤酒就能得四百两!” 涂菲媛摇了摇手指:“不是四百两,你算错数了。”扭头问阿俊,“一斤酒卖十两银子,无忧酒楼抽取三成,咱们得多少?” 阿俊答道:“七两。” “那四十斤酒呢?”涂菲媛又问。 阿俊想也不想就答道:“二百八十两。” “你有这么多钱,为什么一个月才给我五百文?”阿皎不服气地道。 涂菲媛敛了笑意,淡淡说道:“我有多少钱,是我的事。我爱给你多少,也是我的事。至于接不接受,才是你的事。” 言外之意,她能接受就接受,不能接受就滚。阿皎听出来了,咬了咬唇,仰头一口气把碗里的酒喝干净,好像这样就能多讨回来一点似的。 “收起来吧。”涂菲媛见她喝干净了碗里的酒,便叫阿俊把酒收起来。涂老头喜欢喝酒,这样的果酒喝一些又不伤身,涂菲媛很愿意给他喝。 上午已经过了大半,涂菲媛抬头看着天色,又看了看阿俊,有些发愁起来。 昨日才从无忧酒楼回来,前日才去了紫霞山庄蹭饭吃,今日可都不能去了,整日这样吃别人的,饶是涂菲媛厚脸皮,也不好意思了。她虽然给了阿全银子,叫他买肉菜来,要送来也是明日的事了。今日的两顿饭,可怎么办呢? 话说两头,涂大海夫妇去了紫霞山庄,见了孟庄主和沐神医,一番激动与惊喜自不必提。 过了初时的兴奋,沐神医再看昔日的救命恩人,就有些不满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媛媛?” 以她的医术,想要造假,要瞒过天下人并不难。偏偏云诗瞒得紧,什么也不告诉她,叫她针对广玉公主的毒药,悉数作用在了涂菲媛的身上。一想到那七日里,涂菲媛所受的罪,沐神医就忍不住埋怨起来:“你知不知道,媛媛吃了多少苦?若非是阿俊,我都不知道她怎么忍得过来。” “阿俊?这又关阿俊什么事?”云诗脸上的愧疚尚未散去,紧接着惊讶起来。 沐神医便将阿俊如何替涂菲媛吃苦头的事说了出来,末了道:“他身上真是种种奇异的事。这样代人受过的事,他也做成了。” “真是难为那孩子了。”云诗不由得感激又愧疚。 沐神医忍不住又埋怨起来:“你真是太过分了。你都不知道,媛媛有多难过。” 云诗一句话也不回嘴,由着沐神医将她数落一通,末了才倒了杯水递给她,说道:“并非我不相信你。这件事,委实告诉谁都不合适。你是心软的人,又对我死心塌地,最要瞒着的人,便是你了。” 倘若告诉了沐神医,涂菲媛并没有死,沐神医能够忍得住,十年来不探望一眼?以云诗对她的了解,她根本做不到。故此,不如一开始就瞒着她。 沐神医心里也清楚,只不过想起涂菲媛受过的罪,还是忍不住心疼:“我就是心疼媛媛。你不知道,她有多倔强。” “看来她这一声干娘没叫错。你这般疼她,竟把我都比过了。”云诗打趣道。 沐神医便伸手拧她:“活该。你这狠心的娘,一走就是十几年,我若是媛媛,我都恨死你了。” 云诗的笑容淡了淡,说道:“媛媛可不恨我。”她只是不把她放心里。现代人大多冷漠,心灵封闭,尤其涂菲媛这样被逼着成长起来的人,更是难以对别人敞开心扉。 那边,涂大海把孟庄主叫到一边,私下给了他一包东西:“用这个泡茶给阿霞喝,每日一次,别间断。” “这是什么?”孟庄主打开手帕,只见里面包着一小堆白色的圆颗粒,像种子,又像石头,表面十分光滑,闻着似有淡淡香气。 涂大海压低声音说道:“你也知道,我和云诗偶然落入什么地方。那境内的土地,很有些神性,人人几乎都活到一百五十岁以上,还有不少两百岁的人,步履矫健,健步如飞。” “这么神异?”孟庄主听罢,惊得睁大眼睛。人到七十古来稀,一般人活到五六十岁就差不多到头了。月圣国的人,寿命平均是外界的三倍了! 涂大海便道:“可不是?我观之,他们的土地c空气c作物,都很不凡。这是我寻到的一味珍贵之物,皇室之人常喝,有调理身体之奇效,你无事泡来给阿霞喝,兴许能治愈她的隐疾。” 涂大海没有说的是,这一小包东西,是仪兰御用之物。根据云诗的观察,仪兰的身体似乎很不好,一日也离不得这东西。若是累得狠了,还要加倍加量的喝,否则便常常咳血,更严重则大病一场。 两人虽然跟仪兰亲密,却也探不得更深,只知道这东西能够调理人的身体。于是,云诗便跟仪兰做了交换,她和涂大海两人为她做幕僚,她赠他们这个东西。 仪兰初时听了,脸色沉了沉,冰寒骇人。缓过来后,便与云诗做了五年之约——云诗和涂大海为她作幕僚五年,她赠两人此物。 后来发生了变故,两人也不知为何,才做了三年幕僚,便被仪兰放了出来,还给了约定之物。不论如何,这东西就是云诗给沐神医求的,自然给了孟庄主。 只不过,因着不清楚此物究竟能不能治好沐神医的不孕之症,便悄悄交给孟庄主。叫他日常什么也不要说,只管依旧夫妻生活。万一怀上了,便是欢喜。怀不上,也不至于空欢喜一场。 “大恩不言谢。这份恩情,我记在心里。”孟庄主也不是傻子,虽然涂大海没有详说,他已经猜到此物的珍贵,对涂大海抱了抱拳,收了东西,两人转身回到座位。 沐神医和云诗已经又哭又笑说了一场,见两人回来,便擦了擦面庞,说道:“咱们进京吧?去肃王府走一趟。” “走。”两个男人分别扶了自己媳妇儿,往外走去。 肃王爷和肃王妃曾经出面给涂菲媛说过话,也都是可交之人,再加上当年的交情,故此这一番也走得。 四人来到肃王府,可把肃王和肃王妃吓了一跳,随即又惊又喜,一番叙话不提。然后,三个女人坐一边,三个男人去了前头,分别叙话起来。 久别重逢,本是高兴之事。谁料,不多久,一个尖锐的声音刺破肃王府的上空。 “广玉公主驾到!” ------题外话------ 惊喜不?嘿嘿,阿风乃是驾驭着大姨妈,乘风破浪,飚出二更君来滴~掌声在哪里?来点鼓励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一五章 气晕,报仇 听着这一声太监传来的刺耳声音,后院的三个女人和前院的三个男人,都吃了一惊:“她怎么来了?” 众人久别重逢,有许多话要叙说一番,本是一件畅快美事。网偏偏,广玉公主来了,就好像一颗老鼠屎,掉入了美酒当中,叫众人都觉得膈应不已。 “你们两人藏在这里,暂且不要出去,等我和王爷应付走了她,咱们再叙话。”肃王妃按下沐神医和云诗,起身便要朝外面走去。 云诗随后起身,笑着说道:“何必如此?我也出去会一会她。” “云诗?”肃王妃和沐神医都惊讶不已,“她发起疯来可了不得,若知道你和涂大人回来,指不定要疯成什么样呢?给她看见你们两个,真是再没有一日好过了。” 当年,广玉公主疯魔了一般,隔三差五就找侍郎府的茬,便是平民路人都看不过去了。偏偏她是公主,又没人奈何得了她,只把涂大海和云诗烦了个够呛。 后来一把火烧起,将侍郎府烧成了灰烬,涂大海夫妇尽丧命于火海,广玉公主暗爽或心痛却不提,自此却是清净了。 然而云诗与涂大海却不是真的死了,而是领了永兴帝的密旨,使了一个金蝉脱壳之计,逃之夭夭。今日这般毫无准备,突然刺入广玉公主的眼中,只怕又要激怒了那疯子。 “媛媛就等着这一日呢。”云诗无奈笑道。见肃王妃和沐神医诧异,便说道:“她先头不是被广玉公主吓了一回?心里很生气,从没得到过我们的疼爱,却被我们牵累至此,今早上便说了,叫我和大海速速进京,广告好友,就说已经回来了。让广玉公主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我们身上,再没工夫找她的茬。” 肃王妃和沐神医愣了一下,随即沐神医喃喃说道:“倒像是媛媛做的事。” “媛媛也太过分了。”肃王妃拧了拧眉,“她耍小孩子脾气,你和涂大人可不能这般纵着她。广玉公主是多危险的人物?你们怎么能如此冒险?” 才说着,那边涂大海和孟庄主快步走过来了,口里叫道:“怎么还不过去?公主来了,咱们速速到前头去拜见。” “涂大人,你也要见她?”肃王妃问道。 涂大海笑着走到云诗身边,搂住她的肩膀,说的话与方才云诗所说一般无二:“我家媛媛发话了,叫我们必须现身,我们可不敢不从。” “随你们吧。”肃王妃无话可说,便整了整衣衫发髻,打头前面去了。 前头,广玉公主坐的软轿被放在地上,她的双腿还没痊愈,也不下来,仍旧坐在上头,使劲拍着扶手,等不及地大喊:“涂大海?涂大海?你敢不见我?” 三对夫妻碰头之后,朝这边走来,还没走近便听到这一声,不禁都惊讶起来:“她怎么知道你们在这?” “不知。”涂大海和云诗对视一眼,也觉得奇怪。他们昨日才回来,只见了孟尚书c永兴帝,今日才见了孟庄主c肃王,广玉公主是如何知晓他们回来的?并且,她怎么知道他们在肃王府的? 这话说来便有些巧合了。 昨日涂大海和云诗回来,虽然不曾高调露面,却也没有刻意低调。尤其他二人均是五官端正,气度不凡,涂大海背着云诗一路从城门口走到尚书府,落入不少人的眼中。而云诗的相貌秀丽绝伦,一别十三年,却不曾变化许多,更是惹人注目。被孟尚书带入皇宫,自然也有许多宫人见到,一传二,二传四,渐渐就传到广玉公主的耳中。 广玉公主率先带人去了孟尚书的府上,叫着要人。孟尚书懒怠理她,直说人不在。广玉公主还不相信,狠狠闹了一番,把孟尚书气了个够呛。在尚书府闹了一圈,的确不见涂大海的身影,广玉公主就朝肃王府来了。 在她想来,涂大海夫妇既然回来了,又没有在尚书府住下,则必然是住到肃王府去了。毕竟肃王和肃王妃,年龄与他们相当,说起话来也更自在。如此一想,更加确定了,立时便带人来了。 这一番误打误撞,却当真给她撞见了。眼看着涂大海挽着云诗的手,一路朝这边走来,广玉公主止了大喊,嘴唇抿得紧紧的,双手死死抠着软轿扶手,死死瞪着他。 “参见公主。”肃王和肃王妃的品级与广玉公主一般,自不必下跪。涂大海等人,却不得不跪下了。 广玉公主抿着嘴,急促喘着气,也不叫起。良久,伸出手,指着涂大海的方向,忽而尖叫起来:“你骗我!你为何骗我!” “公主何出此言?”涂大海行礼过后,便不管广玉公主叫不叫起,扶着云诗站起身来。 另一边,孟庄主有学有样,扶着沐神医也站起身来。 广玉公主的眼睛死死盯着涂大海,倒是无暇教训几人的无礼,指着他道:“你明明没死,为何要骗我死了?” 当时知晓他的死讯,她难过得厉害,还为此流了泪!谁知竟是一场骗局,思及至此,更加恼怒起来:“涂大海,你戏弄本公主,本公主要治你的欺君之罪!” 她乃是天家公主,代表皇室的颜面,她若受了欺辱,便是皇室颜面受了损害,要治涂大海一个欺君之罪,也不算妄言。 涂大海闻言,不急也不恼,一只手仍旧牵着云诗的手,仿佛生怕刺痛不了广玉公主似的,口里答道:“下官何曾戏弄过公主?还请公主示下。” “你还敢不认?”广玉公主气得死命掰着扶手,好似要站起来似的,被身边的宫女们连忙按住,“侍郎府失火,你明明没死,为何要做出一副死了的样子?” 涂大海的脸色便沉了下来:“公主倒是提醒了下官。当年侍郎府无故失火,却不知道是何人所为?下官既然回来,必定要上书奏折,请皇上查一查。” “你——”广玉公主立时变了脸色。侍郎府的那场火,究竟是谁放的,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难道涂大海也知道了?转念一想,证据已经全部销毁,他就是查也查不出什么来,身子微微放松下来,点了点头:“是要查一查。此事就包在本公主身上,本公主派人帮你查。” 话音落下,几乎整个肃王府的下人,神情都有些微妙。当年广玉公主放火烧侍郎府,证据确凿,偏偏暴力销毁证据,使得大理寺无法立案,此事广为人知,几乎不是秘密。闻得广玉公主此言,全都觉得是个笑话。 “不敢劳动公主大驾。”涂大海垂眼答道。 广玉公主见他低眉垂眼,心里不由得开心起来,微微向后靠去,又问道:“你何时回来的?不妨到本公主府上,本公主给你洗尘接风?” 她一个大龄未嫁的公主,邀请人家有家有室的臣子一同用饭,尤其是避过了人家的夫人,单独邀请他一人,怎么说怎么不好听。偏偏,她素来是没什么好风评的,做过的荒唐事数不胜数,众人也见怪不怪,只在心底又鄙夷一分。 “涂大人已经同本王说定了,中午在本王这里用饭。”这时,肃王开口道。 广玉公主顿时转过头,对肃王怒目而视:“你说什么?” 肃王却不怕她,又说一遍:“涂大人夫妇中午在本王府中用饭。” 广玉公主气得眉毛倒竖,死死掰着软轿的扶手,好像要掰一块下来,丢到肃王的脸上似的。 “都还愣着做什么?公主的腿还没好,你们不劝着公主在府里养伤,刻意抬她出来吹风,是不想叫公主的腿痊愈吗?”肃王妃随后抬手指着公主府里的下人,厉声说道,“还不速速抬了公主回府?” “肃王妃好大的架子,都指使起本公主府上的人了?”广玉公主不悦地道。 肃王妃道:“公主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们自然要为公主想着些。” “呸!”广玉公主最厌烦她假惺惺的模样,仗着生得颜色好,得了肃王的宠爱,“来历不明的小贱人,你也配跟本公主说话?” 当年肃王妃带着一名三岁幼童,出现在京中,因着遭到无赖骚扰,恰时被肃王救了,从此深深爱上,非她不娶。皇室几经查探,也不曾查出肃王妃的身世,故此大力阻拦。肃王不听从,执意要娶肃王妃,很是抗争了一番。这对伉俪,一直为民间戏班所钟爱,是他们最爱说的一段书。 偏偏广玉公主不喜,她不仅不喜肃王和肃王妃这一对,还厌恶与他们如出一辙的孟庄主和沐神医这一对。这些心机深重的贱女人,凭着一副好相貌,就得到男人的喜欢。凭什么,她贵为公主,却得不到涂大海的喜欢? 阴毒的目光,落在云诗的脸上:“当年那场大火,怎么没把你烧成灰烬?”哪怕在人前,广玉公主也不曾掩饰过对云诗的厌恶。 云诗抬起头来,柔柔一笑,轻声说道:“上天钟爱罢了。” “你——”广玉公主最恨她这副什么时候都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什么都不被她放在心里。 “大海,我忽觉身体不适,我们这便向公主辞行,到后面歇着吧?”云诗忽而身子一晃,软软偎在涂大海的怀里,一手扶着额头,仰头对涂大海说道。 涂大海眉头一肃,立刻说道:“再没什么比夫人的身体更重要了。”扭头对广玉公主道了一声“告退”,半揽云诗在怀里,扶着往里头去了。 “哎,我怎么也有些头晕起来?”就在这时,沐神医也微微一晃,对孟庄主说道。 孟庄主生得比涂大海高大几分,闻言伸手将沐神医打横抱起,对广玉公主说了声“告退”,大步往里头去了,几步便追赶上涂大海。 广玉公主见状,直是气得险些上不来气。 偏偏涂大海本来扶着云诗,缓缓走着,正是男子体贴,女子柔弱,好一副美丽画卷。被孟庄主抢了先,涂大海不服气了,弯腰蹲下来,硬要云诗伏在背上,揽住她的腿弯,大步向前而去。一人抱着媳妇儿在前面大步走,一人背着媳妇儿在后面急急赶,竟是比赛起来。 “欺人太甚!”广玉公主只当四人故意演来气她,目光落在云诗捏着拳头捶涂大海的背,半是笑半是叫,隐隐传来“快停下,你颠得我不舒服”,更是叫她气怒攻心,眼前一黑。 肃王妃见状,连忙对公主府的下人们一瞪眼:“愣着做什么?快抬了公主回府!但凡有个闪失,唯你们是问!” 公主府的下人们,只见广玉公主此刻话也说不出来,喘得厉害,也是吓坏了,连忙叫着:“起驾,回府。”匆匆乱乱地走了。 “何苦来哉?”望着广玉公主的软轿远去,肃王妃摇头道,“白白招了一肚子气,她总是记不住,你说她图什么?” 广玉公主和涂大海c云诗之间,往往便是这般。广玉公主前来找茬,涂大海和云诗四两拨千斤,最后被削面子的人总是广玉公主。她偏偏记不住,过不几日又来找茬。 “想她作甚?”肃王淡淡说道,“咱们里头去。” 肃王妃便笑了,忽然身子一软,媚眼一抬:“我也头晕。” “王妃要扶c要抱还是要背?”肃王的眼中带着笑意问道。 肃王妃想起方才孟庄主和涂大海的举动,忍俊不禁,笑着牵了肃王的手:“咱们快里头去瞧瞧,他们几个闹成什么样了?” “好。”肃王不着痕迹反握住她的,跟着肃王妃的小跑,迈开长腿往里头去了。 后院里,几乎是一先一后进了院子,沐神医从孟庄主的怀里下来,云诗也从涂大海的背上下来。 “谁叫你抱我的?我不是叫你扶着我?”沐神医素来是个冰雪美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孟庄主如此亲密,还是头一遭。 孟庄主做了亏心事,讷讷不敢说话。 那边,云诗也捶着涂大海,满院子跑:“你颠死我了!我叫你停下来,你怎么不听?” “我怕那疯婆子追过来。”涂大海一边躲着爱妻的拳头,一边口里答道。 云诗“呸”了一声:“她的腿坏着呢,怎么追得上来?” “哎哟,我忘了。”涂大海说道。 云诗追着他跑了两圈,有些累了,便不跑了,只嗔他一眼:“回家你等着!” 旁边,孟庄主和沐神医看戏似的,瞧着两人打闹。见两人停下来,沐神医有些羡慕地道:“你们两人成亲十几年,半点不见腻,竟是越过越热闹了。” “他天天气我!”云诗指着涂大海说道。 涂大海听了,赶忙走过来,脖子一拧,凑过来道:“夫人捶我吧,莫气坏了身子。” “你就人来疯吧!”云诗捶了他一下,就把他推开了。 孟庄主看得一愣一愣的。往日他总觉得,他够脸皮厚了,哪知跟涂大海一比,竟是小巫见大巫。涂大海这份厚脸皮,当真是天生的,一举一动,毫无做作的痕迹。 “你们跑得欢,可知广玉公主快给气晕了?”这时,肃王与肃王妃走了进来。 涂大海理直气壮地道:“我家夫人身子不适,我自然要快些背她回来的。公主身子不适,叫驸马管去,我们可管不着。” “你就逞口舌之快吧!”肃王妃说道,“你明知道她没嫁人,才这样说。方才当着她的面,你怎么不问?只怕她立时便要气死过去,再不会扰你们的了。” 涂大海惊讶挑眉:“她一直没嫁人?” “她若是嫁了人,以她对你的这份痴缠,你就等着树敌吧。”肃王妃只当他做作,没好气地道。 若是广玉公主嫁了人,还如此纠缠涂大海,只怕驸马要气恨到了骨子里,届时又是一桩说不清的债。 幸亏广玉公主风评极差,永兴帝有意给她说门好亲,竟是没有同意的。其余愿意做驸马的,永兴帝又瞧不上。广玉公主不肯嫁,永兴帝渐渐也没耐心了,随了她去。故此这些年来,广玉公主竟是蹉跎至今。 涂大海和云诗相视一眼,说道:“我们当真不知此事。” “哎哟,我也没生得多俊,她怎么就非看上我了呢?”面对众人的无语,涂大海抬手摸了摸剔得光溜溜的下巴,很是怅然。 众人再也忍不住,纷纷骂道:“往常怎么不知你如此厚颜?” “当年那个谈笑风生,谐趣横生的青年才俊,到哪里去了?” 十三年过去,时光还给他们的,竟是一个自作多情c厚脸皮c矫揉做作的中年男子。 “唉,过去的我,究竟去了哪里?”涂大海被众人指着,更加怅然,抬头望天,“谁把我还给我?” 众人全都无语,翻了个白眼,进屋去不理他了。 只有云诗站在他身边,伸出手来,握住他的:“你一直是你。” 他们不知,她却知道,他何尝是故意变得如此?当年的他们,都是未经世事的青年。穿越前,穿越后,过的日子都十分简单。表现出来的,自然是一派天真。后来被派去南方推行水利,隐姓埋名,无人知道他们的身份,过程之艰,难以言说。便是那时,涂大海从一个单纯的青年人,逐渐变作了老成持重。他又怕她不喜,每每独处,便愈发做出欢快模样,讨她喜欢。她心疼他不易,便也违了本性,同他一起没羞没臊地掉节操。 后来到了月圣国,有仪兰护着,又没人给他们脸色看,再不必在人前装得老成持重。但是,多年来养成的没节操的习惯,却是改不过来了。一来二去,便成了现在这般。 “我们也进去。”涂大海笑着反握住云诗的手,进了屋里。 广玉公主回过神来,已经到了公主府。想起肃王府里遭受的屈辱,她紧紧咬牙,脸上五官都狰狞了,忽然扬手叫道:“来人!”叫来一名心腹,嘱咐一番,说道:“将这番话传给太子殿下!” 当年火烧侍郎府过后,永兴帝就表过态,再也不会纵容她了。外人只见永兴帝连这种事都给她遮掩过去了,只当永兴帝多么护她,继而不敢惹她。广玉公主心里清楚,她是彻底失宠了,所能依仗的,只有自己了。所幸斐仁对她还算不错,便打了主意,要借斐仁的势。 太子府,斐仁听了广玉公主派人传来的话,若有所思:“有意思。”思索片刻,站起身来,招手唤了人,“来人,去玉河村,把本太子的小宠带回来。顺道,把涂大人的女儿也绑了送来!” “是!”下属应声抱拳,转身离去。扬起的脸上,一双如鹰的眼睛,锐利冷戾。 玉河村北头,涂菲媛带着阿俊,正在往家返。两人的身后,麻衣老头的肩上扛着一头野猪,跟在两步之外。 思来想去,阿俊的午饭只能从山里来了。于是,涂菲媛便叫了阿俊,进山打猎。麻衣老头如影随形,撵也撵不走,涂菲媛见他伤势好了一些,便也不管了,由着他去。 回来的时候,他非要从阿俊的手里夺了野猪,自己扛着。阿俊不愿意,他的食物只有自己扛着才安心,但是麻衣老头又哭又叫,非要替他背着。阿俊本想打晕他,丢到一边,还是涂菲媛劝他道:“这人是你亲娘派来的。你只有收服了他,才有机会回家。” 阿俊虽然还不乐意,却也没再说什么,勉强赐予麻衣老头替他背着食物的资格。 “等等!”快到家门口时,忽然瞧见一队身穿铁甲的侍卫迎面而来。打头之人,生着一双如鹰般的眼睛,让涂菲媛立刻眯起眼睛,拦住阿俊:“快跑!” 太子派来的侍卫们,也瞧见了迎面而来的涂菲媛等人。在打头的侍卫队长的指挥下,加快脚步朝这边跑来:“站住!” “阿俊,快跑!”涂菲媛看清对方手里拿着的刀,以及几人身上背着的箭支,想起上回阿俊被射成刺猬的模样,只觉得心惊肉跳,连忙推阿俊。 谁知,阿俊却不跑,沉声说道:“媛媛,他们欺负过我。” “他们有箭,你打不过!”涂菲媛急得连连推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先跑!” 阿俊被她用力推着,渐渐拧起了眉头。 就在这时,忽然只听“砰”的一声,一股尘土扬了起来。却是麻衣老头将野猪往地上一丢,走上前来,指着迎面冲来的侍卫们,说道:“小主子,他们欺负过你?” “嗯。”阿俊点头,看了麻衣老头一眼,“如果你替我报仇,中午我就分一只猪脚给你吃。” 麻衣老头顿时神情一震:“小主子,且瞧好罢!”说罢,双手握拳,身上衣衫无风自鼓,低喝一声迎上前去。 涂菲媛只觉得眼皮急跳,一个老头对上近三十个年轻侍卫,还是带着刀箭的?这样的场景,她还从没亲眼见过。心里有些不安,抓着阿俊的手,急急往后退。 两人一直退到三四十步,才停下来,看着麻衣老头跟侍卫们对上。只见麻衣老头马步一蹲,双手径直前推,顿时间,仿佛有一股无形气罩,重重推了出去。将近三十名侍卫,就这样倒飞出去,只除了打头的侍卫队长,竖起长刀在身前,仅仅是倒退几步。麻衣老头的左手一蜷,随即又往前一推,这一回侍卫队长便撑不住,直直倒飞出去。其余爬起的数人,也倒了回去。 “媛媛,他好厉害。”几十步外,阿俊凑在涂菲媛耳边说道。 涂菲媛连点头都忘记了,喃喃说道:“这不科学!” 然而,更不科学的还在后头,只见麻衣老头如虎入羊群,冲进侍卫队里,左踩一脚,右拍一掌,很快众人便瘫了一地,起不来了。 “小主子,幸不辱命。”麻衣老头走回来说道。 阿俊看向他的眼神变了,忽然抬手拍在他的肩上:“做得好!四只猪脚都给你吃!” “多谢小主子!”麻衣老头面露感激之色。 涂菲媛十分无语。阿俊明明就是不爱吃猪脚,倒说得好像多么看重人家似的。然而,心里又有些欣慰。那些名著小说,倒是没有白白给他读。瞧瞧,他都记住了,该笼络人的时候,一点也不松。 “小主子,这些人怎么收拾?”麻衣老头又问道。 阿俊则扭头看向涂菲媛:“媛媛,怎么收拾他们?” 涂菲媛没有说话,抬脚走向倒在地上的侍卫等人。来到侍卫队长的身前,低头看着他。侍卫队长也受了伤,躺在地上,爬不起来。一双眼睛,仍旧如鹰一般锐利。 “阿俊,把他背上的弓箭取下来。”涂菲媛一指其中一名侍卫。 阿俊才要行动,被麻衣老头抢了先,抬手一挥,那弓箭便被凭空取了下来。 “上次是他射了你当胸一箭,你还记不记得?”涂菲媛从涂老头的手里抓过弓箭,眼睛瞥着脚下的侍卫队长。 阿俊点点头:“记得。” “过来,我教你射箭。”涂菲媛说着,对阿俊使了个眼色,叫他看着。搭箭,上弦,对准空地,松手。“噗”的一声,箭头钻入地面。扭头看了阿俊一眼,“学会了?” 阿俊点点头:“嗯。” 涂菲媛便将弓箭递给他,然后指着侍卫队长说道:“他怎么对你的,你就怎么对他。” 阿俊没吭声,只是眼睛变得又黑又沉,搭箭,上弦,对准侍卫队长的胸口,松手。“噗”的一声,箭头直直射中,穿透侍卫队长的胸口,又钉入土地半个指头深。 侍卫队长发出一声惨叫,如鹰一般的眼睛变得血红,死死盯着阿俊,随即口中溢出一缕鲜血,扭头死了。 “你还记不记得,谁钉了你的手脚?”涂菲媛又问。 阿俊的目光投向侍卫里头,目光锁定几人,点了点头:“记得。” “去吧。”涂菲媛说道。 阿俊便提着弓箭,走入侍卫里头,无视几人的求饶,搭箭,上弦,对准目标,松开手指。分明是才摸弓箭的人,却比习了多年的老手,用得还要精准。 “我们是太子殿下的人,你们不能如此!”眼见阿俊冷面无情,将箭支射向队友们,其中一人色厉内荏地道。 涂菲媛冷冷看着他:“你们说是就是?有证据吗?” “我们有太子府的腰牌!”那人连忙拿出腰牌。果然,精铁打造的腰牌,上刻太子府,做不得假。 涂菲媛的眼神闪了闪,说道:“谁还有腰牌?有腰牌的,就放你们一命。没有腰牌的,立死!” “我们有!”其他人连忙说道,纷纷解下腰牌。 也有精明的,想透了涂菲媛的意图,高声制止道:“不可!不可给她腰牌!” 已经晚了,麻衣老头抬手一挥,所有腰牌都被他抓在手里。 “阿俊,回来吧。”涂菲媛勾唇讥笑。 本来想把他们全杀了的。这些人,伤害过阿俊,死有余辜。只不过,既然能够不脏了手,那就省一番力气。反正他们回到太子府,也没命去。 “留一只弓,把他们的箭筒都解下来。”涂菲媛心念一转,又说道。 阿俊学会射箭了,就叫他留些弓箭,以后再打猎,也不必满山追着跑了。以他的准头,一箭射去,任是什么也倒了。 “嗯。”阿俊点了点头,低头看去。侍卫们顿时连忙解下箭袋,全都交给他。 “你们可以走了。”涂菲媛说道,一指被钉在地上的侍卫队长,“把他带走。” 侍卫队里走出来两人,抬起他们的队长。抬了一下,没抬动,竟是箭支钉入地面太深。两人使了好大劲,才把他抬起来,不敢回头看,忍着满身伤痛走了。 “就这么放他们走了?”麻衣老头看到后面,也知道这些人都对阿俊做过什么,眼睛都红了。 涂菲媛淡淡道:“他们回去也便宜不了。”眼睛落在麻衣老头收起的腰牌上,讥讽一笑。 斐仁可不是什么好脾气,且瞧他养了一群俊美少年,与凶猛野兽相斗就知道了。那个人,残忍又冷酷,就是个变态。这群人没有带回阿俊,还丢了腰牌,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咱们回家。”涂菲媛说道。 阿俊扭头说道:“扛着野猪。”经过这一回,他知道麻衣老头是自己人,又听他话,彻底放心叫他给他扛着食物了。 “是,小主子。”麻衣老头扛起野猪,跟在后头,进了家门。 涂老头和李氏不在家,都下田去了。种的玉米,有一阵子没除草了,也该第一次施肥了。涂老头吃过饭就去了,李氏去得晚些,又带上了阿皎,都不在家。 三人回到家,便开始收拾野猪,准备做午饭。麻衣老头不肯叫阿俊动手,便自己操刀,给野猪剥皮,剔除筋肉内脏,动作极是流利。 “你的伤都好了?”涂菲媛见他里里外外一把抓,几乎把阿俊的活干完了,不禁问道。 麻衣老头说道:“劳姑娘关心,已经不碍事了。” 自从知道涂菲媛乃是涂大海和云诗的女儿,他对涂菲媛就客气了许多。 “那你收拾吧。”涂菲媛瞥了他一眼,又朝阿俊使了个眼色,便回屋去了。 阿俊留了下来,蹲在麻衣老头身边,抬头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你叫什么名字?” 麻衣老头被他这双天真单纯,一派坦诚的眼睛看着,只觉得心肝儿都颤了颤:“小主子,叫老夫麻一就好。” “麻一。”阿俊叫了一声,声音软软的,娇娇的,好听得不得了。他偏了偏头,又问道:“你多大岁数了?” 麻一答道:“老夫今年八十有三。” “比爷爷年纪还大?”阿俊有些吃惊,凑近了一些,看着麻一。但见麻一只是须发花白,面上的褶皱甚至没有涂老头多。而涂老头,也才不到六十岁。 麻一听了,心里有些不高兴:“小主子,那不是你爷爷,你不要平白自降身份。” “那就是爷爷。”阿俊说道,“你再说,我不跟你说了。” 麻一见阿俊拧了眉头,一脸不悦,连忙收了嘴:“是,小主子,老夫不说了。” “是我娘叫你来的?”阿俊见他不说了,便又蹲好,一边看他宰杀野猪,一边问道。 麻一点点头:“是,小主子。” “我娘”阿俊才说了一截,不知想到什么,忽然面色微变,猛地住了口,起身站起来走了。一头扎进西屋,将门一关,不见了人。 麻一还等着他问呢,见状愣住了。 “他娘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接他回去?”站在正屋门后,看着这边的涂菲媛,眼中闪过诧异,走出来问道。 麻一抬头看着涂菲媛,小小年纪,粉嫩嫩的,一团孩子气。虽然是那两个人的女儿,到底是个孩子罢了。摇了摇头,不说什么,低头收拾起野猪来。 见他不说,涂菲媛挑了挑眉头,也没追问。 快到中午时,涂老头和李氏回来了。涂菲媛已经冷了茶水,赶忙倒了给两人解渴。饭菜已经做好了,等两人歇过来,便开始吃饭。 还想叫斐烈过来一起吃,被李氏死活拦住了:“别,别叫他。他是大人物,奶奶可受不了。” 涂菲媛便笑她:“奶奶,这回不想叫他做你孙女婿了?” “你这死丫头,嘴里胡咧咧,那个词儿也是你说得的?等你爹娘回来,看我告你的状。”李氏恼羞成怒,追着要打她。 涂菲媛咯咯笑着,盛了饭菜,端给斐烈,便回这屋来吃饭。 下午过了一半,祁朗才带着人回来。 “属下不力。”祁朗单膝跪在斐烈面前,垂头丧气地道。 斐烈便问道:“怎么回事?” 祁朗答道:“我们去时,他已经不在了,约莫是听见风声跑了。我们带人去搜,也没搜见他的人影。” “此子倒是有些本事。”斐烈的眉头不动,不喜也不怒。 祁朗抬头道:“再给属下几日,属下定将他找出来!” “不必了。”涂菲媛就站在旁边,听见事情的来去,说道:“他既然是有本事的,想来有些路子。既然知道我们等他,根本不会出来。你们回去吧,过阵子他该露头了。” “都怪属下!”祁朗垂着头,悔恨不已:“若非是属下打听他时,走漏了行迹,也不会叫他跑了。”说着,抬起头来,对斐烈说道:“大人,就叫我留下吧,何时逮到白长贵,何时召我回去。” 斐烈低头看着他,垂在袖中的拇指,缓缓摩挲着衣料。半晌后,点头道:“好。一应食宿,自己解决,不许打扰涂姑娘。” “是!”祁朗答道。 涂菲媛想了想,点点头:“也好。那就麻烦你了。”说到这里,念头一动,“你们可以去镇上沈家,他们的姨娘乃是白长贵的妹子,说不定躲在她那里?” “我们这就去!”祁朗闻言,立刻起身,带人就往外走。 涂菲媛微微皱起眉头,只觉得心头隐隐有些不安。白长贵一日不除,就是一个隐患。 “涂姑娘?”就在这时,门外头响起一个声音,半个身子探出来,冲着涂菲媛笑:“好久不见。涂姑娘,一切安好?” 涂菲媛沉下脸,冷哼一声:“关门!” “等等!”周监正连忙钻进来,小跑到涂菲媛面前,“涂姑娘若厌烦我,我便不碍涂姑娘的眼。只是,先头答应我的酒,何时给我?” ------题外话------ 感谢的2张月票,一3一 感谢的1张月票,一3一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一六章 杞人,忧天 “酒?”涂菲媛看着身前堆满笑的周监正,冷笑一声:“你好意思回来要酒?” 周监正立刻肃容说道:“涂姑娘,老周并未做错事,为何不好意思?” “那白玉扳指是怎么回事?你敢不敢说清楚?”涂菲媛眉头一挑,看向他道。 周监正闻言,腰板挺得更直了:“那可是老周的宝贝,不论谁戴上,都能救一次性命。” “你是不是少说了一半?”见他满脸理直气壮,涂菲媛神情淡淡,眼中满是冷意。 周监正顿时惊讶地道:“没有啊?我都说清楚了?没有什么了?” “阿俊!打他一顿!”涂菲媛听罢,也懒得跟他讲,直接扭头喊阿俊。 阿俊一直看周监正不顺眼,听到涂菲媛如此说,顿时走上前来,捏了拳头就朝周监正的脸上揍过来。周监正连忙躲到斐烈的身后,说道:“涂姑娘,有些事情,你我心里清楚就好,何必非要说出来呢?” 那枚白玉扳指,两人都清楚是怎么回事。若非阿俊戴上了那枚扳指,只怕银衣人没有这么快找过来。周监正,利用了阿俊。 “何况,我也没骗人,那枚扳指真的能救人一命。”周监正心念着涂菲媛答应他的酒,躲在斐烈的身后,探出头来说道。 涂菲媛冷冷说道:“若非如此,你以为你还能进我家的门?” 看着涂菲媛冷冷的眼神,周监正顿时垮了脸:“涂姑娘,当初咱们说的可不是这样,你答应我的酒,总不能一斤也不给我了?” 他是做得不太地道,但是他已经尽量弥补了呀!又暗恨银衣人为何来得那么巧,单单美酒酿成的那一日来了?若是晚来一天,他就能得到酒了呀,何苦还要这般拉下脸来求人?又道:“涂姑娘,你的酒又没什么成本,你都有一屋子酒了,又随时都能再酿,便给我两斤吧?” 西屋里,至少还有四百斤酒。便是给周监正两斤,也不值得什么。但是,涂菲媛一滴也不想给他。 “涂姑娘?”眼看着涂菲媛转身往屋里走去,瞄也不瞄他,周监正没法子了,抬头看向斐烈:“殿下,卖老周个面子,替老周向涂姑娘说说情如何?” 斐烈想了想,说道:“镇上无忧酒楼有卖,十两银子一斤。” “什么?”周监正愣了一下,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美酒,才卖十两银子一斤?” 葡萄酒的美味,在于清香特别,在周监正喝过的美酒当中,怎么也算得上前十。其余美酒都是可遇而不可求,偏偏涂菲媛这里的酒,不必费多少力气就能得到。周监正愣了一会儿,心思渐渐活络起来:“殿下,可否有法子,让涂姑娘原谅老周?” “十两银子一斤,卖得又不贵,你不至于连这点银子也出不起?”斐烈有些讶异地道。 周监正摇了摇头,竖起手掌遮住嘴巴,低声说道:“殿下,涂姑娘乃是心思玲珑之人,得罪她没有好处,跟她亲近的才有便宜得。” 他可不是占点小便宜就满足的人。单单瞧着涂菲媛的傲气,以及十两银子就卖一斤酒水的作为,周监正就嗅到许多东西。为此,他浑身上下摸了一把,最终狠了狠心,把脖子上的一块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鸽子蛋大小的吊坠解下来,捧在手里,往屋里去了。 “涂姑娘,给你这个。”周监正将手心里的吊坠,捧到涂菲媛的面前,“这东西乃是天下女子放弃一切也要争抢的东西,具有永葆青春的作用。涂姑娘只要戴着这个,保管三十岁的时候像二十岁,四十岁的时候还像二十岁。” 涂菲媛挑了挑眉,垂眼看着他手里的东西,伸手勾了过来,放在眼皮子底下打量。但见吊坠乃是半透明的,内中蕴着溢彩,摇一摇,仿佛在流动似的。她打量了几眼,又看向周监正问道:“周大人多大年纪了?” 周监正愣了一下,摸了摸鼻子:“涂姑娘,为何问这个?” “五十岁?”涂菲媛试探问道。 周监正苦笑一声,说道:“事关老周的秘密,还请涂姑娘不要问。”心中却暗暗流出冷汗,这个小姑娘,真是敏锐又大胆,什么都敢猜。 “你戴着吧。”涂菲媛将吊坠抛给他,“我还要上次的东西,能够救命的东西。” 周监正连忙接住,一脸稀奇地看着她说道:“涂姑娘,这东西可比白玉扳指贵重多了,你怎么不识货呢?” 在他看来,涂菲媛生得这样漂亮,必然十分爱惜自己的美貌。有这样永葆青春的好东西,她怎么也要两眼放光扑上来抢才是。何况,她从前丑得厉害,必然比寻常女子更加爱惜容貌才对。 “你还有没有白玉扳指了?”涂菲媛不跟他理论,只扬眉问道。 周监正愣了一下,顿时知道涂菲媛瞧不上这玩意了,啧啧摇头,重新戴回脖子上。她不稀得要,他还舍不得给呢。便道:“涂姑娘,那白玉扳指乃是老周偶然得到的一件奇物,再没第二件了。” “哼,那你走吧。”涂菲媛扭头挥手撵人道。 旁边,阿俊捏着拳头朝他挥了挥:“走。” “涂姑娘,何必如此绝情?”周监正没得到酒,哪里肯走,转动着脑筋,思考着如何能叫涂菲媛回心转意。 涂菲媛虽然扭过头去,余光却瞄着他的神情,见他当真是想和好,心中一动,转过身来说道:“我家阿俊的命格,你也知道,必是要常常受伤的。你可有什么东西,帮他挡一挡?” 周监正愣了一下:“涂姑娘,你要的东西是给他的?” 先前他以为涂菲媛要的白玉扳指,乃是给自己的,最不济也是给涂老头和李氏的,怎么却是给这个臭小子的? “你有没有?没有就走。”涂菲媛被问得不高兴了,抬手指着外头说道。 周监正犹豫了下,说道:“我虽然没有,但是我可以做一件。只不过,所耗费的材料巨多” “以后,但凡我手里出的美酒,每个酒种问世之时,都会赠你一斤。”涂菲媛倒不吝啬,爽快地承诺道。 周监正闻言,顿时眼中一喜:“好,好,成交!” 他是知道这个小姑娘的本事的,随随便便酿出来的美酒,她敢卖十两银子一斤,可见日后不知道有多少美酒?但见她如此承诺,心里更是坚信不疑,一时喜不自胜。 “你可以走了。”涂菲媛一指外头,“何时做出来我要的东西,何时再来我家。” 周监正得了承诺,心满意足。抬脚要走,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犹豫一些,回头看来一眼:“涂姑娘,老周的葡萄酒” “阿俊,给他拿一斤。”涂菲媛扭头看向阿俊说道。 周监正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送走了喜滋滋的周监正,涂菲媛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希望周监正这回靠谱些,做出一件好东西来。 傍晚时,涂大海和云诗回来了。黄连驾车,将两人送到门口。 “女儿啊,爹爹把仇恨拉稳了。”涂大海寻着涂菲媛的位置走过来,压低声音说道。 云诗站在旁边,笑盈盈看着,也说道:“那女人不会找你麻烦了。” “可是,我上了太子的黑名单了。”涂菲媛仰起头,眨着眼睛说道,从身后拖出一只小包裹来,随着她的拖动,里头响起“哗啦啦”的碰撞声。 涂大海接过来,一边解开,一边说道:“什么东西?”解开一看,里面俱是精铁打造的腰牌,足有二三十个,上面皆铸有太子府的字样,绝非伪造。 “这?”云诗见状,也惊讶了,抬头看着涂菲媛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涂菲媛便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然后道:“想必太子是不肯罢休的,还要派人来,非要把阿俊带走。” “你这傻子!”涂大海看着女儿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向他求助的模样,朗声笑了起来,“你以为阿俊还是从前那个斗兽的宠侍吗?他如今可是肃王府的世子,莫说太子了,就是皇上想要捉他,也是不行的。” 涂菲媛听罢,不由愣了一下。随即,汗颜起来。她天天对着阿俊,又瞧着他日日扮无辜,不知不觉就将他代入了从前的身份,竟然忘了他还有这一层身份。 “哈哈,傻了吧?”涂大海见着小女儿吃瘪,开心得不得了,朗声笑个不停。 还是云诗见涂菲媛渐渐脸色不好看起来,拧了他一把,才罢休。 “对了,我今天收了个小丫头。”涂菲媛不想提这么丢脸的事,话题一转,把阿皎的事说了出来。 涂大海啧啧摇头:“你收小厮也就罢了,寻几个貌美的,看着也养眼。你收个小丫头,也不怕人家把阿俊勾走了?” “说什么呢?”云诗瞪眼,捣了他一下。 “对对,阿俊可是肃王府的世子,岂是寻常小丫头能勾走的?女儿不必担忧。”涂大海连忙改口。 涂菲媛听了,双手叉腰,连云诗一并瞪了起来,只觉得两人一唱一和,拿她寻开心:“你们闲的?闲就回屋造人去!一把年纪连个儿子也没有,也不怕百年之后没有继承香火的?” “哎哟,你说这孩子,思想这么封建呢?”涂大海指着小女儿,对爱妻频频摇头:“儿子女儿不都一样的?再说,咱们优生优育,一个就够。” 他是想起云诗生孩子时,受的那份罪,再不忍心叫她受一回。何况,生个女儿便是个穿越的,若是再生个儿子也是穿越的,这日子可咋过? “再生个也好。”云诗同他夫妻多年,心有灵犀,涂大海想到的,她也想到了。一时间,觉得有趣起来:“若再生个穿越同胞,咱们打麻将的人可就凑齐了。” 涂大海急了,赶忙对涂菲媛说道:“女儿啊,我们若只有你一个孩子,家业都是你的,钱都给你花。若是再生一个,你可就只能分一半了。” “我自己会挣。”涂菲媛扬头,一脸不稀罕的样子。 涂大海没人支持,不禁心里发苦,又见云诗一脸思索的模样,知道她动了心,直是急得团团转起来。 “你们先解决了广玉公主再提造人的事吧。”涂菲媛好心插了一句,“免得又跟从前似的,生了就丢给爷爷奶奶。我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可没精力再给你们养着。” 涂大海连忙道:“就是,就是,我们先把那疯婆子的事解决了。” “好吧。”云诗也是一时心血来潮,见涂大海不愿意,便打消了。只不过,瞧着涂菲媛冷冰冰的小脸,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你倒是心疼你爷爷奶奶?就不心疼爹娘的?届时你也长大了,爹娘就把弟弟妹妹给你看着。” 涂菲媛扭头躲过她的指尖,说道:“才没工夫给你们看孩子。”说完,抬脚跑开了。 “你说,她穿越前是多大年纪?”站在窗口,看着涂菲媛跑出去,微胖的身影一闪没入西间屋子,涂大海好奇问道。 云诗轻声说道:“不论多大年纪,想必是没有过无忧无虑的日子。” 涂大海沉默了下。他何尝看不出来,涂菲媛虽然本事不小,但是心中却充满不安,最是脆弱?虽然昨天才回来,他和云诗都已经看清楚她对涂老头和李氏的依赖。 如他和云诗,前世生活幸福无忧,虽然一朝穿越,却不影响心性。虽缅怀旧人,却也珍惜新人,坦坦然然过日子。而涂菲媛,她就太刻意了些。两人都觉得,假若涂老头和李氏有个什么不测,涂菲媛立时便能崩溃。 “总归是一场缘分,咱们好好待她。”云诗轻声说道。 涂大海点了点头。 夫妇两人站在窗前,不约而同,回忆起了前世。 涂大海是胎穿过来,今年三十八岁,在这个时空已经生活了近四十年。隔得太久,记忆中前世的许多面容都模糊了,就连父母的都看不真切了。只觉慈爱的笑容,如一盏披了月晕的灯,印在脑海中,散发出柔和的光。 云诗比他好一些,她是半路穿过来的,今年三十一岁,在这里才生活了十六年。许多面孔,仍旧记得清楚。尤其,闲来无事,她都会雕刻一些人物。雕刻得最多的,便是父母的面孔。 前世的她,生活不知道有多幸福,骤然失去一切,穿越成这个见不得天日的身份,空有父母却认不得。幸好,还有涂大海。可以说,因为穿越,她的生活一分为二。前半生,只有父母。后半生,只有丈夫。 不知不觉,两人的手握在了一起。静立窗前,谁也没有做声。 玉河村南边,涂大河家。 “你究竟想没想好?要不要请大哥大嫂来家里吃饭?”刘氏捏着勺子站在檐下,不耐烦地说道。 涂大河背着手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拧着眉头,十分烦恼:“我再想一想,你急什么?” “你抬头瞧瞧,都几时了?你再磨蹭下去,天都要黑了,大哥大嫂都吃过饭了,还来什么?”刘氏捏着勺子一指西边待落的日头说道。 涂大河抬头一瞧,顿时惊住,随即急了:“你怎么不早叫我?都这时候了,还怎么喊大哥大嫂来吃饭?” “我喊你几遍了?你自己在那嘟嘟叨叨,听不进去,赖我做什么?”刘氏说罢,捏着勺子就往厨房走,“我不管你了,你就是叫大哥大嫂来,也就是日常便饭。这个时候,做什么菜都来不及了。” 涂大河也急了:“那怎么行?那不是怠慢了大哥大嫂?” “做一桌日常吃的,你嫌怠慢。我说做一顿好的,你又怕显得巴结人。那你倒是说,怎么做合适?”李氏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 这时,院子里玩的涂珠儿不乐意了,丢了才掐的一把野花,起身说道:“他们家都是好吃的。你们不去,我去了。”说完,拔脚朝外面跑了。 “哎,回来,谁叫你去的?”涂大河连连喊道,“少吃一嘴能馋死你?不许去!” 涂珠儿哪理他,一转眼跑没了影儿。 “玉儿,玉儿,你去叫她回来,别叫她在那边吃饭。”涂大河抬脚想跟去,又觉得不合适,便扭头喊屋里道。 涂玉儿很是无奈地走出来:“好,我去叫她。” 然而她也知道,涂珠儿撒腿跑得快,她再追是追不上了。便索性慢慢走出门,不急不慌往北边去了。 谁知,才出门不久,便遇见了带着七八名兄弟,往回赶的祁朗等人。但见人人的脸上都挂着灰,很难看的样子,涂玉儿不由问道:“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祁朗抓白长贵失手,心里恼得紧,见到涂玉儿说话,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来。 涂玉儿素来体贴,见他不想说,便没有问,闭了口在路边走。 反而祁朗觉得不妥,微微靠近了半步,问道:“你做什么去?到北边家去吗?” “嗯。”涂玉儿点点头,“我妹妹跑去玩了,我叫她回家吃饭。” 两人捡着不要紧的说了几句,涂家大门便在眼前了。才进门,便听见涂珠儿的大嗓门说道:“谢谢大伯娘。” “呵呵,这孩子,真精神。”云诗温柔的笑声响起。 涂玉儿进门去,便见涂珠儿捏着一朵珠花往头上戴,那珠花上面镶嵌着三颗圆润的大珍珠,还有一圈米粒大小的,中间嵌着几点金色c红色,离得远看不清材质,但是看着光泽便知不是便宜物件。连忙上去了,福身行了礼:“大伯,大伯娘,怎么好给她这样贵重的首饰?” “你就是玉儿吧?”云诗打量身前这个明显温柔知礼的姑娘,眼中笑意多了几分,“等着,大伯娘给你也准备了。” 涂玉儿顿时羞得不行:“大伯娘,这怎么好?” 她和涂大河有些相似,不愿意白白要人东西。她心里说着,只是喊涂珠儿回家吃饭,并不是来要东西来了。然而又说不出口,直是羞红了脸。 “姐姐,我好不好看?”涂珠儿戴好珠花,便凑过来给涂玉儿看。 涂玉儿低头一瞧,也是愣了一下。只见粉白的珠花簪在乌鸦鸦的头发上,衬得涂珠儿有些蛮横的神情,也娇憨了两分。真是好东西,也不见得如何,竟把人打扮漂亮了。涂玉儿心里有些异样,点了点头:“好看,十分衬你。” “你大伯娘的眼光可不是吹的。”这时,涂大海笑着说道。 才说着,云诗又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根浅粉色琉璃簪子,晶莹剔透,半丝杂质也无,簪头雕着一簇桃花,有两朵开得正好,有几点花骨朵半开未开,下方衬着几枚嫩叶,雕工十分细致:“玉儿喜不喜欢?” 涂玉儿见着这根簪子,便知绝对价值不菲,连忙摆手不敢要。云诗直是笑,拉过她的手,亲自给她簪头上:“害羞什么?嗯,不错,正是衬你。” 松开了手,让涂玉儿站在一边,扭头对涂珠儿道:“珠儿瞧瞧,你姐姐戴这个好看不好看?” 涂珠儿扭头一瞧,立刻拍手道:“好看!” 但见温柔女子蜷首而立,双颊绯红,娇羞不已。简单盘起的发髻上,簪着一根透明的粉色琉璃簪子,衬得她如盛放的桃花儿一般娇美。不远处,祁朗看呆了,心里扑通扑通直跳,就连手中长刀砸到脚上都不知。 “多谢大伯娘。”长者赐,不敢辞,涂玉儿咬了咬唇,又福了福身说道。 云诗便是笑,拍了拍涂玉儿的手,又拍了拍涂珠儿的手,说道:“好孩子,晚上在这边吃吧,都是一家人,咱们说说话。” “好!”涂珠儿立刻脆声应了,她是知道这边日日有肉吃的,只是被涂大河和刘氏拦着,过不来罢了。闻听云诗邀请,立刻便应了。 只见涂玉儿还想说什么,云诗又笑道:“玉儿,大伯娘的礼物可不是白收的。你这便回去,叫了你爹娘过来,一起吃饭。若是办不到,看大伯娘不收拾你?” 涂玉儿只得咬了咬唇,说道:“是。”又看了涂珠儿一眼,想要叫她老实些,别鲁莽,然而涂珠儿戴着珠花,快活得不行,哪里看得见她的眼神?只得转身去了。 祁朗愣愣地看着涂玉儿出门,想要过去送她,一抬脚才发现脚上发沉,低头一看,手里的刀不知何时掉了。他心里一虚,连忙弯腰捡起,眼角四下瞄着,只盼没人发现他的蠢状。谁知,却对上涂大海似笑非笑的眼。 “咚”的一声,手里的刀没拿稳,又掉在了脚面上。祁朗不敢喊疼,捡起来,又看了涂大海一眼,但见涂大海这回没再看他,想了想,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追出去了。 “你戴这个真好看。”追上涂玉儿,祁朗真心诚意地说道。 涂玉儿顿时红了脸,一眼也不敢看他,低着头一路小跑,飞快走掉了。回到家,将发生的事情对涂大河与刘氏讲了一遍。 “啥?”听了涂玉儿的描述,涂大河愣住了。 刘氏却瞧着女儿红着小脸儿,头上簪着一根粉色琉璃簪子,连道好看:“走,不做饭了,到北边去吃。”瞧也不瞧涂大河,拉了涂玉儿便往外走。 当官又怎么了?便是天大的官,他们也是亲兄弟。咋的,一起吃个饭还不行了? 涂大河见老婆孩子都走了,也待不下去,锁了门随后跟上来。一路被刘氏打趣无数,暂且不提。 “大哥。”进了院子,见到涂大海,涂大河立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涂大海看着这一世的兄弟,笑了一声,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拉到一边说话去了。 “媛媛呢,怎么不见她?”云诗拉着刘氏说话,涂珠儿四下跑着玩,涂玉儿转眼瞧了一圈,就是不见涂菲媛的身影,便问道。 云诗抬头看了一眼,才发现小女儿跑进西间里,好一阵子没出来了。心知两人兴许说着话呢,不便打搅,便笑道:“不知道又算什么呢?她如今做生意呢,日日忙得很,你们玩,不必喊她。”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一七章 一波,又起 “你为什么不问麻一,你娘的事?”西屋里,挨着墙角堆放着一排排密封的酒坛,旁边便是一张木床,涂菲媛站在床边,低头看着阿俊问道。 阿俊躺在床上,面朝里,侧身蜷着,半张脸埋进枕头里,听着涂菲媛问,他也不吭声。 “你跟我说说?”涂菲媛戳了戳他。 阿俊被她戳着,一动不动。 涂菲媛便道:“你再不说话,我走了?” 自从中午他从麻一身边跑开,一下午都精神不振,她哄了他不短时间了,他总不吭声,她也没耐心了。 谁知,话音才落,就被阿俊逮着手,贴着脸压在下面。揪着她的手指头,一下下把玩着,脸颊一点一点蹭她的手心。只不过,仍旧是一言不发。 被他压着手心,涂菲媛不得不坐到床上,低头看他道:“说话。” 阿俊半垂着眼,嘴唇微微撅起,脸颊不停蹭着她的手心,娇娇软软的声音慢慢响起来:“我不要听她的消息。” “为什么?”涂菲媛诧异问道,“你不是要去找她吗?” 之前他还伤着腿,走出院子,一路向北,走了好远。又在地上画画像,叫涂菲媛帮他找。 如今消息唾手可得,他怎么反而不想知道了? “她不要我了。”阿俊垂下眼睛,偏了偏头,整张脸都埋进涂菲媛的手心里。 他的皮肤又细又滑,呼出的气喷在手心里,有点烫手。涂菲媛还能感觉到他浓密的睫毛蹭着手心,痒痒的。 “你误会了。”涂菲媛说,伸出另一只手,拨弄他柔软的头发,“如果她不要你,为什么叫麻一来保护你?” 阿俊微微愣了一下,从她的手心里抬出眼睛,说道:“她要我?” “你说呢?”涂菲媛反问。他这么聪明,根本不必多说。 阿俊又垂下眼睛,把玩起她的手指,一根一根。 “别玩了,我出去了。”涂菲媛朝外面看了一眼,只见人都齐了,涂大河与刘氏也来了,抽手起身,准备出去。 阿俊却抱着她的手不放:“我不想出去,你也别去?” “干什么?”涂菲媛低头瞅他,“你又不跟我说话,我待着干什么?” “你跟我说,我听。”阿俊翻身向外,仍旧抱着她的手,压在脸下面蹭着,微仰起脸看着她说道。 “呸!”涂菲媛伸手拍在他的额头上,“要么你说我听,要么我出去了。” 她都哄了他半个下午了,还叫她哄他?想的美。 阿俊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在微暗的光线下,犹如初生不久的幼犬,眼膜有些微微发蓝,懵懂地看过来,叫人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涂菲媛心中叹了口气。自从遇见他,她对美色的抵抗力日渐加强,连斐烈那样刚强硬朗的男子,也轻易叫她无法失神。偏偏,对他的抵抗力,从始至终没有变强,反而有变弱的趋势。 “媛媛,你真好看。”阿俊仰着脸看着她说道。 涂菲媛斜眼瞧他:“之前不是说我丑?”她还记得才捡来他时,他嚣张的气焰,竟抽了裤腰带捆她的手,还一本正经地说:“真丑。” 阿俊眨了眨眼,说道:“我没说过。” “你再说?”涂菲媛扬起语调,眉头也挑了起来。 阿俊这回没眨眼,依然一本正经地道:“我没说过媛媛丑。” 涂菲媛便哼笑一声,抬起手来,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就你贼。” 他是说过“真丑”,但他没加主语,这时审他的官司,竟是审不了他。 她没用劲儿,打在头上也不疼。阿俊一抬手,将她这只手也逮过来,放在自己脸上。一时间,整张脸便被涂菲媛包裹在手心里了。 “疼不疼?”涂菲媛眼珠儿一转,两只手掐住他细皮嫩肉的腮帮子,用力往外拽。 阿俊呜呜摇头。 “这样呢?”涂菲媛反手一拢,将他的口鼻都捂在手心里,狞笑着看着他。 阿俊依然呜呜摇头。 “我就不信了。”涂菲媛使劲捂住他的口鼻,不叫他喘气。 阿俊只是在手下微微扭动身子,也不求饶,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好不无辜地看着他。 忽然,涂菲媛只觉手心一痒,蓦地脸色变了。不等她收回手,又是湿嗒嗒的一下,舔在了她的手心。 “谁叫你舔的?”涂菲媛怒道,收回手,拧住他的耳朵。 阿俊眼睛一闪,趁势向前一窜,两手抱住涂菲媛的腰,猛地用力,将涂菲媛拖到床上:“媛媛,我们到床上玩。” 涂菲媛不提防,一下子给拖床上,惊呼一声,连忙伸手撑住床板,才没压到他身上。见阿俊还要把她往里头拖,气的腾开一只手就揍他:“谁叫你拖我的?” 这回没客气,霹雳啪啦,照头就打。阿俊顿时知道她生气了,连忙松了手,改为抱住头:“媛媛,别打。” “不打你打谁?”涂菲媛这回一点儿不心软。好么,臭小子,毛都没长齐呢,学人家耍流氓。这个毛病不给他治了,他要翻天去。 一通巴掌打下来,半点不手软,打得阿俊彻底怕了,抱头呜呜叫着,不敢抬起来。 “还敢不敢了?”涂菲媛又用被子盖住他的头,一通狠揍,才撒了手。 阿俊忙不迭地道:“不敢了。” “哼,不敢了就起床,该吃饭了。”涂菲媛松了被子,甩了甩手,扭头朝外走了。 身后,阿俊从被子里露出两只眼睛,盯着她的背影,咕哝一声,垂了眼,掀开被子下床。 涂玉儿和李氏帮忙,不一会儿就把饭做齐了。 前阵子盖房子的时候,她便常常来帮忙,故此也不生疏,盛出饭来就要给祁朗等人送去。才盛好,还没端起来,便听到身边响起一个声音:“我来吧。”抬头一瞧,祁朗就站在身后。想起不久前他追出来,夸她簪子好看,不由得脸上一红,扭过头不看他了。 借着昏暗的光线,祁朗盯着心爱的姑娘猛瞧了几眼,才恋恋不舍地移开,往营帐里端饭。等他走后,涂玉儿也将饭菜端上了桌。 “许多年没聚在一起吃饭了。”涂老头看着大儿子一家c三儿子一家,齐齐坐在身边,禁不住感慨道。 涂菲媛伶俐地走过来,给他倒了酒:“爷爷,吃酒。” “好,好。”涂老头欣慰地点了点头,拿起酒杯饮了一口,认真地道:“这些年来,日子虽然不易,总算是过来了。以后,定然会越来越好的。” 涂大海和涂大河心里有愧疚,随后斟了酒,一同饮下:“爹放心,我们会好好过日子的。” 涂大海愧疚于离家多年,未能尽孝不说,又叫二老操碎了心。涂大河愧疚于小心眼,跟二老起了隔阂,这些年来不闻不问,对涂大海留下的女儿也未能照顾。三个大男人,喝起酒来,频频吐起心里话。 云诗和刘氏这边,也上了一坛酒,葡萄酒不醉人,女子喝些也无妨,故此涂菲媛便也拿了一些上来,上到李氏,下到涂珠儿,全都吃了些。阿俊趁机也偷偷喝了一些,自以为没被涂菲媛发现,其实涂菲媛是不跟他计较。 “咦,我怎么瞧着,你长得有些像孟家小姐?”喝了酒的涂珠儿双颊酡红,眼神也有些朦胧起来。她看着坐在对面的阿俊,只觉得十分眼熟,尤其他说话的声音,更是好听得直挠心窝,不由得说道。 阿俊低头吃着饭,眼也不抬,好似没听见似的。旁边的阿皎,倒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涂珠儿一眼,才认出来这就是跟她打过架的女孩子。只不过,眼下她脸上都是伤,涂珠儿竟然没认出她来。便也垂了眼,不声不响吃着饭。 “什么孟家小姐?”涂玉儿扭头看见妹妹开始东倒西歪的,便道她醉了,轻巧挪了她的酒杯,不叫她喝了。 涂珠儿抬手一指阿俊:“孟小姐,你好狠心,我天天逗你玩,你走了都不跟我说。” “珠儿看错了,他是阿俊,是个男子,并不是姑娘家。”涂玉儿连连劝道。 谁知,涂珠儿发了疯,摇摇晃晃站起来,非要朝阿俊走去。涂玉儿连忙放下筷子,抱住她道:“珠儿,别闹。”哄了几下,没哄住,只得扭头对桌上说道:“她吃醉了,我送她回家。” “去吧去吧。”刘氏抬眼看了一眼,挥了挥手道。 涂玉儿便扶着涂珠儿,半哄半拖地往外挪。那边,祁朗抬头瞧见,立时放了筷子,悄悄跟了出来。 这边吃着酒,很久才散。涂大河吃酒吃多了,口里不停说着话,到后来众人都听不清他说什么了,还是刘氏嫌他丢人,扶起来走了:“大哥大嫂,明日上我家吃去。