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殷商》 正文 第一章 血祭人牲 聂伤睁开眼睛,赫然发现自己身处一座猩红的石台之上,身周立着一些形貌丑怪之人,台下还有庞大的人群在号呼伏拜。 “这是哪里?” 他心中一片茫然,自己本是一个职业拳手,正在八角笼里和卫冕拳王激战,怎么一下就出现在这个奇怪的地方? 正迷惑时,脑中突然涌出了大量的记忆,聂伤怔怔的打量着陌生的身体,一脸难以置信之色,“我竟然穿越了!” “我的意识回到了商朝,占据了一个叫聂伤的古人身躯!” 这位十七岁的聂伤,原是一个叫做‘聂国’的小国方伯之子,其国位于北方边远之地,人口不过万余,半农半牧,其实只是个大一点的部落而已。 聂国受商国之封,同时也要为商国纳贡,还要接受商国征召。 而商国则是这个时代最强大的国家,它地方千里,人口数百万,占据着黄河中下游地区广大的肥沃土地,还掌握着先进的生产技术。战车千乘,甲士十万,国力异常强大,周边方国c部落无不俯首称臣或被其征伐奴役。 因商人每年都要向聂国索取大量的贡赋和人牲,聂国难以承受压榨,奋起反抗,最终惨遭灭国,聂伤也沦为奴隶,被掳到商都殷邑。 眼下正在进行着商国的大祀仪式,这是商人一年中最重要c最盛大的祭祀活动,要在祭坛上宰杀牲畜和人牲祭祀天帝。而聂伤也是其中一个人牲,此刻正被倒绑双手跪坐在血池边待宰。 献祭过程已经持续很长时间了,亲眼目睹了上千头牲畜和数百个人牲被宰杀,可怜这位年轻的聂国世子,从小就性子懦弱,哪堪这般恐怖?竟被活活吓死,空壳才得以被来自后世的灵魂所占据。 “祭!” 正在回忆时,一道冰冷的声音传入耳中。 聂伤心脏猛跳,扭头看去,只见对面一个披着羽衣c身上涂着浓重油彩的怪人,正冷冷的看着自己,塔顶的其他人也都把目光投了过来。 依照前主的记忆,聂伤知道此人乃是主持仪式的巫祝,而他身后的那一小群身穿华丽丝衣的高瘦男女,很可能都是商人王族。 就见那巫祝嘴里念念片刻,突然用骨杖一指,发出夺命咒言: “用!” 一个浑身浴血的巨汉立刻端着巨斧,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聂伤左侧,还有一个武士站在右边双手抓紧他的长发,以免人头滚到血池里。 “刚穿越过来,就要死了吗?” 聂伤瞥了一眼右侧的武士,眼神闪烁着,使劲一咬牙,抬起一条腿,单膝跪地,俯首待戮。 “呼!” 车轮大小的青铜斧带着激荡的破风之声斩了下来,聂伤双目紧闭,似在等死。 “啊!” 眼看斧刃将要临颈,却见他突然一声低喝,脚下骤然发力,向左侧猛蹿。 那抓头发的武士全然没有防备,一下被拽的身子倾斜,向前跨了半步,顶门正好迎在大钺上! “噗!” 武士脑浆迸裂,一点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死在当场。 “!!!” 异变突生,塔顶的商人都惊的目瞪口呆,半晌无人发声,就连喧哗的人群也都静了下来。 “嗷!”还是巨汉最先反应过来,怒吼一声,反手一钺横扫聂伤。 其他人也惊醒了,人群沸腾起来,个个面容扭曲,几个王族发狂一般尖叫:“杀死他!快杀死他!” 聂伤在地上血水里一滚,躲过巨汉的攻击,放声高呼:“一个人牲不能献祭两次!天帝会震怒的!” “” 商人闻言又呆滞了,王族们大张着嘴,扑来的武士停住了脚步,就连巨汉也忘记了挥斧,所有人都不由得看向那巫祝。 巫祝也是呆若木鸡,见到众人目光汇集过来,一下反应过来。 他急忙张开双臂仰头朝天,嘴里叽里咕噜,身子如抽风一般抖了片刻,然后平静的转身面对众人,语气神圣道:“此人牲之命运,因天而定。彼可献祭,但不是这次,因为天帝已经收到了祭品。” 他看着那个两瓣脑袋的死武士,又道:“商人之血,贵重异常。这位商人贵族,愿以己高贵之血替代低劣异族之血奉献天帝,天帝对此非常满意。” 一众商人被他说的呆了,都在发愣,不知所措。 巫祝一挥手,用不容置疑语气下令:“带他走。继续献祭!” 夜色静谧,屠戮不再,已经距离祭坛很远了,血腥的场景还在梦中频繁出现,一处破旧的草棚里,聂伤悄然坐起,在昏暗里垂首沉思。 正是夜深时,不知时辰,借着灰蒙蒙的月光,依稀可以看到这是一个类似牛棚的地方。 低矮的夯土墙,叉叉丫丫的糙皮栏杆,满是破洞的茅草顶上垂挂着破蚊帐一样的蛛网,不时可见飞蛾和蝙蝠无声的掠过。 地上又潮又湿,散布着一堆堆霉烂的草叶,草窝里横七竖八的滚着几十个男人,个个都赤一身一果体,满身污垢,发如油毡,肮脏无比。 尽管四面漏风,棚子里依然又闷又热,充斥着骚味c霉味和粪便臭味,令人窒息。 这里是低贱奴隶存身的圉棚。 自从大祀仪式上侥幸逃得性命之后,聂伤被商王赐给了一个叫做‘斗耆候’的贵族,离开了商都,来到了殷邑东南的‘斗耆国’,成了一个地位最低下的贱奴。 这段时间,他受到了后世人难以想象的屈辱虐一待,既无力反抗又无法逃脱,身心饱受煎熬。 看着自己瘦瘦的胳膊,聂伤很是惆怅,“体质太差了,别说与商人士兵搏斗,就是跑都跑不出多远。” “这具身体原本还算强健,只是被俘以来一直疲饿交加,才变得这么虚弱。” “我首先得摄入充足的营养才行。可是现在连肚子都吃不饱,从哪里获得足够的食物呢?” “伤,怎么还不睡?”正思索着,听到有人压着嗓子说话,扭头看去,一个干瘦的小老头用一只独目盯着自己。 “眇老,你睡吧,别管我。”聂伤摇了摇头,又陷入了沉默。 “呵呵,心情不好,睡不着觉是不是。”眇老坐了起来,轻笑道:“从贵族一下变成奴隶,换哪个心里也受不了,慢慢习惯就好了。” “嗯。”聂伤看了一眼独眼老头,心中泛起一丝暖意。 这眇老已经当了十几年奴隶,辗转好几家贵族。因为他会一点草药术,奴隶的伤病他都可以勉强应付,所以没被当成祭品,也没被太过虐待,才能一直活到今日。 就在前天,奴隶们在山上凿路时,眇老失足坠崖,落入了山涧激流。众人立在崖边看他呼救,却都无动于衷,只有新来的聂伤跳入涧中,奋力将他救起。 眇老感其恩,自此亲近聂伤,尽力照顾着还不适应奴隶生活的聂伤,让聂伤也在孤独困苦之中有了一丝依靠。 “唉,多往好处想想。” 眇老继续安慰道:“几百年来,你还是第一个在商人的国祀仪式上活下来的人牲,你小子可真幸运” “幸运个屁!”一个粗鲁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就见对面坐起了一个须发如乱草c身材高大的黑汉,瞪着一双牛眼,对聂伤呸了一口道:“死在商人国祀上,总比被小贵族祭了某个不知名的祖先,把脑袋和猪头摆在一起好。你就应该死在那里!” 就像后世的监牢必有狱霸一样,圉棚中也有圉霸,便是此人。这厮名叫乌鼬,一直在奴隶中作威作福,这几日正想找碴收拾聂伤。 “乌鼬,你说笑呢。”眇老不敢惹他,摇头笑笑。 那圉霸乌鼬没理眇老,一根指头指着聂伤冷笑道:“这小奴~爱洁,每日累的要死,还要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在我们之中太过显眼,这不是吸引贵人们宰他吗?哼哼,恐怕活不过下月的家祭喽。” “家祭?下个月?” 聂伤仰头看着屋顶破洞里的星星,表情毫无波动,心中却是一紧,“现在是月初,最多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哈哈哈。”那乌鼬见他不吭声,以为被吓坏了,得意的一笑,站起身来对着地上的奴隶大喝:“死倒尸,滚开!” 他踢开挡路的奴隶,抚着肚皮走出几步,掀开破草裙,在人群中蹲了下来,嘴里发出‘吭吭’的声音。 就听‘嗵’地一声,一大堆秽物从他双腿间喷了出来,污秽甚至溅到了旁人身上,恶臭立刻弥漫开来。 这番动静早就惊醒了其他沉睡的奴隶,见到此景,却都不以为意,而是带着询问的表情看着乌鼬。 “吭吭吭”乌鼬嘴里咬着草棍,很是享受的使劲憋。 他眯着眼睛瞅了一眼其他人,随意的一挥手,奴隶们得到允许,纷纷蠕动起来,一起起身便溺。 草棚里根本就没有设置大小便的地方,都是随便找个空位,或站或蹲,就地解决,完了之后又若无其事的躺下继续睡,一点也不在乎自己身上是否会沾上污物。 排水的声音,因吃草根树皮太多导致便秘的努气声,还有无处可躲的臭气,共同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副噩梦般的场景。 冷眼看这一幕,聂伤的脸上没有厌恶,而是满面悲愤。 这就是奴隶!!! 鄙贱如禽兽的奴隶! 在商人眼中,奴隶不是人,是牲畜。 既然是牲畜,就应该有牲畜的样子。 猪马牛羊在圈里养,随地排便,在自己粪便上睡觉,奴隶自然也应该这样生活。 奴隶甚至连牲畜都不如,牲畜至少还能吃饱,被精心照顾,不会被毒打虐待。 “牲畜可以随意宰杀食用,奴隶也可以!”聂伤双拳紧握,胸中充满恨意。 相比恶劣的生活环境,他更愤恨自己的生命被人掌控。 商人崇信鬼神,生活中的方方面面都要求神c问神,又有血祭之俗,动辄宰杀牲畜c奴隶献祭,认为祭品数量越多,质量越好,就越能取悦神。 因为有如此之多的祭神活动,以致商人几乎一年到头都在祭祀,一般情况下,普通的祭祀只需供上食物c牲畜即可,只有重大节日才会宰杀人牲, 可是商人贵族淫一奢放荡,好攀比,宰杀奴隶不仅用来祭祀,还是一种娱乐方式和斗富的手段,在本不需要献祭奴隶的场合屠宰奴隶,即可交际纵一欲,也能显示自己雄厚的财力。 越是大贵族,杀的奴隶就越多,聂伤所在的这家斗耆候,据说已经开始没落了,就这样一个势力不大的商人贵族,在他来到这里的五天时间里,已经亲眼见到两个奴隶被献祭了。 在这种环境下,每个奴隶都朝不保夕,说不定明天一早,自己就被拉出去宰了,然后被煮熟或者做成烤肉c腌肉吃掉。 长期的恐惧,高强度的劳动和营养不良,让他们精神麻木,个个如行尸走肉一般,像眇老和乌鼬这种还能保持个性的,都是心性极为坚韧之人。 “一定要尽快想到脱困之法!” 聂伤整理着身下的草垫,心情更加急迫。 他这里是圉棚里唯一一块没有矢尿的地方,自从他占据这里以后,没人敢在此处排~泄。除了拼死守护自己领地的原因外,更重要的是其他奴隶都忌惮他的贵族身份。 虽然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国贵族,但是聂伤的家族血缘却能一直追溯到神农炎帝。 这是个无比看重血统的时代,在出身低下的奴隶眼中,贵族都是上古圣王的后裔,他们有神灵护佑,只有贵族才能伤害贵族,低贱之人的手沾染了贵族血液,会遭受神罚。 奴隶们都知道聂伤的身份,他们对贵族的敬畏深入骨髓,更何况是已经被神话的神农氏的后人,哪怕聂伤已经沦落成了贱奴,也不敢辱他太甚,就连圉霸乌鼬也不敢轻易对他动手。 然而在自诩天帝子孙的商人看来,他的血脉不过如此,既然做了奴隶,就是牲畜,唯一的特殊之处在于他是一头贵重的牲畜,舍不得随便宰杀,要留在重要仪式上献给神。 “按理说,一般的家祭应该不会献祭我吧?但是谁又说得准呢?” 贵族心思难测,死与不死全在他们的一念之间,价值再高也不过是头牲畜而已,说不定哪个贵族看他不顺眼或者太顺眼,随口命人宰了取乐。 处境如此险恶,聂伤不禁苦笑:“我绝对是史上最倒霉的穿越者。”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章 黑暗黎明 “喔喔喔!” 黯月早沉,天色黑暗,还未见一丝光明,雄鸡就已经伸着脖子打鸣了。 要不是来赶人的家奴也同样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聂伤真怀疑有人像周扒皮一样半夜学鸡叫。 “没听见鸡叫吗?都起来!” 外面亮起了火把,大门朝外拉开,两个缠着麻布围腰的家奴站在门口,一边打哈欠一边叫喊。 奴隶们窝在乱草里,像一地死尸般没有丝毫动静,他们实在太累了,能多睡一会是一会。 家奴叫了几声,就见爬起一个圉头乌鼬,其他没有一个动弹的,气的直瞪眼:“不长记性的东西,非要鞭子抽着才行!” 二人本不想踏入满是污秽的圉棚,气急了也顾不得脏,立刻冲了进去,脚踩着黏糊糊的地面,心中更怒,一顿竹鞭狠抽,乌鼬这厮也帮着踢人。 “啪啪啪” “起来!起来!” “还站着?懒骨头!往出走!” “粘在矢尿上了吗?你们这堆臭蛆!” 奴隶们还在争取时间睡觉,直到打到自己身上,才抱着头磨磨蹭蹭的爬起来。 家奴抽打着奴隶的光脊梁,像赶猪一样把他们驱赶着出门,一边打一边咒骂,同时用手遮住口鼻,一副恶心欲呕之色。 同为奴隶,这些家奴的地位却高的多。 他们有的是破产c犯法等原因沦落为奴的商国庶民,有的是做了好几代奴隶,取得贵族信任的熟奴后代,还有的是奴隶中的农夫c工匠c牧人等生产者,虽然也会被主人处死,但却没有被宰杀献祭的危机。 总而言之,家奴的等级再低也是人类,完全有资格歧视聂伤一伙‘牲畜’。 别人都在挨打,聂伤却不愿受辱,在乌鼬朝自己冲过来时,便招呼眇老起身,自动跟上前面的奴隶。 家奴们已经见惯了他的自觉,没有施之以鞭,乌鼬没打到他,也只能悻悻的推了一把,喝他快走。 一出门便见火光明晃,人影摇动。围栏圈起的空地上,一个留在齐耳短发,脑后拖着几根小辫子的中年人负手站在中央,正是斗耆候家管理奴隶的家臣,称作隶臣。 隶臣周边还有五个家奴,其中四人举着火把,提着棍棒短戈散在四方,剩下一人立在隶臣身后,手里牵竟然着两条黑色巨犬! 此兽高近四尺,狮头宽吻,肌肉发达,样子极为凶猛,却蹲坐不吠,一看就训练有素。 它们是被专门培育出来的用来追捕逃奴的犬种,常食人肉,极擅猎人,对眼前的奴隶有很强的敌意,正呲出獠牙,嘴角流涎,择人欲噬。 奴隶们甚惧那对黑犬,都缩着身子尽量远离它们,乱哄哄的挤做一团,聂伤也见识过‘猎奴犬’的凶残,异常警惕的躲在人群中间。 两个家奴把人都撵了出来,命乌鼬组织奴隶排队,又钻进了旁边的一个圉棚里。那是乙棚,他们所在的是甲棚,斗耆候家里所有的男性贱奴都关在这两个圉棚里。 “呆头鹅,看我作甚?还不快挨个站好!”乌鼬踢打着众奴隶,把他们一个个塞进队伍里。 聂伤看着他神气的样子,心中忽然一动。 圉头是隶臣默许的存在,他们能帮助管理奴隶,只要不打废c打死人,可以在圉棚里为所欲为,同时还伴随着一样巨大的好处——被挑做祭品的几率要低的多,毕竟隶臣也不愿意杀掉自己用熟的走狗。 “能多出一点活命的机会也好。”聂伤紧盯着乌鼬,目光灼热烫人。 “你的圉头之位,我要了!” 队伍很快排好了,几个家奴用竹篾编成的圈把奴隶的脖子挨个套上,再用绳子把圈套上的扣一串,竹圈便收紧难脱,很快就把两个圉棚六十多号人串成了四串。 “出发。”隶臣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一挥手,驱动队伍离开了圉棚。 此时天边已经泛白,能见度好了许多。聂伤被串在中间位置,低着头,借着垂下的长发遮掩,边走边在暗中观察周边环境。 此处一个很大的院子,篱墙有一人多高,竖木为干,柳条编织,塞以荆棘,十分结实,难以逾越。 圉棚边上还有好几个大棚,能听见兽类的叫声,全是牲畜圈,里面饲养着大群家畜。 众人的活动激起了连片的狗叫,四周狗影重重,对着他们大声吠叫,那是守夜的吠犬。 这个时代还处在半蛮荒状态,人类定居点之外全是丛林荒野,遍布未开化的野人和猛兽,加之城池建设水平低,夜间危险重重,所以各部族都会养很多狗来报警c守夜。 此外,犬狗还可以用来追踪c狩猎和作战,是用途非常广泛的畜力,有实力的贵族和国家还会有专门的养犬人,设立养犬官职,大批饲养犬狗。 犬类对此时的人类异常重要,养犬规模之大,驯犬水平之高,后世之人难以想象。 正是由于狗的存在,使奴隶逃亡的成功率降到了最低点,这种嗅觉灵敏的动物会追的你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聂伤也正因为顾忌狗群而不敢逃走。。 穿过篱墙大门,前方亮着几点火光,火光下是一堵黑乎乎的高墙,墙里就是斗耆候的庄园。作为贱奴,聂伤从没进去过那里,只见过庄园门口的持械守卫和不断进出的车马。 狭窄的小路上,两个家奴在前面领路,隶臣和黑狗压阵,其他四个家奴在队伍左右来回巡视,鞭子一直没停过,喝令奴隶快行。 走了不远,天色渐渐亮了,天地间升起了白雾,如薄纱一样缓慢流动,隐约可见远处阴沉的密林和高大的山影,而他们所在的地方,则是山间林地中的一大片平原,平原上散布着一个个村落,铺满了人类开辟的田地。 一行人趟着着浓重的露水,在大片农田阡陌中快速穿行,田里杂草蔓生,庄稼稀疏,不时有小兽窜起,鸟雀蓬飞,仿佛后世的荒田一样,但聂伤知道,这是这个时代农田的正常状态。 隶臣催的紧,队伍走的很快,急急赶出近十里地,又进入了难行的树林之中,就在奴隶们体力将要耗尽时,眼前豁然开阔,出现了一大片空地,满是砍伐的痕迹,残根参差。 聂伤在这里劳作过一次,知道此地是一个伐木场,周围的树林则是斗耆候领地里最好的林场。这里地势平缓,灌木稀少,生长着高大的优质木材,榆c枣c槐c栎皆有,甚至还有很多贵重的檀木。 依着伐木场的路口,还有一圈木栅立在那里,里面是几间木屋和一个简陋的哨塔,驻扎着守卫林场的戍卒。因为此处也是斗耆候领地的边界,常有野人出没,所以有士兵驻守。 哨塔上的士兵远远看到来人,朝里面叫了几声,便见十几个衣衫不整的商人士兵并几条摇头摆尾的恶狗走出栅门迎了上来。 “哦,隶臣来了。” “哈哈,扰了戍长美梦。” “汪汪汪。” “汪汪汪。” 双方打过招呼,那相貌粗野的戍长好像和隶臣很熟,拍着他的胳膊说道:“仲柏,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 “唉!”叫仲柏的隶臣叹气叫苦道:“苍兄,柏祸事至矣。” “哦,出了甚事?” “你也晓得,那家宰一直欲除我而后快,这次故意为难于我,命我三日内备齐七十料原木,却又不给我添加人手车马。说要是完不成,误了侯主出征之事,定然饶不了我。” “怎么可能!” 那头目苍闻言大惊,扫视了一遍眼前无精打采的奴隶,道:“就这些风都能吹倒的废物,全部累死也不可能运采完木料。” 仲柏苦笑道:“所以我才天没亮就带他们过来干活,争取多运点回去,到时在主事的芹夫人面前求告一番,或许能免掉惩罚。” 苍挠挠头,也无法可想,只能安慰仲柏:“我会帮你督着这些贱奴,让他们偷不得懒。” 仲柏谢过了,抬头看了看周围,问道:“山中野人没再来袭扰吧?” “哈哈哈。”苍拍大笑道:“来过两次,不堪一击,都被我逐走了。” 仲柏叹道:“本来就难以完成采木之责,若是再有野人骚扰唉,家宰那土豚定会谗言免我之职。” 苍拍了下他的肩膀,安慰道:“吾弟且放心,有我驻守此处,保证野人扰不到你。” “那就好。” “我这就取器械与你。”苍对手下嘱咐两句,几个士兵便从屋里抬出了两筐工具。 “吾弟,最近候主大造兵器,金器紧缺,本来规定奴隶只能用石器,怕损坏了贵重金器。” 他指着箩筐里的青铜器说道:“不过今日事急,我把所有金质斧钺都给你用,你只要留心看着点,别让坏心眼的贱奴故意毁坏了就行。” 仲柏感动不已,躬身施礼道:“苍兄这番情义,弟铭记肺腑。” 二人不再多言,立刻命人把奴隶赶到树林里干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章 采木于林 今天的工作是采木,主要是砍伐和运输,甲棚负责砍伐,乙棚负责运输。 在等待分发器具的时候,聂伤看到乙棚奴隶被几个家奴带到伐木场边缘,那里堆着几根木料,根根都有人腰粗,两三丈长,先要运输这些。 木料都是坚实的硬木,异常沉重,十来个奴隶才能勉强扛起一根,整个乙棚三十余人,堪堪只抗了三根还摇摇欲坠。 “呔!五人足矣,何须如此之多?” 苍看的怒气勃发,举起鞭子就要过去打:“竟敢在我面前弄诈偷懒!贱奴找死!” 那仲柏也看的面色发黑,不过他长期管理奴隶,也知道这是奴隶的极限了,无奈的制止了苍,命五个家奴和两条黑犬押着起行,速去速回。 就见奴隶们小心的移动脚步,三根棕黑的木料就像三条多腿的蜈蚣,颤巍巍的离开了伐木场,往来路上去了。 “还好我们不是运木。嘿嘿,乙棚这群霉鬼。”乌鼬挠着胡子,幸灾乐祸的笑着,众人皆庆幸不已。 “愚蠢。”聂伤心中好笑,嘴角撇了一下。 乌鼬看到了,怒道:“白脸小奴,你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有甚可喜?” 聂伤眼睛望着树林,淡然道:“不可能一直这样分工,等他们一趟回来,就该轮到我们运木了。那时我们伐木累个半死,再抗木头,呵呵。” “”众人无语,都变成了哭丧脸。 苍虽然提供了金器,但其实数量不多,也就十几把斧钺,其中只有两把大钺适合伐木,其他都是小斧,根本无法砍伐粗大的树干,只能用来砍削小枝树皮。 隶臣挑出了六个身体最好的奴隶,三人一组拿着大钺到缓坡上砍树,剩下的负责开辟道路c运输c修整树木。 虽然新的身体令聂伤很不满意,但他在这群皮包骨头的奴隶之中却是排的上号的强壮之人,加之又是有指挥经验的贵族出身,于是就被塞了一把青铜大钺,分配了两个手下,成了伐木组的组长。 另外一位组长自然非乌鼬莫属,乌鼬见聂伤竟然和自己平起平坐,很是不快,瞪着眼睛威吓聂伤。 “蠢物!”聂伤骂了一句,低头查看手中的青铜钺。 钺其实就是长柄大斧,除了民间的钺考虑实用功能外,一般意义上的钺大都造型夸张,体积巨大,沉重无比,象征意义大过实用性。 这种武器不是用来作战的,主要功能是剁人,军队用它来处刑,祭祀仪式上用它屠宰奴隶。宽大的刃面,沉重的斧头,可以轻松的斩下一个人的头颅,或者干脆利落的将之一击腰斩。 从这个角度来说,钺还具有恐吓目的,代表着上位者对下位者生杀予夺的权力,每个商人贵族都有一把象征权力的铸造精美的钺,因此才会形成巨大夸张的造型。 当然,聂伤手里的钺只是把形制简单c表面坑坑洼洼的粗糙大斧而已。 “邦!” 长柄大钺重重的砍在一颗榆树上,只在树皮上留下了不到半厘米深的痕迹,斧头甚至都弹了回来——斧刃太钝,与其说砍还不如说是敲。 聂伤摸着圆钝的斧刃,下意识的左右寻找,想要找块砂石来磨一磨,但很快反应过来,此举不可行。 铸造斧头的青铜硬而脆,劈砍时要承受巨大的冲击力,磨的太薄,斧刃很容易崩坏。若是弄坏了斧头,绝对免不了一顿毒打,所以只能用钝刃砍树。 “要是有铁器就好了。” 他感慨一句,不再大力抡,而是瞅准那道痕迹,一下一下稳稳的‘敲’。 六七斤的大钺连抡了二三十下,才砍出一道一寸多深的口子,聂伤感到气力不足,便停了手。 转过头见另外两个伐木奴隶都蹲在一旁,正往嘴里猛塞榆树叶,便把斧头递向其中一个。 “喂,大癞,该你了。” 那叫大癞的奴隶正吃的满嘴绿沫,闻言先扭头看了看坡下的隶臣和家奴,见他们正在后面指挥其他奴隶清理道路,没有注意到这边,便对着聂伤翻了个白眼,埋头继续吃。 “混账东西!”聂伤心头火起,知道这货是甲棚里排名第二的凶人,还是乌鼬的跟班,绝不能忍让,抬脚就踹。 “哦”大癞背后挨了一下,含糊的叫了一声,向前扑到,摔了个嘴啃泥。 “听到没有?该你了!”聂伤喝道。 “噗!” 大癞吐了嘴里的树叶,一骨碌翻起来就来揪聂伤的头发。 “白脸小奴,找打呃!” 结果手还没伸到跟前,聂伤照着他小腹又是重重一脚,踢的这厮身子朝后飞了一截,直接跪地上了。 “嘶” 大癞疼的直吸溜,捂着肚子半天腰都直不起腰来,脸都扭曲了。 “你c你竟敢真的动手!看我不打死你!” 他忍着剧痛站了起来,咧着嘴,瞄准聂伤的鼻子,使出洪荒之力,一拳捣了过去! “就这种程度吗?” 聂伤很有些失望,轻描淡写的抓住他的手腕,脚下一搂,用力一拉,大癞又跌了出去。 这次跌的更狠,脚跟都打到后脑勺了,趴在草里没再动弹。 好半天他才挣扎起来,神情谨慎的走了过来,郑重的摆了个蒙古摔跤的架势,脚步缓慢移动,围着聂伤转起圈来。 聂伤嘴角挑起,叉着腰一动不动。 “嘿!”大癞转到聂伤背后,见对方看都不看自己,终于忍耐不住,一个蛤蟆跳,合身扑上! “哼哼。”聂伤听到身后的动静,微微冷笑,任他抱住自己的腰。 “哈,总算抓住你了!哈哈哈” 大癞兴奋的大笑起来,正要发力掀翻聂伤,却被聂伤搂住了脖子,借着对方的前冲之势,挟着一颗癞头快步疾冲,‘砰’地一声,把胳膊里的脑袋撞在了榆树上。 大癞眼睛里顿时出现了无数转动的星星,还伴随着婉转的鸟叫,像醉酒一样原地转了几圈,最后仰面睡倒在地。 “混账东西,还挺抗揍。”聂伤拄着斧头耐心的等着。 就见大癞缓过劲来,嘴里骂骂咧咧,还要起身相搏,聂伤已经不耐烦了,抡起大钺,对着大癞的面门毫不留情的劈下! “啊!不要啊!”大癞总算知道害怕了,像女人一样尖叫着,徒劳的用手臂抵挡。 “呼!”青光一闪,巨大的斧头贴面而过,‘噌’地没入了地面。 “” 大癞如中了定身术一样僵住了,转动着眼珠子看着紧贴脸皮的冰凉斧头和被钉入土里的头发,浑身发抖,嘴巴张合几次,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该你了!” 聂伤松开斧柄,撂下一句话,没有再看他,也折下几根榆树枝,盘坐到一边,捋着鲜嫩的叶子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老子上辈子从小练武,这辈子从小练剑,还对付不了你一个土鳖?” 榆树叶香甜黏腻,还能充饥,他越吃越香,吃光树叶后连树枝上的树皮也细心的剥了下来咀嚼,口感比树叶更加爽滑,吃的不亦乐乎。 大癞躺在地上抖了好一会,这才从土里揪出头发,站起来后裤裆不停滴水,一声没敢吭,乖乖的拔出斧头去砍树了。 他一直砍到手臂酸麻,实在坚持不住了,才偷看了一眼比自己的吃相还要难看的聂伤,见聂伤没有监视自己,便悄悄放下斧子,对另外一个奴隶使了个眼色。 那个奴隶就老实多了,或者是胆子太小,不敢有一点迟疑,使劲咽下嘴里的树叶,接过斧头就卖力的砍了起来。 “邦邦邦!邦邦邦!邦邦邦” 老实人实诚,该自己干的活从不偷懒,砍的又猛又急,斧子撞击榆木的声音如啄木鸟般清脆。 他很快就抡了二三十斧,干完了属于自己的那份活,迫不及待的放下斧头,想要继续进食。谁知转身一看,只见聂伤和大癞像两只大猩猩一样背着他坐在地上撸叶子,都没有要换他的意思。 很明显,那两个人混蛋是在欺负自己,故意装作不知道! 老实人朝二人伸出手,发出了愤怒的吼声:“嗯那个我”声音虚弱无比,音量小的像蚊子在叫。 他可不敢惹大癞,本来以为聂伤好说话,谁知道也是个惹不起的狠人,刚才两个人的对峙,看的他心惊肉跳,不论大癞的拳头还是聂伤的斧头,他都不敢尝试。 “我怎么这么倒霉啊!”老实人简直日了狗了,心中叫苦连天。 他既不敢叫人来换,也不敢长时间停下来,只能咬牙坚持了,直干到眼前发黑时,才突然开了窍,闷哼一声,‘晕’倒在地。 “呃” 聂伤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吃上,听背后传来好像脖子挨刀一样的叫声,这才想起来轮到自己了,忙过去检查了一下,见老实人只是劳累过度,并无大碍,便把他拖到一边,捡起地上的大钺接着干。 老实人在树荫下躺了好一会,才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悄悄的观察了一下周围,见没人管他,迅速捋了一大把榆树叶塞到嘴里。 聂伤早就发现他在装死,本想让他多歇歇,没想到这厮没完没了了,便对刚换下来的大癞使了个眼色。 大癞明白过来,大怒,拿起一根剥一一光的榆条过去,对着老实人还在蠕动的嘴就是一下。 “哇!”老实人嘴唇上突然一阵剧痛,惨叫着坐了起来。 “干你母!让你躺尸!”大癞劈头盖脸一通狠抽之后,把斧头扔到了老实人面前。 老实人看着愤怒的大癞,又看了看面色不善的聂伤,知道今天没好日子过了,欲哭无泪。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章 山葱之赏 “顺山倒!顺山倒!” 随着大癞的叫喊,巨大的榆树发出‘咯吱吱’的响声,慢慢倾斜,倒下的速度越来越快,最终擦着其他树木,轰然砸落地面。 坡下的奴隶迅速涌了上来,围着大树开始削枝叶,同时也不顾隶臣的喝骂和家奴的鞭子,像饿极了的羊群一样,疯狂的吞吃树叶树皮。 聂伤三人早就吃撑了,立在高处,略显得意的看着众人争抢。 眇老肩上扛着一捆麻绳,不紧不慢的最后赶到,看见聂伤腰上缠了好几圈榆树皮,表情欣慰的点点头,“伤,你总算知道自己寻食了。” “嗯。”聂伤笑了一下,摸着腰上的树皮道:“都是嫩皮,有好几斤,够吃两顿了。” “榆树虽好,也不能多吃,吃多了腹寒。”眇老又道。 “对对对,蒸熟了才好吃。加盐,最好和雉肉c艾蒿一起蒸着吃。” 老实人突然插了一句,见其他人眼神古怪的看着自己,有些心慌,忙解释,“我c我以前是个厨工。” 聂伤三人咽了口口水,一起翻了个白眼。 “咳,榆叶吃个半饱就可以了,别吃太多。”眇老嘱咐一句,不敢耽搁,急急去干活了。 趁着没人催促,聂伤坐到树桩上,取下腰里的竹筒,边喝水边恢复体力,不经意间,看到乌鼬那厮从不远处的树丛里露出脑袋,正目光阴狠盯着自己。 “又哪里惹到这蠢物了?” 聂伤正莫名其妙,就见隶臣怒气冲冲的走过去大声喝骂乌鼬,又狠狠的抽了他十几鞭子,乌鼬则像条狗一样撅着屁股趴在地上求饶。 这时他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是他们的进度太快了,不,是乌鼬三人的进度太慢了。 因为怕树倒了砸到人,所以双方隔了二三十米远,中间又有树木阻隔,所以乌鼬不知道聂伤这边的情况。他还像以往一样,命令其他两个奴隶轮流放哨c干活,自己则翘着二郎腿在树丛里睡觉,结果悲剧了。 同样粗细的榆树,这边树都倒了半天,那边还不见摇晃,隶臣又不是傻子,当然能猜到乌鼬等人在偷懒,不打他才怪,而这厮自然也把怨恨发泄到聂伤身上。 “我们好像确实干的太快了。”大癞看到乌鼬挨打,眼皮直跳,嘴里嘟囔着。 “乌鼬他c他肯定不会放过我们,回去会被他打死的!”老实人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都快哭出来了。 正惊慌时,就听聂伤冷然道:“且安心,今晚过后,他再也不会殴打任何人。” “什么?”两个人迷惑的看着他,又相互对视一眼,好像明白了什么,都不由的缩了缩脖子。 聂伤静静看着对面的乌鼬和隶臣,心中思量着:“想要夺取圉霸之位,不单要击败现任圉霸,还必须得到隶臣的认可才行。” “我必须要出风头,引起隶臣的注意,获得他的信任。” “你们做的不错。” 教训完乌鼬后,隶臣便来到聂伤三人跟前,夸奖了一句。 聂伤从没见过他和贱奴好好说过话,想来这次也是任务所迫,他才也不得不自降身份,捏着鼻子对肮脏的奴隶说好话。 隶臣没怎么理会大癞和老实人,只是注视着比较干净的聂伤,点点头,又多说了一句鼓励的话:“努力劳作,我会给你们好处的。” 说完便划拉下手,让家奴带他们去砍下一棵树。 还是颗榆树,三人已经没有了吃叶子的冲动,大癞两个怕被乌鼬报复,一心想偷懒,干活磨磨蹭蹭,聂伤也不客气,严格监工,慢了就打。 大癞已经彻底被打服了,不敢吭声,意外的是那老实人被逼急了,竟然敢反抗了!最后结果自是被痛殴一顿。一个大男人,抹着眼泪,哭哭唧唧的挥斧砍树,样子着实可笑。 很快,他们又砍倒了一棵树,又一次得到了隶臣的夸奖,这次他还专门夸了聂伤,而乌鼬那里的树隔了好久才倒,又被暴怒的隶臣抽的满地乱滚。 第三颗树倒下时,乌鼬没有再慢,两边的大树几乎同时倒地,看来乌鼬也拼老命了! “哇呀呀!白脸小奴,阿祖回去一定要掐死你!” 一边的树林里,乌鼬挥汗如雨,大力挥动巨斧,把眼前的榆树当成了聂伤,砍的木屑横飞。 一直劳作到正午时分也没有休息过,众奴隶已经精疲力尽,都有一下没一下的磨洋工。 伐木奴隶更是疲惫,聂伤也体力耗尽,不再督促大癞和老实人,三个人早就开始怠工了,乌鼬那里也好久听不到伐木的声音了。 不过此时隶臣不在坡上,他正站在哨站路口眺望远方,家奴们也累了,巡视不积极,监管不严,给了奴隶们偷懒的机会。 “啊哟呦,什么时候才能歇息啊?”老实人痛苦的呻唤着,斧头都拿不起来了。 大癞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说道:“隶臣今天是打算累死我们吗?” 聂伤扶着树,看向坡下焦躁踱步的隶臣,费力的吞咽着口水道:“等乙棚的返回就可以了。” “诶,你说他们怎么还没有回来呢?”大癞坐了起来,疑惑道:“木料有那么难搬吗?不会是在路上偷懒吧?” “对对对,乙棚一定是故意在路上磨蹭,连累我们也不得休息。”老实人也愤愤然。 正说着,就见一群蓬头垢面之人嚎叫着闯出林子,奔到隶臣身边,全都瘫倒在地,围着白衣的隶臣密密麻麻躺了一大片。 接着又见四个家奴和两条黑犬钻出来,头发散乱,围腰布都掉到屁股上了,同样狼狈的来到隶臣面前,却没有躺倒,一边拄着膝盖大口喘气,一边说着什么。 没多久,便看到隶臣愤怒的吼叫起来,把几个家奴一人甩了几耳光,转过身走入了哨站。 挨打的家奴都捂着脸,互相看着发了会呆,其中一个来见坡上监工的家奴,然后便听那家奴大叫:“收工啦,收工啦,都下来吃饭!” “哦!”坡上的奴隶齐声欢呼,顿时来了精神,拿起工具一窝蜂涌下坡来,在哨站门口集合。 甲棚奴隶看到地上乙棚奴隶的样子,好像半条命没了,都好奇的过去打问,才知道他们运输木头的过程异常艰难,路上摔了好几次,摔伤了一个,还有一个被木头砸伤了脚。 一直折腾到近午时,才把木头扛到家门口,正逢牧奴驱赶牛群出门放牧,其中一头公牛突然发了疯,直奔运木队伍而来,又伤了两个。 好不容易放下木头,一口气没歇,就被焦急的家奴打着往回赶,结果倒霉催的,竟然又遇到了野人! 几个野人突然冒了出来,朝他们射箭,队伍一下炸了群,家奴吓破了胆,黑狗也不知所措,跟着一起跑。 好在这次没串在一起,大伙亡命奔逃,野人在后面嗷嗷叫着追杀,气都快跑断了才逃到哨站来,但还是有三个跑的慢的被野人砍了头去。 “还是伐木好。”听到乙棚的经历如此凄惨,甲棚众奴再也没有了怨言,都暗自庆幸。 “一下折了这么多人手,隶臣要抓狂了吧?如果我能想到办法解他燃眉之急,一定能获得他的信任。”聂伤暗中盘算。 正议论着,就见两个家奴各拎着一个竹篓从哨站里走了过来,奴隶们看到他们,顿时眼睛亮了,都伸长脖子不停的咽口水。 就见一个家奴拿起里面颜色灰黑的窝窝头一样的东西挨个分发,奴隶们拿到手上,都欣喜不已。 此物叫做糟团,乃是奴隶的日常食物,每天只有一个。 它是由陈谷c腐黍c酒糟c霉饭等等商人废弃之食,胡乱搅合在一起,稍加蒸煮而成,只有鹅蛋大小,是奴隶唯一能吃到的含有谷物和一些盐分的食物。 奴隶们都把这一顿当成正餐,舍不得大口吞吃,而是小口小口的品尝。 待走到聂伤三人身边,那家奴手里举着两个糟团,高声宣布道:“隶臣有命,此三人最勤,为众奴之最。赏,午食翻倍!” 说着便把两个糟团塞到了老实人和大癞手里,周围的奴隶羡慕不已,二人也乐的合不拢嘴。 然后又见那家奴拿起两个糟团和几根绿色植物,叫道:“伐木奴聂伤,为三人之首,激励奴伴有方,再赏,山葱一束!” “哗!”群奴同声惊呼。 聂伤左手接过糟团,右手握住四五根筷子粗的小葱,努力挤出了一丝笑容,嘴角不停地抽,“你还不如再给个糟团呢。” 葱是这个年代深受喜爱的调味品,人工种植产量不高,它不但能用来烹饪食物,也能就着干粮生吃,像后世山东人吃煎饼卷大葱一样,一口煎饼一口大葱,那个美呐! 对于食物缺乏的奴隶来说,鲜辣水嫩的山葱可谓美味,但聂伤不稀罕此物,而且已经吃了一肚子树叶,再没有吃草的欲一望了。 他看着周围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特别是脸色紫如猪肝的乌鼬,心道:“隶臣要以此激励士气吗?恐怕要失算了,奴隶们不会为了这么一点点食物卖力劳作的,因为得到的奖赏补充不了消耗的体力。嗯,奖励酒肉还差不多。” “你们二人都出了力,我不能一个人独占。”聂伤还需要大癞和老实人配合自己,就把山葱挑开,分给他们一人一根,又给了眇老一根。 