今天不早了,我们先回了。” “好。”云诗笑道,送两人出了门。 李氏早就困了,回屋睡了。涂老头也被涂大海架着洗了脸,送回屋里睡了。涂大海酒量不错,几乎没有醉意,便帮忙收拾了碗筷。阿皎想上来帮忙,涂大海低头一打量,忍不住笑了:“快回屋睡去吧,睡不好觉就长不高。” 阿皎平生第一回见如此清雅平和的成年男子,忍不住红了脸,低头揪着衣角,快步回屋睡了。 “都去睡吧。”涂大海和云诗将涂菲媛和阿俊也都撵开,夫妇两人收拾起残局。 阿俊先回了屋,涂菲媛随后也往屋里走去,却被斐烈给截了:“涂姑娘,借一步说话。” 涂菲媛有些讶异,随着他走到院子一角,才道:“王爷,何事?” 斐烈低头看着她,但见身前的小姑娘,仰着一张白嫩嫩的小脸儿,珠圆玉润的身形,看起来软绵绵的,让他忍不住一把揽进怀里。 他又渴了。 斐烈舔了舔嘴唇,声音微哑:“涂姑娘,明天一早我就走。” “多谢王爷这些日子的照拂。”涂菲媛诚恳地道。 斐烈凝视着她的眼睛,几乎没有不舍,不禁有些失望。微微抿了抿唇,压抑了多时的念头,忍不住脱口而出:“涂姑娘,你” 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你肯不肯等我?等到及箅,嫁我为妻? 然而,他攥紧拳头,生生抑制住了,强行扭转了话尾:“你可否送我一坛酒?” “可以。”涂菲媛愣了一下,便笑了起来,“王爷要喝酒,随时遣人来取。” 斐烈听罢,心里终于高兴一分。她对周监正吝啬得要命,没有对等的价值交换,她一滴也不肯给周监正喝。但是,却对他说,随时来取。 心里忍不住,攥着拳头,又问道:“涂姑娘,你觉得我怎么样?” 他想问她,是不是对他有一丝好感?然而,又怕听到截然相反的答案,再次生生扭转了话尾。 涂菲媛不明白他这个问题是指什么,又觉得他今天委实有些奇怪,想了想,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王爷,你是个好人。” 好人?斐烈没有料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却又完全出乎意料,从来没被人给予过的评价。他不由得失笑,低低笑了两声,垂眼瞧着身前的小姑娘。但见她双眼清澈,面孔稚嫩,一派单纯模样。即便他问出来了,她真的懂吗? “有多好?”他忍不住想逗逗她。 涂菲媛有些无语,她都给他发好人卡了,他是真的不觉吗?想了想,又说道:“王爷坚毅c勇敢c刚强,是个大好人。” “大好人”斐烈禁不住失笑,他开始觉得,面前这个小姑娘,素日里看起来十分厉害,心里不过是个懵懂未知的小姑娘。 “我送涂姑娘一件东西。”想了想,斐烈抬起双手,解开领口,握住一件东西,从脖子上摘了下来。 涂菲媛有些诧异,怎么一个两个都解下项链送给她?周监正送的是青春永驻的东西,却不知道斐烈送的什么?还没想好要不要,就被斐烈领口间露出的一抹景色,给震住了。 “涂姑娘?”斐烈才要把吊坠塞到她手里,蓦地见小姑娘眼睛直了,盯着自己的领口,直勾勾看起来。他愣了一下,低头看去,只见方才解下吊坠时,将领口打得松散了些,露出一片结实紧绷的肌理。不由得,想起那日,她被祁朗骗过来,看到他出浴时呆呆的目光。 心中一动,他将领口扒得更开了一些:“涂姑娘在看什么?可有哪里不妥?” 随着他的动作,两根锁骨便露出来,不同于女子的纤细,他的锁骨带着一股阳刚硬朗之美。他肩上一块块紧实的肌肉,胸前壁垒分明的线条,逐渐都露了出来。 “没,没有。”涂菲媛连忙别过头,悄悄深呼吸一下。这可真是怪了,她看着斐烈的面孔已经能做到心如止水,怎么瞧着他的身子却狼血沸腾呢? 斐烈的眼中已经带了笑意,也不去收拾领口,只是把手里的吊坠塞给她:“这是我十三岁那年,第一次打猎,杀死的一只黑熊的牙齿。我叫工匠打磨了,做成吊坠,送给你。”顿了顿,“带着它,你也会有勇气。” 涂菲媛才要拒绝,听到最后一句,不禁心中一动。抬头看着斐烈,他英俊的面孔沉在暗色中,愈发显得硬朗。一双眸子带着读不懂的深意,定定瞧着她。一时间,只觉得脑中有些晕眩。她不动声色地掐了掐手心,然后脆声说道:“多谢王爷。” “不早了,涂姑娘早些歇息。”斐烈见她接了,心里流淌着一丝淡淡的高兴,看着涂菲媛转身走掉,才收回视线回了营帐。 营帐里,有侍卫们看到他松散的领口,有人吹起了口哨:“王爷连美人计都用上了!”被斐烈一瞪,才纷纷止了声音。 “明天一早,所有人随我回京。”斐烈下了命令,便出了营帐,往东屋走去。 麻一不在,他一个人脱了鞋子上床,半靠在床头,低头看着身前大片的胸膛,不由得又扒开一些。望着眼下的景色,他止不住点头,他的身材当真是不错的。也许,以后可以走一走美人计路线? 京中,太子府。 收到手下的回复,斐仁勃然大怒:“一群饭桶!来人,拖出去!”重重捶了下桌子,眼睛眯了起来,“小丫头片子,本事不小?” 他一直以为,凭着阿俊的饭量,涂菲媛绝对养不起他,早晚要嫌弃地丢掉。谁知,竟与他所想的不一样,她不仅养得起,还养得欢。 “本太子的小宠,天下间,谁配养他?”斐仁的眼中,闪过一抹阴狠。 公主府里,听到太子传来的消息,广玉公主又发了一通脾气:“一群没用的饭桶!什么都做不好!” 她今天大闹一场,又闯了肃王府,如何瞒得下来?很快,京中许多人都知道,涂大海夫妇死而复生,又回来了。一时间,各自议论不绝。 英国公府,三房夫人陈氏,坐在梳妆台前,准备卸妆。听到这个消息,捏坏了一只耳环:“那个小贱人,又回来了?”随即,不知道想到什么,竟是咯咯尖笑起来:“没死?好,好,没死更好!我的好姐姐,这些年在佛堂吃斋,想必吃得厌了!” “来人,给夫人我准备最好的行头,本夫人明日要进宫,拜见静妃娘娘!”陈氏将捏坏的耳环随手一丢,对着梳妆镜,寡淡的面上,诡笑起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一八章 营救,信任 一连数日,无忧酒楼代售的葡萄酒皆是一售而空。阿全每次来取酒,都是眼带笑意向涂菲媛汇报好消息。如实说了葡萄酒是如何受欢迎,才开门不久,便被人一抢而空。 如今,黄掌柜已经更改了售卖的方式。从前每个人最多可以购买三斤,如今已经降为一斤。即便如此,卖得依然火爆。待到今日,更是还没开门,便有人在外头排起长队,等着开门后哄抢。 黄掌柜瞧着眼下的情形,心里很是美,卖出去四十斤后,便不肯如此卖了。留了十斤,以杯为量,搭配席面。譬如客人点的菜,总价超过多少银两,便赠一杯酒等等。 “掌柜的叫我跟涂姑娘说,可以大批做出来了,不必再等。”临走之前,阿全又说道。 涂菲媛点了点头,送走阿全,回到院子里,眼中止不住地笑意。卖出去三百斤了,其中甜度c涩度c辣度c颜色等各不一样,竟也没有看出来哪一种更好,总归是一露面便被哄抢一空的。昨天黄连来说,紫霞山庄的葡萄又熟了一批,问她什么时候还要? 什么时候?今日便要。 “阿俊!”涂菲媛朝院子里喊了一声,等到一个紫色的身影窜到跟前来,便一手拍上他的额头,说道:“你去紫霞山庄,给干娘说,我眼下就要葡萄,叫她摘两百斤送来。” 阿俊点了点头,立时便出门去了。 他身形灵活,脚程又快,派他传话最是方便也不过了。涂菲媛如今也不担心他的安全了,总归有麻一在身后护着,他再不会有事的。 “他又不是你的下人,你怎么如此奴役他?”抱着柴火往灶边走去的阿皎,看不过去,冷哼一声说道。 涂菲媛斜眼瞧她:“看来你闲得很?竟还有工夫跟我埋怨?” “谁闲着了?”阿皎的声音猛地拔高,“我每天都快累死了,你一个月才给我五百文钱,我不干了!”说着,将手里的柴火往地下一丢。 涂菲媛冷笑一声:“你爱干不干。”也不理她,扭头往屋里去了。 看着涂菲媛悠闲的脚步,阿皎气得咬住嘴唇,狠狠跺了下脚。然而,一个字都没说,又抱起柴火,往灶边去了。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涂菲媛微微转头,余光瞥了过来。见阿皎认命地走到灶边,打水,洗菜,洗肉,上午才过了一半,便开始准备午饭,口里轻笑一声。 这小丫头,脾气倒是大。只不过,涂菲媛一点儿也不担心她罢工。她累,也不是因为别人,而是因为阿俊。阿俊如今每天都要吃上两百斤肉和菜,一应全都由她来做,辛苦劳累自不必说。反正她对阿俊倒是衷心,再苦再累都不会罢手的。 涂菲媛站在门边,打量小丫头做事情。她修养了几日,身上的伤好了大半,又有沐神医的灵药涂抹,有些小伤痕根本连伤疤也没留下。吃得好,睡得好,也不受气,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变得不一样了。只不过,对着涂菲媛,仍旧是没好脸色。 原先涂菲媛将此归因于,阿皎喜欢阿俊,所以对自己没好脸色。渐渐发现,她对阿俊并不仅仅是喜欢 “吱呀!”院子大门被推开了,随即一连串的脚步声响起来,却是下田干活的涂老头c李氏c涂大海c云诗回来了。 “热死了,真渴,乖女儿,快倒杯水来给爹爹。”才一进门,涂大海便嚷了起来。 田里的活计断断续续,总也没有完的时候。尤其涂老头又买了二十亩地,忙的时候还在后头。眼下天热,大白日里干不得活,二老都是天不亮便起来,饭也不吃,扛着家什便往田里去。等到日头起来了,开始热了,再回来。 涂大海和云诗每天早上也跟着早起,一起下田帮忙。原先涂老头还拦着,只说两人才回来,多休息几日再说。涂大海心里愧疚,哪里肯,非要跟去。倒是劝着云诗,不必跟他辛苦。云诗便只笑道:“早早做完,大家都轻松。”众人劝她不住,便也叫她跟去了。 “爷爷奶奶,喝口凉茶。”涂菲媛端着一大碗凉茶,走了过来,递给涂老头。 涂老头笑呵呵接过,咕咚咕咚喝了半碗,便给了李氏。李氏接过来,将剩下的半碗都喝干净了,一抹嘴道:“他娘的,真热。” “咱进屋,奶奶,我给你打扇子。”涂菲媛接过空碗,一手扶了李氏,往屋里走去。 旁边,涂大海干瞪眼:“我的呢?女儿啊,你想渴死爹爹?” 涂菲媛翻了个白眼,理也不理他。 “屋里去,媛媛肯定凉在屋里了。”云诗忍着笑,推了推他,叫他别总是逗人。 涂老头和李氏这几日见惯了这一家三口相处的情形,不再像初时一般,屡屡拉过涂菲媛苦口婆心地劝,只是笑呵呵看热闹。 果然,进了屋,桌上还冷着两碗茶水,是给涂大海和云诗准备的。 “哎,女儿就是贴心小棉袄!”涂大海仿佛不记得方才说了什么,端起碗来,啧啧赞道。 云诗笑着摇了摇头,端起碗来,小口小口喝起来。 “东西准备好了,你们何时进京,捎去就可以了。”涂菲媛指着墙边的几只酒坛,对云诗说道。 来了这几日,涂大海和云诗除却见过孟尚书和肃王之外,再没去过旁处。两人的至交好友,也有几位,涂菲媛一早跟他们说好了,最用心酿造的一批酒就在这几日了,叫他们拿着这个上门,也不算薄礼。 云诗转头看了一眼,点点头:“好。辛苦你了。” “对了,你要不要跟我们去?”想了想,云诗说道,“上回在公主府,你在他们眼中的样子,可是给他们留下深刻的印象。我们带你一起,将从前的印象洗刷掉如何?” 涂菲媛一想,也没其他事,便道:“好。” 等到晌午饭做好的时候,阿俊也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黄连,驾着马车而来,车上载着几大筐子葡萄。 “涂姑娘,葡萄给你送来了。”黄连一边往下搬,一边说道。 阿俊不必吩咐,便也抱了筐子往下搬,两个来回,葡萄便都搬进了阴影中。 “从明天开始,每天送两百斤熟好的葡萄来。”涂菲媛吩咐道。 黄连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对了,可否借马车一用?”涂菲媛将下午同涂大海c云诗进京,却没有代步工具的事说了。 黄连一听,愣了一下,随即点头道:“好。”以庄主和夫人与涂大海夫妇的关系,想必这种事情是不会拒绝的。于是,搁下马车,徒步回了。 关上大门,涂菲媛走回院子里,才一动脚步,便觉不对。扭头一看,阿皎站在一筐筐诱人的葡萄旁边,眼睛都快瞪出来了。看过来的目光,更是嗖嗖带刀子。 “走,吃饭。”涂菲媛也不瞧她,拍了拍身边阿俊的手臂,领着他往屋里去。 阿俊吃得多,单独给他开了一张小桌,摆满了肉和菜,叫他慢慢吃。 “他可真能吃。”李氏往旁边桌上瞥了一眼,说道。 搁在从前,李氏可不仅仅是说一句就罢了。阿俊这个吃法,再有钱的人家,也能给吃穷了,何况家里并不有钱?然而,阿俊是自带银子来住的,她却没什么可说的,仅仅是感慨一声罢了。 自从那日,斐仁派人来逮阿俊,被涂菲媛捉了把柄,又告诉了涂大海,第二日涂大海便进京又去了肃王府,将此事告知给肃王。于是,阿俊的身份便明朗了,就是肃王府的世子。消息传到太子府,产生如何影响不知,只说涂大海回来时带了一沓银票,都是给阿俊吃的c用的。 “他这法吃,怎么也不长肉?”云诗也瞧了一眼,说道。 涂菲媛心中一动,放下筷子,也抬头看了过去。只见少年身形瘦削,不见半丝赘肉。皮肤如牛乳般细滑,光洁如玉。 “他胖了些的。”涂菲媛收回目光说道。 云诗不由惊讶:“这还胖了的?” “嗯。”涂菲媛点点头,“他从前更瘦的。” 阿俊最瘦的时候,是她解毒完毕,从紫霞山庄回来的时候。皮肤几乎是透明的,嘴唇也没什么血色,整个人憔悴得厉害,犹如失了水的花朵,呈现干枯败落之相。 这些日子以来,涂菲媛尽所能,给他吃吃吃,倒是吃出来一些效果。至少皮肤不再是半透明的了,嘴唇也有了血色,有时候同他玩闹,捏着他身上也有了些小肉。只不过,他底子不够厚,看起来仍旧是瘦。 “阿俊,下午把葡萄收拾了。若是收拾不完,就叫阿皎跟你一起。”涂菲媛嘱咐了一通,便跟涂大海c云诗上了马车。 涂大海驾车,涂菲媛和云诗坐在里头,进京而去。 “我也想去。”站在门口,看着远去的马车,阿俊低声喃喃。 阿皎站在他身后,却是眼中亮起来,雀跃的声音响起:“你教我收拾葡萄吧?” 涂菲媛走了,这可真好,就只有她一个人和阿俊在一起。想到这里,眼睛愈发变得亮晶晶的。 “嗯。”阿俊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声,转身回了院子。 两百斤葡萄,都要洗净,捏碎,去皮,去籽。教给阿皎,阿俊也能轻松些。于是,一下午,两人就在收拾葡萄中度过。 涂菲媛不在家,阿俊没精神,频频抬头往门口看。阿皎却不在意,乐得高兴,几次三番逗他。 “就这样了?不做别的了?”下午过去大半,两人将葡萄收拾完了,阿皎站起来问道。 阿俊见涂菲媛没回来,便道:“你走开,我要酿酒了。” 涂菲媛做什么都不避着他,于是阿俊也学会了涂菲媛的酿酒手法。只不过,他心里精着呢,知道不能叫别人看去,便扭过头对阿皎道。 阿皎撅起嘴道:“谁稀罕看?”扭头哼了一声,走了。 将葡萄装进坛子,下了料,又密封好,便到了傍晚时分。 涂菲媛还没回来,阿俊有些不高兴了,皱起眉头,走到门口等起来。 一等二等,等到天都黑了,涂菲媛还是没回来。 “该不会是住谁那了吧?”只见阿俊等在门口,半步也不挪动,李氏看不过眼,走出去拽他:“别等了,咱们先吃饭,等他们该回来的时候就回来了。” 阿俊不肯走,李氏便使劲拽他:“你这孩子,真是的,吃过饭再来等好不好?” 被李氏使劲拽着,阿俊想了想,便松了劲,任由李氏拽着他回去了。吃过饭,便又走出来,站在门口往外看。 院子里头,李氏和涂老头一边纳凉,一边低声嘀咕:“阿俊这是魔怔了?天天围着媛媛打转,一刻都离不得了。” 涂老头呵呵一笑,不做声。 阿皎收拾了碗筷,又跑过去跟阿俊说话。怎知阿俊没耐心搭理她,说三句也得不到一句回应。阿皎便生气了,赌气回了屋子。 于是,院子门口,就只有阿俊一个人等着。 天色渐渐晚了,涂老头和李氏打算歇息了,见阿俊还等在门口,便叫他道:“阿俊,歇息了,他们大概住在朋友家了,不回来了,你莫等了。” “她会回来的。”阿俊固执说道。 涂老头和李氏劝不动他,摇了摇头,搀扶着回屋睡了。反正他一个大活人,又丢不了,愿意等就等罢。 “小主子,回屋歇息吧?”麻一从暗中走出来,对阿俊说道。 阿俊的眼睛直直望着寂静空洞的路面,忽然扭头对麻一说:“媛媛有危险,你带我去救她。” “小主子,涂姑娘跟她父母在一起,没有危险的。”麻一愣了一下,劝道。 阿俊走过来,抓紧他的手臂:“你带我去找她!” “小主子,天晚了,还是回去歇息吧。等明天一早,涂姑娘就回来了。”麻一见他固执,也是头痛,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满。他们尊贵的小主子,就这么对一个黄毛丫头掏心掏肺,怎么想怎么不值得。 “你不带我去,我自己去。”阿俊说罢,松开他的手臂,独自往夜色中走去。 麻一见他固执,直是头痛:“小主子,回来!” “媛媛答应我的,我乖乖的,不受伤,一个月后就奖励我。”阿俊一边往夜色中走,一边口里说道,“她不会骗我的。” 今日,就是兑现之期。 麻一耳朵尖,清楚听见了,顿时心中大怒。好个小妖女,竟将小主子哄得团团转,简直可恶!然而,不论他如何劝,阿俊就是不听,劝得多了就烦了:“你走!不要跟着我了!” “小主子”麻一不由咬牙。这些日子,他渐渐摸清了阿俊的脾气,那是一百个有主意,再不会听别人劝的。只除了涂菲媛,她说什么,他听什么。眼见阿俊恼了他,麻一心里憋屈不已,一咬牙道:“好,我带你去找她。” 他就带小主子瞧瞧,那个女娃子究竟是不是有危险?她最好是有危险,若是没有他会叫她知道,欺骗小主子的下场! “快些!”被麻一提在手里,一路往前飞也似的穿过夜色,阿俊还嫌慢,不停催促道。 麻一身上的伤势虽然好了大半,究竟是有些不适,隐隐作难。他强提一口气,用最快的速度,循着涂菲媛留下的线索,往前奔去。 每个人的身上,都有独特的气味。进驻涂家后,麻一更是用了秘法,将涂家上下几人的气味,变得更浓郁,易跟踪了些。这些本事,都是雕虫小技,不论是他还是圣山上的捉鹰人,都是极其擅长的。循着这道线索,不久后,麻一带着阿俊进了京,停驻在广玉公主府的门口。 “媛媛有危险!”阿俊记得广玉公主府,来到这里,顿时挣扎着下地。 麻一拦了他,声音低沉:“小主子莫冲动。”一臂抱了阿俊,从阴影角落处纵身跃入。 地下囚室,灯火通明。 “啧啧,这两张脸蛋儿,可是一模一样?”广玉公主坐在轮椅上,由婢女推着,来到绑着云诗和涂菲媛的柱子前,伸长鞭节,抵住涂菲媛的下巴:“臭丫头,何时变得这般模样?” 她明明记得,上回见涂菲媛时,又黑又胖,丑的要命。若非如此,她一早划了涂菲媛的脸,砍了涂菲媛的手脚,岂容涂菲媛后来在百官面前折辱她? 不过,现在也不晚。广玉公主一声狞笑,朝后伸出手,目光却盯着云诗和涂菲媛,来回打量:“这座囚室,建于十五年前,如今,终于派上用场,也不枉本公主的一番心血!” 身后婢女呈上来一只托盘,但见上面摆着一排闪着幽蓝光芒的银针c镊子c小刀c薄锯等等,各种锋利金属器具,应有尽有。 ------题外话------ 感谢的5分评价票,( ̄3)(e ̄)么么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一九章 云诗,毁容 ︾樂︾文︾小︾说|http/11200一k cache一tr一l:private tent一type:text/htl server:icr一ft一iis/75 set一一kie:erreadre7c6971727ce682a0e997b2e794b0e59bade4b98be7acace4b880e98592e5a898e5ad907ce5ad90e697b6e697a0e9a38e7c69329307ce7acace4b880e4b880e4b99de7aba0e4ba91e8af97efbc8ce6af81e5aeb97c17c232323;expiresun,14一aug一201601:02:38gt;path一/ x一p一ered一by:asp date:thu,20aug201501:02:39gt e:cl一se 悠闲田园之第一酒娘子,第一一九章云诗,毁容,网手机3g版 第一一九章云诗,毁容为收费章节 请登陆后再进行阅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二零章 呼之,欲出 听到阿俊说出的经过,涂菲媛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他,他怎么能废了广玉公主?! “你太鲁莽了!”涂菲媛忍不住道。:3し那个疯婆子固然该死,但是,阿俊就这么废了她,还是鲁莽了! 阿俊狡黠一笑:“旁边没有人,她就算说出是我也不怕。” 涂菲媛微微一怔,瞧着身前少年略带得意的脸,禁不住伸手在他头上轻轻敲了一下:“你倒是贼精。” 依照他所说,他废了广玉公主时,密室里只有广玉公主和几名婢女,再没旁人了。广玉公主固然看清了阿俊的脸,但是阿俊也可以声明不在场,说她诬告。 没有第三方人证,也没有物证,广玉公主指出阿俊也没用! 何况,那些刑具可不是阿俊带去的,都是广玉公主自己准备的。 而且她还害了云诗。 “自作孽,不可活!”涂菲媛低低冷笑。 阿俊见她不纠缠这个问题了,便向前凑了一步,低声说道:“媛媛,我的奖励呢?” “奖励?”涂菲媛愣了一下,陡然想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忍不住怀疑地看着他,问道:“你该不会是一直等我的奖励,不见我回来,才去找我的吧?” 阿俊点点头,有些羞涩,有些自信:“我知道你不会骗我的。” 涂菲媛不由得怔了一下,随即唏嘘起来。这也是巧,恰恰是今日。若是换了一日,只怕云诗和她要遭更多的罪,才能被涂大海救下。 说起来,那个给涂大海递了纸条的人是谁?涂菲媛百思不得其解,兴许是涂大海的朋友,或者广玉公主的对头吧。甩了甩头,不去想了。 “媛媛,没有奖励么?”见涂菲媛甩头,阿俊误会了,睁大眼睛,又委屈又不相信。 涂菲媛抬起头,看着少年在夜色中愈发清亮的黑眸,隐约在其中看见了自己的影子。他睁大眼睛,微微撅起嘴,十分委屈的模样。又带有不相信,还有些受伤的神情。 “你长高了。”涂菲媛低低说道,抬起手臂,从后面按住他的脑袋,让他低下头来。阿俊微微睁眼,心中一喜,以为可以亲她了,连忙撅嘴凑过来。被涂菲媛伸出一根手指头,按在他的唇上。然后,抵住额头,低声说道:“看着我。” 阿俊与她抵着额头,眨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她的眼睛,有些不明白。 “我欠你一句话。”涂菲媛说,“我永远也不会抛下你。”她低低地说,语气缓慢而温柔,带着一股无可磨灭的坚定,“这就是对你的奖励。” 阿俊显然有些吃惊。 他以为会是一个吻。 出乎意料的奖励,让他惊住了,一时间没有丝毫反应。没有失望,也没有惊喜。 直到抵着她的额头,看着她的眼睛,坚定而温柔的眼神,渐渐有一丝喜悦从他的心底涌上来。仿佛打通了地下泉眼,一小股一小股地冒出来,渐渐冲破地表,越来越多的喜悦汇集,渐渐涌成了一片水洼。 水洼下面,是清澈的c深深的一片湖。 “媛媛,我喜欢。”他喜欢这个奖励。 但是,他还是想要一个吻。 涂菲媛见他喜欢,不由得弯了弯唇。没注意他微闪的眼神,松开他的脑袋,准备领他进屋。却觉眼前一暗,随即某人凑过脸,吻上了她的唇。刹那,瞪大了眼睛。 阿俊俯下了身子,终于噙住梦寐以求的嘴唇,柔软的c温热的c微湿的c带着一丝甜蜜的嘴唇。他早就想亲她了。这滋味儿真美妙。如果能天天噙着就好了。他想着,忍不住嘬了一下。 “啪!”涂菲媛恼羞成怒,抬手给了他一巴掌,“你嘬什么嘬?!” 这一声儿有点大,藏在暗处的麻一,不由得转过头来。方才他见小主子和涂菲媛抵着额头,十分亲昵,便挪开了眼睛。孰料,才没多久,怎么这样了? “这是对你的惩罚。”阿俊被打了一巴掌,也不生气,直起身子,一本正经地道:“以后你不许让自己陷入危险。不然我就这么惩罚你。” 听听,他说的什么话?他还要惩罚她?他凭什么? 涂菲媛气得头顶冒烟,又觉得方才嘬她的嘴巴,轻软又细腻,那触感还留在唇上,直让她又羞又恼,一把推开他往屋里去了。 阿俊的眼中露出一丝狡黠,随即抬脚跟在后头。却被麻一叫住了,说道:“小主子,发生什么事?” “没事。”阿俊说道。 然而麻一还是看见他的脸上有一丝异样:“她打你了?!” “都说了没事。”阿俊推开他,往屋里去了。 留下麻一站在原地,好不气愤。什么意思?小主子救了她,她还给小主子一巴掌!怎么有这样任性可恶的姑娘? “这毒我认得,是一种极难缠的毒,沾上一点,便皮肤溃烂。沾得多了,便会浑身麻痹,渐渐失去呼吸。说它难缠,乃是因为它毒性强,但却发作慢,乃是极折磨人的一种毒药。”屋里头,沐神医给云诗处理完伤口,站在床头。 “若非如此,换成一种发作快的毒药,你此时已经”说到这里,沐神医顿了顿,疑道:“说来奇怪,你身上伤口不少,毒性却远远不足。” 云诗也很诧异:“什么意思?” 沐神医道:“你的血液中没有毒,只在皮肤表面有,却也没有腐蚀,端的是奇怪。” “我想,应当是咱们去过月圣国的缘故。”涂大海想了想,说道:“月圣国的水土皆有神性,你且瞧仪兰吃的用的,就知道了。你又与她亲密,吃的用的自然不差。想必是有些东西进入身体里,抵抗了毒性。” 云诗听罢,不由得抬起手,想要摸摸脸。在触到一片纱布后,又停下了:“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假若她没有去过月圣国,被广玉公主割了脸,肌肤被腐蚀,饶是沐神医的医术精妙,只怕也难以恢复原状。 “哼,那贱人万万想不到吧?上天都站在咱们这边!”沐神医忍不住恨恨说道。 “夫人,京里来的人,还在外头等着。”这时,孟庄主在旁边撞了撞她的手臂,提醒道。 沐神医的脸色便有些不好看。毕竟是广玉公主派来的人,她可以拖延,却不能不去。口里发出一声冷哼,眼中闪过轻蔑不屑,还有一丝算计,往药箱里丢了几样不该有的东西,背起来准备往外去。 “干娘,等等。”就在这时,涂菲媛从外头走进来,拦住她。将她推进里头,又反手一把将跟过来的阿俊抓进来,闭了门,说道:“广玉公主被阿俊废了。” 三言两语,将阿俊对广玉公主做的事说出来。 “什么?”屋里众人听罢,全都是一个反应,个个睁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哪怕被缠了脸的云诗,虽然看不见神情,却是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瞪向这边。 被众人瞪着的阿俊,眨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摸了摸鼻尖,脚步一错,站在涂菲媛的身后。 “唯一幸运的是,并没有被外人看见。”涂菲媛低声说道,抬起眼,看向屋里众人,“如何处理?” 如果广玉公主没死,要不要救她?如果广玉公主死了,又如何处置? “这可难办。”云诗垂了眼睛说道。 如果广玉公主没死,必定咬出来阿俊,到时有得缠磨。这还是好的,她反正没死,又伤害了云诗,几人联手,可以叫阿俊洗清罪名。 麻烦的是,如果广玉公主死了,怎么办?她身边的婢女,为了脱罪,必定会死咬住阿俊。堂堂一个公主死了,不是小事,到时阿俊不死也脱半层皮。肃王府,护不住他。 “哼,救活她,怕什么?”沐神医迅速收拾了药箱,背在肩上,就往外去了。 孟庄主随在后头,一并去了。其余人便在紫霞山庄等着,涂大海守着云诗,涂菲媛带着阿俊到别的屋里,不打扰他们二人。 “都怪我。”离了人,涂大海的脸上露出悔恨,声音也哽咽起来。 云诗轻声说道:“这都是不可抗力。事情已经发生了,谁也不怪,你不必往自己身上揽。” 两人低低说起话来。 那边,沐神医到了广玉公主府。 公主府里,灯火通明,四下忙碌不休,更有侍卫们护得铁桶一般。只除了一个难听的声音,嘶哑叫个不停。 “我的眼睛!” “我看不见了!” “我的手!” “我的手动不了了!” “快给本公主解毒!解不了毒,本公主诛你们九族!” 走进屋里,沐神医只见御医们跪了一地,满脸灰败之色。见到她进来,御医们眼前一亮,连忙说道:“沐神医来了!” 连忙将广玉公主眼下的情况,对沐神医详细介绍一遍:“公主中了剧毒,浑身大穴堵塞,我们给她喂了解毒丸,勉强续命,其余还靠沐神医了!” 沐神医的来历不明,是当年云诗偶然救下的,众人不知她年纪轻轻,却为何医术如此出神入化,多年下来,他们治不了的病,都被她治好了,故此敬佩居多。 “嗯。”沐神医点了点头,往里面走去,一边问道:“你们给她吃的解毒丸,都是什么成分?” 待御医们一一答了,沐神医心里有了思量,眼中划过一抹冷意,从箱子里取了几粒解毒丸,递给婢女们:“给公主服下。” “沐秋霞?”广玉公主虽然瞎了,耳朵仍旧是灵敏的,辨认出来沐神医独具特色的冰冷声音,立刻叫起来:“如果本公主有个不测,必是她害得,叫她给本公主陪葬!” 御医们听罢,脸上都露出轻鄙之色。显然,对这个从来没有好名声的广玉公主,没什么好感。方才被威胁了一通诛九族,已是生了许多气,这会儿听她无理取闹,又污蔑沐神医,直是忍不住了。 “沐神医,公主中了毒,神智不太清楚,还请不要介意。”一位御医低声说道。 沐神医点了点头:“我自是不会往心里去。” “敢问沐神医,这是什么解毒丸?”只见广玉公主服下解毒丸后,身上的异状渐渐减轻,效果出奇地快,众人都不禁诧异道。 沐神医冷笑一声,说道:“这是针对此毒的解毒丸。” “沐神医怎么恰好有这个?”众人惊讶道。 沐神医瞥了一眼广玉公主,说道:“才配的。”趁机将云诗也中了同样的毒,给说了出来,“我配丸药,从来不会只配刚刚好的数目,都会多配一些。来之前,顺手带出来了。” 众御医也不是傻的,听了沐神医的话,心中纷纷揣测起来。云诗的毒,显然是广玉公主这里中的。那么,广玉公主的毒,又是谁下的? “皇上驾到!”就在这时,一个尖锐的声音刺破了宁静。 不多时,一个老迈却不减高大的身影走进来:“公主情况如何了?” “参见皇上。”众人纷纷跪下行礼,末了,一位年纪最大的御医答道:“公主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解毒不成问题。但是,公主的眼睛” 永兴帝在床前站定,看向自己的“女儿”,脸上神色变幻不定。 这一晚上,他可是没得了清净。先是肃王带着涂大海,秘密求见了他。后来听到侍卫汇报,云诗被带毒的刑具划花了脸。紧接着,便是广玉公主被害了,出动整个御医院,往这边行来。就连他,一把年纪,也不得不更衣,三更半夜出了皇宫。 “父皇!给儿臣报仇!”广玉公主听到永兴帝的声音,猛地挣扎起来,然而她毒性才解,只能勉强挣动,口里大叫:“是涂大海一家害了儿臣!” 永兴帝的脸色立刻沉下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父皇,给儿臣做主啊!”广玉公主大叫道,“就是涂大海的女儿,那个死丫头,她指使人害了儿臣!上回害儿臣断腿的人,也是他!” 永兴帝的眼神不由得闪了闪:“你说,害了你的人,便是上回断你双腿的人?” “是!就是他!”广玉公主激动地大叫道。 广玉公主认定了,但凡跟她有仇的人,就是涂大海一边的。 “父皇,快去把他抓来,给儿臣报仇!”广玉公主几乎恨不得立刻抓来那名少年,狠狠折磨他。 永兴帝沉声问道:“你的眼睛看不见,如何指认?” “我身边的婢女都看见了!”这时,广玉公主连忙说道,喊了几个婢女的名字,“你们替本公主指认!” 被点了名的几名婢女,连忙跪下来,低低应“是”。 永兴帝的眼睛在几名婢女的身上扫了个来回,点了点头:“朕知道了。”将目光收回来,对广玉公主道:“你好好休息,休要加重了伤势。”说罢,转身大步向外行去。 涂大海和云诗回来了。广玉公主划了云诗的脸。肃王府的小世子,废了广玉公主。究竟是谁,给涂大海纸条,叫他去救云诗?密室里的那一幕,侍卫们都瞧见了。 一桩桩,一件件,在年迈的永兴帝的脑中闪过。最终,定格在最后一眼,看到的广玉公主的情形。披头散发,眼睛被蒙,脸孔被覆,一张口便是刺耳的尖叫。哪怕看不见她的脸,他也能想象有多狰狞。这个粗俗的女子,哪里配做他的女儿? 然而,想到广玉公主真实的身份,又不由得叫他头痛。 “孽障!真是孽障!”踏入龙辇,永兴帝背靠而仰,低低叹出一声。 清晨时分,沐神医回到紫霞山庄。 “那贱人的伤势稳定了,死不了。”一夜未眠,又被广玉公主的难听声音摧残了半个晚上的沐神医,脸上有些疲意。 涂大海起身拱手:“多谢。” “涂大人无须客气。”沐神医侧身躲过,声音里也充满疲惫:“云诗是我的恩人,更是我的朋友,我自不会不管。” 孟庄主给她解下药箱,然后扶住她的手臂,对涂大海说道:“我扶阿霞去休息。” “去吧。”涂大海点了点头,望着开始亮起来的天色,眼神一派沉冷。 恰时,涂菲媛带着阿俊走进来,撞着涂大海的眼神,不由一顿。 “媛媛,照顾你娘。”涂大海被女儿撞见难得露出来的神情,也不觉得尴尬,转头对云诗说道:“我进京一趟,你好好休息,叫媛媛照顾你。” 说罢,对涂菲媛点了点头,便大步往外去了。 就在这时,日头跳出天边云霞,绽放出一道金色光芒。涂菲媛不由得眯了眯眼,看向挣脱云霞的通红日头。今天,注定了不宁静。 ------题外话------ 感谢的1张月票,一3一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二一章 推波,助澜 涂大海牵了马,从紫霞山庄离开,一路往京中驰去。樂文小說| 马儿在尚书府的门口停下,涂大海一路进去,拜见了孟尚书:“老师,学生有难,请老师做主。”遂将昨晚广玉公主如何掳走妻女,私用行罚虐待之事,告知了孟尚书。只不过,掩去了阿俊对广玉公主所做的事。 孟尚书听罢,从鼻子里喷出来一声重重的冷哼:“欺人太甚!” 涂大海低了头,并不言语。然而眉眼间的气愤c恼怒c懊悔还有委屈,却是表露无遗。 “你欲如何?”孟尚书抬手捋了捋胡须,抬眼看向涂大海问道。 涂大海抿了抿唇,坚定地道:“学生要——以绝后患!” 任是谁,被这般骚扰,长达十数年,也不会忍得下去。孟尚书微微点头,苍老的双目中,迸出睿智的光:“此事,要从长计议。”说罢,唤来心腹下人,吩咐几句,道:“去将这几位大人请来。” 下人听罢,立刻去了。 “学生,有事瞒着老师。”事到如今,涂大海也不瞒着了,咬了咬牙,低声对孟尚书说了出来:“广玉公主,并非皇上的血脉。云诗,才是。” “什么?!”孟尚书听到这个惊天秘闻,不由得浑身一震。 涂大海的脸上有些惭愧:“并非刻意隐瞒老师。而是,有不得不隐瞒的理由。”便将当年未尽的事,一一道来。 那年的赏花宴上,永兴帝给涂大海与云诗庆功,并问两人求什么奖赏。涂大海与云诗暗暗表明身份,竟是前世旧识,便由涂大海求了婚事。 永兴帝暗中遣人问过云诗,云诗自是应了——做广玉公主这个喜怒无常的疯子的婢女,还是嫁给前世旧识翻身做主,自然选择后者。永兴帝见郎才女貌,互相欣赏,也乐得成全,便当场赐了婚。 谁知,事后广玉公主却频频作妖。几次三番,找涂大海和云诗的麻烦。次数久了,两人都很不耐烦,便由涂大海暗暗向永兴帝透露几句,希望永兴帝管教一下广玉公主,别太过分。永兴帝知道后,颇觉没面子,便叫了广玉公主管教一番。 如果广玉公主肯听,便也没后来的事了。偏偏她口里应了,暗地里却变本加厉。终于,云诗忍不住了,亲自求见永兴帝,将身世的秘密爆了出来。 原来,这副身躯,才是真正的广玉公主。竟是英国公府的三房夫人陈氏,从中作梗,做了狸猫换太子之事。 陈氏出阁之前,乃是豫国公府的庶出小姐,自小与嫡姐不睦。后来嫡姐进宫做了静妃,陈氏嫁给豫国公府三房不成器的庶子,这份仇怨便暗中发酵。 终于,静妃与陈氏一同怀孕,竟连生产也是同一日。陈氏从中差遣,调换了自己的女儿和公主。并将调换来的真正的公主,养在庄子上,自己对外则宣布,生下死胎。 云诗自小在庄子上长大,略长几年,便被陈氏调到身边,严格教训。长大后送进宫,给广玉公主做婢女。广玉公主脾气不好,对云诗非打即骂,终于有一次,云诗的脑袋受了伤,昏死过去。 便是这一回,云诗穿越而来。恰巧,听到陈氏无意中吐露的秘密。她才穿越而来,势单力微,只将此事埋在心里,谁也没透露。直到嫁给涂大海,也从未想过揭穿此事。这样一件丑闻,倘若揭穿,不知道要闹多大的风雨。 谁知,广玉公主太不识趣,几次三番作妖,令云诗很是恼火。终于有一次,肚子里的孩子险些被害掉,云诗再也忍不了,进宫面见了永兴帝,将此事禀报出来。 永兴帝听罢,震怒不已。想起广玉公主一点儿也不像自己,更不像静妃,无论脾气性格还是外表长相,均无几分相似之处,立时派人去查。 云诗本以为透露了身世,永兴帝即便不还给她真正身份,至少也会管束广玉公主。谁知,过了一阵,永兴帝派人传唤了她和涂大海,竟叫两人躲着广玉公主。 永兴帝许诺两人,去南方躲几年,推行水利,立下大功便给涂大海封侯,届时广玉公主再没资格对两人指手画脚。但是,这对云诗而言,委实是委屈了。云诗是有些生气的,但是她也没法子,永兴帝不向着她,她又能如何? 便与涂大海商议了,做了计谋,金蝉脱壳。让涂大海送女儿回玉河村老家,两人悄悄南下。甚至,为了给女儿保命,还给她下了毒。南下之后,两人历尽艰难,终于利用满腹学识,将水利推行成功,立下大功。不成想,终于回来,才没几日,又被广玉公主迫害。 这一回,他们再也不会忍了。 “此事”听了涂大海的叙述,孟尚书的眉头皱得紧紧的,半晌吐出一句:“暂且不要告诉几位大臣。” 孟尚书自从年轻时,就跟随永兴帝,数十年的君臣情谊,让他对永兴帝了解至深。倘若广玉公主仅仅是英国公府三房所出之女,说句不好听的,私下叫了英国公,叫他暗中处置了陈氏就是。至于广玉公主,自然也是喂一碗毒药,送她与陈氏一道儿见阎王。 英国公只会没命地感激,绝不会有半句怨言。要知道,这等欺君之罪,足以叫英国公府坍塌泯没。再大的功劳,也不足以抵消。只处置陈氏和广玉公主,乃是永兴帝仁慈。 然而,永兴帝什么也没做,既没处置陈氏,也没处置广玉公主,却叫孟尚书嘀咕起来。这不符合永兴帝的性格,其中必有隐情。 “不论是什么隐情,她如此残害我们一家,我都不能放过她!”涂大海攥着拳头说道。 孟尚书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我自会与你做主。等其他几位大臣来了,咱们一同商议。只不过,暂且不提广玉公主的身世,只当她就是广玉公主,来定她的罪。”说到这里,孟尚书眯了眯眼,他要通过永兴帝的反应,来猜测一些事情。 涂大海点了点头,应道:“学生都听老师的。” 不多时,几位大臣来到,见了涂大海,先是一番安慰,然后对孟尚书说道:“你这老东西,太也瞧不起人。即便你不使人来说,我们难道就不来了?” 同僚数十年,孟尚书的学生吃亏,几人总不能不管的。尤其,云诗的风评不错,与京中的年轻夫人们大都交好。当年的事,京中几乎无人不知。只见广玉公主又作妖,也觉得气愤,都打算给涂大海撑腰。 “哼,我不使人去说,你们从何而知?”孟尚书看着几位老友,一脸嫌弃地道。 几人纷纷一脸讶异:“此事京中传遍了,我们为何不知?” “什么?!”这回换作孟尚书诧异了,“怎么回事?” 经由几位大人回答,孟尚书和涂大海才知道,广玉公主抓了涂大海的妻女,残忍折磨半宿的消息,不知从何处传出,几乎就在一个早晨的工夫,就传遍了全京城。 “究竟是谁在暗中推波助澜?”孟尚书和涂大海对视一眼,均是心中一凛。 此事涉及皇家颜面,乃是极机密之事,没几个人知道。涂大海虽然痛恨广玉公主,也不敢冒冒然传播,唯恐逆了永兴帝的意。究竟是怎么传出来的? “难道”涂大海的脑中,浮现出一张纸条,上面画着广玉公主府的地形,更是着重点出了密室所在。难道,是此人? 然而,他拿出那张纸条,暗中琢磨半天,发现只是一张普通的纸。除却画着的地形之外,再无其他线索。 英国公府,三房夫人陈氏才起床,就听到婢女说:“夫人,昨晚公主囚禁了涂大人的夫人和女儿,还用涂了毒的刑具,把涂大人的夫人的脸划花了。” “胡说八道!”陈氏立刻皱起眉头,训斥道。 婢女心里委屈,便道:“京中都传遍了,奴婢才敢禀报给夫人的。” 陈氏对广玉公主上心,在府里根本不是机密,婢女也是因为如此,才将听来的传言学给陈氏。 陈氏皱起眉头,吃过饭后,便使人备轿,往广玉公主府而去。打算见了广玉公主,便教训她几句。做这样的事,要机密一些,怎么能传得人尽皆知,脸面还要不要了? 然而,来到公主府,见到的却是广玉公主的头脸都被包裹起来,只露出来鼻子和嘴巴,连眼睛都给包起来了,顿时惊道:“发生何事?” 待听说广玉公主被毁了脸,刺瞎了眼,甚至浑身大穴都被毒针刺过,日后只怕行动不如先前便利,直是骇得双腿一软,倒在了身后婢女的怀里:“怎会如此?” “滚出去!都滚出去!”广玉公主浑身疼痛难忍,睡得不安稳,听到陈氏尖锐的声音,又烦又厌,大叫着道。 陈氏试图安慰,均不得法,不得不退下。出了公主府,却没有回英国公府,而是沉声说道:“进宫!” 她要见静妃,问一问静妃,打算如何处置涂大海一家?胆敢害了她的女儿,她要叫涂家一家,全都生不如死!掐着手指,陈氏一脸阴沉,见了静妃。 十多年前,静妃便开始礼佛,等闲不见人。这一回接见陈氏,也是在佛堂里。 “姐姐!”见了静妃,陈氏便是一声哽咽,掩面哭诉起来:“玉儿被人欺负得惨啊!姐姐,你要给玉儿做主啊!” 静妃跪在蒲团上,停止捻动佛珠,转头看向自己的庶妹。 陈氏今天仍旧是穿得一身大红,脸上涂了浓妆,生生将她寡淡的五官,涂出了一丝威势与艳光。然而,经由她这一哭,什么美感都没了。 这个庶妹,过了这么多年,还是哭得这么难看。静妃微微抬眉,开口问道:“发生何事?” 将近五十岁的人,声音却不见半丝苍老,依然如年轻妇人一般,柔婉悦耳。陈氏忍不住掐了掐手心,眼里闪过一丝嫉妒,止了哭声,捏着细细的嗓子说道:“玉儿被人欺负惨了!” 便将公主府里发生的事,颠倒黑白,说了一番:“玉儿本是好心好意请她们吃顿便饭,谁知她们心思歹毒,带了剧毒器具,伤了玉儿!姐姐,玉儿好可怜啊,呜呜” 陈氏跪在一旁的蒲团上,低头哽咽着,不停拭泪。本以为静妃会勃然大怒,为广玉公主出头。谁知过了半晌,不见静妃动静,不由止了哽咽,抬起头来。却见静妃定定地看着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目,不带半丝情绪。 “姐姐?”陈氏愣了一下,试探唤道。 静妃却忽然笑了,她生得美,保养又好,近五十岁的人,看起来也才三十出头。乍然一笑,犹如牡丹花开,雍容华贵:“陈思兰,你总不会以为,我还被你蒙在鼓里?” 陈思兰是陈氏的闺名。这样连名带姓的叫法,让陈氏怔了一下,心中骤然一沉:“姐姐,你在说什么?” “那个丑八怪,究竟是谁肚皮里爬出来的,你还当我不知道?”静妃轻挑眉头,目光一片冷意:“有今日之果,乃是她的报应!” 一字一句,犹如珍珠落地,叮叮咚咚,余音不绝。 “我吃斋念佛十三年,等的便是这一日。”静妃说罢,双手捧住佛珠,护在胸前,向佛祖行了一礼,“我佛慈悲,善恶到头终有报。” 陈氏闻言,已经是惊得双目大睁,极不雅观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指着静妃,说不出话来。 “来人,将陈夫人请出去!”静妃扬声说道,等婢女将陈氏拖走,她握着佛珠看向前面佛像,缓缓站起身来,“欺我之人,必下阿鼻地狱!” 永兴帝一夜没睡。躺在龙床上,阖上眼睛,便觉脑袋嗡嗡响。一张张面孔,在脑中浮现,一遍又一遍。 “朕真是老了。”天亮之时,永兴帝睁开酸涩的眼睛,疲惫地叹了一声。 若是他年轻二十岁,何至于为这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愁得一夜未眠? “公主府里可有消息传来?”永兴帝一边由着太监服侍穿衣,一边沉声问道。 太监低声说道:“公主身边的几名婢女,偷了金银财宝,爬墙愈逃,被侍卫用箭射死。” “嗯。”永兴帝点了点头,眼睛闪了闪,心下微松,口里却叹了一口气:“临老也没有好日子过。” 太监这回不敢出声。服侍永兴帝吃过早饭,准备出去走走,却听一个宫人传话:“皇上,静妃娘娘求见。” “宣。”永兴帝愣了愣,思索片刻,对宫人挥了挥手。 不多时,静妃走进来。她已经换下佛堂中的素净装扮,穿着一身黑色曳地长裙,上绣满粉色团花,一头乌黑秀发,不见半丝斑白,用几根金步摇挽在脑后,莲步行来,端的是美艳动人。 许多年没有见到静妃这般模样的永兴帝,不由得看愣了,直到静妃走到身前行礼,才缓缓抬手:“爱妃平身。” “皇上,广玉公主与涂家的事,妾身听说了。”静妃开门见山,丝毫不拐弯抹角,“皇上意欲如何处置?” 永兴帝的眼神顿时沉下来。 当年的事,没有瞒过静妃。他花了好一番力气,也没能说服她。等到涂大海与云诗离京,静妃便自请建佛堂,退隐后宫。这一赌气,便是十三年过去了。 永兴帝还想生气,却发现已经生不起来。他已经老了,没力气跟她生气了。 “将她,下半生囚禁。”永兴帝低声说道。 静妃抬了抬眉:“她已经毁了,再不能对诗儿不利。但是,她身后的人呢?” 永兴帝的脸色沉下来,忽然叹了口气。他若是年轻二十岁,何至于如此为难。宫人都下去了,只有他和静妃两人在殿内。此时头疼欲裂,也没人给他揉。永兴帝向后倚在靠背上,自己揉着脑袋,哑声说道:“将陈氏一并处死。” 静妃冷笑一声:“等了十三年,就等来这样的结果?若是十三年前,便将她囚禁,将陈氏处死,如何会有今日的麻烦?” 永兴帝不由得睁眼,又恼又怒地看着静妃。他始终不认为,十三年前的决定是错的。在他看来,隔开广玉公主和涂大海夫妇,才是最平静恰当的方法。何况,给涂大海封侯,云诗成为侯夫人,也算是补偿了。 “这一回,还涉及了肃王府,比当年又多牵扯一方。”静妃清冷的声音说道,“涂大海对诗儿情深意重,这件事必不肯罢休。孟老大人是他的老师,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加上肃王府,豫国公府,英国公府” 说到这里,便止住了。藏了半句,没有问出来:“皇上,你后悔吗?” 静妃想问永兴帝,他后悔吗?后悔当年没有雷厉风行,处置了鸠占鹊巢的人。以至于十三年后,事情演变得更棘手。 永兴帝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苍老的手指揉着脑袋:“你少算了一个人。” “这”静妃愣了一下,渐渐反应过来,永兴帝说的是谁。抿了抿唇,不得不承认,永兴帝顾虑得有道理。 两人沉默下来,泰和殿内一片寂静。 直到宫人来传:“孟尚书求见!” ------题外话------ 卡得不行,汗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二二章 两道,圣旨 永兴帝怔了一下,放下揉着脑袋的手臂,搭在龙椅扶手上,摩挲着冰冷的纹理,问道:“孟尚书自己来的” “回皇上,是。”传话的小太监答道。 永兴帝想了想,挥手道:“不见。” 小太监应声下去了,不多时,又回来了:“禀皇上,孟尚书说有要紧消息要禀报,跪在泰和殿外不肯走。” 永兴帝的脸色沉了沉,苍老的手指摩挲的龙椅扶手,思索片刻,说道:“唤他进来。” “是,皇上。”小太监领命快步跑出去了。 静妃便也福了福身:“妾身告退。” “嗯。”永兴帝点了点头。望着静妃挺拔秀丽,不见岁月痕迹的背影,嘴唇动了动,随即别开了目光。 不多时,孟尚书来到,进门便叩拜道:“老臣参见皇上。” “平身。”永兴帝也不跟他啰嗦,直接问道:“你有何事要禀报朕” 孟尚书站起身来,走近几步,说道:“公主囚禁了涂大海妻女并虐待私刑一事,已经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什么”永兴帝听罢,不由得吃了一惊,“怎会如此” 这件事昨天晚上才发生,便是他也是半夜才得知,怎的就传得人尽皆知了 “臣也不知。”孟尚书说道,“早上涂大海到臣的家中,只说受了委屈,请求臣给他做主。臣见他哭得厉害,不由心软,请了几位大人到臣家中,一同安慰他。几位大人与臣一说,臣才知道,竟然莫名其妙传得沸沸扬扬了。” 永兴帝见他一本正经说着老不正经的话,也不知是气是乐,抿着嘴唇,神情有些晦暗难明,半晌抬手指着他道:“就这个还有旁的事没” “臣还想问,广玉公主究竟是何身份”孟尚书抬头说道。 永兴帝不由得仰天叹了口气。 紫霞山庄。 “你这么快就回来了”还不到晌午,涂大海就回来了,推门进来,惹得云诗和涂菲媛都很惊讶。 涂大海道:“我将此事禀报给了孟尚书,他进宫见皇上了,叫我先回来。” “你可吃过饭了脸上还疼不疼”坐在床头,涂大海低声问道。 涂菲媛识趣地起身,走出去,关上房门。 “孟大人如何说”云诗轻轻摇头,表示自己没事,抓过涂大海的手问道。 涂大海道:“这件事有些蹊跷。”将此事莫名其妙就传得人尽皆知的情形,告诉了云诗,而后微微皱眉:“不知道是谁在暗中推波助澜,目的是何” “的确蹊跷。”云诗点头,亦是拧起眉头,“我瞧着像是针对广玉公主,倒与咱们无干。” “兴许还有些咱们不知道的事情。”涂大海垂首看着爱妻被裹得严实的脸,低声说道:“不论如何,这回总不能再善罢甘休。” 夫妻两人说了会儿话,便到了吃饭的时候。 坐上桌,涂大海望了一圈,不见阿俊的身影,便讶异地道:“阿俊呢” “我叫他回家了。”涂菲媛说道,“咱们一晚没回,只怕爷爷奶奶要担心。我叫他回去说,咱们在朋友家住下了。” 涂大海点了点头:“应该如此。” 休息了一上午,沐神医的精神好了一些,待吃过饭,便与孟庄主一起,聚在云诗的房里,问起情况来。 “这回该不会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沐神医想起从前每回发生这种事,不甘地道。 “就是咱们愿意,那边还不见得愿意呢。”回答她的是孟庄主,脸上带着轻鄙。 涂菲媛接话道:“的确。她在阿俊手里吃了大亏,又看见了阿俊的脸,肯消停才怪。” 云诗的脸上便有些忧色:“虽说没人看见,但是广玉公主的话,皇上未必不信。届时,阿俊c肃王府岂不是有麻烦” 几人商议着,层层分析,只等孟尚书从京中传消息来。 “此事总不会一时半会儿就有结果,咱们不要着急。”云诗柔声说道,“阿霞,你昨晚就没休息好,再去歇息会儿吧。” 沐神医低头观察云诗,但见她的脸庞都被裹起来了,看不清神色。想了想,道:“也好。那就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 两人携了手,转身要走。 “那我回家了,明日再过来。”涂菲媛想了想,说了一声,跟在后头也要走。 云诗倒还有心情玩笑,说道:“快去吧,别耽误了你卖酒。” 三人前后脚出了屋子,分头而走,没走几步,蓦地有下人来传:“庄主,夫人,京中来人了。” “京中来人了”孟庄主住了脚,惊讶问道:“什么人” 下人说道:“是宣旨的太监,要涂大人出去接旨。” “什么”孟庄主惊得呆了一下。 这时,门被打开了,涂大海走出来问道:“京中来人,叫我们接旨” 下人答道:“是,宣旨的太监就在花厅等着呢。” “嗯。”涂大海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屋子,对躺在床上的云诗低声说道:“你身子不适,就莫去了,我一人去就行了。” 云诗道:“我只是伤了脸,又没伤了腿,不碍。”坐起身来,下床穿鞋。 涂大海见她坚持,便扶着她穿了鞋,一路往花厅走。 孟庄主c沐神医和涂菲媛跟在后头,心里都有些紧张:“怎么这么快就下圣旨了” “算着时间,竟是我爹才见了皇上,皇上就下旨了。”孟庄主掐着手指头算起来,不禁挑了挑眉:“老头子倒是有本事。只不知道这本事有多大” 沐神医嫌他不敬重,在他肘弯掐了一记,孟庄主吃痛,噤声不说了。 涂菲媛走在后头,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她愈发明白了,为何涂大海夫妇与孟庄主夫妇的关系这样融洽这两对夫妇,都是开朗豁达之人。哪怕是这样的情景,他们也能笑得出来,还有心情玩笑。 “涂大海接旨。”花厅里,见到涂大海等一行人来到,宣旨的太监站起来,扯着嗓子尖声喊道。 涂大海扶着云诗跪下,高声道:“吾皇万岁。” “涂大海于南方水利推行治理有功,封为安阳侯,属地燕州c吉州c肃州三地赐府邸一座,玉如意六对,宝锦八十匹其妻加封为一品侯夫人,其女特封为灵慧郡主”太监扯着嗓子抑扬顿挫地念罢,才堆出一脸笑容,卷起圣旨上前扶起涂大海:“侯爷请起。” “涂大海接旨。”涂大海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接旨。 等涂大海接过圣旨,宣旨的太监朝他身后看了一眼,目光扫过云诗,但见她的脸孔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目光微闪,一扫而过。随即落在涂菲媛的身上,这回笑道:“这位就是灵慧郡主了与传言中的却有些不同。” “我从前是生得黑了些。”才被封为灵慧郡主的涂菲媛,还有些愕然,见太监与她搭话,便垂眼不卑不亢地回了一句。 太监没有多言,见涂大海接了旨,道了一句恭喜,便带着人走了。 望着满厅的赏赐,众人都有些愕然。 “怎么还给我加封郡主了”最先开口的人是涂菲媛。 孟庄主和沐神医对视一眼,一时没有开口。 涂大海打开圣旨又看了一遍,然后卷起来,收进怀里说道:“没听错,往后我就是安阳侯了,诗儿是侯夫人,媛媛是郡主。”说完,只见孟庄主和沐神医还有些呆呆的模样,咳了一声,说道:“还不快给本侯爷行礼” 孟庄主和沐神医这回反应过来了,白了他一眼,没理会他。倒是转向涂菲媛,喜滋滋说道:“咱们媛媛成郡主了哎哟,这可不错。” “看来这就是皇上的表示了。”孟庄主也笑呵呵说道。 云诗没有笑,她本就是公主,她的女儿封为郡主也是理所应当。安阳侯本就是早年许下来的,说起来皇上并没有多给什么做弥补。她的脸庞被包裹在纱布里,看不清神情,走到涂大海的身边,低声说道:“你要不要进京,再探一探消息” 广玉公主如此对待她们母女,更是试图毁她脸c害她命,永兴帝总不能封个赏就完了 “我这就去。”涂大海说罢,便立刻转身向外走了。 孟庄主和沐神医还在围着涂菲媛,开心地祝贺她:“郡主这名头可不小,何况你还有封地,以后真正是谁也不必怕了,过不尽的好日子。” “我”涂菲媛眨着眼,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前世她就是个草根,一步步爬到女老板的位置,也就是个商人罢了。这辈子也没啥壮志雄心,只想着挣点小钱,够吃够喝略有富余,跟爷爷奶奶过悠闲的小日子。怎料,不仅成了官二代,还是了不起的官二代。 郡主哎,是不是说,啥也不用干,躺着就有人给送吃的,还可以养一票那个啥,每天排队伺候她,想宠幸谁就宠幸谁 “若说皇上的这道圣旨,下得说好也不好。”沐神医坐下来,看着满厅的珠光宝气,口吻有些冷淡:“本来以涂大人的功劳,封侯一点也不为过。这回云诗被广玉公主险些害得命都没了,封赏更重一点也是该的。他给媛媛封了郡主,倒好似云诗用命换来的了。日后人家提起媛媛,只怕也不够敬重。” 云诗心下深以为然。本来她的女儿,就该是堂堂正正的郡主,真正的皇家儿孙,人人敬重的。如此一来,旁人提起涂菲媛,会用什么样的口气,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 “哦,郡主啊,她倒是个命好的,有一个跟广玉公主不对付的娘,被广玉公主划花脸后,皇上就封了她做郡主。” “谁在乎呢”涂菲媛眉头一挑,脆声说道,“我就是郡主,该有的俸禄都有,该有的封地都有,该有的地位也有,人人见了我该行礼还是要行礼,该让路还是要让路,管谁心里想什么呢总归是不敢在我面前提的。” 沐神医听罢,不由得眉目舒缓,也是笑了:“咱们家媛媛啊,就是心宽。可不是呢谁敢当你的面说什么敢说半个字,叫她好看。” “就是不知道皇上对那个疯子有什么惩罚”想起牵了马进京的涂大海,涂菲媛一手支着腮,猜测起来:“皇上如此下旨,我心里想着,只怕是向着我们的。” 才接了圣旨,一室人都没有困意,便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起话来。 等到天黑时分,涂大海才回来了。一进门,便见众人起身迎来,也不吊胃口,张口便说道:“广玉公主被囚禁了。” “囚禁怎么个囚禁法”众人便问道。 涂大海走进来,扶了云诗,才将听来的消息对众人讲道:“皇上一共下了两道圣旨。一道是给我和诗儿的,一道是给广玉公主的。” 给他的圣旨,众人都听到了。给广玉公主的那一道,众人不知,便竖耳听起来。 “那一道圣旨,是孟尚书与皇上商议过后拟制的。只说广玉公主请安阳侯与安阳侯夫人赏花时,不幸被刺客闯入,误伤了安阳侯夫人,广玉公主难辞其咎。念在广玉公主也受伤,便不予惩罚。广玉公主心存愧疚,自请禁足十年,皇上准了。又派禁卫军守在公主府周围,保护公主的安全。”涂大海说道。 众人全都目瞪口呆。 “太不要脸了”沐神医气得拍桌子道,“人人都知道,广玉公主心思歹毒,刻意迫害云诗,皇上怎么还能下这样的圣旨” 涂大海低声说道:“我回来之前,孟尚书嘱咐我,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广玉公主已然得了教训,叫我与诗儿不要再记在心里。” “欺人太甚”这回就连孟庄主都忍不住,一掌拍在桌子上,瞪起眼睛道:“这是仗势欺人她不就是公主无才无德无貌无功,就仅仅因为是公主,做下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竟然也只禁足十年,连名声都还给她留着” 涂大海和云诗互相握紧手心,心里全都在说,她可不是公主,她只不过是冒牌的。