眇老直接拿了,大癞和老实人却惊讶不已,都没有立刻伸手,而是盯着聂伤的脸仔细看了半天,确认他不是找碴要揍自己,才兴高采烈的接了过来。 “嗯,真香!” 四个人面对面蹲着,乐呵呵的就着山葱啃咬着又冷又硬还有一股馊味的糟团,艰难之中竟也感受到了些许快乐。 (感谢书友‘青松隐隐’给本书投出的第一章推荐票。)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五章 吾食蛴螬 午食过后,奴隶们可以休息一会,众人难得有一点自由活动的时间,不过活动区域只限于哨站附近已经砍伐出来的空地。 那隶臣估计受打击了,自进入哨站后就没露面,家奴和士兵正在做饭,一个半米高的大陶罐架在火上烧,一群人都围着火堆聊天。 人类看守的非常松懈,但边界上却有七八条大狗在不停逡巡,野外又到处是猛兽和食人野人,逃跑完全是自寻死路,所以没人敢起逃跑的念头。 奴隶们散在各处,只有少数几人躺在地上睡觉,其他的都四处游走,寻找着可以吃下去的东西。 主家只给奴隶很少的食物,根本无法维生,大部分的食物都得靠自己在野外劳作时获得,好在这个时代的中原地区气候温和潮湿,植被茂密,生物繁盛,随便找点东西垫肚子还是比较容易的。 野菜浆果,草根树皮,鱼虾螺蚌,蛇鼠虫卵等物,只要吃不死人,都会被塞进嘴里,不过眼下这种环境,小动物早惊跑了,除了吃草,也只能挖蚯蚓捉虫子了。 聂伤一直吃不下虫子,没有去找,躺着嚼了一会树皮,感觉身上黏糊糊的难受,便走到路旁的小溪边洗漱。 其他奴隶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除了被雨淋之外,从来不洗澡,身上的污垢像盔甲,头发像拖布,个个都黑脸白眼,如非洲人一样。 这种破罐破摔的心态聂伤很清楚:都成奴隶了,随时都可能死掉,混一天是一天,洗什么澡呀,屁股都没必要擦!但作为一个贵族并后世人,哪怕下一刻就死,聂伤也会让自己干干净净的。 稍微清洗了一番,又装满了一竹筒水,用木塞堵好筒盖,看着潺潺流水,忽然灵光一闪:“这条溪正好从斗耆候家门口不远流过,可不可以用它运输木材呢?” 他心中大喜,急忙跳入溪里仔细探查,却发现水只到膝盖位置,又仔细回想了一下路过时看到的整条溪的情况,失望不已:“水太浅,溪太窄,又太曲折,不但浮不起木材,还会陷在泥里。” 尽管失望,还是不愿放弃,想再往前探一探,忽然听到一阵低吼,抬头看到一只黄狗趴在溪水对面,警惕的盯着他。 “我不逃,就往前走走。”聂伤堆起笑脸向前指了指,又朝它讨好的吹了个口哨:“嘘。” “汪呜!”黄狗好像受到了侮辱,一下怒了,做出要攻击的姿态。 “狗东西!” 聂伤招惹不起,急忙提起竹筒逃离这里,回到坡下,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下闭目思索。 “伤,看我找到不少吃食。” 眇老走过来,把手里的蚂蚱c毛虫c蜗牛c甲虫等物放到旁边的树桩上,接着老实人也凑了上来,把自己所获贡献了出来,一起招呼聂伤来吃。 聂伤眼皮子都没动一下,眇老摇摇头,二人便自己捡着吃,咬的‘滋咯滋咯’响,听的聂伤直反胃。 正要将两个家伙赶走,忽听一声喜悦的惊呼,抬头一看,半坡上一个奴隶手里提着条半米长的蛇,兴奋的连蹦带跳。 “给我!” 可惜还没来得及把蛇打死,就被闻讯而来的乌鼬劈手夺了去,那奴隶敢怒不敢言,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找到的食物被人拿走。 “好东西呀!” 乌鼬喜滋滋的把蛇摔死,蹲在地上急不可耐的收拾起来。 聂伤这里看着,瞳孔猛然一缩,忽地站起身来,迈开大步往坡上走去。身边的眇老和老实人见他直冲乌鼬而去,都看懵了,放到嘴边的虫子都忘记磕了。 聂伤走到乌鼬身后,毫不犹豫的伸手抓住了蛇尾,用力一拽,把蛇拽到自己手中。 乌鼬正聚精会神的剥蛇皮,手里的蛇忽然没了,一下呆了,对着自己空空的双手发楞。 他缓慢的扭过头,才发现被聂伤抢了去,怎么都想象不到竟然有人敢在自己口里夺食,看着聂伤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有我一半。”聂伤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把蛇扭断,扔了半截在地上,自己拿着另外半截走了。 “!!!” “???” 不单乌鼬傻了,其他奴隶也都看傻眼了,就连聚在哨站门口吃饭的家奴和士兵也无比惊讶的看了过来。 “咕噜。”乌鼬的喉头一动,眼睛渐渐红了,脸色越来越狰狞,额头青筋乱跳。 “呼!呼!呼” 他鼻子喷着粗气,眼睛紧盯着聂伤,又回头看了看隶臣所在的木屋,拳头捏的咯咯直响,就是不敢扑过去。 “白c脸c小c奴,你给我等着!” 乌鼬最终还是没敢当场报复,咬牙切齿的瞪着聂伤,把半截蛇放在嘴里狠狠的嚼。 聂伤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也像吃辣条一样撕咬手里的蛇肉。 二人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火,嘴边c下巴c双手和胸脯上糊满了蛇血。 盛夏日长,一直到夜幕降临,运木归来的奴隶才脚步蹒跚的走进了圉棚,顿时都如释重负。 此刻,在他们眼中,这个潮湿闷臭的地方,竟如温暖的家一样安逸。 尽管疲惫欲死,众奴隶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倒地就睡,而是沿着周边挤着坐下,中间留出了好大一块空地,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今晚的甲棚会有一件大事发生。 空地中只有两个人相对而坐! 圉霸乌鼬靠着东墙盘腿而坐,虎视眈眈的盯着对面,一双黑魆魆的大手不断捏合。 新来的落魄贵族聂伤则靠着西墙伸直腿坐着,正闷着头小口的喝水,神态自若,样子轻松惬意,好像竹筒里装的不是溪水,而是美酒一样。 没有一个人出声,棚里气氛沉闷,众人的耳朵都倾听着棚外的动静,待隶臣和家奴都离开这里,双方的战斗就会爆发。 无声的等待,天上阴云飘过,大半个月亮在云间缝隙里忽隐忽现,对峙的二人脸色也阴晴不定。 “大癞,收贡。”乌鼬先说话了。 “啊?哦,好。”坐在他一边的大癞一呆,慌忙起身,从角落抽出一个草编的扁筐,挨个伸到众奴隶面前。 奴隶们看着那个筐,都一副肉痛的样子,不情愿的从身上掏出一把东西放在里面,全是他们今天找到的食物,野果c草籽c虫子之类。 这是乌鼬立下的规矩,每个奴隶每天都要给他上贡。 缴纳的食物不多,只一小把即可,对于全体奴隶来说压榨的不是太狠,勉强可以接受。但三十来个奴隶凑出的食物,于乌鼬却是一顿饱餐,正是这个原因,他的身体才没有虚弱下去,一直保持着很好的状态。 大癞转了一圈,收了半筐,偷偷瞅了聂伤一眼,把筐放到了乌鼬面前。 乌鼬左手拿着筐,右手三个指头撮起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送到嘴里,慢条斯理的吃着,胡子一翘一翘的,颇有印度阿三的风采。 “糟了,怎么忘了这一茬!”聂伤见状,脸色微变,暗叫不好。 他今天实在消耗了太多体力,填入肚子里的那点东西早就消化完了,连腰间缠着的准备当夜宵的榆树皮也吃完了,此刻已经手脚酸软,又饿又累。 本来想着乌鼬这货也和自己一个模样,大家都是软脚蟹,谁也不占便宜,很公平,谁想临战前他还有收贡一招,能迅速回血! “惨了!” 聂伤再也保持不了潇洒风度,腿脚一收,要趁对方没吃多少之前进攻。可是想到隶臣和家奴还在外面,有他们干涉,根本无法决斗,纯粹白费力气,只好放弃这个念头,急急思索对策。 “咳,让一下。” 正焦急时,忽见眇老从人群里站了起来,在众目睽睽下走到门口,隔着门缝对外面的家奴说着什么,接着就被放了出去。 “难道他见我形势不妙,想让家奴制止打斗吗?怎么可能?家奴不可能一直在棚子里看着,除非把我和乌鼬之一调出去,这更不可能。” 聂伤顾不上多想,听着棚外的谈话之人越来越少,心下一狠,暗中把竹筒压碎,挑出一支竹片在墙柱上磨。 “他一娘的,既然你先作弊,就别怪我开外挂!” 刚磨了一会,又见眇老喘着粗气返回了,他穿过人堆,直接来到聂伤面前,把手里的竹筒递了过去。 聂伤接过竹筒一看,里面装了满满一筒褐色肉虫,每个都有一颗花生那么大,不停蠕动,看的人头皮发麻。 “这这是什么?” “蛴螬,很肥的,比肉还肥。” 眇老抹了把汗,被手上的污物糊了个大花脸,“是我在隔壁牛圈的粪堆里挖的,求了那家奴和牧牛的老货好半天才答应。” “赶紧吃!吃完了,打!”他留下一句话,转身走开。 “粪c粪堆里挖的!”聂伤呆滞了,双手紧抱着竹筒,眼睛紧盯着里面的肉虫,眼角不停的跳。 他鼓起勇气捻出一只,放到眼前仔细一看,原来此虫是白色的,因为身上沾了粪水,所以变成褐色! “有水冲一冲也好呀!”聂伤悔恨不已,怎么就把装水的竹筒给捏坏了呢? 犹豫着抬头看向对面,见乌鼬那厮正在吃一只拳头大的毛脚蜘蛛,像吃大闸蟹一样吃的津津有味,顿时下定了决心,把竹筒放到嘴边,稀里哗啦倒进了半嘴,心里嘶吼着嚼碎了,一口吞了下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六章 搏之胜之 两个决斗之人几乎同时补完血,双方又站到了公平竞争的擂台上,棚外静悄悄的,碍事之人已经走了,也没了乌云遮挡,月光明亮,视线良好,正是比斗的好机会。 “吭吭!” 乌鼬清了清嗓子,像头狗熊一样站起身来,原地活动了一下腿脚,扭了扭脖子,然后捂着肚子,装腔作势的说道:“吃太多了,阿祖肚里胀,泄掉些。” 他晃着身子摇到聂伤的地盘上,来回寻找适合排泄的地方,聂伤还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但是眼尖的奴隶都看出他目光如刀,肌肉紧绷,随时都可能发动。 火药味越来越浓,战斗一触即发,满棚的奴隶都屏住了呼吸,睁大眼睛仔细观看。 “这里干净,一堆矢都没有。呵呵,正好给阿祖拉矢。”乌鼬笑了一声,在聂伤的对面蹲了下来。 “找死!!!” 一声厉喝,聂伤果然暴发了,突起一脚,结结实实的蹬在了乌鼬的胸口。 “噗通!” 好大个汉子被一脚踹开,重重的撞到了土墙上,整座棚屋都抖了两抖,尘土草屑簌簌的下落。 “哇呀呀!阿祖活撕了你!” 乌鼬皮厚肉糙,浑似无事一般,立刻借着反弹之力扑了过来,张牙舞爪,状若疯虎。 对手很强! 聂伤丝毫不敢大意,已经翻身起来,严阵以待。 弯腰躲过对方的右臂横扫,左手一个假动作骗得乌鼬缩头,右手后手直拳迎击! “咚!” 拳头重重的轰在了乌鼬的颧骨上! “唔!” 乌鼬痛哼一声,头仰了一下,很快恢复过来,挥拳反击。 这厮的抗击打能力太过惊人,挨了这样一记能达到k一效果的重拳,竟然不痛不痒! “新身体力量不足,施展招式也很滞涩,十成本事发挥不出一二。” “不能硬拼!” 面前的拳头呼呼作响,十分惊人,聂伤迅速判断形势,与对方拉开距离,灵活的游走,边走边打,打算先试探一番,先摸清对方的底细。 “有胆不要躲!” 就见乌鼬喷着吐沫星子大叫,气势异常凶猛,一上来就不留余力的抢攻,拳拳都照着对方的脑袋而去。聂伤则不停退避,险状连连,好像下一刻就会被乌鼬的大拳头砸碎头颅。 一众奴隶看的心惊肉跳,都为聂伤提着心,眇老已经面如土色,老实人正在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的为他哀悼——为了那根葱。 “哈!” 正以为战斗要结束时,忽听聂伤一声大吼,不再退避,拳脚齐用,发起了潮水般的反攻。乌鼬居然抵挡不住,瞬间挨了好几下重击,踉踉跄跄,差点倒地。 原来聂伤已经看透了他,这厮完全是野路子,根本不知道什么战术c技术,就是硬刚,拉开架势就干,看着吓人,其实三板斧过去之后便黔驴技穷了。 知道他打的是王八拳,聂伤心中大定,果断出击! 只见他,直拳摆拳组合拳,正蹬侧踹高鞭腿,膝撞肘击,各种招式变着花的使。 乌鼬一身蛮力而已,毫无技术,浑身都是破绽,脑袋和身体一刻不停的受到击打,完全被打傻了,只能凭着本能徒劳的挥拳,已经满脸是血,眼睛发直了。 “!!!” 形势突变,几十个观战奴隶都看呆了,他们何曾见过如此花样百出c精彩绝伦的搏斗技术? 在众人眼中,聂伤的脚步如穿花蝴蝶,身形如矫捷灵猫,而乌鼬却笨拙如牛,势大力沉的攻击连连击空,一下都没打中过对方,被聂伤当死人一样随便揍,简直凄惨到不忍直视。 “没想到聂伤这么强!” “果然贵族就是贵族,家族传承的武技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乌鼬完了!” 众人都惊愕不已,判定乌鼬必败。 他们倒是看的热火朝天,聂伤却暗道不妙。他的一通拳脚看着好像打爽了,但却力量不足,无法在短时间内击倒对手,体力消耗又大,再拖下去最后结果就难说了。 “失算了!” 聂伤很是懊恼,激烈的格斗中容不得过多思考,他下意识的用前世那个搏击高手的自己来判断局势,结果用错了战术,导致战斗陷入了僵局。 “归根结底,还是这具身体太弱。” 他抱怨一句,再次改变了战术,忽然收势,双腿立稳了马步,不再躲闪,做出正面搏力的架势。 “嗯?累了,打不动了吗?”乌鼬被雨点般的拳头打的头晕眼花,猛见对方停了下来,不由大喜,没有多想,立刻冲了过去。 聂伤双膝微曲,重心下沉,等对方扑到时,突然一闪身,潜步从他右肋下钻过,于后抱住对方后腰,腰背一挺,就要做出背投的摔法。 在坚实的土地上,这一下要是摔实了,乌鼬不摔断脖子也得躺上半个月。 “嗨唔!”可惜,他才把乌鼬抱离地面,身子已经没了力气。 “太差!太差!体质太差!” 身体不争气,聂伤恼火不已,迅速变招,腰一扭,要将对方砸到地上。但对方身子重,体格又大,他力气又不足,虽然扔到地上却没有砸实了。 乌鼬这厮没啥技术,但是打烂仗的经验却很丰富,马上手脚撑地,弓背顶着聂伤,手肘往后猛捣。 聂伤急忙变招,揪住对方的脑后头发,身子快速一转,扭到了乌鼬头前,两条胳膊一下勒住了他的脖子使劲绞住,像顶牛一样,双腿用力蹬地,身子尽力下压。 一个格斗绝杀技——断头台成型! 乌鼬额头青筋迸出,双目充血,他一只手抓住聂伤的胳膊用力掰,同时身体一点点的往起拱。 换成实力相差不大的对手,绝难从这招中脱出,无奈二人的力气相差实在太远,聂伤拼尽全力也压制不住对方,被他猛力一顶,不但被破开了绞锁,还倒在地上,又被乌鼬压在了下面。 “呸!” 乌鼬总算逮住了滑溜的对手,他骑在聂伤身上,吐了口带血的唾沫,一手掐住聂伤脖子狞笑道:“你惹怒阿祖了。” “阿祖不会打死你,我要让乙棚的牛蚤来搞你!嘿嘿,小奴白白嫩嫩的,便宜那只臊羊了,谁让阿祖不喜欢男人呢。” 说着抡起砂锅大的拳头往聂伤脸上狠砸,聂伤支起两支手臂遮挡,左支右绌。 形势急转直下,一旁的奴隶们又傻眼了。 “怎么突然就不行了呢?” “唉,他不应该和乌鼬摔角的。” “聂伤以后可要惨了,落到牛蚤手里还不如现在被打死。” 众奴隶一致认为聂伤不可能翻身了 正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形势又又又变了! 只见聂伤双手抱紧乌鼬掐着自己脖子的左手,曲起左脚别住乌鼬的左脚,腰一挺向左侧猛力翻转,乌鼬一下失去平衡,又被聂伤骑到身上! “呼呼呼这蠢物的力c力气还真c真大!”聂伤脸上挨了好几拳,青一块紫一块,气喘如牛。 他还是压不住乌鼬,却也没有强行压制,而是放任对方转身,待乌鼬跪坐起来时,迅速扑到他的背上,右臂从脖子前面穿过,左手紧握右手腕,用尽全力收紧绞锁。 一个标准的裸绞! 乌鼬喉咙里呃了一声,便发不出声音了,他双手抓住脖子上的胳膊,还想掰开,这次却无济于事。 裸绞比断头台更为致命,一旦成型,如来佛祖都破不开。 乌鼬尝试几次无法解开脖子上的绞锁,拼了老命站起来,背着聂伤撞击土墙。 “嗵!嗵!” 土墙差点坍塌,聂伤被撞的脊椎剧痛,感觉肋骨都快断了,仍然咬牙挺着,绞的越来越紧。 乌鼬撞了两下,开始翻白眼了,他双手在空中虚摸着,跌跌撞撞的跑向奴隶群,众奴隶惊叫起来,连滚带爬的躲开。 “轰!” 乌鼬倒地,腿在地上拼命的蹬,两只手朝背后乱抓。聂伤的双腿圈在他腰间,牢牢控制住,不论怎么挣扎都无法脱困。 这种绞法非常致命,它压迫颈部血管和气管,收紧之后,最多只要十秒钟,就能让对手失去意识,再强壮的人也不能例外。 乌鼬的动作越来越无力,脸色涨的青紫,眼球凸出,舌头吐出来半截,眼睛里渐渐没了光彩。 “我要死了吗?”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心中绝望的自语。 这一刻,乌鼬想起了自己当初被商人屠宰的那一幕双手绑在背后,脖子上的绳子深勒入肉,身体挂在高高的架子上,下方站着很多眼睛发光等着分肉的商人。 他要被吊死了! “卟!”临死之前,身体突然不受控制的放了个很响c很长c很臭的屁! 迷糊之中,他看到商人都厌恶的捂住了鼻子,然后又听一声尖利的怒喝,脖子一松,掉了下来。 原来商人贵族认为这个人牲的恶心行为亵渎了神灵,不能献给神。 一个屁拯救了他,也因为这个屁,他在奴隶中名声大振,从此便得了个‘鼬’之名。 “阿祖注定要被绞死吗?”乌鼬的最后一丝神智消失了。 奴隶们看见乌鼬的身体不再动弹,脑袋软软的垂下,又见聂伤满脸杀气,手臂上肌肉筋凸,没有一丝放松的意思,都不由得心生恐惧。 “乌鼬死了!” “他杀了乌鼬!” “聂伤杀了乌鼬!!” 眇老猛然从呆滞中醒悟,急忙爬了过来,抓住聂伤的肩膀使劲摇晃,大声叫道:“伤,够了,快松手!杀了人,隶臣会打死你的。” 聂伤不为所动,一脸冷酷,心里默默在计数:“十三,十四,十五。”数到十五秒时,才松开了手,乌鼬像堆烂肉样摊在地上。 