然而,这更让两人觉得匪夷所思。仅仅指出广玉公主是冒牌的,有这么难吗哪怕不说她是英国公府三房的女儿,只说她是贱婢偷抱而来的呢为什么如此委屈真正的公主,云诗 这其中必有隐情。孟尚书从前或许不知道,如今多半知道了。可是孟尚书不肯说,涂大海也无从猜测。 “总归是有惊无险。”涂大海抬起头,笑了一下,“诗儿虽然受了伤,倒是亏得阿霞的医术,并无危险。我被封作安阳侯,诗儿便是安阳侯夫人,媛媛也被封了郡主,这都是好事。那个疯女人也被囚禁起来了,日后再没人打搅我们的生活了。来,取酒来,咱们喝两杯,庆祝一下。” 见他如此说,孟庄主也没话说,取了涂菲媛之前送来的两坛葡萄酒,晚饭时喝起来。 涂大海心里有些憋闷,便喝得多了些。兴许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原本海量的涂大海,喝下一坛酒,竟然也觉得脑中晕乎乎。被云诗扶着上了床,口里还在念叨着:“诗儿,委屈你了。诗儿,我不会忘记的。诗儿,你等着,我一定”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云诗哄着他,拿了热毛巾给他擦脸,待涂大海翻身睡过去,她的眼中有一丝爱怜。 这一夜,紫霞山庄寂静无声。 京中,却不平静。英国公府,三房夫人陈氏突发疾病,去了。 这是对外的说辞。内里,惊心动魄之极,惊呆了英国公府的全部下人。 被喂了药的陈氏,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爬出屋子,举着手帕大喊道:“程宇然你这个狠心鬼一夜夫妻百日恩哪你我之间的情意,都不做数了吗你竟要害死我程宇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程宇然是英国公的名字,并不是陈氏的夫君,三房老爷的名字。 陈氏临死之前,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婢女们全都拦她不住,被她喊了一遍又一遍,竟是整个院子都听见了。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其他院子里的下人也都知道了。人人都惊呆了,三房夫人为何跟大房的国公爷有“一夜夫妻百日恩” 这也罢了,众人只当她病重,脑子糊涂了,喊错了名字。国公爷一声呵斥,所有下人都噤了声,再不敢提半个字。 诡异的是第二日。 太阳尚未升起,大街小巷便流传起一个流言。 “哎哟,你们听说没,昨晚上英国公府三房夫人急病去了” “听说了,咯咯,这位三房夫人哪,竟跟大房的国公爷有首尾,病发之前,还口口声声喊着一夜夫妻百日恩,我都要死了,你也不来看我一眼吗,真不害臊” “她不害臊算什么,真正不害臊的是那位国公爷,我听说啊,那位国公爷就站在阴影里,看着她断气呢也不知心里想什么,被下人发现了,还狠狠瞪了下人一眼呢” “啧啧,难怪三房老爷几乎不回府,三天两头宿在烟花巷” ------题外话------ 实在对不住,这几天写得很卡,就很慢。而且有点犯鼻炎,脑袋蒙蒙的,所以写得很纠结。 我干嘛要挖那么多坑,现在好了,填不动,哭晕在键盘上 感谢t一y丶l一ver的4张月票和5分评价票,3 感谢y6512的5分评价票,3 感谢杜湘茹的1张月票,3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二三章 源头,始露 不论贩夫卒子,还是大户门庭,总之一夜之间,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英国公府三房夫人与大房国公爷之间的“一夜夫妻百日恩”。 自然,也瞒不过英国公府。流言很快就传了进去,一直传入英国公程宇然的耳朵里。 “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奴才传出去的”英国公大发雷霆,“去查查出来不要带到我面前,直接收拾了” 英国公府一通鸡飞狗跳之后,下人来回:“回国公爷,并不是从咱们府里传出去的。” 查了半天,竟是一个下人也没逮到。 这也并不稀奇。毕竟是丑事,又被英国公特意教训过,哪个敢传出去一星半点儿又不是活腻歪了,自己找死。 “不是咱们府里传出去的那是怎么传出去的”英国公一个字都不信,只觉得被糊弄了,更加震怒,“再去查” 然而查来查去,也没查出来,究竟是哪个胆大包天的传出去的。竟是人人都是干净的。 说来也该如此,才不过一夜的工夫,又没人出府,怎么传出去的便是哪个忍不住碎嘴,出去说了,也不至于一夜之间就传遍大街小巷冷静下来后,英国公便想到了这一点,不由得一凛。难道,是谁要害他 然而,他尚未理出头绪,流言便愈演愈烈。很快从“英国公府三房夫人与大房国公爷有一腿”变成了“英国公府三房嫡出子女全都是大房国公爷的种”,再变成“英国公心头至爱乃是三房夫人陈氏,因为陈氏急病而亡,心痛如绞,彻夜不眠”。 “英国公夫人气急大闹,甩了国公爷一巴掌,国公爷理亏,并不言语。直到英国公夫人辱骂陈氏,英国公心疼已故至爱,一把将英国公夫人推倒,英国公夫人跌破头”等等,流言传得有板有眼,要多细致有多细致,就连英国公夫人跌破的伤口大小都言词凿凿。 可怕的是,这些流言半真半假,比如英国公夫人跌破了头便是真的,跌破头的时候国公爷正好在屋里,故此传出来后愈发让人深信不疑。 “堂堂国公爷,竟是这样的人” “那位陈氏究竟生得多么沉鱼落雁,让国公爷如此迷恋” 不久后,陈氏的画像流落出来,风向又变了。 “国公爷的眼睛瞎了吧” “这样一个要身板没身板,要脸蛋没脸蛋的女人,他怎么看上的” 街头巷尾的闲言,不久后落入跟踪观察事态的永兴帝的耳中。与此同时,他手中还多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名字。看罢,永兴帝的嘴角一瘪:“哼,英国公府,自作孽不可活” 遂将此事抛开,再不理会。 涂大海一家,除了云诗住在紫霞山庄养伤之外,涂大海与涂菲媛都回了玉河村。涂大海将封侯之事,告诉了涂老头和李氏,二老都高兴得不得了,简直不知如何是好。又听闻涂菲媛也被封了郡主,简直就是笑得合不拢嘴。 斐烈已经回京了,就只有祁朗留下来。白长贵还没抓住,涂菲媛猜测他约莫是跑了,便放弃了抓他。反正家里有阿俊和麻一,爷爷奶奶不会有事的。只不过,祁朗死乞白赖,非要留下来。他的心思,如今是路人皆知,便连李氏都看出来,也不拦他,仍旧叫他住下来。 祁朗一天天不着家,早起就往涂大河家跑,砍柴挑水下田烧饭,简直就没有他不抢着干的。他又生得好,性子开朗,很快就招得涂大河一家生出好感。只不过,这样就想娶走涂玉儿,是不可能的。涂玉儿吃过苦头,这一回涂大河万万不会轻易叫她嫁出去。 涂菲媛不管这些,反正周监正给涂玉儿批过命,她日后要做诰命夫人,享荣华富贵的,顺其自然就好了。又开始了酿酒c卖酒,收银子c分银子,闲来无事气气阿皎c逗逗阿俊,日子过得好不悠闲。 直到有一日,一连两拨人来到家里,给涂大海送信。看到涂大海微变的脸色,涂菲媛不由得也把心提起来:“发生什么事” “风雨欲来。”涂大海合起信纸,脸上一片沉凝。 送信的人,一方来自孟尚书,一方来自肃王府。上面所说之事,却是同一件。却是京中流传起一个惊天秘闻,当今广玉公主并不是静妃与永兴帝所生,而是英国公府三房夫人陈氏所生,用了狸猫换太子之计,换走了真正的公主。 而这位广玉公主,也不是陈氏与三房老爷所生,而是陈氏与英国公所生。这也是为何,英国公将陈氏置于心中至爱,不顾伦常,与陈氏暗度陈仓。 信上详细描述了近来京中的传言,是如何一步步发展至今。涂菲媛看过信后,也不由得神情一凛。 “这流言传得奇怪。”涂菲媛低头看着信上,低声说道:“与当初广玉公主囚禁我娘和我的时候,如出一辙。” 前不久,广玉公主私下囚禁了云诗和涂菲媛,不过一夜之间,便传遍了大街小巷。这回也是,流言传得太过迅速,根本就不是自然发展。 “只怕我们都是别人棋盘中的棋子”涂大海沉着脸说道。 他为官多年,脑子清晰,迅速分析出其中蹊跷的地方。第一桩蹊跷事,乃是他发现云诗和涂菲媛被劫走后,手里被小乞丐塞了纸条,上面画着广玉公主府的路线和密室所在。第二桩,便是事发次日,消息便迅速传得街头巷尾皆知。 事后,他们没有跟进,不知道又发生了何事。但是从肃王府和孟尚书传来的信件看,显然英国公府的流言传播,乃是同一个人所为。 有人在针对英国公府。 只怕当初广玉公主囚禁云诗和涂菲媛的时候,这盘棋便开始了。 这更让涂大海和涂菲媛感觉蹊跷。两人心中渐渐发凉,尤其猜测到一件事情之后,只觉得背上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人早知广玉公主的秘密”父女二人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色。 回到玉河村后,涂大海找机会把云诗的事告诉了涂菲媛。他们乃是一家人,又是穿越同乡,这些事无需互相瞒着。故此,涂菲媛便知道,她的“灵慧郡主”之名,真不是白捡的。因着屡次沾了涂大海和云诗的光,心中感激,更加亲近两人,一家人的关系也愈发融洽起来。 “难道广玉公主真的是陈氏和英国公所生的孽种”涂菲媛不相信地道。 涂大海皱起眉头:“皇上护着广玉公主。孟大人叫我不要理会。显然,他们都在护着广玉公主。可是,如果广玉公主真的是陈氏与英国公所生,却不该如此英国公府不过是逐渐没落的一个世家,何至于叫皇上和孟尚书都顾忌” 英国公府这两辈人,几乎没有出什么有出息的子弟,一个比一个懒散,不求上进。成日走鸡斗狗,不务正业,根本没有要紧官职在身,在朝中的影响力更是微乎其微。也只有英国公一人,尚有些能耐,勉强护着一大家子。按理来说,不至于让永兴帝和孟尚书都顾忌。 能够让永兴帝和孟尚书都顾忌的人,整个大平朝也没有几个,一把手都能数得出来周皇后c宁大人c豫国公。 排位第一的周皇后,已于前年仙逝,没什么可顾忌的。排位第二的宁大人,这些年岁数大了,已不怎么理会朝政。排位第三的豫国公,他虽是陈氏的父亲,却更是静妃的父亲,且年纪与宁大人一般,也不大露面了。 “你怎么看”涂大海越想越觉得蹊跷,不由看向涂菲媛问道。 涂菲媛想了想,说道:“广玉公主未必是陈氏与英国公所生。这样的秘辛,根本没几个人知道。尤其我娘都三十一岁了,这件事过去了三十一年,还有几个人记得真相更难挖掘。我觉得,这不过是那人用来攻击英国公府的一处借力点。” “你说得有道理。”涂大海听罢,不由得点头,“云诗曾经仔细观察过广玉公主的面相。广玉公主生得有四五分像陈氏,却没有一两分像英国公。年轻的时候,也有两三分与皇上相似,随着年纪渐长,才越来越不像了。否则,她也不至于做公主这些年。” 静妃也不是傻的。如果她发现自己的孩子一点儿不像自己,也不像皇上,早就叫人查起来了。偏偏,广玉公主还是有那么一两分皇室特征的。 要知道,皇室中人都有一双漆黑双瞳。普通人在光线强的地方,瞳孔颜色呈现出的乃是褐色,皇室中人却不同,双瞳自始至终都是乌墨一般漆黑幽深,绝无半点杂色。广玉公主也是如此,这才稳坐公主之椅,没有被静妃一把掐死。 “广玉公主是陈氏的肚皮里爬出来的,绝非静妃,已经确认无疑。可是,她爹究竟是谁”两人相视一眼,俱都皱起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想不出来,不如静观其变。两人将信纸烧了,便抛在脑后。 京中,却是风云暗涌。 永兴帝解决完了广玉公主与云诗的事,便松了口气,对后来的流言不加关注。反正是英国公府自己作死,他才懒得管。谁知,流言愈演愈烈,竟然扯到广玉公主的身上,顿时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大胆”永兴帝拍着龙案,怒不可遏:“将传播流言之人抓起来” 然而,满京城都是传播流言之人,且已过去数日,竟连源头都找不出来。抓人抓谁满京城的百姓都抓进牢里装都装不下 永兴帝气得连连拍桌子,只恨不得把英国公府推倒,活埋了这些不省心的东西。然而,脑中闪过前几日在纸条上看到的那个名字,不由得眯了眯眼。他倒想看看,给他整出这一堆事,叫他不省心的那个东西,究竟长得什么模样,又有何企图 被摆了一道的永兴帝,心中怒极:“摆驾英国公府” 上了龙辇,一路往英国公府驶去。 英国公夫人回了娘家,并不在府里。英国公倒是在府里,听闻永兴帝来了,连忙叩首拜见:“臣参见皇上。” “程泯之在哪里”永兴帝懒得跟他啰嗦,开口就道。 英国公愣住了,程泯之是谁 “国公爷,程泯之是”身后跪着的心腹下人,见状顿时明白,英国公一点也记不起来了。想来也是,府里头谁还记得那人便连他也是思索一会儿才想起来。便膝行上前,凑在英国公耳边,低声说起来。 ------题外话------ 请务必原谅卡文卡成狗的作者第n次哭晕在键盘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二四章 悉数,揭晓 “您的庶长子”下人凑在耳边说的话,如雷一般轰在英国公的耳边,顿时怔住了。 庶长子他的庶长子他何时有了庶长子英国公满脸惊愕,他一共有五个儿子,分别是老二c老三老六。至于老大难道不是自小就夭折了吗 “大公子住在府里最偏僻的芜苑,根据您的吩咐,一直锁在那院子里,已经十四年了,不曾放出来过。”下人低声又道。 任是谁,在眼前消失了十四年,又没人提起过,再加上打心眼里刻意忽视乍一听闻都要记不起来的。即便被提醒了,也会感觉记忆错乱。英国公眼下就是这种感受,他皱了皱眉,抬眼看了看永兴帝,又垂下眼睛,低声说道:“把他叫过来” 那个孽子,究竟做了什么,竟然惊动了皇上一把年纪,还特意乘着龙辇来了府里 永兴帝冷哼一声,这才微抬手:“平身。” 英国公被下人扶着站起来,连忙道:“皇上里面请。” 一行人走进屋里坐下,英国公试探问道:“敢问孽子做了什么事,竟然劳动皇上大驾” 永兴帝斜眼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英国公见永兴帝神色不虞,心里也是乱跳。这阵子,京里传的流言,他相信永兴帝也有所耳闻。只不知,永兴帝对此是如何看待的心里急得猫抓一般。 不多时,前去请人的下人回来了。 “程泯之带到。”下人率先走进来,禀报一声之后,便退在一旁。 随即,一个瘦削高挑的身影露出来。 眉目生得柔和,颇有两分女气。肌肤算得上白皙,瞧着很是细腻洁净。一头乌发光泽顺滑,犹如上好的锦缎,松散披在背上,遮住他的两颊,更平添两分女气。左眼角下滴着一颗不大的泪痣,我见犹怜,又给他添了一分女气。 便是这样一个面相有五分女气的人,偏偏生着一双狭长的眼睛,恣意又傲然,放纵又不羁,生生将五分女气打散得干干净净,一分也不剩。 这分明是一位真男儿。 “叩见皇上。”程泯之进门便跪拜下来。 永兴帝满心的怒火,在见到程泯之后,不由得消减了两分。他垂眼看着跪在身前不远处的青年,但见他一身素得不能再素的衣裳,已经洗得有些发白,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竟比英国公府里的下人们穿得还劣质。 “你是程泯之”永兴帝问道。 程泯之清声答道:“回皇上,我就是。” “多大年纪”永兴帝又问。 程泯之答道:“二十有一。” “为何要散布流言”永兴帝再问。 程泯之顿了顿,目光瞥过英国公等人,果不其然,在他们的脸上看见犹如吞了一百只活苍蝇的神情,嘴角勾了勾,收回视线垂眼答道:“那不是流言。那是事实。” 永兴帝方才消减下去的两分怒气,陡然成倍地增回来了,他冷哼一声,沉怒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将污水泼到公主身上来你不怕朕将你斩首示众” “皇上明察。”程泯之丝毫不惧,此刻竟然抬起眼睛来,直视永兴帝说道:“住在公主府里的女子,并不是真正的公主,而是陈氏与英国公所生” “一派胡言”永兴帝怒道。 不等他再开口,一旁的英国公已经气急,抬脚朝程泯之踹了过去:“孽子竟敢诽谤公主我踹死你个混账东西你是要害死老子啊府里给你吃给你喝,你竟想害死全府上下,你这个没良心的狗东西” 英国公那个怒啊,原来那些流言都是从这个孽子口里传出去的他就说,明明他下了禁言令,怎么还有人把府里的一举一动都散播出去 “混账东西你还敢躲”英国公踹了几脚,都被程泯之躲过去了,眼见程泯之满眼嘲讽地看过来,更是怒极,弯腰揪他的领子,一边大耳刮子就扇过去:“我让你躲” 程泯之这回没有躲,任由一巴掌扇在脸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然后抽动嘴角,讥讽说道:“这一巴掌,断绝你我父子关系。从此你姓程,我姓玉。” 听到他如此说,英国公愣了一下,久远的记忆渐渐被翻出来,当年被处死的通房丫头的名字,渐渐开始凝聚。然而,毕竟相隔多年,除了一个姓,他竟是再也记不起其他。而这个姓,也是程泯之提起,他才记起来。至于当年那个通房丫头的面容,已是模糊不清。 “皇上,英国公混淆皇室血脉,其罪当诛”程泯之拨开英国公的手,跪得笔直,抬眼看向永兴帝说道。 永兴帝这回再瞧不出来程泯之的动机,他就枉在皇位上一坐几十年了。手指轻叩椅子扶手,缓缓说道:“朕若要诛了程家一脉,你也逃脱不得。” 他口里说自己姓玉,到底是程家人,若要诛九族,少不了他。 “逃逃哪里去”程泯之的眼神微闪,狭长的眸子里逐渐盛满狂放恣意:“我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独善其身” 他恨英国公恨英国公府的每一个人只要他们能死,他不在乎陪葬 “来人,将程泯之关押起来,回宫”永兴帝眯了眯眼,下令起身,往外走去。 英国公急了,连忙跟在后头道:“皇上,这都是那孽子的主意,与臣无干啊” 永兴帝理也不理他,挥手命人将他阻隔在身后,抬脚上了龙辇。余光一瞥,程泯之被侍卫押着,随在龙辇后头。好好的一个局面,全没料到,竟然毁在一只小耗子的尖牙下。永兴帝忍不住冷哼一声,收回视线,阖眼向后倚去。 回到宫中,永兴帝在泰和殿单独召见了程泯之。摒退下人,足足说了一炷香的时间。没有人知道他们说的什么,只知道程泯之又被放出宫。随即,一道圣旨传往英国公府:“英国公长子,程泯之才思敏捷,谋略浩远,堪当世子之位。” 接到圣旨的英国公,气得一口血喷出来,当即晕了过去。 “哎哟,原来是一出嫡庶相争的戏码”不出两日,京中流言悉数变了风向,“那位英国公世子当真是厉害,给公主都泼了污水,到最后他分毫惩罚没得,还当了世子” 街头巷尾的百姓们,全部热情都放在这位新出炉的英国公世子的身上,听闻他二十有一还不曾娶妻,甚至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一时热情高涨。 “真是不省心”得到最新消息的永兴帝,冷哼一声,“给朕添了好些麻烦” 孟尚书陪着他在御花园散步,闻言垂着眼睛说道:“皇上识人善用,乃当世明君。” “哼”听到他没什么诚意的恭维,永兴帝又重重冷哼一声。只不过,眼睛里却闪着一丝笑意,“这个程泯之,的确才华不凡。自此以后,国库再不必担忧匮乏。” 孟尚书乃他心腹重臣,许多事情永兴帝都不瞒他,这回程泯之的事亦是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闻言只道:“皇上英明。” “安阳侯近来可有找你”一阵沉默之后,永兴帝问道。 孟尚书的眼皮抬了抬,精神了两分,答道:“找过臣两回。” “安阳侯夫人呢她可曾说什么”永兴帝又问。 孟尚书的嘴角扯了扯,说道:“皇上希望她缄口不语,还是说些什么” 永兴帝沉默下来,脚步渐渐顿住了,站在一处花丛前,举目看向前方连绵的宫墙:“委屈她了。” “不怕委屈,就怕委屈得不明不白。”孟尚书垂眼说道。 永兴帝听明白了他的意思,闻言一声也不吭,良久不曾说话。再开口,却是说道:“回吧。” 这一日傍晚,一名下人打扮的男子敲开紫霞山庄的大门,将一封信带给了涂大海。 涂大海认得他,乃是孟尚书的亲信,客气地迎他进来喝口水,下人摇了摇头,见他亲手收了信,便又打马回了。 “孟大人递了什么消息来”回到屋里,一行人都迎上来问道。 涂大海捂着信不给他们看,一个人躲到里间,关紧房门,才拿出信封。信皮上,写着一个字:“密”。 涂大海神色微凛,打开信封,取出信纸。展开来看,不由微讶。但见信纸上,只有两个字:“太子。” 什么意思孟尚书写了一封密信,却只有这两个字是想告诉他什么涂大海翻来覆去折腾着信纸,发现这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张纸,任何玄机都没有。 而上面只有两个字,不论横着读,竖着读,也瞧不出玄机来。 但是信封上却明明白白写着一个“密”字。 涂大海想了想,约莫理出一个头绪。心头一颤,强压下面上的震惊之色,烧掉信封和信纸,整了整神情,走了出去。 “老头子给你的信上写了什么”孟庄主好奇问道。 涂大海笑眯眯地道:“不告诉你。” 任凭孟庄主如何问,就是不发一言。待到晚上,熄了灯,与云诗躺在被窝里,才低声把信上的内容吐出来。 “她是太子的女儿。”涂大海低声说道。 云诗浑身一僵,简直不敢相信:“什么” “这便解释了为何皇上始终不肯动她分毫的原因。”涂大海一边抚着她僵硬的手臂,一边低声说道。 云诗太过震惊,良久不能放松下来:“这怎么可能” 太子斐仁今年四十五岁,广玉公主今年三十一岁,两者差了十四岁竟然不是兄妹,而是父女 “陈氏她是怎么跟太子”云诗怎么也不敢相信。 涂大海摇头:“这些事情,皇上是不会叫我们知道的。”他心里明白,孟尚书这回将真相告诉他,用的又是这种方式,只怕也是冒了风险的。 因为广玉公主是陈氏和太子所生,所以广玉公主既像陈氏,又有皇室特征。 广玉公主是永兴帝的孙女,云诗是永兴帝的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永兴帝即便心里偏颇云诗,却没法那么做。 永兴帝百年之后,便是太子继位。如果处置了广玉公主,只怕太子嫉恨涂大海与云诗,而那时永兴帝已经不在,谁来护着他们 若说人不知鬼不觉处置了广玉公主,却又不可能。那时,周皇后还在世,她心思聪敏之极,没有什么能瞒得过她。当时永兴帝坐上皇位,至少有一半力气是周皇后所出。周皇后之机敏,从后宫中只有三位成年皇子,可见一斑。 永兴帝的身体极好,妃嫔也不少,几十年来生下的皇子公主也有不少。但是,真正留下来的除了太子之外,就只剩两人。一个是靖江王斐勇,早已撵至封地。一个是武成王斐烈,年少便丢到边疆带兵,今年才回来。 其余皇子公主,全都没存留下来。甚至有两三名,是他们的生母抱来,在周皇后的眼皮子底下活生生掐死的。 广玉公主的真实身份,永兴帝并不确定,是否瞒过了周皇后。然而在他想来,周皇后是知道的。否则为何生前待广玉公主还算温和更是常常抱到寝宫,逗她玩耍。 “也亏得她死了。若是她没死,以广玉公主这回受的伤,真够咱们俩吃不了兜着走的。”云诗曾经是宫中婢女,对周皇后也有所了解,而涂大海身为朝臣,对周皇后当时的势力与话语权更是清楚。两人紧紧拥着,听着对方砰砰的心跳,均是后怕不已。 ------题外话------ 终于把这个大坑填完了,t一t~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二五章 金秋,无题 一转眼就是三个月过去。 深秋天气,已经颇冷了。一阵山风刮过来,已经吹得人浑身激灵了。涂菲媛站在院子里,抬手拨弄着额前的刘海儿,微微斜着眼睛,看着屋门口的方向。 屋门口,李氏手里拿着针线,一手揪着阿俊的领口,正在给他缝着扣子,口里叨念着:“你这孩子,心真大,扣子都快掉了也不吭声。若是半路掉了,敞着领口走路,不叫人笑话” 阿俊低头看着,一动不动,口里娇娇软软地道:“我知道了,谢谢奶奶。” 李氏这才给他剪了线,放他离开。两眼看着携手走出门的小孙女儿和俊小伙儿,又问道:“晌午真的不回来吃了” “嗯,晌午在那边吃,奶奶就不要给我们留饭啦。”涂菲媛转过身回了一句。 李氏便拿着针线进屋了,口里还叨念着:“这孩子,挣钱都魔怔了。跟她爹娘回京当公侯小姐有多好她偏不,留下来开个什么酒庄,一天能赚多少钱她死都不肯走,就要留下来,也不知道心里咋想的” 屋里头,堆了几垛玉米棒子,正是今年的收成。涂老头搬了凳子坐在一垛前头,一手拿着锥子,一手拿着玉米,在脱粒儿。一锥子下去,哗啦啦,一溜儿结实饱满的玉米粒儿就脱落下来,掉在涂老头脚边的布袋里。 “媛媛不回去就不回去呗。”听着老妻的叨叨,涂老头笑呵呵接了一句。 李氏一听,不乐意了,声音陡然拔高起来:“你怎么也不说说她媛媛多听你的若是你肯说说她,指不定她就跟着回去了” “你这话要是给媛媛听见,还当你不待见她,变着法儿要撵她走呢。”涂老头眼也不抬,苍老的手握着锥子,一下下杵着玉米棒子。 李氏已经把针线放回去,闻言走过来,搬了小凳子坐下,也拿起一根玉米棒子,徒手搓着粒儿:“你休要吓唬人,我岂会撵她不过是瞧她不争气。回京多好啊,有偌大的府邸住着,有丫鬟下人伺候着,还有亲爹亲娘在眼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哪里不好” “要是好,你咋不跟去”涂老头抬头瞄她一眼,“老大喊你去,你咋不去” 李氏扬着脖子道:“我去干啥我一个老婆子,我在这住惯了,我才不去。” “就兴你住惯,不兴媛媛住惯”涂老头抛掉一根锥下来几道玉米粒儿的棒子,又拿起另外一根,杵着锥起来。 “媛媛跟我能一样吗她年纪小,能有啥习惯就是有,再好改也不过了。”李氏一边搓着玉米粒儿,一边跟涂老头争辩道。 涂老头呵呵笑了两声,不跟她争辩了。 阿皎洗刷了碗筷,将厨房里收拾干净,便也走进这屋来,搬了小凳子蹲在一边,麻利儿地搓着玉米棒子。 过了三个多月,她吃得好,穿得暖,也没有人动她一根手指头,渐渐就养起来了。不仅身量拔高一截儿,还长了些肉,原本尖尖的小脸儿,如今也有些肉了,泛着健康的粉色,也是一名俊俏的小姑娘。 只不过,李氏瞄了她一眼,却是冷哼一声。 李氏不喜欢她。这姑娘哪里都好,就一点不好,那就是跟媛媛抢阿俊。她如今也瞧出来了,阿俊对自家小孙女儿,那可不是一般的好。小孙女儿对阿俊,也有些不寻常。这两个都是好孩子,而且老大两口子并不反对,渐渐的李氏就默认了,日后的孙女婿多半就是阿俊了。 而阿皎却对阿俊格外好。炒一只鸡,她给阿俊留个大鸡腿,其他都剁碎了。蒸一锅包子,给阿俊的就拧了漂亮的花褶儿。熬一锅汤,每次都是给阿俊盛的稠稠的。甚至,她还想给阿俊缝衣裳。 今天早上出门前,便是阿皎发现阿俊的领口松了,要给他缝扣子。李氏哪里能叫她动手偏偏小孙女儿不会干这个,便接过来自己给阿俊缝。总之,对阿皎的观感是一日比一日差。 面对李氏如此明晃晃的嫌弃,阿皎仿佛没感觉到似的,一声不吭,低头搓着玉米棒子。哗啦啦,一道道玉米粒儿掉落下来,不多时便搓了一小堆。 涂菲媛和阿俊手牵手出了门,往村子外头走去。 两人今天穿了同一个颜色的衣裳,都是宝蓝色的,上面绣着的花式也一模一样,搭眼一看,便知是同色同款。 上回去肃王府,阿俊就跟肃王妃说了,叫她准备衣裳的时候,男式女式的都备着。并且,刻意要求了,要同色同款。他都这么说了,肃王妃还有什么不懂的况且涂菲媛的品行,她也不是不知,便暧昧一笑,应了他。 为此,麻一不知道暗中叹了多少气。追求姑娘,哪里是这个追法缠着磨着,就跟个孩子一样,一点儿男子汉的气概都没有,如何打动姑娘的心 阿俊不肯听他说,每次一听就要瞪眼。在他看来,什么都跟媛媛一样,才是最好的。此时,跟涂菲媛穿着同色同款的衣裳,就连脚上穿的鞋子,布料也是一模一样的。他喜滋滋地牵着涂菲媛的手,一路快乐地迈着步子。 直到旁边岔路上,走过来一个身影,才叫他不悦地敛起眉头。牵着涂菲媛的手,走到小路的另一边,躲避之意不能更明显。 走过来的那人,显然看见了他的躲闪,抬头瞧了过来。苍白的脸色,疲倦的神情,眼底下的两点乌青,透露着他的不好过。正是许凌云。 瞧着他低头走远,略有些佝偻的背影,涂菲媛微微挑眉,不仅不同情,反而露出一丝讥讽。自作孽,不可活,说的就是他。 秋闱考试,许凌云并非没中,相反他考得很好,乃是第一名解元。毕竟是拿着涂大海的笔记,参详研究了不短的时间。加上他本人也有些念书的天分,这个成绩可谓相当之好。 成绩公布下来之后,许家简直要得意坏了,更有不少官宦或富商人家,备下宴席请许凌云去吃。至于许凌云的母亲,也被人各种称赞夸奖,那时的风光得意,一言难毕。直到有一回,许凌云在人家的宴上,也不知是他自己蠢,还是被人算计了,竟然调戏了知府家的小姐。 后面的事情,稍微一想便知。知府家的小姐十分羞恼,状告给了父亲,知府勃然大怒,道了一句“浪荡轻浮,不可为官”,就此把许凌云打落云端。明年的春闱,也没了资格。 十年苦读,眼看前景在望,却遭飞来横祸,前路尽断。回来之后,许凌云便是一脸灰败。后来被陆氏搓窜着,找涂大海求情。涂大海只瞧了他一眼,就将他轰出了门。自此,许凌云前途彻底断裂,每日靠给人写信作画,勉强拿些银子。 对这样的人,涂菲媛一点儿同情也没有。 涂大海是多么善良的人,她心里清楚。别人求到他头上,他一般不会拒绝的。尤其许凌云读过他的笔记,怎么也算半个学生,他更是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但是他一句话没说,就将许凌云轰出了门。涂菲媛就算不相信自己的眼光,也该相信涂大海的眼光。 “咯吱”“咯吱”的声音,从脚下传来。进城的小道上,铺满了又干又脆的枯叶,脚踩上去,便发出断裂声。阿俊一时来了兴致,蹦蹦跳跳,非要捡着同一种树叶踩。一时脚尖在原地打转,将周围的枯叶都踩干净。一时周围没有,他蹲下去鼓足力气蹦出好远,才踩到一片。 看着他欢快的身影,涂菲媛只是笑。这三个月来,好吃好喝地养着,臭小子倒是健壮了。身上有点小肉了,个子也抽条了许多。涂菲媛如今只到他鼻子下边了,跟他说话都得抬着眼睛。 也许是日子安稳了,他里里外外都变了很多,与刚来时截然不同。涂菲媛想起才捡来阿俊时,他尖俏的下巴,瘦得可怜。一双眼睛满是戒备,像是受伤的小兽,谁也不信任,闪动着狡诈。美虽美矣,却美得太过阴柔与凌厉。 再瞧现在,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满是活泼欢悦,再没有戒备时刻闪烁着。尖尖的下巴变得圆润了两分,摸上去也不硌手了。脸颊带着淡淡的粉色,充满健康与朝气。正是阳光开朗的俊俏少年一枚。 “扑通”这时,阿俊跳向远处的一片树叶,踩上去后没站稳,一下子向后跌到了。屁股坐在地上,约莫是摔疼了,他站起来狠狠揉了两下,才又蹲下了身子,再朝前跳去。 涂菲媛不由得轻笑一声。 她是很满意眼下的情形的。这样多好,他就干些孩子气的无聊事,不时给她帮个忙,出卖下色相。比起从前,隔三差五就跟猛兽搏斗,弄得一身是伤要好得多。孩子么,就该快快活活的。 阿俊在前头玩着踩树叶,涂菲媛在身后慢慢悠悠地走着,金秋的阳光洒落,明媚又温柔。 暗中跟着的麻一,不由得又叹了口气。瞧瞧,他就说吧,小主子这般下去,涂姑娘只会把他当小孩子,什么时候也不会动情的。 幸好,涂姑娘的身份乃是郡主,跟武成王乃是舅甥关系,武成王再好,他们也没结果的。还没等他松口气,蓦地想到这回进城的目的,又不由得皱起眉头,眼中忧色更甚。 他们这回进城,乃是跟无忧公子谈生意。无忧公子,那可是一个令人一言难尽的人物。想起无忧公子的模样,一股危机感从麻一的心中升起。再看向阿俊的目光,愈发担忧起来。 ------题外话------ 我是被鼻炎折磨得快shi了的作者断了两天,十分抱歉,真的很对不住,给大家跪一个 然后,看在阿风断之前填完大坑,没有卡剧情的份上,是否可以稍微得到一丝原谅呢 感谢zha一danl一vet一y丶l一verngy515rab一l1978小布丁丶yuyh1的票票, ̄3e ̄么么~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二六章 奸商,开张 正确章节 00小说 0 0 x s 事实证明,小白兔战斗力再强,终究是打不过大灰狼滴,在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夏雨晴终究还是屈服在了强权之下。 再醒过来之时,天边的云彩已经染上了血一般颜色。 夏雨晴气若游丝的扯开遮得四面透不进阳光的纱帐,一个不小心,扑通一声从床上掉了下去,发出老大一阵动静。 外面守着的丫头们一听到动静,迅速冲了进来,见到夏雨晴小脸惨白,冷汗直流的虚弱模样,全都吓了一跳。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别吓奴婢啊,来人,快去喊太医。” “娘娘,您是不是从床上跌下来摔到那里了快跟奴婢说说,奴婢给你瞧瞧” “娘娘”一群莺莺燕燕在自己耳边吵闹不休,夏雨晴终于体会到了前世她老爹的至理名言,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这里这么多女人,折算起来 魂淡,哪只鸭子,不对是哪个丫头扯我头发,还有那谁谁你踩我衣服上了 “统统给我闭嘴。”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夏雨晴爆出一声怒吼,成功把这群作乱的丫头们镇压了下去。 夏雨晴两眼发绿的扫了一眼因着她的一声吼,退后三尺,噤若寒蝉的丫头们,颤抖的动了动嘴皮子。 几个丫头只听得嘶嘶的一声细响,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丫头战战兢兢地上前一步,凑近夏雨晴的身边小心翼翼的问道:“娘娘,您是不是有什么吩咐” 那丫头见夏雨晴的嘴唇又动了动,忙凑上前去细听,只听得 “吃的,吃的,给我吃的。” “” 事实证明,古人的思想虽然迂腐,某些至理名言却是有一定的先见之明的,就比如那句“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一天之内空着肚子经历两次辣手摧花,夏雨晴平生第一次发现自己上辈子吃了二十几年的大米饭是如此的可爱,以前自己那动不动便抱着方便面度日的生活是何等的暴殄天物。 绿蕊等一干丫头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们家主子犹如饿死鬼投胎般,风卷残云的快速的从长桌这头扫荡到了长桌那头,吞下平日能用上三天的食粮,默默望天。 小公主,夏国将你送来烨国和亲的决定果真是正确得不能再正确了,就您这食欲,不出几年定能将烨国皇宫吃穷 饮下最后一碗桂圆浓汤,夏雨晴挺着终于圆回来的小肚子,心满意足的窝回贵妃椅中,只觉得幸福得冒泡。果然这种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的米虫生活才是最适合她的嘛 歇息片刻,夏雨晴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睁开微眯的猫眼,对着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小丫头问道:“皇上呢” 小丫头见夏雨晴问起皇上,感动得差点痛哭流涕,心说,小祖宗,您可算是想起皇上来了。00x s br > “回娘娘,皇上先回御书房了。临走前吩咐了,这两日皇上要准备迎接瑞王爷的事宜,不会再过来,让娘娘好好歇着,后天晚上陪同皇上一同出席瑞王爷的接风宴。” “瑞王爷接风宴”夏雨晴蹙了蹙眉,“这瑞王爷是什么人物,竟能让皇上亲自为其准备接风宴,怕是来头不小吧” “可不是,娘娘有所不知,这瑞王爷可是皇上的亲皇叔,先帝的三皇弟。这些年一直镇守边疆,战功赫赫,可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奴婢听说瑞王爷这次班师回朝正是因着年前瑞王爷出兵大破雪国铁骑兵,又立大功的缘故。” 听着小丫头几近崇拜的介绍,夏雨晴眼中掠过一丝疑惑。 这瑞王爷做了这么多牛逼xx的事情,想来也是个功高震主的权臣,以前看的那些个小说里面这类文武大臣无论是不是包藏祸心,最终都只会落得一个下场:狡兔死,走狗烹 这个瑞王爷竟然能够劳动总攻大人为其亲自设宴接风洗尘,究竟是真的一门忠烈,还是野心早露,为总攻大人所忌惮了呢 “娘娘,您怎么了”那小丫头说完见夏雨晴许久不曾回应,以为自己刚才太过失态说错了什么,当即紧张了起来。 “没事没事,我就问问。”夏雨晴被唤醒,朝着那小丫头笑了笑,本就脑容量不多的她决定不再纠结这种心机深沉,血雨腥风的宫廷暗斗。总攻大人这两日不来找她,她正好忙里偷闲,嘿嘿嘿 “绿蕊,过来。”夏雨晴朝着记忆中自己最亲近的几个小丫头之一的绿蕊勾了勾手指。 绿蕊怔了怔,四面看了看,确定夏雨晴叫的确是自己才慌忙跑了过去:“娘娘,有何吩咐”0 0 夏雨晴故弄玄虚的沉吟了一声,朝她招了招手:“附耳过来。” 绿蕊心中疑惑,却还是照办。边上的几个丫头听不到夏雨晴之言,却见绿蕊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微妙。 “娘娘,那种东西不好吧,要是让宫里的其他人知道” “你不说我不说,有谁会知道你放胆去做,出了事,主子我帮你担着。”夏雨晴脸上挂着高深莫测之笑容,直笑得绿蕊冷汗直流,不得不屈服。 两人径自打着哑谜,听得众人一头雾水,心中也越发的好奇,可惜的是,之后的日子里,不少与绿蕊平日交好的婢子忍不住问起这事,绿蕊总是言辞闪烁,还没说出几个字来便脸红得几乎滴出血来,窘迫异常,久而久之,询问之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二七章 李氏,教孙 自涂菲媛走后,阿俊便一个人守在店铺里。 往常都是他和涂菲媛两个人守着,时不时说些话儿,从不觉得时间难过。今日只剩他一个,孤单单坐在柜台后面,望着空落落的小店,不多久便觉得无趣起来。 麻一倒是守在周围,但是他不想唤麻一出来。麻一见了他,总要叨叨有的没的,他不爱听。托腮望向外头,但见人来人往,也没什么意思。 未托腮的那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摆弄着算盘,一不小心手指头挤进了两排珠子中间,顿时痛得回神。连忙挣出手指头,举在眼前瞧着。但见一抹淤青泛紫,突兀地出现在粉白的指肚上,颜色鲜明得紧。 痛倒是不痛,只不过阿俊想起涂菲媛曾经说过,叫他不许受伤,若是叫她发现了便惩罚。思及至此,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他倒是不怕罚的,但是他不想没了奖励。媛媛还说过,若是他一个月内都不曾受伤,便给他奖励。今日便是“论功行赏”的日子,可不能叫媛媛发现了,阿俊心想。这不难,他仔细些也就能遮掩过去了。 低头瞧着搁在柜台上的算盘,忽然皱了皱鼻头,一把将它拿起来,拆了个干净。 一大把算盘珠子落在柜台上,他全都拢在一起,但见乌漆漆圆溜溜的珠子打磨得光滑,捏起一粒在手心里,打量起来。未几,一抹狡黠爬上他的眉梢。目光投向外头路上行人,手指一曲,但见一点黑影“咻”地飞出去。 下一刻,路上传了“哎哟”一声,却是一名中年男子抱着脚面痛叫出声,一边叫一边四下打量着,眼中满是惊恼。 阿俊趴在柜台后面,望着那名中年男子左瞧右瞧,终是寻不着罪魁祸首,怏怏离去,坏心眼地笑起来。他便这般一手托着腮,一手把玩着算盘珠子,每每瞧着谁不顺眼,便弹出算盘珠子恶作剧一把。如此这般,倒也玩得有趣。 不多时,一大把算盘珠子便没了影儿,柜台上只剩下空荡荡的算盘架子。阿俊低头瞧着,不由心虚起来,眼睛四下乱转,慌忙拿起藏了。 将将藏好,打外头进来一名中年妇人,生得俏丽,打扮穿戴亦是华美。一进门,那目光便直勾勾盯住阿俊,但见他孤单单一个人,忽而咯咯笑了起来:“小兄弟,怎么不见你们东家?” 见着来人,阿俊的鼻头便皱了皱,仍是好脾气应道:“你要买酒?买多少?我取给你。” “先来一坛子。”妇人摆着腰肢走近前来,偎在了柜台上。 阿俊转身从架子上取了一小坛酒,说道:“十两银子。” 妇人上身前倾,将鼓鼓的胸脯凑过去,调笑道:“小兄弟,夫人我手脚软了,支使不动。不如你替我拿银子?就在我胸前放着,你将手伸进去,即可取出来。” 阿俊的眼中立时涌起恼厌。 这并不是他头一回遭到调戏。他生得好,许多大姑娘小妇人,都常常来店里寻他玩笑。非缘酒庄的生意,竟有三分是靠着他的这张脸得来的。 这位中年妇人,便是其中一人,隔三差五便来店里,调笑一番。有时买酒,有时不买,倒也是一位常客。往常涂菲媛都在,这妇人即便调笑也有些度,从没做过这般叫人难堪的事。况且,遇着这般事情,也有涂菲媛三言两语,四两拨千斤就给打回去,倒是没叫阿俊难过。 这回涂菲媛不在,妇人便壮了胆,竟也敢风骚荡漾起来了。但见阿俊不动弹,便咯咯一笑,一手则提了酒坛,说道:“小兄弟不来取?莫不是要白送给夫人我?既是如此,夫人我便多谢小兄弟了。这酒,夫人我便提走了。” “慢着。”阿俊虽然讨厌这妇人,却不肯叫她白白提了酒就走。他才思敏捷,动作更是灵敏,不等妇人提了酒坛,便一手探出,从下方将酒坛托起,手腕一转,完完整整拧了回来,然后说道:“一坛酒,十两银子,夫人不给银子,不能拿走这酒。” 妇人见他如此矫捷,眼眸一亮,看向他的目光愈发火热了:“小兄弟可真是绝情。数月之前,夫人我还曾与你赠过一身衣裳,你忘了不曾?为何如今竟连个好脸色也不给本夫人瞧?” 阿俊的鼻子又皱了起来。这妇人姓陈,当真在几个月前给他买过衣裳。阿俊记性好,清清楚楚记得那天才参加过吃包子大赛,然后媛媛带他买衣裳,他喜欢的衣裳贵得很,媛媛不肯给他买,是这妇人送了他。 然而他并不觉得感激,眼瞧着妇人轻浮的脸,扬起了下巴,颇骄傲道:“媛媛说了,我长得好,旁人等闲看不得我笑。若要看我好脸色,要给银子的。” “什么?竟有此事?”陈氏闻言惊道,一手掩着口,不可置信地道:“小兄弟,你们东家好狠的心呀竟叫你卖笑来赚银子?这太恶毒啦” 阿俊最听不得旁人说媛媛不好,闻言脸色更臭了:“你买不买酒?不买就不要站在门口,挡着我做生意。” 那句话当然不是涂菲媛说的。涂菲媛从来不曾说过这样的话,是阿俊临时想出来的招数,为了对付陈氏的。涂菲媛从不拘着他做什么,非缘酒庄的客人也由着他得罪。在涂菲媛的眼里,她如今不缺银子,也不缺靠山,何须为了旁人委屈自己? 便是此时,阿俊拿起酒坛子扣在陈氏的脸上,叫涂菲媛知道了,重话也不会说他一句。只不过,在阿俊的心里,媛媛的一切都是好的。媛媛开的店,也必须是好的。出了事,必然是旁人不好,跟非缘酒庄无关。故此,做事之时,倒也总是为着酒庄的名声着想。 “你要买酒,便是十两银子一坛。你要看我的好脸色,一百两银子买我一个笑脸。”阿俊轻轻扬着下巴,漂亮的脸孔带着微微的倨傲,虽不是有意,外人看去,却是说不出的勾人。 陈氏不觉看呆了,竟吞咽起了口水。 她乃是镇上的寡妇,已孀居多年,因着颇有些家财,往日看上漂亮的小哥,便使了法子引到宅院里,过一段风流日子。早先她看上了阿俊,可惜后来失了消息,一直没得手。直到三个月前镇上新开了间铺子,阿俊竟是伙计,又落到她眼里,再也不肯放手了。 这样漂亮的少年,她一定要弄到手 “一百两银子买你一个笑脸?”陈氏倚着柜台,浑若没有骨头的蛇,盯着阿俊的脸问道:“不知多少银子买你一个香吻?多少银子买你一个晚上?” 陈氏的手指紧紧攥着,只觉得阿俊这样漂亮的少年,倘若能玩一晚,任是倾尽家业也值了她微微眯起眼睛,这少年眼眸清澈,想必是单纯得紧,若是费心哄一哄,只怕连一两银子也不必使的。 阿俊被她的眼神盯得浑身难受,好看的眉头立刻拧起来。不待他开口,蓦地只听门外一个声音传来:“只怕夫人付不起价钱。” “媛媛”见到涂菲媛回来,阿俊的眼睛一亮,立时走上前迎了过去。 陈氏不由皱起眉头,暗道失了时机,转身看向涂菲媛说道:“哦?涂姑娘倒是说一说价钱,叫本夫人开开眼?” “我们家阿俊,夫人还是不要想了。我只怕你有心想,没命享。”涂菲媛轻声说着,语气丝毫不见恐吓,不等陈氏不悦反驳,话音一转,说道:“夫人不必盯着我们家阿俊了。阿俊虽然长得好,却是太过年轻,男子气概都不足。我给夫人介绍一个人,保管夫人见之丢魂。” 陈氏听着前头,心里还很是不悦。待听到后半句,不由得问道:“是什么人?” “无忧酒楼,二楼左手边第三间厢房。夫人倘若进得去,我敢打包票,这辈子再也不会对其他男人动心。”涂菲媛轻声笑道。 陈氏虽然心存犹疑,但是听涂菲媛说道:“夫人赶紧些吧,这人并不常常出门,这次见不到,下回就不知何时了。”她听涂菲媛说得有鼻子有眼,连厢房位置都说得清楚,不由便信了,连忙匆匆去了。 “媛媛,你方才说的是谁?”阿俊好奇问道。 涂菲媛勾了勾唇:“还有谁?不就是玉无忧。”那个家伙,居然诈她的酒,且叫她给他找点麻烦,少少出一口气。 “他长得比我好吗?”阿俊瘪了瘪嘴,显然对涂菲媛方才说的话,心里不服气。 涂菲媛偏头觑他:“你觉得呢?” “自然是我长得好。”阿俊骄傲地扬起头。 涂菲媛便笑:“我也是如此觉得。” “可是你方才说我没有男子气概。”阿俊不依不饶地道。 涂菲媛略略低头,瞧着他单薄的胸脯,又想起见到玉无忧时,他成熟青年男子的身形,低低笑了笑,而后问道:“男子气概是什么?能吃吗?” “似乎不能吃。”阿俊想了想,摇摇头,将此事丢开了去。而后拉着涂菲媛,说起上午的无聊,一句接着一句,也不知道怎么就有那么多话。 涂菲媛也不嫌烦,他说话的声音娇娇的,好听得不得了,时不时闹出点小笑话,实在招人喜欢。这一日,便在逗弄阿俊的时光中度过了。 卖出十坛酒,涂菲媛便关了店铺的门,与阿俊到无忧酒楼,从后厨挑了些活鱼肉菜,提着回了家。以她如今和玉无忧的合作关系,取些肉菜根本不是问题。况且黄掌柜也疼她,一早叫人留了新鲜的好菜,准备好了给她带走。 因着玉无忧还等着好酒,故此黄掌柜叫阿全驾了马车送两人回家。回到家后,涂菲媛取了两坛好酒,叫阿全带走。送走了阿全,才转头对阿俊说道:“你去干娘家,叫干娘配些药,给我带来。” 阿俊听完了,便一溜儿烟跑了,往紫霞山庄去了。他去得快,来得也快,未过太久,便怀里抱了一大包东西回来,进屋搁在涂菲媛的桌上:“干娘说了,这个是洒在地上用的,但凡衣角沾上一点,便再也洗不掉了。这个是涂抹在门柄上的,手上沾一点就烂。这个是” 一包包纸包,平摆在桌上,涂菲媛听着阿俊的介绍,一边咂嘴,一边忍不住笑:“不曾料到,干娘竟囤着这些好东西?” 阿俊这一趟去了,根本没耽误多少工夫,必然不是沐神医现配的,一准是早就配好的,阿俊一张口就给他拿来了。果然,阿俊说道:“这是干娘配来准备对付那个贱女人的,后来贱女人就没处用了。” 贱女人指的是广玉公主。涂菲媛泡药水解毒时,因着过程十分痛苦,沐神医看在眼里,便开始准备广玉公主的东西了。可惜,还没来得及用。以后,也没机会用了广玉公主如今被软禁在公主府,护卫围得铁桶一般,广玉公主虽然出不来作孽,旁人也进不去伤她。 “不错。”涂菲媛满意地点点头,挽起袖子,喊了阿俊,开始干起来。 藏着佳酿的入口,就在涂菲媛的床底下。涂菲媛打开地窖的门,率先走下去,阿俊抱起毒药跟在后头,慢慢走了下去。 下方的空间并不大,不过二三十平方,仅有一人高,堆着数十只小坛子。涂菲媛取了药粉,在酒坛的坛口周围抹了一圈,又在周围洒上一圈,最后领着阿俊出去,又在地窖门的门柄上抹了一圈。 重重防御做完,涂菲媛勾唇坏笑起来:“这回看谁敢盗酒?” 她第一个防的是周监正。至于其他人,谁碰着谁倒霉。 做完这些事,两人便出去了,眼见着天要黑了,涂菲媛便往厨房里,叫了阿皎,一起准备晚饭。阿俊跟在后头,问道:“媛媛,今天有什么奖励?” 这时,阿皎抱着柴火走进来,偏头瞧了阿俊一眼,没吭声,坐到灶边准备生火。涂菲媛净了手,从盆里捞起鱼,摔到案板上,一手操刀拍死了,便开始刮鳞开膛。见得阿俊步步不离,便说道:“给你做零食吃。” “哦。”阿俊听了,却有些失望。 他期待中的奖励,至少是一个吻。可惜,媛媛再也没满足过他。每个月的奖励,都是吃的。他其实不馋,再好吃的东西,也不如她的一个吻,更让他喜悦满足。虽然知道以后多半如此,他仍旧问了一声。听到一如既往的答案,有些怏怏地出去了。 涂菲媛瞥了他的背影一眼,没吭声,开始片起鱼肉来。她打算给做一道炸鱼排,给阿俊嚼着玩。片好了鱼肉,便调了料腌制起来,又拿出特制的干馒头,切成细细的碎粒。等鱼肉腌好了,便蘸了馒头碎屑,下锅炸起来。 金黄的鱼排,在油锅里打着滚,不多时,便散发出香甜的味道来。涂菲媛炸了尖尖的一大盘子,端上了桌。因着是奖励阿俊的,故此先往他口里塞了一块,才笑着对涂老头和李氏道:“我今儿做了新鲜的,爷爷奶奶尝一尝。” “唔,焦脆,鲜嫩,好吃。”涂老头微微眯起来眼睛,满脸享受。 李氏也捏起一块,送到口中,亦是连连点头:“好吃,媛媛这又是从哪里学得?” “还能是哪里?不就是无忧酒楼?”涂菲媛笑着说道。 阿俊听了,扭头瞧过来,正好对上涂菲媛的眼神,微微一怔,便眯眼笑起来,像只小狐狸一样。无忧酒楼才没有这种东西,这是媛媛特意做了给他的。虽然不如一个吻更让他喜悦,但是媛媛特意做出新菜来,也让他欢喜不已。 “媛媛啊,你真的不回京吗?”吃过饭,李氏又劝起来,“你跟你爹娘分开了十几年,终于他们回来了,你们一家三口该团聚才是。再说,这村子里哪里好?要什么没什么,哪里有京城来得好?” 涂老头坐在门里边,抽着烟草,火点忽明忽灭。 阿俊就站在他旁边,手里端着余下的半盘子鱼排,细细地嚼着,也不吭声。反正媛媛去哪儿,他就去哪儿,半点意见都没有。 阿皎才烧了洗脸洗脚的热水,刚从厨房里走出来,听到这句话,脚步顿了顿。 “回京哪有这么清闲?”涂菲媛祭出一直以来的借口,懒洋洋地伸直了脚,“到时三天两头有人下帖子邀着,这里跑那里颠,时不时进个宫,还要端着架子,不能堕了郡主的名头,哪里好了?” 李氏听罢,直是怒其不争:“你一肚子本事,就这么点志气,天天游手好闲躲清闲?” 这话说得委实有点重了,涂菲媛不觉愣了一下,才偏头去看李氏。 ------题外话------ 对不起,又食言了。 生活看似平静,暗中却是暗流涌动。我心中亦住了千百妖魔,难得片刻安宁。 一言难尽。 有机会我便更新吧,对不住大家了。最后,祝国庆节快乐3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二八章 意定,进京 李氏一手指着小孙女儿,一手攥拳搁在膝头,又痛心又难过地道:“你一身本事,为何要留在这小山村里?先头你爹娘没回来时,我同你爷爷生恐你没靠山,不敢盼你出头。如今你爹娘能护住你,你倒好,自己没志气了” “倘你仍是从前那般性子,我万不敢想你出息的。可你明明立得起来,又有本事,我是不明白你,守着这一座小院子做什么?”李氏说着,口吻不由得激烈起来,“你能识文断字,又能挣得银子,半点不输男儿,我从前万般骄傲,你是我的孙女,是大海的女儿,可如今” 李氏指着涂菲媛的手指,眼瞧着颤抖起来:“你白瞎了” 失望又痛惜的声音,犹如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涂菲媛的心上。她心头剧震,就连身子也不禁微微颤抖起来,愕然瞧着李氏,说不出话来。 “你瞧瞧你,说得什么话?”涂老头不禁瞪了李氏一眼,从后头拽了她一下,“媛媛哪里没出息了?她酿的葡萄酒,不知道多出名,怎么到你嘴里就是一事无成了?” 李氏道:“我就是瞧不得她没志气京城是什么地方?到处是人杰,她若去了京城,成就绝不止这些有她爹娘护着,什么做不得?她为什么不去?” “媛媛如今也没闲着,哪天不出去忙一天才回来?我看你就是疯了,媛媛是姑娘家,才这么点年纪,你还要她怎样?”涂老头也有些生气了,“大海小时候也没见你这么苛刻,怎么到了媛媛这里,你就苛刻成这般模样?” 阿俊站在一旁,不知气氛为何变得这样,咽下口里的酥鱼排,将盘子搁到桌上,抬手倒了一杯茶,又舀了一勺蜂蜜在里面,端到李氏跟前,娇娇说道:“奶奶,喝水。今天的菜有点咸,您一定口渴了吧?里头加了蜂蜜,您快喝一口润一润。” 才要张口再说的李氏,被阿俊的杯子凑到唇边,热腾腾的蜂蜜水儿的味道钻进鼻子里,便有些张不开口。她接过来,喝了一口,果然甜滋滋的,极是滋润。 “这一罐槐花蜜快喝完了,奶奶喜欢这味儿么,明日我们再买一罐。若是想尝尝别的,还有枣花蜂蜜。”阿俊站在旁边,等李氏喝完水,便接过杯子来,娇娇的声音说道。 李氏连忙道:“可不要买了,这样贵的东西,给我买了做什么?不值当,可不许买。” 在这样的时代,蜂蜜乃是相当贵重的滋补物品,富贵人家才吃得的。当初涂菲媛提了一大罐子回家,只叫李氏和涂老头每日冲两回喝着,还把李氏心痛得不行,总是舍不得喝。 “你也知道贵?”涂老头哼了一声,“媛媛这样孝敬你,你可倒好,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也不怕孩子伤心?” 李氏顿时哑了。她垂着头,半晌后,深深叹了口气:“我何尝不知媛媛孝顺?我只是痛心,又觉得难过,我们两个一条腿埋进棺材的老家伙,带累得媛媛不敢放手去闯荡,每每想到这里,我都觉得不如明儿就死了算了” “奶奶”涂菲媛不禁尖叫一声,连忙起身扑了过去,抱着李氏的腿道:“奶奶,别说这样晦气的话” 李氏但觉腿被抱得紧紧的,又听得小孙女儿声音中的惊惶,不由得松开攥紧的手,缓缓摸上小孙女儿的头发:“媛媛啊,奶奶不是骂你,更不是嫌你了撵你。你知道的,爷爷奶奶最疼的就是你。正是因为如此,奶奶才更见不到你委屈自己啊” 小孙女儿的心思,太简单了,李氏和涂老头一眼就瞧了出来。她不肯跟涂大海夫妇回京,也不喜爱热闹,每日按时回家,哪怕有了小丫头阿皎也要自己下厨做吃的,为的什么?还不就是为了他们两个老的? “你的孝心,爷爷奶奶心里明白。你这么好的孩子,爷爷奶奶心里别提多骄傲了。”李氏摸着涂菲媛披在肩后的柔顺微凉的发丝,慰叹道:“爷爷奶奶更不想耽误你。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爷爷奶奶不需要你日日守在跟前的。” 涂菲媛抱着李氏的腿,眼眶不禁热了。爷爷奶奶一直如此体贴怜爱她,前世如此,今生又是这般。她何德何能,拥有这样爱她的爷爷奶奶? 前世的她不懂珍惜,乃至后来悔不当初。今生她再不能错过,她就要守在爷爷奶奶跟前。什么志气,什么出息,全不重要,她一个也不要想。 才要张口辩说,不防李氏截在前头先开口了:“爷爷奶奶的身体很好,再活几年不成问题。难道你便一直守着,直到我们入土了不成?你这傻孩子,你不要成亲了?不要过日子了?那哪里行哟?” “奶奶,我和媛媛成亲后,也要把您和爷爷接过去一起住的。”谁也没料到,阿俊竟然顺势跪在媛媛一侧,抱住李氏的另一条腿,仰着脸说道。 李氏立时噎了一下:“小子,谁把媛媛许配给你了?” 虽然她也看好他做孙女婿,可是庚帖没交换,婚事没定下,他怎么敢这样堂而皇之就说出口? 涂老头呵呵笑了一声,也不说话,又抽起烟来。 阿皎站在门外头,身子躲在阴影里,目光盯在阿俊的背上,不觉咬起了手指。 “奶奶,我长这么好,又有力气,年纪也不大,还有谁比我更配媛媛?”阿俊仰着脸说道,不论神情还是口吻,皆是一本正经,仿佛在说什么了不起的大实话。 偏偏他说的还就是大实话。饶是李氏,也说不出半点不是。 当初她看好的斐烈,够好了吧?相貌虽然差半筹,但是胜在成熟稳重,在硬件上倒是比平了。但是斐烈年纪大了一些,又生性木讷,哪有阿俊伶俐? 旁的小伙儿,她见的也不多,连斐烈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更别说跟阿俊比了。故此,阿俊竟是李氏瞧见的最合适的,若说为小孙女儿量身打造的也不为过。 “你走开”倒是涂菲媛有些气恼,臭小子,见缝就插针,可是越来越贼了她心里年纪大他许多,看他就跟小辈似的,怜爱居多,哪里有男女之间的情意?然而当着二老的面,却不好讲,只瞪他一眼,伸手去拨他。 阿俊扭过头来,漂亮的眼睛望着她的,只说道:“没关系,你年纪还小,不懂得也是有的。等你再长大些,就明白我是最好的了,我会等你的。” 他如今也见过不少世面,什么样的青年才俊也都见过了,竟是一日比一日有信心他是最好的,旁人都比不过他,媛媛即便眼下不钟情他,日后也会为他所倾倒。 “啐”涂菲媛忍不住捶他,被他一席话雷得不要不要的。究竟是谁年纪小?他也不过十四岁罢了,竟说得出这样一番“成熟稳重”的话来,不由问道:“你又看了什么话本?哪里学来的这样的话?” 一旁李氏已是被逗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只觉得这一对儿小家伙着实逗人。听得小孙女儿问话,也抑了笑声,凝神听阿俊如何答话。 只听阿俊果然说道:“前日在无忧书局拿了一本,讲的是” 他声音清澈悦耳,语调又娇娇的,说起话儿格外好听。便跪在李氏脚下,将前日看的一本话本讲出来,逗得李氏和涂菲媛都忍不住笑个不停。就连涂老头都开怀不已,随着烟斗忽明忽灭,映出他欣慰的脸庞。 躲在门外阴影里的阿皎,不知何时退走了。 “哎哟,阿俊这小子,这番口才,日后可以说书了。”李氏已是笑得肚子都痛了,一手一边,扶起阿俊和涂菲媛,“好了,不早了,快些歇了吧。” 阿俊一边起着,一边顺手托了涂菲媛一下。落在旁边涂老头的眼里,眼神一动:“阿俊,扶你奶奶进屋。”阿俊乖巧,闻言应了一声儿,扶着李氏往里屋去了。涂菲媛则有些诧异,看着涂老头的神情,料得涂老头有话对她讲。 果然,涂老头打头走了出去,来到院子里。涂菲媛跟了出去,低声叫道:“爷爷?” “媛媛啊,你奶奶先头说的话” 涂菲媛摇摇头:“我不会往心里去的。” “不,你要往心里去。”涂老头严肃地道,“我和你奶奶身体都硬朗,家里又有阿皎照顾着,能有什么事?你三叔如今也照顾我们,三天两头来家里瞧一趟,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自去做你的事,不必挂心我们。” 涂菲媛垂着头,抿紧嘴唇。 涂老头放缓了口吻:“京城离得又不远。你便是去了,难道不能回来瞧我们了?什么时候想爷爷奶奶了,驾车回来瞧瞧就是。你爹娘如今做大官,难道还养不起车夫?” 后半句却是打趣了,涂菲媛不由得扯了扯嘴角,上前一步抱住涂老头的手臂:“爷爷,我就是舍不得你们。” “爷爷不知道你怕什么。可是啊,人不能因为怕,就不做事了。该做的事,大胆去做。”涂老头微微抬手,轻轻拍了拍小孙女儿的后背,“爷爷奶奶就在这里,什么时候都在。” 涂菲媛心中一阵滚烫,炽得眼眶都红了,死死低着头,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嗯。” “好了,你去吧。”涂老头道。 涂菲媛便松开涂老头的手臂,回了屋。脱了鞋子衣裳,躺在床上的时候,耳边还在回响爷爷奶奶说的话。两个老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也不知道何时商量好的,用词儿充分又坚硬,直是叫人无可反驳。 自从前世带来的遗憾与悔愧,在这一刻,竟也被冲淡许多。爷爷奶奶竟是这般懂她的,从来没有怪过她,不论她不管不顾往前拼,还是缩头乌龟一般躲在家,他们都懂她爱她。 她还怕什么呢? 京城,宁府。 “英国公世子大驾光临,令寒舍蓬荜生辉,真是惶恐不已。”庭院中,宁朝醉一身黑衣黑靴,略显苍白的清雅面孔,带着一丝冷诮,唇边勾起讥讽的弧度,看着来人。 在他对面,玉无忧着了一身靛青色长衫,腰扣鸭卵青色条带,乌发用银冠竖起,分明打扮不华丽,但是所用物料一应精细之至,偏偏衬得他尊贵无比。 “我并不是故意瞒你。”看着好友眼底的冷诮,玉无忧苦笑一声,提了提左手,“我今日可是带着十分诚意来道歉的。你知道这是什么?我豁出去脸面,把人品丢了一地,才骗来的好酒。你不请我进去尝一尝?” 宁朝醉的目光微移,看向他的左手,但见一只圆滚滚的小酒坛,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端的是精致。他心里转了两个念头,口里却道:“来人,备一桌好菜来,给世子爷下酒。”说罢,眼梢扫了玉无忧一眼,冷清清又道:“摆在院子里就好。” 听到前半句,玉无忧的脸上已经泛起喜色。待听到后半句,那笑意便僵在了脸上。宁朝醉不肯原谅他,玉无忧苦笑,也不再强求,拎着酒坛坐到了庭院中的小桌旁边。 “我是真心与你相交。”玉无忧抬起头,对站在原处不动的宁朝醉说道,“你应当知道,我初时并未有把握,一定能活命。我所算计的人物,让我注定了不忠不孝。且我又棋差一招,算错了一件事,那位的身世更叫我九死一生。” 庭院中,月光幽幽,宁朝醉的神色十分清冷。听到此处,也未有动容:“你说你真心与我相交。我倒要问一句,为何三个月后,你才来见我?” “我”玉无忧苦笑道,“我是玉无忧时,已经被冠名为京城第一美男子,追求者众。如今已是英国公世子,你可知我每次出门,都仓惶如鼠?我已经对你不起,又怎么给你带来不妥?” 宁朝醉是聪明人,他心知这并不是真正的答案,但是玉无忧肯费心与他解释,心中的气闷便散了三分,走过来坐在玉无忧的对面,说道:“如今怎么不怕给我带来不妥了?” “自然是因为我定亲了。”玉无忧的唇角勾了勾,顿时显出三分讥讽。他五官生得女气,偏偏眉眼放肆狂纵,一露讥讽,便显得邪魅不已。落在周围伺候的下人眼中,纷纷觉得心头颤动,几乎不敢直视。 宁朝醉已是看惯了他的容颜,此时也觉得惑人,他微微别开眼,指了指桌上的酒坛:“从哪里骗来的?” “从灵慧郡主那里。”说到这里,玉无忧唇边的讥讽顿消,而是挂了三分兴味,“她实在是个聪明有趣的人。”便将如何算计了两坛酒水的事,与宁朝醉道来。 宁朝醉闻言,想起从前见过的女子,不由得也是淡淡一笑。这笑意在他眼底一闪即过,却只字不提,对下人招手道:“取酒杯来。” 他也想尝尝,令玉无忧巴巴提着来请罪的酒,究竟多么美味? 不多时,两只薄壁晶莹白瓷杯呈上来。玉无忧启开封口,素净双手抱起坛子,倾倒出酒液。顿时,淡青色的酒液汩汩而出,飘散出馥郁的清甜香气。 “竟然是青色的”倒出酒水,玉无忧面露惊讶。 宁朝醉抬头瞧他:“你不知?” 玉无忧摇头:“我只知道她藏了好酒,使诈骗来两坛,并不曾尝过。”执起酒杯,与宁朝醉轻轻一碰,便按捺不住送往唇边,急急抿了一口。顿时间,喟叹出声:“郡主不曾欺我。” “往常她也使人送来过好酒,与这一杯相比,当真逊色几分。”宁朝醉抿了一口,不由也目露讶色,心中暗道。 未几,下酒菜也送上来。两人就着月色好菜,一起品着好酒。间或打几句机锋,很快冰释前嫌,又成为知己之交。 “我猜测,她那里藏着的好酒,不止这一种。”玉无忧眯起细长的眼睛道。 宁朝醉抬头瞧他,微不赞同:“你不要欺侮小姑娘。” “怎么称得上欺侮?”玉无忧说道。抿着美酒,忽而眼神一晃,心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主意,立时低低笑了,“如果与我定亲的人是她再向她讨酒,可算不上欺侮了吧?” 宁朝醉愕然,拿着酒杯的手一晃:“你说什么?” “我总归要娶妻的,何不娶一个最合我心的?”酒意上头,对着知心好友,玉无忧毫不提防,吐露出心中最真实的打算:“灵慧郡主与我身份相当,人生得美,又能干她很能干,你知道吧?无忧酒楼最近的新点子,可都是她一手策划出来。她又灵巧,酿得一手好酒,这样的人,简直就是为我量身打造” “啪”宁朝醉摔了手中杯子,脸色铁青,站起身来:“来人,将这个登徒子打出去” 一转眼,就被丢出大门的玉无忧,浑身狼狈,看着面前闭紧的大门,面露愕然。 次日一早,涂菲媛简单收拾了随身的东西,打成了包裹。又叫阿俊也收拾了,吃过饭便告别了涂老头和李氏,往京里去了。 涂老头和李氏站在大门外,目送两人携手离去,脸上直是欣慰又骄傲。 “咱们家媛媛,真是好样儿的。”涂老头欣慰地道。 “不比大海差。”李氏满眼骄傲。 等到小孙女儿和阿俊的背影不见了,两人才转过身。 才一转身,便看见阿皎就站在身后,满眼落寞。李氏重重“哼”了一声,昂着头就往里去了。阿皎的手指紧了紧,低头跟在后头,也进了院子。 ------题外话------ 谢谢大家的安慰,我好多了,真的 爱你们3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二九章 孺慕,渐生 涂菲媛携了阿俊,一路向外走。走到一半,脚尖一转,往村东边走去。 “三叔,三婶。”涂菲媛站在一座院子前,一边敲门,一边喊道。 不多时,一阵脚步声从里面响起。门从里面打开,露出涂玉儿的身形。一身青布衣裙,两只袖子卷起来,露出一截白净的小臂,手上沾着水珠,正在洗衣裳。见到涂菲媛,目光一讶:“媛媛?阿俊?”视线一移,落在阿俊肩上背着的两只包裹,“你们背着包裹,这是要往哪里去?” “我与阿俊要去京城,近日不回来了,想拜托姐姐看顾些爷爷奶奶。”涂菲媛道。 涂玉儿闻言,婉然笑道:“你说这话可是见外了,难道我便不是爷爷奶奶的孙女儿不成?”一边说着话儿,一边放下了袖口。 这时院子里头传来一声:“谁呀?可是媛媛来了?” “三叔,三婶。”涂菲媛见状,便领着阿俊迈步进去。见着屋檐下出现的两道人影儿,便又说了一回:“我和阿俊去京城,这几日便不回来了,便拜托玉儿姐姐常去瞧瞧。” 涂大河便道:“这好说,叫玉儿每日早晚去瞧一趟,总归离得近,也没什么。” “那我就放心走啦”涂菲媛没再客气道谢,都是一家人。 简单说了几句,便告辞了。涂玉儿走出门,送了两人一段。俏脸上欲言又止,落在涂菲媛的眼中,心念一转,拉着她的手笑道:“姐姐放心。我倘若有机会,便替你看一看。” “你这丫头,你知道我心里想什么?”涂玉儿面上一红,忍不住抽出手,作势拧她。 前些时候,祁朗带着人抓了白长贵,总算掐除了隐忧。却也再没了逗留的借口,依依不舍地辞别,回京去了。彼时,在他热情又不失分寸的追求下,涂玉儿对他有了些许好感。涂大河夫妇暗中打量着,也觉着祁朗是个好小伙子。 只不过,拜郑屠户所赐,涂大河夫妇如今对未来的女婿考察得极为严厉,并不轻易许了婚事。祁朗亦是怜惜涂玉儿,只说回去用功上进,一心挣前程去,叫他们且观察他两年,看他是否一心装着涂玉儿。 祁朗走了两个多月,期间倒是差人来过两回。涂大河夫妇不瞒着涂菲媛,故此涂菲媛也是晓得的,祁朗差人捎来的是他的月例银子。还未曾成亲,他便如此作态,立时便将涂大河夫妇的心收拢了大半。至于涂玉儿,更是又羞又喜。 涂玉儿面皮薄,被涂菲媛打趣一句,便羞红了脸,更是惹得涂菲媛掩口笑道:“我不知道。不若姐姐告诉我一番?” “啐,鬼丫头”涂玉儿这回当真下手拧过来。 姐妹俩闹了几句,这才松开来:“你们快去吧。家里不必挂心,有我和爹娘呢。”又郑重拉过阿俊,嘱咐道:“一路上照顾好媛媛,可不容许有甚么闪失。” 阿俊点点头,乖巧应道:“姐姐放心,我寸步不离。” 家里没有马车,此去京城又有些路程,涂菲媛不打算委屈自己的脚,便带了阿俊先去镇上找黄掌柜。黄掌柜听她说借马车,立即哈哈一笑,差遣了最得力的阿全,亲自送两人进京。 阿全驾车又快又稳,来到京城时还不到午饭的时候。婉拒了涂菲媛的相邀,将两人送到安国公府的门前,便驾了马车回去了。 “你们是什么人?”门房见一名少年携着一名少女,迈步便往里走,立时拦在前头。 涂菲媛挑了挑眉头,伸出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脸:“你瞧我是什么人?” 门房便朝她的脸上仔细看去。但见粉嫩一团,比新出锅的荷藕丸子还要鲜嫩,一时犹疑:“你是什么人?”他一边说着,一边打量涂菲媛的穿着,又看阿俊生得更是不凡,穿着亦是不俗,便以为是了不起的人物,恭恭敬敬拱手道:“还请两位报上名来,小的进去禀报。” 涂菲媛一时有些无语。人人见了她,都说她生得像云诗,怎么这门房如此木呆呆的?然而门房虽然木呆呆的,态度倒也不差,便好声好气说道:“我姓涂,是你们安国公的女儿。我身边这位,是肃王府的小世子。你看清楚了,以后再不可不认得。” 门房一听,顿时大惊:“原来是郡主和世子爷快请进,里面请” “你是新来的?不曾见过安国公夫人吗?”涂菲媛拉着阿俊的手往里走,一边好奇问道。 门房听了这话,耳朵尖儿渐渐红了,支支吾吾起来,并不敢看她。 涂菲媛更觉得奇怪:“你怎么不答?” “小的小的”门房深深垂着头,口气颇为羞愧:“小的天生眼疾,离得远了看不清人。夫人又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小的不曾挨近了看过,故此故此” 涂菲媛蓦地睁大了眼睛,颇为诧异:“你这眼疾,国公爷知道么?” “大人是知道的,小人原本是做扫洒的,偶然一次被国公爷看到,就安排了小的做门房。”门房说着,口气也颇不解。 涂菲媛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既如此,国公爷吩咐你什么,你便做什么就是了。”也不要他带路了,携了阿俊的手,一路往里走。离得远了,便不再忍着,清脆的笑声一阵阵响起。 安国公府建得并不蜿蜒曲折,虽然美丽,路径倒也直来直往。只不过,地方到底大了些。涂菲媛走了一阵,便有些摸不清,想叫个下人给带路,却发现偌大的国公府,竟是鲜有下人。 好容易逮着一名小厮,问道:“国公爷在何处?” “在秋实苑。”小厮有些吃惊地看着涂菲媛,“姑娘可是郡主大人?” 终于有人认出她了,涂菲媛微笑点头:“带我去秋实苑。” “是,郡主。”小厮便打头,带着涂菲媛往一边行去。 穿过数条走廊并几个花门,终于来到秋实苑的门口,小厮在门前止步:“大人不许闲杂人等进去。小的便送到这里了,郡主请进吧。” “嗯。”涂菲媛点点头,携了阿俊的手,迈进了门。心里颇是好奇,涂大海神神秘秘做什么呢,居然还不许闲杂人等进去? 待进去后,不由得一呆,立时明白了原因。但见园子里头,支着大棚,不知用的什么材料,半透明状,白色蓝色紫色等拼接而成,透过外面,隐约看得见里面的人影晃动。 “爹?娘?”涂菲媛出声唤道,一边唤着,一边携着阿俊往大棚的门口走。 才一掀开门,立即觉得闷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土腥味儿,还有其他说不出来的气味。脚下土地一垄一垄,笔直又均匀,有的冒出了芽儿,有的仍旧光秃秃的。 垄间的两人,察觉到有人来了,抬头一看,立时惊讶:“媛媛,阿俊?你们怎么来了?” “没钱吃饭了,来投奔你们啊。”涂菲媛玩笑道,离开涂老头和李氏的视线,对着涂大海和云诗也不刻意恭敬了,随意自在极了:“你们在做什么实验呢?” 涂大海道:“从月圣国回来时,带了些作物的种子,我和云诗瞧瞧能不能培育出来。” “呀?”涂菲媛微微一怔,虽然早知这两人心性品质都极好,却也没想到了如此地步。想起李氏怒其不争地教训她,登时有些惭愧。 涂大海难道就不孝顺了吗?那可是他此生的父母。可是他仍然回京来了,处理政务之余,还心系民生,明明这些根本不是他的义务与责任。而云诗,前世乃是白富美,这一世亦不差,却穿着最寻常的衣物,随意挽着头发,在气闷又熏人的大棚里做实验。 不比不知道,这一对比,涂菲媛很有些无地自容了。 “有什么成果?这些种子好培育吗?奶奶说家里没什么事,叫我不必回去了,我和阿俊也帮忙。”涂菲媛说道。 云诗从垄间直起腰身,从兜里掏出纸笔迅速记着什么,口里笑道:“回头再说。大棚里气味不好,咱们先出去。对了,什么时辰了,该吃饭了吧?” “是有些饿了。”涂大海摸了摸肚子,爽朗一笑,“走,咱们出去。” 四人先后出了大棚,涂菲媛摸着做大棚的材质,颇为好奇:“这究竟是什么材质?不是塑料,也不像布帛?” “哈哈哈”涂大海大笑起来,“这里面可有故事”说着,冲云诗挤了挤眼。 云诗便抿嘴笑道:“这是别国进贡的鲛纱,本来皇上打算赏给后宫妃嫔的。偏巧我也在,看了几眼,觉着材质不错,便求了静妃娘娘,也分给我一点儿。静妃娘娘便做主,都给我抱来了。” “这事被其他妃嫔们晓得了,很不愿意,便告到了皇上那里。皇上一听,静妃娘娘自己也没留半点儿,都给了我,便说道你们都是朕的爱妃,即便不穿那鲛纱,朕一样宠你们,将她们打发了。”云诗说到这里,有些忍俊不禁。 涂菲媛听罢,想起永兴帝的模样,也不禁“扑哧”一声笑出来。永兴帝已然是半截身子入黄土的人,那方面早就不行了,他的妃嫔们还争奇斗艳,又给谁看呢?这番话一说,只怕后宫要“失色”良久了。 “莫要叫人晓得了,这样珍贵的鲛纱,居然被咱们家用来盖棚子了。否则,可是要大大得罪人了。”涂菲媛笑道。 涂大海道:“那是自然。你不见咱们府里下人极少么?我又下了令,等闲不许人进来。” 涂菲媛笑着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一事,又道:“对了,咱们家的门房,你怎么发掘的?甚是有趣。” “这可是巧了。”涂大海极带劲儿地说起来,“有一回我才从秋实苑出来,不及换衣裳,路过花圃时见一株花儿开得好,便想采一枝。那花匠见我要采花,立即过来将我教训一顿。我试探了几句,才明白他原来是个高度大近视。” 云诗也笑了,接话道:“大海乃是新任国公,门前自然少不了宾客。我们二人甚是懒怠,见那花匠铁面无私,便调了他去做门房,如此府里终是清净许多。” 四人一路说着话,一路往正院走去。涂菲媛听两人讲着事情,心里隐隐升起一种异样,仿佛他们二人当真是她的长辈。那种浑厚的慈爱与关怀,与涂老头和李氏给予她的淳朴不同,她打心眼里敬佩孺慕。 “先吃饭。吃过饭后,我再带你看你的房间。”涂大海说道,率先进去换衣服了。 云诗随后进去,扭过头来笑着补了一句:“阿俊也有,就跟媛媛挨着。” 一句话落,在这期间鲜少开口的阿俊立刻眼睛一亮。云诗见状,轻笑一声,抬脚进去了。 午饭吃得十分简单,四菜一汤,不多不少,刚刚够四个人的饭量。有阿俊在,连盘子底都没剩,全都吃得干净。 这时候涂大海才想起来,阿俊乃是大胃王,跟寻常人不一样的,连忙又吩咐下去,做些实在的肉食与面食上来。 “你怎么舍得离开家了?”丢下阿俊一个人在桌边吃着,三人坐在旁边椅子上,饮茶闲说起来,涂大海打趣道:“可是被骂出来的?” 涂菲媛瞪他:“你怎么知道的?是不是你给奶奶出的招儿?” “哈哈哈,可不是我。”涂大海一猜即中,高兴地大笑起来:“老太太的心思我也能摸清几分。你既然被骂了,多半是她嫌弃你没出息没志气吧?” 涂菲媛更加怀疑他了:“你又知道了?” “你以为他这些年的官是白做的?”云诗笑着看了涂大海一眼,身子移了移,朝涂菲媛这边偏过来:“他看人是愈发准了。旁人的心思,他轻易便揣摩透了。如今我都不敢与他多讲话,生怕心思都给看穿呢。” 涂大海连忙告罪起来:“哪里有?夫人才是真正的聪慧无双,为夫拍马不及。” “嗤。”云诗轻笑一声,也不与他纠缠,转过脸来,只对涂菲媛道:“你不是还剩了许多酒?既然来京城了,那边的酒庄便不开了?” 涂菲媛笑道:“我在京城也有一间闲置酒庄,你忘了吗?每隔几日过去扫洒的工人,还是我问你借的呢。” “哦,想起来了”云诗恍然道,“你要把镇上的生意挪到京城来?这却不错,我隐约听那个小厮说起,非缘酒庄如今很有些名气啦。你若是开张,只怕火爆得不得了。” 涂菲媛便只是眯眼笑,垂首饮茶。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有人告诉我说,秋猎快要到了?我虽然会骑马,却不精通,如果参加的话,是不是要学一学?” “你虽然不在京城,消息倒是灵通?”云诗有些讶异地瞧她一眼,“秋猎这回事,也不过是政务不紧了,大家热闹一番罢了。一来皇上考察年轻的子弟们,二来也有家长为待出阁的女儿选婿。旁的倒没有什么,并不要求女子猎得猎物,你学不学都行,看你兴趣了。” 涂菲媛摸了摸下巴:“那我不学了。”说完,探头去看阿俊,“阿俊,你要学射猎吗?” “媛媛,我会射箭。”阿俊抹了抹嘴角的油,扭脸说道。 涂菲媛怔了一下,恍然想起来,之前阿俊被太子属下围捕时,曾经在她的指导下现学过。他为人聪明,很快便掌握了,可谓是箭随心至,再不必忧心的了。 “那好。我们便都无事了,你们做实验可要人手?我和阿俊给你们打下手。”涂菲媛道。 涂大海饮了半杯茶水,闻言抬头说道:“暂且不必。我们的实验才开始,没什么头绪。等到有头绪了,要大批实验的时候,再喊你们帮忙。” “唉”涂菲媛不禁叹了口气,“奶奶嫌我没志气,把我撵到这里来,谁知也没事做。” 云诗扑哧笑道:“怎么没事做?你在京城的店铺不是还没开起来?”见涂菲媛翻白眼,很不以为意的样子,便知她前世必定是女强人类型的,这点工作量根本不值一提,因笑道:“你若实在没事做,我请宫里的嬷嬷教你礼仪吧?” 涂菲媛毕竟是郡主之身,日后少不了参与许多场合,有些规矩还真的要学。涂菲媛想了想,便道:“那好吧,我学” “既如此,你的店铺就暂且不要开张了。规矩之事,甚是繁杂,以你的聪慧,要在秋猎之前学精,也要累脱一层皮。”云诗沉吟一下,说道。 涂菲媛是迎难而上类型的,闻言痛快点头:“成” “一会儿等阿俊吃过饭,便送他回肃王府吧。他乃是肃王府世子,也要参加秋猎的,一应规矩也要学的。”涂大海饮尽一杯茶,补充一句。 ------题外话------ 感谢涂涂的1张月票,3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三零章 白狐,之争 一转眼,秋猎之日已到来。 天不亮,涂菲媛便被丫鬟叫醒,洗漱穿衣打扮过后,一身清爽出了门。涂大海和云诗已经等着了,见涂菲媛身着蓝白色相间的骑装,一头乌发如男子般束在头顶,又利落又清爽,混合了少女的娇美与少年的干脆,不由得均是笑着点头。 “咱们走吧。”涂大海打头走向马车,云诗便朝涂菲媛招了招手,牵着她踩着凳子上了马车。 马车驶出安国公府的大门,天还不曾亮。三人坐在马车里,因着光线暗淡,看不清彼此的神情。云诗心疼涂菲媛这阵子学礼仪,一直不曾好好休息,便柔声说道:“到猎场还要两个时辰呢,媛媛先打个瞌睡,不要紧的。” 涂菲媛想了想,没有矫情,脑袋倚着车厢壁,闭上眼寐下。 这阵子她也是累坏了,要学的东西很多,什么坐卧立行的姿态,说笑饮食的讲究,以及见了什么人应该行什么礼,旁人怠慢了她,应当如何既维持郡主的姿态又狠狠教训对方,等等。饶是涂菲媛机敏,在短短的数日内要吃透了,也是闹得头大。 也不知道阿俊学得如何了?脑袋中浮现出少年漂亮的脸孔,那一双清亮干净的眼眸,一张口便是娇娇的声音,不觉有些想念。他那样聪明,应当学得很快吧?涂菲媛心想。在哒哒的马蹄声中,渐渐意识沉寂,直到快进入猎场,被云诗叫醒。 “媛媛,醒一醒。”云诗轻声唤道。待涂菲媛睁开眼,神情脱了茫然,便微微打开车帘,让外头的光线透出些许来。借着几缕光线,为涂菲媛理了理衣着鬓发,而后说道:“来,吃点东西,今日晌午是没得正经饭食的,我带了糕点垫补。” 从抽屉里取出两盘子糕点,一家三口就着温水,简单吃了午饭。而后涂大海打头,云诗与涂菲媛随后,牵着手依次下了马车。 营地中驻扎着一圈帐篷,中间一座最为瞩目,是永兴帝的营帐。 “我们去给皇上诸位娘娘请安。”涂大海环顾四周,只见大多数营帐前都站了下人,便知此次秋猎的人员已到了大多数。 永兴帝坐在营帐最中央,两旁是后宫中地位最尊的几位妃嫔,分别是云诗的生母静妃娘娘,二皇子靖江王的母妃淑妃,三皇子武成王的母妃珍妃。 “臣涂大海云氏,拜见皇上静妃娘娘淑妃娘娘珍妃娘娘。”一家三口俯身拜下。 永兴帝的目光在云诗的身上停留片刻,便转移到了跪在中间的涂菲媛的身上:“这位就是朕不久前封的灵慧郡主了吧?抬起头来叫朕瞧瞧。” 涂菲媛便依言抬起头来。她如今浑身肌肤粉白水嫩,与往日乃云泥之别,兼之苦学礼仪数日,又瘦了一圈,故此做少年打扮,倒真是清俊利落。 “不错,没有一开口便叫朕皇上大爷,可见这阵子的礼仪没白学。”永兴帝呵呵乐道。 涂菲媛顿时一窘。她当初在广玉公主的府邸里撒泼,故意做出一番泼辣粗鲁行径,当时不觉得什么,如今被当众叫破,只觉得尴尬羞恼,不由得抿嘴抬头瞪了永兴帝一眼。 这一眼把永兴帝瞪得乐了:“还敢瞪朕?看来礼仪学得还不到家。”扭过头,对身边的静妃说道:“回头再给灵慧郡主拨几个教养嬷嬷,这次仔细挑了,放到安国公府上去。” 静妃便垂首应道:“是。” 涂菲媛也不知永兴帝是逗她还是怎样,闻言也不吭声,只恭敬垂首以待。倒叫永兴帝觉得无趣,挥了挥手:“退下吧。” 一家三口才站起身,营帐又被掀起来,竟是肃王爷一家到了,上前向永兴帝行礼:“参见皇上。” 这是那日分别后,涂菲媛第一回见到阿俊,忍不住驻足看了他一眼。他今天穿得也是一身蓝白相间的骑装,双手袖口束紧,露出一双漂亮的手掌。头发与她一般,干净利落地束在头顶,一双云纹皂靴,衬得他体态修长。 这小子,几日不见,似乎又长高了些?涂菲媛打量着他的背影,只觉得他不仅长高了,还变得壮实了。难道肃王府的伙食这般好?日日龙肉喂他?心里思索着,却收回注视,转身与涂大海云诗一起出了营帐。 却说阿俊自从进来便一直用余光瞧涂菲媛,直到瞧不见了才失望地收回。落在上方的永兴帝的眼里,立时生起了兴味。故意不瞧阿俊眼底的焦急,一直留他们说话,直到众臣来齐,才起身离开营帐。 另一头,涂菲媛与涂大海云诗离开后,并没有走远,而是候在外头,等着一会儿肃王一家出来后会和。两府的关系素来不错,涂菲媛和阿俊一直要好,待会儿一起行动也没什么。怎知左等右等不见人出来,等到见了人,却是狩猎就要开始了。 按照往日规矩,第一箭乃是皇帝射出。然而今年却是太子斐仁射出第一箭,正中鹿身。这一幕落在众臣眼中,意味深长。其后便是二皇子靖江王斐勇,三皇子武成王斐烈,分别射中了白兔与羚羊。 “前阵子有爱卿呈上来一只雪狐,通体雪白,无一丝杂色。今日朕便放在林间,谁若毫发无损生擒了,朕便许他一个心愿。”三个儿子分别中了前三名,永兴帝面上乐呵,手里捧着一只白色狐狸,对众人说罢,便丢开了手,那雪狐立即飞窜而出,扎进了林中。 阿俊凑过来嘴巴,在涂菲媛耳边轻声说道:“媛媛喜欢么?我为你逮了来?” 那只白狐生得灵巧,涂菲媛当真有几分喜爱。但若是为此就杀进林中,与众多青年才俊争抢,却是不值当。只不过,涂菲媛仍旧点了点头:“走,我们一起去。” 白狐不值得什么,但是永兴帝的金口玉言却是值得争夺一回。两人分别牵了一匹枣红色大马,一匹黑色大马。涂菲媛一脚踩上马镫,才要翻身上去,蓦地只觉腰间多出两只手,随即一股稳健的力道传来,送她轻易上了马。低头一瞧,正是阿俊。 从前不觉得阿俊贴心有什么坏处,但是众目睽睽之下,却让涂菲媛感觉有点儿异样。才张了张口,蓦地只觉一道黑影从身旁划过,惊得身下马儿都抬了抬蹄子。抬头一瞧,是武成王斐烈骑着黑风,颇为勇猛地冲了进去。擦肩而过之时,仿佛投过来一瞥。 “媛媛,咱们往哪个方向走?”阿俊翻身跃至马背,抓起了马缰,扭头问涂菲媛的意见。 白狐钻进林子已有一会儿了,此时也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去了。涂菲媛隐约瞧着,小白狐钻进林子后,似乎拐了个弯儿。抬手指了一个方向,道:“咱们往这边去。” 阿俊都听她的,见众多青年才俊已然策马往不同的方向奔出,也有些着急了,夹了夹马腹,勒着马首朝向那个方向:“咱们也走吧。” 两人皆是一身蓝白相间的骑装,言谈之间颇为亲密,落入众人眼中,便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有人口唇溢出冷笑,有人眼中闪过精光,还有人微微抿唇,露出一抹担忧。随即,余下的人也纷纷策马离开。数道身形,分为三批,往涂菲媛的方向跟去了。 在众人的身影消失在林间之后,后妃并一众夫人们便展开了言谈。 “那位少年是什么人?怎么与灵慧郡主如此亲密?”这是消息不灵通的某夫人。 “是肃王府的世子,素来便跟灵慧郡主亲近的。”有那消息灵通的人便回答道。 “莫不是订了亲?” “并没有听说。” 众人七嘴八舌,难听的话自是没有,但是好听的话也没有几句,且话里话外隐隐透着意味难明的讥笑。 云诗听在耳中,面上神情不动,只站在静妃身后,为她斟了一杯茶。静妃垂眼接过,慢悠悠地喝了,才道:“依诸位所见,此次白狐当落谁手?” “我猜是武成王。” “我猜是靖江王。” 众人的话题立即便转移开来。 “我呀,觉着非英国公世子莫属。”一人掩口笑了起来。 话音落下,颇有几位附和起来:“英国公世子身材矫健,相貌堂堂,听说射猎功夫也很不错,必然拔得头筹。” “我瞧着他方才朝着灵慧郡主的方向去了,莫非他与肃王世子一般,都朝着灵慧郡主献殷勤去了?”一人低声问道。 “休得胡言。英国公世子已经订了亲,乃是翰林院大学士吴大人家的小姐,你再胡言,仔细被珍妃娘娘听到了生气。”一人低声斥道。 翰林院大学士吴大人正是珍妃娘娘的娘家,也是武成王斐烈的外家。与程泯之定亲的小姐,名唤吴碧倩,今年十五岁,长相颇为貌美。今日狩猎,她也来了,与英国公府内务府总管许大人家的小姐们作伴,也往林子里去了。 “说来奇怪,方才我瞧着,宁大人家的公子也往那个方向去了?”一人望向涂菲媛离开的方向,眼中闪烁不已。 “你看仔细了?” “应当没错。宁公子就随在英国公世子的身后,往那边去了的。” “怎么一个两个,都往那个方向去?难道灵慧郡主当真慧眼,看清了那白狐的去向?”两人说着,对视一眼,“哎哟这宁公子可没有定亲” ------题外话------ 天气好干,鼻子又不舒服了,老公说我每天晚上都打呼噜,~一><一~伦家可是美少女呀,怎么能打呼噜呢~一><一~ 感谢涂涂的1张月票和5分评价票,非常感激亲亲的厚爱,么么么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三一章 螳螂,黄雀 涂菲媛与阿俊策着马儿在林子里飞窜,转来转去,竟也没寻着雪狐的踪迹,渐渐连来路都记不清了。,阿俊有些着急,秀气的眉毛拧起,手指紧紧攥住缰绳,目光在林子里扫来扫去。 “我们往这个方向去。”涂菲媛见状,随手指了一个方向,驱动马儿向前奔了过去。 阿俊便也随后,夹了夹马腹,跟了上去。 “在那边”行了一阵,竟是运气极好,果然瞧见了一抹雪白的颜色,涂菲媛眼睛一亮,指着一个方向驱动马儿奔去。 阿俊的眼神也不错,在雪狐钻进茂密草丛之前,瞧见了它的方位,紧紧盯着跟了过去。 两人打马追去,跟得紧紧的,一路上竟也没跟丢,却是多亏了阿俊的敏锐。眼瞧着前方便是一块空地,雪狐的身形无可遮掩,阿俊再也按捺不住,松开马缰,纵身一跃,朝着空地上扑了过去。 “小心”涂菲媛见他气势凶猛,唯恐他伤着自己,连忙勒住了马儿,下马朝他走去。 阿俊纵身扑向空地,动作迅捷,却也逊了一筹,竟给雪狐逃脱了。阿俊待还要再扑,蓦地脚下一阵异样作响,地面竟然陷了下去。他着力不及,一时脱不开身,立时坠了下去,很快没了头顶,不见了人影。 “阿俊”涂菲媛吃了一惊,再也顾不得雪狐,连忙走过去看。却见一个黑洞洞的陷阱,约有两人多高,阿俊掉在里面,竟是跳不上来。 “你伤着没有”涂菲媛趴在陷阱外头,朝下方喊道,“你别着急,我找绳子拉你上来。” 阿俊冲她摇摇头:“不必,我爬上去是。”说着,五指并爪,抠进陷阱壁上,手脚齐用往上攀爬。他力气大,又身形轻盈,这陷阱虽然深,却也困不住他。 涂菲媛微微松了口气,单膝跪在地上,朝下面伸出一只手,等他快爬出来时便拉他一把。孰料,这时头顶上方响起簌簌的声音,紧接着只听阿俊一声“小心”,抬头一看,竟是一只硕大的铁笼子坠了下来 在这时,阿俊睁目抿唇,动作加快数倍,迅速爬至上方,对着涂菲媛肩头用力一推,将她推出铁笼子的范围。自己却来不及出来,又被铁笼子砸了手指,痛得脚下一松,没有踩实,整个人跌了下去。 “阿俊”涂菲媛懊恼叫了一声,急急爬回去,“你怎么样了” 跌回底部的阿俊仰起头来,答道:“我没事。”一边说着,一边五指并爪,打算再爬上来。谁知,右手一阵剧痛,令他不禁轻轻吸了口气,皱紧眉头。 涂菲媛未曾察觉深深的陷阱底下阿俊的异样,只低头说道:“你先莫动,我把笼子推开再喊你上来。” 阿俊顿了顿,答道:“好。” 这一片地,都属于皇家猎场的范围,众人狩猎都是围捕射箭,怎么会有人挖这么深的陷阱涂菲媛一边挪着铁笼子,一边皱起眉头思索道。 这一只铁笼子,每根铁柱都有拇指粗细,且个头极大,牢牢盖住陷阱的出口,只怕连老虎c黑熊掉进去都出不来。涂菲媛费了吃奶的劲,才勉强拉动一丝。在她费力拉动铁笼子时,忽然听得旁边一声女子娇笑:“呀,好可的雪狐” 偏头一瞧,不知何时,十数步远处围了四五名骑装少女,个个貌美如花,通身气度不凡。其中一人怀里趴了只雪白的小东西,两只前爪抱着一块不知道什么做的糕点在啃。 “程婧昀”涂菲媛讶异叫出抱着雪狐的少女的名字,又扫过几名少女身后的仆从,思及玉无忧曾经透露给她的话,心中隐隐一动。然而,面上分毫不显,站起身说道:“可否请几位帮个忙肃王世子掉入了陷阱里头,这铁笼子盖着出口,他不便出来。” 闻得此言,程婧昀抬头瞧了过来,目光扫过涂菲媛,又移到那铁笼子上,轻轻一笑:“灵慧郡主你又想使什么诡计叫我们过去,你好趁机抢夺雪狐吗我们可不会上当。” “那雪狐虽然漂亮,我也不是非得不可。”涂菲媛说道,“如果程小姐不信,可以不走过来,我只是想借几位小姐身后的侍从相助,推开这铁笼子。” 程婧昀讥笑一声:“我记得肃王世子是跟在你身边的这会儿怎么不见人莫不是躲在暗中,等我们身边的仆从离开,便伺机抢夺” “你”涂菲媛跟她说不通,便将脸颊一转,看向其他几位少女:“这两位可是吴大学士家的吴紫琼c吴碧倩小姐我是安国公府的涂菲媛,恳请两位小姐暂借仆从一用。” 方才在营帐周围,众人先后拜见了永兴帝与后妃们,也都见过面。涂菲媛更是记忆力超群,见过的人鲜有忘记的。何况吴紫琼c吴碧倩两位小姐,乃是一胞双胎,一样的面貌,一人着紫衣,一人着青衣,更是令人印象深刻。 吴紫琼c吴碧倩闻言,互相对视一眼,才要张口说话,蓦地被程婧昀打断了:“两位切莫听她一派诡言这位灵慧郡主,最是心计百出,你们可要知道,连广玉公主也是给她害得残疾,又被禁足府中,再也出不来的” 两人闻言,才张开的嘴巴又闭上了,只低头逗弄程婧昀怀里的雪狐。程婧昀见状,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她乃是英国公府三房的小姐,嫡母陈氏才丧命不久,一向对她不错的广玉公主又落得下场凄凉,她早把涂菲媛恨透了。眼下这一幕,虽然不是她最乐见的,然而见着涂菲媛吃瘪,也觉得出了一口气,心里别提多美了。 “程小姐不肯援手便罢,何故埋汰人”涂菲媛瞧清了程婧昀的落井下石之心,也不做无谓的恳求,冷声抛出一句,便走到陷阱旁边,吃力地挪动着铁笼子。 她生得好,一身少年打扮更见利落干爽,可惜方才吃了一惊,又被阿俊推到地上,便沾了半身的泥土与树叶。这般吃力地推着铁笼子,很快汗水便流下来,混合了泥土,弄得小脸脏兮兮的,很是狼狈。 吴紫琼c吴碧倩见状,眼中闪过不忍,便转头唤了一名仆从,说道:“你过去瞧瞧,那陷阱里可是有人” 那仆从走过去,低头瞧了一眼,便抬头答道:“回两位小姐,底下的确有一名公子。” “看来是真的了。”吴紫琼c吴碧倩对视一眼,推了推程婧昀,低声说道:“想必便是那位肃王世子了。咱们便帮他一个忙,也算与肃王府交好,如何” 程婧昀扭头瞧了两人一眼,微微撇嘴,而后看向涂菲媛说道:“看在吴家小姐的份上,我便帮你一把。”抬脚朝涂菲媛走了过来,到达涂菲媛身边,却不停下,竟是径直穿过去了。不禁涂菲媛怔了一下,连两位吴小姐都愣了:“程小姐,你怎么” “你们两个不曾与这位灵慧郡主打过交道,不知她有多么狡诈。我们此时把肃王世子救出来,只怕下一刻,肃王世子便要抢我手里的白狐了。”程婧昀勾起唇道,“肃王世子与灵慧郡主交好,谁不知道呢我可不敢冒险。” 说完,看向涂菲媛道:“不过,我既然答应帮你,不会食言。等我回到营帐里,禀报给安国公府和肃王府,叫他们来救你们。” 涂菲媛顿时沉下脸,盯着程婧昀的背影,抿起了唇。却在这时,忽听“哎哟”一声,竟是程家的一名仆从“不小心”撞在了铁笼子上,方才被涂菲媛拉开了一点,这一下又回归了原位。 “你们故意耍我”涂菲媛顿时脸色一冷,沉声说道。 程婧昀已经走出去一段,闻言咯咯一笑,竟是低头逗起雪狐:“哎呀,这小东西,真是可。一会儿到了御前,我该许什么心愿好呢” 笑声充满了得意。 这一幕本是她参与设计的。从挖陷阱,到引诱雪狐,都是她按照那人的指示所做。她不知道那人与涂菲媛有何仇怨,然而敌人的敌人是朋友,她一点儿也不反对。 唯独可惜的是,掉下陷阱的并不是涂菲媛,否则她可以居高临下嘲笑涂菲媛了。不过,这样也不错,瞧瞧她狼狈的模样被耍了一道,她气得不轻吧咯咯,真出气。 回到御前之后,她可以玩点文字游戏,让人误会是涂菲媛任性骄纵,害得肃王世子坠入陷阱。嗯,这个主意不错,程婧昀满意地点了点头。 “呀”在这时,忽然身后响起一个惊呼声,是吴家两位小姐发出来的。 程婧昀诧异回头,待看清不远处的情形,不禁也愕然起来:“这不可能” 只见不远处的陷阱里,阿俊竟然钻了出来,胸口上方探出来,竟是双腿撑在陷阱壁上,将身子固定住了。而后两手举起,抓住铁笼子,蓄力一扔顿时,沉重的铁笼子便被丢到一旁,阿俊双腿用力蹬在壁上,一手撑住地面,弹身一跃,立时跳出了地面。 “阿俊你出来了”涂菲媛不禁又惊又喜,走上前捏他的胳膊腿脚,见他没有大碍,便拨去他身上沾的树叶枯草等物。 阿俊抬起袖子抹了把脸,大步向前,朝程婧昀走过去:“把雪狐拿来” 程婧昀抱着雪狐,又惊又怕地噔噔后退。 她从前见过阿俊一面,是在紫霞山庄求葡萄时,那会儿阿俊还是一个瘦弱单薄的少年,美则美矣,但是雌雄莫辨,没有丝毫男子气概。数月不见,阿俊长高了许多,身形也不似当时单薄,一张漂亮的脸蛋儿已经初现男子的威视与凌厉。 这样美丽逼人,气势迫人的少年,让程婧昀一边心中砰砰直跳,一边惊恼不已:“这是我逮着的,凭什么给你” 阿俊哪里理她,他在陷阱底下听见她奚落涂菲媛,早已恼怒在心。又见涂菲媛想要的雪狐在她手里,立时不管不顾,上前便抢夺起来。 “拦住他”程婧昀顿时又羞又怒,后退几步,唤周围的仆从们上前挡住阿俊。 阿俊一心要抢雪狐,自不会后退,上前与程家的仆从们交手起来。这一幕出现太快,涂菲媛甚至来不及阻止。而吴家小姐等人,也被这一幕惊呆了,只顾得连连后退,不被殃及。 众人都未曾察觉,在空地的另一侧,林子里头立着一道身影。坐在棕色的马背上,看着这一幕,面露苦笑。在他身后,响起一阵马蹄声,宁朝醉策马走了出来。路过玉无忧时,目不斜视,仿佛不曾瞧见他一般。 玉无忧神色一怔,唇边苦涩之意更浓。“驾”他轻声驱动马儿,跟在宁朝醉的身后,往涂菲媛等人行去。 “住手”后发先至的玉无忧,策马行至空地上,大喝一声:“发生了什么事昀儿,为何竟同肃王世子动手起来” 他本是成年男子,身量成熟,一举一动自与少年不同。肃容呵斥之时,更彰显男性威严魅力,令一干少女们不由得脸颊羞红,不敢瞧他。其中,吴碧倩乃是他的未婚妻,更加羞于见他,躲在吴紫琼身后,偷偷抬眼瞧他。 程婧昀被呵斥得有点恼,便道:“肃王世子要抢我的雪狐” “可有此事”玉无忧转眼看向涂菲媛,温声问道。 众人见他独独对涂菲媛温柔以待,不由得露出一丝异样神情。吴碧倩更是眼眸一动,身子微转,看向一旁的涂菲媛。 “我本来要捉住雪狐了。可是她布下陷阱困住了我,才叫雪狐逃走,被她抓住。”不等涂菲媛开口,阿俊率先应声了。他眉目清秀美丽,虽然被泥土所污,仍不掩天生丽质,外加一双清明锐利的眼眸,更叫人不敢逼视。 但见身着蓝白骑装的少年,挡在同样身穿蓝白骑装的少女身前,维护之意明显,玉无忧的心里泛起异样。然而他的骄傲,让他忽视了这丝异样,只笑道:“既然如此,昀儿将雪狐还给肃王世子。” “你”程婧昀想说,你以为自己是谁,凭什么命令我然而,玉无忧眼底若有若无的威迫,却叫她不甘不愿地咬了咬唇,说道:“是,大哥。” 他是英国公世子,皇上明旨册封的,哪怕曾经是透明人一般的庶子,如今任谁见了他也不得不称呼一声兄长。 只不过,程婧昀到底心有不甘。他明明说,今日她只需带着雪狐喜的东西,在某个线路跑一遭,雪狐自会找上她。届时,既能羞辱涂菲媛,又能得到雪狐。他明明答应她的,为何此时 思及至此,程婧昀的眼底露出轻蔑。他自己计划不周,却要她赔上雪狐,这可不公平。 在雪狐交出半截,忽又收回来:“肃王世子说陷阱是我埋下的,这可是污蔑了。吴家小姐可以为我作证,我自始至终不曾做过什么陷阱。故此,这雪狐既被我逮着,便是我的机缘。即便大哥要我相让,我也不能让的。” 玉无忧的眸色陡然一沉:“昀儿,你不听话” “大哥需以德服人。”程婧昀有恃无恐,抱着雪狐低头逗弄不已。 气氛一时僵持起来。 “好说,只要将此处围起来,回头禀报皇上,查出罪魁祸首便是。”涂菲媛的眸光转了一圈,忽然开口道。 她不清楚阿俊为何说陷阱是程婧昀挖的。不论是陷害,或是有旁的打算,总归不能不给他面子。何况,程婧昀出现在此处也太奇怪了。而玉无忧出现在此处,更是奇怪。他曾说程婧昀或许会给她难堪,但是程婧昀只不过奚落她几句。如此一来,便很耐人寻味了。 “是该禀报皇上,叫人仔细搜寻一番。万一不止此处有陷阱,还不知多少人遭难呢”宁朝醉下马在陷阱边上看了一圈,便走到涂菲媛身边,目光若有若无看向玉无忧。 玉无忧的脸上又挂上素日里的漫不经心,眼睛里闪动着捉摸不透的笑意:“好。既如此,咱们这便回去禀报皇上。” “是雪狐”在这时,又有一队人马从林中奔出,直朝着程婧昀而来。 看清来人,程婧昀的眼中露出喜色,大声叫道:“煜王爷” 乃是皇孙斐煜,下得马来,便惊喜连连地奔向程婧昀:“程小姐,雪狐被你捉到了” 程婧昀的余光扫了玉无忧一眼,露出一抹得色。这个庶子,害得英国公府声名狼藉,还想操控她做梦吧眼角又扫向阿俊c涂菲媛等人,慢吞吞扫了一圈,才收回视线,竟是喜滋滋地将雪狐推到斐煜的怀里:“殿下,送给您” 斐煜立时惊喜不已:“这,这怎么好” “在昀儿眼里,煜王爷最值得这雪狐。”程婧昀垂着头,娇羞地说道。 斐煜不由动容,激动之余,竟忘了守礼,一手握住程婧昀的肩膀:“昀儿,多谢你这雪狐于本王大有用处,你既然舍得,本王也不欺你。你可向本王提出一个要求,但凡本王做得到,绝不推脱” 程婧昀这回真是惊喜交加了,情不自禁抬头叫了一声:“王爷”~搜搜篮色,即可全文阅读后面章节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三二章 真心,假意 突如其来的转折,让在场众人情不自禁地呆住了。 玉无忧微微眯起眼睛,看着程婧昀与皇孙斐煜之间明晃晃的亲近,又扫过斐煜怀中的雪狐,眸中闪过一丝寒意。 吴紫琼与吴碧倩姐妹两人面面相觑,眼中闪过诧异,随即悄悄退开半步,离程婧昀远了一分。 涂菲媛则是觉得兴味,事已至此,她已经不奢望得到雪狐了,便兴味盎然地打量起眼前一幕,并冲玉无忧投去意味不明的一抹轻笑。 “这雪狐本是我的”唯独阿俊,不曾放弃得到雪狐的念头,上前一步对斐煜伸出手道。涂菲媛就站在他身后,一时倒没察觉他的念头,未及拦截,眼睁睁看着他走出去。 斐煜听到声音,便放开程婧昀朝阿俊看去。这一看之下,顿时冷笑一声,已然认出是谁来。这不就是当初他的父亲,太子殿下囚在别院斗兽的宠侍么他还曾在紫霞山庄险些逮着他,可惜给他跑了。 方才在御前见到阿俊站在肃王身边,斐煜便惊讶过了,此时再见到,半分惊讶也没有。只不过,眼中的轻蔑却是浓浓的。扫了阿俊一眼,竟是理也不理他,兀自对玉无忧c吴家小姐c程婧昀等点了点头,而后一手握着雪狐,一手拉过马缰,翻身上马,策马去了。 阿俊不服气,还想追上去,被涂菲媛拉住了,低声说道:“咱不要了,由着他去。”这才顿了脚,只不过,盯着斐煜的背影,眼睛里仍然闪动着不休。 一旁,程婧昀的眼底满是兴奋,两只小手绞在一起,目送斐煜等一行远去,才勉强收回三分兴奋。假惺惺对玉无忧行了个礼,便喊吴家小姐道:“煜王爷已经先行一步了,咱们也快些过去,听听煜王爷向皇上许什么心愿” 吴家小姐便点点头:“那咱们便走吧。”从仆从手里牵过马匹,踩着仆从的背上了马,晃动缰绳策动马儿向前行去。 “咱们也走吧。”涂菲媛牵了阿俊的手,转身要走,才瞧见站在身后的宁朝醉。愣了一下,随即朝他点了点头,“宁公子,就此别过。” 宁朝醉轻轻颔首,温声说道:“郡主一路小心。” 涂菲媛便牵了阿俊往各自的马匹走去,一边走一边道:“你不必抱我上马了,我自己上得去。” 阿俊低低唔了一声,没有坚持。涂菲媛见他乖巧,很是高兴,对他笑着说道:“别不开心了。那雪狐也没什么,我又不很喜欢,无非是抢来玩罢了。既然没缘分,你也不要往心里去,我是已经忘了的。” “媛媛的东西,只有不要的,没有被人抢走的。”阿俊低着头咕哝了一句。 涂菲媛没听清,道:“你说什么” 阿俊不肯再说了,摇了摇头:“没什么。咱们走吧。” 两人策着马儿,回忆着来路,并肩离去。 后方,宁朝醉不远不近地跟着,清雅的面上无甚表情。不多时,玉无忧策着马儿跟上来,与他并排前行。宁朝醉的脸上便露出一丝寒意来,冷声说道:“不敢跟英国公世子并行。”勒停了马儿,叫玉无忧先走。 “你这是怎么了莫非以为是我做的”玉无忧苦笑道。 宁朝醉的嘴角便露出一丝讥讽:“难道不是你” “我何苦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玉无忧辩解道。 宁朝醉便冷笑一声:“你又何必在我面前遮遮掩掩你我相交数年,难道我竟瞧不清你的手段你不要太低瞧我了。” 玉无忧面上的苦笑退去,换成一副冷冰冰的倨傲模样,偏头瞧着宁朝醉,若有所思:“你是不肯再与我相交了” “你从未与我相交,我又何必自作多情”宁朝醉冷道。 玉无忧偏头看他半晌,忽而狂傲一笑:“哈哈哈既如此,咱们就此别过”挥鞭策动马儿,一下子越过宁朝醉的身旁,往前方行去。 “如此利欲熏心之人怪我交友不慎。”宁朝醉垂了眼,神情掠过一丝落寞。 涂菲媛与阿俊走在前头,隐约听得后方响起一声狂纵的男子长笑,不由得回头瞧去。但见玉无忧策马奔来,如风一般迅疾,卷起地上的灰尘与落叶。偏他眉眼狂纵,扭头放肆一笑,露出邪魅容颜,而后收回视线,打马而去。 “丑死了。”阿俊冷冷说道。 涂菲媛闻声,自淡淡惊艳中惊醒,偏头看阿俊骄傲不屑的神情,不禁轻轻一笑。 两人的速度并不快,悠悠然回到营地,恰逢斐煜举着白狐跪在御前,满脸激动之色,但听他口里说道:“请皇上赦免广玉公主禁足之令。” “喝”闻言,场中众人都不禁倒吸一口气。 广玉公主为何被囚禁起来在场众人谁不知道竟还有人敢请命放她出来几乎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所谓金口玉言,永兴帝既然下了旨,哪里有收回去的道理这个皇孙莫非是疯了 永兴帝原本见到雪狐被捉回来的喜悦不见,一张苍老的脸上阴沉如水。浑浊但不减锐利的眼睛,扫过人群中,在太子斐仁的身上停驻片刻,随即收回来:“不允。” 斐煜的脸上顿时露出失望:“皇上,臣的心愿便是让公主与大家共享秋猎之喜。” 这个傻子,永兴帝都说不允了,他还要纠结,莫非前程不想要了众人看向斐煜的眼神,变得同情起来。此时,涂大海与云诗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疑问:这莫非是太子的主意太子知道了什么若不是太子,那么斐煜想做什么 永兴帝的眼神扫过太子,只见太子并没有上前阻止的打算,苍老的手握紧了椅子扶手。再打量在场的臣子,均是低头垂眼,无一个敢动作。又将视线移到孟尚书的脸上,见这位肱骨大臣垂着脑袋,一点一点打瞌睡,更是气得差点笑出来。 便在这时,忽然听到一个清凌凌的声音响起:“皇上,这雪狐本该是我的。”语调有点娇娇的,仿佛谁家少年在跟长辈撒娇,说不出的好听。 永兴帝转动视线,朝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但见一道清秀挺拔的身影,穿着蓝白相间的骑装,一张脸蛋儿美得倾国倾城,却偏偏眉眼倔强,令人见之便忍不住爱怜:“哦这雪狐为何是你的” “本来该我逮着的,但是我被林子里的陷阱困了,雪狐就跑到别人怀里了。”阿俊说道。 这一句话落,场中顿时响起几声轻笑。意思非常明显,你没抓到便是你没本事,怎么能耍赖呢照这么说,场中一半人都差点捉到雪狐呢,是不是应该人人有份 然而阿俊却不管,他觉得以他的灵敏矫捷,倘若没掉入陷阱里,雪狐铁定是他的。此时,抱着雪狐向皇上领赏的便是媛媛了。 歪打正着,阿俊的一番“耍赖”的话,给永兴帝解了围。于是,不顾斐煜急欲辩解的话,永兴帝的眼底涌现一丝笑意:“既然你不服气,便叫你和斐煜再比一回。你们两个,谁抓住了雪狐,便归谁了。” 这一番话落,场中众人的神情各不一样。 如程婧昀c斐煜等人,只觉得目瞪口呆,半点不服气。太子转过头来,看着阿俊,脸上的肌肉抖了抖,一抹阴沉自眼底没入。玉无忧的面上,直如倒吞一口苍蝇似的,细长的眼睛瞪了起来,十分滑稽。 阿俊则是笑了出来,对着永兴帝一拜:“多谢皇上。”然后退回来,拉住涂菲媛的手,高兴地道:“这回我一定把雪狐捉到手。” “你行动间小心些,不要勉强。”涂菲媛未料到他的心念如此执着,只见他满眼单纯的喜悦,不由得也是心头微动,回握他的手道。 阿俊点了点头,异常认真执着:“媛媛相信我,我一定会带回来的。” “他胡说”就在这时,程婧昀忽然站出来一步,指着阿俊说道:“他根本就是撒谎,雪狐是我捉住的,然后送给了煜王殿下。他自己骑术不稳,从马上摔下来,掉入了陷阱里,回来却说出这一番话来,好生卑鄙” 阿俊眯了眯眼,朝她看过去:“反正我是掉入了陷阱里是谁挖的陷阱我不服气若没有陷阱,雪狐就是我捉住的” 见他耍赖,程婧昀气得脸都白了:“无耻简直无耻” “禀皇上,臣可以作证,肃王世子的确就差一点捉住雪狐。”就在这时,出乎意料,玉无忧站了出来,“当时臣也在,因与宁公子发生争执,才没有来得及第一时间站出来。但是臣看得清楚,的确是肃王世子抓住了雪狐,却因坠入陷阱,反被雪狐逃脱。” 永兴帝听罢,转眼朝宁朝醉看去:“英国公世子所言当真” 宁朝醉的手指抿了抿,断没想到玉无忧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且将他拉下了水。明明是玉无忧布下一切,早早来到事发地,看足了戏,被他发现才率先走出去叫停。然而真相却不好说出口,便只低头说道:“回皇上,那陷阱设得蹊跷,应当着人一查。” 只见宁朝醉没有拆他的台,玉无忧不由得眯眼笑了。 “来人,去搜索猎场周围,遇见陷阱便填平”如玉无忧所料,永兴帝并没有追究陷阱之事,吩咐过后,便道:“既如此,便着肃王世子与煜王再比一场。谁捉着雪狐,便来向朕索求心愿。” 随着他一招手,便有身边宫人走去斐煜身边,取了雪狐,抱着来到林子边缘,撒手抛出。“咻”的一下,雪狐钻入了林中。 ------题外话------ 明天长假就结束了,t一t~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三三章 心愿,墨宝 眼见着雪狐小巧的身形钻入林中,阿俊与斐煜翻身上马,立即追了上去。自有一干侍卫随后,分成两边跟随而去。 雪狐身形小巧,动作却是快如闪电,不多时便消失在林中。阿俊与斐煜纵马的身形,亦是很快消失在众人眼前。涂菲媛微微蹙眉,目光望着林子里头,想起翻身上马之前,阿俊神采飞扬的侧脸,只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媛媛倒是好福气。”耳边忽然响起一个低低的温柔笑声。涂菲媛扭头一看,乃是云诗。掩着口,笑意盈盈地看过来。在她旁边,是肃王妃,亦是满脸打趣的神色。 两人都是天底下顶顶聪慧的女子,但见阿俊不惜御前失仪,也要争取雪狐,哪里不明白是为了涂菲媛?故此,颇有些兴味地看着涂菲媛。肃王妃更是装模作样地劝道:“啊呀,媛媛,不要担心,阿俊灵敏矫捷,必定给你把雪狐抢回来。” 涂菲媛顿时黑下脸,扭过头不看她。 约莫过了两刻钟的工夫,林间传来马蹄声声,逐渐地露出一道人影来。未几,人影清晰映入目中,乃是兴高采烈的阿俊。 但见他一手握着雪狐,一手扯着缰绳,身上的蓝白色骑装已经脏污一半,俊秀无双的面容也被尘土污了,偏偏一双眼睛明亮极了,装满纯净的喜悦。冲出林子,便跳下马背,直冲涂菲媛而来:“媛媛,我捉到了” 涂菲媛见他眼角挂着泥土,随着他笑着,便扑簌簌往下落,有几粒灰尘坠入他睫毛下方,令他不适地眨动眼睛。偏他察觉不到似的,也不理会,兀自快活地笑着将手里的雪狐往涂菲媛的手里塞。 “别动。”涂菲媛轻声道,自袖口里抽出帕子,轻轻擦去他眼角的尘土。并一点一点,细细拭净他俊秀的脸颊。阿俊不由笑得更开心了,一双清亮的眼眸,纯净得犹如春日山间的小溪:“媛媛,给你,拿去许愿吧。” 俊秀无双的少年,真诚快活地献宝。粉妆玉琢的少女,温柔细心地为他擦汗。正是天人一对,璧人一双。场中一时鸦雀无声,纷纷神态各异地看着两道年轻的身形。 永兴帝眯起眼睛,瞧不出神情。静妃沉淀睿智的眼中,露出欣慰。玉无忧细长的眸子里蕴满复杂,宁朝醉的脸上苦涩与温柔掺半。程婧昀等人或嫉妒或艳羡,反观两边家长的脸上,则是喜悦满满,都是乐见其成。 “不作数”就在这时,忽然自林中迸出一声大喊,伴随而来的是愈见清晰的马蹄声。眨眼间,斐煜带着一众护卫从林间钻出,指着被塞到涂菲媛怀里的雪狐大叫道:“皇上先前说,谁将雪狐毫发无损地带回来,就许他一个心愿。”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斐煜翻身下马,大步来至涂菲媛与阿俊身前,一手去掏涂菲媛手里的雪狐,被阿俊抬臂格挡住,顿时一恼,继而冷笑指着涂菲媛身前的血迹,看向永兴帝道:“皇上,这雪狐受了伤,可不作数了” 他得不到的,谁也休想得到 此一变故,叫场中众人神色又为之一变。 “那不是雪狐的血。”这时,阿俊转过身来,抬起右手,将手背展露在众人面前:“方才我追拿雪狐时,他暗下毒手,用木棍砸断了我的手背,这才将血迹染在雪狐身上。”一边说着,一边用左手指向斐煜。 “你受伤了?”涂菲媛这才脸色一变,急急捉过他的右手。但见白皙秀丽的手掌,已是血污一片,自手背中间处,可见一道深深的沟,竟是手背骨头从中断裂。看清阿俊的伤势,涂菲媛心中咯噔一下,不觉声音尖锐起来:“怎么伤得这么重?” 阿俊的来历不俗,身体更是诡异,每每受了伤,身体总是发生奇怪的现象。涂菲媛每当想起解毒那次,阿俊替她受过而变得诡异的情形,心里便一阵发怵。所以她千叮咛万嘱咐,又奖又罚,只叫他切莫受伤。怎知,他竟因为她而受了伤。 “娘,阿俊受伤了,我带他回营帐。”唯恐阿俊当众露出异样,涂菲媛连忙拉了他未受伤的左手,朝身旁云诗道了一声,便拉着阿俊往营帐的方向走,竟连雪狐之事都顾不得了。 云诗见他的确伤得重,也连忙道:“好,你先带阿俊过去,我这去请御医过去。”她也不在意雪狐如何了,只眯起眼睛瞧了斐煜一眼,便急匆匆去寻御医了。 永兴帝见状,身子朝后倚了倚,靠着椅背,斜斜躺了。对于阿俊所指控的,斐煜伤了他的手的官司,一时竟问也不问。 斐煜满脸恼怒,张口便道:“皇上,肃王世子乃是污蔑臣,臣不曾打到他的手” “孰是孰非,待肃王世子归来,你二人对峙片刻,真相自出。”只见永兴帝眯眼倚着椅背,好似睡着一般,一动也不动,坐在他身边的位份最高的静妃说道。 斐煜只得忿忿住了口。 待得半刻,包扎完毕的阿俊在涂菲媛云诗肃王妃等人的簇拥下归来。 “小子,你说你的手乃是煜王砸伤?”人齐了,假寐的永兴帝也醒了过来,坐直身子看向阿俊问道。 阿俊点头:“就是他。” “你胡说”斐煜咬牙恼道,“我何时砸伤过你?” 阿俊便看过去道:“你还要狡辩?难道你不曾向我扔棍子?众目睽睽之下,你怎么好意思耍赖?” “还有谁看到了?”在场众人都不是傻子,皆从阿俊的话中听出暗含之意,永兴帝立刻沉声看向方才跟随两人而去的一众护卫。 片刻后,护卫中有一人抱拳而出:“禀皇上,属下曾看到煜王向肃王世子的方向掷过棍子。”话音落下,又有两名护卫出列:“禀皇上,属下亦曾看到。” “你们”斐煜的脸色顿时难看得厉害,只见众人皆用异样的眼神朝他看来,不禁道:“我的确掷出过棍子,可是并没有砸到他” 他便是再看不过眼,也不会对阿俊出手。要知道,阿俊可是肃王世子,是肃王最爱的女人所生的孩子,也是肃王府承认的唯一子嗣。他自己呢?虽然是太子之子,但却非长非嫡亦非宠,若论起来,比阿俊的地位高不哪里去 又怎么会不自量力,对阿俊下黑手?尤其阿俊可不是个傻的,瞧他在御前提出再比夺狐的模样,便知是个厚颜狡诈的。故此,斐煜的确掷出过棍子,却是对着雪狐。落后半步,被阿俊捉了雪狐,斐煜心里气不过,便想一棍子打死雪狐,叫阿俊也偿不了心愿。 他可是真真正正半点儿没打着阿俊的 他也是王子皇孙为了夺得太子的宠爱,也曾认真练习过武艺的那一掷之下,完全是冲着雪狐去的,他敢保证没有碰着阿俊半点儿 可惜没人信他,阿俊的伤势是由众人亲眼所见,御医亲口证实了的如果不是他,难道是阿俊自己把自己的手打断了?那可没有理由了,这样残忍的手段,断没有人用在自己身上的。 “子不教,父之过。哼,回去反思吧”永兴帝拉下脸,对斐煜抬手一挥,此事就此落定。斐煜毕竟是皇孙,饶是他涉嫌打断阿俊的手,众目睽睽,永兴帝仍旧给他留了面子,没有当场处罚他。 只是,斐煜不识趣,一脸不敢置信的神情:“皇上,孙儿冤枉” 这一声既出,永兴帝真是最后一丝好感也没了,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带下去” 数名近侍出列,架住斐煜,将他拖着离开了众人视野。斐煜,最后一丝体面也没了。便连太子,也是面上无光。然而太子毕竟老成持重,只是喝了一声:“住口”立时喝断了斐煜的大叫,随即出列拱手:“臣一定查出事情真相,还肃王世子一个公道” 太子虽然某些方面作风不佳,然而脑子却是好使,亦颇有政绩。简单一句话,便洗去斐煜的恶名,又显示出严父的作风,令人不服不行。 涂菲媛口里冷笑一声,恶意满满的目光盯着斐煜的背影,直至消失在视野中。胆敢打断阿俊的手,斐煜 站在涂菲媛身边的阿俊,悄悄转动眼角,瞥见涂菲媛满脸的冷然与恼恨,情不自禁地蜷了蜷手指。