推开压在身上的乌鼬,在群奴敬畏的眼神中,聂伤扶着墙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感到头晕目眩,眼前的景物如水幕一样晃动c虚化。 他拖着脚步艰难的挪到空地中央,站在屋顶月光漏下的地方,左右看看,嘴里低语:“裁判呢?” “混蛋裁判哪去了?” 他决定不等裁判,在灯光聚焦下,高昂着头,把右拳高高举起,用尽全力高呼: “胜利者,聂伤!” 万众齐呼!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七章 人面兽心 又是一日鸡鸣时,天气阴沉沉的,就像隶臣的脸色一样。 今天这样的天气,很可能会下大雨,一旦雨落下来,道路湿滑泥泞,木料的运输将更加艰难。 一个家奴站在脸色阴冷的隶臣面前,一边解说着什么一边对甲棚奴隶指指点点。 隶臣眉头紧皱着,打量了一下鼻青脸肿c精神萎靡的乌鼬,目光又转到同样鼻青脸肿但却神情镇定的聂伤身上,停留片刻,对家奴吩咐了几句。 聂伤正忐忑时,便见那家奴走过来,用竹鞭指着他喝道:“你,还不快命他们排队。” “呼!”聂伤长长的出了口气,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圉头之位稳了!” 他应了一声,跑前跑后,也不打骂,很快就把队伍整理好了,速度比乌鼬那粗胚当圉头时快了几倍不止。 那隶臣见了,微不可察的点点头,脸色也好看了许多。 今天继续采木,这番换了甲棚先运输,乙棚伐木。 新任圉头,聂伤毫不客气的承担起了指挥劳作之责,喝呼群奴来去,家奴们见他积极负责,也懒得插手,只管在一旁监察。 众人依着昨天的法子,绑好绳索,穿上抬杠,正要上肩,忽听群狗狂吠,接着便听有人高呼:“有人逃啦!贱奴逃啦!” 聂伤心中一惊,忙放下手中木杠,扭头去看。 就见所有的牧奴犬都对着一个方向吠叫,却没有一条追上去,它们经过训练又经验丰富,知道自己一动,其他奴隶就会趁机逃跑,所以都在坚守岗位。 坡上林地的乙棚奴隶跟着骚动起来,家奴和士兵紧张不已,纷纷持着武器围了上来,喝令奴隶放下器具不准乱动,甲棚之人也被命令放下抬杠原地坐下。 “是哪个棚的贱奴逃了?逃了几人?”隶臣仲柏大声喝问。 “是乙棚的,跑了”一个家奴忙问乙棚的圉头:“牛蚤,跑了几个?” 就见乙棚奴隶中一个矮壮的扁脸汉子战战兢兢的答道:“跑了两个,都是伐木的。他们还还带走了一把大钺。” “混蛋!该死的混蛋!” 隶臣一听,气的七窍生烟,跳脚大吼:“快!快给我追!” “吾弟,你莫乱了阵脚。” 那戍长苍拿着武器赶了过来,安慰他道:“区区两个逃奴而已,你在这里守着,我带几个人去追,保准一个也逃不了。” “那就有劳兄长了。”隶臣仲柏忍着气应道。 苍也不多言,背好弓箭,腰插铜刀,手持短矛,带着三个全副武装的士兵,还有指挥两条猎奴犬的家奴,以及另外三条牧奴犬,蹑踪追进了丛林里。 伐木场这边一时安静了下来,奴隶们已经被集中在一起,两棚人分成两堆坐在空地上,家奴c士兵和牧奴犬警惕的守在四周。 隶臣像头愤怒的公牛一样在人群中来回查看了一番,又气冲冲的坐到一旁的树桩上,命人把那乙棚圉头牛蚤带来,问了几句后便怒不可遏,抡起鞭子狠狠的抽打。 那牛蚤趴在地上动也不敢动,只是不住的惨叫求饶。 “啧啧啧,乙棚真是霉运连连呀。” “是啊。昨日运木时便倒霉事一件接一件,死伤好几个,今天又跑了两个。” “呵呵,还是我们甲棚运气好,什么晦气事都没遇到,一个人也没少。” “这段时间运气的确非常好,一定是聂伤给我们带来的好运。” “对啊,聂伤可是炎帝后裔,再怎么沦落,身上残留贵气也足够给我们这些贱人用了。” 众人在聂伤身边悄悄议论着,话题从乙棚那里逐渐成了拍聂伤马屁。 聂伤不为所动,目光在四周打量着,他观察到自己这边的人都紧坐在一起,伸长脖子看热闹,而乙棚奴隶却稀稀拉拉c无精打采的,不禁疑惑道:“大家干着同样的活,怎么乙棚之人颓废成这般模样?” “嘻嘻嘻。”就听大癞在身边贱笑道:“乙棚那里的日子可不好过。” “哦,怎么回事?是那牛蚤太凶残吗?”聂伤察觉他表情有异,追问一句。 “你不知道吗?”大癞脸色古怪靠近他,低声说道:“牛蚤喜欢搞男人,乙棚所有人都是他的‘妻妾’,那狗东西简直把乙棚当自己的王宫了,一天要弄好几个,还封了好几个家臣一起搞。乙棚之人天天被他羞辱,不出事才怪。” “多亏乌鼬跟他不一样,否则的话,我宁可去死也不想被人捅一屁股!”他后怕的摇摇头。 “竟是这种龌蹉事!”聂伤感到恶心难忍,一阵反胃,对这个牛蚤厌恶之极。 这时他才想起来昨晚和乌鼬搏斗时,这货也提过要把自己送给牛蚤搞,不由的朝乌鼬看去,只见这鸟人蔫头蔫脑的躲在人群最后,看到自己望来,脖子一缩,急忙低下了头。 “哼,倒是识相。” 聂伤觉得一场决斗好像不能彻底让对手屈服,准备再揍乌鼬几次,打的他心服口服,没想到这货从昏迷中醒来后,直接就认怂了,乖的像条狗一样,让他想打都找不到借口。 至于乌鼬是不是在卧薪尝胆,想要积蓄力量报仇,聂伤一点都不担心。他现在享有圉头的收贡权,吃的多了,身体会越来越强壮,双方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因为怕逃亡之人的行动引发奴隶的动乱,身边的看守之人也少,隶臣没敢再让群奴劳作,只能让他们无所事事的待着。 他眼看着自己的任务被拖延,他心中怒气更盛,把那搞一基的牛蚤当成了出气筒,死命的抽,甲乙两棚的奴隶看在眼里,心中都不停叫好。 这般闲着,众奴隶求之不得,都期望逃跑的同类能多坚持一会,好给自己多点时间休息,谁知还不到小半个时辰,追兵便返回了。 几条狗身上染着血,当先冲出树林,接着便见戍长苍雄赳赳的朝这边招手,他身后跟着的士兵则架着两个血人,一路血迹走到人群前面,把手里的不知死活的逃奴扔下。 “哈哈哈。”苍迈着大步,得意的大笑道:“仲柏,为兄没有食言吧?我把人给你抓回来了。不过快要死了,你又损了两个人力。” “多谢苍兄。此等逃奴,坏我之事,正该处死。” 隶臣仲柏一点喜色也无,反而怒气更盛,他恨恨的跺了地上的血人两脚,对身边家奴下令:“把他们绑到树上,我要亲自动手才能解恨。” 待家奴绑好了,他拔出腰间短刀,一人胸口一刀,熟练的剜出心脏来,两只手托着,送到苍面前:“一点心意,柏以此感谢兄长和众戍士助我。” “哈哈,客气什么,一起享用。” 苍接过热乎乎的心脏,递给一个士兵,吩咐道:“新鲜人心最是脆嫩可口,立刻动手,一个烹了,另一个做脍,我等共食之。” 仲柏看着两具尸体,叹道:“可惜躯干没有经过巫祝施咒祛浊,不能食用,浪费了。” 苍瞅了一眼,不屑的摆手道:“皮包骨而已,又脏又臭,能吃我要下不了嘴。喂狗吧。” 他一声唿哨,早就饥不可耐的群狗轰然扑上,疯狂撕扯争抢,七八条大狗很快就把两具尸体吞吃的干干净净,连骨架都叼到各处埋藏了起来,转眼间原地只剩下两个血肉模糊的圆球。 奴隶们好似已经见惯了这种场面,都神情麻木的看着,有的甚至完全不在乎,自顾自的聊天睡觉吃草,聂伤却看得浑身发冷,手颤个不停。 就在他准备向商人妥协时,现实又一次用残酷的事实提醒了他,商人是多么凶残,多么没人性! “彼辈,人面兽心,非人也!” 聂伤看着眼前这些代表着当世最高文明的商人,眼神越来越冷酷,“若能逃出生天,此生定要毁灭这个吃人的王朝!” 很快又开始劳作了,天上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看头上积聚的黑云,估计会越下越大,这种天气根本无法干活。 可是隶臣已经被诸多不顺刺激的发疯了,哪里还管这些,他自己站在雨里亲自监工,逼迫众奴隶加紧劳动。 聂伤和其他人一起抬着木料冒雨往回走,脚下不停打滑,步步维艰,一不小心就全体摔个四脚朝天,木料乱滚砸人,运输过程无比艰难,实在想象不出怎么才能运回去。 押运的家奴毫不理会的众人的哀求,只管卖力驱赶队伍前行,聂伤见这样下去,恐怕自己一棚人全部摔死也把木头抬不到目的地,心下一狠,招呼所有人把木头放下。 几个家奴和士兵见状大吃一惊,以为他要造反,都抓紧了武器,紧张的喝问道:“聂c聂伤,你要作甚?” 聂伤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喘着粗气道:“我又想一个运木良策,求见隶臣。” 家奴们松了口气,他们也已经受不了了,像这样不顾死活的强硬驱赶,真有可能把奴隶逼反,非常危险,如果有改善的办法,他们当然乐意见到。 “好,我这就带你去见隶臣。”一个家奴命其他人原地等待,自己带着聂伤急匆匆往伐木场赶。 队伍行出还不到一里地,很快便返回,不等隶臣怒气爆发,那家奴就急忙告知了原委。 “你c你又想到了良策?”隶臣浑身湿透,双眼发红,精神状态已经有些癫狂了,满脸期望之色紧盯着聂伤。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八章 无耻无信 “什么?借溪水运?你当我是愚人吗?” 隶臣听了聂伤的建议,顿时暴怒,指着路边的小溪叫道:“溪水如此之浅,细枝都飘不起来,焉能浮起千斤巨木?” 他越说越怒:“难道是我这两日善意相待,让你这贱奴不知好歹,故意戏弄与我?” “啪!”一鞭子就抽在聂伤左脸上。 聂伤感到面上刺痛,一摸一手血,不禁怒气攻心,杀心乍起,差点没忍住就要动手扭断此人的脖子。 他大口吸气,好不容易才把怒火按捺下去,立刻弯腰低头免得暴露心思,低声道:“大人且容我细说。” “哼!”隶臣把鞭子在空中虚抽几下,背过身去,气咻咻道:“好,让你说道,若敢乱言一句,那边两个人头就是你的下场。” 聂伤看了眼树桩旁已经被雨水洗刷干净的人头,嘴角抽了一下,平定气息,缓缓解释道:“若是在平日,溪水自然运不了巨木,可是今日却有不同。” “不同?”隶臣狐疑的朝四周看了看,忽然抬头看着天空,脸色转喜道:“你说的是下雨吗?” “正是。”聂伤也抬头看天,接着说道:“看样子这雨会越下越大,溪水定然暴涨,此时正可借用水势运木。” 隶臣依旧有些怀疑,拧着手里的竹鞭思索了半天,又道:“这溪水一路形势我也晓得,有好几处泥涂浅滩,好几道深沟急弯,就算溪水暴涨,也过不得这些地方。” “大人,事在人为!”聂伤抬起头来,铿锵有力的说道:“遇浅滩,当挖掘通道,逢弯道,便拖上岸来,抬行几步,即可再入溪中,阻碍虽多,却并非艰险难过。” “可是掘道?那要花费多长时间?” “小人仔细观察过溪水形势,据小人估算,水涨至髀,要挖掘十一二处,高至腰,只有五六处,至胸,则一处皆无。” “而且只要将浅滩挖开一道水口即可,不需要全部挖掉,在溪水湍急时,泥涂会被水流冲开,极易挖掘,最多只需” 聂伤看着那隶臣发光的眼睛,迟疑了一下,一咬牙道:“半日!最多半日,就能掘开。” “待打通水道,所运之木,皆可顺流而下,轻松运至家门。那时别说七十料木材,就算一百料,也可以在一天内运达。” “这”隶臣听的脸色通红,搓着手,原地不停的来回踱步,还是犹豫不定。 那戍长苍在一边听着,不耐烦道:“既然有法子,就赶紧用,你还等什么?” 隶臣道:“我是担心,万一此奴的办法不可行,岂不白白浪费半天时间。” “切!”苍嗤笑道:“反正你也完成不了任务,还不如试上一试。” “兄长说的有理。就用这个法子!”隶臣终于下定决心,打起精神,焦躁之色一扫而光。 他用竹鞭顶着聂伤胸口道:“你叫聂伤是吧?聂伤,我命你立刻带甲棚之奴去开掘水道,一切行止皆可自决,定要在午时前打通水路。” 他靠近聂伤,紧盯聂伤的眼睛,一字字说道:“这次若事成,我拔你出贱奴,若败,你知道后果。” “拔出贱奴?” 聂伤心脏猛跳,要是能和家奴一样,自己就再也不用担心被屠宰献祭了! 他难抑心中激动,大声道:“大人放心,小人定不负所托。” 得了命令,聂伤立刻召集甲棚奴隶开始做准备工作。 最大的难处在于缺乏挖掘工具,只能把抬杠一头削尖一头削扁凑合着用,又讨来几卷麻绳和数个箩筐,便带人拖着一根又粗又沉的原木,急急奔入溪中。 此时果然雨下的更大了,溪水已经没过膝盖,众人把原木推入溪中,只能勉勉强强浮起来一点。 见同行的隶臣脸色难看,聂伤忙下令众人分作两伙,站在溪水两边,拖曳绳索拉着水里的原木前行。 借着水的浮力,奴隶们像拉纤一样拉着大木,比岸上抬着轻松了许多,只不过时不时会被石头c水草c泥滩阻碍,遇到这种情况,聂伤立刻便指挥人跳下水,将阻碍清除干净。 一路清障,很快就赶出了一里多地,前方遇到了一道几十步长的渗水石滩,溪水都变成了涓涓细流从石缝里流过,寻不到主流。 “停。” “大人稍待。” 聂伤命人停下,又安慰了脸色不停变幻的隶臣,忙跑过去探查地形。 “但愿不是很难挖。”他在坚实的石头上走过,心中暗自祈祷。 依靠溪水运木,本来就是个很不完善的想法,因为他根本没有亲自考察过整个溪流的情况,如果不是今天下大雨,工作艰巨,机会又难得,他绝不会冒险献策。 “已经赌上性命了,赢了不再做人牲,输了被吃掉。呵呵,这把赌的好刺激。” 聂伤一边自语一边在石滩上爬高摸低的查看情况,很快便挑选了一条石块较少c地面软烂的线路,招手叫人来挖,先将表面的石头撬掉搬开,再用尖木头挖地下的烂泥。 三十多人冒着大雨一起动手,在烂泥里奋力挖掘,很快就在石滩上挖出了一条一米宽深的水渠来,拖来原木一试,不费丝毫人力就自己漂了过去。 “好,尔等快快上来,继续往前探。”一旁躲雨的隶臣见状,喜不自胜,又急不可耐的催促聂伤加快速度。 再往前不远,是一道急弯,原木拐不过去,聂伤按照之前所说,毫不犹豫的命人把原木拉上岸来,拖行几十步,绕过弯道,再次将原木抛入水中。 就这样连克几道障碍,打通了六七里水道,前方出现了一处三四丈高的矮崖,溪水流到这里变成了一道小瀑布,落到下方小潭里,又散作四五支更小的溪流分别往四处而去,只有其中一道很小的通往目的地。 要是没有下雨,这支溪水通常还不到三尺宽,水浅的刚到脚背,隐在草丛里难以发现。此时因为涨水,水流大了几倍,但也不足以用来运输大木,哪怕助人拖行也不行。 “这下该怎么办?难道把后面整条溪都挖一遍吗?”隶臣站在潭边,喜色已经消失了,黑着脸问聂伤。 聂伤没有回答,蹲在潭边聚精会神的打量着几道溪流,忽然站起身来笑道:“此事易尔。” 隶臣疑惑不解,鼓着眼睛像只蛤蟆一样瞪着他。 聂伤指点着几条溪水的形势,对隶臣道:“截断其他溪流,引水至水道即可。” “”隶臣愕然无语,他好像明白了自己的智商不如眼前这个曾经是贵族的贱奴,不再多言,一挥鞭子道:“你看着办,我只要结果。” 聂伤立即开始安排人手,一部分人搬运石块,在其他溪流源头处砌筑堤坝,另一部分挖掘泥石,加深加宽水道。 不过几条小溪而已,很快就被堵的严严实实,潭里溢出的水只能流向已经拓宽的水道。 雨越发大了,溪水越涨越高,那条小溪被灌了大水进去,很快就变成了一条水流急速的浑浊水渠,水都漫了出来。水势倒是够了,不过还是太窄。 到了最关键的时候,聂伤c隶臣c家奴c大群奴隶还有几条狗都紧张的站在渠口,看着那根原木从矮崖上落了下来,在水潭里翻滚几圈后,被人用绳子牵着入了水渠中。 只见它刚进入水渠,便瞬间加速,不用人拉,自己就快速漂走了,抓着绳子的奴隶唉唉大叫,反而得跑起来才能追上它。 “通啦!通啦!” 奴隶们兴奋的又跳又叫,经过半天的奋战,大伙总算不用辛苦扛木头了。 “天助我也!先祖佑我!” 隶臣也对张臂大呼。 “成了!” 聂伤激动不已,终于能脱离贱奴身份,不再担心被随意宰杀了。 他一脸热切的看向身旁的隶臣,却见那隶臣仲柏面色一冷,背着手看了下天色,淡淡的说道:“午时已过。” “什么?”聂伤如遭雷击,呆在当场,这尼玛的太阳都看不见,你怎么确定午时过了? “不过看在你屡次献策助我,特别是这次开掘水道,你不但献出良策,出力也最大,我就免你的死罪。且安心劳作,我不会让你难过的。” 隶臣说完,转身躲雨去了,留下落汤鸡一般的聂伤在大雨中发呆。 采木之事,瓶颈就在于运输,伐木其实并太困难,解决了运输难题,采木之任就可以轻松完成。 现在水道打通,隶臣立时放松了下来。他心中喜悦,不再逼迫掘道的奴隶,命他们在水路尽头休息,又派出家奴去不远处的家里取来酒肉吃食和两筐糟团来。 隶臣和家奴一伙聚在避雨处吃着酒食,躲在树下淋雨的奴隶也一人赏了两个糟团,大家都十分满意,吃完糟团又都下水摸水产。 聂伤坐在一棵大树下沉默着,其他奴隶奉上的螺蚌茨菇等物摆在面前也无心食用。 “伤,怎么了?水道通了,大伙不用再抬木头受罪了,你也立下了大功,怎么还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眇老见他神色不对劲,过来询问。 其他人都不知道隶臣的那番话,聂伤也不打算说,瞅了眇老一眼,强笑道:“无事,就是累过头了,感到有点头晕。” “哦,也是。你今天奔波来去,又卖力干活又喝呼指挥,的确太累了。” 他从箩筐里挑出一条大泥鳅来,用水冲了冲,递给聂伤道:“多少吃点东西吧,有食物垫肚子,头晕会好一点。” 聂伤盯着那条浑身滑腻拼命摆动的泥鳅,忽然一把夺了过来,放到嘴里狠狠的嚼了起来,血水溅的满嘴满脸都是。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九章 畜群菽豆 大雨连下了两天,伐木任务顺利完成。 这日天色放晴,奴隶们难得一次没有被早早叫醒,直到天光大亮时才有家奴到来,只在门口叫出圉头下令。 聂伤走出圉棚一看,只见后院污水横流,遍地泥泞,一片狼藉。 因为这里饲养着大量牲畜,堆积的粪土没有及时清理,被雨水一淋,冲的满院子都是,而他们今天的任务正是清理粪堆。 这事不甚紧迫,隶臣没有来,因采木劳累了三日的家奴吩咐了两个圉头几句,便坐到一边的草亭子里懒洋洋的打哈欠,任圉头自己安排。 “甲棚清理东边,牛圈c马厩,你们负责西边,包括羊圈c猪圈,怎么样?”聂伤对矮壮的乙棚圉头牛蚤说道。 那牛虱壮的像头牛犊,满身鞭痕却浑不在意,也不回话,而是眼睛放着贼光上下打量着聂伤。 “你叫聂伤?”