幸好,他将脏水泼到斐煜的身上。如果给媛媛知道,手是他自己不小心弄伤的,日子可是不好过了。 同时,又庆幸不已。媛媛素日走路都牵着他的左手,并不曾碰他的右手,这才得以掩饰着,一路没有被发现。至于斐煜,唔,胆敢跟媛媛抢雪狐,栽赃他是活该。思及至此,眉头微微蹙起,手肘轻轻碰了碰涂菲媛,小声说道:“媛媛,手痛。” 涂菲媛立时回神,抬眼看向阿俊,但见他脸颊有些苍白,不禁心下怜悯,又不敢碰他的伤手,便轻轻抚着他的手臂说道:“你且忍着些。再过两日,便不痛了。” 阿俊咬了咬唇,点点头:“嗯。媛媛摸摸我,便不觉着痛了。” “哼,叫你不小心?”涂菲媛心下一片绵软,嘴上却忍不住道:“谁叫你不听话的?我不是说过,不要雪狐了?你不听我的话,偏偏去逮,被人害断了手也是活该” 阿俊顿时撅起嘴,一脸委屈。涂菲媛见状,也不好说他什么了。恰时雪狐从她怀里钻出来,露出玲珑的小脑袋,颇为可爱,不由得软了口气,低声说道:“谢谢你。” “我就知道媛媛喜欢”阿俊立时笑开来,眼睛亮晶晶的,煞是清澈莹润。 两人这般旁若无人地说着话儿,照得周边许多人的眼睛都快瞎掉了。坐在上首的永兴帝,看着这一幕,似乎很是满意,微笑点头出声:“既如此,得雪狐向朕许心愿的人是谁?” 阿俊推了推媛媛,叫她上前去。涂菲媛知他一片心意,便没有拒绝,抱着雪狐走上前去,在御前跪下道:“灵慧斗胆求皇上的笔墨。” “哦?”永兴帝有些惊讶,“灵慧的心愿,竟是朕的笔墨?” 他怎么不知,这小姑娘如此敬仰他,如此珍贵的心愿,竟是求他的笔墨? 却见涂菲媛仰起头,脆声道:“灵慧开了一间店面,名为非缘酒庄,卖的是葡萄美酒。在此斗胆求皇上为小店赐下墨宝,为小店撑门面。” “哈哈哈”永兴帝听罢,愣了一下,随即大笑出声,“好,好,涂爱卿可是生了个有趣儿的女儿。很好,朕很喜欢。”说到这里,止了笑声,然而眼中笑意却是丝毫不减,“朕赐你墨宝自是不会抵赖。只不过,此为秋猎之际,你竟张狂为私有小店扬名,可知罪?” 涂菲媛轻笑一声,叩首拜下:“灵慧知罪。待回去之后,定当奉上最美味的酒酿,抵此时之罪。” 少女清脆的声音犹如百灵,虽然娇身拜下,却是脊梁笔直。更兼之一言一语,一举一动,皆是不卑不亢。哪怕与当今天子交谈,亦不见半丝惶恐。引得一片惊艳目光,纷纷投来。 唯独隐匿在暗中的麻一,远远望着这边,深深叹了口气。若是小主子得了雪狐,向皇上求得赐婚之事,以他们二人在人前表现出来的亲昵,此事多半就成了。偏偏麻一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闷得他半天不乐。 ------题外话------ 好奸诈的阿俊~\▽c~ 然并卵,他还是受伤了。大家猜,媛媛会罚他吗? 感谢657568114的1张月票,3 感谢car一ll的1张月票和1张评价票,3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三四章 骄傲,小豹 当晚,众人分发了烤肉,围聚在一起说笑之时,阿俊悄悄挪到涂菲媛旁边坐下,凑过来小声问道:“媛媛,这个月的奖励还有么” 涂菲媛咽下口里的烤肉,偏头问他道:“你受伤了么” 阿俊咬着唇,眨着一双清亮的眼睛,无辜又可怜地瞧着她:“媛媛,我是被人害了的。” 涂菲媛低头咬肉的动作一顿,并不抬头,低低说道:“我叫你不要去的。” 阿俊听了,便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伸出左手扯了扯她的衣裳,道:“媛媛,你不要生气,我不疼的。” 一句“我不疼”,砸得涂菲媛心中一钝,握着串了烤肉的松枝,一口也咬不下去了。心中一波又一波的激荡,令她极用力才勉强压住自己不要抬头。忽然不敢看他,那双单纯清亮的眼睛,里面清澈得简直将她心底最隐蔽的东西都给映出来。 然而,她即便不看,也知道他把她瞧透了。他实在太聪明。 “我说话算话。你既然受了伤,这个月的奖励就没了。不过,我也不另外罚你。”涂菲媛低头瞧着松枝烤肉,声音夹杂在远处传来的噼啪篝火声中,分明听不清晰,却又每个字都嵌进人的心里。 阿俊听了,一时没有言语。涂菲媛忍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抬头看他。却见他盘腿坐在地上,垂着头,没受伤的左手在地上挖坑。 涂菲媛微讶,问道:“你做什么” 阿俊抬起头,将右手探过来:“刚才在你身上捉下一只虫子,我把它埋掉。” 涂菲媛探头一看,他被纱布裹得仅仅露出一丝指尖的右手,指缝里夹着一只肉嘟嘟的虫子,也不知怎样爬过来的,很是恶心可怖,连忙扭过头去。 阿俊已经挖好了坑,将虫子丢进去,脚尖挪过去,踩上几脚,将坑踩实了。 涂菲媛方才说了不奖不惩,并不见阿俊再央她,一时又好奇扭过头去。却见阿俊抬起脚掌踩着坑,动作十分稚气,然而他实在生得好,眼神又清澈,却又显得赏心悦目。远处的火光照得他半边脸庞明亮,半边脸庞隐在暗中,像是神灵之子与暗魔之子的结合体。 呸呸呸,她竟成了恋童癖么脸上一热,涂菲媛连忙转过头去,在心里唾弃起自己来。忽然,脑中一闪,不由得抬头往远处瞧去。这一瞧,心中便是一动,只见吴家小姐就坐在对面,吴碧倩往未婚夫玉无忧处瞧去,吴紫琼则朝阿俊这边瞧来,眼神甚是痴迷。 涂菲媛急忙转头,看向其他人,但见参加秋猎的少女们,十个里头有八个都在偷偷瞧阿俊,一时心里怪不是滋味儿。 阿俊却谁都不瞧,埋了虫子,便收回脚,扭头朝涂菲媛看过来:“媛媛别怕,再有虫子爬你身上,我还揪下来埋掉。” 涂菲媛睁着一双复杂难明的眼睛看着他,明明他自己才不过十四岁罢了,偏照顾她良多。 他是极细心的,又体贴温柔,若非顶着这样一张年少稚嫩的壳子,只怕她也是要动心的。是了,涂菲媛心想,他长得这般稚嫩,可是行事却并不幼稚可笑。事实上,遮住他的脸颊,单单看他清澈纯净的眸子,竟瞧不出来他的年纪。 他是聪明得过分的人,涂菲媛心道,只怕他什么都看得透,才不将世俗之事放在心里,单单追求他心目中的珍宝。想到这里,心中不觉一松,仿佛有一个死扣解开了,凌乱纠结的线头渐渐松落开来。嘴角不觉噙了一抹浅笑,看向阿俊说道:“等你二十岁时,如若还愿意为我捉雪狐,我便将这次欠你的奖励一并补给你。” 二十岁,足够他长大成熟,明白心里究竟要什么。 阿俊听罢,眼睛骤然一亮,澄净明澈犹如剔透的水晶,万缕光芒自他眼中盛放开来,衬得远方的橘色篝火,都在刹那间升腾而起。 秋猎之期为十日。然而,阿俊的手受了伤,不能再进行骑射狩猎了。涂菲媛得了雪狐,也没什么不知足的,便抱着小家伙,跟阿俊一起逗着玩儿。 “团团,拍个手。”涂菲媛举着一块山楂糕,逗着雪狐。 玉无忧早上来过一回,只说雪狐最喜欢吃山楂糕,以此逗弄最为顺遂。涂菲媛也不问他如何晓得的,只淡淡道了谢,便不理他了。与阿俊一起,给雪狐起了小名儿,而后寻人做了山楂糕逗着它玩。 团团眼巴巴地望着头顶上的山楂糕,想跳起来咬住,涂菲媛却比它还快,一下子举高了。团团只得两条后腿坐倒,然后举起两只前爪,对在一处拍了两下。便失了耐心,一蹦一蹦地跳起来抓那山楂糕。涂菲媛大乐,不再逗它,掰了一块递到它的爪子里。团团便喜滋滋地抱着山楂糕,埋头啃了起来。 阿俊坏心眼地站在旁边,伸出一根手指头,戳弄团团的肚子。力气还不小,都快把团团戳翻个儿了,烦得团团直叫唤,扭头就咬他。 两人缩在营地里,逗着团团,好不欢乐。真正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万事不理。 只不过,两人不理会旁人,却不代表旁人不理会他们。一连数日,都有客人一波一波前来拜访,皆是鲜花朝阳一般年纪的孩子们。少年们围着阿俊,叫阿俊一起去玩,与他称兄道弟。少女们则围着涂菲媛,逗弄她手里的团团。 涂菲媛原本以为,阿俊才与她互表心意,对这些人半点也不耐烦,只怕要惹了祸患。谁知,她倒是小瞧他了,阿俊极有分寸,与谁都相处融洽。约莫是前些日子的礼仪规矩没白学,涂菲媛心想,又笑了起来,他本身便是极聪明的,岂会平白惹事 只有一点,叫涂菲媛暗暗好笑少年们来了,与他勾肩搭背说话儿,他大多笑颜以待;少女们来了,莫说近他的身,便连句话儿都与他说不上,他总是有这样那样的借口,躲了开去,又叫人没法恨他。 私下里,涂菲媛打趣他,却听他一本正经地道:“媛媛说过,路边的野花不能采。”见涂菲媛挑眉,便一本正经地将涂菲媛原先编的胡话背出来:“从前,有一个小孩采路边的野花,后来他死了。” 涂菲媛扑哧笑出来,再不打趣他。 这一日,两人逗着团团拍手儿,不久营帐里便进来了人:“郡主又在逗团团呢” 涂菲媛抬头一瞧,面上带了浅浅的笑意,说道:“你们来了快请坐。” 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骑射狩猎,或跟随父兄尝鲜耍闹的。也有些喜静的姑娘,瞧过一回,便不再出头,待在营地里结伴说话儿了。后来涂菲媛得了团团,而阿俊在御前露了风头,便成了这一回秋猎中最为瞩目的存在。越来越多的少女放弃狩猎,钻进涂菲媛的营帐里,明着接近团团,暗中各有打算。 头一日来的人是最多的,大部分都是瞧热闹的,还有人话里带刺儿,也不知道是给谁出气的。但凡这种,涂菲媛和阿俊丝毫不假辞色,全都撵了出去,人便渐渐少了。待得发现涂菲媛和阿俊都是好相处的人,才又渐渐挤来。 “团团竟学会拍手了”一名少女惊喜说道,“郡主可真是聪慧过人,便连这样懵懂的小畜生,都被郡主训导得通了灵性。” 话音落下,又有一人说道:“也不尽然。这雪狐本身聪慧,否则皇上也不会以它做彩头了。”说完,悄悄偏过头,偷偷看了阿俊一眼。这个少年真是厉害,煜王殿下都得不到的,他竟捉到手了。 “畜生就是畜生,若无心思聪慧之人教导,一生也学不会坐卧。”先头那名少女冷冷说道。 后面那少女也不悦了:“团团可是郡主和世子一同教导的,你总是夸郡主却对世子之功避而不提,是为何意” “总不像你,句句不离世子,安的什么心”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而其他人还在瞧热闹,涂菲媛直是头大。然而这一行人,哪个也不好轻易得罪的,便找话题岔了过去:“方才我听着外头有一阵欢呼声,不知发生什么事” 两名少女也不全然傻的,并不想当众吵闹起来,闹得难看,借了台阶就下:“郡主不知是武成王回来了王爷昨晚一夜未归,直到天将清明才回来,本来大家都担心得不得了,谁知王爷携着一头小豹子回来了。那小豹子生得十分可爱,原是失了父母的,又走岔了路,掉在山崖上的树枝里,王爷好容易才救回来呢” 说起武成王,在京中的名头可是不小。 他自幼得钦天监批命,二十五岁有一大劫,若闯不过则连性命都丢了去。故此也不肯娶妻,唯恐害了人家女子。偏他生得勇武英俊,身材高大健硕,兼之气质冷峻,这些年虽然常驻边疆,逢年过节倒也回来,寥寥几次露面,已不知迷倒了多少少女。众人听他身边的侍卫讲述了惊险过程,直是惊呼一阵高过一阵,人气之高可见一斑。 “只怕那小豹子,王爷要亲自养了。”一人唏嘘说道,“王爷素日里寡言冷峻,谁知竟有如此柔软心肠。” “可不是早上见他时,竟是把小豹子抱在怀里的。”又有一人说道。 “倘若王爷如世子这般好言语,我们也敢上前一观了。”一人瞟了阿俊一眼,意味不明地道。 气氛蓦地又有些古怪起来。 涂菲媛只做不知,笑着说道:“豹子毕竟是豹子,血脉里便带着凶性,咱们还是不要接近的好。” 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儿,并逗着团团,时间过得也快。不多时,便到了午时。狩猎的渐渐回来了,营地里一片说话声,一行人听着,分辨出父兄的声音,不多时也陆续辞别了。涂菲媛和阿俊松了口气,相视一笑。 阿俊说道:“这也太烦人了,离回去还有几日呢,难道成日这样过”他挥了挥左手,被纱布包裹的伤势,其实已然好了。然而他体质特殊,涂菲媛不敢叫人知道,只叫他仍缠着纱布,装作正常伤势的样子。若非如此,阿俊早带了涂菲媛出去热闹了。 “既然阿俊不喜,咱们躲出去就是了。”涂菲媛抿嘴一笑,心下甚是可乐。以阿俊的脾气,能忍这几日,已是十分难得了。总之猎场大得很,两人随便找一处僻静地方,坐来吃喝玩笑,并逗着团团,想来也好过。 两人如此说定,待到吃过午饭,便抱了团团,准备悄悄溜出去。不期然,在营帐外头对上斐烈的脸。 “王爷”涂菲媛有些惊讶,斐烈站在她营帐外头做什么便问道:“王爷有事找我”一边问着,一边眼神往他怀里溜去,果见一只小豹子,两只爪子勾住他的衣襟,吊在他的胸口打秋千。因着年幼身小,看起来犹如一只顽皮的猫儿。偏又眼神清亮,一派精明凶悍的模样,叫人不敢小觑了它。 想是不曾料到涂菲媛正好出来,斐烈的眼中闪过一丝窘色,恰时怀里的小豹子抓着他的衣襟往上爬,仰起拳头大小的脑袋,伸出带着倒刺的舌头舔在他的下巴上,弄得一片。 身材高大,气质冷峻的斐烈,怀里抱着小猫一样的柔软动物,本就怪异了,偏偏小豹子如此闹他,眼中窘色更重。他定了定神,一把将小豹子拽下来,揪着小豹子的毛皮,将它往涂菲媛的怀里塞:“我身有职务,不便照顾它,可否麻烦郡主代我照料它一时” 涂菲媛不由眼中微讶,随即了悟。心中不由想道,方才来玩的那群少女们都说,武成王救了一只小豹子带在身边,谁都不曾给摸。这会儿斐烈就将小豹子送到她身边来,若给那些人瞧见了,不知要生出多少闲话来 然而这念头在心头一闪,即刻隐去。她与斐烈尚有些交情,既然斐烈有职务在身,必然不能照料小豹子的。单留在营地里又不合适,眼瞧着这小豹子不是个安分的,因而十分理解他的想法。不过片刻,脸上涌现一抹轻笑,点头道:“倘若王爷不怕我给你养坏了,交与我便是。” 张开双手,去接小豹子。 斐烈听她答应,心中十分欢喜。他原不打算救这小豹子的,他没这些怜悯心肠,不过是见着阿俊给她捉了雪狐,哄得她开心,他也想做了一样的来。故此昨日在山林中穿行一夜,只为寻个稀罕动物给她。恰巧便遇见了这只小豹子,因见它长得好,便动了心思。 谁知,小豹子并不喜欢涂菲媛,一径往外挣,爪子尖尖,便去挠涂菲媛的手。还是阿俊眼疾手快,一把拍下小豹子,并扯了涂菲媛后退。 小豹子掉在地上,打了个滚,立时弹跳起来,再次扑上斐烈的胸前。两只前爪勾着他的衣裳,后爪则用力蹬着他的胸膛,一路往上爬,口里低低叫着,似怨似怒。 见状,涂菲媛倒是睁大了眼睛:“这小豹子倒是认你为主了。” 团团就不会这样,虽也是捉来的,并在身边养了几日,但是人人都能抱得。涂菲媛冷眼打量着,团团就是给人抱走,若是人家待它好,它只怕想不起回来。竟不如这小豹子,才过一夜,已然认准了斐烈。 斐烈之前也没意识到,见小豹子爬上来缠着他,沉脸皱眉起来。一把揪住小豹子的毛皮,沉声说道:“我没工夫照料你,松开爪子” 小豹子立时呲牙冲他叫起来,也对他不客气了,伸出爪子去抓他。然而快落到他脸上时,竟顿住了,转而往下窜了窜,对准他胸前的衣裳泄愤地挠了起来。 旁边,涂菲媛见着这般情形,不禁“扑哧”一笑。 她生得颜色好,这一笑起来,更是双腮粉嫩如桃花,端的是美不可言。斐烈不由呆了一呆,不觉攥起了拳头,并抿起了薄唇。喉间一粒圆滚滚的喉结,上下滚动起来。 真想凑上去吸一口,不知是否有蜜汁流出来斐烈定定盯着涂菲媛的脸,目光凝在她粉嫩的红唇上,自心中升起一股渴意,渐渐浓厚灼烈,烧得喉咙都痛了。 阿俊立时察觉到了,猛地上前一步,挡在涂菲媛的身前,不善地盯住斐烈。 经他这一隔断,那叫他浑身都叫嚣着渴意的存在便消失在眼前,斐烈眼中顿时恢复一丝清明,微微后退半步,将不依不饶抓着他胸前衣裳的小豹子揪下来,低头说道:“你跟着郡主,待我晚间再来接你。” 小豹子顿时停下挣扎,仿若极通灵性,歪头瞅了瞅他,确定他说的是真的,便不闹了,跃下他手中,来到涂菲媛的脚边,十分倨傲地在涂菲媛的脚面上踩了一下。 涂菲媛不曾瞧见身前两人的暗锋,唯见小豹子骄傲,不禁心中喜欢,弯腰将它抱了起来:“你可不许乱跑,不然晚上王爷来接你,找不到你就不好了。” 小豹子骄傲地呼噜一声,任由她抱起。 斐烈见状,便点了点头:“劳烦郡主了。” “不必客气。”涂菲媛道。 斐烈没再说什么,转身便走了。听着身后传来少女清脆的声音,心头浮现一丝轻轻的,细细的,扑不灭也掐不断的怅惘。 这是他唯一能与她打交道的方式了。她不再是那个父母不在的山村女孩儿,他也不再是那个守护她安危的青年将军。她是灵慧郡主,是他的外甥女。他是武成王,是她的舅舅。她虽然甜蜜美味,他却喝不得一口。他这辈子必然就是饥渴下去了。喉结微微滑动,望见前方的亲卫,斐烈忍下渴意,大步如风向前行去。 ------题外话------ 感谢奥利奥小威化的1张月票,3 感谢el的1张月票,3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三五章 惊险,重贬 目送斐烈离开后,涂菲媛抱起小豹子,阿俊拢了团团,两人扭头将四下打量一圈,但见无人注意这边,立即踮起脚尖,轻手轻脚往后面走去。 后面乃是一片密林,鲜有人至,两人之前踩了点,晓得这边的守卫也不多,窃笑着钻进林子里,寻了一处草丛绵厚之处,牵手坐了下来。 “这回看他们还找的见?”阿俊三分狡诈,三分得意地道。 涂菲媛笑道:“可得看紧团团,它最是嘴馋,万一他们带着山楂糕诱它,一准给它跑出去,只怕就露了馅儿。” “我早给它吃撑了。”阿俊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举起团团的肚子,但见小肚子圆滚滚的,显然塞了不少吃食进去。 粉嘟嘟的肚皮就这样被暴在外面,被风儿一吹,细细的绒毛便贴着肚皮伏倒了,团团立刻挣扎起来。阿俊捏着它细小的爪子,嘻嘻笑了一声,将它拎回怀里。身下是厚厚的草丛,半点也不冷,两人靠着树干坐好,分别将小家伙放在腿上,相视一笑。 团团生性活泼,在阿俊的腿上跳来跳去,雪白的一团,好不可爱。小豹子却是同涂菲媛生疏,倨傲地跳下涂菲媛的腿,昂着头踩进草丛里。 涂菲媛生怕它一会儿不见了,连忙伸手将它拖了回来。小豹子骄傲得紧,立刻挣扎起来,四爪乱抓,就连毛茸茸的小尾巴都拍打着涂菲媛的手。涂菲媛一会儿觉着痒,一会儿觉着刺,竟是哭笑不得:“你不要跑,万一你的主人回来了,却不见你怎么办?” 小豹子虽然聪明,到底听不懂人话,这番涂菲媛耐心哄劝,它半句也不懂,被涂菲媛掐住了腰,只是低低地吼叫,全身挣扎起来。良久,约莫是累了,才稍微平复少许。 “乖乖,你可真能闹腾。”涂菲媛累得不轻,抱着小豹子在腿上,稍稍喘了口气。 小豹子生得幼小,身量如猫儿一般,耳朵圆滚滚的,身上绒毛又细又软,有些虎头虎脑,很是憨得紧。又带着尖牙利齿,机灵百变的模样,真是叫人喜欢到了心眼里。 涂菲媛忍不住埋下头,将脸颊埋进它的绒毛里,蹭了蹭。这一蹭,可不得了,小豹子浑身一僵,随即大力挣扎起来,口里赫赫叫着,很了不得的模样。 “这小东西,真是傲娇得紧?”涂菲媛颇纳闷,怎么斐烈有这样一只宠物?他是个寡言又沉静的人,这小豹子却是傲娇到极点,一点也不随他。 阿俊坐在旁边,见涂菲媛费力压着小豹子,白生生的手背,晃悠在小豹子尖尖的爪下,渐渐拧起眉头,将团团往涂菲媛怀里一丢,顺手将她手里的小豹子抓了过来:“我跟媛媛换换。” “你仔细些,别给它抓伤了。”涂菲媛便跟他换了一下,口里不放心地嘱咐道。 阿俊冲她一笑:“放心好了。如今我不怕的。”一边说着,一边将左手的手背给她瞧了瞧。 涂菲媛原是怕他被抓伤,再露出了不得的行迹来。听他一说,目光便落在他裹着纱布的左手上,想起最后一次给他上药时看见的光滑肌肤,心中微微一松,莞尔一笑。 “我以前也常常受伤,都没有什么的。”阿俊补充一句道。 从前他被困在太子别院,作为斗兽的宠侍,时常面对强壮凶悍的猛兽,胸口被抓得鲜血淋漓都是家常便饭,也都没有什么。 他后来仔细想过,在紫霞山庄替涂菲媛受过时,之所以身上出现前所未有的异状,极有可能是身体太过虚弱。无论是被箭支穿透大腿,还是四肢被钉在地上,以及精铁箭羽透胸而出,一件件叠加起来,都让他的身体损耗过巨。偏又补充不足,便造成了那日的异状。 如今他好吃好喝,顿顿都能吃好又吃饱,不仅身体壮实了,还长高了,受这点伤,根本不在话下。他有感觉,哪怕小豹子挠他十下八下,他也不会有损。 “还是仔细些为好。”涂菲媛叮嘱道。 阿俊能想到的,她自然也能想到,心里便放松许多。 “你给我老实些,否则扒了你的皮,做成帽子,送给你的主子戴。”阿俊见她不担心了,便低头逗弄小豹子。但见小豹子很不老实,便攥住它的四肢,将脸向前一凑,吓唬它道。 小豹子虽然听不懂他说什么,却能感觉出他的逗弄与促狭,兼之四肢被拘,骨子里的凶性就冒了出来,尖尖的牙儿呲了出来,冲他低吼。 “快别逗它。再这般闹下去,万一引来人就不好了。”涂菲媛连忙制止道。 阿俊口里应着,手上却又摆弄起来,竟将小豹子翻了过去,肚皮朝上,去拨它腿间的毛:“也不知是男豹子还是女豹子?” 涂菲媛的嘴角抽了抽,一脸黑线地别过头。 两人躲在这边,消磨着时间,自以为没有人注意到,不知早落入两双不怀好意的眼睛。 “呼”忽然间,被阿俊逗弄得累了,四肢伸直躺在他腿上的小豹子猛地睁开眼,朝林子里头看去。胡子都竖了起来,踩着阿俊的腿,慢慢朝后退。 趴在涂菲媛手心里的团团,也抖了抖身上的毛,在她的手心里站了起来。小鼻子耸动着,圆圆的黑眼睛望着前方,有些惊异未定。忽然,它身子一弹,嗖的一下,朝反方向弹去。瞧着它的模样,倒好似林子里头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 涂菲媛愣了一下,站起身来。就在这时,小豹子忽的跳下阿俊的腿,跑到涂菲媛的脚边,咬住她的衣角,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叫声,咬着她往林子外头拽。 “这是”涂菲媛心中一跳,转头看阿俊。却见阿俊一脸凝重,弹身过来一把抄起小豹子,另一手扛起涂菲媛,撒腿就往营地的方向跑。 涂菲媛从喉中发出一声惊呼,紧接着便觉天旋地转,下一刻便伏在了阿俊的肩上。脑袋朝着林子里头,抬眼一瞧,便见林子里的树木摇动,发出簌簌的声响。未几,只见草丛里冒出数条灰狼,个个膘肥肉厚,体型壮硕,迅速追来,立时惊叫道:“是狼” 阿俊头也不回,一手挟着小豹子,一手扛着涂菲媛,飞快往外跑。奈何本来便离得不远,眨眼间狼群便窜近了,血口一张,腥臭的气息便朝涂菲媛冲来。涂菲媛顿时被熏得作呕,捂着鼻子扭过头。却见夹在阿俊腋下的小豹子,丝毫也不怕,嗷嗷冲着狼群龇牙。 “有狼警卫有狼群”涂菲媛强忍住惊怕,勉强发出尖利的叫声,只盼营地中的守卫听到,速速前来支援。 “有狼群冲出猎场,速速警卫”因着脑袋朝着林子里头,涂菲媛看不见营地中是否有侍卫听到,便不敢住口,一遍遍大喊起来。 随着她的喊叫,阿俊又窜出数米,离林子边缘近了些。狼群紧跟在后,腥臭的口气几乎喷到涂菲媛的脸上。这样近的距离,直叫涂菲媛心惊胆颤,唯恐哪条狼一跃而起,咬了她的脑袋。一时后悔起来,为何要贪图清净,走得那么远? 就在这时,忽然腰间一重,随即整个身子飞了起来,只见阿俊的脸庞越来越远,不由惊叫道:“阿俊” 眼见着狼群包围过来,阿俊果断丢出涂菲媛,只身陷入狼群中。他这一下用足了力气,涂菲媛飞出极远,恰好被听到动静赶来的侍卫们接住。站稳后,涂菲媛紧紧盯着与狼群对峙起来的阿俊,只觉得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快,狼群围住了肃王世子,你们速速前去支援”涂菲媛抬手一指前方说道。 侍卫们闻言,立刻分出十数人,急忙拔刀前去救援。有人吹起警哨,呼唤其他人前来支援。可惜,远水解不了近渴,听到警哨声前来的侍卫,在涂菲媛的眼中行走如同蜗牛一般。 涂菲媛攥紧手掌,盯紧了林子边缘处,只见阿俊边打边撤,渐渐离近了外头。本来挟在他手里的小豹子,不知何时加入战局,时而跳到狼头上挠一爪子,时而跳起来躲在阿俊肩上,又灵敏又凶悍,竟是一员良将。 这边,十几名侍卫终于来到跟前,挥着刀朝狼群砍去。然而,这一群狼足有六七条,个个威猛无双,血口一张,利爪一挥,眨眼间便伤了三四人。处于狼群中间的阿俊,独自面对四五条狼的攻击,状况愈发险恶。 “快来人啊来人啊”涂菲媛上前不得,急得大喊道。 闻声,远处的侍卫们纷纷拔刀,急匆匆朝这边跑来。眼见着就快要到了,涂菲媛心中一喜,对阿俊叫道:“阿俊,坚持住” 却在刹那间,陡然生变。只见一条灰狼屈身跃起,四爪踩在一名侍卫的肩上,将那名侍卫踩倒在地。而后,一双冷冰冰的眼睛盯住了涂菲媛,强壮的身形敏捷绕过侍卫们,猛地朝涂菲媛奔来。 涂菲媛不料有此一遭,急忙后退。偏偏身边侍卫都去解救阿俊了,竟无一人。而前来支援的侍卫们,离这边虽然不远了,片刻间却也到不了。涂菲媛将心一沉,转身就跑。 身后传来大狼奔跑的声音,虽轻也重,骇人的势头威逼而来。涂菲媛只觉得后背一片冷汗,头皮发炸,心跳如鼓。一时间脑中空白,什么也顾不得,只知道快跑。然而,双腿不敌四蹄,没跑多远就被大狼追上。涂菲媛只觉肩头一沉,仿佛被大狼的爪子拍中,疼痛欲裂。 紧接着,腥臭的气息从侧面喷来,仓促中看去,只见大狼张开大口,露出森森利齿,冲她的脖子咬来:“啊” 我命休矣涂菲媛心中一凉,只道无生还之路,谁知此刻突变又生。 “郡主小心”但听一声清喝,涂菲媛只见近在咫尺的狼头一歪,拍在肩上的狼爪也掉下去,竟不知是谁把大狼撞开了 “是你?”涂菲媛急忙转头,只见玉无忧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直直撞向狼腹,不禁大吃一惊。 玉无忧撞来的时机选得极好,恰是大狼跃起之际,白色的肚皮露在半空,横肩一撞,立时将大狼撞得跌开。玉无忧毕竟是名男子,重量和力气都足够,这一下肩头重重撞在大狼柔软的肚皮上,立时解救了涂菲媛的危机。 然而,他自己却陷入和大狼苦战的困境当中。但见大狼从地上翻滚而起,恼怒地吼了一声,抬起利爪便去抓他的胸膛。玉无忧就地一滚,躲过了要害,却将背部暴露在狼爪之下。但见血光迸起,后背顿时被抓了个稀烂 “啊”一声声尖叫顿时响起,却是听见动静走出来的公子小姐们,远远见到这血淋淋的一幕,吓得大叫出声。吴碧倩对这位未婚夫的熟悉程度远超众人,远远认清是他,顿时吓得脸色一白,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涂菲媛只瞧了一眼,便不去管了,玉无忧为她而伤,这可不是小事。万一这位英国公世子有个万一,她可成了罪人。所幸侍卫们已经赶到,纷纷拔刀驱逐大狼,涂菲媛趁机抓住玉无忧的衣裳,拖着他远离这边的危险。 玉无忧倒是没有痛晕过去,虽然痛得大汗淋漓,倒是还清醒着:“快去叫御医” “好,好”涂菲媛将他拖到安全一些的地方,便松开他,起身看了一眼阿俊那边,但见支援的侍卫们也都赶去了,心里稍稍松了一分。转过头,对不远处的一名小公子喊道:“快去请御医,英国公世子被大狼抓伤了” 她乃是郡主,自不必亲自去叫的。何况,这边还有阿俊,她半点也放心不下的。低头看向玉无忧,问道:“你先忍着,御医一会儿就到了。” 玉无忧点点头,虽然姿态不雅地趴在地上,此时也不觉尴尬了,竟然还能笑出来:“郡主不要担心,我没有大碍的。” 他原本生得五官肖似女子,靠着不羁狂放的神情,才叫人觉着他是个男子。此刻受了伤,沾了满脸灰尘,和着血迹,这番一笑,便显出朗朗的男子气概来。涂菲媛纵然不喜他为人,也不由得拱手拜了下去:“多谢世子救命之恩。” “无以为报,不如以身相许?”玉无忧见她粉白的小脸儿一派肃穆,不由得笑着打趣。 涂菲媛顿时黑了脸:“请世子慎言”他一个订了亲的人,凭什么跟旁的女子如此轻浮言语?眼角瞥见宁朝醉一身黑衣黑靴,朝这边快步而来,便甩袖走了。 另一边,阿俊和侍卫们终于解决了狼群,趁着众人收拾狼尸之际,涂菲媛赶忙来到阿俊身边,急急问道:“你怎么样?” “我不要紧,你不要担心。”阿俊的嘴唇苍白,脸上也失了血色,却仍然柔声安慰道。 涂菲媛不相信,但见他身上的衣裳都快烂成条儿了,染了大片大片的血迹,心中惊恐得难以言说,连忙拽着他往外走:“你跟我走,我瞧瞧你的伤。” “当真无碍。”阿俊捏了捏她的手,低声说道:“你忘了麻一?” 涂菲媛听到“麻一”两字,脚步顿了下,惊讶抬头:“怎么回事?你说他在暗中保护你?可是你身上的衣裳”话没说完,涂菲媛就想到了,麻一纵然要保护阿俊,可是面对数条大狼却毫发无损,对阿俊不是保护,而是陷害。 想到此处,涂菲媛摸了摸阿俊的手臂,看着他身上的血迹,低声问道:“这血迹都是狼血?有没有你的?” “没有我的。”阿俊摇头。上回捉雪狐时,他困入陷阱,被铁笼子砸坏了手背,麻一救护不及,早就懊恼万分。这一回他陷入麻烦,麻一再不肯叫他受伤的。 涂菲媛终于呼出一口气,牵着他的手往外走,才觉着腿软:“幸亏有麻一。”说到此处,忍不住又道:“可是你的脸色如此苍白,当真没有事?” “累脱力了。”阿俊笑了笑,似乎是涂菲媛异常的紧张,叫他有些得意,竟凑过脸道:“媛媛奖励我一下吧?媛媛亲一下,保证马上变成红色。” 涂菲媛没好气地道:“休想。” 这里这么多人,他倒是不害羞?她还害羞呢 “那晚上奖励我?”阿俊却是聪明,立刻明白了她的想法,趁热打铁又道。 涂菲媛被他闹得很不好意思,又有些羞,便随口道:“再说吧。” 阿俊却不允她敷衍,拉着她的手非要她应承:“好不好?媛媛?好不好?” “好好好,别再吵了。”涂菲媛拗不过他,眼见周围的人越来越多,而他却提高声音,顿时又羞又臊,抬头瞪了他一眼。 只见涂菲媛应了,阿俊顿时欢喜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另一头,被抬到担架上,整个背部都被抓烂的玉无忧,从人群的缝隙里看到这一幕,脸上僵住了。在他旁边,宁朝醉讥笑一声:“世子这回可是求仁得仁,心想事成了?” 玉无忧顿时咬起牙来。 他千辛万苦设计的这一幕,不成想到头来竟给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做了嫁衣裳。 “求仁得仁?呵,我自然是求仁得仁”随着担架的摇动,背部传来火辣辣的痛,玉无忧眯起狭长的眼睛,眸光晦暗难明。 前前后后下了这些个套,若是仍不能得到她,他就将名字倒过来写 这边发生的事情很快传到了永兴帝的耳中。闻得狼群冲出猎场伤人,并且伤的都是极有身份的后起之秀,永兴帝大怒:“给朕严查究竟是何人如此胆大包天,在猎场中做手脚?” 先头捉雪狐时,遇到了陷阱,尚未查出源头。这才几日,居然出了这样的纰漏?永兴帝震怒,下令亲卫彻查此事,必要一个结果。未出一个时辰,便查出了苗头。 但见帐中跪着一名看守人,讷讷答道:“奴才给狼群投喂时,有人来同奴才说话,奴才回过神来,便有几条大狼冲出去了。” 在看守人旁边,是一名侍卫,战战兢兢答道:“那一片本是臣负责守卫。有人找臣说事,臣便请人替了班。臣也不知为何,那替班的兄弟竟然没到。” 还有几名要紧的人员,被查问时,皆是如此回答。不是被人搭茬,便是被人叫走。如此多的巧合,联合在一起,便不仅仅是巧合了。 “将相关人等给朕叫来”无论是肃王府安国公府还是英国公府,没有一个是无关紧要的。出了这样的事,不给出一个交代,不光肃王府等不会善罢甘休,永兴帝也觉颜面扫地。 永兴帝震怒之下,下属臣子无不竭力调查。不出一个时辰,一干人等悉数被押到御前。待问明因果过程,帐中变得鸦雀无声,或愤怒或好奇或疑虑的眼神悉数投向太子的身上。 “皇上,此事或许有人陷害。”一干人等所交代的事情,或直接或间接,全都指向斐煜。而斐煜早前便被禁了足,这几日都未曾露面,此时自然不在场。身为斐煜之父,太子不得不站出来辩解:“煜儿正在静心思过,臣以为,此事有蹊跷。” 永兴帝的脸色已经隐隐发青,苍老的手捏着龙椅扶手,怒也不是,不怒也不是。 这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继承人。虽然品行方面略有不足,但是谋略才华却是合格。又是皇后所出,既嫡又长,将江山社稷交给他,永兴帝是放心的。可是,这两年瞧着,竟是不像话了。 “既如此,此事就交由太子彻查。”永兴帝沉沉出声。 肃王府安国公府英国公府,这三方都是此事的受害者。永兴帝倒要看看,叫太子去查,能查出什么结果?倘若不是斐煜,又打算将黑锅扣到谁的头上?他年纪渐渐老了,只怕这两年便是大限,若此事太子办得妥当,他便能安心闭目。倘若 永兴帝的目光扫过帐内。 他成年的儿子仅有三人,长子太子二子靖江王三子武成王。眼下太子是这样的,二子靖江王是个透明人,文不成武不就,立志做个闲散王爷。三子是将才,勇猛刚烈,守在边疆则民生安稳。心中暗叹,面上却不露,只叫过御医,问玉无忧的伤势,又吩咐人备礼压惊。 涂菲媛与阿俊也收到了压惊礼,倒都是好东西,捡着一些补养之物装了,出门往玉无忧的帐子去了。 “世子可歇下了?”涂菲媛掀开帘子道。 玉无忧已经小歇一晌,不久前才醒来,听了永兴帝的一系列追究与彻查,趴在床上闭目假寐。听得涂菲媛的声音,嘴角勾了勾,睁开眼睛道:“不曾。郡主特来看望我?” “皇上赐了些东西,我捡着世子用得上的,送来一些。”涂菲媛说着,将盒子交给下人,往床前走了两步,郑重说道:“多谢世子相救之恩。若世子有用得上的,只管遣人来说,但无不从。” 玉无忧的眼神一扫,伺候的下人便退到一边,垂首低眼不做声,充当背景了。他微微支起一些,眼神扫向涂菲媛,三分戏谑,三分认真,还有三分诱惑:“这等救命之恩,郡主何不以身相许?” 涂菲媛的脸色登时一沉。 “还请世子不要开玩笑。”涂菲媛冷道。她的确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却也不喜他屡屡调戏。因带来的谢礼已交由下人,便寻思离去。 却听玉无忧轻笑一声,说道:“郡主莫非见我嬉皮笑脸,以为我并非真心?”他说着,微微低头,手指刮了刮眉心,又笑道:“实则我这人,见惯名利,久而久之竟不会正经说话。郡主见我笑着,难免误解我,我只对郡主坦白一件事,郡主便知我真心。” 涂菲媛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狼群出禁,惊扰郡主,此事原不是旁人的心思”玉无忧低声说道,见涂菲媛先是目带困惑,随即蓦地瞪大了眼睛,神情又惊又怒,低低一笑:“他伤了肃王世子,又损了郡主的颜面,我知晓郡主恨他得紧。郡主乃是天真烂漫之人,这样龌龊的事如何能由郡主做得?于是,我便” 他话没有说得完全,却也所差无几。以涂菲媛之慧,极容易便联想到一切。狼群是玉无忧使人放的,守卫是玉无忧使人遣走的,却做了缜密的安排,扣到了斐煜的头上 一想到她和阿俊的危机,都是玉无忧的私心所致,但见玉无忧竟然还笑着,不禁打心底怒不可赦:“你卑鄙” “不错,我的确卑鄙。”玉无忧没有替自己辩解,张口便认了,抬头目光灼灼地道:“郡主与肃王世子亲密,又聪慧非常,我若不使出手段,如何俘获郡主放心?经此一事,郡主也看到我的心,我既有本事替郡主分忧,又有真心为郡主卖命,郡主何不许以芳心?” 涂菲媛不禁捏着手心,后退两步。她看着床上趴着的青年,一头乌发披散两边,衬得他容颜如玉,一双眼眸乌莹莹的,又明又亮,全是恣意张狂。他与阿俊是全然不同的两人,与她所见男子也都不同。她忽然怕了。 他心机之深,非常人所及。对人对己之狠,也非常人可比。这是一个霸道到极点的人,哪怕她前后加起来的年纪比他高出一截,也不得不说,在他面前,她犹如赤诚的小女孩儿一般。 “不瞒郡主,先头捉雪狐之时,遇到的囚笼陷阱,也是我所设。”玉无忧仿佛怕涂菲媛吃的惊讶不够多,又坦白出一件事来:“雪狐本是我进献给圣上,所喜山楂糕之事,也是由我告诉程婧昀,叫她故意在那里等你。那个陷阱,也是我所设,本要英雄救美,再赠以雪狐。不曾料到,竟叫煜王截了。” 毁了他精心策划的一幕,玉无忧对斐煜是恼的。索性再生一计,才有了狼群出禁之危,并扣到斐煜的头上。 先前英雄救美之机,不巧被宁朝醉发现了,以宁朝醉如今对他的意见,难保他不会告诉涂菲媛。况且,以涂菲媛的聪慧,事后回想起来,未必便猜不出来。不如此时坦白了,也显得他高风亮节,对她丝毫没有隐瞒。 玉无忧定定盯着涂菲媛,嘴角的笑意又添一分:“郡主有奇思妙想,要做生意,我有人脉有店面,郡主只需张一张口,我什么都能给郡主办了。郡主瞧我,可有缺点?” 不客气地讲,他简直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良人。 “你当真不怕我将此事告诉皇上?”涂菲媛回头一瞧,几名下人贴着营帐边缘站着,如同透明人一般。而玉无忧便当着他们的面,无所顾忌地道出来。这个人,究竟多么有自信? 玉无忧哈哈一笑:“我相信郡主必不会。” 倘若这两件事捅出去,玉无忧的面子里子都没了。已有未婚妻,却还肖想郡主,并设下阴私计谋,卑鄙无耻的名声,他这辈子也别想撇清了。胆大包天设计皇孙,给皇孙扣屎盆子,从此前程就不要想了,只怕命都留不下。 之前设计英国公的时候,不孝不悌,玉无忧已经在永兴帝那里挂了号。若非无忧商号的收益惊人,永兴帝念在他才华惊人的份上,叫他年年交出收益充盈国库,他的脑袋早就掉了。 他倒不怕死。设计英国公的时候,他便想过,有可能丢了命。然而大丈夫在世,瞻前顾后,实在不痛快。他就喜欢行走在边缘,布下惊世豪赌,或赢得名利,美人在怀,或一无所有,丢得性命。不温不火,委实不是他的菜。 “你倒是猜得透我。”涂菲媛冷冷说道。掐着手心,心中委实恼极。 他做得出这种事,必然不露蛛丝马迹,哪怕她告状去,没有证据也白搭。她才不信,玉无忧当真为了她,这般豁的出去。况且,哪怕当真有人告了状,将他打入大狱,她心中未免不自在,毕竟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他当真好算计,叫她如此两下难做。 “郡主实乃天真烂漫之人。若非看透郡主人品,我又怎会倾心至此?”玉无忧交代完一切,不再支着身子,松开手肘,缓缓伏了下去,不免又牵动了伤势,口里发出吸气声。 涂菲媛听见了,脸色更不好看。诚然,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然而,毕竟凶险万分,倘若侍卫救援不及,或者其中哪个步骤出了差错,他便丧生狼爪之下。这般豪赌,饶是涂菲媛不赞同,也不禁敬佩万分。 “你好好养伤。”涂菲媛捏了捏手心,同他实在无话可讲,“方才之事,休要再提。” 只要他不再提以身相许,那么她也不会将他做的事捅出去一丝半分。 “换做郡主,下了这般心血工夫,岂会甘心放手?”玉无忧属于青年男子的磁性声音轻轻响起,“郡主拒绝我,难道是因为肃王世子?恕我不解,肃王世子固然貌美,然而幼稚单纯,不通世事,如何配得上郡主的早熟多慧?” 听他讲阿俊的坏话,涂菲媛冷笑一声,张口想要刺他一通,然而看见他因为失血而有些苍白的脸色,终究是没有说出口,只道:“世子多想一想也就懂了。” 说罢,不再多言,转身掀开帐子离去。 “阿俊?”蓦地,才出了门,便见阿俊站在门口,不知等了多久了。 涂菲媛这回过来,是一个人来的,也是不想多事的意思,竟不料阿俊寻来了。见他脸上不见笑意,也不知他听了多久,都听见了什么。想到玉无忧最后那句坏话,牵了他的手,说道:“我来瞧瞧他,说了会儿话,没什么事,咱们走吧。” 谁知阿俊却挣开手,道:“我也去瞧瞧他。” 他力气极大,但凡拿定了主意,涂菲媛是拉不住他的。只见他掀开帐子走进去,因怕起冲突,不由得也跟了进去。 “郡主是你?”本以为涂菲媛去而复返,眼角才挂了笑意的玉无忧,看清来人的面孔,不禁愣了一下。阿俊大步直冲床前,薄唇抿着,不见笑意。玉无忧挑了挑眉,道:“不知肃王世子前来,所为何事?” “你要做什么啊”玉无忧但见阿俊走到床前,却不停脚步,心中忽然一突,莫名有了不好的预感。随即,预感成真,不由得痛叫出声,嗓音都变了腔调。 跟在后面走进来的涂菲媛,看见这一幕,也不禁眼皮一跳,连忙快步上前:“阿俊住手”抓住阿俊按在玉无忧背上的手,惊疑不定地看向玉无忧,“世子无事吧?” 玉无忧经阿俊重重一掌按在伤处,痛得五官狰狞,话都说不出来。 “媛媛,你瞧他多丑?”阿俊指着玉无忧因痛而狰狞的脸,嫌弃地撇了撇嘴,“真吓人,媛媛别瞧他。”被涂菲媛抓住的那只手,巧劲一翻,抽了出来,捂住涂菲媛的眼睛:“咱们走吧,以后都不要来了,看多了晚上连觉也睡不着了。” 玉无忧的脸更加狰狞起来,这回不仅是痛得,还是气得:“你,你站住” 阿俊经他一喊,果然站住了,眼中闪过一丝什么,趁着涂菲媛不注意,悄悄将一只手背到身后,捅到玉无忧的背上,狠狠一戳:“叫我干什么?” “你啊”玉无忧这回痛得冷汗都流下来了,一张俊脸更加狰狞,已然看不出原样来。 见他痛得厉害,涂菲媛心里也怕了,连忙喊道:“来人快看看世子的伤怎么样了?” 站在一旁做背景的下人,这才急忙上前来,掀开玉无忧的被子,解开他的伤口。但见纱布上染满了新鲜的血迹,便急急给他重新上药。 “唔”背上火辣辣一片,玉无忧咬牙忍痛,透过围在床头的下人的间隙,看见阿俊拉着涂菲媛快步出了帐子,直是气得头顶冒烟。再一回想,方才在倾慕之人面前失了态,气急之下理智顿失,狠狠捶向床铺 这边,阿俊拉着涂菲媛走了出去,步子又大又急。涂菲媛觉着手被握得有些痛,心知阿俊应当是不痛快了,心里有些怜惜他,便说道:“你不是在帐子里休息吗?怎么出来了?” 独自一人面对数条大狼的是阿俊,虽然有麻一暗中相助,然而贴身肉搏不是作假的。他一察觉到危险,便把她丢了出去,独自一人拦住数条大狼。比起来,玉无忧看准机会才扑倒一条狼,未免不够勇武。 然而,若他是真心救她也就罢了,再不够勇武,也是拼了性命的,她心里只有感激的。 偏偏他做这一切,虽然打着救她的幌子,从根本上却是为了得到她。他所图的,不过是一己私心。而阿俊,则是真真正正一心只有她。他想都不想,单单直觉判断,什么对她好,他就做什么。这才是一心为她。 他怎么就这么惹人怜惜呢?涂菲媛反握住了阿俊的手,越瞧他越喜欢。连他暗暗气恼的模样,都觉得万分喜欢。思及方才他使坏,将玉无忧教训了一顿,也觉得可爱得紧。 “脸色还有些苍白。想吃些东西吗?我叫人给你做?”涂菲媛握着他的手柔声问道。 阿俊低头瞧她,满心的愤恼郁卒,渐渐都化作了委屈:“媛媛也觉得我没有他好吗?” “怎么会?”涂菲媛惊道,“他连你的一根手指头也比不上。” 她说得信誓旦旦,他立马就信了。那些委屈也都变成了甜蜜,却还想听她说更多,因而拉了她的手,低语缠绵道:“我哪里好?” “阿俊哪里都好。”涂菲媛一口咬定道。 阿俊不禁更开心了,笑得两眼弯弯,犹如盛了碎阳的溪水,又昂起头来,骄傲说道:“他连我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走吧,我们回去。”涂菲媛抿唇一笑道。 回了帐子,涂菲媛叫涂大海遣走了其他人,附耳过去低声对他说了玉无忧的事,因道:“我不觉得他瞧上了我,只怕多半是图咱们安国公府的什么。” 对于涂大海夫妇,涂菲媛基本上不瞒着什么。尤其这样厉害的事,更不敢隐瞒。 涂大海与云诗听了,相视一眼,说道:“媛媛不必怕。这事便交由我们了,你只管去玩吧。”夫妻两人很是怜惜她的性子,也知道她本不耐烦这些,便撵了她出去,在帐子里低声商议起来。 两日后,秋猎之期结束。太子调查完毕,并没有查出有利于斐煜的证据。虽然不甘,却不得不处置了斐煜。因着朝中有人弹劾,将此事归咎于斐煜犯上作乱,危及永兴帝的安危,故此只得从重处罚,将斐煜剥去皇室身份,贬为庶民。 经此一事,涂菲媛更看清玉无忧的心机之深布署之密,忌惮更深。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三六章 麻将,玩乐 秋猎结束已有数日,斐煜被贬为庶人一事,在朝中掀起的轩然大波,仍然未得平静。只因皇孙被贬为庶人,在本朝还是先例。 开国两百余年以来,凡皇室子孙大多有亲王或郡王的封号,也有那不受待见的,大不了撵到封地或者圈禁了事。至于封号,是从没有剥夺的。故此,被剥夺了封号的煜王,这位太子之子,在权贵口中成为了衬托红花的绿叶。 是的,绿叶。至于红花,却是近来风评有好有坏,且好坏掺半的阿俊。 这话说来有点长。追溯源头,且说那日狼群出禁,惊吓了灵慧郡主,抓伤了英国公世子,一时间所有人都为玉无忧的勇武仗义而触动。然而,独自一人面对数条大狼却没什么伤势的阿俊,相较之下,便大放异彩。 阿俊在京中露面不多,本来没有什么风评。这回在猎场上,人人见他与灵慧郡主同进同出,又见他捉雪狐赠灵慧郡主,风评便起来了。有人道,这不过是个傻子,一心以灵慧郡主为先,是个不晓事的傻小子。另有人道,即便是个傻子,也是个生得俊美的傻子。 人人只道肃王世子除了生就一副好皮囊,其他却没了。这回只身抵抗数条大狼,如此惊人的战力,就连以战力出名的武成王都不见得有,即刻掀翻从前的风评,成为秋猎一行人眼中的炙热人选。更有那家中有女未出阁的人家,秋猎不曾结束,便前往肃王府的帐中,打探肃王世子的婚配消息。 阿俊今年才十四岁,又有十六岁大劫的批命,故此肃王与肃王妃都不打算早早提他的婚配之事。虽然阿俊与涂菲媛已然情投意合,两人也打算等到阿俊渡过十六岁大劫再谈。故此,面对众人的狂热试探,肃王妃一律淡淡拒了,只道不打算给阿俊早早定下,并不提已看中涂菲媛的事,也是为了涂菲媛的名声着想。 涂菲媛是没所谓的,反正她与阿俊已然表了心意,别说肃王妃是支持他们两个的,哪怕不支持,以阿俊的性子,难道就听从了她心里也是如此打算的,故此对肃王府的对外宣称,乐见其成。 “阿俊来啦可吃过晚饭了”这日晚上,阿俊又来了安国公府,手里也未带别的,只拎着一只蔷薇编成的花环,递给涂菲媛道:“媛媛,给你戴。” 涂菲媛惊讶接过,低头瞧着新鲜水灵的花环,只觉触手软腻,隐有芬芳,不由抬头讶道:“你从哪里采来的” 眼下已近初冬,花儿大多枯败了,瞧这花环,竟是鲜嫩水灵得很,仿佛春季里采下来的一般。 阿俊抿唇一笑,并不答她,捉了她的手,叫她戴在头上。粉艳的花儿罩在乌鸦鸦的头发上,下面是一张莹润小脸儿,便犹如花仙子一般,格外娇俏。阿俊甚至满意,点头笑道:“媛媛真好看。” 一旁,涂大海和云诗相视一眼,笑着携手欲离开。 “别走,正好阿俊来了,咱们玩麻将吧”涂菲媛连忙叫住他们,一手扯了阿俊,往内室里扯去,“才叫人做的麻将送来了,正好凑够了人,咱们玩一回。” 涂菲媛不爱看书,白日里给涂大海帮忙照看月圣国带来的种子,到晚上便闲得无聊,索性叫人用轻巧坚固的材质,刻了一副麻将。今儿才送来,正待开封呢。 “这倒好。”涂大海与云诗相视一眼,笑着走回来,跟在后面进了内室。 涂菲媛从柜子上提了麻将盒,在桌上铺了绒布,便将麻将一径倒出来,对颇为好奇的阿俊说道:“这个好玩呢,很好学,你坐下来,我教你。” “阿俊好好学,这个可不是白玩的,玩过三圈,咱们要加赌注的。”涂大海一边摆牌,一边笑着对阿俊说道。 好小子,就知道讨老婆欢心,怎么不知道讨丈母娘欢心他瞧着涂菲媛头上戴的花环,心里也想给云诗弄一顶来。却也知道,涂菲媛既然戴了,云诗是不好再戴的。便在心里想着,狠狠赢这小子几把,叫他好好孝敬些东西上来。 “手里有十三张牌,每次打牌之前要先取一张。”抓了牌,涂菲媛摆着自己的牌,一面给阿俊讲着打牌的规矩和法则,“等你打两圈便知道了。” 她是庄家,便先摸出一张闲牌打了出去,一边对阿俊道:“你瞧,这样的就是闲牌,要打出去的。” “嗯。”阿俊点了点头,似懂非懂。 涂菲媛下手是涂大海,他似笑非笑瞧了一眼阿俊,而后摸了一张牌,但见手里的牌甚美,再来两张牌便听牌了,便将一张闲牌打出去道:“八万。” “媛媛,你看我是不是胡了”不等坐在涂大海下手的云诗做声,阿俊歪过身子,叫涂菲媛看自己的牌。 涂菲媛心里好笑,哪有胡这么快的,偏头瞧了一眼他的牌,立时瞪大了眼睛:“还真胡了” “什么”涂大海不信,站起身走过来,但见阿俊手里的牌,筒筒条条,独七万c九万之间差一张八万,“还真胡了” 云诗也好奇,她就坐在阿俊的上手,便歪过来瞧了一眼,因笑道:“都道新人手气好,可不就是。” “还没打一圈呢”涂菲媛咂舌,虽然不舍,也只得推了牌,重新洗牌再摆。 头一圈便赢了的阿俊,心里高兴,嘴角便弯了起来。有模有样地摆牌,很快就褪了生疏,变得利索起来。 “二筒。”这一把涂大海为庄家,但见这一把牌比上回更好些,仅差一张就听牌,不由喜上眉梢,这回他一定要先胡牌。 牌刚落下,阿俊就推了身前的牌:“胡了。” 娇娇的声音,分明好听得紧,这时入了耳中,却叫人没得火大:“怎么可能”涂大海探身一瞧,但见阿俊身前的牌一到九万都全了,三张一筒,一张二筒,顿时噎得说不出话来来,“你这孩子,手气也太好了点儿” 云诗仍旧没来得及打牌,见状吃吃直笑。涂菲媛也才摆好牌,没出一张呢,见状也不知是哭是笑了,推倒说道:“再摆吧。” 哗啦啦,不多时,洗牌完毕,又摆好一圈。这回是云诗为庄家,她取了手里的一张牌,瞧了阿俊一眼,笑道:“不知道我这一张打下去,阿俊还胡不胡” 阿俊眨巴着眼睛,只是羞涩地笑着。等到云诗打完了,他瞧了一眼手里的牌,说道:“不胡。” 对面,涂大海面色不善,冷哼一声:“手气好两把就了不得了,还指望每一把都逆天呢” 话音才落下,阿俊已经抓了牌,摆在某一张中间,脸上露出欲言又止。他瞧了一眼涂菲媛,而后慢慢推倒了手里的牌:“自摸。” 随着话音落下,余下三人系数瞪大眼睛,再低头瞧他身前的牌,个个倒吸一口冷气:“这还真是逆天了啊” “爹爹呀,三把已过,下一把就开始押注了呀”一阵静寂过后,涂菲媛笑盈盈看向涂大海说道。 涂大海的脸色已然不大好看,然而他方才说过了话,此时不好反口,便道:“阿俊毕竟是新人,还不太熟悉,等他熟悉过后,手气就没这么好了。所以,咱们的赌注押小一点,也给阿俊多一点机会。” 云诗斜眼瞅他,掩口吃吃直笑:“我没意见。” “那就赌五两银子吧。”涂大海一口说定。 洗牌,摆牌,抓牌。 这一把,阿俊是庄家。他看着手里的牌,犹犹豫豫,不知道打哪一张。涂大海见他这般模样,冷笑一声:“你别说你天胡了啊” “我瞧瞧。”涂菲媛歪过身子,朝阿俊身前的牌瞧过去。这一看,眼睛瞪大了。 坐在对面的云诗,也颇好奇,同样歪了身子瞧过来。这一看之下,咯咯笑了起来:“得,咱们都给银子吧。” 阿俊这一把,可不就是天胡 “哎哟,我忽然想起来,今天做的试验还没写报告。”涂大海的脸色一阵变幻,忽然推桌站起身,匆匆往外走,“夫人,一会儿你拿银子给阿俊。我今儿不方便陪他玩了,改日吧。” 等到涂大海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云诗与涂菲媛相视一眼,全都“扑哧”笑出声来。好么,好容易凑够了人手,结果阿俊的手气太逆天,涂大海往后都不敢同他打牌了。三缺一,却是没法玩了。 “你说你,手气这么好,四圈过去,我才打了一张牌。”涂菲媛嗔他一眼。 云诗也笑道:“我不也是得啦,你们说话儿吧,我就不打搅你们了,我给你爹爹帮忙去。”说着,起身往外走去,“媛媛,你给阿俊拿银子吧。” 一转眼,拍桌就空了一半。涂菲媛望着满脸无辜的某只,不由得仰面长叹,抬手捶他:“你这样的手气,谁跟你打牌” “媛媛,那我以后不胡了。”阿俊软软说道。 涂菲媛忽而想到什么,又低低笑起来:“以后家里没钱花了,就打发你去赌场,想赢多少就赢多少。” “我都听媛媛的。”阿俊低头贪恋地瞧着近乎偎在怀里的少女,心里又柔软又温暖。 得知了阿俊的逆天手气,涂大海还有些不服气,次日又同他打了三圈。结果,顶多打出两张牌,阿俊就胡牌,从来没有打满一圈过。后来阿俊强行拆牌,明明胡了也不吭声,但是打什么来什么,连打几张一样的,涂大海就发现端倪了,从此伤透了心,再不肯跟他玩了。 涂菲媛没得玩了,便又叫人做了扑克,拉着云诗和阿俊斗地主。涂大海玻璃心,不肯来,好在云诗宽容大度,总肯陪着两人玩。于是,日子过得也蛮欢乐。 唯一一件糟心事,便是玉无忧了。 玉无忧在秋猎时受了伤,乃是因涂菲媛而起,故此不管因为什么,涂菲媛都得常常看望他。本来么,他救了她,她看望他也是应该的。哪怕他见了她就说些不合时宜的话,她也只装作听不见就是了,总归等他伤好了,远着就是了。 谁知,玉无忧放纵不羁,竟然对外宣称,他看上灵慧郡主的才华体贴,此生非她不娶这叫他的未婚妻,吴家小姐怎么办 然而他既放出话来,不论因着什么,吴家都不可能再做这门亲了。这门亲乃是英国公与吴家定下来,玉无忧此举,既狠狠打了英国公的脸,又彻彻底底得罪了吴家。涂菲媛听说,吴家小姐很有些不好。有一回出门,涂菲媛还遭人泼了凉水,也不知是谁做的,想来是给吴小姐出气的。 这也罢了,玉无忧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还趴在床上起不来呢,就开始作妖,一天照着三顿给涂菲媛送吃的c送玩的c送衣裳c送首饰,每一回都闹得人尽皆知。人人都道,灵慧郡主得了英国公世子的青睐,有这样俊美体贴的夫君,灵慧郡主真有福气云云。有羡慕的,有说风凉话的,总归很叫人恼厌。 “我回家去了”英国公世子倾慕灵慧郡主,这流言愈演愈烈,涂菲媛连门都出不得了,又烦又厌,卷了包袱便辞别了涂大海与云诗,要回家看爷爷奶奶。 “我跟你一起回去。”阿俊听说了,自然随她一起走。 涂大海c云诗并肃王c肃王妃,都很是无奈,派了马车送两人走。临走之前,涂菲媛带上了麻将。望着马车从小门驶出去,渐渐走远,两家大人便聚在一处,议论起英国公世子此人。 两家大人如何商讨不提,只说涂菲媛与阿俊坐上回家的马车,一出了城,踏上郊边的路,便觉心内宽敞许多:“大半个月不曾回家了,也不知道爷爷奶奶好不好” “我想爷爷奶奶了。”阿俊不时掀开车帘往外看,眼中有些迫不及待。 涂菲媛心里也很期待,虽然京中生活丰富多彩,然而实在太多了,闹得她都有些头痛了。回想起在镇上开小酒馆的惬意日子,便觉得无比怀念。 随即,脸上闪过苦恼之色。这回再回去,她不能再开小酒馆了。她离开京城,只怕不几日玉无忧便能得到消息。他手下很有一批人,只怕瞒不了他什么事。倘使她回到镇上,再开起小酒馆,从无忧酒楼里便不知刮来什么样的风了。 这次回家,便过几天米虫的生活,涂菲媛心想。每天什么也不干,就陪奶奶说说话儿,打打麻将,再在院子里晒晒太阳。晚间,就炒几个小菜,陪爷爷喝点小酒。唔,许久不见干娘了,倒可以提两坛酒,去看望他们。 思及紫霞山庄的遗世,涂菲媛愈发佩服孟庄主,当年竟有那样的气魄与胆量,建出一座的山庄,谁的脸色也不看,想将谁关在门外,就将谁关在门外。大门一闭,谁也干扰不得。 在两人的期待中,马车轱辘辘前行,半天的工夫便走到了。马车进了村,涂菲媛与阿俊都喜得不行,快到家门口时,便一同跳下车,往大门口跑去:“爷爷,奶奶” 涂老头和李氏都在家中,听到两个脆生生的声音,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是媛媛和阿俊回来了” 大半个月不见,两老倒是没什么变化,倒是看见小孙女儿和阿俊,只觉得很不一样了。亲热一会儿,李氏摸着小孙女儿的手背,很是欣慰地道:“早先赶你回京里,真是做对了。瞧瞧,这神态气度,都不一样了。”说完,又朝阿俊赞许地点点头,“阿俊小子也是。” “奶奶,我可想你了。”涂菲媛挂在李氏的身上,黏黏嗒嗒,不肯下来。 李氏纵容地笑,摸着她的头发,道:“想奶奶就住几天再回去。” 从没跟小孙女儿分开这么久,李氏心里早就想得不行了,便牵了涂菲媛的手往屋里走:“媛媛饿了没有渴不渴你三叔前阵子送了一篮子石榴,奶奶捡着大个儿的给你留着呢。” 涂菲媛便笑吟吟地跟在后头往屋里走,心里别提多快活了:“奶奶,你自己吃嘛,别什么都想着我。” “哟,这是什么”涂老头慢了一步,便瞧见一个白色的毛绒球从阿俊的袖子里钻出来,吓了一跳,才凑近看过来:“这么小一只,是什么动物” “爷爷,是雪狐。”阿俊把团团从袖子里揪出来,给涂老头看,“媛媛喜欢它呢,我就带了来,它喜欢吃山楂糕,可机灵呢。” 涂老头便呵呵直笑,摸了摸团团的细细绒毛,便撒了手,“走,进屋去。哎哟,阿俊长高了爷爷瞧着你还壮实了” “嗯,我要长得高高大大的。”阿俊把团团往袖子里一塞,一本正经答道。 他一直记得曾经在马车上见到的斐烈,威武勇猛,浑身坚硬紧实的肌肉包裹在衣衫下,力与美的结合,魅力惊人。他也要长成那样,他要叫媛媛也对着他的身体流口水。 “对了,小豹子还在车上呢,阿俊去抱下来。”涂菲媛忽然想起来,从屋里探出头来说道。 小豹子被斐烈托付给涂菲媛了,只说没时间照顾,请她代为照顾。涂菲媛养着小豹子几日,也养出感情来了,小家伙虽然傲娇得要命,倒也可爱,很对涂菲媛的胃口,竟比喜欢团团还要多一些。这次回来,自然也带了回来。只因为小豹子不知为何闹脾气,便给它灌了一点蒙汗药,才抱上车带来了。 “怎么还有豹子”涂老头和李氏见了,不禁吓了一跳。 小豹子吃得好,就长得快,如今已经是成年大猫的体格了。虽然浑身毛发依然细软,倒是眼神更见犀利。好在平时懂事,虽然傲娇了点,倒是从不伤人,否则涂菲媛也不敢带回来的。 “是朋友托我帮忙养着的。”涂菲媛答道。正好阿俊抱了小豹子过来,她伸手接过来,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而后放在腿上了,抬头扫视一圈,说道:“阿皎呢怎么不在” 李氏回道:“我给她钱,叫她进城买东西去了。” “买什么去了”涂菲媛问道,家里的菜蔬都有黄掌柜按时送来,家里应当不缺东西使用的。 李氏便凑到她耳边说道:“月事带。她来小日子了。”说罢,不顾涂菲媛一脸囧色,又问她道:“你来了没有你也有十三岁了,怎么一直不来下回到京里,叫你爹娘带你去瞧大夫去。” “还用得着别人我干娘就是神医。”涂菲媛撇了撇嘴道。 李氏听了,立刻站起身来,推她道:“可是我忘记了,你干娘厉害得紧,仙女儿一样的人儿,一手好本事。你快去,趁着天早,快去快回。” “奶奶,着急什么”涂菲媛傻眼了。 李氏却道:“赶早不赶晚。你这个年纪,该是来了。总不来,我这心里不上不下的。”又埋怨起来,“怎么你爹你娘都不操心的吗哼,两口子不知道成天做什么呢,亲生闺女的大事都不上心。” 涂菲媛听得眼角直抽抽。幸亏涂大海和云诗没问呢,要是问了然而她又不好在李氏跟前为两人开脱,便只道:“我面皮嫩,他们怎么好问我的” 这种事情,人人都不一样的,该来的时候就来了。涂菲媛也不记得上辈子是什么时候来的了,反正早晚会来的,她半点儿不着急。无奈李氏想一出是一出,非推着她往外走,只得道:“那我便去了。可我也不能空手去,我回我屋里取两坛酒出来,提着过去。” “去吧去吧。”李氏便松了手。 涂菲媛带着阿俊往屋里走,只听得阿俊问她:“媛媛,月事带是什么小日子是什么”因不好答他,便囫囵敷衍过去:“跟你没关系。”阿俊见她不乐说,也不追着问。两人进了卧室,涂菲媛便蹲下来,准备爬床底开机关。却被阿俊拦住道:“我来。” “好,你来。”涂菲媛见他这般体贴,心里自然是熨帖的,便笑着让开了。 阿俊一撩下摆,单膝跪了下去,一手按住床板,探头往里瞧。这一瞧,便看出来不对劲:“媛媛,有人来过了。” “什么”涂菲媛惊讶挑眉,也跪了下去,探头往床底下看去。 两人临走之前,为了防贼,问沐神医要了好些药粉,做了数道机关。原只是玩笑用的,并不打着一定能逮着贼的念头,怎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三七章 大结局 “我们下去瞧瞧,他带了多少东西走。”涂菲媛与阿俊小心揭开暗门,做了防护措施之后,才一点点向下走去。 地窖里面,一坛坛码放好的美酒,有几处空缺着。一共少了五坛,涂菲媛仔细查看一圈,数清了被盗的数目。但见下的毒都被触动了,禁不住好气又好笑:“这个周监正,当真是嗜酒不要命。” 其实她当真没打算毒到他的。她想下手的,是不安分的老鼠。咳咳,说真的。 “走,我们去干娘家。”涂菲媛说道。与阿俊仔细挑选了几坛好酒,便又将陷阱归位,才先后爬了出去。 将数坛酒捆扎好,别过了涂老头和李氏,涂菲媛带着阿俊出门,往紫霞山庄去了。 紫霞山庄仍旧是往日的模样,半分不曾变过。来开门的是黄连,见到涂菲媛与阿俊提酒而来,脸上露出惊喜,连忙带着两人往正院去了。 “干娘,庄主。”涂菲媛笑嘻嘻地叫了人,便被沐神医抓着手,又摸又捏,好好打量起来,不禁笑道:“干娘才几日不见我,怎么这般想我” 沐神医将她细细打量一遍,又给她摸了脉,才走到阿俊身边,给阿俊也把了脉,口里说道:“可不有好些日子了小没良心的,见了亲爹亲娘,就把我们忘了。” “哪有我日日想着你们呢。”涂菲媛笑嘻嘻地说着好听话儿。 沐神医嗔她一眼,道:“你若是说真的,今日便住下来,不许走了。” “我今日若住下来,只怕我奶奶要急坏了。”涂菲媛掩着口,凑到沐神医耳边,将来因说了一遍,“今儿无论如何,我得回家去的,倒是过两日得闲了,可以过来住些时候。” 沐神医本来也没预料到,涂菲媛当着能住下来,不过是口里这么一说罢了。闻听涂菲媛竟然应下来,不由得很是惊喜:“那可是好。”惊喜完了,又有些奇怪,“你的意思是,近来便不回京了” “京里发生了些事情。”涂菲媛不太想提,便试图一言蔽过。 沐神医跟她惯熟了的,便有些不满,嗔道:“怎么什么事情还要瞒着我们便连你爹娘也无有瞒我们的。” “哎呀,这个”涂菲媛不禁有些羞气,很不好意思说起,又见沐神医很好奇的神色,只怕不肯干休,免不了便实话实说了:“我被纠缠得很烦恼,便索性避着了。” 沐神医听了,忍不住笑起来:“我当是什么,原来是女大当嫁了。”语毕,见涂菲媛有些恼了,才连忙住了口,改道:“这个英国公世子,当真是个难缠的角色。也好,不论如何,你只管在我这里住着。我们这里是谁的面子也不给的,任是什么风儿,都叫它吹不进来。” “多谢干娘收留。”涂菲媛听罢,笑嘻嘻着弯下腰,作势拜谢起来。 那边,孟庄主与阿俊喝了杯茶,此时感慨道:“阿俊如今不仅长高了,还变得结实了。”才夸罢,顿了一顿,又拧起眉头看向涂菲媛:“媛媛都喂他吃什么他这样的胃口,喂猪样儿的也喂不饱吧那得当成十头猪来喂吧” “庄主,你可不要欺负阿俊。”涂菲媛闻听孟庄主欺负阿俊,好心好意地劝他道。说着,余光瞥了一眼阿俊,掩口笑道:“英国公世子在他手里都讨不了好,就因为说了他一句坏话,叫他捅得伤口都迸裂呢。” 孟庄主一听,脸上闪过懊恼,玉无忧那般聪明人,都被阿俊收拾了心下暗叫不好,随即做出肃容,搁下杯子对阿俊教训起来:“对平辈可以如此捉弄。对着长辈,万万不可,懂得了吗” 阿俊斜了他一眼,不吭声。沐神医和涂菲媛见状,不由得哈哈笑起来。 “对了,干娘,周监正可来过没有”寒暄一阵后,涂菲媛提起一件事来,“上回我问你要的毒药,便是为了护着酒窖的,这次回来看见被触动了,也不知道是谁我想着,认识的人里头,唯独周监正嗜酒如命。” 沐神医的面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何止来过”她站起身来,引着涂菲媛往里头走,“你跟我瞧瞧,这里躺着的人是谁” 涂菲媛心中好奇,又有些隐隐的预料,跟着沐神医往里头走,来到一间屋子里,看清里面躺着的人,愣了一下,喷笑出声:“周监正” 但见床上躺着一人,面色青黑,双臂用纱布缠着,裹得厚厚实实的,狼狈得要命,不是周监正又是谁见了涂菲媛,周监正立即哀叫着坐起来:“郡主,快叫你干娘饶了老周吧,老周知道错啦” “干娘,他来了几日了”涂菲媛忍住喷笑,转头问沐神医。 沐神医答道:“有四五日了。”因在外人面前,又恢复了往常的冰雪冷清的模样。 “才四五日不抵得我的酒钱,再受几日好了。”涂菲媛佯作思索片刻,才脆声说道。 话音才落下,顿听周监正一声哀嚎:“涂姑娘,对待老人家,不要如此残酷” 然而并没有人理他,涂菲媛就站在门口,与沐神医自顾说着话儿。句句是风凉话,惹得周监正又急又怕,最后竟然不管不顾,走下床来:“涂姑娘,你快快叫沐神医治好老周,晚了只怕出乱子” “出什么乱子”涂菲媛斜眼瞧他,但见他脸上焦急不似作伪,倒有些好奇起来。 周监正的眼睛转了一圈,说道:“涂姑娘,老周只能对你说。”话音落下,余光在阿俊的身上停了一下。 涂菲媛何等聪敏,见他的意思仿佛是于阿俊有碍似的,不由得脸色沉下来:“周大人,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 他中毒便罢了,于阿俊何干涂菲媛见他攀扯阿俊,顿时不高兴起来。 “涂姑娘,你可记得上次我们单独谈话时,我对你说的话老周可不曾骗过你。”周监正肃容说道。 他不提这茬就罢了,既然提起来,涂菲媛免不了要同他算旧账,当下冷哼一声道:“不曾骗我那白玉扳指也不曾骗我了” 周监正顿时一噎,脸上现出尴尬之色,随即咬了咬牙,狠心说道:“涂姑娘不妨听老周一言。待老周说罢,若涂姑娘觉得不好,不妨叫沐神医再给我身上加三分毒” “也好。”涂菲媛想了想,便独自走进门,并关上了门。 她与周监正本来也没仇,不过是弄了个陷阱奚落他,既然他已经被沐神医修理好些时候了,倒不妨给他个台阶,叫他就下来了。 “有什么话,你说罢。”涂菲媛道。 四下无人了,周监正的面上反而带了两分犹豫与躲闪,好一会儿才定了神:“有件事,涂姑娘恐不知情。不知涂姑娘可还记得,那次血染涂家院的事打头一人被我擒走了,却并没有死。我将他囚住了” “你为何不杀他”涂菲媛闻言,立时面色变了,漂亮的眸子里带了两分怒意。她记得祁朗等人对那场战事的描述,端的是奇异诡秘,非常人所能面对。这样的人,连麻一都斗不过,周监正凭什么敢将他囚起来,而不是杀掉 周监正的眼中露出一丝尴尬,道:“总之,我囚他的法子,也不是常人能想象的。这回我身体受了重创,只怕对他的封禁要减弱。所以我想请涂姑娘对沐神医说一声,快些将我身上的毒解了,我要回去检查那人的封印。” 涂菲媛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甩手转身打开门,对门外头说话儿的沐神医道:“干娘,给他解毒。” 沐神医见涂菲媛进去时还好好的,面上带着笑意,才一转眼的工夫,就变得这样面罩如霜,不由得大怒:“可是他威胁你了” “并没有。”涂菲媛连忙拦住怒冲冲的沐神医,忍住心下怒意,对沐神医说道:“他有些要紧的事情等着做,干娘快些给他解了毒吧。说起来,这件事是我莽撞了,本不该如此戏弄人。” 沐神医顿时有些好气,指着她道:“你何时这般心软了若非他偷盗你的酒,如何会有这一遭莫不是他威胁你你可不要替他瞒着” “没有此事,干娘且信我。”涂菲媛低低说道,“干娘,你先给他解毒,解得彻底一点。回头这件事,我与你细说。” 沐神医听罢,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那好吧。”便转身去药房里寻了解药,给周监正服下了。 “多谢沐神医,多谢涂姑娘。”周监正服下药不久,脸上的青黑便去了三分,知是毒药已解,因而诚心实意地感谢道。也不久留,下了床便往外走,“老周还有要事在身,改日再来登门道谢。” 沐神医看他的眼神很不善:“不送。” “他方才在里面对你说了什么”等周监正走后,孟庄主便问了出来。 涂菲媛想了想,摇了摇头,到底没有提起:“倒没什么。不过是我看着他是一官儿,又接了什么任务,做不完要被皇上骂的,便放了他。”说完,拉了沐神医的手,笑着指向阿俊提来的酒,“上回送来的酒,干娘喝完没有我又送来几坛,干娘尝尝口味如何。” 孟庄主和沐神医见状,没有多疑,拎着酒去尝了。 在紫霞山庄消磨了一阵工夫,涂菲媛又叫沐神医给把了脉象,问明白为何还没来月事,以及沐神医说最多三个月也来了,便笑着携阿俊回去了。 路上,阿俊问起来,涂菲媛见四下无人,便道:“你叫麻一出来。”阿俊脸上露出诧异,便叫了麻一出来。见到麻一,涂菲媛把事情说了一遍。 才说罢,只见麻一脸色大变:“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很有妨碍”涂菲媛见麻一色变,不由得也心中一紧。 麻一的脸色难看得厉害,充满担忧地看向阿俊,低低地道:“那老东西,乃是月圣教的三长老,本事极是厉害的。既给他活下来,又如此疏漏” 话到此处,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起来。 阿俊最先反应过来,握了涂菲媛的手,说道:“媛媛不要担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我跑得可快了,力气又大,媛媛还不相信我吗” 反被安慰了的涂菲媛,抬眼看着阿俊晶莹润白的脸庞,心头涌动着酸酸的暖流,虽然仍旧担心不已,却柔声说道:“嗯,阿俊一定会没事的。”口里如此说着,心中却暗暗想道,倘若那银袍人当真跑了出来,危害到了阿俊,她叫周监正以命偿命 “涂姑娘也不必太担心。”麻一定了定神,也安慰起涂菲媛来,“皇后娘娘说过,小主子的命运坎坷,乃是天定。十六岁之时会有大劫,若度过便一生无忧。” 麻一的意思是,阿俊今年才十四岁,虽然有惊有险,却没有性命之忧。 涂菲媛听懂了,心中稍稍松快一分,到底觉得沉沉的。心中隐有所觉,命运仿佛无可抵挡,该来的总会来的。 一眨眼,两年的时间过去。 两年中,倒也没有什么出什么大波折。仿佛涂菲媛就是预言中阿俊的命定之人,自从跟在她身边,除却刚开始的一段煎熬,竟是一帆顺水。 十六岁的阿俊,个子抽条很多,身材也变得结实,只不过天生身姿秀丽,犹如芝兰玉树一般,无论如何也没长成他羡慕中的斐烈那样的硬朗勇武的身量。 相貌倒是变了些许,逐渐从雌雄莫辨的绝美模样,增添出了少年人的坚硬,一眼看去便知是少年郎。 他乃肃王世子,身份自是尊贵,又生得俊美,这两年间遣上门说亲的媒人,已不计其数。肃王妃自是懂得他的心意,一律给推回去,半点不心软。 这也罢了,只因着估计他十六岁将遭大劫的批命,故此肃王与肃王妃对他十分爱怜,往日里从不要求他什么,一应的世俗经济学问,他爱学便学,不爱学的从不强迫他。 时间十分自由的阿俊,得闲便围着涂菲媛打转,几乎成了涂菲媛的影子。这般洁身自好,全无纨绔习气的世子,更叫小姑娘们春心大动,什么样儿的倒追手法都使出来了。 涂菲媛这两年便经营非缘酒庄,招牌便是果子酒,除却第一年试验的葡萄酒,后来又做了梅子酒c苹果酒c桃子酒等等,大受人们喜爱,不仅女儿家喜欢,便连君子会友也都喜欢品尝,只道清雅之酒,入口不失君子风貌,愈发将名气扬遍各州城。 这一年涂菲媛也十五岁了,月信也如沐神医所言,照常来了。且经过沐神医的调理,规律正常又不折磨人,一日比一日出落得更好。十五岁的少女,肌肤莹润粉嫩,半点雀斑也无,晶莹剔透,就连上好的白玉拿过来,也缺了一分活色生香,硬生生被比了下去。 她身材并不高挑,但是玲珑有致,便只是素衣钗环往少女中一站,也是最吸引人目光的一个。又因着肃王世子的衷心与倾慕,更给她添了三分光环,故此竟成了大众情敌,同性缘并不好。 所幸非缘酒庄的美酒足够出名,而且葡萄美酒已经不做日常售卖了,全数被做成了最高档的酒水,非关系深厚之人根本尝不到,故此虽然不受喜欢,却也没人敢招她。 倒是异性缘十分的好,自她行过了及箅礼,上门求亲的人家便越来越多,丝毫不比阿俊的行情差。涂大海和云诗如何肯应,便闭紧了大门,只说舍不得女儿早早出嫁。 这与肃王府的说辞一般无二,再看到涂菲媛与阿俊的亲密,几乎人人都晓得,这两个必是一对。偏偏两家都没定下,倒是惹出一堆天马行空的猜测来。 玉无忧这两年倒是消停了,也不知是不是谁同他说了什么,除了暗地里帮衬涂菲媛的生意之外,倒是不曾大张旗鼓地追求了。涂菲媛见他老实,便不把他往日的冒犯放在心上了,每逢出了好酒,给宁朝醉送一份的同时,也给他送一份。 这一日,涂菲媛与阿俊驾了马车,拉着一堆小孩儿用的东西,往紫霞山庄行去。 半年前,沐神医生了一对龙凤胎,这日正是半周年。 恨不得每个月都给儿子闺女过纪念日的孟庄主,如何会放弃这大好的日子,一早给昔日好友发了帖子,邀他们来看。肃王与肃王妃这几日很是忙碌,便没有亲至,只打发了得力的身边人带着礼物送去了。涂大海与云诗也走不开,便叫涂菲媛替他们了。 说起来,沐神医本是身子有亏,这辈子不可能有孕的。哪里知道,忽有一日竟然怀上了。她本来还不信,然而她自己就是神医,把脉自然是不会错的。告诉了孟庄主之后,便被早有预料的孟庄主坦然告知。 得知乃是喝了涂大海与云诗从月圣国带来的东西,才调理好了身子,沐神医心中的感激无以言表,对涂菲媛更好了不提。肚子渐渐大了之后,沐神医诊出腹中乃是一胞双胎,不由得惊喜不已。 待生产下来,竟是一儿一女龙凤胎,更是感激得当场落下泪来。而这两个孩子也是奇异,才一生下来,便不似寻常幼儿那般浑身皱皱巴巴,而是肌肤白皙幼嫩,粉团团的小小只,好不惹人怜爱,更觉涂大海和云诗从月圣国带来的乃是稀世奇珍。 涂菲媛也为沐神医终于能够有自己的孩子而高兴,早早备了小孩儿用的东西,给这两个小娃儿送来。如今非缘酒庄开遍全国,她的人脉消息自是广阔,什么好东西c稀奇玩意儿都能打听来,故此每个月都一车一车地往紫霞山庄送来东西,两个小家伙玩坏的东西都有整整两大间屋子了。 “源源,瞳瞳,还记得姐姐不”涂菲媛手里拿着两个涂了彩漆的拨浪鼓,逗着小家伙儿。 源源是哥哥,瞳瞳是妹妹,听了叮叮咚咚的声音,便把眼珠儿转过来,冲着她伸出手,咿咿呀呀地叫。涂菲媛实在稀罕两个小家伙儿,脸儿白白嫩嫩,眼儿黑白分明,忍不住凑上去挨个亲了一口。 沐神医坐在旁边,脸上满是慈爱。曾经的脸若冰霜,再也不见半分。弯下了腰,也跟着一起逗弄:“源源记不记得呀瞳瞳记不记得” 两人这边逗弄着,那边孟庄主与阿俊一起看着下人卸了东西,也走了进来。孟庄主的臂弯里抱着两只大型软枕,乃是涂菲媛叫人缝制的龙猫,里面絮了上好的棉花,用细棉布裹了两层,才在外面缝了鲜艳绸缎,抱起来软绵绵的十分可爱,又不掉绒。一边笑着,一边大步走进来:“这两个是什么东西像是老鼠又像猫的” “若是源源和瞳瞳问我,我便答了。”涂菲媛扯着瞳瞳的小手儿,一边亲着,一边笑答道。 那边沐神医见了,也觉新奇,接过一个来,捏了一回也十分喜欢,又见上头的刺绣十分有功力,忍不住道:“给他们两个玩,也玩不几日便要坏了,何苦弄这样精细” “坏了再做便是。我的弟弟妹妹,可不能没好东西玩。”涂菲媛起身让开,看着孟庄主拿着龙猫抱枕逗儿子,笑着答道。 她前世没有父母缘,由爷爷奶奶抚养长大,后来又辜负了爷爷奶奶的一片疼爱之心,乃是在亲情上没有缘分的孤独之人。不想穿越到这里,不仅有了父母,还有了干爹干娘,如今连弟弟妹妹都有了。涂菲媛只觉得,这一声委实得上天厚爱,竟是都补回来了。 这日子美满得不像是真的,有时夜回梦转,涂菲媛总怕是一场空。而随着阿俊的十六岁越来越近,心里更加隐隐惶恐起来。 很快,这隐忧便成了真。 黄连一脸匆匆来报:“庄主,夫人,京里传来消息,安国公府被封,涂大人夫妇被抓” “什么怎么回事”闻言,众人脸色皆变。 黄连答道:“来传话的是老爷子派来的,只说京里有变,叫郡主暂且不要露面。” 涂菲媛已经急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父母怎么可能犯这样大的过错” 涂大海与云诗虽然被先帝封为国公,到底根基不厚,又不爱钻营擅权,应当是皇帝最放心的臣子才是。怎么落得这样的情境 “快叫传话的人进来”孟庄主沉声道。 黄连便下去了。 不多时,那前来传话的人便来了。他原本应当亲自传话的,无奈事出紧急,他一路奔波来已是不适,只能匆匆交代了黄连,便下去方便了,倒是叫一众人白白着急了良久。 “原是安国公之前负责的粮食,传到边关之后,将士们纷纷中毒不适,被外敌打入,损失惨重。皇上大怒,责安国公有通敌卖国之嫌,便”那人说道。 涂菲媛听罢,顿时暴怒,忍不住一拍桌子道:“一派胡言简直一派胡言” 送往边关的粮食,乃是涂大海从月圣国带来种子,辛勤培育而出。因着种子水土不服,长势十分艰难,涂大海费了不知道多少心血,才将种子打理好。 因念着边关将士不易,便请命先帝优先供给边关。先帝是同意了的,并且这粮食也进贡给了宫里许多,都说吃着比本土的粮食要香甜,怎么可能有问题 而且,涂大海的为人,涂菲媛一百个不信,会做出这种事 “我父母一心为百姓,绝不可能通敌卖国”涂菲媛气道,“必然是斐仁害他” 两个月前,永兴帝驾崩,太子斐仁继位。想到曾经的那些恩怨,渐渐众人都回过味儿来。 “除了安国公府上,可还有其他人家遭难”孟庄主问道, “并没有。”传话的人答道,想了想,有些犹豫,又说道:“有一件事,不知算不算,英国公世子被告忤逆,已剥除世子之位,并赶出英国公府。” 众人一听,还有什么不明白玉无忧既然被处置了,可见先头做的那些事,譬如妨碍广玉公主的事,再譬如设计斐煜的事,多半是漏了行迹。 从前的太子,如今的皇帝,是个心胸狭窄c睚眦必报之人。他们与广玉公主的梁子,与斐煜的梁子,不管哪一个,都足够他记恨在心里了。 涂菲媛又多了一项叫斐仁记恨之罪若非涂菲媛,斐仁早将阿俊抓回去,也不至于如今阿俊顶着肃王世子的名头,叫他有的看没得碰。 “媛媛不要担心,他虽然任性,但是也不敢将大海他们如何。至少,大海他们的性命是无碍的。”沐神医劝道。 涂菲媛慢慢摇了摇头,脸上很是难看:“他尚不是皇帝时,便够肆无忌惮了。如今坐上高位,手下又有一批得力之人,如何会顾忌呢” 斐仁不是篡位而居的,乃是皇后之子,永兴帝亲封的太子,占嫡又占长,这些年居太子之位,也不是没有政绩的,身边自然聚了一群门人。如今做了皇帝,朝中上下归于一心,哪里还有忌惮 况且,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上任,难免要做出一番动静来,叫朝中上下都明白,如今龙椅换了主子了,而这个主子可是跟从前那一任不一样的。 “老爷子特特叫人传话来,不要媛媛回京,咱们把她藏在哪里好”沐神医望着涂菲媛阴沉的小脸儿,有些忧心地道。 紫霞山庄如今也不安全了,人人都知道,灵慧郡主出了京,就爱去两个地方,一个是秀水村,一个是紫霞山庄。皇上派人封了安国公府,却独独漏了涂菲媛,只怕会派人来搜。届时,他们倾尽全山庄上下之力,只怕也抵不住。 “只怕,我们不必藏。”孟庄主沉声说道,眼中有着郁怒,“大海与云诗都已下狱,届时不消做什么,只需放出些不利的风声,难道我们便坐视不管但凡在京中露面,便正投他们的下怀。” 沐神医顿露怒容:“好卑鄙” 一众人心中又气又怒又担忧,竟也想不出好法子,纷纷面色难看非常。 “媛媛,我叫麻一去救他们。”就在这时,一直没吭声的阿俊拉了拉涂菲媛的手,低声说道:“当初你陷入公主府时,便是麻一带我去救你的。麻一的身手,你该知道的。有他出手,必然无事的。” 涂菲媛一口否决:“不行麻一若去了,谁来保护你”眼看着他已经十六岁,那大劫还不知何时来袭,如此紧要时分,哪里能叫麻一离开 却听阿俊的眼眸清亮,又明亮又坚定,握着她的手说道:“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不行。”涂菲媛想了想,还是摇头道。她虽然担心涂大海和云诗,但是阿俊面临的危险同样不少,因此虽然也心动,却终究不允。 阿俊的眼神定了定,却松开她的手,走向沐神医道:“干娘,你给我些护身的东西。” 沐神医方才也听到他说的话了,这两年间几家人的关系愈发亲厚,几乎没什么秘密可言,故此也明白阿俊的意思,她为难地咬了咬唇,又看了涂菲媛一眼,然后摇头道:“阿俊,你不要想了,我们都不会同意的。” “既然如此,我出去吩咐麻一。”见众人都不同意,阿俊眼中的坚定反而更深,也不多言,径自转身出去了。 涂菲媛伸手拉他,竟没拉住,急得跺了跺脚,连忙追了出去。身后,孟庄主和沐神医相视一眼,互相握住了对方的手。 “小主子,此事不可行”外头,麻一听了阿俊的吩咐,立刻摇头道。眼中少见地露出焦急与愤恼,张口还要说什么,余光瞥见涂菲媛走过来,又闭了口。 阿俊只道:“你听不听我的你不听我的,我便自己去。” 麻一顿时气结,连道:“小主子,不可如此任性” 阿俊清声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因见麻一对答不上,又道:“你只管去,我这边自会没事。” “皇后娘娘叫我保护你”麻一满心挣扎,既要顾念原主子的吩咐,又要听从小主子的安排,竟恨不得一个人分成两半。 涂菲媛走过来时,正见麻一身形一动往外行去,连忙叫道:“麻一不要走”见麻一身形顿住,便道:“你不要听阿俊的吩咐,他更需要你的保护。” 麻一向来知道阿俊最肯听涂菲媛的话,闻言转过身来,期盼地看向阿俊。然而,他看见阿俊满脸的坚定之色,不由得心中失望。嘴唇动了动,对涂菲媛道:“还望涂姑娘照看我家小主子。”说罢,身形一掠,迅速远去了。 涂菲媛叫他不及,眨眼间便失去他的踪迹,忍不住跺了跺脚,转眼气恼地看向阿俊。却见阿俊对她一笑,清声说道:“媛媛不要着急,你爹娘很快就会回来了。” 他的声音,什么时候变作这样清雅坚定了从前娇娇软软的口气呢涂菲媛仰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一头的少年,不由微怔。 “我们进屋吧。”阿俊牵起她的手,往屋里走去。 涂菲媛被他牵着,只觉得握着自己的那只手,虽然柔软单薄,却说不出的坚定有力。一时间,心神微晃,偏头看着阿俊的侧脸,怔怔说不出话来。 “你果真叫麻一去了”沐神医见阿俊牵着涂菲媛走进来,眸子清亮而坚定,立时猜到了。见阿俊点头,她叹了口气,进屋去拿护身的东西了。 不多时,沐神医走出来,塞给他一包东西,告知他用法,最后将一只白玉小瓶郑重地递给他:“这里面是我做的特效解毒丸。不论你中了什么毒,有这个在,就不会丢了性命,千万别弄丢了。” 阿俊点点头,接过来:“谢谢干娘。” 就在这时,源源和瞳瞳不知为何哭闹起来,沐神医和孟庄主连忙一人抱起一个哄了起来。涂菲媛此时没有哄孩子的心情,便握了握阿俊的手,两人悄悄走了出去。 “媛媛,你在这里等我。”来到院子里,阿俊忽然挺直身子,放开了涂菲媛的手。 涂菲媛不解:“你做什么去” 阿俊没有答她,而是飞快向山庄外而去了。涂菲媛十分纳闷,又不肯放他单独一人,便提着裙子快步跟了上去。阿俊不知想着什么事,竟也没有察觉到,任由她跟在后头,两人一前一后往山庄外而去了。 出了山庄大门,来到一块空地处,阿俊止了脚步,对着空气说道:“出来吧” 跟在后面的涂菲媛心中一惊,阿俊在叫谁出来显然,绝不是她。才惊诧着,便见空气一阵闪动,而后竟凭空扭曲出一个银袍人 但见这人身形中等,浑身上下皆被裹在不知名材质的银袍中,只露出一双阴鹜的眼睛,闪动着恶毒的光,怪笑一声,说道:“好小子,你倒是有胆识,主动出来送死了” 银袍人涂菲媛大吃一惊,连忙看向阿俊,只见阿俊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抽出横在胸前,声音冷冷地道:“有本事你就抓了我” 银袍人将袖口一拂,怪笑着向阿俊拂去:“麻一那老头儿也敢将你单独留下,便宜了老夫” 阿俊身形灵敏,竟然从他手中脱出,握着匕首向后一斩,竟还有反击之力。面对银袍人的言语,也不理会,只管同他交手。随后跟上来的涂菲媛,心里又焦急又担忧,唯恐给阿俊分了心,便寻了一处草丛躲在后面,紧张地看着两人打斗。 “老夫被那孽畜困了两年之久,许久不曾活动筋骨,不如拿你练练手”银袍人似乎不着急,使出的手段都不是骇人听闻的,阿俊如此年轻,竟也跟他斗成一团,不分上下。 涂菲媛躲在草丛里,看着交手的两人,脑子乱哄哄的,两年过去了,银袍人为何还没死周监正到底在想什么明知道银袍人危险,为何不杀了他一时间将周监正给怨恨上了。又想道,怎么这般巧,麻一前脚才走,银袍人后脚就出现了 才想着,忽见阿俊的策略一变,竟是左手持匕首,右手探向怀里,取出沐神医交给他的护身之物,陡然朝银袍人洒去 “啊”银袍人本来不提防,谁知那毒物甚是厉害,竟将他身上的银袍都腐蚀了,露出里面乌黑枯瘦的身躯。遭此重创,银袍人飞身急退,口里连声咒骂起来:“到底是那个小贱人的种,骨子里就卑鄙,从小没人教,也学得这般卑鄙手段” 阿俊眼神一冷,执刀扑上。面对他凌厉的攻势,却忽然,银袍人怪笑一声,拂袖一挥。顿时间,躲在草丛后面的涂菲媛便觉一阵吸力传来,陡然飞了出去。 “媛媛”见涂菲媛被吸入银袍人的手中,阿俊顿时攻势一顿,眼中一闪惊慌之色。 银袍人轻易捕捉到他眼里的惊慌,顿时得意笑起来:“你束手就禽吧否则,这小姑娘,可就任由我处置了” “不要”涂菲媛大叫道,“他不敢将我怎样,你千万不要听他的” 银袍人已是强弩之末,抓了涂菲媛,也不过是打不过阿俊罢了。他是要捉阿俊的,自然要以涂菲媛做威胁,才不会要她性命。涂菲媛暗恨自己拖了后腿,情愿自己受些折磨,也不想叫阿俊被他捉去,又道:“麻一很快就回来,我们只需撑到他回来” 阿俊一听,眼中顿时一定,心中有了计较。他慢吞吞从怀里掏出一只白玉小瓶,说道:“我给你解药,你放媛媛过来。” 银袍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这点毒物,还要不了老夫性命。”但见他也不知做了什么,浑身骨骼竟喀喀响起来,不多时,身上中毒迹象已退,就连受损的银色袍子都恢复了 这般情形,落在涂菲媛的眼中,不禁大吃一惊这是什么怪东西,怎么有这样的手段又见扣着自己的那只手,露出来一截犹若烧焦的指尖,不禁心下更是骇异。再瞧阿俊的眼神,不由露出浓浓的担忧。 “小子,老夫方才耍你玩,才故作中毒迹象。你莫不是以为,这点子东西就能要老夫的命罢”银袍人愈发得意起来,猖狂笑了片刻,才止了道:“小子,速速束手就禽罢,否则这小妞可就要吃苦头了”说罢,犹如烧焦枯枝般的手,扣在了涂菲媛的脖子上。 涂菲媛顿觉呼吸困难,仍勉力张口道:“阿俊不要听他的” 此言触怒了银袍人,但见他指尖一弹,也不知做了什么,涂菲媛顿觉浑身剧痒无比,犹如万虫噬身,淬不及防之下,不由得惨叫一声。但见阿俊立时变色,连忙咬唇止住,掐紧掌心不让喉间溢出声音。 仿佛没料到她如此能忍,银袍人指尖又是一弹,涂菲媛便觉剧痒褪去,剧痛陡生,犹如刀片刮着骨肉,强忍之下,额上冷汗滚滚落下。粉嫩的脸上,半点血色也无,变得苍白不堪。 “你放了她”阿俊顿时急了,将手中匕首一丢,“我跟你走” 谁知,银袍人瞧了他一眼,竟道:“不急。”说着,又将指尖一弹,颇好奇道:“这小妞倒是能忍老夫倒要瞧瞧,你能忍到什么程度” 随着他话音落下,涂菲媛顿觉浑身炽热,犹如身置烈火之中。隐约之间,仿佛连焦糊味儿都闻见了。脸上更是落下滚滚的汗水,很快打湿了她身前衣襟。她遭受这等折磨,极难保持神智清醒,只凭着信念咬着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阿俊见她连嘴唇都咬破了,急得眼睛都红了:“你放了她”将心一横,弯腰捡起匕首,朝银袍人冲去。 银袍人捉着涂菲媛在身前做幌子,哪知阿俊身形甚是灵敏,兼之眼明心亮,往往上盘下盘一起袭击,他以涂菲媛做挡,往往只能挡得一边。阿俊实招化虚招,虚招化实招,鲜有伤到涂菲媛的,倒是自己挨了几下。 银袍人眼见阿俊一时间竟成了武斗天才,饶是他这样老手都有些左支右绌起来:“这等躯壳”银袍人看向阿俊的眼神,变得起来,近乎于膜拜地喃喃道。因想到什么,卸下阴招,不再攻击阿俊,将涂菲媛一丢,飞身后退:“小子,你束手就禽,我便解了她身上的咒。” 阿俊立刻丢了匕首,上前接住涂菲媛,但觉她浑身炽热,衣裳都被汗水打湿了,顿时心疼如绞:“媛媛” “不要,不要听他的。”涂菲媛听见熟悉的声音就在耳边,定了定神,勉强从口中挤出一句道。 阿俊两眼通红,将她抱在脸畔,与她肌肤相贴,喃喃说了一句什么。涂菲媛没有听清,但觉他将自己放下了。不过多时,身上的火烧之感顿消。随后,便听一阵哈哈大笑,笑声中隐隐有低低的痛吟声。 听着这笑声,涂菲媛莫名心中一凉,连忙挣扎坐起。这一抬头,不由得浑身一僵,顿时手脚冰凉起来。 但见银袍人一手捉着阿俊,一手掏进阿俊的胸膛中,“噗”的一声,抓出一颗鲜红的心脏,托在手心里,笑声愈发恣意猖狂。 “阿俊”涂菲媛瞪大眼睛,凄厉地叫道。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朝阿俊跑过去。 银袍人取得了阿俊的心脏,便将阿俊一把丢开,双手虔诚地托着心脏,目光灼热近乎膜拜。阳光下,那颗心脏还微微跳动。 银袍人口里喃喃念出一串咒语,那心脏骤然停止跳动了,随即竟变化起来。心脏上的血迹渐渐消散,以目光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而后竟缓缓缩小,最终变成了一粒椭圆形的鸽蛋大小的物事,透明而坚,折射着太阳的光彩,犹如彩色宝石。 “阿俊”涂菲媛怀里抱着阿俊,眼睛看着那颗属于阿俊的心脏,逐渐变成了怪模怪样的东西,不由得脸色煞白。低头看着阿俊,但见他衣襟胸口处全是血迹,脸白如雪,眼睛半睁半合,里面无惊无恐,无怨无恨,一派澄澈如旧,只满满盛着遗憾。涂菲媛忽觉心中一痛,渐渐不可收拾,眼泪一滴滴落下来,砸在他的脸上:“阿俊,你撑住,麻一会赶回来的。” 银袍人有这般本事,想必麻一也有同样的本事,一定救得了阿俊 “媛媛不要哭。”阿俊轻声说道,他受了致命重创,已然发不出实音,仅凭着口舌推动气流,勉强发出声音来,“我终于解脱了,你应当替我高兴。”他说道,眸光愈发柔软下来,澄澈如同水晶,盛着满满的遗憾,“可惜不能同你在一起了。” 涂菲媛听得呆住:“阿俊,你说什么” 解脱什么解脱 “那小妞,等麻一老儿回来,你告诉他,想要这小子活命,就带他回月圣国”银袍人言罢,哈哈一笑,手掌握起,将那折射出灼目光彩的宝石心脏收起,身形一晃消失了。 涂菲媛无力阻拦,只觉心中愈发沉重,听到怀里阿俊咳了一声,忙低下头来。但见他的唇色寡淡,愈发没有颜色,不知怎的想起了当初捡到他时的模样。 那时,他容颜如画,美得惊人,若非颈间一颗圆润喉结,竟不辨雌雄。而今,他美得逼人的外貌渐渐收敛,犹如上好的宝石,光芒内蕴。他眼中的神色,也一改警惕与狡诈,变得澄澈透亮,并着沉沉的坚定。 不知不觉,他已然变化至此。 一滴一滴滚热的泪珠滴落阿俊的脸上,涂菲媛咬唇强忍痛哭,哽咽道:“都怪我,我不该叫麻一离开你的。” 若是麻一没有离开,便不会给银袍人得了机会,阿俊也不会失了心脏,虚弱至此。 “不怪媛媛。”阿俊吃力抬手,抚去她脸上的泪,“是我叫他走的。他走之前,已知我会如此。” “什么”涂菲媛吃了一惊,“你说真的他明知道银袍人会来那他为什么还离开” 麻一对阿俊的衷心是不容置疑的,若早知银袍人在周围,如何肯离开必然是阿俊骗她的,涂菲媛听了,愈发内疚。 却听阿俊说道:“是真的,银袍人已经潜伏数日了,我早早就发觉了,麻一也知道。” “那你为何叫麻一离开”涂菲媛又惊又气,“我父母不一定有生命危险,可是你一定会有” 阿俊想要笑一笑,却似乎被胸口的冰冷与痛楚割去了力气,眉间微微蹙了起来,喘了口气,说道:“我不想再等了。我已经十六岁了,我不知道那大劫究竟是什么,但我想它快些到来。” 他和涂菲媛一直没有定亲,便是因为他大劫未至,双方家长虽然有心,却不能给他们定下。他已经等了两年,他不想再等了。 他想和媛媛更亲近一些,可以搂着她亲吻,可以揽着她同眠。每天晚上,脸贴着脸,交颈而眠。他早就想了,而这可恶的大劫,便是阻在他前方的一座山,叫他渴望而不可及。 这些日子他隐隐有所觉,那日子就快到了。故此执意遣了麻一离开,做了一些准备,便直面迎上银袍人。如今这般,他只知道到底是失败了,不论是就此死去,还是被麻一带回月圣国,只怕都是凶多吉少。只可惜了,以后再不能跟她一起。 “媛媛,我冷。”他的面白如雪,逐渐嘴唇有些发紫,整个人渐渐发颤起来,不禁往涂菲媛的怀里又缩了缩。 涂菲媛只觉得悲伤难抑,泪珠大颗大颗落下来,想要将阿俊抱起来回山庄里,谁知阿俊如今生得高大许多,她竟是抱不起来。又唯恐这般拖拽伤到他,只得坐在地上,将他抱在怀里。 阿俊的温度渐渐低下去,逐渐冷得像冰,心跳早已停了,眼睛也不知何时合上了,偎在涂菲媛的怀里,像一座冰雕。 “呜呜”涂菲媛禁不住泪如滂沱,将脸贴在他已经冰冷的额上,哭得不能自抑。她竟不知道,他心里何时存了这样的心思。 她是有多么不关心他,才连他有了这样的心思都不知道他爱她爱得如此执着而热烈,连一丝一毫的妥协与软弱都不肯,要就同她明明白白的在一起,决不肯这样不清不楚地下去。 他从前是多么听她的话,她说什么是什么。而这时,他心念之坚,她丝毫动摇不了。 “你怎能这般狠心”涂菲媛不禁闭紧眼睛,由着滚烫泪水洗面,“你是解脱了,可曾想过我” 然而怀里的人丝毫没有软化的迹象,被她抱在怀里,犹如融化不了的坚冰。涂菲媛怀抱着他,回想两人曾经在一起的日子,从敌对到融洽,从疏离到亲密,从利用到心心相印。再看怀里犹如冰雪雕塑的人,只觉得如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 “小主子”过了不知多久,忽听耳边响起一个如雷鸣般的声音,睁开已经哭肿了的眼睛,但见麻一不知何时回来了,就站在身前。 “麻一,阿俊他”涂菲媛哑着嗓子,说不出那个字来,心里存了一丝奢望,抬眼望着他道:“你能不能救他” 阿俊的心脏被挖走后,还同她说了许多话,搁在一般人身上,根本是天方夜谭的事。然而这毕竟是发生了,而且涂菲媛亲眼看着那颗心脏变成一颗鸽蛋大小的溢彩宝石,不禁从心底生出一丝奢望来:“你能救他,对不对” “究竟是来了”麻一的声音仿佛苍老许多,空远而寂寥,也不知他从怀里掏出一颗什么,自阿俊的口中喂了下去。 涂菲媛小心翼翼地看着,期盼阿俊再睁开眼睛。然而,除却身体的温度变得有了些许暖意,别的竟不曾再有。既没有呼吸,也没有睁眼。 “他,他这是活了没有”涂菲媛紧张地看着麻一问道。 麻一却只是弯腰抱起阿俊,低头对她说道:“涂姑娘,你父母已经救回来,在山庄里头。小主子我便带走了。”言罢,再没看她,也不理会她在身后追喊,身形晃动之间,很快便消失了踪迹。 “阿俊麻一”涂菲媛追了一段,但见前方乃是空茫山脉,连绵起伏,又到哪里寻去初冬的风吹得脸疼,方才哭肿了的眼睛被风一刺,更觉疼痛,不由得又流下泪来。 “阿俊,阿俊”回想起才给他改名时,听到终于不必叫狗剩了,他满眼的欢喜,只觉得心痛如绞。早知道,该给他起个更好听的名字。不该敷衍他,只拿了这样俗不可耐的名字给他。涂菲媛捂着心口,终于哭出声来。 紫霞山庄里,涂大海和云诗被安置在秘密的房间内,将京中的事情向孟庄主与沐神医解释了一遍。原来,就如同他们先头的猜想,斐仁就是记恨在心,既恨他们与广玉公主间的梁子,又恨他们与斐煜所起的龃龉。 这一回,终于坐上皇位,并将朝堂之事打理顺了,便开始拿他们开刀。不仅解了广玉公主的禁,更是嘉奖了“识破安国公的通敌卖国之计,立下大功”的庶民斐煜,并将他封为忠勇侯。 “我们不能住在这里,会给你们带来麻烦的。”云诗说道。 沐神医按住她道:“夫人说得什么话你和大人对我有再造之恩,又叫我治了痼疾,生下源源和瞳瞳。这等恩情,若是叫我们袖手旁观,我们成什么人了” “我知道你的好意。”云诗拂开她的手道,“正是因为源源和瞳瞳,你才更应该谨慎。” 沐神医摇头:“夫人不答应留下来,就是瞧不起我们。我们便再没本事,在这山庄里头,藏个把人还是没问题的。” 这时,孟庄主也道:“你们两人留下来正好。我这里既与世隔绝,不掺俗物,又能及时得到京里消息。你们二人住下,再便宜也不过。” 两人的话说到这份上,涂大海和云诗再拒绝便伤了情谊了,因道:“既如此,我们便歇下了。” 沐神医这才破泣为笑,抹了把脸,说道:“你们快些歇一歇吧。那斐仁也真应了他的名字,竟是非人的很,给你们私下用刑,太不是东西了” “待会儿媛媛和阿俊回来,便叫他们也放心。”云诗也是疲累极了,闻言便不推辞,嘱咐一句,便与涂大海歇下了。 涂菲媛回来时,天色已近傍晚。她在山头上呆呆站了半日,只觉得心里委实难受,少了那个俊美少年在身边陪伴,只觉得世界都缺了一半。她才明白,自来到异世,这个少年才是与她最亲近的人。算起来,爷爷奶奶c爹娘c干爹干娘加起来,也不及阿俊在她身边的时间长。 他又是最乖巧听话的,也聪明敏捷,事事为她着想,待她的一片赤诚之心,真正如他被挖走的那颗心,流光溢彩,晶莹剔透,乃是稀世珍宝。偏偏她空有一身赚钱的本事,却无能保护他,眼睁睁看着他在怀里变得冰冷。 她真是亏欠他,数也数不清。 她连对他的感情都不是他期待的,他却不曾怨怼,一如既往地待她。越想下去,心里越是难受,眼眶热了一回又一回,直流得双眼红肿如核桃一般。 若是龙潭虎穴也就罢了,她不惜舍了自己的性命,也要闯上一闯,只要能救他。爷爷奶奶身体都好,又有三叔一家子照料,而且涂大海也不是无情的人,一直是孝顺的,她不必担心。至于涂大海和云诗,两人情投意合,互为左膀右臂,她更不必担心。偏偏,那什么月圣国,竟是没有具体方位的。她便是要闯,也无处可闯。 才进了门,迎面便见到孟庄主,见涂菲媛双目红肿,满脸憔悴之色,行走之间更是虚浮,不由大吃一惊:“媛媛,你怎么了” 他吃惊之下,这一声极高,很快招来了沐神医。走出来一见,也骇了一跳:“媛媛,你怎么了” “阿俊”涂菲媛才提起他的名字,不由得喉头一阵哽咽,强忍着道:“被掏走了心,又被麻一带走了。” 孟庄主和沐神医听闻,不由得大吃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这番惊动之下,便将涂大海和云诗也听了声响,走近来看见涂菲媛的模样,也是吃了一惊。又听了她所言,俱都是满眼怜惜。 “阿俊是个好小子。”涂大海忍不住叹道。 云诗的心思更细腻些,走过来揽住涂菲媛的肩头,安慰她道:“他被麻一带走时,不是恢复了体温吗也许有法子复生呢你且不要如此悲观。” 她是过来人,最晓得涂菲媛此时的难受,又怜惜阿俊的人品,故此心里也不好受,抱着涂菲媛在怀里,一边劝慰着,一边不由得也流下泪来。 “那银袍人既说,要想救阿俊的命,就叫麻一带阿俊回月圣国,想必回去还有得救。”涂大海见状,也走过来安慰道,“阿俊的娘,是个非凡的女子,又有计较,只要麻一带着阿俊回到她身边,想必会使法子救他的。” 涂菲媛经由两人轮番安慰,终于好受一些。然而等到夜深人静,一个人躺在床上,却禁不住又难受起来。她怎么想,怎么觉得是她害了阿俊。 倘若她早些明了他的执念,及时开解他,便不会有今日之灾。以阿俊所说,银袍人已经守了几日,都不敢轻易动手,想必是顾忌麻一的。只要麻一守着他,等到熬过了十六岁的关口,他便再无这些忧患。 心里又想,都是她招得他,叫他喜欢上她,才有了这些祸患。倘若当时她没救他,叫他自己求生,以他的机敏与狡诈,再不会做傻事的。日后被麻一寻着了,只会更加安全。她越想越觉得是如此,渐渐陷入了魔障,开始有些恨起自己来。 她前世两辈子加起来,除了爷爷奶奶,再没生出过这般的恨意。她恨自己,为何总是辜负别人。对她越好的人,她便辜负得越深。 哭得久了,心神俱损,直是眼睛肿得睁不开。涂菲媛蒙上被子昏昏睡去,心中抱着一丝希望,这只不过是个梦罢了,待第二天醒来,阿俊还会出现在门外头,笑脸盈盈地等她起床。 然而醒来之后,睁开刺痛的双眼,涂菲媛怔怔坐起,对着窗外叫了一声:“阿俊。”等了半晌,无人应她,便知昨日那一场并非噩梦,而是噩耗。 她纵然再伤心,也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 孟庄主差人去了信,将此事告知肃王与肃王妃。肃王与肃王妃得知此事后,虽然也难过万分,到底比涂菲媛好一些。 肃王妃是早就明白阿俊的命运的,自从姐姐仪兰叫她把阿俊带出来,而在她的百般保护下,阿俊还是走丢了的时候,她便明白,命运是阻拦不住的。后来阿俊遇见了涂菲媛,肃王妃还以为命运会有所改变,却发现到底是徒然。 “肃王世子身染重疾,送往方外调养”的消息,从肃王府里放出来。一时间,京中哗然一片。无数人庆幸无比,没有将女儿嫁到肃王府来。更有人幸灾乐祸,灵慧郡主这下可倒霉了,安国公府被封,安国公夫妇被抓,未婚夫身染重疾,可真是倒霉透顶。 然而,这股风声并没有持续几日,便被另一波更加有力的惊闻所压制。 那日,囚着涂大海与云诗的狱守,送晚饭时发现人不见了,连忙上报了去。斐仁大为震怒,叫人把负责看守涂大海和云诗的狱守砍了头,并把稍有牵连却罪不至死的送往别院饲猛兽。而后,便下令搜查京城,所有与安国公有交往的人家,势必搜出人来,闹得诸臣腹中怨愤连天。 这幕闹剧持续了没两日,忽有一夜,皇城发生惊变。靖江王与武成王联起手来,不知不觉间拿下京卫,靖江王率人攻破皇城,一举擒了斐仁,武成王则将斐仁嫡系的臣子全部缉拿下狱,但有反抗者就地斩杀,一时间京中血流成河。 而后,靖江王拿出斐仁谋害先帝的证据,道“逆臣贼子不足以为帝”,在一队朝臣与武成王的支持下,自立为帝。 不几日,传出斐仁不堪受辱,自尽而亡的消息。随后,便是广玉公主发了疯,坠入池塘溺死。斐煜诬陷安国公,残害忠良大臣,贬为庶民并赐以死罪。庶民玉无忧提供机敏消息,助安国公洗清罪名,并有从龙之功,被封为晋阳侯。英国公自感羞辱,气绝身亡。 短短数月,皇位两经更迭,权臣更是遭以清洗。c “安国公可大好了”新上任的晋阳侯,玉无忧带着礼品上门,风度翩翩,“闻听安国公在狱中受了许多折磨,恰逢在下府中有许多滋补之物,特来探望。” 他口里说着关怀的话,眼中却精光闪烁,真正打算不言而明。 “多谢晋阳侯探望。”涂大海不咸不淡地回答。 玉无忧不以为意,摇扇一笑,挥手令人又呈上两抬珍稀宝物,说道:“这些日子郡主受惊了,区区小玩意,不成敬意,若能博郡主一笑便物尽其用了。” 涂大海搭眼一瞧,不为所动,淡淡说道:“晋阳侯的好意,我替小女领了。这些东西,还请晋阳侯带回去。”说罢,也不顾忌玉无忧是否生怒,转身对下人道:“来人,送晋阳侯出府。” 玉无忧脸上笑容一僵,随即收了回来,拱了拱手:“既然安国公不方便,在下便告辞了。”至于东西,却是不肯带回去,只道:“这些小玩意是在下给郡主带来的,自没有带回去的道理。”言罢,转身走了。 涂大海叫他不住,也不烦恼,只高声道:“来人,将这东西抬进宫里。早上听圣上所言,因边疆兵士之苦,国库渐虚,正好解了圣上燃眉之急。” 玉无忧往外走的脚步一顿,然到底没有回头,大步径自走了。 待他的身影消失不见,云诗才叹了口气:“这个晋阳侯,真是心思深沉。” “还不是有功于上头那位”涂大海沉声说道,“真想不到,那位素来透明人一样的靖江王,竟然有如此野心。” 风浪止歇后,涂大海携云诗回到京中,住进解禁的安国公府,恢复了安国公的爵位。因进宫谢恩,见了新帝,只觉新帝的风姿气度与往日乃是天差地别,不由摇头:“新帝心机深沉,又狠戾嗜血,众臣的日子只怕不好过。” 云诗听了他的评价,眼眸沉了沉:“我只在想,这玉无忧究竟什么时候搭上新帝的线” 玉无忧被夺去英国公世子之位,乃是与涂大海被下狱在同一时间。短短数日,他借着从龙之功,直接一跃而上,成为晋阳侯,新帝面前的红人。若放在旁人身上,云诗也不会多这一句嘴。旁人在朝中如何,谁浮谁沉,都同安国公府无关。 唯独玉无忧,他两年前大张旗鼓追求过涂菲媛,后来云诗与涂大海c肃王府商议,便托了武成王援手。也不知武成王如何做的,总之玉无忧消停下来了。只不过,明着不再纠缠,暗地里却一直关注着涂菲媛。非缘酒庄的生意,竟也有他插手。 眼下他成了新帝面前的红人,又不曾娶妻,万一求新帝降下圣旨赐婚,只怕安国公府还拒绝不得。 云诗也是先帝血脉,然而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更没有什么兄弟姐妹间的情谊。永兴帝一去,云诗的身份便埋藏黄土,再不宜揭开了。故而,新帝是不会看在云诗的面上,对安国公府有所手软的。涂大海又说了,新帝的脾气很不好,如此一想,更叫人担忧。 “天真是要变了。”涂大海沉声说道。 永兴帝的儿子中,最成器的当属皇后之子斐仁,而后是珍妃之子斐烈,至于这位靖江王斐勇,一直以来便是透明人的存在。他憋了这些年,竟能一举坐上皇位,并且是在斐烈的支持下,怎么想都觉得,这皇位是给他坐稳了。永兴帝的其他儿子,又无人能与之匹敌。假使涂大海想做些利民惠民之事,便不得不在这位难伺候的君王手下讨生活了。 “不如我再去求一求武成王。”云诗想了想道。 武成王一直对云诗客气有礼,上次因着玉无忧的事求他,他也痛快应了,并做得极好,不知是不是从永兴帝那里得知了云诗的身份。一事不烦二主,云诗想了想,还是递了拜帖,往斐烈的府上去了。 见了斐烈,云诗便将心中担忧,与他隐晦说起,末了道:“媛媛不喜欢他,当初不喜欢,眼下仍没有这份心思。如今虽然阿俊走了,但是她也瞧不上别人。我真是不想她受委屈,思来想去,竟是没什么法子。” 斐烈的脚边,趴着一只成年猎豹,身躯健壮,油亮的毛皮下隐藏着刚猛的力量。然而此时竟乖顺得如同猫儿一般,伏在斐烈的脚上,乖巧得不得了。听到云诗说话,只在听到“媛媛”两字时,耳朵动了动。 “我去会一会他。”斐烈说道,“玉无忧的心意,我不敢保证。但是皇上的心思,我还是能左右两分的。” 斐勇坐上帝位,有他三分功劳。他什么赏赐也没要,若是以此求情,想必斐勇不能扫他面子。毕竟,玉无忧再得宠,也不过是宠臣罢了。他们,可是兄弟。 “那便多谢你了。”云诗真心谢过了,也不好多打扰他,只邀请了一回:“今年大棚里出产了许多蔬果,味道竟是不错,王爷若不嫌弃,可来府上一尝。” 斐烈没多言,点了点头,便叫人送她出去了。 待云诗走后,斐烈站在门口,久久不动。直到猎豹等烦了,懒洋洋起身蹭过来,他才微微垂眸:“我要不要去见她” “吼”猎豹低低吼了一声,似在说:“见了如何她又做不得你的女人。” 斐烈苦笑一声,素来坚硬的眸光化成一片水,低头摸着猎豹的脑袋,低声说道:“我一个没有未来的人,有何资格谈情”若她喜欢上他,而他没有度过二十五岁的生死劫,再叫她遭受一回挖心之苦不,他不能。 然而,“若她喜欢上他”的念头一起,便如同跗骨之火,再也消除不去。渐渐的,他垂下眸子,抚摸猎豹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假如,他能够度过生死劫想着,渐渐眉眼间一片生动。而后,终于思及云诗的来意,“玉无忧”,他口里念道,眉间凝出一片冷酷。 阿俊离去的阴影,直到半年后,涂菲媛才终于走了出来。 云诗说得对,他或许没死呢他那样聪明得近乎妖孽的人,运气又有如神助,也许死路之终又有生门呢 她总得好好活着,才能等他。 她与他约好了,假如他二十岁时,仍然如这般喜欢她,她还要将欠他的吻,加倍还回去。 她得好好活着,等他。 从涂大海与云诗处听到,月圣国偶尔开启,却总无定所。涂菲媛不愿枯等,便带了伶俐的下人,常常四下奔波,辗转于各州城,一边巡视非缘酒庄的生意,一边期待月圣国的或许开启。 这一走,便是两年。 十七岁的涂菲媛,愈发出落得亭亭玉立。肌肤粉白娇嫩,眸子似寒星,往桃花树下一站,便如那桃花仙子一般。令人既欢喜,又不敢唐突了去。 这一年春,涂菲媛举办了梅花酒宴,为春闱的才子们提供休憩场所,并拿出三坛窖藏好酒,作为头筹的奖励。自己则隐居幕后,并不出面。 怎知,竟仍招了狼来。 “郡主,好久不见。”玉无忧一身玄色宽袍,举杯进入,倚在门边,遥遥举杯,“这两年来,京中无郡主增色,委实失色不少。” 涂菲媛抬眼瞧他,淡淡点了点头:“晋阳侯。” “我还是更想听郡主叫我一声玉公子。”玉无忧举杯轻啜,慵懒的声线伴随着轻笑响起。 涂菲媛撇了撇嘴:“不敢。” 这玉无忧也是个怂货,若非斐烈半个月前领兵南下,消灭突然进犯的一方奇异之敌,他哪里敢出现在她面前 后来云诗告诉过她,玉无忧之所以消停,皆是因着斐烈之故。涂菲媛感念这份回护之情,倒对玉无忧更加鄙视了。因见玉无忧赖着不肯走,忍不住讥他:“突然想起来,武成王走之前将他的猎豹托我照料,那猎豹很是可爱,不知晋阳侯可有兴趣一同来瞧” 玉无忧不禁脸色微变,一双墨眸紧紧盯着涂菲媛,渐渐轻笑一声:“郡主若喜欢,便一直养着罢。本侯还有事,不奉陪了。” 哼,斐烈,有本事回来再说 南方那群进犯之敌,已消灭两支精锐队伍,听说敌首的身手很是不凡,力气更是常人难以匹敌,竟是单手扛起十来个人还有余力的。这份本事,打得边防队伍节节败退,连连道苦。玉无忧便向皇上进言,朝中将军唯有斐烈勇武不凡,或可相敌。这才有了斐烈领兵南下之事。 其实,下头上来的折子,已是涂抹过了的。那敌首的力气可不止于此,原是一手抵住十来个人,一手举起重于千斤的巨石掷出,尚脸不红c气不喘。玉无忧才一见,便想将斐烈支出去。 近年来,斐烈被夺去半数兵权,又赋闲在京,原是皇上不放心他,要监视在眼皮子底下。玉无忧吃足了斐烈的苦头,一心想将他支出去,便将折子稍作修饰,呈了上去。如此一来,既有危险,又不至于太危险。 倘若斐烈做成了,便给他加一个有名无实的官职,明升暗降。若做不成,便可以光明正大地贬他了。玉无忧打算得精细,果真将斐烈支出了京城。这下好了,南方路程遥远,又极有可能水土不服,那敌首又厉害,斐烈能活着回来都是幸事。 涂菲媛纵然牙尖嘴利,届时没人护她,且瞧她如何得意玉无忧心下得意。一转眼,便过去四年。玉无忧对涂菲媛的心思,早已成了执念。从小到大,但凡他想要的,还没有得不到的。只要他等得起,布置周密,不论什么,总会到他的手心里。 涂菲媛,成为打倒英国公后,玉无忧最为感兴趣的目标。他把她当成珍贵精致的东西,小心翼翼,一小口一小口地吃掉。 反正,那个可恶的少年已经离开四年了,听说是死了。斐烈眼瞧着就二十五岁了,这回南下之战,多半就成了葬身之地。宁朝醉已经娶了妻,这满京城里,还有谁是他的对手涂菲媛,迟早是他的囊中之物。 涂菲媛不知他已然入了魔的心思,听到他最后那一句“便一直养着吧”,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然而他走之前分明神态决绝,断不是为了引她唤他而说出来,便没有问出口,因为知道他这样狡猾的人,是不会说出实话的。 她一个人坐在幕后,看着园子里的风光,不免觉得寂寥。因而起身走了出去,准备瞧一瞧风景。谁知,却给她听到一番话来。 “要说灵慧郡主,也是个可怜的。想当初,京城里爱慕她的人,不知凡几。她全看不上,只跟肃王世子打得火热,连廉耻礼节都不要了。如今呢” 一阵咯咯笑声后,有人接着说道:“只可惜了肃王世子,不知得了什么病,被远送而走。两年都过去了,他半点音讯也没。” “咱们灵慧郡主可是十七岁的老姑娘啦,也不知还能等几年” 一行人毫无同情心,兀自说着风凉话儿。涂菲媛听在耳中,也不难受。只是想起阿俊来,心里免不了一阵作痛。抬手掐下一枝柳枝儿,掷进碧波池水中,眼看着打碎了一道倩影。 “他自会回来的。”涂菲媛眼看着那道被打碎的倩影,逐渐又聚了起来,眉眼间一片霜色,美虽美矣,但不可亲近,低低说道:“我自会守着约定,等他到二十岁。” 一转眼,春去夏至。 涂菲媛接了涂老头和李氏到京里,用着冰块避暑气,又叫下人切了井水镇着的瓜果,切了摆在盘子里,在院子里吃起来。 隐约听到下人说起:“什么武成王败了” “何止败了竟被敌首打落悬崖,连命也丢了” 一人吸了口气:“啊哟早先听闻,咱们武成王在二十五岁有一劫,这般算着,可不就是今年” 涂菲媛听着,手里的瓜不觉坠了,起身叫过那闲话的下人,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哪里听来的” “回郡主,乃是小人方才从门子那里听来的,似乎是败兵回京求援来了。”那下人说道。 涂菲媛顿时拧眉,挥手打发了下人,匆匆去大棚里寻涂大海与云诗去了。 “什么武成王败了”涂大海和云诗听罢,均惊讶不已,相视一眼,都觉得不可思议。斐烈以战成名,最是勇武,还不曾打过败仗。虽然这回带的队伍并非用惯了的,也不至于如此惨败,竟丢了命去 “兴许是他的战术,并非真的身故,而是诈死”云诗猜测道。 诈死诈降,虽然并不光彩,然而如若最终能够得到胜利便是值得的,故此有此猜想。 “我去打听下。”涂大海卸下实验室的一套衣物,换了日常装束,叫了下人便出门去了。 余下云诗与涂菲媛在家等消息,一边做着判断:“我以为不可能。毕竟是下人传来的,兴许听岔了也未可知呢” 涂菲媛点点头:“说得是。”然而,莫名想起春日里玉无忧转身离去之前,那一句意味莫名的话,不由得心头浮现一丝不详。 半日后,涂大海回来了,脸色十分沉重:“消息是真的。” 回来报信的不是别人,正是祁朗,他乃是亲眼看着斐烈被打落悬崖的,再不可能作假。除此之外,涂大海似乎还带了别的消息,面对涂菲媛时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涂菲媛不禁好奇问道。 涂大海想了想,还是开口了:“媛媛,我说出来,你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事,这样严肃”涂菲媛见他如此严肃,不由得心头一跳,挤出一丝笑容说道:“你只管说就好了。如今,还有什么能刺激到我呢” 涂大海的眼中露出怜悯,与云诗对视一眼,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祁朗说,南边进犯之人,乃是一群异人。至于那异人之首,是阿俊。” “什么”涂菲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阿俊带着一群异人,进犯南边境内他为什么如此做”说到这里,情不自禁地激动起来:“那真的是阿俊吗” 她已经近三年没有阿俊的消息了终于得到了,却是这样的消息 “不可能阿俊怎么会出现在南边,还进犯国境呢”涂菲媛不相信地抬起脸来,“一定是祁朗看错了” 假使阿俊无恙,以他的脾气,第一件事必然是回来找她。而异人进犯南边之事,至少有半年的时间,那异人之首必然不会是阿俊。 何况,阿俊又不是不认得斐烈,怎么会害得斐烈身亡涂菲媛愈发摇头起来:“必然不是他。一定是祁朗看错了。” 涂大海和云诗见她低眼摇头的模样,不禁一阵担忧。云诗走上前来,扳住她的肩膀,说道:“媛媛,祁朗不会看错的。阿俊的模样,谁又及他三分呢” 涂菲媛不禁浑身轻震。是啊,阿俊生得那样俊美,简直是上天钟爱之极的作品,又有谁及他三分祁朗但凡有一丝怀疑,也不会如此断言了,他可不是无事生非之人。 “肃王府恐怕有难。”涂大海不禁轻声说道。 不论那是不是阿俊,既然祁朗带回来的消息如此,皇上必然会多想肃王世子不是病了吗不是送往方外修养了吗却竟然是偷偷养兵他想做什么造反吗 “有人想要除掉肃王府”云诗闻言肃了容,她本是聪慧之极,又是旁观者清,轻易便将前后贯穿起来:“我曾听闻,武成王南下剿匪,乃是晋阳侯所提议。这般一算,莫非晋阳侯恼武成王”她看了一眼涂菲媛,后半句没说出口。 然而涂菲媛已然听懂,再思及春日里梅花宴上的事,不由变了脸色:“好卑鄙” “我只怕,他便是皇上的一把刀。”涂大海不无担忧地道。 