他咽了口口水,揉着下巴嘿嘿笑道:“看不出来啊,你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子,居然能打败乌鼬那夯货。” “我怎么不信呢,来,让我摸摸,看你骨肉生的怎样。”说着便伸手来摸聂伤的脸。 “我擦!”聂伤险些气晕过去,一把攥住他的两个指头,往上一撇,痛的这厮哇哇直叫。 “哎呦,断了断了!小子快放手!” 聂伤怒火中烧,哪里会饶他?下了狠手用力掰,牛蚤惨叫着跪倒在地上,几个家奴见了,忙呵斥起来。 聂伤瞅了家奴一眼,放弃了掰断这恶心东西手指的想法,却也没有松手,依旧紧攥着他的手指,冷冷道:“马厩我来扫,其他都是你的,如何?” 牛蚤已经痛的满头是汗,生怕真被拗断手指,哪里还敢反对,跪在地上忙不迭的点头道:“好好好,你扫马厩,其他都是我的。行了吗?赶紧松手!” “哼!”聂伤把他的手甩到一边,转身进了圉棚。 牛蚤抱着手指站了起来,盯着他的背影目露凶光,跃跃欲试想要扑过去,扭头看到家奴们很不高兴,只好恨恨的骂了一句,往乙棚去了。 回到圉棚,面对众人询问的目光,聂伤没有说话,若有所思的观察着棚里的情况。 半晌,他才开口道:“棚里太脏,今天正好趁着机会一起清理了。” 众奴隶看着身下的肮脏草堆,都不愿意起身,似乎很是留恋。 聂伤不管他们怎么想,立刻大声下令:“乌鼬,大癞,你们两伙人去清理马厩。” 他已经把甲棚奴隶分成了三伙,任命了三个头目,分别是乌鼬c大癞和老实人。 “是。” “好的。” 乌鼬和大癞急忙应声,招呼自己手下匆匆出门去了。 聂伤看着剩下的奴隶和老实人,又道:“厨,眇老,你这一伙留下,把棚里清理干净,不得见一根草,一坨矢。明白了吗?” 厨就是老实人,因为做过厨工,现在被叫做厨。 “可是,这些草” “休要啰嗦,按我说的做!” 厨不理解聂伤的命令,正要发问,却被聂伤堵了回去,忙叫人起来,抱起地上黏糊糊的草叶往外面扔。 这一翻腾,棚子里更臭了,聂伤待不下去,捂着口鼻出了门,就见外面马嘶牛叫,猪羊成群,践踏着烂泥,浩浩荡荡往大门而去。 此时的家畜大都依赖野外放养,人类供给的食物所占分量不多。因为大雨,牲畜们已经两天没有出外觅食了,消耗了不少储备的草料,所以天一晴,牧奴们便赶紧把牛羊马猪都赶出来放牧。 大群大群的黑猪首先出发,后面是挨挨挤挤的羊群,哼唧唧c乱哄哄的往大门处跑,聂伤被它们挡住了去路,只好站在圉棚门口看着。 眼前的黑猪个个瘦削凶悍,獠牙半露,鬃毛竖立,一看就知道是驯化没多久的野猪。不过它们也已经习惯了和人类相处,两个赶猪的牧奴手持长杆,嘴里‘唠唠唠’的叫着,很轻松的就控制住了上百规模的猪群。 后面的羊群则都是长着长尖角的灰毛山羊,能跑能跳,性情活跃,咩咩叫着汹汹而过,可能有两三百只之多。 羊群之后是牛群,二三十头,黄牛黑牛都有,除了身材小一些,倒是和后世的牛没多大区别。 等其他牲畜全部走完,最后出来的是马群,数量也最少,只有一二十匹,由四个牧奴小心的牵着。 “这是驴还是马?”聂伤仔细观察着从眼前经过的马匹,心中很有些疑惑。 这些马个头太小了,也就比驴子稍大一点,脖子往前探着,没一个昂首挺胸的,都一副灰不溜秋的挫样,后世的蒙古马也比它们威风许多。 就这样的一群劣马,在原主的记忆中居然都是正常马匹,甚至其中好几匹都可以称得上良马。 “还是驯化时间太短的缘故。”聂伤略一思索大概也想明白了原因。 家马是由野马驯化而来,野马本身就是驴子一样的体型,负重能力差,智商低,经过人类数千年的定向选育,才培育出和野马形象迥异的高头大马。 而现在这个时候,家马定向繁育时间还不够长,所以还是这幅原始模样。 “怪不得这个时代战车盛行,骑兵不见踪影,马匹如此矮小,也只能拉车了,骑着打仗就别想了。” 聂伤倚在门口,抱臂思索着:“等到能骑战的马匹培育出来,估计还得几百上千年时间吧。” 其实这样的马也不是不能骑,像骑驴一样代步也可以,这也是此时很广泛的一种出行方式,只是不能用来冲锋陷阵。 就像走在畜群最后的一个人,骑着盖了软蒲垫的马,高高在上,挥着马鞭对身边的牧奴发号施令:“今天牲畜都饿了,不好约束,去要几个贱奴来帮手。” “是,牧臣大人。” 一个牧奴得令,正要离开,那干瘦的牧臣看了门口的聂伤一眼,又道:“再去告诉留守之人,看好幼畜和草料,特别是鸡鸭禽卵,莫要被这群贼贱奴偷吃了。” “把我当贼了。”聂伤一阵无语,只好把目光从畜群上移开。 那牧奴来见在一边偷闲的家奴,说了借人之事。 放牧是项技术活,还涉及主家重要财产的安全,一般都由具有专业知识的牧奴来做,不会让责任心不强的贱奴插手。 但既然牧臣开口了,家奴也不好拒绝,反正也不忙,便招手让近处的聂伤过来,命他派几个人给牧奴。 聂伤没在意,随口从收拾圉棚的厨一伙里抽了四个人给了那牧奴,便自去马厩处看众人干活。 马厩外堆了一大堆马粪,内部也铺了一层,不过却有一个牧奴堵在门口,目光警惕盯着一帮贱奴,不让他们进去。乌鼬和大癞则领着众人正和那小牧奴争执。 “不让进就别进,不清理马厩少干点活还不好吗?”聂伤走了过去呵斥群奴。 众奴隶面色怪异,大癞贼兮兮的拉过他,在耳边悄悄说道:“伤,马厩里有好吃的。” “哎,你们还真准备去偷吃草料呀!”聂伤摇头不已,摆摆手道:“他们早就在提防我们了,哪能让你吃到草料。” “不是草料。”大癞急急解释道:“马粪里有豆菽,很多豆菽。外面粪堆里的已经臭了,吃不了,新鲜马粪里却可以。” “对对对。”乌鼬也急忙插话道:“这两天马匹都在厩里没出去吃草,吃了很多菽豆,一圈马粪至少能淘出半斗菽豆。” “哦?”聂伤略一思索,便走到那牧奴面前,大声质问道:“你家牧臣命我等清理马厩,你又为何阻拦?” 那牧奴根本不屑他们这群贱奴,一脸鄙夷的指着聂伤鼻子骂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和我这样说话?少废话,不准进就不准进,都给我滚开!” 聂伤回头去看几个监工的家奴,见他们都往乙棚那边去了,呵呵一笑,忽然一把揪过那牧奴,反手搂住,同时一只手捂紧了这厮的嘴。 “伤,你这是做什么?”身后的贱奴都被他的行为弄傻眼了,一个个大张嘴,不明所以。 “做什么?当然是作工了!” 聂伤瞪着眼睛喝道:“我们听隶臣的还是听这厮的?隶臣命我等清理马厩,我等就清理马厩,不能因为这厮阻拦就偷懒不干活。” 众奴隶听了,眼神逐渐由茫然变得兴奋,都反应了过来,纷纷叫道:“对啊,我们在执行隶臣的命令,管这厮作甚。” “找根草绳来,把这厮绑了。”聂伤把牧奴按到在地。 很快就有人解下腰间草绳,众人一拥而上,七手八脚的把牧奴绑成了粽子,嘴里塞了一团草,扔到一旁的草堆里,然后就冲进马厩,趴到马粪前便双手开扒。 “别全吃了,给厨他们也留点。”聂伤看着他们把马粪里找到的东西不停的往嘴里送,叹了气,安顿了一句,走到门口坐下等着。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章 伤无可医 乙棚那里自牛蚤回去后就一直没见人出来,后来家奴们也都钻了进去,里面吵吵嚷嚷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会发生内讧了吧?”聂伤坐在马厩门口看热闹。 正猜测时,就见两个家奴骂骂咧咧的出了门,奴隶们也跟着涌了出来,最后又抬出来三个人。 把那三人小心的摆在地上,乙棚奴隶都缩着脖子蹲到墙边无声的等待着,两个家奴面对面商量了一会,又问了牛蚤几句,其中一个左右看看,看向聂伤并朝他招手。 “乙棚的事,找我做什么?” “喂,你们吃快点。”聂伤心中疑惑着,对马厩里叫了一声,起身走了过去。 到了地方,才发现地上躺着的三人都是伤员,一个脚肿的不像样子,一个腿骨扭曲,还有一个好像是肋骨断了,胸侧凹下去一块,伤情看起来都很严重。 “独眼呢?”一个家奴问他。 “啊?”聂伤愣了一下,才明白是眇老,回道:“在圉棚里干活呢。” “你快去把那老瞎子叫来。” “是。” 聂伤忙跑去甲棚找眇老,眇老正在收拾他的宝贝草药篓,问了下情况,挠挠头道:“是采木受伤的那几个呀,骨头断了,天天去治,把我的草药都耗光了。” 聂伤翻看着他的草药,问道:“你这草药到底有没有用?” 眇老拨开他的手,神情严肃的说道:“当然有用了,不然我能活到现在?” 聂伤笑道:“我看那三人伤情甚重,你真能治好?” 眇老无言半晌,沮丧的放下药篓道:“我配不齐药方,又无法向神农献祭求得神力入药,所以治不好。” “药配不齐也算有道理,神力还是算了吧。”聂伤瞅了瞅他,没再多说。 二人来到乙棚门口,那家奴问眇老:“独眼,你看看他们的伤怎样了?” 眇老没有动弹,摇头说道:“不用看,没救了。” 旁边一个乙棚奴隶闻言,急切的叫道:“眇老,你再看看,他们抹了你的草药,已经好c好多了。请你c请您老再看看。” 眇老转过头,叹气道:“我的草药只能治点皮肉伤,治不了骨伤,他们唉!” “老瞎子,治不了你怎么不早说?” 牛蚤突然跳了出来,抓住眇老的胳膊叫道:“快把这几日付给你的口食还回来。” “我c我我也用掉了不少草药,让他们疼痛稍减,那是我辛辛苦苦才采集到的,应该付我报酬。”眇老语气虚弱的争辩着。 “治不了就是治不了,谁让你减他们疼痛?别啰嗦,快把口食给我。”牛蚤把眇老像布偶一样晃。 “放开他!”聂伤喝了一声,一把将牛蚤推着倒退几步。 牛蚤立刻冲了回来,一脸凶相瞪着聂伤叫道:“白脸小子,欠搞是不是?” 聂伤寸步不让,目光迎了上去,和他几乎脸贴脸对视着,轻蔑的说道:“好啊,我就喜欢看你像娘们一般叫着,跪在我胯一前求饶。” “你”牛蚤一下脸涨的发紫,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 他刚才被聂伤抓住手指头跪地求饶的怂样被好多人看到了,本来只是一时不慎吃了亏,没有太往心里去。可是一旦跟那种事联系起来,对于一个纯正的攻来说,那羞耻的姿势,简直是奇耻大辱。 “白脸奴,我是捅人的!”牛蚤瞠目大吼,挥拳就要打,聂伤也做出格挡反击的动作。 “喂,你们两个要作甚?快散开,别添乱!” 两个家奴眼看甲乙棚的圉头要打起来,急忙呵斥,一人抽了几鞭子,将二人分开。 牛蚤气喘如牛,隔着人群恨恨的盯着聂伤,聂伤手指地面,示意他跪下来舔,把牛蚤气的额头青筋直蹦。 “独眼,你确定他们治不好了?”赶开了闹事的圉头,一个家奴恼火的问眇老。 眇老活动着胳膊,摇头道:“除非吃好睡好用好药,再请巫师祈天做法,否则” “好了,知道了。” 家奴不耐烦的打断他,他们自己都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何况是贱奴。 “隶臣吩咐过,这几人要是废了便抛掉,免得整日号哭影响其他人。” 一个家奴说着,叫过牛蚤,踢了他一脚,喝道:“还不快把地上的扔了,留在这里听他们嚎吗?抛到犬窟,赶紧回来干活,甲棚都已经干了半天了,你们还在磨蹭。” “是是是。”牛蚤接到命令,自己扛起一个受伤奴隶,又挑了几个人抬着另外两个,不顾伤员的哀嚎,一溜烟跑到出了院子。 不一会,就听院墙外传来了瘆人的惨叫声,相伴而来的,还有野兽争食的吼叫。 乙棚奴隶大都木然看着这一幕,只有一两个人在悄悄抹泪,家奴则无所谓的回到草亭子继续歇息。 聂伤从声音传来处收回目光,舔了舔嘴唇,看到眇老弯腰驼背的站着,便拍了下他的肩膀道:“这里的事完了,你去清理圉棚吧。” 眇老神情萧索的走了,聂伤心情压抑,返回马厩,把豆子吃的差不多的众人叫起来开始干活,同时没忘记叮嘱一句:“小心点,千万别受伤了。” 家奴没有提供工具,众奴隶只能用手刨起粪土,再抱起一团来扔到大门外面的林子里。因为浸透了水,粪土稀稠,搬运效率很低,所幸人多距离近,也不赶时间,慢慢干着倒也轻松。 “可惜了这些粪。”聂伤利用圉头的特权,一直没有沾污物,只是站着指挥,一边嫌脏一边又觉得浪费。 此时的农民已经懂的用腐植肥田了,只道草木遗灰还馈草木,却不知利用粪肥,人畜粪便被当做肮脏废物抛弃。 吃过午食,又劳作了一个多时辰,活就已经干完了,又把泥泞地面清理了一下,聂伤便来向家奴汇报,乙棚却连一半都没有干完。 甲棚的劳作效率远远高于乙棚,家奴心里一直都很清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干的比乙棚少,但牛蚤没来告状,说明其中有说得过去的原因。 两个圉棚之间的纠纷,二人也懒得管,想想也没什么事情了,就挥挥手,让聂伤带人回去休息。 聂伤又请示道:“棚中栖身所用草叶,腐烂潮湿不堪用,易生疾病,我等想采些新草铺垫,望二位家人允准。” 家奴商议了一下,点头允了,“就在门口采草,勿要走太远,否则被狗吃了,算你自己讨死。” “我等晓得。谢过二位家人。” 聂伤马上召集所有人,到大门外的溪边先洗干净身上粪水,接着就捋树叶,薅茅草。 众人抱着新草欢天喜地的铺到棚里,虽然绿草依旧潮湿,但却干净清新,比之前黏满了屎尿的,不知多少代奴隶用了多少年的腐草好了百倍不止。 聂伤又重新划分了铺位,所有人皆沿着三面墙睡一圈,中间是空地,最里面的墙边掏了一条沟,是厕所,每天安排人清理。 “以后排便都到此处来,哪个要是敢再乱排,我踢爆他的卵!” 群奴听了圉头的狠话,都不由得夹紧了双腿,一头称好,只有睡在沟边的奴隶哭丧着脸。 按照圉头的规定,除了三个伙头和眇老能自选铺位外,其他人都抽草签决定,谁让他们运气不好,抽到了那个位置呢。 半日无事,天快黑时,环境一新的甲棚里,大伙歇够了,纷纷拿出从粪堆里找出的菽豆和蛴螬,也就是屎壳郎和一些甲虫的幼虫,还有采草时在树林里找到的东西,开始进食。 聂伤拒绝了高热量的菽豆和蛴螬,吃着别人进贡的草根野果,心里惦记着借给牧奴的四个同类,“但愿他们没有被人虐打。” 正想着,就听到外面畜群的脚步声和叫声,不一会,门被打开了,四人一起出现在了门口,看着棚子发呆,“诶,怎么变样了?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其他人都笑了起来,聂伤招呼他们道:“没走错,过来,那里是你们的位置。” 四人迟疑的走了进来,聂伤发现其中一个人走路一瘸一拐的,仔细一看,小腹上有道伤口,便叫过来询问。 “叫猪撞身上了。”那受伤的中年人满脸皱纹,嘴唇发白的说道。 另外一个郁闷的解说道:“猪群惊了,朝深沟里奔去,牧奴们拦不住,那牧臣就让我们去拦,说要是淹死一口猪,就抽我们一百鞭子。” “我们几个只好跑到沟边挡在猪群前面,又叫又打,总算赶了回去,扁却被猪撞上,猪牙戳进肚子里了。” 聂伤看了下那伤口,虽然看着小,其实已经深入体内。在这里的恶劣条件下,靠着眇老那可能连盐水效果都不如的草药,这个叫扁的奴隶死定了。 “没甚事,小伤而已,过几天就好了。” 扁笑了笑,睡倒在自己的铺位上,闭着眼睛,无比享受的闻了闻青草味,感慨道:“真怀念家里铺上香甜的干草味啊!“ 他躺了一会,又抬起头对聂伤道:“伤,那牧臣说要奖赏我们,问要什么。我们想你比我们都聪明,就说等你决定,你去找牧臣说一下吧。” “嗯。”聂伤点点头,沉默了一会,站起身来说道:“我去给你找干草。”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一章 为人为畜 “哞” “咩咩咩” “哼哧哼哧” 大群牲畜涌进了大门,在牧奴的驱赶下往圈里而去,时而有几头桀骜不驯的畜生不服管教逃离群体,立刻就有牧奴带着牧犬追逐鞭打,偌大的后院到处都是奔窜叫喊的人畜。 在一片混乱中,聂伤找到了牧臣,他正在马厩门口听那被绑的马厩牧奴讲述着什么。 那牧奴一脸委屈,指手画脚的描述着,说话间看向圉棚,正好发现聂伤,顿时激愤起来,指着聂伤高声尖叫:“就是那个贱奴!” 身材矮小的牧臣看了过来,表情阴沉的盯着聂伤,手里的皮鞭一下下的敲打着手心,看样子准备等到畜群走尽就要来抽打聂伤。 “呵呵,狗奴才告状了。” 聂伤心中冷笑,没有退缩,找到机会迅速从畜群的空隙间跑了过去,直接来到马厩门口,对牧臣施礼道:“牧臣大人,小人来替那四个小奴领赏。” 那牧臣很是意外,没想到他还敢来见自己,顿了一下,沉声问道:“是你绑了我的留守牧人?” “是。”聂伤大声回答。 “好大的狗胆!” 牧臣一声怒喝,举鞭威吓道:“你一个贱奴,竟敢对牧人动手,想要造反不成?” 聂伤作出一副憨直神态,梗着脖子道:“我等奉隶臣之命清理马厩,只知完成隶臣所托,不管其他。这位牧人阻碍小人完成任务,小人迫不得已,只好请他到一边歇一歇。” 牧臣瞪着他看了一会,见他神色坦然,毫无惧色,脸上怒色渐收,放下了皮鞭,摸了摸胡子道:“也罢,你有责任在身,又是为我劳作,也没有伤人,此事我就不追究了。” “大人,可是他” “啪!” 那牧奴在旁边叫了起来,话还没说完,头上就挨了一皮鞭。 “蠢物!” 牧臣用马鞭指着他骂道:“叫你看好东西,不是让你守门,不放他们进去,他们怎么清扫?”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今天任务繁重,又要放牧又要清理粪土,人手不足用,这些贱奴是我在隶臣面前说了许多好话才借到的。不让他们清扫马厩,难道你去扫?” “看个空马厩都看不好,你能做什么?再犯错我就把你扔到圉棚里去,和那群绑你的贱奴睡一起。” 他越说越气,照着那牧奴头上又是几下,喝道:“还不滚去洗马!” 牧奴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纠缠,抱着脑袋连滚带爬的钻进马厩了。 “我手下怎么全是这种没用的东西。” 牧臣打跑了那牧奴,叹了口气,转身对聂伤道:“你这贱奴倒是个敢做敢为有担当的。看你样子,出身似乎不低,应该有些能耐。可懂畜牧之事?” 聂伤回道:“小人故国在北境,半农半牧,畜群如云,自然懂得。” 牧臣上下打量着他,忽然问道:“我这里正缺得力之人,你可愿来做个牧奴?” “啊?”好消息来的太突然,聂伤一呆之后,又惊又喜,来不及多想,急忙回道:“小人愿意!” “那好,我去找你们隶臣说说,看他愿不愿意放人。” 