玉无忧可以提议,但是最终下旨的人是皇上。倘若皇上不同意,谁也没法子。 他猜得并没有错,皇上的确忌惮斐烈。当初宫变之事,斐烈本无心参与,是那时的靖江王对他说,永兴帝乃是斐仁秘密害死,并出示了证据,才叫他助了一臂之力。如今事毕,做上皇帝的靖江王,再看斐烈便不顺眼了。 斐烈实在是个人才,虽然看似没有谋反之意,但是刀就是刀,说不定哪日就被人再说服了呢就像他能说服斐烈一样,万一以后也有人说服了斐烈呢这是一宗大威胁。于是,他收了斐烈半数兵权,还不放心,玉无忧一提起此事,他便应下了。 至于肃王府,皇上虽然也不喜欢,但毕竟是铁帽子王,他一时倒是动不得。且肃王为人谨慎,甚少有把柄给人握着,他便想收拾也没那份心力。更怕一时冲动,反而惹恼了肃王府,届时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故此一直没有动作。 而这一回,武成王身死,皇上乐得追封他为忠勇烈将军,命人立了衣冠冢,叫世人纪念供奉。至于肃王府,既然传来贼首是肃王世子的事,不管是真是假,皇上终于有借口出手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重击,肃王府一时懵了,安国公府与肃王府素来交好,自然不会坐视不理。朝中一群势利小人,口口声声给肃王府扣造反的帽子,不容肃王府辩驳,只用一句话堵他:“你们既然不承认,那便说出肃王世子的下落” 阿俊的下落他们哪里知道阿俊乃是被麻一带走了,往神秘的月圣国而去。之所以说是身患重疾,送往方外修养,便是不愿接受阿俊身故之事,并抱着一丝希望,兴许麻一或仪兰能救得了他呢如今,竟是这丝不落忍与期盼之情,引出了大麻烦。 “我去找他。”望着议事厅中,因此事而焦头烂额的肃王和涂大海,涂菲媛站了出来,神情冷静沉着,显然不是一时冲动的想法:“他们都不敢去,唯恐丢了性命,我不怕。” 如果是阿俊,必然不会伤她。她且要去看看,究竟是不是他如果是他,又为何不来见她,也不给她传信 “不可。”肃王不同意道,“如今且不明确那究竟是否阿俊。倘若不是,你便有危险了。” 倘若是,他如今不肯回来,又做下这种事,只怕已物是人非,因此竟不同意。 “媛媛可是一定要去”涂大海较肃王而言,对涂菲媛更了解一些,又明白她并非真正的少女,故此见到涂菲媛眼神坚定执着,便知她心念已定。倘若他们不同意,只怕她也会暗度陈仓,悄悄潜了去。因此便道:“既如此,你与我们一同去见皇上吧。” 涂菲媛既要去,自然要去得有价值。既然要有价值,便不能偷偷摸摸地去。 见了皇上,涂大海便将此事一说,表明肃王府c安国公府的衷心:“还望皇上批准。” 肃王府并无子嗣,安国公府也只涂菲媛一女,两府的未来命运全压在这一件事上了。皇上听罢,既觉得可行,又免不了存疑。他看向涂菲媛,问道:“灵慧郡主果真甘愿担当招安使者” 涂菲媛脆声应道:“回皇上,我愿意。” “那好。”皇上并未多做犹豫,招手叫过玉无忧,道:“玉爱卿,你与周将军一起护送灵慧郡主南下招安。” 全心全意地信任,斐勇给不起,他也从来没有过这种东西。他此行派了玉无忧与周将军一起,一为考察玉无忧的衷心,二位撮合玉无忧与涂菲媛,三为消减周家的力量,乃是一箭三雕之计。 涂菲媛没有别的想法,闻言便跪下接旨:“谢主隆恩。” 接了旨后,涂菲媛便回去收拾了随身衣物等,随着大军即日开拔。 随行的还有祁朗,他家将军折损在南方异人手里,他满腔仇恨,自然不肯留在京中。哪怕涂玉儿与两个孩子,也不能叫他困住脚步。涂菲媛理解他的心情,便未多言,何况她心中尚且忐忑不安,哪有劝慰别人的心思 大军走了两个月,便到了目的地。一路上的艰辛与颠簸且不必说。大军扎营之时,涂菲媛悄悄去寻了祁朗。 “你可否悄悄带我去见阿俊”涂菲媛比了个悄声的手势,问祁朗道。 这一路上,两人倒是说过几回话。只因玉无忧有时太过放肆,祁朗看不过眼,便暗中相助了两回。涂菲媛很感激他,便也时时照应他一些。一来二去,两人间的情谊便又恢复了几分,好歹不是因为阿俊将斐烈打落悬崖而引起的迁怒了。 然而这回,提起“阿俊”的名字,祁朗的脸色又沉了下来。他摸了摸腰间的刀,别过脸道:“郡主还是好好待在营帐里吧。” 涂菲媛是涂玉儿所喜欢的小妹妹,又是将军心仪之人,若是看在这两点的份上,祁朗应当是对她极亲近的。可是如今斐烈死了,他最敬爱的将军因为阿俊而死,祁朗对阿俊的恨意可想而知。而与阿俊无比亲密的涂菲媛,便受到他的迁怒。 祁朗既担心涂菲媛的安危,又不能抛开因阿俊引起的恩怨,故此不知如何面对她。一路上对她的照拂,已经是他仁至义尽。这回涂菲媛来叫他带路,他是断然不肯的他自然是要去的,可是他的目的是杀掉阿俊给斐烈报仇,涂菲媛若去了,便是他的阻碍。 涂菲媛听罢,眼睛暗了暗,垂眼道:“一路上多谢你的照拂。”不再多言,转身走了。 大军既已驻扎,最迟两三日后,便商讨出对付异人的战略。涂菲媛不能等到那时候,见祁朗不肯带她去,便回到帐中,做了一番打扮之后,便避过人潜了出去。 离此地不远,有一处地势较高的山头,正是为了探察敌情而用。涂菲媛朝那边走过去,打算仔细瞧一下地形,尽量分辨出阿俊可能在的方位,然而摸过去。 谁知,才走到那片山头上,正远目眺望,不料斜刺里窜出一人来,一手捂了她的口,一手揽了她的腰,而后抱着她飞速遁走。 “唔”涂菲媛无端被掳,不由拳打脚踢地挣扎起来。待察觉到那人掳她而去的方向,似乎是异人所居之处,渐渐停止了挣扎。正好,她也想去那边,借这人的手却是省了力气。 身后贴着一具坚硬的胸膛,结实有力的手臂困住她的腰,涂菲媛估算着对方的身量,约莫比她高出一个半头左右。又垂眼瞧向捂着自己嘴巴的手,皮肤细白,显然是个年轻人。只是,太不怜香惜玉了些,好歹她也是枚美女,又不曾做什么,他何必这样粗鲁对她 自从褪去黑色肌肤与一身肥肉之后,涂菲媛不论去哪里,受到的待遇都极优厚。这一回,被人毫不怜香惜玉地捆住,憋得甚至有些喘不上气,便有些不痛快。然而,他毕竟带着她往她想去的地方,便也原谅他了。 如此行了大概有两刻钟,涂菲媛只觉得腰部全然麻木,失去知觉了,才见到一栋栋建造风格迥异的房屋,周围悉数是细白如雪的沙土,草木不生。身后之人行走如风,带着她来到一栋房屋前,踹门而入。 “砰”的一声,屋门在身后被关上,眼前顿时一片昏暗。随即,腰间的辖制被松开,涂菲媛不禁腿一软坐倒在地上。 就在这时,房屋里点了灯,渐渐眼前明亮少许。涂菲媛看清脚下乃是细白沙土,与在外面所见无异,触手摸去,冷冰冰的,抓起一小撮,便如雪粒一般从指间滑下。这土倒是奇怪,涂菲媛心想。抬起头来,对那人说道:“带我去见阿俊” 看清身前站立的青年,涂菲媛的话才说到一半,便情不自禁地惊叫出声。 “我如今可不是阿俊。”面容分肖似阿俊的青年说道,声音冷冰冰的,眉眼间俱是霜雪般的神色,漆黑的眼眸带着冰冷的恨意,“我叫慕容倾城” 涂菲媛不禁呆了一下,才要从地上爬起的动作,因着这一惊,便又软倒在地上。她抬头看着站在身前不远处的青年,面容俊秀无双,身材颀长优雅,裹在薄衫下的身躯虽然瘦削,却潜藏着冷硬的力量与气势。而他的神情,则是冰冷c憎恶。 “阿俊”涂菲媛不禁低低叫道,“你怎么了” 青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还不曾去找你,你倒是来了”说到这里,他似乎轻轻嗤了一声,“胆子倒不小,居然敢落单,倒是方便了我。” “阿俊,你说什么”涂菲媛愈发听不懂了,看着青年熟悉的脸庞,但却陌生的神情,心头涌现浓浓的不安,“我等了你两年,才一听到你的消息,便找来了,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青年面色冷硬,不见半点波动,他的眼睛闪了闪,仿佛有讥讽之色一掠而过,随即缓缓抬手,摸上挂在身侧的剑柄,缓缓抽了出来。 “噌”宝剑出鞘,被烛火映得冰冷雪亮的剑锋,发出慑人的寒意,激得涂菲媛脖子上渐渐起了战栗,不觉蹬着地面朝后挪动:“阿俊,你要干什么” 来之前,她想过阿俊为何不来京城找她。也给他找过许多理由,比如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比如他长大了,发现对她的感情其实薄弱不堪,迷恋消去,再没值得他留恋的。便连斐烈之死,她也觉得不可能是他干的,必然有误会。 她独独没想到,他会拔出剑来对着她。 涂菲媛怔怔抬眸,看着他伸出来握剑的手,骨节分明,修长白净。这只手曾经掐花给她戴,捉鸟蛋给她吃,曾经抱着她上马,丢她出狼群。而现在,这只手拿剑指着她。 目光顺着他的手攀上,落在他俊秀无双的面上,看见他尖俏的下巴绷紧,薄薄的嘴唇抿着无情的弧度。涂菲媛心中一窒,屏住呼吸慢慢上移,落入他漆黑的眼睛里。只一刻,便被那目光中的冰冷讥诮刺得再不敢看。 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的阿俊,为何会变得如此慌乱,恐惧,心痛的感觉紧紧锁住涂菲媛。她咬着唇,两只手撑住地面,缓慢地爬起来。抬起头,直直望入他的眼睛:“你要杀我为什么” 仿佛没料到她居然还敢起来,明明他的剑尖就指着她的要害。阿俊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也许一时还不想伤到她,将剑尖收回两寸,听着她问的话,冷笑一声:“为什么在你利用我c迫害我c差点害了我的性命之后,你还问我为什么” 他的声音冰似寒潭,满满都是怨恨,让涂菲媛一时不解至极,不由得问道:“我利用你迫害你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你还要装不知道”青年冷笑着将剑尖朝前一指,离她的肌肤仅有毫厘,“你将我如猪狗般奴役使唤了数年之后,还要装不知道吗” 涂菲媛如被雷击,她脸色一白,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阿俊,你莫要同我玩笑了吧你我分离两年,这两年间我思念你之甚,我很想坐下来和你好好聊聊,你不要如此耍弄我吧你再如此,我当真要生气了” “生气是啊,你动不动就以生气做要挟,叫我听你的吩咐。”青年冷冷说道,眼眸中怨恨更浓,“还有什么啊,还有,从前有个小孩,他不听娘子的话,后来他死了。你便是这样将我拿捏在手心里的吧” 涂菲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利用你我利用你,会隔三差五给你做好吃的我利用你,会想方设法弄来上千斤肉食喂饱你我担着多少风险,你都不知道我若利用你,会教你识字算术,不惜欠人情也要给你找娘你这样说,我太伤心了” “你做吃的给我,难道不是为了收买我教我识字算数,酿酒打算盘,不就是为了叫我替你干活至于找我娘,也不过是你的好奇心作祟罢了”青年冷冷地说。 涂菲媛瞪大眼睛:“那你呢你缠住我爷爷奶奶,赖在我家,我撵你也不走,难道不是你利用我在先后来你找到了姨母,我可有强迫你跟在我身边每天晚上到我家来的人,是谁编了花环给我戴,骗了我的承诺的人又是谁难道也是我逼你的吗” “住口”忽见青年脸色一变,好似恼羞成怒,右手往回一缩,随即飞快往前刺去。 冰冷锋锐的宝剑,带着割人的寒意,直直朝着涂菲媛的肩膀刺来。涂菲媛又惊又怒,又伤心不已,看着身前形如芝兰玉树般的青年,那张俊美无双的面孔上带着的绝决与残忍,再想他往日对自己的乖巧与顺从,一时悲从中来:“你刺死我好了” 不躲不避,站在那里由着剑尖刺来。 青年脸上的怨愤之色逐渐被快意占据,握着宝剑,裹挟着恨意与无情,眼看就刺到涂菲媛的身上。涂菲媛甚至感觉到剑锋上的冰冷气机,冷得透骨,再见他毫无收势的意思,心中又是惊愕,又是伤心,又不敢相信,阿俊怎么会变得这样 就在剑尖将将触到涂菲媛的衣裳,眼看就要刺破皮肉的时候,忽然青年的左手暴起,猛地打向右手的手腕,经此一击,剑尖便偏了方向,对准涂菲媛身侧的空当。青年收势不及,往前冲了一步,剑尖刺向空气之中。 仿佛没料到会有此变,青年脸色骤然变得难看,他不知想到什么,恶狠狠瞪了涂菲媛一眼,而后挥剑再次朝涂菲媛刺来,这一回直直对准她的心口。然而这一回,他的剑才刺到半途,便被左手拦住,而后右手也不听使唤了一般,握着的宝剑频频颤抖。 最终,“叮”的一声,宝剑坠在地上 “哼”青年微怒道,弯腰想去捡剑,却愕然发现左手两手竟然互相搏斗起来,全然不听使唤。除此之外,他的背脊也有不听使唤的趋势,竟然弯曲不下。他再迟钝也发现身体的异样了,何况他乃是聪明绝顶之人,立即抬眼瞪向涂菲媛:“你使了什么妖法” 涂菲媛一眼不错地目睹了他的异状,心中的惊怒悲愤逐渐被压下去,变得又甜又涩起来。甜的是,他不管何时都不肯伤她分毫。涩的是,他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变得这般模样。便在这时,听到他问她使了什么妖法,一时又气又恼:“我使妖法我会使什么妖法倒是你,使了什么妖法,叫我的阿俊不认我你快把我的阿俊还来” “少嘴硬”青年捡不了剑,索性弃了,慢慢站直身体朝涂菲媛逼近,忽然抬手掐住涂菲媛的脖子:“我要杀你,就算没有了剑,也照杀不误” 涂菲媛握紧拳头,不惧不怕,仰头看他:“你这个妖怪,把我的阿俊还给我” 她不知阿俊被带走之后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阿俊乃极尊之体,那什么月圣教对他图谋甚大。也不知道是不是住着什么老妖怪,夺了阿俊的身体。 通过方才的事,涂菲媛猜想,阿俊的意识或许还留在这里,尝试呼唤道:“阿俊,我来接你了你要争气,不要被他压制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离你二十岁还有一年,等你醒来我们就成亲” 少女明媚的容颜,好似春日娇花一般,那双黑珍珠一般的眼眸,更叫人无法移开目光。她仰着头看他,又坚决,又骄傲,更带着灼灼的自信光彩。青年低头瞧着这张皎洁面孔,但觉身体深处有什么在燃烧,逐渐烫得他的心脏一阵抽搐,握着她的脖子,怎样也掐不下去。 涂菲媛感觉到掐着脖子的手变得松了,虚笼着脖子,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再看青年的脸,好似在遭受挣扎一般,神情微微扭曲,额头鼻尖渐渐冒出汗来。她心中略安,更加鼓起底气,对他说道:“你杀不了我的” 青年沉沉看了涂菲媛一眼,说道:“我今天身体不适,明日再杀你” 说罢,飞快收回了手。 涂菲媛瞧得分明,他对付她时,动作略见迟钝。而收回去时,每每飞快轻盈。心中有了计较,心下的不安便没那么浓厚了,因冷笑一声,对他道:“老妖怪,你占了阿俊的身子,还妄想杀我阿俊不会让你得逞的” 青年的脸上阴沉如水,一手提起她,往一旁的椅子上按去,动作毫不怜香惜玉。随即,弯腰捡起墙角的绳子,预备将涂菲媛绑起来。 涂菲媛被他按着动弹不得,再看他提着绳子,欲将自己一圈一圈捆起来,心里恨他粗鲁,更恨他占着阿俊的身躯对她做这样的事,不禁狠狠瞪着他。青年被她一瞪,倒好似高兴起来了,脸上的阴沉消去三分,逐渐有了两分得意的模样。 “我疼”忽然,涂菲媛倒吸了一口气,瞪他说道。 青年得意的神色更浓,拎着绳子才要将她绑得更紧,谁知手却不听话,竟缠了一圈松的,不禁面色大变。 “扑哧”涂菲媛眼看这一圈绳子松松垮垮,从自己胸前滑落下去,忍不住笑起来,抬眼看向他,柔声说道:“阿俊,你真的要绑我吗” 青年的手一颤,捆她的动作蓦地顿住了。再看他浑身微僵,好似陷入激烈挣扎一般,额上渐渐又落下汗来。 涂菲媛心中一动,再接再厉,用温柔得滴下水来的声音说道:“阿俊,我好久没有见你,心里十分想念你,我真想跟你一起坐下来说话。” “阿俊,你真的要将我捆起来吗我一听你的消息,便面见皇上请命而来,只为看你一眼。好容易才到了这里,见到了你,你却要捆着我吗” “阿俊,你长得更好了,又高又大,又俊又美,我见过的男子没有及你一根手指头的。” “阿俊,我想抱抱你。” “阿俊,你不想抱抱我吗” 她说的话一句比一句轻柔,全是阿俊从没有听过的语气,又都是绵绵情话,故此青年受到的震撼比方才更甚,一时竟然全身轻颤,不能自抑了起来。他紧紧攥着绳子,却朝前走不了半步,瞪着一双漆黑眼眸,凶狠地瞪着涂菲媛:“住口” 涂菲媛望见他的眼神,不由微怔,心中陡然浮现一丝不安。 这个眼神,好生熟悉。就像当初涂菲媛才捡到阿俊的时候,他看向她的眼神,警惕c敏锐,小兽一样机警。她但凡哪里惹着他,他便用这种毫不客气的凶狠的目光瞪着他。 这不是什么老妖怪,这是阿俊。 他就是阿俊本人。 “阿俊,你当真如此恨我”涂菲媛百思不得其解,如果他是阿俊,为何会对他们的过去一口否定,还如此恨她明明他是如此聪明的人,何至于将她对他的心意曲解成那般仰头看着他凶狠的面容,心中不由一阵悲意。 他把他们的过去都否定了,他还要杀她:“阿俊,你还有心吗” 阿俊身子一颤,随即凶狠地道:“当然有我的心,谁也夺不走” 涂菲媛顿时一阵悲意涌来,她问的是,他对她的心还在吗他回答的是,他当年被银袍人挖走的心又抢回来了。莫非是他的心在银袍人那里受到了什么意外咬了咬牙,从绳子里脱出去一只手,向前伸去:“叫我摸一摸如果你真的有心,却还要杀我,我就叫你杀” 她不信,她一定要亲手摸到他胸膛里跳动的那颗心。 阿俊的身子仍旧僵硬着,漆黑深沉的眼睛盯着她,脸上的汗依然不停冒出来。良久,他松了手里的绳子,向前走了一步,声音微微沙哑:“你摸。” 涂菲媛立即扯开身上的绳子,向前一步,伸手去扯他的衣裳。 “摸就摸,谁叫你扯我衣裳”阿俊微恼,抬手格挡。 涂菲媛道:“我不仅要摸,我还要看。”一边说着,一边去扯他的衣裳。将衣裳扒开,露出他的胸膛。涂菲媛抬眼看向左胸处,但见一片颜色深深深浅浅的红色疤痕,覆着他的左胸,周围鼓起一道道坚硬的伤棱,向周围张牙舞爪地扩张着,狰狞无比,十分触目惊心。 涂菲媛伸出左手,将掌心贴了上去。就在她贴上去的一刹那,只觉得掌下身躯微震,似要躲开。她一手贴着他的胸口,一手捉着他的衣服,不叫他躲避。但觉掌下的胸膛,心跳健壮有力,只是略见急促,是一颗健壮的心脏。 “阿俊,你真的要我死”涂菲媛低低地说,对着掌心下面的胸腔说道。 说罢,蓦地掌下身躯一震,随即心跳愈发激烈起来,咚咚咚,震得她的手心微微发麻。 她松开手,后退一步,抬起头来,看着他说道:“你不是我的阿俊。我的阿俊不会这样对我。你要杀我就杀吧。”说罢,别过头去。 她心中是真的难过,她担心了两年,思念了两年,才得到消息便急匆匆赶来,却没有见到她想见的那个人。蓦地,眼中一片热意,视线渐渐朦胧起来。她不想在这个阿俊面前落泪,便垂下头,默默忍住伤心。 却忽然间一只手伸过来,落在她的眼睛下方,接住她掉落的一滴泪。涂菲媛一怔,蓦地抬头,便见阿俊的神情有些异样。心中来不及多想,忽然阿俊冷哼一声,露出讥讽来:“这种手段你倒是从不曾对我使过。你大概以为我会中招罢可惜,我今非昔比。” 涂菲媛的一颗心如坠冰窖,也冷冷说道:“是啊,忘恩负义,负心薄情,当真今非昔比” 阿俊被讥讽得怒了,一把抓起涂菲媛就往床上丢:“你以为我绑不了你,就对你没有别的法子了吗”说着,自己也往床上倒去,双臂搂住涂菲媛的肩膀,双腿夹住涂菲媛的双腿,将她整个人锁进怀里:“我说过今天不杀你,就不杀你。不过,若是想你逃,再不能了。” 她如同布偶一般被他裹进怀里,连动弹都不能,如何还能逃但觉男子身上独有的气息冲进鼻子,煞是好闻,涂菲媛又气又恼,挣扎起来:“你放开我流氓休占我便宜” 若是从前的阿俊,将她搂一搂c抱一抱,她面上拒着,心里是喜欢的。只等着他长大后,对她的心意更成熟后,两人结为夫妻再行亲密之事。而眼前的这个阿俊,他恨涂菲媛还来不及,涂菲媛也不喜欢他的冷漠无情,自然不肯跟他如此亲近。哪怕他比从前的阿俊更要俊美,身上的味道十分好闻,也不愿意。 “老实些”阿俊凶她道,“我要睡觉了,你不要打扰我” 涂菲媛顿时气结:“你放开我,我自然不会打扰你” “若放开你,你定要跑了,我明天杀谁去”他振振有词道。 涂菲媛气得道:“那你还是将我绑了好了” 她宁肯被他绑了,也不肯被他搂抱着,因而捶他道:“阿俊你当真要如此欺侮我不成” 这回呼唤的是从前的阿俊,她知道他偶尔会对她心软,只盼这次也会如此。谁知,他的身子只是顿了一顿,便长手长脚一伸,将她抱得更紧了。 “你”涂菲媛气得半死,一时竟没想起来,便是从前的阿俊,也是更希望抱着她的。她几番挣扎,只是挣不开,气得张口咬到他胸口,狠狠合上牙关 阿俊被咬得痛呼一声,这回放开了她。但也只是放开她的上身罢了,双腿仍然紧锁着她。他上身撤离一些,皱眉看着她的嘴巴:“我怎么才能叫你咬不了人” 涂菲媛看着他眉头微锁,眼眸深沉的模样,不由得心中一紧,莫名有些不好的预感。念头才落,蓦地眼前一晃,下一刻又被锁进他的怀里。 这一回,她的脸没有被按进他的胸口,而是被他双腿一夹,继而一拱,整个人朝上面挪腾几分。随即,嘴巴被两瓣温热的c湿润的什么含住。 涂菲媛头皮一炸,气得瞪大眼睛,张口就要咬他。却见他眼疾手快,一手掐住她的下颌,叫她合不上口。而后含着她的嘴唇,将她又吸c又吮c又舔c又咬,最后竟然吻进她的嘴巴里,长驱直入,凶狠勇猛地亲了起来。好似她是什么美味的食物,他要舔着吃c咬着吃c捧着吃c按着吃,想吞下肚,又舍不得吞下去。 涂菲媛被他困得紧紧的,挣也挣不脱,下巴又被他扣着,合也合不上,最后连喘气都困难了。只觉得嘴巴舌头都被亲得麻木了,心头的羞愤c恼怒也由浅至深,又由深至浅,最后只想着,求他给她留点空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涂菲媛以为他要将她拆吃入腹时,他约莫是累了,才停了下来。涂菲媛气喘吁吁地瞪他,想将愤怒c谴责的情绪传递给他。谁知,却见他长发凌乱,双颊晕红,一双黑亮的眼睛熠熠生光,不知为何竟然张不开口。 “哼”涂菲媛扭过脸去,不愿看这恼人的一幕。才扭到一半,蓦地又被他扳住了脸,一把捧住俯身又亲了下来。涂菲媛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死命地挣扎,手脚嘴并用,就是不肯配合他。她便如小野猫一般,亲一口便扎嘴,阿俊渐渐不得趣,抬起头来:“媛媛” 声音低低的,娇娇的,哑哑的,好像一根羽毛拂在心间。这声音好听得,涂菲媛只觉得耳朵都要怀孕了。满腔的气恼顿被打散大半,只余少许几分还支撑着理智。她抬手推了他一把,冷笑起来:“你叫我什么” 哼,媛媛,叫得可真亲密啊自她进屋以来,他头一回叫她名字。 “媛媛”他无辜地又叫道,双手仍旧按着她的肩膀,舔了舔嘴角,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忽然,他神情一变,骤然放开了她,咬牙切齿道:“好啊,你如今真是手段层出不穷了,什么都使得出来了你,你竟然连美人计都用上了” 涂菲媛顿时气得要死,险些一口血喷出来,恼得立坐起来,捏着两只粉拳捶他:“谁对你用美人计了你自己轻薄了我,又怪我来可是我叫你轻薄的我叫你轻薄了吗你这个混蛋有本事你这就杀了我,再别被我蛊惑” 阿俊给她捶得脸色很不好看,便伸手去推她。谁知手才伸出去,竟反将她拥进怀里来。顿时,脸色更不好看。张口想道,你这个妖女,不准对我使妖法谁知张开了口,说的却是:“媛媛,你不要生气。” 声音又软又轻,哀哀的求她:“我心口疼,你不要捶我了,媛媛,疼。” 涂菲媛顿时想起来他胸口那骇人的疤,捶他的动作立刻停下,只是仍有气,便问他道:“你究竟想如何你说你恨我,却又轻薄我。你说想杀我,却又抱着我不放。我实不知道你想怎样。”顿了顿,声音低落下来:“我自见了你,这一颗心就被你折磨得死去活来,再也受不了刺激了。” 阿俊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偏偏竟是说不出话来,渐渐额头上又急出了汗,一时俊脸都有些扭曲起来。涂菲媛仰头看着他,渐渐也有些怕了,她是不知道他怎么了,却知道他如今的情形委实算不得正常,才想劝他不要想了。蓦地,他双臂一伸,将她死死拢在怀里。涂菲媛肺里的一口气悉数被挤了出去,好悬没呛着。 “咚”忽然,阿俊直直倒了下去,高大的身躯撞上了床板,发出闷闷的声响。 涂菲媛被他搂着一同倒了下去,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很是吓了一跳。抬眼瞧他,却见他双眼紧闭,牙关紧咬,竟是昏迷了。 “阿俊”涂菲媛吓着了,连忙推他道。 自见了他以来,虽然他口气很不好,态度也烂糟,但是如实说来,其实并没有对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涂菲媛心里气他,倒也没有真的恼他,因此见他无缘无故昏迷,不由得十分担心起来。 然而不论她如何呼唤,他总是不醒,且额上汗水不停冒出来,很快打湿了鬓边的头发,湿哒哒地贴在他的耳边,十分柔弱堪怜。 涂菲媛见着他这般模样,再想起他可气的行径来,那气愤便又减了一分。她低低叹了口气,勉强从他怀里挣出来,走下床,在屋里望了一圈。但见屋子并不大,仅有一张床张桌子只椅子,桌子上放着一只粗陋的茶壶,边上是两只同质地的茶杯,除此之外再无旁的家什,不觉微怔。 她陡然想起来,这次随军南下,是做什么来了他乃是太子,居住的地方尚且如此简陋,何况其他人难怪他要率人进犯 思及至此,涂菲媛不由皱起眉头。她又想起自己被掳来时,路上见到的一幕,竟是除却房屋之外,寸草不生。土地都是白色的,冷冰冰的,像沙似雪。这样的土地,约莫是不产粮食的。 可是,月圣国呢怎么他们不在月圣国,却跑到外面来了涂菲媛十分诧异,却苦于阿俊昏迷了,无人可问。一时得不到回答,涂菲媛便放弃了思索,走到桌边,倒了一杯冷水,走到床边抱起阿俊,勉强往他唇内倒了几滴。 做完这些,涂菲媛便想回去了。她出来的时间不短了,又不曾知会其他人,这会儿众人多半已经发现她不见了。若是耽搁时间久了,只怕要引起麻烦。涂菲媛叹了口气,又看了阿俊一眼,便转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她来便是为了找他,既见他平安无事,她也算放下心。至于他们之间的感情,涂菲媛生气过后,倒不觉得十分难过。当年他小小年纪,见到自己对他好,便一径追随。她早想过了,等他长大后,兴许对她的感觉便会变了。 如今不过是担心的事情成了真,她早有预料,便也不至于太过震惊。外面的天已经暗了,夜风凉飕飕的,吹得身上有些冷。涂菲媛紧了紧衣裳,根据来时的记忆,往回路走去。一面想着,见了祁朗,如何化解他和阿俊的仇恨。 除此之外,还有异人进犯之事,又如何能两全其美呢回身一望,但见房屋连绵,住着的人不在万人之下。 涂菲媛听涂大海说起过,月圣国的水土极好,所产之物皆比世俗之物好上数倍,人体的肌能也要优越许多。故此,多次打败了正规士兵队伍,便连斐烈也没占着便宜。涂菲媛回过身,踩着一地如雪细沙,思索着解决之法。 “祁朗”走到半路,忽见前方快步行来一人,浑身包裹在暗色衣袍中,瞧着身量很是熟悉,不由得住脚唤了一声。 对方经她一唤,立时停下脚步:“郡主” 声音熟悉,果真是祁朗。 “你做什么去”涂菲媛慢慢抬起脚步,朝他走去,正正拦在他身前。 祁朗抿了抿唇,说道:“郡主既然无事,就速速回营吧,晋阳侯已然着急了。”说罢,抬脚一迈,身量错过涂菲媛,就要往前走。 “你送我回去。”涂菲媛伸手抓住他的袖子,“姐夫。” 祁朗的脚步便是一顿,融入黑暗中的神情略有些懊恼。涂菲媛摆明了在威胁他,偏偏他不得不受这份威胁。谁叫他是她的姐夫呢,他最爱的女人所最疼的小妹妹要走夜路了,他做姐夫的不随行护送,传了出去,日后还要不要在岳家立身了 涂玉儿一家对涂菲媛的感激,那是实打实的。若是没有涂菲媛,教训了那郑屠户,救出来涂玉儿,祁朗现在说不定还打光棍呢。何况,涂玉儿这样温柔知心的女人,生得又漂亮,祁朗上辈子修了福气才能娶到她。只论这一点,他也不能对涂菲媛不闻不问。 “快些走吧。”祁朗终于没能狠心不管,转过身,对涂菲媛说道。 涂菲媛听出他口气里的疏离,心下微叹,说道:“我现在不想回去。你带我去斐烈坠落的悬崖边上。” 祁朗愣了一下:“郡主去那里做什么” “我想看看他。”顿了顿,涂菲媛轻声道。 祁朗想起斐烈不曾说出口的心思,心下黯然,转身抬脚朝一个方向走去:“跟我来吧。” 涂菲媛跟在他身后,走了不知多久,终于在一处空旷寂静的山顶上停下来。只见祁朗抬手指向前方,道:“将军就是在这里坠下去的。” 前方空洞洞的一片沉寂,薄薄的月色隐约照出山体树影朦胧的轮廓,狰狞而阴森。涂菲媛向前走了一段,来到山崖边上,垂首去看。但见深不见底的悬崖下方,一片沉黑,天上朦胧的月光和星子根本穿不透这黑暗,阴森犹如鬼蜮。 “咦”忽然,涂菲媛口里发出一声疑惑,她小心翼翼上前半步,更将腰身歪了一歪:“那底下是什么” 祁朗被她问得一怔:“什么底下” “下方似乎有灯光。”涂菲媛惊道,回身对他招手:“你过来看” 祁朗连忙走过去,站在她身边,低头往下方看去。但见遥遥的深处,竟果真有橘黄色的火光明明灭灭,不禁大吃一惊:“难道下方有人居住” “这灯光甚是奇特。”涂菲媛这会儿已经从初时的惊讶中回过味儿来,拧了眉头说道:“这悬崖不知多深,月光都照不透,如何能有灯光传上来” 祁朗却激动起来:“既有灯光,便有人,说不定将军没有死”他一边说着,一边激动得朝涂菲媛说道,“我要下去找将军” “慢”涂菲媛连忙拉住他,“这大晚上的,什么也瞧不清,你如何下去不若等明日天亮时,带了人往下面探去,兴许有线索。” 谁知,往日里行事沉稳的祁朗,这时竟听不进劝起来,一味推开涂菲媛,弯腰趴在地上,就往下头爬:“将军将军等等我” “祁朗”涂菲媛愕然,“你干什么你疯了快停下”因见他已经趴了下去,就要往下爬,急忙走近,死死抓住他的手:“悬崖这样高,你这样爬下去根本没活路,你不要玉儿姐姐了吗,你不要你的孩子了吗,斐烈若是知道你这样不顾轻重,也不会原谅你的” 祁朗顿了一顿:“将军不会原谅我的” 涂菲媛听他声音带着恍惚,不禁心下一惊,祁朗怎么跟着了魔似的不经意间目光越过祁朗看向下方,但见底下明明灭灭的光点越发多了起来,并开始晃动,遥遥竟似要冲上来,顿时心下一凛,顾不得旁的,抬手一巴掌扇在祁朗脸上,喝道:“醒醒” 祁朗经她一打,浑身一个激灵,再瞧此时身处的情景,心下大骇:“我怎么爬下来了我要做什么去” “快上来”涂菲媛见他醒来,心下暗道侥幸,连忙拉着他爬上来。等他爬上来后,便将方才的诡异与他说了。 祁朗听罢,好不惊异:“我隐约记得方才听到将军唤我,他在下边被人囚住,要我下去救他呢” “此处甚是诡异。”涂菲媛思及方才看到的晃晃动动的明灭光点,暗暗心惊,后怕地道:“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 祁朗却有些犹豫,忍不住又往悬崖下看:“可是,将军” “有什么打算也要明日再说”涂菲媛飞快打断他道,一把抓住他,往回拉着走:“你想想玉儿姐姐,想想家里的孩儿,便是斐烈当真在下面,假使叫你用性命来换,你也不应该” 祁朗被她拽得踉跄一下,再听到她严厉的教训,竟然答不上来。一路沉闷着,并不言语。直到行至军营驻扎处,才住了脚步道:“多谢你救我一命。”顿了顿,声音一沉:“但是将军的仇,我还是要报。” 涂菲媛住了脚步,低声说道:“你为斐烈报仇容易,只消杀了阿俊即可。但是阿俊身后数万人,你杀得干净吗倘若你杀掉阿俊的消息走漏,玉儿姐姐与孩子的安危谁来负责” 祁朗陡然睁大眼睛。 “阿俊的身手和力气,当年你就晓得。如今斐烈都奈何不得他,难道你能得了好”涂菲媛见他在听,便继续说道:“我见阿俊了,他同以往不同了,跟我都不念旧日情谊,险些杀了我。你去了,只怕必死无疑。叫玉儿姐姐孤儿寡母怎么办”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抬起头来,看着他道:“玉儿姐姐还年轻,难道要守一辈子寡或者带着孩儿改嫁,你舍得” 祁朗听罢,陡然如同抽了骨头一般,浑身透出颓废的气息。他张了张口,什么也辩驳不出来。涂菲媛说得都是大实话,他再清楚不过了。本来他想着,他静悄悄去找阿俊,若是他死了,就叫玉儿改嫁罢了。然而方才当真遭遇过一番生死,此时再回想起来,全是后怕。 他的玉儿,已经吃了那么多苦头,他如何还能叫她再遭受一次丧夫之痛c再嫁之辱 “斐烈是为国捐躯,他死的是大义。你若因此寻仇,便是私情。”涂菲媛说道,“倘若是个男人,就在战场上,光明正大与阿俊做个了断。” 祁朗沉默片刻,默默点头,冲她一拱手,转身去了。 涂菲媛回到营帐里,果见玉无忧迎上来,神情有些不好:“郡主到哪里去了” “去祭奠武成王了。”涂菲媛淡淡道。 玉无忧听完,脸色并未有好转。若她是去找阿俊了,便是投敌,便是犯了私情。而她乃是去祭奠斐烈,这个张狂自大的男人,玉无忧同样不喜。这两个都是阻在他追美之路上的臭石头,一个死了,一个他还没弄死。 罢了,他跟一个死了的人计较什么转眼间,玉无忧脸色稍霁,笑着道:“郡主可曾吃过饭了若不曾,快进来坐,我叫人端饭菜来。” 说着,一撩旁边营帐。 涂菲媛瞧了瞧他的营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出乎意料竟然点了点头:“如此便劳烦晋阳侯了。” 玉无忧眼前一亮,涂菲媛甚少搭理他,闹得他一个人独角戏唱了几年好没意思,如今可算想通了吗喜上眉梢,殷勤地打起帘子:“郡主里面请。” 待坐进里头,玉无忧关怀备至,倒茶递点心,等到涂菲媛吃罢,才问道:“郡主出去得甚早,为何这样晚才回来可叫我们担心坏了,派出去找郡主的人,还有几队没回来呢。” “本来该早早回的。只不过,见了些风景,便一时流连忘返。”涂菲媛轻声说道。 玉无忧好奇问道:“是什么景色,叫郡主如此难舍” “嗯,说出来只怕晋阳侯不信。”涂菲媛沉吟了一下,说道。 玉无忧立刻道:“莫非是什么奇景郡主且说来听一听,叫玉某长些见识。” “既如此,我便说了。”涂菲媛放下茶碗,擦了擦手,说道:“武成王乃是坠落悬崖而亡,我便去那悬崖边上祭奠。因感怀良久,等到起身时夜色已深了。我瞧见悬崖下有许多明灭的光点,似是人间烟火,沉沉浮浮,又恰似鬼蜮,不由得便多呆了些时候。” 玉无忧的眼睛眯了眯:“我听人说郡主乃是与祁先锋一起回来的” “便是如此。这等景象,祁先锋自是也见了的。”涂菲媛坦然说道,“晋阳侯若不信,只管遣人去问即是。”因吃过了饭,便起身同他告辞了,不顾他的挽留,径自起身走了。 玉无忧坐在原处,眼睛眯了起来,思索着涂菲媛此举的用意。 她惯常是不爱搭理他的,这回不仅应了他的邀请,更与他说了好些话,倒是奇怪。而且,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以为他会好奇,而私下去瞧他又不是那等好奇心极重之人。 因想不通,索性起身又追了过去:“郡主可歇下了” “不曾。”帐子里,涂菲媛听到他的声音,眼中闪过一抹了然,冷冷勾唇,掀开帐子走了出去:“晋阳侯何事” 玉无忧眯眼笑道:“我想请郡主带我去瞧那美景。” 既然摸不清涂菲媛想做什么,不如直接如了她的意,就去悬崖边上瞧一瞧。况且,那悬崖边上能有什么她总不能打着将他推下去,给斐烈陪葬的心思吧即便如此,他届时离她远些,再多加小心也就是了。 格外想要摸清涂菲媛用意的玉无忧,心里还打着别的主意。她不是说那是美景么倘若是美景,与美人一起观赏,倒是风雅。而若是陷阱,便叫她瞧瞧他的机智与勇武。届时,不怕她不动心。竟是涂菲媛若不同意,他反而要说服她。 涂菲媛淡淡笑着,面上瞧不出来心中所想。拒绝了几次,便顺着他的意而去了。去之前,玉无忧特意带了几名亲近的侍卫,在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倘若他当真失了手,入了她的陷阱而有所不测,也有个人证。 半个时辰后,两人站在悬崖边上。 “你看,许多光点。”涂菲媛朝下一看,那些光点还在,心中松了口气,指给玉无忧道。 此时的光点比方才更多了数倍,明明灭灭,沉沉浮浮,因是明亮的橙光,故此竟不觉得鬼魅,只觉奇异优美。 玉无忧未料,涂菲媛说得竟是真的,因而弯腰俯身看去,诧异道:“这是什么景色” 他心里清楚,这悬崖必定深不可测,人所不能及。否则斐烈不会死无葬身之地,也无人去打捞他的尸骨。而就是这样深的悬崖,即便下方有光,也应当半点都透不出来。因十分好奇,便探身朝下看,竟忘了初时打算着远离悬崖,涂菲媛叫他做什么都不应的。 身后的侍卫们见主子如此,怕他有个闪失,便齐齐走过来围住他。这样他一旦有所闪失,也能及时捞住他。 涂菲媛冷眼看着,心里着实捏了一把汗。 方才祁朗被这些光点迷惑,她却没有,故此也不晓得玉无忧是否也会被迷惑。因此赌了一把,若他被迷惑最好,她拉他一把,换他一个人情。若他没有被迷惑,她便坑他一把,再拉他一把,也能达尝所愿。只是,这些侍卫们挨得近,倒叫她不敢有把握。 不论如何,尽人事听天命。阿俊虽然变了心,她却不能放着他不管。念在往日的情分上,能帮总要帮他一把。 “下方果然有灯光”这时,侍卫们纷纷惊呼道,各自找了好的角度,认真往下看。 玉无忧被侍卫们围在中间,余光瞥见被隔开的涂菲媛,心中一安,知是没有危险了,便放心往下看去。 就在这时,异变突现,但见侍卫们渐渐越往下探头,半个身子都要探下去,忽然一人尖叫一声,坠落下去其他人听闻,竟不觉惊奇,反有人张开双手,纵身往下一跳随即,又有人哈哈一笑,拔剑自刎了还有人持剑,去砍其他侍卫 眨眼间,一众侍卫悉数折了进去 果然是魔域涂菲媛心下暗骇,急忙去瞧玉无忧,但见他并未被侍卫们的惊变所打扰,而是面带迷茫,看着下方灯光。渐渐的,脸上露出十分的狂傲骄纵,忽然哈哈一笑,道:“纵这世间,再无叫我束手之物”说罢,袖袍一拂,抬脚就往前走。 眼看着他一脚踏空,就要坠下去,涂菲媛连忙伸手拉他衣襟:“玉无忧” 一股重量沉沉坠来,涂菲媛瞬间被带倒在地,而玉无忧也全身悬在空中,唯有一只手的手腕被抓在涂菲媛的手里。 “玉无忧,你也要入魔障了吗”涂菲媛心中一半担忧,一半镇定地道 玉无忧仰着头看她,眼睛里闪动着幽光,忽而狂纵一笑:“你,也是我的”忽然用力一拉,就要带着涂菲媛一同坠入悬崖。 涂菲媛惊叫一声,死死抓着地面上的一块石头尖儿,又惊又怒:“玉无忧我不可能是你的你醒醒吧你这一坠,英国公府就要起来了你十年的心血就要毁之一旦你甘心么” 英国公府三个字,顿时叫玉无忧浑身一震,眼眸似清醒三分。 “你猜你这一坠,皇上是高兴多些,还是可惜多一些”涂菲媛又加了三分刺激道。 玉无忧这一下清醒了七分,他见自己双脚悬空,唯一只手臂扯在涂菲媛的手里,勉强支撑住,正是千钧一发,目中思索之色闪过,露出恍然与苦涩。 “你答应我一件事,我立刻拉你上来”涂菲媛咬牙说道。她一只手拉着玉无忧,小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唯一只手扳住了地上的一块尖石,实在撑的苦。 玉无忧却是一笑,垂眸瞧去,但见悬崖下光点沉沉浮浮,舞动着逐渐上升,像要冲出来包裹住他。带起来风,将他的发丝都吹了起来,衬得他的容颜愈发狂纵傲然。 “我不答应,又如何”聪明如他,转念便思索到涂菲媛的所求,不答反问。一时间,反手握住涂菲媛的手腕,纵声说道:“你一心为他,只把我的一颗心做草芥,我便拉你下去,叫你来世与我做夫妻” 他从来不是良善之辈,但凡他想要的,一定要得到手。如涂菲媛这般,实属一个例外。他本来打算慢慢熬,熬死了斐烈,再熬死了阿俊,她就是他的了。然而她竟布下这样的陷阱,连自己的安危都放在风口浪尖,只为换他一个人情。 那个小子何德何能,叫她这样为他打算玉无忧尚未消去的三分魔障,渐渐又升腾起来,他情愿拉她一起去地狱,也不会成全那个小子 “你”涂菲媛但觉抓住她手腕的手一紧,随即大力往下坠去,不禁大吃一惊:“你快放手” 她才不要跟他一起死她才不要死在这里 “玉无忧,你放手”涂菲媛大叫道,“我不要你的人情了,你放手” 阿俊虽然重要,她也没打算用自己的命来换。眼看着偷鸡不成蚀把米,什么也没办成,反而连自己也要搭进去,涂菲媛大骇,情不自禁脱口而出:“救命啊” “我们一起死吧”玉无忧哈哈大笑。 侍卫们早就坠下去,谁还能救她眼中清明之色逐渐被贪婪和疯狂所占据,玉无忧抓着涂菲媛的手,用力往下一扯 “媛媛”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一声怒喝传来,夹杂着担忧与焦急,眨眼间就从远处传到近前。就在涂菲媛身子悬空之际,忽然一只手圈住了她的腰,一阵旋转之后,她整个人落在了地上。 “阿俊”涂菲媛看清揽住她的人,不禁一呆。 阿俊却放开她的腰,转去走向被甩在一旁的玉无忧,脸色满是怒色:“你好大的胆子敢害媛媛”弯腰抓起玉无忧的衣裳,一把举过头顶,就要把他抛下悬崖。 “不要”涂菲媛惊叫一声,连忙抓住阿俊,“不要杀他,我要他有用” 虽然不知阿俊如何醒来又赶到这边,然而眼下之际,却是先解决玉无忧的问题。方才涂菲媛遇险,那等念头自然放下,如今安全了,自然又升了起来。她抬着头,看向被阿俊举起来的玉无忧,道:“玉无忧,你若想活,便答应我一件事。若不想,我便不拦他。” 反正侍卫们都死了,一个人证也没有,涂菲媛回去后怎么说都行,反正没有活着的人给他作证。哪怕她说得天花乱坠,将他抹黑成炭,他也洗不白了。 玉无忧苦笑一声:“我答应你,放我下来吧。” 方才他全身坠在悬崖中,不知怎的入了魔障,起了那些念头。如今清醒过来,只觉难堪。况且他着实舍不得死的,他这一身荣耀与地位,皆是他忍辱负重所拼而来,这样死去,实在对不起往日付出的代价。何况,他没活够呢。 “好。”涂菲媛见他答应,知他是清醒了。他是聪明人,这等事情自然会答应的。等阿俊放他下来,便道:“战争伤亡最是无辜。若是有招安之法,还要你和皇上去提。” 依她看来,阿俊发动进犯便是因着土地无所产,族人生活贫瘠。若有一方土地能够自产自足,他自然不会发动战争。他最是没耐心做这些的了。 而玉无忧乃是皇上心腹,又聪明之极,这事交由他来做才最妥当。 “倘若你不曾那般消遣我,我最感激的人,便是你了。”看着玉无忧离去的背影,涂菲媛轻声说道。 玉无忧身影微震,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 “媛媛,你刚才吓死我了”不等玉无忧走远,阿俊忽然一把抱住涂菲媛,倾身弯腰,脸颊埋在她的脖子里道。 涂菲媛冷哼一声,推他道:“你又想如何了这时不恨我了” “媛媛,我一醒过来便赶来找你了。”阿俊抬起头来,好不委屈地道。 涂菲媛不信,道:“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走了之后”阿俊开始将涂菲媛走之后的事情说来。 自从涂菲媛喂他喝完水,又走了之后,阿俊便开始着急了。他原本就没有彻底失去意识,不过是大脑记忆纷乱,意识陷入泥沼,动弹不得。因察觉涂菲媛走了,怕她彻底灰了心,回到京城去,从此再也不理他,顿时着急起来。这一着急,记忆理顺的速度便加快许多,这才赶在要紧时分到达,救下涂菲媛的性命。 “你的记忆究竟是怎么回事”涂菲媛知他不会对她撒谎,听他如此讲,便没什么可怀疑的。接受了他的解释后,便将心中最好奇的事问了出来。 阿俊的声音沉了沉,有些低落地道:“媛媛,从此以后我真的只有你了。”他说罢,俯身抱紧她,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里,低低将银袍人抓去他之后的事道了出来。 当年,银袍人挖了他的心,回到月圣国。麻一带了重伤的他,也回了月圣国。他的心落到月圣教的大长老手里,大长老并其他长老们举行了仪式,召唤出一个亡魂,寄居在他的心脏之中。 而后,月圣教与皇室发生争斗,要夺取他的身躯。在皇后仪兰的带领下,双方大战一场,最终月圣教略胜一筹,阿俊的身躯被月圣教暂时夺去。那颗寄居了亡魂的心脏,被重新塞进他的胸膛之中,而那寄居在他心脏中的亡魂,则要取他而代之。 便在这时,仪兰与麻一发动阵法,要炼化那个亡魂。原来,他们的略输一筹,乃是“不入虎穴蔫得虎子”的险招,只为了困住那个亡魂。事先阿俊已经服下了奇药,能保住他神智清明,好与那亡魂争斗。 月圣教见中了计,立刻同皇室拼命起来。双方势均力敌,大战月余,最终结局惨烈,乃是双方皆全军覆没。 月圣教的教徒几乎死干净,而皇室这边,仪兰的手下也全军覆没,连麻一也死了,只余下仪兰一人重伤濒死。 这时,阿俊与亡魂的斗争也到了尾声,那亡魂侵占不了阿俊的神智,只因阿俊心中留着一个澄明的念头,那便是活着出去找涂菲媛,他要跟她过一辈子。这个念头随着双方神智的交锋,日渐弥坚,支撑阿俊不曾落败。那亡魂斗争不下,便使出毒计,拼尽全力,要抹去阿俊的记忆。他若活不得,也必不叫阿俊活得痛快,他要阿俊忘了最爱的人。 仪兰一直在旁关心照看,她察觉到亡魂的毒计,深怕阿俊当真忘了涂菲媛。儿子忘记心爱的姑娘,并不是不可挽回的大事。然而于阿俊而言,这支撑他不败的念头一去,只怕亡魂就要侵占这具躯壳。这场战斗的结局,便是皇室与月圣教双方俱损,唯独那亡魂渔翁得利。仪兰所要的不是这样的结果,于是拼了最后一口气,以极危险的方法,助阿俊一臂之力。 阿俊本身也在抗争,三方力量一齐作用,最后形成了大相径庭的结果阿俊没能忘了涂菲媛,可也不爱她了,他恨她。那些美好的记忆,全成了屈辱的回忆,他对她只有恨。 月圣教亡,亡魂亦死,月圣教便崩塌开来。原来所谓的月圣国,乃是开天辟地时期,一位神明的宝器,只为镇压一只厉鬼。而这厉鬼,便是那亡魂。时日渐久,神明长眠不可见,而那亡魂也逐渐壮大,侵蚀了看护他的众仆人,也就是月圣教的教众,以心头血为引,种下月溶花,培养圣女,汲取天地运道,又造出阿俊这样一具夺天地造化之体,以待冲出枷锁。 如今亡魂失败,而宝器的精气也在大战中损耗厉害,无法支撑本体,顿时崩裂开来。涂菲媛见到的如雪似沙的土壤,便是宝器的粉末。因毫无精气,故此不能培育植物,也不能供人生活。阿俊醒来后,便带着月圣国的居民寻找住处与食物,这才展开了战争。 涂菲媛听得惊心动魄:“那你是怎么记起来,你并不恨我,而是爱我” “我从这里,到这里,全都爱着媛媛。”他说道,指着自己的头,又指了指自己的脚,最后指了指自己的心,“它不叫我伤害你,我脑子里恨你,这里却不恨你。我想起来斐烈跳下裂缝时说过的话,便知道我的脑子是不正常的。想得久了,便明白了。” 涂菲媛一怔:“斐烈是跳下去的” “嗯。他说下面有东西呼唤他,我拉他,他也不肯,便跳了下去。”阿俊说道。 涂菲媛听罢,大感奇怪:“不是你们交战,你将他打下去的” “我怎么会将他打下去”阿俊甚是委屈地道。 他的记忆虽然混乱,然而只对涂菲媛一个人,并不针对其他人。因为与亡魂交战时,他心里只想着涂菲媛一个人。所以对其他人的记忆都是正常的,唯独涂菲媛不正常。 他知道斐烈是王爷,位高权重,故此见他前来平乱,心里是高兴的。特地寻了一处空旷地方,约他商谈事情。谁知,斐烈却说下面有什么在呼唤他,不顾他的阻拦,便跳了下去。 涂菲媛怔住:“居然是这样。”她想起祁朗,想起玉无忧,想起那些侍卫,不由心中一寒,“阿俊,那到底是什么地方” “月圣国崩塌时震裂的土地。”阿俊说道,“因月圣国崩裂时,并未全体崩裂,有一部分仍然存留着,只坠了下去。他们都很恐惧,并不敢离近了。我也是想着没有人会偷听,才叫斐烈在这里商谈的。谁知他没用,自己跳了下去。” “胡说什么”听他说斐烈坏话,涂菲媛不禁捶了他一下,见他脸上露出不好意思,才又道:“他跳下去时跟你说了什么” 阿俊挠了挠脑袋,说道:“他叫我不要杀你。” “就这些”涂菲媛问。 “他急着跳下去,便只来得及留下这一句。”阿俊答道。 涂菲媛不由拧眉。连斐烈这样的人物,都扛不住下方的迷障吗那为何她没事呢 “你也怕那裂隙么”涂菲媛已经不称呼那悬崖为悬崖了。 阿俊摇头道:“我不怕。就是离得近了,下方总有声音喊我,烦得很。” “那你听到什么”涂菲媛偎近了他,好奇问道。 阿俊答道:“我娘喊我带你一起跳下去,叫我们一家团圆。” 涂菲媛闻言,不由得脸上一黑。 “我想着,带上媛媛的爹娘c爷爷奶奶,才算一家团圆。可是媛媛的爹娘,还有爷爷奶奶,估计是不肯的。而且,我娘死都死了,也不着急一时半会儿就见到我们,我就没理她。” 涂菲媛听罢,心中一时柔软下来。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这时,月辉从当空洒落,映得他面目英俊非凡,一双漆黑眸子明亮如星,盛满温柔的情意。她不禁轻笑,抬手揽住他的脖子,将他拉了下来,掂脚吻上他的唇。 天地为媒,明月为证,她爱上了这个一直爱着她的男人。 晚风徐徐,寒星点点,空旷的山野中响起树叶的哗哗声,为两人奏响温柔的乐章。 ------题外话------ 憋了好些天,终于把大结局憋出来啦,一nn一哈哈~ 希望大家看得还满意。 写这本书的时候,发生了很多事,一言难尽,不说也罢。不论如何,非常感激一直支持我的人,t一ycl一ver,飞梵,女王的小太阳,qq小妹,还有许多其他姑娘,谢谢你们一直支持我,哪怕我断更也没有抛弃我。 最后,特别感谢tt,给阿风写歌词又唱曲,一直给阿风打气。非常非常感谢,祝你一直漂漂亮亮,每天开开心心,飞吻~ 最最后,全文订阅的妹子们可以在文下留言,而后将有少许币币相赠,作为完结的小小庆祝,一nn一 阿风会歇一阵子,再开新文。山高水远,咱们有缘再见 推荐自己的完结文:盛世天下之农门弃妇,男强女强萌包子,身心干净,一对一宠文,非常好看,不容错过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斐烈〔一〕 “你何时回京?”斐烈看着身前长高许多,完全变成青年的阿俊问道。 山崖上的风有点烈,吹得阿俊长发微乱。几缕碎发披在面上,半遮住他绝美的容颜,听了斐烈的话,面无表情,淡漠说道:“此事落定,我便回去。” 斐烈微微蹙眉,阿俊淡漠的模样,让他想起京中满脸期待的涂菲媛,心里有些不悦:“可要我捎口信回去?” “不必。”阿俊的眼中有些不耐,口气里带着些压抑的怨恨与恼愤,听得人心凉。 斐烈一怔,心中更为不悦:“她很想你,一直等你回去。” “等我回去?”阿俊嗤笑一声,口气轻蔑又不屑。 斐烈陡然沉眸:“你此是何意?” 那个眼眸黢黑,肌肤如雪,好似桃花仙子的少女,曾叫他喉咙发渴,如火烧一般灼痛的小姑娘,竟被这个人如此怠慢吗?刹那间怒气上涌,沉声质问起来。 听到他的质问,阿俊讥讽一笑:“我是何意?我以为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的。当年她欺我年少不经事,将我利用得彻底。如今我长大了,明白过来,又怎会再由她驱使?” 斐烈顿时睁大眼睛,满脸愕然。身前的青年,眼里的不屑与轻蔑是那样真实,让他想起出征前躲在远处见过一面的小姑娘。小姑娘面如桃花,双眸黢黑,面上浅笑着,眼底却郁郁不乐。不乐的源头,正是眼前的青年。 那时他攥着拳头想,如果他能顺利回来,度过二十五岁的劫难,便向她坦白心意。只要她愿意,他便守护她一生一世。什么血缘伦理,他不管。阿俊没福气陪她,就让他来伴她。 后来到达战场,他看见了阿俊。阿俊没死,并且愈发俊美高大,气质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即便不愿意承认,他也不得不承认,阿俊配得上他的小姑娘。 他死了心,打算帮阿俊一把。毕竟是小姑娘的心上人,只要小姑娘幸福,哪怕给她幸福的人并不是他,也没关系。等到平定乱事,并安顿异人,就带阿俊回京,叫阿俊和小姑娘团圆。届时,便是九全九美。 他如此打算着,无论如何没料到,眼下出现的这番情形。 “你决定不回去了?”斐烈沉声问道。 阿俊的眼中浮现恨意:“不回去?当然回去”说到这里,他冷冷一笑,又锐又狠,带着森寒的杀意:“她那般折辱我,难道就想轻易算了?” “你说什么?”斐烈顿时大怒,上前一步,提住他的衣襟:“媛媛待你的心,至真至纯,她怜你护你,到头来你竟如此想她?” 一想到他的小姑娘竟被心上人如此想,斐烈不禁又痛又怒。他的小姑娘,走到哪里便将阿俊带到哪里,有什么好的都给阿俊,竟被如此对待 这个小子,这个叫他曾嫉妒不已的小子,得到了他这一生都求之不得的幸运,却如此狂妄他,怎么敢? “我当你是朋友”阿俊拧眉拨开他的手,“你再这般为她讲话,别怪我不把你当朋友” 斐烈怒极反笑:“哈哈朋友?你以为我为什么来此,跟你商谈安顿异人之事?如果没有媛媛,你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 话音落下,他看见阿俊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即被冰冷的漠然压下:“斐烈,你冷静一下。”说罢,转身离去,俊秀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视野中,留他一个人站在山崖边上。 斐烈站在山崖边上,吹着旷野上的烈风,胸中澎湃的怒意并未消退半分。他想,不能就这么算了。阿俊这样对待他的小姑娘,一定不能就这么算了。 然而想得久了,又觉得不对劲起来。阿俊从前对涂菲媛怎样,他是看在眼里的。如果不是因为阿俊对涂菲媛极好,他不会一言不发,就躲进府中。若说阿俊是装出来的,一点也不像。那时阿俊的眼睛干净透彻,一眼就能看到底,不可能作假。 即便他可能看走眼,难道安国公夫妇也会看走眼?如此想了几番,斐烈渐渐觉出不对劲来。阿俊的身世来历,他从周监正口中听过几句,加上阿俊消失得突然,如今出现得又毫无征兆,皆是诡异莫名。也许他消失的这阵子,发生了什么也未可知? 胸中的怒气逐渐被压下,斐烈心念一定,他要先找到阿俊变得诡异的源头,再收拾阿俊怠慢他的小姑娘的罪行。思及至此,身形微动,抬步准备离开。不提防,身后山崖下传来异样的声音,有什么在呼唤他。斐烈听不真切那声音,但是不觉心神动荡,不由朝山崖下看去。 山崖下,本是浓雾缭绕的水汽,原本应当什么也瞧不清。但是当他俯首看去,却见点点橙色光亮,浮动摇曳。又听见遥遥传来的声音,空灵飘渺,似回荡在耳边,忽近忽远。他分明听不真切那是什么,却打心底觉得那歌声中有他最在意的东西。 直到脚下猛地踏空,他陡然回神,原来不知不觉陷入幻境,坠落山崖 这就是他的劫难吗?坠入浓雾的斐烈不由瞪大眼睛,愤怒而不甘心,他没有死在皇室倾轧下,没有死在酷烈战场中,而是死于说不清道不明的幻境?实在可笑 下坠产生的强大气流,冲击他的耳膜嗡嗡鸣叫,粘稠的雾气擦过他的脸,又湿又冷。他心中一片愤怒与不甘,因想起他的小姑娘,还不知她的心上人变成这般,在京中苦苦等待。而阿俊是否真的会进京,寻到她“报仇”? 他心中既对命运的摆布而不甘,又对心爱的小姑娘的未来而忧心,不觉胸臆憋闷,双手握拳,竭力长啸起来:“啊” 随着他的长啸,周身的雾气竟被惊到了一般,迅速四散开来。随即,一张由雾气组成的熟悉面孔,出现在他身前:“斐烈,你渴望跟我在一起?” 那张与他的小姑娘一模一样的面孔,眼角眨着轻笑,微微偏头看着她,眼神天真而柔软。 “哼”斐烈冷哼一声,“锵”的一声,拔出腰间佩剑,猛地挥动起来,瞬间砍断那张由雾气聚起的面孔:“什么怪东西,也配跟本王说话?” 雾气中发出一阵惊叫:“斐烈,你竟砍我的脸,你不是最喜欢我吗?” “哼”这次斐烈根本不屑开口,长臂舞动宝剑,将聚起来的雾气再次砍散。如此这般,过了几番,忽而听到耳边响起一个声音:“机缘孽缘一念间,情霄云散现前缘。” “是谁在说话?”斐烈停止挥舞佩剑,谨慎地看向四周。不知何时,下落之势已止,他立在一片浓雾中,而橙色的光点明明灭灭,就闪动在四周。雾是冷的,贴在脸上又湿又冷,斐烈知道自己还活着,但又不确定是否还在人间。 然而那声音并未再响起,只是在浓雾中,一粒橙色光点忽然晃悠着飞出浓雾,朝他的方向飞来。斐烈神情一肃,拔剑砍去。但如流光飞散,那橙色光点四下散开来,朝着他的身上沾来。就在沾上他的一刹那,竟然没入了他的身体中。 “什么东西?”斐烈不觉心惊,低头看向身上。却见身体依旧,并未出现异状,不由握紧佩剑,机警地看向四周。 却听那个声音又响起来:“机缘孽缘一念间,情霄云散现前缘。” 随着声音的响起,周边的粘稠白雾渐渐稀薄起来,越来越稀,渐渐能看到阳光透进来。很快,树木的绿色影子也依稀可见。斐烈还看到翠绿的草地,上面点缀的几点小花。 不久,浓雾彻底散去,斐烈看见自己站在一片草地上。身上穿的是他的战铠宝甲,手中提的是跟随他十数年的削铁如泥的破军宝剑,脚上蹬的长靴被柔软的鲜草覆盖,有几根细嫩的草茎折损倒下,溢出绿色的汁液,染满他的长靴。 一切真实得不像话,似乎方才一脚踏空,坠落山崖被困浓雾,只是一场错觉。 斐烈抬起头,上空并不是细如狭缝的裂谷,而是坦荡清澈的蓝天。一大片碧蓝,无边无际。他心中一沉,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这般想着,目光便四下转动起来。忽然,他视线一凝,就在十几步之外,草沟里躺着一个人 “姑娘?醒一醒?”斐烈将宝剑入鞘,挂在腰间,走过去查验一番,发现是个受伤的姑娘。一只脚的脚踝脱臼,半边肩膀碎裂,身上还有多处擦伤,受伤很是严重。 他唤了几声,不见对方清醒,又四下扫视一番,发现并无危险痕迹,便蹲下了身,将女子脱臼的脚踝回位,而后简单处理了下对方的伤势。在他处理伤势的过程中,女子眼皮颤动,似醒将醒,却始终没有醒来。斐烈还想从她口中问出什么,见她不醒,便也无法。又见四周并无人烟,因而俯身将她抱起,择了一个方向走去。 “斐媛” “媛姐” “老大” 走出不多远,忽然前方传来一阵阵呼唤。有男有女,越来越近。 “斐媛?”抱着女子前行的斐烈,听得这个名字,不由得脚步一顿。 很快,前方出现几道身影,有男有女,装扮皆是奇怪无比。男子赤着小腿,女子有的赤膊,有的赤脚,跑起来毫无顾忌,半点优雅姿态也无。 “这位先生,多谢你救了我们老大”一名男子打先跑过来,对斐烈惊喜地道,目光落向他臂弯里的女子,担忧叫起来:“老大?老大你怎么样?” “斐媛?天啊,怎么伤得这么重?”随后跑过来的几名女子惊呼道。 斐烈皱起眉,目光在对方几人身上扫了一圈,最终落在怀里抱着的女子脸上:“你说,她叫斐媛?”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斐烈〔二〕 两旁是雪白的墙壁,脚下是光可鉴人的大理石铺就的走廊,身穿白色及膝长袍的男子女子在走廊里来来回回,间或交谈一两句。 斐烈站在走廊上,左手扶住破军的剑鞘,微微抿着薄唇,消化着脑中凭空出现的知识。 这是医院,身穿白色及膝长袍的男子女子都是大夫,而他一路抱回来的名叫“斐媛”的女子,就在前方的手术室中,因半边肩膀骨头或轻或重地碎裂了,要破开肌肉进行处理。 他看着前方一扇由金属做成的门,上边写着三个字:“手术室。”分明不是他自幼熟悉的字体,却偏偏他就是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斐烈渐渐蹙起了眉,他坠落山崖,无故出现在这里,又平白懂得了许多东西,究竟是什么妖法? 并且,还有一个名叫“斐媛”的女子,这究竟是巧合,还是阴谋?莫非只是针对他一个人的阴谋? “哎,这位先生,还没请教你叫什么名字?”一个赤着小腿的男子走过来,满脸感激与热情,掏出一只纸盒,并从纸盒里夹出一根白色与橙色相间的细卷,问他道:“抽烟吗?” 斐烈的视线微转,落在雪白墙壁上贴着的标语,又转回来看向男子,挑了挑眉:“医院不许抽烟。” “啊,对,我怎么忘了”男子讪讪一笑,收回了烟。 这时,又有两人走过来,一男一女,都是在山间遇见的。两人都很好奇地看着他的打扮,然后女的说道:“先生,你就这样跟我们赶过来了,不耽误拍戏吗?” 拍戏?那是什么?斐烈心头才浮现出疑惑,随即脑中就涌出许多有关“拍戏”“演员”的概念。他不动声色地握紧了破军的剑鞘,说道:“已经告一段落,并不影响。” “喔原来先生真的是演员?”女的更加惊讶了,看向他的眼神带着辣的情愫:“先生在拍什么戏?是武打戏吗?先生是中国人吗?为什么我从来没在荧幕上见过先生呢?” 他乃是率兵征战的王爷将军,怎么可能做那种抛头露面,徒惹人笑之事?斐烈的眼中闪过不悦,他是父皇最出息的子嗣之一,曾被父皇亲自教导御兵之道,跟戏子可没有丝毫关系。 然而脑中又浮现许多文字,告诉他演员并非他想象中卑下的戏子,在这里乃是一种极受追捧的职业,甚至影响号召力堪比国家机构。斐烈更加握紧了破军,心中浮现恼怒,究竟是什么东西跑到他的脑子里来了?他谨慎提防着周围可能会出现的危险,便没有回答身前女人的问话。 而女人见他面目冷峻,不好亲近,不由得也就住了口,与旁边同事相视一眼,站到旁边去了。 “哎你干什么?你这个人,快住手”忽然,旁边走道里出现一阵争执声。紧接着,一名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狼狈地退出来,两只手举起来护住头,嘴里说着:“手术本就有一定危险,家属都是签了字的,现在出了这种事,我们也不想的,你们不要这样” “庸医还我老婆”一名双眼赤红的男子从旁边跑出来,手里举着一根木棍,朝着男医生打过去。在他身后,还有几个年纪大的男人女人,也拿着东西边喊边打:“还我女儿”“还我媳妇” 男医生躲得狼狈,哪怕旁边有护士保护着,也还是被连连打中,他试图跟对方讲道理:“你们住手,不要打了,这里是医院,你们不要扰乱公共秩序” 然而那几个人十分凶猛,又有准备而来,所有人都拦不住,一时就堵在走廊里,大吵大闹起来。 斐烈转头看向不远处“斐媛”的手术室,顿时拧起眉,一手握着破军,朝骚乱处大步走过去:“肃静” 他的声音低而沉,又带着莫名的威严,这一声喝出来,吵闹的人群不约而同全都顿了一顿。随即,最先跑出来的男人道:“你是谁?不要乱管闲事” “你们吵着手术室里的人了”斐烈沉声说道。他身形高大,气场迫人,所过之处众人不约而同都让开道路,让他走到争执的人群中间。 那个男人仰头看着比他高出一个头的斐烈,举起木棍威胁说道:“小子,你再不让开,一会儿连你一块儿打” 他的声音鲁莽而凶狠,听得斐烈眉头微皱,伸手握住他的棍子,一个巧劲夺了过来。而后握住两端,微微用力。只听“咔嚓”一声,手臂粗的木棍应声而断。斐烈抬起眼,将木棍一扔,顿时两截木棍便落入十几米远处的垃圾桶中,准头极好。 这一下子,众人都被震慑住了。那名男子眼中闪过惊怕,随即看见斐烈身上穿的盔甲,以及他腰间系的宝剑,以为他是哪里来的不入流的路人演员,顿时怒哼一声,一下子跳起来,攥着拳头朝斐烈的头上打过去:“有两把刷子就敢乱管闲事?小子,告诉你,闲事可不能乱管” 斐烈眉头一皱,眼前闪过两个字:“刁民。”高大的身形退后一步,略一闪避,便避过男子的拳头,随后竖掌为刀,飞快在男子颈后一砍。瞬间,男子便被砍晕过去,斐烈一手提住他的领子,丢到一旁:“带下去” 他素来发号施令惯了,一言一语均带着威严,让人生不起反抗之心。那几名约莫是男子的父母等人,接住了男子,听到斐烈的话,抱住男子就要带走。走出两步,才反应过来:“凭什么?你是谁啊?怎么敢打人?” 其中那个老婆婆哭嚎起来:“儿子,你怎么啦?来人啊,快来救救我儿子啊?”又对斐烈喊,“你不能走你打了人,跟我们去警察局” 被砍晕的男子方才打了医生,又怎么有医生愿意给他治?何况斐烈方才只是把他打晕了,过一会儿就没事了,根本不用治。因此,全都不想搭理,只是劝他们把人带走。那群人本就不讲道理,如此更是赖定了,吵闹得厉害起来。 “你干什么”忽然,眼前沉下一片阴影,闹事的几人抬去头,只见斐烈走过来,不禁都是一惊。却见斐烈手起手落,飞快几下,众人全都被砍晕在地。 “带走”斐烈丢下一句,而后看也不看几人,抬脚走到手术室对面等着了。 医生与护士们见这件棘手的事,这么轻易就解决了,心里很感激斐烈,因此也不在意他冷漠的态度,围过来把晕倒的几人抬下去了。 走廊上恢复了寂静。非缘酒庄的几名员工相视一眼,走了过来。 方才他们都看见了,斐烈看了一眼手术室后,才过去将医闹的那些人制住的。 这个帅得惨绝人寰的男人,在担心老大耶甚至敢跟医闹的人出手,他到底是什么人?跟他们的老大有什么关系吗? “先生,您这身手从哪里学的,可真酷”一人走过来套近乎道。 斐烈看了他一眼:“家传。” “哇,家传?那您家里一定很厉害喽?”那人兴奋地说道。 斐烈闻言,眼中闪过骄傲,抿了薄唇,略略颔首。 这般酷酷的模样,更叫几人兴奋得很,想跟他亲近,又不知道怎么亲近。想了想,凑过去问道:“先生,您认得我们老大啊?” 斐烈听他问,眼前闪过女子的面孔,心中一动,说道:“从前认得一个人,跟她同名。” “是吗?”听到这里,那个女员工立刻激动起来:“可能先生跟我们老大是旧识?但是好些年不见了,已经忘了对方的模样?好说,我拿名片给您,您看是不是一个人。”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随身的包包掏了起来,很快掏出一张酒红色的小卡片,递过去道:“这是我们老大的名片,您看是不是同一个人?” 斐烈没料到女子这么会联想,倒是方便了他套话,伸手接过小卡片,脑中同时浮现出“名片”的词意解释。待低头一看,顿时心神一震 “非缘酒庄”斐烈脱口而出道。 女员工立即骄傲地道:“不错,我们老大就是非缘酒庄的老板”说到这里,冲斐烈挤眉弄眼起来,“帅哥,我们老大是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 这个女子名叫赵梅,是跟了斐媛许多年的骨干,平时私交也不错。她平时喜欢看爱情小说,脑洞也不是一般的大。只见斐烈这样优秀的男人对老板的态度似乎不一般,小宇宙就烧起来了。 斐烈紧紧捏着名片,用力得指节都发白了。 斐,跟他一个斐。媛,是那个媛。 是巧合?是天意?他情不自禁想起,那时在耳边响起过两遍的话:“机缘孽缘一念间,情霄云散现前缘。” 这般想着,嘴唇情不自禁都有些颤抖起来。天下间,有没有可能,出现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理智告诉他,不可能。但是又情不自禁想起,第二次见到她,是在紫霞山庄的门口。他问她叫什么,她脱口而出:“斐媛。”后来被他的眼神吓到,才改口道:“姓李,李菲媛。” 是了。他有些明白了,她为什么那样回答。必定是一开始的时候,她不愿暴露自己的姓氏,怕涂姓给她招来灾祸,便起了个化名斐媛。然而斐乃皇姓,她一开始忽视了,随即又注意到了不妥,连忙改了。 如果是寻常百姓,可能会口误。可是她那样机灵百变的一个人,说话做事心里都有数,又怎么会暴露这样的错误? 这般想着,答案呼之欲出 “老大出来了”这时,一个充满惊喜的声音传来。 斐烈立即转过头,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只见到手术室的门打开了,一张手术床被推出来,上面躺着一个女子,黑色长发打着卷儿如云堆在枕头上,围绕着她带着伤势的苍白脸孔。那张脸孔上,嵌着一双眼睛,犹如黑珍珠一般,沉黑,疏离,冷静,正是他心心念念记挂着的那一双。 斐烈的心跳陡然厉害,左手扶住破军,抬脚想要走过去。却在抬起的那一刻,又顿住了。 这,真的不是陷阱? 他想起周监正给他的批语,想起因中幻觉而坠入山崖,想起那一粒钻入他身体里的橙色光点,想起脑中莫名多出的许多知识,不由得犹豫了。 “老大,你吓死我们了”叫赵梅的女子扑了过去,叽叽喳喳说起来:“缆车坠下来后,我们都没事,就是不见你。找了好久,才找到你,被那位先生抱着,昏迷不醒的样子,吓死我们了” “先生?哪位先生?”斐媛问道。 斐烈注意到她的声音与记忆中的不同。记忆中小姑娘的声音十分清脆悦耳,而这个女子的声音则带着微微的沙哑和质感,充满成熟的韵味,又有着不容察觉的冷傲与疏离。他抿着唇,抬起头,迎上她探过来的视线。一触之下,两人都不由微怔,一丝说不出来的异样从两人心底升起。 似曾相识的感觉?斐媛心中冒出一个念头,看着前方黑色长发高高束起,身形高大至少有一米八五,面孔冷峻,犹如雕塑般的男人,似从荧幕里走下来的大将军,身上还带着征战的气息,不禁又惊艳又心动。顿了顿,她笑道:“多谢先生救了我。还请先生留下联系方式,等我出了院,再设宴感谢先生。” 手术床被推着从身前经过,斐烈低头看着女子,她长得很漂亮,并不输于他见过的那副面孔,但这个她又是不同的,她美得慵懒,美得张扬,美得疏离,美得冷艳。两张面孔在他脑中交替出现,渐渐的,那张粉团团一般的面孔淡去了。 那张粉团团一般娇嫩的面孔,撑不起这双沉静疏离的眼睛。这一张面孔,才是她的真面目。 “斐烈。”他沉声道,“我的名字。” 斐媛讶了一下,随即笑道:“那可是巧了,先生跟我一个姓。说不定,五百年前我们是一家呢。” 五百年前是一家?斐烈的眼睛一闪,何止五百年前,就在昨天,他们还是一家。 当然,现在不一样了。他低低笑了,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以后我们也是一家。”他格外用力咬着“一家”两个字,看向她的眼神带着无法忽视的强硬与势在必得。 斐媛的眼中几乎立刻就浮现出排斥来,她是个性格强硬的人,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对她态度强硬。收回视线,淡淡说道:“小梅,替我招待斐先生。” 赵梅立刻应道:“是,老大。”没有跟进病房里,而是走过来对斐烈道:“先生,您住哪里,我送您回去?” 斐烈微微一顿,搜索着脑中的信息,几乎立刻就想好说辞:“我才从国外回来,并没有固定的居住地方。剧组已经杀青了,我最近没有档期,倒是想在这里休息一阵。” “我对这一带熟,我带先生去宾馆”赵梅多聪明啊,几乎立刻就明白了斐烈的意思。她想起方才斐烈对斐媛的一番略显失礼的表现,心里止不住地偷笑,只觉得看到了霸道总裁的现场版。立刻走在前面引路,带着斐烈出了医院。 一路上,赵梅不断打听斐烈和斐媛的关系:“斐先生,你跟我们老大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些年一直没有联系吗?” 斐烈心里感激这个女子递给自己名片,方便自己套话的事,对她倒是客气:“我们很久之前就认识了。” 然而他一贯寡言,虽然表现得客气,在赵梅眼中还是不好亲近。又见他神情冷峻,眉宇间挂着淡淡的惆怅,不觉脑补出这个人喜欢老大,老大却不喜欢他,他苦苦追求的狗血情节,竟同情起来:“斐先生,我们老大这些年虽然交过男朋友,都不长的,她很少对人动心的,说不定就是念着先生你呢?” 一边说着,一边打探斐烈的神情,见他似有触动,立即又接着说道;“虽然我没有你认得老大的时间长,但是我这几年一直跟着她,对她的脾气倒是了解一些的。我们老大啊,看着疏离冷漠,不好亲近,其实她是很孤独的一个人。只要走近她的心,她就对你特别好。”将斐媛如何关照她一家的事情,一股脑儿倒了出来,“老大是个很好的女人” 斐烈听着一件件事迹,愈发觉得,她就是他心里念着的“小姑娘”。听听,她对自己人特别好阿俊可不就是这样?后来媛媛对他多好?想到这里,就不由得胸闷,也不知道阿俊后来想通没有,是不是还找媛媛报仇了? “到了。”出租车的停下,让斐烈收回思绪。跟着赵梅进了宾馆,开了房间。 在赵梅留下钥匙就要走的时候,斐烈拦住她道:“赵小姐,能不能请你帮我买一身衣服来?”他无故来到此处,身无分文,连正常衣裳也没有一身,只能向赵梅求助了。 赵梅看着他一身戎装,也不禁一笑:“行。” “我最近资金周转不灵,一时半会儿还不了你,我打个借条给你。”斐烈说着,从一旁拿了纸和笔,亲自写了借条给她。 赵梅接过借条,不禁笑了:“斐先生可真客气,既然如此,这借条呀,我直接给我们老大。到时你要还钱,只管找她还去。”说完,咯咯笑了一声,跑走了。 赵梅心里想着,斐烈可真有手段,人家追姑娘,都是送花送礼物。他倒好,借钱给自己买衣裳。这倒是很对老大的胃口,如此一来,老大那样抠门的脾气,哪里还能放他走?甚至,她心里还替斐烈想好了应对的法子:如果老大非要找他还钱,他可以将衣裳一脱,直接肉偿了。想到这里,一路笑得前仰后合,进了知名品牌男装店,狠狠买了几身贵得离谱的男装,打包给斐烈送去了。当然,花的是公司的账。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斐烈〔三〕 赵梅买了衣服,给斐烈送去,一同送去的还有两千块钱的现金。 “斐先生,我们老大最讨厌花花草草,最喜欢实际耐用的东西我们老大胃不好,吃不了硬的,也不喜欢甜口”赵梅巴拉巴拉讲了一堆,才放下东西走了。 回去医院,赵梅被一帮无良的人围住,纷纷积极打听斐烈的事情:“那位斐先生住哪里?是什么剧组的?今年多大?没有女朋友吧?他什么时候再来?” “老大呢?我先汇报给老大。”赵梅推开一众无良的家伙,进了病房,将欠条交给涂菲媛,笑眯眯地道:“老大,这是那位斐先生打的欠条。” 斐媛接了欠条,看着上面的数字,微微皱眉。 “老大,人家救了你耶。”赵梅立即说道,“而且斐先生从前还认得你的,又不是骗子,拿着欠条也不怕他赖账的。” 斐媛瞪了她一眼:“我又没说什么。”她不是这群没眼力劲的家伙,斐烈那一身穿着打扮,他们以为是拍戏的道具,她却一眼看了出来,那绝对不是道具。就看他剑柄上镶嵌的宝石,绝对是极品鸽血红,抠下来一颗就不知道卖多少钱了。估计是哪里的公子哥儿,玩s来了,她心想。将欠条交给赵梅收起来,便开始抱怨起来:“凭什么一样掉下来的,你们什么事都没有,就我摔得这么狠?” 赵梅笑得没心没肺,冲她挤眉弄眼:“若不摔这一下,怎么遇见大帅哥?” 斐媛剜她一眼,挥手全都撵出去了。一个人躺在安静的病房里,蹙眉凝思,她什么时候认识过这个人? 到晚上的时候,斐烈一手捧着花束,一手提着饭盒过来探望。他已经脱下那一身戎装,换上了西服。赵梅的眼光很不错,挑的藏蓝色西服与同色条纹领带都很适合他,将他挺拔的个头衬得更加笔直,简直比店里的模特还要有型。 “我明明告诉他,老大不喜欢花花草草,他怎么还买花?”赵梅嘀咕道。今晚她值班照顾斐媛,见斐烈来了,立刻起身站到一边,将床前的位置让给斐烈。 而斐媛被赵梅洗脑了一下午的爱情故事,腻歪得不行,见到斐烈来了,倒是高兴了一下:“多谢斐先生来看我。” “你吃过了吗?”斐烈将花束放在床头,提了提手里的食盒向她示意道。 斐媛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赵梅插嘴道:“我们老大还没吃呢,斐先生带了什么?” “带了粥和水果。”斐烈坐在床边,将食盒打开,一边往外端东西,一边说道:“我跟厨房说你不能吃硬的,又说你失血过多,厨房就熬了这个送来。” 五星级宾馆的服务很贴心,他只吩咐了一声,他们就把饭做好送来了,连食盒也是准备好的。 “多谢斐先生。”斐媛见状,也不好推拒了,谢过之后,叫赵梅道:“过来帮我一下。” 赵梅“哎呀”一声,拍着脑袋说道:“真不好意思,我忽然想起还有点事情。那个斐先生啊,就麻烦你帮我照顾我们老大吃饭吧。”不等斐媛骂她,嘻嘻一笑,一溜烟儿跑了。 斐媛的脸色顿时很不好看,斐烈却是低低笑了,也不说什么,端起碗拿起勺,吹了吹还热着的粥,送到斐媛的嘴边。 斐媛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们不熟,但是看斐烈一副自然而然的样子,好像她太在意似的,也不多想了,道了声谢,就张口含了下去。 斐烈本身就是话少的人,更是秉承食不言寝不语,所以一顿饭下来也不怎么说话。只把碗端得稳稳的,耐心细致地吹凉了粥喂过去。 斐媛本是什么氛围都适应的,偏偏这会儿不知怎么了,有些坐立难安。她眼角微抬,看见一粒圆润的喉结,微微上下滚动。再往上看,便是坚毅的下巴,带着男性独有的线条。再上方,一双冷峻的眼睛,若有似无地看着她。她不敢再往上看,连忙垂下眼,认真吃饭。却闻到一丝丝似香水又非香水的气味,从他的指尖传来,带着一缕清冽,很是好闻。 “听赵梅说,你从前认得我?”这样奇怪的气氛,让斐媛有些不适用,似乎空气都有了热度,便开口打破沉静。 斐烈舀粥的动作顿了顿,低沉的声音说道:“我是认得你。” “你的意思是,我不一定认得你?”斐媛好奇说道。 斐烈低低一笑:“你认不认得我,还要问我吗?” 斐媛不禁也笑了。这一番交谈,之前那股奇怪的气氛便似乎不见了。等到吃完饭,斐烈端了削好的水果,用牙签插了喂给她。 “我自己来。”斐媛连忙说道。她伤了半边肩膀,另半边还是好用的。 斐烈将她伸出来的手又压回被子里,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给她掖了掖被角,才重新端起水果盘:“我喂你。” 继上午那一眼后,斐媛再次体会到他的霸烈。然而这一次,她出奇竟没有觉得反感。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别开头并不吃水果,忽然问道:“斐先生并不是演员吧?” 斐烈一向知道她聪明,竟不料她聪明到这种地步,一想到这里没有阿俊,只有他和她,就不禁愉悦地笑起来:“不错。” “斐先生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不是斐媛多心,而是那个山谷乃是旅游景区的下方,并没什么景色,一般人不会去的。他不仅去了,还刚好救了她。 联想到好好的缆车居然断裂,以及其他人都没有受伤,就只有她一个人伤得不轻不重的,就忍不住想多了:“斐先生说我们曾经认得,不知是亲是仇?” 斐烈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眼底闪过怀疑和戒备,心中又是感慨,又是激赏。想当初,在紫霞山庄外面遇见她,他将费尽心思的灵药送给她,她也是这样怀疑他。 真的是她。斐烈一百个确定了,就是她。 下午他没闲着,在宾馆里打开电脑上了网,搜集了很多信息。又特意买了一瓶红酒,细细品尝了,就是那个味道。 非缘酒庄,斐媛,涂菲媛。 “是仇。”斐烈忽然起了兴致,想逗一逗她。 谁知,斐媛听完后,竟然笑了起来:“斐先生真爱开玩笑。”这次也不躲了,探首过来,咬掉他手里叉着的水果。 倒叫斐烈一时有些无措起来,诧异看她:“你不信?” “跟我有仇的人,绝不会救我又喂我吃饭。”她淡淡一笑,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他们只会趁机弄死我,再夺走我的酒庄。” 斐烈顿时沉下脸;“有人这样对付过你?” “怎么,斐先生要替我报仇吗?”斐媛眨了眨眼道。 斐烈却不跟她玩笑,沉着脸道:“如果有人敢这样对你,我一定叫他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他的声音本就低沉,这样郑重其事地说出来,更显分量。斐媛原本对赵梅念念不忘的霸道总裁没什么兴趣,此时也不禁心中一动。假如霸道总裁就是斐烈这样的,她倒是理解那些小女人的心情。 “斐先生说得是真的?”斐媛狡猾一笑,说道:“那我可就列出个名单来了?” 斐烈一听,眸色更深:“列名单?不止一个人对付过你吗?” “斐先生言重了。”斐媛忽然沉下脸,有些没意思:“生意场上就是这样,你死我活,永远不会变。” 他太认真了,认真到斐媛忍不住怀疑,他其实就是演员怎么能有人对素不相识的人,露出这样关切的神色?以她的痛为痛,以她的忧为忧。 小说是小说,生活是生活,斐媛从不认为两者有什么共同之处。斐烈的表现,立刻在她心中划了叉号。 斐烈察觉到斐媛的态度有变,不禁觉得有意思。从前他跟她相处的时间太短了,有阿俊在,也很少有这样单独相处的机会。所以并不知道,原来她是这样阴晴不定的人。他不觉得失望,只觉得新奇。他虽然不知道为何会在这里,以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他改变想法了。既然她如此真实,他不妨也当做真实。 “非缘酒庄在招模特儿?”斐烈开口打破寂静,“我在你的网站上看到的,你觉得我怎么样?” 他需要一笔收入,也需要一个接近她的机会,而这个机会就摆在眼下,根本就是唾手可得,斐烈开始有些感激将他送来的人了。 “斐先生想做模特?”谈到生意的事,斐媛就像变了一个人,上下打量他几眼,忽然笑了起来:“斐先生的价码是多少?” 很显然,她也是中意他的。没办法,他的外形实在太好了。斐烈自己也很自信,略一笑道:“你看着给就好。” 他在网上搜索过模特儿的费用问题,知道多少有些起伏。但是他不想跟她讨价还价。 他早就知道她是个精明得过分的人,他虽然可以跟她较量,但是他完全不想这样。 “随我给?”斐媛挑了挑眉,“哪怕一块钱,斐先生也答应?” 斐烈听了,不由笑了:“也不是不行,但是我有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斐媛听他这么说,倒是好奇起来。 斐烈便道:“第一,你以后叫我的名字。第二,拍摄期间包吃包住。” 斐媛听罢,一时愣住了,随即大笑起来:“斐先生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 他想表达的意思是,他想跟她亲密一些,甚至可以无条件赞助她的新品宣传。他表达得并不隐晦,她自然很轻易就听懂了。 “你答应?”斐烈挑了挑眉。 斐媛一边大笑,一边点头:“当然。这样的便宜,我怎能不占?”她可是大奸商,他自己送上门来给她吃,她拒绝就是傻子。 斐烈听了,心中一松,见她笑得快活,不禁也笑了。从前不知,原来她是这样单纯而有趣的人。 赵梅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一脸的愧疚:“哎呀,真不好意思,我突然有点急事,今晚不能陪床了。斐先生,既然你跟我们老大是认识的,就麻烦你照顾我们老大吧?” 斐烈看见赵梅朝他挤眼,心里倒是感激她的识趣,对她点了点头:“不客气。” 不等斐媛说什么,赵梅一溜烟儿跑了。当然,不是真的跑,她才没那么不讲义气。她只是躲在隔壁,这样万一老大有什么,还可以电话呼她。她一边赞叹自己的机智,一边告诉其他人进展情况。 “赵梅净胡闹。”斐媛这时有些尴尬起来,抬头对斐烈道:“斐先生,你去休息吧,我一个人也没事的,这里的护士都很尽责。” 斐烈挑了挑眉:“你刚才答应叫我的名字。” “斐烈。”斐媛叫道,心里有些好笑,看他的样子,似是当真要追求她的,“你回去休息吧。” 斐烈长腿一伸,换了个坐姿,说道:“我留下照顾你。”语气不容拒绝。 斐媛打量他一眼,心道,看来是个雏儿,这么土的泡妞法子都能使出来。当然,也不排除从前都是别人追他,这次是他头一回追女孩子。 “那你自便吧。”斐媛说完,便躺下睡了。 她素来是个我行我素的人,斐烈一早就知道,见她在他面前并不装模作样,倒是欢喜居多,不觉声音温柔道:“你睡吧。” 斐媛的眼珠转了转,没有睁眼,脑子里乱七八糟想着东西,半天没睡着。 她一向觉少,这时睡了,半夜多半要醒了。索性打算起来,跟他聊上一聊。谁知睁眼一看,斐烈就坐在床边,眼神温柔地盯着她瞧。一时间,头皮发炸:“你一直盯着我看?” “没有。”斐烈被逮个正着,立刻否认道。 殊不知,在斐媛的眼里,否认就是承认。一时间,又是羞,又是气,还有些莫名其妙:“你到底是谁?我从来没见过你,你为什么打着认得我的幌子接近我?” “我说了,只怕你不信。”斐烈低声说道,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复杂,“你受了伤,不要想太多,快睡吧。我虽然对你没安好心,但也不会加害于你,你安心休息便是。” 习惯使然,他有时说话改不过来,会文绉绉的。斐媛听了,愈发觉得他奇怪,哪里还睡得着;“我信不信是我的事,你只管说你的。说,你为什么对我没安好心?” “我想和你变成一家人,难道你认为这是好心?”斐烈见她固执得要命,没法子只好说道。 斐媛陡然瞪大眼睛,一时间气喘不休:“你,你” 亏她当他是个雏儿,还说他招式土,哪知道人家说起甜言蜜语起来,段数高得不得了。 斐烈见她气得眼睛都睁大了,说不出的可爱,不禁低低地笑起来。 “哼,你就慢慢想吧”斐媛难得被人调戏成功,心里有点恼,又不甘气场就这样被人压倒,骄傲地道:“这样想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从来没有一个成功的,你当然也可以慢慢想。” 斐烈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他心里记挂的小姑娘,这就是她的真面目,如此生动,如此活泼。 一股感激油然而生:“好,我慢慢想。” 他一点也不着急。他唯一输过的人,就是阿俊。现在阿俊不在,他再不会输的。 其实,他输给阿俊的地方,也不是品貌不如他,而是身份。他跨不过那道名为伦理的坎,所以他自己放手了。若非身份的阻拦,他放手去搏,未必争不过阿俊。他,斐烈,身为武成王,正经的皇子皇孙,可从没打过败仗。 斐媛看着他气定神闲,好似当真不着急似的,有些气闷。真是说也说不过他,压也也不住他。这个人,究竟什么来头? “你还没有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说认得我?”斐媛问道。 “我的确认得你。”斐烈说道,“我认得的那个你,只有十三岁,机敏灵巧,一心孝敬爷爷奶奶,全世界只有他们被你放在心尖上,其他人都入不了你的眼。” 斐媛一听,不由怔住。十三岁的她?一时间,被压抑的过往悉数涌来,爷爷奶奶慈爱的模样,温暖的话语,浮现在脑海中。随即而来的,是无边的悔恨。 “你的确没安好心”斐媛透过雾蒙蒙的视线,冷冷地看着他,“你故意提起我的伤心事,想叫我伤心难过,一蹶不振?可惜叫你失望了。” 斐烈静静地看着她,眼睛深邃而包容,并未因她的误解而动怒。这是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对着她,他永远也生气不起来。 “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还是个丑姑娘,又黑又胖”他的声音低沉而稳重,对着她娓娓道来。 他讲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第二次见面,讲了他眼中她的倔强固执,她的温柔体贴,她的狠心无情,讲了她的快乐,她的悲伤。 “你倒是有一份好口才。”良久,他声音止歇。斐媛看着低头喝水的男人,声音是强撑的冷静。心里面,早已惊涛骇浪。如果真的有一个机会,她和爷爷奶奶重新来过 就像他讲的那样,如果再给她一个机会,她会将爷爷奶奶放在心尖上,谁也不能越过。想到这里,愈发觉得他讲的故事有迹可循,甚至没有什么漏洞,只除了一点:“那个一直跟在我身边,跟我一起孝敬爷爷奶奶的人是谁?” 斐烈既然跟她讲起那些事,自然无法抹去任何一个人。只不过,做些模糊处理还是可以的。他略过了阿俊容貌性情,一笔带过,并不突出描述。闻言淡淡一笑:“你想知道?” “他是谁?”斐媛问道。 斐烈却挑了挑眉:“现在不能告诉你。”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斐烈〔四〕 有些事情,斐烈不会现在就告诉她。 虽然知道眼前这个斐媛,不见得还会喜欢故事里的那个少年,但是他仍不愿多讲。偏头看了看窗外,只见夜色深沉,便走过去拉上窗帘:“睡吧。” 斐媛心中正起伏不定,睁着眼睛不肯闭上,固执地看着他又问:“你呢?在那个故事里,你是谁?” “你以后会知道的。”斐烈说道,走过来给她掖了掖被角,声音里带了两分命令的口吻:“快睡吧。” 斐媛又一次见识到他强势的一面,心里百味陈杂,垂下眼睛,慢慢合上。脑中印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如山一般稳重沉凝,仿佛任何人在他身边,都不过是微小的存在。而他低沉的声音,又在脑中响起来。讲过的一幕幕场景,在脑中编织起来,逐渐构造出一个真实的场景。 斐媛做了梦,梦见自己变成一个又黑又胖的女孩,回到爷爷奶奶身边,一边创建自己的生意,一边跟爷爷奶奶快乐地生活着。她有了爹娘,宽容又明理,还有干爹干娘,对她十分疼爱。醒来时,眼角挂着泪。那真是一个美梦,美得叫她只想一想就心满意足。 “醒了?”耳边,一个熟悉声音响起。 独具一格的嗓音和口吻,让斐烈的声音极有辨识度,斐媛轻易便认了出来。眨掉眼角的湿润,抬头看过去。只见斐烈站在窗边,逆着光,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是冷峻的五官,令他显得不可亲近,却偏偏又显得十分可靠。斐媛从梦中醒来的遗憾与涩然,便渐渐沉淀下去,笑了一下,说道:“你一晚没睡?” “等他们来了,我回去休息。”斐烈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话音才落下,赵梅来了,推门进来,看着两人的眼神贼兮兮的:“两位休息得怎么样啊?” “你照顾她吃早饭吧,我晚上再过来。”斐烈不答赵梅的话,说完便抬脚走了出去。 赵梅见他走得洒脱,倒是有些诧异,她本来以为能看见一幕依依惜别呢。 倒是斐媛见了她的神情,没好气地道:“想什么呢?快扶我去洗漱。” 赵梅当然百般八卦,打听两人晚上都发生了什么,可惜斐媛一个字也不提。一整天过去,斐烈果然没来,连电话也没打一个。 “对了,你给他准备手机了吗?”斐媛忽然想起什么,问赵梅。 赵梅惊讶地道:“还要准备手机吗?” 斐媛想了想,说道:“给他准备一个吧,再办个号。” 他说得很离奇,但是如果是真的,恐怕他不仅没有手机,就连身份证件也没有。不仅没有这些,什么房子工作也都没有。难怪他会同意一块钱做模特,只要包吃包住了。 不过,如果他所说的是假的,可能性又不是很高。斐媛心想,他既然穿得起那样的装备,只怕家境非同小可,又何苦费心编出这样的故事来骗她? 脑子里浮现出昨天见他时,一身戎装腰佩宝剑的模样,暗暗有些手痒,有机会一定要观摩下他的装备。 到了晚上,斐烈果然来了。他换了一身衣服,是一身黑色的休闲西装,没有打领带,最上面的扣子解开了,看起来舒适闲逸。仍旧一手提着花束,一手提着饭盒。 赵梅看着他长腿迈动,大步行来的样子,忍不住捧着心口,激动得想扑上去求签名求合照。但是他眼里只有斐媛,赵梅识趣地退到一边,喃喃自语:“天啊,怎么会有这么帅的男人?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大帅哥,难得还体贴多情,天啊天啊天啊” “吃过饭了吗?”斐烈将花束放在桌上,又将食盒摆好。 斐媛拧眉:“以后不要买花,我不喜欢。” “玫瑰很衬你。”斐烈说道。 眼见斐媛皱起眉,赵梅暗道不好,两人可千万别因为这个吵起来,连忙道:“没有呢,老大还没吃饭呢” 身为斐烈的头号粉丝,赵梅一直等斐烈送饭来,哪怕斐媛催了她几回,她也不去买饭。说完,见斐媛怒视过来,嘻嘻一笑,说道:“我还有事,就先走啦,斐先生,麻烦你照顾我们家老大啦” 说完之后,就提着包走了。 “我喂你。”斐烈自然而然地扶斐媛坐起来,给她背后塞了靠枕,然后端了饭喂她。 斐媛见他不论什么时候,都稳定自若的模样,好似这世上就没有能引起他震惊失色的事情。不像有些人强装出来的外强中干,而是从里而外的稳重。心里暗暗感慨,面上也不显露,静静吃完了饭。 “手机收到了吗?”吃过饭后,斐媛问他。 斐烈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说道:“收到了,谢谢。” “知道怎么用吗?”斐媛不怀好意地逗他。 斐烈抬眼看她,低低笑了:“你要教我?”怎么说他也是皇子出身,从小接受全面教育,智商可是有保障的。况且脑子里多出无数常识,他若连手机都不会用,父皇地下有知只怕要气活了。 “如果你不会,就叫赵梅教你。”斐媛才发现给自己挖了坑,连忙改口道,“今天医生说我伤势稳定,情况很好,晚上不需要人守夜,一会儿你回去吧。” 斐烈淡淡挑眉:“其实我今天有事请教你。” “什么事?”斐媛听了,不禁疑惑地道。 “我想开个私家武馆,你有什么建议?”斐烈也不拐弯抹角,张口就道。既然来到这个世界,他总要有立足之本。眼下无门无路,无权无势,总是不行的。 斐媛听罢,倒是惊讶了一番:“你要开武馆?你怎么想的?”她本来以为他是故意找借口留下,没想到是有正事。 “我这一身武艺还拿得出手。”斐烈说道,沉黑的眼睛里满是骄傲,哪有他口吻里的谦逊。 “倒是可以。”斐媛浅浅一笑,眼中露出赞赏,“如果你要办武馆,只针对贵族子弟的话,一来钱财方面无忧,二来人脉拓展也快。” 斐烈便道:“我对做生意并不太懂。若能得你指点,就是再好不过。” “你有钱吗?”斐媛不置可否,挑了挑眉,问他道:“办武馆要租场地,要布置装潢,要挑选人手。如果没有钱,我有主意也白搭。” 斐烈点头:“有。” “哦?”斐媛挑了挑眉,眼中闪过意味不明。 他说自己是凭空来到此处,什么也没有,怎么眼下又有钱了?难道他果然是骗子,他其实是富家子弟,为了耍她而来? 只听斐烈说道:“我把盔甲和宝剑当了,得了些本金。” “什么?”斐媛听完,立即惊讶起来,猛地坐直了,问道:“你把你的盔甲和宝剑当了?那不是陪你征战多年的东西吗?你怎么舍得当了?” 斐烈口吻淡淡地道:“是活当,以后有了盈余,再赎回来就是了。” 斐媛不禁扶额,呻吟一声,向后倒了下去:“你这个傻子,当铺那种地方,你以为多么干净?你这样的宝贝,就算是活当,日后只怕也回不来了。” 斐烈抿了抿唇,他当然舍不得。她说的事情,他也懂。他不是干净地方出来的,这世上藏污纳垢的行当,他心里知道的不比她少。只不过,他也没别的法子就是了。 他要追求他心爱的小姑娘,他要立身于世,怎么能不做出一番作为来? “算了,我给赵梅打个电话。”斐媛从指缝里瞧见他虽然遗憾不舍,但是坚定无疑的模样,心中不觉一动,拿起手机给赵梅打了个电话:“账上还有多少流动资金?”又问斐烈当了多少钱,算了算,对赵梅说道:“你再去弄点,凑够了数,明天中午之前来找我。” 斐烈有些愕然地看着她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斐媛笑眯眯地道:“你当给别人也是当,当给我也是当,为什么不便宜了我?”他那一身帅气的装备,斐媛可是十分眼馋的,既然他舍得当了出去,她正好接手过来。再买一个模具,将盔甲和宝剑挂在客厅里,看着倒是赏心悦目。 “你不必为我花这么多钱。”斐烈拧眉说道。他如何不知,她是在帮他。只不过,他有他的底线,这事不能依赖她。 斐媛不在意地道:“谁为你花钱了?是我自己喜欢那套装备。我可告诉你,如果你一年内赎不回来,东西就是我的了。” 斐烈听了,不禁诧异:“你要那个做什么?”低眼打量她,她虽然生得高挑,但毕竟矮他许多,那盔甲是为他量身定做,她穿着是不合适的。而且她骨架瘦削,哪怕盔甲改一改,她也是穿不起来的。 “你管我?”斐媛白他一眼,随即说道:“既然你有本金了,那就好办了,租场地还有装修的事情,我可以差人给你办。只不过,我要三成股份。” 她可是商人,无奸不商,无利不起早,自然不会白白帮他做事。 斐烈听完,不禁有些惊讶,还有些感动。她倒是相信他,才愿意为他费心思。心里欢喜得紧,看着面前略有些苍白的面孔,只觉得再没有比她更美的姑娘了:“好,给你三成股份。” 两人又谈起武馆开办的细节来。一谈起生意,斐媛就百般精神,不知不觉就聊到深夜。 “这么晚了?”斐媛打开手机一看时间,连忙赶他:“你快回去吧。” 斐烈却道:“你先睡。等你睡着了,我就走。” 腿长在他身上,他不肯走,斐媛一点法子也没有。两人现在算是合作伙伴了,并不算陌生人,斐媛也不跟他客气,将头往枕头里一缩,就睡了。 第二天早上,斐媛醒来后,睁开眼睛一看,果不其然,斐烈就站在窗子边。 “你醒了。”几乎她一动,斐烈就转过头来,“我给赵梅打了电话,她一会儿就送饭来。” 斐媛才起床,脑袋还有些不清醒,她摇了摇头,才将昨晚上应下的事情记起来,仍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你别急着走,一会儿赵梅来了,你跟她一起去取我的盔甲和宝剑。有你在,也免得他们拿赝品糊弄。” 斐烈愣了一下:“你的盔甲和宝剑?” 斐媛轻哼一声,眼角斜他道:“你当给我了,就是我的。” 斐烈听了,忍不住低低地笑,也不再说什么。等赵梅来了,便往当铺去了。 武馆的事情开始张罗起来。斐烈白天忙着武馆的事情,到了晚上就来医院陪床,一直到斐媛伤好出院。 这期间,非缘酒庄的员工都知道了,有一个超级大帅哥在追求他们的老大。许多人趁着探望斐媛的时机,悄悄打量斐烈。打量完之后,人人都在心里赞叹,这样的大帅哥,谁也不能说他配不上老大。其中,又以赵梅是斐烈的头号粉丝,也不知出卖了斐媛多少回,给两人制造独处的机会。 斐烈的攻势不急不躁,他知道斐媛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就看之前阿俊寸步不离也啃了四年就知道了。便拿出从前行军布阵的手段,一点一点攻克这块硬骨头。他如今有自信,没有劲敌,斐媛非他莫属。 如此一来,斐媛倒也挑不着他的毛病,反而觉得这个人实在贴心得很,除了有的时候太霸道,其他时候简直可以打满分了。 斐媛出院后,斐烈就找了理由,住进她的家里。理由很实在,他说:“你把盔甲和宝剑摆在家里,太不安全了,容易招来宵小,我住进来保护你。”斐媛不同意,他就说:“我要保护我的装备。一年后,我还要把它们赎回去。如果在你手里弄丢了怎么办?”斐媛就没话说了,眼睁睁看着他搬进家里,成为她的室友。 斐媛其实一点儿也不想找个室友。她私下里的生活,很不讲究,经常披头散发也是有的。现在住进来一个男人,还真叫她头疼。 然而,斐烈住进来没几日,斐媛头疼的事情就变成了另一样。 “喂,你把上衣穿上。”她指着从浴室出来,仅在腰间系了一条毛巾,露出健壮的上身和有力的两条大长腿的某人,一脸愤懑地道。 某人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奇怪道:“我看电视剧里都是这样演的?谁出来的时候穿衣服?” 斐媛顿时吐一口血,眼睁睁看着他顶着八块腹肌在眼前晃来晃去,内心眼泪横流。知不知道女人也是有需求的啊?这么色诱她是故意的吧?她已经好一阵子没找男朋友了,倒不是没有追求者,也有几个顶得住斐烈的冰冷眼神,死皮赖脸凑过来的,但是有斐烈这样的极品在前,她看他们怎么也吃不下嘴。 “我不看还不行?”斐媛愤愤回屋,摔上了门。真过分,把她的眼都养刁了。 回头跟赵梅吐槽时,引得赵梅连连尖叫:“天啊,老大,快扑上去啊你的色女本性呢?怎么萎了?好大一盘菜摆在眼前,你怎么不敢吃啊?” 斐媛语塞,她就是吃不下去。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面对斐烈,她就是张不开嘴。 赵梅一通大叫,连连捶胸:“没天理啊,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为什么没有一个大帅哥掉到我家呢?” “好了好了,我问你,武馆的事怎么样了?”斐媛见她发花痴,连忙打断她道。 赵梅听了,眼神顿时有些躲闪:“嗯,差不多了。他们见了烈哥的身手,个个都很惊叹。张董和胡先生已经说好送小少爷过来了,还答应帮忙宣传。” “那就好。”斐媛有心事,没注意到赵梅的异常,只是点了点头。 武馆的名字叫“斐氏武馆”,因为这个名字,开业的时候,很是引起了一阵骚动。察觉到一道道或羡慕或嫉妒或善意或不善的目光,斐媛很是头大。 “小斐啊,你可真是好运气,钓来这么正点的凯子。”一个客户揽了斐媛的肩膀,挤着眼睛说道,她以为这个名字是为了斐媛而起的。 斐媛摇头笑道:“他可不是我的凯子,孙姐别乱讲。” “我听说你们都住一起了?小斐啊,骗人可是不对的。”孙姐挤眉弄眼道。 斐媛一听,顿时咬牙,好个斐烈,原来早早就给她挖了坑,眼下她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多时,又有几个关系不错的老客户过来,一同打趣她:“哎哟,小斐啊,好事快近呀” “是啊,什么时候办酒?记得通知我们啊,姐姐给你包一份大礼。” 斐媛的脸都憋得僵了,捏着拳头道:“八字还没一撇呢,等有了信儿,一定给大家说。” 开业这天,斐烈露了一手,引来许多赞叹。随后,随着生源越来越多,圈子逐渐打开,也算闯出一片小小的名气。 他白天忙武馆的事,晚上什么应酬都不接,一概推掉,回到家做饭煲汤做家务,等斐媛回来。 斐媛再铁石心肠的人,被他照顾了半年,也不得不承认,他真是模范好男人。如果嫁给他,真是过不完的好日子。然而她却渐渐变得疏离,不怎么回家了。她的房子不止这一套,察觉到自己似乎对斐烈也有那么点点心思后,她就搬进另一套房子里住。 直到有一天,斐媛应酬时喝多了,被司机送到斐烈手里。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斐烈〔完〕 一进门,她就“哇”的吐了他一身。 “你,你怎么还住在这里?”斐媛抬起头问他。 她已有半个月没住在这了,原以为他会搬走的。反正如今他生意起来了,也不缺钱了,她也不用给他包吃包住。 斐烈一声不吭,抱着她进屋,给她褪了衣服鞋子,又放了热水,把她抱进浴室里。 “你别动我,我自己来。”斐媛缩进浴缸里,瞪他道。 斐烈低头看着被她吐得一身的衣服,抬手脱了外套,随即长腿一迈,只穿着底裤,跨进浴缸里。 斐媛立刻瞪大了眼睛:“你要干什么?” “洗澡。”他说。往后一躺,长臂一伸,把她揽到怀里。随即闭上眼睛,泡起热水澡来。 说洗澡就洗澡,一点小动作都不做。 斐媛原先还担心,见他竟真的忍得住,反而起了逗弄之心:“喂,你热不热?我好热啊,你抱得我太紧了。”一边说,一边轻轻地扭。 斐烈猛地睁开眼睛,有些恼怒地瞪着她。 斐媛见状,不禁咯咯笑起来,这个人真好玩儿。借着酒意,大胆地调戏他:“你今年多大?以前从来没有过吗?”一边说着,一边手往下伸。 斐烈即便来到这个世界大半年,也还是不习惯此间女子的大胆,被她撩拨几回,就再也忍不住了。他又不是柳下惠,她这样也太欺负人。眼眸一沉,着力站了起来,拿起浴巾将她一裹,横抱起来往卧室走去。 “我美不美?”被丢到床上,斐媛也不怕,媚眼撩他。 正常的男人,听到这一句,就什么都知道了。斐烈是正常的男人,他当然懂。抬腿上床,覆在她身上,扳住她的下巴,深深地吻了下去。 他即便没经验,但是却有本能,不一会儿,就把斐媛吻得气喘吁吁,很是动情。 “你到底为什么接近我?”斐媛抬起手臂,勾着他的脖子问道。 斐烈听了,登时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让他炽热的身体一下子冷了下来。他低下头,吻了吻她的嘴角,而后拿被子盖住她的身体,起身走了出去。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了,斐媛还有些回不过神。 第二天早上,斐媛醒过来,回想起昨天的经过,不禁十分尴尬。悄悄提了鞋子,打开门准备偷偷溜走。谁知来到客厅,却见斐烈已经坐在客厅里了,桌上摆着早饭。 “早。”斐烈抬起头,淡淡说道。 斐媛见他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也不知什么滋味儿,尴尬地道:“早。那个,我有急事,先走了。” “吃过饭再走。”他抬眼说道,眸子黑得深沉,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意味,“我查过路况,出城进城都不堵车,你耽误十分钟,一会儿叫司机开快些,什么都晚不了。” 斐媛顿时无话可说。低头穿了鞋子,走过来乖乖吃饭。头也不敢抬,一顿饭吃得真是百般滋味。 饭后,斐烈拿了钥匙起身,在她身后锁了门。两人在楼下分别,他去武馆,她去非缘办公大楼。 斐媛看着他的黑色奔驰疾驰而去,一时间心中感概万分。他对她很好,好得过分。但是他不像其他追她的人一样,一阵子猛攻猛打,然后灰心退缩。他追她的态度,好像她就是他的囊中之物,她早晚会掉进他的陷阱,他一点儿也不着急。 就连昨天,她引诱他,他也没有把她吃干抹净。他是真的不着急。好像他知道以后会吃到大餐,所以现在这些开胃小菜,他说忍就忍。 斐媛有时候很佩服他。 这半年来,斐媛没少打探他,却什么也没打探到。似乎他说的是真的,就是凭空来到这个世界。 如果他说的是假的,就是很不合理的一件事。一个人生活在世上,总有痕迹的。尤其他这样出色,走在街上偷拍他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却偏偏一丝过去也没有。所以,能从一个一无所有的异世客,变成一个小有名气的贵族武馆的馆长,不少名流少爷都恭恭敬敬称他一声老师,斐媛很佩服他。 这些日子以来,倒追斐烈的人不少。很多年轻小姐都热烈地追求他,只不过他从不为所动。好像他就是铁石心肠,哪怕有人为他割腕自杀,也毫不动容。 他到底为什么追她?斐媛很想不通,在茶水间遇到赵梅时,就随口问了一句。 “他喜欢你呗。”赵梅回答得很没技术含量。 斐媛的脸上满是不以为然:“他这样的人,想追什么样的追不到?以他的身份,追求名媛淑女才对他最有利。” 赵梅听了,脸上顿时欲言又止。她看了看斐媛,忍了好久,终于忍不下去了:“老大,我看你对烈哥也不是没想法。你是不是不信他喜欢你啊?那你要怎么才信?” “他不喜欢我就信。”斐媛随口说道。 赵梅一愣,随即一脸郁愤:“难怪烈哥死活不叫我说。如果说了,指不定你又想到哪儿去呢?” “不叫你说什么?”斐媛问道。 “没什么。”赵梅扬了扬头,转身就要走。 斐媛拉住她道:“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 “不告诉你。”赵梅赌气说道。 斐媛眯了眯眼,扯住赵梅,开始逼供。半天后,终于问了出来,顿时脸色大变:“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敢瞒我?” “这对老大有利无害嘛,烈哥不叫我说,想给老大惊喜,我就没说了。”赵梅对她的大反应不以为然。 斐媛厉声说道:“斐氏武馆的创建人是我,一应权利所属的签名也都是我,如果斐氏武馆出了事,担干系的人就是我,你还说没什么?”她想起来自己对赵梅的信任,赵梅拿过来的文件,她几乎不怎么看就签名,顿觉被背叛了。 “怎么会?”赵梅顿时愕然,“烈哥不会害你的啊?这半年来斐氏武馆的效益很不错,都进了老大你的账户啊?” 斐媛沉着脸瞪了她一眼:“出了事就来不及了”说完,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给斐烈打电话,约他见面。 “你为什么把斐氏武馆写我的名字?”见了面后,斐媛不跟他多说,开门见山问道。 斐烈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赵梅告诉你的?” “你不用管谁告诉我的。”斐媛说道,“我问你,为什么写成我的名字?” 斐烈抿了抿唇:“你在生气?” “你说呢?”斐媛反问道。 斐烈不禁头疼。他既欣赏她的警惕,又头疼她将这份警惕对准自己。 “你怕我害你?”他知道她的脾气,这时也不跟她拐弯抹角,“我说过,我虽然对你没安好心,但也不会加害于你。” 斐媛冷哼一声,根本不听他说:“我不管,马上去办手续,把我的名字抹掉” 斐烈不禁又想笑,又想叹气。他只知道她是块难啃的骨头,但也没料想如此难啃。从前只见阿俊跟屁虫似的跟着她,四年过去就把她的心收服了,他以为自己追她也并不很难。谁料完全错了。 此时此刻,他才终于对阿俊生出一丝敬佩之心,还有少许同情。能追到媛媛,他一定吃了不少苦。 “你说怎样就怎样吧。”他叹了口气,很快就把手续办完了。 倒是斐媛见他不推三阻四,颇为诧异。按她所想,如果他真的有所图谋,没道理这么好说话啊? “烈哥本来打算把斐氏武馆当聘礼的。”赵梅知道后,一百个为斐烈抱不平。 斐媛听到真相,也不由得愕然:“竟然”那他收回去了,是不打算当聘礼了? 然而事已至此,她不好再去找他。就连回去那个家,她也不太想。看似僵住的局面,不料,很快迎来了转机。 非缘酒庄的新品上市,斐烈作为模特儿来配合拍摄,工期有好几天,斐媛派赵梅去协调,谁知赵梅摆脸不肯:“老大,你就别祸害我们了,放着那么大一个帅哥,看得见吃不着,我们的日子不好过啊” 原本她们都喜欢挨着斐烈,能近距离跟帅哥接触,这是多占便宜的事啊然而时间久了,她们知道不好受了,倒不是斐烈对她们不尊重,而是每天看得见吃不着的苦,不是人受的啊 “哎,你别走啊”眼睁睁看着赵梅跑远,斐媛无奈,只好亲自上阵。 吃午饭的时候,斐媛看着对面泰然自若的斐烈,好似曾经发生的那些事,每一件他都不觉得尴尬。忍不住想刺激他一下,就说道:“你什么时候搬走?” 斐烈闻言,抬起眼,静静地看着她。 有那么一瞬间,斐烈觉得自己战略失误。这样下去,他根本攻占不了这座堡垒。也许,他应该换个方式,比如先从她家里搬出去? 随即,这个念头就被他掐灭了。他好不容易才住进她家里,叫她觉得不自在,甚至不得不搬了出去,他怎么能轻易放弃? 他是个意念坚定的人,想做什么事,一定做到底。 “什么时候你搬回来,什么时候我搬出去。”他说道。 言外之意很明确了,你都不住,干嘛不叫我住?咱们这关系,你逼我出去找房子,也太绝情了吧? 斐媛果然做不出直接撵他走的事情,于是,她想了想,晚上搬回去住了。 她以为自己的意思很明显了,她搬回去了,他就该搬出去了。哪知道一连过了半个月,他还是没有搬走的动静。斐媛才知道自己上当了,一气之下 一气之下,她什么也没做出来。她既不能丢了他的东西,又不能当面轰他走。 如果是以前那些死皮赖脸的追求者,她什么都做得出来。偏偏他不是,他没有过分的地方,甚至还精心照顾过她半年,她做不出来那种事。 斐媛惆怅了。 “我不管你想干什么,现在你武馆开起来了,资金流转也有了,什么都不是问题了,你干嘛还缠着我?”斐媛狠下心,找他摊牌,“假如你要赎回装备,也都给你,你走吧。” 斐烈深深地看着她,只见她神情决绝,便知她下了狠心。抿了抿唇,问她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把斐氏武馆写在你名下?” “为什么?”她眼神一动,以为他要跟她表白了,转过眼不看他。 谁知他却说出另一番话来:“因为我是个不存在的人。” “什么?”她顿时一怔,转过头来看他。 斐烈却别开眼,走到窗前,看向远方的高楼灯火,低沉的声音慢慢说道:“我莫名来到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消失,如果我不在了,这些东西至少不能白白浪费掉。” “所以你,就写到我的名下?”斐媛忍不住问道,“可是,我明明听赵梅说,你是打算把它当聘礼的?” 斐烈听到这里,低低笑了一声,转过身来,倚着阳台对她道;“如果我没有消失的话,我是打算把它当聘礼的。” 斐媛被他注视的眼神弄得有些脸热,连忙别开眼。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的意思很明白了,她再装不懂就过分了。只是,她还是很不解:“为什么是我?” 她不懂,他为什么待她如此之好。她觉得自己不配,他根本不需要她这样一个女朋友妻子。她能为他做的很少,她也没有充裕的青春年华,她只是一个小酒庄的小老板。 他这样的天之骄子,为什么非她不可? “我也不知道。”谁知,他如此回答道,“我一见你,就觉得渴。好像几百年没有喝水,从喉咙一直渴到心里。只有待在你身边,我才会觉得稍许宁静。” 斐媛愕然:“这是什么话?” 见她不信,斐烈忽然大步走过来,沉沉的目光盯着她,一直走到她身前才停下。略一低头,掐住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这一次,两个人都清醒着。斐媛能明显察觉到他的饥渴,像是许久不曾饮水的人,吮着她,汲取着她的津液。斐媛被他吻得满脸晕红,渐渐双眼迷离,心中砰砰直跳。 “你为什么非要赶我走?”一吻毕,斐烈微微离开她的唇,低哑的声音问道。 斐媛回答不出来,垂下眼睛不看他。 “我知道你也喜欢我。”斐烈说道,执起她的手,按在她的心口,“你相信它,它告诉你的都是真的。” 斐媛不禁浑身微颤,缩了缩手,仍嘴硬道;“我不信。” “你一点儿也不信吗?”斐烈近乎蛊惑地在她耳边说道,一边说着,一边抬手解开衬衫的扣子,从上到下,一颗一颗解开,“你看看它,它都是你的,你不想摸摸看吗?” 从上一世,斐烈就察觉到斐媛对他有种说不出的欣赏,尤其当他露出这种男子气概的时候,她的眼神几乎称得上迷醉。 他重新握住她的手,引导着她下移:“我知道你喜欢它们。”所以他每次出浴,都不肯披上外衣,只用毛巾裹着腰间就走出来。他喜欢她的眼神,看着他的腹肌的时候,明明很受吸引,却刻意压抑着。 “你,流氓”斐媛忍不住叱道。然而手指却犹如拥有自己的意识,在他壁垒分明的肌肉上,一点一点触碰着。 斐烈便低低地笑:“现在是谁流氓?” “呸”斐媛骂道,手指一拧,掐住他结实的腰间。 斐烈又觉得浑身如火,喉间灼热,不禁低头吻了上去。 这一次,斐媛热烈地回应他。 她应该相信他,她想,她应该听从自己的心一回。 这一回,哪怕被骗了心,她也不吃亏。似他这样有才有貌的男人,却因她而饥渴,为她而煞费苦心,她总该骄傲多于担心。毕竟,她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不是吗? “明天我们就结婚吧。”情热之时,他拥着她道。 她享受着他,迷蒙之中问他:“你爱我吗?” “我爱你。”他说,“不能更爱。” 她笑得心满意足。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