牧臣颔首微笑,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道:“那四个人今天立了功,我答应要奖赏他们。嗯,你们商量好了?想要什么?” 给贱奴的奖赏而已,能有多好?聂伤知道轻重,可不敢狮子大张口,试探着说道:“圉棚内潮湿难耐,铺草腐烂,小人见马厩后有一堆陈草,想请大人赐予我等做铺盖。” 那是一堆被马匹践踏过的干草,还混有些许马粪,牲畜不食,已经不能用作草料了,不过却不是废物。 这个年代普通人的生活也异常艰苦,不论家奴还是商国平民,平日里铺盖的也大都是干草,干草还可以用作建材c燃料。总之,那堆干草还有点价值,被很多人惦记着,正常情况下怎么也轮不到给贱奴用。 所以能不能求的此物,聂伤也没有信心,提着心看着牧臣。 牧臣果然犹豫了,聂伤见他似有拒绝之意,忙道:“大人,那四人之中一人肚腹被猪牙洞穿,已经难活了,只求能死在干草上。” 牧臣眉头一皱,自语道:“求一个贱奴,又伤了一个贱奴,不好向仲柏交代,此物正好算是给他的赔偿罢。” “好,那堆干草就赏给你们了,自己去取。”他留下一句话,拎着马鞭离开了马厩。 “谢牧臣。” 聂伤大喜,立刻奔回圉棚叫人来搬。 厚厚一层干草铺到了每个人的铺位上,众人窝在干爽的草堆中,好似铺盖了金丝绵被一般,紧紧搂着,个个喜不自胜。 聂伤来到那个受伤的扁身边,把手中抱着的一大捆干草均匀的盖到他的身上,问道:“怎么样,和你家里感觉一样吗?” 扁点点头,支起身子,红着眼睛说道:“一两年没盖过干草了。伤,谢谢你。” 聂伤笑道:“谢我做什么?这是你们四个挣得,我们大家还要感谢你们呢。” 扁摇头叹道:“我们这种低贱之人可要不来这些宝贝,更没胆量去要,也只有你才有本事能讨来。” “好了,你歇着吧。”聂伤按他躺下。 扁蜷捂着伤口缩在草窝里,声音哽咽的低语道:“有家里的味道,只是不知我那父母妻儿现在怎样了?” 聂伤心中最脆弱的地方被触动了,自己前后两世的父母亲人又在哪呢? 后世的亲人隔了几千年时空,肯定再也没机会见到了,这一世的亲人,融合了原主的记忆后,对他们也感情甚深。 只是父亲聂伯和长兄已经战死在阵前,母亲自杀,几个后母c幼弟c姐妹则被参战的商人贵族瓜分,死活不知,更不知在何方。 一起被掳到殷邑的几百个族人,也都一个不剩的在祭坛上被砍掉了脑袋。如今在这个世界,就孤零零的剩自己一个人了,凄惶悲哀之情涌上心头。 “不要想这些没用的。” 他发了会呆,使劲揉了揉脸,驱除心中的软弱情绪,躺回自己铺位上,枕着双手看着屋顶破洞里的星空,喃喃道:“屋顶也该补一补了,不然下雨又淋湿了铺草。” “是该补了。”旁边的眇老正在用干草编织着什么,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应了一声,继续干手里的活。 对面的大癞听到了,忙翻起身来讨好道:“对对对,好不容易得到的干草,千万不能再淋湿了。补屋顶,一定要补屋顶。” 老实人厨也道:“能补就补吧。” 三个小头目都赞成了,却听乌鼬懒散的声音说道:“用不着吧,说不定明天就死了,何必要白费劲呢?” 众人闻声都看向了他,聂伤也意外的偏头看去,只见乌鼬斜倚在墙上,神情颇不以为然。 “伤,不是我反对你,而是真没必要,我们都是快要死的人,有补屋顶的力气,还不如省下来多睡一会呢。” “这厮自从丢了圉头之位后,彻底破罐子破摔了。” 聂伤坐起身来,神情严肃的紧盯着乌鼬,却一直不说话,乌鼬被他看的心中发毛,不停的挠头,其他人也紧张起来,以为聂伤怒了,要打乌鼬。 “我们是人,不是畜生。” 好半天,聂伤终于开口了:“做人要有人的尊严,只要一息尚存,就要活的像个人,就算死,也要作为一个人去死,而不是像头猪一样死去。” 他对着乌鼬厉声喝问:“告诉我,你是人还是畜生?” “是c是是人。”乌鼬表情慌乱,结结巴巴的答道。 “那就把屋顶补好。”聂伤扫视了众人一圈,重新躺好。 “伤说什么我就信什么,他说我是人,我就做人。”棚里静了半晌,大癞先发声了。 “我也要做人,不做猪!” 厨有些激动的感慨道:“我们一群随时会死的贱奴,本来活的比猪还惨。自伤当了圉头,我才感觉自己像个人,我只相信他。” “我早就说过伤有神灵护佑,我们和他住在一起也跟着沾光。”大癞得意的对其他人讲道。 “肯定是这样。” “我们这种人被神厌弃,人不如兽,如今重新为人,当然是伤的原因。” “对,看看乙棚什么样,再看我们就知道了。” 众奴隶早就对聂伤心服口服了,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聂伤没有回应他们的马屁,等众人声音渐渐弱了下来,又道:“不要依赖别人,要靠自己,我不可能一直和你们在一起。” “什么?”奴隶们没听明白,面面相觑。 聂伤没有过多解释,转了个身道:“睡觉。”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二章 欲为祭品 清晨,天气晴朗,湿气很重。 奴隶们天没亮就被赶了出来,在门口等了快一个时辰,家奴口中要来视察的大人物还不见踪影。只要不干活就好,众人倒乐的清闲,都坐在泥地上轻声聊天。 “不知能不能成?” 聂伤嘴里咬着草棍,心里想着牧臣答应的事情,眼睛瞥到眇老,见他手里拿着一把草,还在不停的编织,吐了草棍问道:“你在作甚?“ “马上就好,等下你就知道了。” 眇老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不一会便拎起编织好的一片草垫子递给聂伤道:“给你。” “什么东西?怎么用?”聂伤接过来看了看,没看明白。 “是肩垫。” 眇老拿过草垫搭在聂伤肩膀上,把两个草绳在他胸前一系,离远了打量了一番,满意的笑道:“不错,哈哈,大小正好。” 聂伤摸着肩的草垫,低头看了看,却是围着肩膀转了一圈,两边肩膀和后颈都能护住,又厚又软,确实能够保护肩膀,至少在重物压肩时不会磨破皮。 “嗯,好东西。”他心中很是感动,抚着肩垫上的褶皱问道:“就这一件吗?还是你自己用吧。” 眇老摆手道:“他们都知道,我是个不中用的老家伙,不会逼我干重活,你不一样。戴着用吧,回头我再给自己编一个就是了。” 他把一只沾满泥的赤脚抬了起来,观察了一下道:“本来想编两双草鞋的,不过想到我们这些人都是铁脚板,穿着也是浪费,便编了个肩垫,你觉得有用就好。” 披上草垫靠着墙的感觉很舒服,聂伤没再说话,也没有把此物摘下来,仰着头闭目养神。 直等到日上三竿,大人物们才姗姗来迟,一大群人大声笑谈着进了后院大门。 家奴们忙命贱奴们起身排好队,聂伤朝那群人看去,约七八个贵族打扮的,老少皆有,周围环绕着十几个侍候的家奴和卫兵。 有三人还坐着抬杆,被两个健奴抬着,处在最核心的是一个白胖子,绣衣丝履,玉坠金环,坐在抬杆上睥睨四顾,旁人也对其恭敬有加,一看就是最大的人物。 不过这胖子虽然气势很足,形象却着实不佳,长的跟中年岳云鹏似的,柿饼脸眯眯眼,一头齐耳短发和脑后的一圈小辫子的商人贵族常见发型,尤其衬的他面貌滑稽可笑。 “这难道就是隶臣蔑为‘土豚’的家宰?的确很形象呀。” 聂伤不由想看隶臣的表情,很快就在人群中找到他,果然见他面带假笑,背着手走在人群边缘,也不凑过去讨好,一副嫌弃那家宰的模样。 他又看到牧臣也在其中,当先走着,引导一众贵人巡视各个畜棚,每到一个地方就停了下为众人讲解,其他人或颔首或摇头,偶尔问上两句,直到那岳家宰示意,才走向另外一处。 “真是来视察工作的,还有模有样的。” 在聂伤和一群贱奴的注视下,众贵人把牲畜情况视察完毕,一起朝圉棚走来。这次轮到隶臣引路了,他不敢再装逼,神色肃然的带头来到群奴面前。 “现有贱奴五十七人,手脚齐全,无伤病。” 贵人们距离奴群几步远便不再靠近,都有意无意的掩着鼻子,一副避之不及的表情,面对牲畜时他们也没有这样做作过,同时看隶臣仲柏的目光也有了几分不屑。 隶臣好像猜到了他们什么想法,忙解释:“诸位别看他们样子不堪入目,在我御下颇能耐得辛苦。不瞒诸位,我指挥这些人只用了三日就采伐了七十料木材。试问在列各位,谁有这等能力?” 他看向白胖子,假惺惺的笑道:“呵呵,家宰大人,你说是不是?” 胖子家宰嘴角一挑,躺在竹椅上伸了下手,皮笑肉不笑道:“仲柏之能的确出我所料,一直以为你能力不足,担不起此任呢,哈哈。” “哼!”隶臣脸色一黑,扭过头对天拱手,“我有北邑卫家先祖保佑,纵使有人故意刁难,又能奈我何?” “呵呵,仲柏做的甚好。” 胖子倒是个有城府的,没有发作,摸了摸下巴上的肥肉,正色说道:“明日工坊有斩轮之祭,今天北邑壁还有动土之祭,你挑两个贱奴分别送去。” 说完一挥手,和众贵人离开了此处。 隶臣气恼的看着他们的背影,好一会才出了气,随口对家奴吩咐一句,也跟着走了。 那家奴立刻招来两个圉头下令:“你们两棚各出一个祭品备好,明早我来取。” “是,请您放心,我一定安排好。” 牛蚤谗着脸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聂伤却低着头没有出声。 回到棚里,大伙都不说话,气氛异常沉重,聂伤带来的好运让他们刚轻松了几天,又被恐惧重新笼罩了。 “逃避是没用的,还是抽签吧。” 聂伤思考良久,下定了决心,站到棚子中央,刚想说话,却见那受伤的扁从铺上翻了起来,大声说道;“我去!” 众人闻言都吃惊不已,以他们作贱奴的经验看来,人都是自私的,就算受伤必死之人,也不会主动选择送死,扁的行为太出人意料了。 “伤,不要为难了,我反正也活不了几天了,正好去做祭品。”扁平静的说道。 聂伤一时不知该是说些什么,其他人也静默无声,好半天才听眇老说道:“祭品得是健康的,你有重伤在身,他们不会选你的。” 扁亮抹去伤口上的草药,亮出出伤口,笑道:“一个小洞而已,不甚明显,到时我抹上些黄泥,再用腰绳挡住,他们绝对看不出来。” 眇老也无话了,众人一起看着聂伤,等待他做决定。 抽签好歹是各安天命,现在却是由自己亲口葬送一个人的性命,聂伤感到心脏急跳,呼吸粗重,迟迟难以决断。 “伤,我要做祭品!” 扁大叫一声,一下拜倒在地,泣道:“伤,你是我见过的最高贵c最善良的贵族。” “这几日你对我的照应之恩,扁虽死不忘,我愿为你而死。可惜命在旦夕,不能久随,能解你之愁难,换得一人活命,扁心中甚喜。请遂我心愿。” 聂伤看着棚外的贵人,铁青着脸,动作滞涩的点头道:“好,你去。” 大雨方停,便是酷暑,炎炎烈日炙烤着潮湿的大地,地面上肉眼可见热气滚滚蒸腾,闷热异常。 大山脚下,孤立着一座壁垒,数十个扭曲的身影像一群工蚁一样在附近忙碌,奴隶们今天的任务就是扩建垒墙。 “啪!啪!” “快干活!” “不要偷懒!” 在家奴和士兵的鞭打和喝骂声中,光着脊梁的奴隶个个汗流浃背,剧烈喘息着辛苦劳作。 他们有的在壕沟里用尖棍和木臿挖土,有的背着大筐运土,有的在远处的河边挑水,还有的在夹版夯土,共筑壕边的一道土墙。 “把版立好,蠢东西,用力顶住!” “绞绳,再绞,夹紧了!” “等等,先把墙桩插好。” “不要急着填土,浇水浇水。快,水来!” 筑墙是体力活,同时也是技术活,光靠贱奴干不了,工地上还有两个擅长此事的筑工和藩工在指导监工,二人来回巡视着,一边打骂一边指挥奴隶干活。 此时的城墙大都为夯土版筑而成,也就是先用木板括出墙形来,用木棍固定,绳索绞紧,然后在其中立柱填土,浇水夯实。最后拆去木板,便成了一道结实的夯土墙。 这种方法很早就被华夏先人发明了,源于何时已不可考,不过时人皆知武丁时的重臣傅说就是个负版筑墙的贱奴,说明此法在商朝中期就已经出现了。 版筑之法高效实用,所筑土墙坚硬如石,经久耐用,在中国沿用几千年,一直到二十一世纪,还有一些偏僻地方在使用,古代的城墙和普通人家的院墙大都是这样修筑的。 “咚,咚,咚” 聂伤站在墙基上,双手抱着一根沉重的木杵,一下一下的夯打着模版之中的湿土。 他手里的木杵其实就是一截碗口粗的木头,半人多高,约有十几斤,又笨又重,虽然墩地有力,但不易把握和操作,使用起来十分不便。 真正好用的木杵是两头粗中间细的样子,既省力又好拿,可惜只有不多几根,臣工们只能就提取材,砍了木头给奴隶使用。 “呼呼呼” 已经杵了一上午了,聂伤大口喘着气,肺里像火烧一样,奋力抱起怀里的木头,感觉腰背都快抽筋了,赶紧松手。 “咚。” 木头掉落土中,发出一声闷响。 他弯腰扶着木头,趁着监工没注意,把身体的重量都压到上面,好让自己能得到一点休息,待有人看到,欲要扑来责打时,又装模作样的抱起木头。 其他奴隶也像他一样,寻找一切机会偷懒,宁挨几鞭子也要偷一会懒,这种强度的劳动,不偷懒根本捱不住。聂伤见隶臣似乎不太关心工程进度,应该没有责任在身,便也跟着消极怠工。 “快要收工了吧?” 汗水如雨一般从脸上滴落,聂伤朝四周看去,监工之人不再积极,三三两两的在一起交谈,不时朝一间冒着炊烟的茅屋看去,茅屋门口的大镬里传出一阵阵香味——午食时间到了。 又坚持了一会,监工们果然撤了,都往茅屋而去,隶臣招呼自己手下贱奴停工歇息,然后也急急赶了过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三章 北邑壁下 “他们这顿吃羊肉,炖了半天了,不知肉烂不烂。” 众奴隶扔下工具,都聚在墙下,眼巴巴的看着镬边等待的人群,鼻子使劲嗅着,不停的咽口水。 厨擦着嘴角的涎水,一脸不屑道:“不能配种的老臊虎,膻味太重,肉太柴,不好吃。” 眇老也点头道:“动土祭而已,又不是什么大祭,怎么可能献好羊。” “唉,管他们吃什么,反正也不会分给我们一星点汤水。”乌鼬坐在土墙上,嘴里说着不在乎,脖子却伸的老长往那边张望。 众人全都眼巴巴的瞅着煮肉镬,全然忘了他们身后的土墙里刚埋进了一个贱奴。 早上赶到这里时,商人便举行了一场简短的动土祭祀,宰了三头羊,埋一个贱奴献祭地母神,以求得来自大地的佑护,保佑筑造过程顺利,墙壁永固,免遭天灾毁坏。 那贱奴是乙棚出的,在仪式上被斩掉了四肢,以正坐的姿势活活筑进了土墙正中,手脚则被埋在墙两边,让他的灵魂和土墙融合在一起,永远守护这堵壁墙 正议论着,大镬那里开始分食祭肉了。商人臣工和士兵一人分到了一大块肉,家奴们也有满满一碗肉汤和些许羊肉,连狗群都得到了很多骨头,散到各处大吃大嚼。 贱奴们目不转睛的看着,口水哗哗流了一地。 “我已经忘了炖羊肉什么味道了。” 聂伤喉头耸动了几下,心中哀叫一声,背过身子观察着壁垒的情况,好让自己分心不再想羊肉。 这座壁垒叫北邑壁,规模不大,呈扁平状面对着山,长边不过三四十步,短边不过十几步,外面一圈壕沟,内部设施齐全,驻扎着二三十个士兵。 垒墙也不甚高,才六尺出头,却有四尺宽,上部靠外栽着一道削尖的木栅。木栅也只及胸,守卫者可以站在土墙顶上,靠着栅栏的掩护攻击外面的敌人。 这样的城墙虽然低矮,但用来对付文明程度低下的野人却绰绰有余。 原本只有三面是垒墙,后方则是一道栅栏和壕沟,今天他们拆了栅栏,把后墙也筑了起来。 “突然要加强这里的防御,难道野人要大举下山吗?”想到这,聂伤完全忘了羊肉的事,心中警惕起来,爬到墙上瞭望远方。 这里是平原的尽头,斗耆候领地的北方边界,再往前不远就进山了,那是野人的地盘,连绵的大山中隐藏着数不清的野人。 一条河流沿着山边流过,到了此处转向南下,和大山之间形成了一条不到一里宽的通道。 北邑壁正位于通道最窄处,控制着通往后方村落的咽喉要地。其后不远便有一个叫做北邑的大村落,可以随时支援壁垒。 “有狗群预警,野人想在他处偷渡也不可能,只能强攻此处。双方战力相差甚远,攻下这里希望渺茫,看来暂时还算安全。” 相比把俘虏当做食物,甚至以同类尸体为食的野人,商人虽然残暴,偶尔也吃人,好歹算是文明人。在他们这里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若是落到野人手里,绝对是十死无生,当场就会被吃掉。 聂伤松了一口气,从墙上爬下来,家奴们也吃完了肉汤,提着箩筐过来,一人一个糟团。 “今天的劳作的地方没有野食可采集,只靠一个糟团肯定撑不下去,这样可不行。” 聂伤吃完了自己的两个糟团,向家奴说了此事,家奴做不了主主,让他去问隶臣。 隶臣正和一个年轻军官并排坐在一块石头上,边吃边说话。 聂伤走到二人身后时,就听那军官说道:“我们北邑卫家怕他家宰不成?一个小家族出身的庶民而已,仗着候主之势,竟敢欺压于你。” “哼,那土豚若再刁难叔父,告知我,我季瓯去找老祖宗给你主持公道。候主也要敬我家老祖宗三分,家宰算什么?” 隶臣摇头道:“不能轻易开口去求老祖宗,我得自己想办法解决,不然会被家里人看不起。” 他喝了一口羊汤,得意的笑道:“所幸祖宗佑我,降下大雨,叔父灵机一动,想到了掘道水运之法,一天就运完了七十料原木,哈哈哈哈。” 那军官季瓯神情肃然,虔诚的朝天拢臂一拜道:“一定是吾祖显灵,提示于你。” “呃呵呵咳。”隶臣尴尬一笑,低着头只顾喝汤,二人一时无语。 “原来隶臣是北邑卫的。这么说来,那个戍守东方边境的苍也是北邑卫的,这个驻守北邑壁的军官季瓯又是北邑卫的,北邑卫的势力居然这么大!” 聂伤心中思量着,正要上前禀报,又听那季瓯道:“听说候主快回来了,所以那土豚才要急急造车。” 隶臣点点头道:“要是没有上次的战败,我也不会陷入窘境。” 季瓯摇头感叹道:“那次你没有跟随,不知道有多危险,我和苍叔都险些丧命。” 两个人谈起了这个话题,聂伤大概听了个明白。 原来在不久前,斗耆候集结了全部兵力,征讨北方山中的野人部落。 结果队伍进山后,暴雨倾盆,休整时又没选好驻营地,夜里突发山洪,整个营地都被淹了,车辆牲畜物资全被冲走,只有人员及时跑到高处躲过了一劫。 斗耆候损失极为惨重,别的倒罢了,家底厚实,慢慢就能恢复,唯独青铜兵器无法补充。 商国的青铜铸造水平虽然极高,但却不产铜锡,所用皆由东南c西南的蛮夷部落贡赋c交易而来,数量稀少,是最重要的战略物资。 铜锡资源大部分都被王族所垄断,调配给其他方国的很少,没有合适的渠道,哪怕你财富再多也换不来。 此正是领地最虚弱的时候,斗耆候不得不紧急征用各家金器熔铸兵器,导致民用工具紧缺。 同时他本人也借着国中大祀的机会,急赴商都殷邑,在如云的上流贵族间交游,希望能筹到急需的青铜。 聂伤和其他十几个男女奴隶,或身份特殊,或手艺出众,或有姿色,都价格不菲,正是斗耆候在殷邑期间为了显示自己的财力特意购买的,先一步送了回来。 听说他运气不错,已经购到了一批青铜,正准备返回。之前派人回来报信,命家宰打造车辆兵甲,待他返回时就要再次出征,报一箭之仇。 而在最近几日,哨探侦查到山中野人正在大规模集结,有可能会进攻北邑壁。家宰和主管军事的司戎商议之后,决定加强北邑壁的军事力量,同时加固壁垒,修葺壁墙。 “诶,你在这里做什么?” 聂伤听的出神,被隶臣发觉,神情不悦的扭头喝问。 “大人恕罪。” 聂伤急忙解释:“我等今日未寻得野食,腹中饥饿,没有力气干活,怕会慢了修筑之事,求大人放小人们出去寻些食物果腹。” “这样啊。” 隶臣想了想,招过几个家奴,吩咐道:“带他们去河边寻食。切记不要靠近山脚,那里藏着野人,别被抓去吃了。” 家奴得令,领着群奴来到壁垒后方的河边,找了块生长着芦苇的滩涂地,让他们自己去找吃的。 众奴隶急忙扑下水,在浅水泥滩里忙碌起来,聂伤也跟在眇老身边,一边在水里摸索一边听眇老的解说,学习野外寻食技巧。 “你看这芦苇根,像禽鸟食管一样,也可以吃,有点甜,不过要找白嫩的吃,而且不能吃太多,不然会恶心呕吐的。” “还有这个燕尾巴叶子的水草,那是茨菇叶,根就是茨菇。现在根还没长大,到了秋天叶子干了,才是挖茨菇的时候,个个都有鸽蛋那么大。不过饿极了,现在吃也可以。” “水上漂的这种萍一样的草,是蘋菜,也可以吃,吃起来黏黏的,有些像榆树叶。” “摸鱼要从外向草根处慢慢拢,不要急,摸到时也不要急着合手,而是要把鱼往泥里草里按,不然太滑,很难抓住。” “河蚌和泥螺一般都在” 二人正聚精会神的忙着,忽然听到一阵压抑的呻一吟声,都不由的抬头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发现几步外一丛芦苇在有节奏的摇动。 “不会是有人陷到烂泥里了吧?怎么不大声叫喊呢?”聂伤急忙蹚水过去,分开芦苇一看时,眼睛险些被前面的景象刺瞎了。 只见两个浑身湿漉漉的赤果男人正紧紧抱在一起,急促的蠕动身体,做那令人作呕之事。 聂伤胃里翻动,身子晃了两下,站稳了仔细一看,原来是牛蚤那狗东西从背后搂着一个瘦弱的男人在搞。 “放开,快放开!”那奴隶见到有人来,羞愤欲死,拼命挣扎。 “很好看吗?要看就看吧。哈哈哈。”牛蚤这厮大力搂着此人,被人旁观着,更加兴奋了,舔着舌头,一撅一撅的使劲顶。 “擦你玛的!”聂伤差点被恶心死,哪里顾得上和对方对骂,急忙放开芦苇,落荒而逃。 他被弄的没心情待在水里了,直接回到岸上等着。 过了一会,奴隶们纷纷上岸,都有所收获,抱着寻到的吃食到岸边开吃,聂伤也不客气的接受了其他人的进贡,掰开一个河蚌,用树枝刮着吃。 “有人逃啦!” 正吃的香,听到家奴大叫,忙扭头看去,只见一个瘦弱的身影撒开双腿,沿着河边往山脚狂奔,正是那个被牛蚤搞的奴隶。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四章 野人凶猛 “快追,快追!别让他逃进山了!” 几个家奴慌张大叫,碰了下头,稍一商量,其中两个便带着三条猎犬追了上去,其他的忙从附近招来一大群狗,把贱奴们聚一起严加看守。 “原来是从河里溜走的。”聂伤稍微观察了一下,大致看出了那人的逃跑路线。 那个逃奴应该是从芦苇丛下到河里,又在岸边浅水处的茂密水草里悄悄爬了好长一段才上岸。 家奴疏忽大意,贱奴在吃东西,都没注意到他。而巡视地盘的狗刚吃完主人赏的肉骨头,全在壁垒附近休息,也没有察觉到,等到发现时,他的人已在百步开外,距离山边的树林不远了。 “停停停,前面危险,不要再追了。” 两个家奴追出一段路,后面的叫住前面的,二人停下脚步,不敢再往山下跑,只是喝呼狗加紧追捕。 三条狗都是长腿猎犬,速度飞快,如三辆摩托车一样拉出三道烟尘,迅速拉近了距离。 那逃奴狂奔了一阵,已然体力耗尽,见猎狗追来,恐惧的嚎叫着,一边回头看一边跌跌撞撞奋力奔跑。 “啊啊啊!” 距离树林只有不到十步了,逃奴大声嘶吼着,身子前倾,双臂如划水般摆动,进行最后的冲刺。 “快呀!快呀!” “只剩几步了!” 远远观看的贱奴们都为他捏了一把汗,紧张的为他加油,好似进了树林就能逃出生天,完全忘了猎狗依然可以追进林子继续撕咬。 “汪呜!” 可是双方速度相差太远,逃奴跑刚到树林边缘,三条狗影就如闪电般蹿到了身后,一起跳了起来,朝他身上扑去。 “完了!” 聂伤心中一凉,其他贱奴也和他一样,轻叹一声,直起的身子都萎顿了下来。 “哇呜!哇呜!”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那逃奴会被猎狗撕碎的时候,忽听几声惨叫,三条狗一起跌倒在地,哀嚎着在原地挣扎不已。 “嗯?发生了什么?” 事态陡转,旁观之人又来了精神,聂伤也双眼圆睁,急忙凝神细看,赫然发现每条狗身上都插着好几支箭,一时都没反应过来箭是哪来的。 “野人!” 众人正发愣时,一个家奴发出了惊恐的叫喊。 就在同时,只见树枝摇动,一个又一个装束奇怪之人从树林里钻了出来,都站在林边盯着那瘫倒在地的逃奴看。 这群人约有二十个,都浑身赤果,除了腰间用来挂东西的草绳之外,寸一缕不着。 他们全身用白灰涂抹成苍白色,再画上红红绿绿的条纹,面目难分。头上则戴着各种装饰,有鸟羽,有鹿角,有龟壳,有兽皮,最多的则是兽头。 狼头c豹头c熊头c猩猩头c野猪头,简直能凑够一个动物园,甚至还有一个披着一件拖到屁股处的沉重的鳄鱼皮披风,头顶上就是参差丑恶的鳄鱼大嘴 总之,他们的帽子看上去非常有视觉冲击力,唯一的缺点可能是热得慌,估计也是出战时才戴,不然非热出脑梗塞不可。 虽然形象狂野,都一副高级野蛮人狂战士的模样,但手中的低级装备却暴露了他们真实面目。 不论刀斧矛枪和箭头,都是石器和骨器,用绳子草草绑在棍子上,便是武器了。就连盾牌也是用木棍直接排成的,也就是说,他们连加工木板的能力都没有。 “果真是野人!”聂伤看清那群人的样子后,也确认了他们的身份。 只有未开化的野人才会把自己打扮的这么‘放荡不羁’,因为在他们的认知里,恐怖的模样能震慑敌人,把对方吓尿了再打,自然手到擒来。 这其实是人类还处于蒙昧时期的过时观念,那个时代的战争是小规模c低水平的混战乱斗,参战之人素质低下,所以威吓才能管用。 但是在已经进入文明时代的部落和国度中,战争理念早已改变了,先进的武器和强大的组织力才是王道,还想靠凶恶的模样吓倒对手,简直是可笑。 这也是野人之所以被称为野人的原因,他们的思想和文明程度已经落后几千甚至几万年了,还活在原始时代。 看着几个野人手里握着近一人高的细长的弓,聂伤打量了一下,发现那只是系着绳子的竹片而已,不禁有点心惊:“能用此等劣弓射中飞奔的猎犬,这些野人肯定是部落里的老练猎人。” 虽然文明部族的实力碾压野人,但是也不能否认野人的强大武力,若论个体战力,文明人很大可能不是野人的对手。毕竟野人的生存环境异常残酷,身体不好的都被淘汰了,剩下的都是强悍之辈。 “啊!不要杀我!”这边正看着,那被吓呆的逃奴猛然醒了过来,尖叫一声,在地上蹭着屁股往后倒退。 就见野人之中最强壮的那个头戴两扇乌龟壳子的摆了下头,一众野人走上前去把地上还未死的猎狗乱矛捅死,然后架起那个逃奴走到乌龟壳子面前。 乌龟壳子观察了一下不停求饶的俘虏,抽出草绳上的石刀,一刀戳进了逃奴的脖子,左右搅了几下。 血如泉涌,逃奴的叫声戛然而止,身子剧烈抽搐。 乌龟壳子在逃奴身上擦干净石刀,一只手蘸上鲜血抹在脸上,其他野人也一拥而上,抢着蘸血抹脸。 待众野人都抹完了,走过来一个拿石斧的,把脖子冒血的逃奴扔在地上,一只脚踩着,挥舞石斧往逃奴脖子斩下。 石斧粗钝,连斩了十几下,直斩到血肉模糊,一片狼藉,才把逃奴的脑袋从身体上分离下来。 又一个野人用矛插起人头,亢奋的嗷嗷大叫,其他野人也一起大叫,围着无头死人手舞足蹈,转着圈的唱歌,同时像剁肉馅一样,节奏分明的砍戳地上的尸体。 “” 群奴都被野人的残忍惊的不敢出声,聂伤也骇然不已。 要说商人残暴,那也是作为人的残暴,是阶级压迫,可是眼前这些野人的行为,根本不能称之为人,简直毫无人性,如嗜血野兽一般。 “咕嘟快,都进墙里去!” 普通商人很是畏惧野人,一个家奴咽了口口水,急忙赶着贱奴们往壁垒走。 到了门口却有士兵守着不放行,不论家奴怎么说都不行,看门的小卒碍于人情告知了原因。 原来壁垒里面空间小,又是军事要地,平时有士兵看着,可以让贱奴进去。 但是现在出现了敌情,士兵都到墙上御敌去了,万一贱奴在内生乱,和野人里应外合,岂不危险?所以驻守此处的军官下达了禁止贱奴入内的命令。 家奴也是暗骂倒霉,要不是这群贱人拖累,他们就可以进入壁垒了。不敢抛了自己管理的贱奴,几个家奴慌了神,不知该怎么办。 聂伤见墙上站满了备战的士兵,提议道:“不如躲到墙下的壕沟里,有士卒在上持弓而射,野人定不敢靠近。” “胡言乱语!” 一个家奴红着脸呵斥道:“若是野人杀到,我等被堵在壕沟里,无处可逃,又无武器相抗,岂不任人宰杀?” “不行,绝对不能进沟。” 其他家奴一致否定了聂伤的建议,他们商议了一番,又带着奴隶们返回河边,躲到了芦苇深处,“野人看不见我等,应该无恙。” “蠢货呀!” 聂伤对他们的决断简直无语了,壕沟里还能得到士兵的保护,远离壁垒缩在草中,万一野人杀到,芦苇能护住自己吗?谁来救自己?那才真是伸脖子挨宰呢! 反正躲的再深也没用,他索性来到水边,蹲在水草里,观察前方的情况。 此时那群野人已经跳完了战舞,长矛挑着人头,气势汹汹,直奔壁垒而来。 不过他们还没有昏了头,知道攻上去是送死,跑到一箭距离外停下,高举武器,摇动人头,拍着胸脯齐声大叫,向壁垒上的商人示威。 野人气焰嚣张,商人这里却静悄悄的,连守在墙上的士兵都一声不吭,只看到一个人面向墙内大声说着什么。 “他们怕了,不敢应战。” “守在壁垒就行了,出去送死吗?那些野人那么凶,傻子才出去。” “可是他们不出来,野人朝我们来了怎么办?” 乌鼬几个随在聂伤身边,心惊胆战的议论着,聂伤也以为商人打算坚守,怕野人会绕过壁垒来杀他们。 正担心时,突然听到一阵巨大的擂鼓之声,壁垒内部的商人还有墙上的士兵同声高呼起来,声音震人心魄。 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都惊疑不定,然后又听呼声骤然高了几分,接着又是轰隆隆一股闷响,两辆战车驰出大门,风驰电掣,直向野人群中撞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四章 战车长驱 “天命天命!帝受伐之!” 震天的欢呼声中,鼓声雷动,就见两辆朱漆战车旗帜飘飘,一前一后驶过壕桥,在高速行驶中迅速调整好阵型,隔了几步并列前行。 “哈!哈!” 御手大声喝呼,用力抖动马缰。 两匹战马被催‘哕哕’嘶鸣,脖颈前伸,四蹄踩的泥土飞溅,用力拖着沉重的战车,很快就将速度加到最高,直直冲击前方。 “隆隆隆” “咯哒咯哒” 车轮轰响,马蹄奔踏,两个庞然大物在平地上疯狂疾驰,似要将路线上的一切都撞个粉碎! “好吓人。” 远远看着,聂伤也被战车一往无前气势震惊了。 这玩意连车带马,再加上车上的三个人,重量大概和一辆普通轿车相当,以五十公里的时速撞过来,大象都能撞断腿,小小人类焉能抵挡? “没想到这样的劣一种马拉着如此重的车,竟然还能跑这么快。” 想来也正常,垂直承重能力和纵向拖行不是一个概念,矮小马匹虽然驮不动太多东西,拉车奔行却绰绰有余。不见后世一匹狗大的小毛驴就能拉动千斤大车,还有人类,扛着百斤重物能累死,拉着载重百斤的板车,则不要太容易。 当然,商人战车的优异性能也是能跑出高速的重要原因。 车辆制造是这个时代技术含量最高的行业之一,别看只是简单一辆车,没有专业技术休想造出来,要造出能冲击的战车更是难上加难。 商有三千国,能制造战车的寥寥无几,造车水平最高的自然非商人莫属。 “呜哩哇啦!叽里咕噜!” 在横冲直撞的战车面前,凶暴无比的野人也怂了,两辆车出刚一现在门口,他们便都惊慌乱叫起来,扔下人头,扭头就逃。 野人们早就被商人战车揍的产生心理阴影了,作为无畏的勇士,他们不怕商人的坚甲利兵,就怕这种人力无法抵御的机械怪兽。 可能是没有想防御壁垒里会藏着战车,他们的走太靠前,这下再逃时,已经来不及钻回树林里了,看着战车将至,顿做鸟兽散,四处乱跑。 敌人散开,战车的冲击效果大减,左边一辆插着白底黑字旗的战车上,全身重甲的车左武士朝僚车打了个手势。 二车御手同时大喝,手中马缰一侧收紧,两辆战车顺畅的转变方向,分别从两侧包抄过去。 壁垒的位置是商人精心选择的,河水和山地之间的通道非常平坦,通道上的树木c石头c坑洼也已经被清理平整过了,就是为了给战车创造合适地形,可以让战车任意奔驰。 两辆战车呼啸而来,野人纷纷躲避,战车上的车左武士手持檀弓,对着近在几步外的敌人连连开弓,箭无虚发,一个又一个野人后背中箭,惨叫着扑到在地。 野人更慌了,不由自主的远离了山林,被驱赶着往河边靠拢。 不过他们都是老练的战士,很快就看穿了敌人的目的,在那乌龟壳子的呼喊下,都警醒过来,一起往山脚猛冲。 战车见他们亡命突围,不再绕行大圈,而是守在中线,互相对冲,你来我往,不停的冲击野人群。 车上弓弦嘣嘣连响,将羽箭不停的发射过去,手持长戈的车右武士像割草一般,把靠近战车的野人勾倒划伤。 野人也不是吃素的,立刻发起了反击,弓箭投枪雨点一样对着战车投射。 马车虽快,但是目标太大,距离又近,几乎所有的投掷武器都击中了目标,战马c战车和车上的武士连连中箭。 可是,马还在跑,人还在动,战车更是无碍,依然活蹦乱跳的。 原来车上的护板很高,人跪在上面能遮住胸口以下部位,大多数射向武士的箭都扎在了护板上。 而且三人都身穿犀甲,头戴青铜盔,战马也披着黄牛皮甲和青铜面甲,野人粗制滥造的石骨箭头根本就奈何不了人马的甲胄。就连沉重的标枪也只是略略穿过稍薄的马甲,无法对战马造成重伤。 双方的对射战斗一边倒,野人一败涂地,并且很快就耗尽了投枪和箭矢,战车上却备有四五筒箭,两把弓,射死所有野人都没问题。 “叽里呱啦!” 乌龟壳子武力高,运气好,连续击落了好几支射向自己的箭,一直没受伤,他见势头不对,又招呼众人近战。 野人们已经狂性大发,拿起手中的近战武器不要命的扑向战车,有的用长矛刺马,有的一手抡着斧子和短刀,一手抓向车板,准备扒车。 挂白旗的战车正好驶到,挂倒一个突前的,又将一个跳车的卷入轮下,依然不能吓退疯狂的野人。车右武士勾了一个人之后,遮拦不及,被他们扑到车前,抓住了车槛。 眼看着野人就要攀上车来,他急忙丢下长戈,拿起青铜斧猛剁车边的手臂,野人不是弱鸡,伸出武器格挡。 车左射手见了,也急急扔了檀弓,拿起一把短矛隔着车右乱捅。 “嗨!哈!哈!” 车速被拖慢了,御手拼命甩起缰绳,努力想要加速甩掉敌人,战马却力不从心,它们也被长矛捅的疼痛难忍,能坚持跑动已经不容易了。 野人凶蛮无比,斧矛加身也不退避,眼看着就要翻上车来,两个武士已经抵挡不住。 正危急时,身后隆隆作响,红旗战车及时驰到,从野人后方截杀过来,冲断了跟随在后的人群。前车旁一下只剩两三个野人了,很快被两个武士击杀击退。 白旗战车终于脱出险境,长驱而去,重整旗鼓,又杀了过来。 这次两车控制好了距离,马踏车撞,箭射戈击,野人死伤成片。 他们士气已泄,不敢再和战车对战,只能左右跑动,躲避疾驰的战车,或举着木盾或抡着武器防御。 只有零散几个逃了出去,剩下的都在原地痛苦的坚持,不知该继续向前,还是散开往别的地方逃亡。 这时,跟随战车出门的徒卒也赶了上来,绕到山脚处截断了野人进山的退路。 残余的野人看到后路断绝,终于崩溃了,一哄而散,除了山脚一面,其他方向都有野人在逃命。 两辆战车和徒卒分散追杀,红旗战车往北面去了,白旗战车盯着那个乌龟壳子,直朝贱奴藏身的芦苇丛而来。 “野人过来了,赶紧藏起来!” 厨在聂伤身边惊呼,转身就往芦苇深处躲去,乌鼬和大癞也慌慌张张的跟了过去。 “一个败兵而已,还有战车追杀,吓成这样,至于么?” 聂伤看到他们的怂样,直翻白眼,蹲在原地没有动弹,躲在芦苇后面继续看热闹。 乌龟壳子拼命朝聂伤这边奔跑,似乎也想往芦苇丛里躲,只是两条腿再快也跑不过四条腿加轮子的,在距离河岸不到二十步的地方终于被战车追上了。 “呜哇哇哇!” 他战斗经验丰富,知道这个时候背对战车必死无疑,果断转身,弯腰顶着木盾,迎击战车! 战车迅速接近,车上白旗招展,车左武士张弓搭箭,引而不发。乌龟壳子轻轻摆动木盾,眼睛一眨不眨,预判着来箭射击位置。 “嘣!” 直到驶进十步之内,车左武士檀弓向上虚晃一下,松弦放箭。 乌龟壳子急忙抬盾去遮,结果中了计,羽箭擦着木盾底边射到了左大腿上,‘啊’地一声扔下盾牌,原地跳脚。 战车瞬息而至,车左武士已经换了短矛,借着冲势一矛刺向对方胸膛。 谁料此处乃是松软沙地,一侧车轮突然陷了一下,那武士猝不及防,身子失衡,短矛也刺了个空。 乌龟壳子不愧是这群野人战士的首领,一把抓住了擦身而过的短矛,猛力一拉,车左武士一个跟头从车上摔了下来,后背平平的砸在地上。战车驶了过去,留下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呜哈,哈哈哈!” 乌龟壳子见状狂笑,像只大猩猩一样捶了几下胸膛,一下扑到武士身上,双手扼住对方喉咙,死命的掐。 那武士总算动了,试着去掰卡脖子的手,没用,又伸手抓对方的脸,扣眼睛,都被躲掉,只好放弃这种努力,抱住对方的腰,想要翻过身来。 “嘿嘿,动作要领不对啊,要不要我这个专业人士给你指点指点。” 聂伤在一旁看的笑了,这武士虽然驾着战车时凶猛如虎,箭术犀利,矛法狠辣,但是明显没有学过摔跤,被对方一个简单的骑乘位压制就制服了。 好在武士颈部还有厚实的甲皮遮护,一时也不容易被掐死。他折腾了一番没有效果,总算想到自己还有一把短剑傍身,急忙伸手从腰间抽出剑来,对着野人的肋部捅去。 那乌龟壳子早就注意到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双手握紧,反过短剑来,把身体压上去,朝武士的脖子刺下。 武士处于劣势,用尽全力也顶不住,眼睁睁的看着剑刃一点点的缓慢接近自己,情绪失控了,声音颤抖的大叫起来:“救救我!快来人救我!” (每天写完都十一点多了感谢大家的推荐票。)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六章 锋锐世子 其实聂伤早就可以出来帮助白旗武士,但他觉得过早的出来救助,效果不好,等到对方处于生死边缘时再出手,才会让那武士牢记自己这份救命之功。 此时眼见白旗武士快要完蛋了,他急忙从水中捞起一块香瓜大的鹅卵石,大叫一声:“大人莫慌,我来救你!” 抱着石头钻出芦苇丛,快步奔到纠缠的二人身边,举起卵石对准乌龟壳子的脑袋狠狠砸下。 这野人头上戴着的两扇龟壳经过磨制,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鸡冠样式的头盔,样子很是拉风,就是不知防御力如何。 “哐!” 卵石砸在一面龟壳上,碎片飞溅,却没有将之砸碎,甚至一道缝隙都没有出现,那野人也只是脑袋偏了一下而已。 “哇,生物装甲头盔果然厉害。”聂伤不敢相信龟壳居然这么坚韧。 “啊嗷!” 野人转过头来,冲他呲牙怒吼。 聂伤捡起弹飞的卵石,正准备给野人那张糊满油彩的丑脸上来一下,忽见野人面孔一皱,眼球凸起,鼓着腮帮子慢慢倒下,抽搐几下就不动了。 “呼!呼!咳咳咳” 白旗武士手里拿着带血的短剑翻身坐起,边喘粗气边咳嗽,咳的坐都坐不稳,又滚倒在地。 “要不要扶他起来?” 聂伤见武士的青铜面具下有血流出,似乎伤势很重,却不敢动手,蹲在他面前犹豫不定。 这个人不是你想扶就能扶的,商人贵族都高傲的紧,绝不会和低贱的贱奴产生身体接触,并视之为羞辱。 地位越高的贵族越在乎等级差异,而这武士一看就是个地位很高的贵族。自己好心扶他,万一热脸碰到冷屁一股,岂不是画蛇添足?不但可能激怒此人,还会白白葬送已经到手的功劳。 正不知如何是好,战车折返而至。 “世子,你怎样了?”车还未停稳,那身材雄壮的车右武士就跳了下来,焦急的大叫。 他忽然看见‘世子’身边的贱奴手里抱着一块石头,顿时警惕起来,拔出短剑,厉声喝道:“你这贱奴想做甚事?” “我c我我是来救他的。”聂伤才发觉自己的姿势被人误解了,急忙扔下石头,又退后了几步,远离那地上的世子。 “哼!”车右武士瞪了他一眼,收回短剑,慌忙走到那世子身旁,单膝跪下,神情异常紧张的问道:“世子,你c你还好吧?” “咳咳咳无妨,只是摔岔了气。” 那世子总算缓过劲来,调匀了呼吸,挣扎着要站起来。 “哦。”车右武士表情一松,急忙扶他起来。 世子站稳了,原地歇息一会,很快恢复了大半精神,推开车右武士的手,大步走到战车边,摘下面具和头盔,从车厢拿起一块洁白的丝绢擦拭脸上的汗水。 “居然这么年轻!”聂伤看清那世子的样貌,惊讶不已。 原来此人的身材虽如成一一人,但面目却甚是稚嫩,估计只有十五六岁。皮肤白皙,瘦脸薄唇,剑眉直竖,小小年纪身上就散发着一股锋锐之气,如利刃一般,让人畏服之余,又敬而远之。 世子擦了汗,从御手手中接过一个水葫芦,漱了漱口,吐掉嘴里的血水,又让御手拿着葫芦倒水,他接着水开始洗手洗脸。 整个清洗过程中,他没再说一句话,那车右武士和御手也默默的待着,一声不敢吭。 “这是有洁癖吧?有洁癖还上战场?”聂伤暗中腹诽着,此人可能是他见过的最讲卫生的商代人。 那世子不紧不慢的用丝绢擦干手脸,整好发辫,随意的把那块贵重丝绢扔到地上,登上战车,又招呼车右武士上车,清喝一声:“走。”战车便扬长而去。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再看聂伤一眼,更别说提起救命之功了。 “我的功劳呢?” 聂伤目瞪口呆,发了半天傻,愤怒的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又给商人打上了一个标签:“无信无义!” 他失落不已,在原地转了一圈,迅速捡起那块丝绢,像做贼一样塞到竹筒里藏了起来。这东西可价值不菲啊,让家奴看到了,一定抢了去。 “难道这就是他给我的报酬?不会吧?给我又有什么用呢?分明就是个腐朽贵族的奢靡之举而已。” 尽管知道没用,他还是没有放下此物,心里琢磨着,又从死野人头上摘下龟壳头盔,左右看看,很是满意。 “拆开了,能做两个盆。呵呵,正愁没有盛具呢。” 捡到些可用之物,聂伤忘了刚才的不愉快,心中泛着喜悦,忽然又反省过来:为什么捡破烂捡的如此高兴?自己的心态在不知不觉间开始变得卑微,曾经的傲气和自尊已然快要磨灭光了。 “唉!”他呆了一下,无奈的叹了口,把竹筒和龟壳挂在腰上,“先活下来再说吧。” 战斗结束,开始打扫战场,被抓到的野人都受了重伤,没有利用价值,全部当场处死,脑袋砍下准备向上报功,祭祀天帝。 贱奴们被唤去处理死尸,令人惊恐的是,商人竟然命令他们把无头尸身用尖头木棍穿了,立在壁垒前面威吓山中野人。 “天气如此闷热,这么多的尸体腐烂了,不怕爆发瘟疫吗?” 聂伤当然不会没事找事提醒他们防疫防病的问题,忍着恶心,和另外两个人合作穿人串。制作过程血腥无比,让他险些心里崩溃。 其他贱奴倒没太大反应,动作麻溜的很,十几具尸体很快就被穿上木棍插到了地上。接着他们又被驱进壁垒,靠墙根坐着,等待命令。 经过此战,壁垒里的气氛一下紧张起来,人人都在忙碌,反而显的他们这群贱奴清闲无比。 聂伤手里把玩着龟壳,眼睛却在观察周围情况,看到隶臣和一帮臣工在一间草屋里商量着什么。 正门那里站着几个全身甲胄的军官,其中便有那年轻世子,都围着另外一个军官听他说话。看那军官的装束,正是方才红旗战车上的车左武士。 军官们议完军情,都各自去了,年轻世子于后慢行,聂伤不忿他忘了己功,幽怨的目光一直跟着他。 只见那世子走到没人的地方,微不可察的按了下腰,面露痛苦之色,一直跟着他身后的车右武士忙靠上来小声询问。 世子摆摆手,对武士吩咐了一句,那武士一脸愕然,二人又交谈几句,世子便离开了。 武士站在原地挠头想了一会,来到厨作所在的茅屋前,叫出厨工,对他们指点了一番。两个厨工立刻动手,把大镬里剩余的汤水用筒勺往一个大陶盆里舀。 “刚吃完又吃,撑死你个小白脸。” 聂伤愤懑的暗骂:“要不是我救你,你还有嘴吃肉!呸,卑劣的商人!” 谁料刚骂完,却见一个厨工端起陶盆,直直的朝他们走来。 “他c他c他他要把肉汤端给谁?” 众奴隶一时哗然,左右寻找着可能的人,都不相信会是送给自己一群人的。 那厨工一步步的走到贱奴面前停了下来,在贱奴饿狼一般的目光注视下,他感觉这些人要吃了自己,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那个谁,对,就是你。”他慌忙把陶盆放在地上,指着聂伤说道:“这是世子赏给你的。”说完就转身就走。 “!!!”贱奴们惊呆了,都大张着嘴望向聂伤,还是不敢相信他们中的人有资格喝羊汤。 “哼,你的命只值一盆汤吗?”聂伤心中冷哼,本想做出一副淡然之态,以高人之资面对此汤,谁想闻到香味,嘴角的涎水却不争气流了下来。 “嘶溜!” 他吸回了垂挂的口涎,感觉嘴里的口水如泉水一样涌了出来,咽都咽不及,喉咙里也像有一支手急不可耐的要伸出来,只为尝到眼前的羊汤。 “这是我应得的,为什么不要?”他一下扑了过去,抱起陶盆,脖子一仰,‘咕咚咕咚’就喝了起来。 “羊肉汤的味道竟然如此美味!!!” “我的天呐,感觉人生已经到达了高潮!” 聂伤越喝越香,爽的欲一一仙一一欲一一死,一口气喝到肚子发胀,这才打着饱嗝,意犹未尽的放下陶盆,一看旁边,吓了一跳。 贱奴们都挤在他身边,咽口水之声响成一片,眼睛里发着癫狂的光,双手如霸王龙一样缩在胸前,可能下一刻就会忍不住要抢他的羊汤。 “不要急,人人有份!” 聂伤怕被他们踩死,急忙大叫,呵斥众人道:“滚开,滚去排队,排队来领!” “乌鼬,大癞,厨,你们三个懒鸟干什么呢,快叫他们排队。” 群奴一下清醒过来,在三个伙头的打骂下,以前所未有的排好队,等着来领羊汤。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七章 保卫羊汤 陶盆比洗脸盆还大还深,盛了满满一盆羊肉汤,聂伤喝饱了也没减少多少,其余的估算着量,用自己的竹筒给每个奴隶都舀了小半筒。 奴隶们平时吃的比猪还差,有东西填肚子就不错了,从来没有奢求过食物的味道。 而这一次分到的羊汤,却是商人厨工精心烹煮过的,不但有羊肉,还有放了足量的盐和各种调味料,其味之美,连商人贵族都抢着吃,更别提他们一帮吃废料糟团的‘牲畜’了。 美味难得,分到羊汤的贱奴都爱若珍宝的小心捧着,撅着腚蹑手蹑脚的走路,生怕洒落一滴。 有性急的刚离开人群就迫不及待的往嘴里倒,结果一不小心,像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胡噜’一下,连什么味道都没尝出来就咽了下去。然后一脸懵逼,懊悔欲死的看着别人的汤咽口水。 有的人稳重一点,对这种急躁的家伙轻蔑一笑,找个舒服的地方坐下,闭着眼睛小口小口的慢慢品尝,不时发出一声愉悦的呻一一吟,一副快要灵魂出窍的模样。 还有耐心更足的,接过竹筒只是闻了两下,便用坚强的意志力控制双手塞好木塞,又挂到腰上,打算回去躺在软软的干草铺上再喝,或者连喝几天。 馊了也无妨,贱奴的肠胃耐受力早就堪比印度阿三了,只要无毒,细菌什么的都能当成食物消化掉。 “每人半筒,取完就走。哪个敢再来讨,我让他再给我吐回来。” 聂伤一边分发羊汤,一边瞪着几个想要再来讨一次的厚脸皮家伙。 “对,谁敢多吃,我们打死他!” 其他人也都大叫,特别是排在队伍里还没有轮到的奴隶,更是愤怒异常。 俺还没吃到呢,居然还有人想多吃?信不信俺打死你? 圉头凶狠,群情激奋,厚脸皮的害怕了,垂头丧气的走到一边舔竹筒,眼睛却还在人群中乱瞅,似乎在寻找机会看能不能找交情好的熟人讨一点,或者干脆从弱者手里抢一份。 “各吃各的,谁敢纠缠他人,我打掉他的门牙,胆敢抢人的,哼哼,送你给牛蚤捅一一屁一一股!” 聂伤一直冷眼看着那几个不和谐分子,猜到他们在想什么,立刻发出警告。 几人脖子一缩,乖乖坐下,不敢再打什么坏主意,唯独一个偏脖子的恍若未闻,东瞅西瞅,拽着一个身子瘦弱的奴隶不让走。 聂伤大怒,指着那厮大骂:“大胆贼鸟,当我的话是放屁吗?乌鼬,给我打!” 正在维持秩序的乌鼬立刻带人扑了过去,把那偏头踢到在地,一通拳脚,打的满脸是血,跪地求饶。 “不知好歹的东西,吃我的,还不听我的。” 聂伤越想越气,冷笑道:“我说话算数,说打掉你门牙就打掉你门牙。” 说完一挥手,乌鼬明白了老大的意思,命人架好偏头,自己揪住偏头的头发,砂锅大的拳头砰砰两下砸在嘴上,偏头呜咽一声,嘴里直冒血。 乌鼬还要打,偏头含糊的大叫:“不要打了,牙掉了。”说着吐出两颗牙来。 乌鼬掰开那厮的嘴一看,请示聂伤道:“上下门牙都掉了,还打不打?” 聂伤摆手道:“我说话一向算数,放了。” 不再管那偏头,继续分汤,刚分了几人,队伍后面又争吵起来,他心中火起,“老子好心把自己的东西分给你们吃,还这么多事,真当我是好欺的肥羊吗?” “吵什么吵?再吵都不准吃!”他大吼一声,站起来喝问。 “伤,不是我们。”大癞跑了过来,指着后面怒道:“乙棚的鸟人也来分食,我们要赶他们走,他们死活不走,还敢动手。” “哦?”聂伤脸一沉,把手一摆,示意众人让开。 挡路的队伍往旁边一分,就看到前方黑压压一片,乙棚的人都来了,正在和乌鼬等人对峙。 “嘿嘿,聂伤,我刚听到你要我帮着搞人,我就来了,哈哈。” 牛蚤站在人群前方朝聂伤招手,一只手搓着腿间,笑嘻嘻的说道:“要搞哪个?我这就替你聂伤好好教训他,保准他以后像女人一样听话。” “滚一边去!” 乌鼬推了牛蚤一把,指着他的鼻子喝道:“说话客气点,伤的名字是你这个狗东西能提的?” 牛蚤脸色一变,走近两步,仰着脸和高自己一头的乌鼬对视着,嘴里骂道:“打折腰的狗也敢在我面前吠?以前还觉得你是个男人,现在才知道你比那些被我捅过的家伙还像娘们,早知道我一年前就把你干了。” “狗东西!”乌鼬暴怒,一拳捣去,牛蚤举手格住。 两个人互抡几拳便扭在一起,扯住臂膀使劲摔,脚下也在使绊子,在人群中四处冲撞,拼命想要放倒对方。可是二人实力相当,谁也摔不倒谁,最后僵持在一起比拼力气,推来搡去,脚在地上划出一道浅沟。 “嗷嗷嗷!” “打呀打呀!” 两个棚的奴隶都亢奋的大叫,为自己一方加油,不过乙棚的声音明显要小许多。 聂伤面色平静的看着他们打斗,回头望了望,看见几个反应迟钝的家奴又惊又怒的冲了过来,便大声叫道:“停手!” 群奴也已经看到家奴来了,赶紧散开,争斗的二人发觉不妙,正好听到聂伤的叫声,慌忙就坡下驴,各放一句狠话,松开对方退了回来。 家奴冲到跟前,怒气冲冲的找到牛蚤和乌鼬,抡起鞭子就打,“贱东西,敢在这么多的贵人面前闹事,想找死吗?” 挨打的两个人轻车熟路的抱头求饶,家奴抽打了一会,气也出来,对一众贱奴喝道:“再给我们惹麻烦,有你们好看!” 看到贱奴们都像雷惊的母鸡一样畏缩,家奴们认为事态已经被自己平息了,心满意足的回到草屋檐下继续偷懒。 “来来来,该谁了?”没分到汤的奴隶依旧坚守在队列里,聂伤招呼一声,继续分汤。 不多几个很快就分完了,还剩下浅浅一底,里面混着肉渣骨头渣,都是汤中精华,他思索着要怎么处理。 乙棚之人都在不远处红着眼睛盯着,看到盆里的汤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一丁点了,终于按耐不住,又朝这边靠了过来。 牛蚤依然站在最前面,咽着口水,发狠道:“聂伤,你们每人都吃到了,该满足了,剩下的留给我们,不然别怪我们自己动手抢!” “对,再不分,我们就动手抢!”乙棚奴隶同声大呼,他们已经饥渴难耐,快要控制不住抢夺的冲动了。 “怎么,想打架,阿祖奉陪!” 乌鼬等人见对方一副豁出去的样子,也急忙召集甲棚之人。 “我们的羊汤,谁敢抢我们就跟谁拼命!” 一声招呼,所有人都涌了过来,堵在通往羊汤的路上,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甲棚的组织力要比乙棚强的多,众人为了保卫己方重要财产,同心一致,毫不退让,乙棚的气势一下被压了下去。 他们凝聚力太差的弱点在此时暴露无遗,顺境时还好,一遇到困难就分崩离析了。只有最前面一撮人的态度坚决,一定要得到羊汤,不到一半人还在坚持对峙,剩下的已经左右张望,开始向后退了。 胜负已分。 “当当当。” 正当乙棚队伍要全面溃散时,汤盆处传来了一阵敲击声,都不由停下脚步看了过去。 只见聂伤用竹筒敲着陶盆,对他们笑道:“先别走,谁说我不给你们羊汤了?” “嗯?”乙棚奴隶心中一下都升起了希望,纷纷返回静待。 聂伤眼中略带悲哀的看着他们,诚恳的说道:“分什么甲棚乙棚,我们的身份一样,都是同一家的贱奴。” “不管日晒雨淋,饥寒伤病,我们都一起劳作,一起流汗,一起忍受疲劳苦痛,一起经受死亡恐惧,长年累月的相处,纵使敌人也该化为兄弟了。因为限制,我不能管到乙棚,但我在乎你们每一个人的生死。” 他端起陶盆,继续说道:“这些羊汤,是贵人赐给我聂伤的,我分给了甲棚众人,也愿意与乙棚之人共享。” “啊?真的吗?” “那就快点分呀,别再扯这么多闲话。” “给我们汤,我们就信你说的。” 乙棚奴隶听的心花怒放,焦急的叫嚷起来。 “但是”聂伤放下羊汤,扫视了一圈,缓慢说道:“我本来也会分汤给你们,但是,我厌恶你们的圉头,只要他当乙棚圉头,我就绝不会给你们汤!” 吵吵嚷嚷的乙棚奴隶一下静默了,都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中间的牛蚤。 “好个阴险的小人!” 牛蚤感受到了威胁,看着身边不怀好意的同棚奴隶,嘿嘿笑道:“你以为你的诡计能得逞吗?今天就让你看看,我是怎么当圉头的。“ 他突然暴躁的大叫:“来呀,哪个想干掉我,过来试试!” 没一个动手的,牛蚤又叫了几声,依然不见有人出头,不禁哈哈大笑:“看到没有,哪个敢” “我敢!” 突然一声大喝,就见一个奴隶跳出人群,大步走向牛蚤。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八章 诅咒之菊 “牛蚤,你不配做圉头!”一个没耳朵的壮年奴隶走到牛蚤对面,粗声粗气的说道。 “哼,秃耳,一猜就知道你会冒出来。” 牛蚤冷笑一声,不屑道:“圉头之位,谁的拳头大谁坐,我也是靠本事夺来的,你要能打败我,它就是你的。” 那秃耳激动起来,侧身指着牛蚤叫道:“你这个圉头恶行太过,欺压众人太甚,我们大伙忍你很久了,有本事你今天把我们全打死,不然就是我们打死你!” “兄弟们!”他扭过头去,对众多乙棚奴隶大声疾呼:“不想被他羞辱的都站出来,我们这么多人,一定能打败他!” 奴隶们意动了,左右看着,目光闪动,但还是没人站出来。他们已经反抗过牛蚤好几次了,都以失败告终,这次的结果估计也会一样吧。 秃耳扯着嗓子叫了半天,见没有一个人响应,愤怒的大叫::“你们难道还想被他的驴一一货天天捅腚一眼吗?” 听到这句话,众人总算有了反应,脸皮抽搐着,都下意识的夹紧了双腿。很多人面现怒色,脚步开始挪动,人群骚动起来,慢慢向前。 受压迫的奴隶终于被发动了! “哦,原来是想群殴我呀。呵呵,是你们先坏规矩的,就别怪我牛蚤不讲规矩。” 牛蚤夷然不惧,轻蔑的一笑,一招手,从一旁走过来五六个青壮奴隶,都抱臂站在他身后,一脸邪笑的看着对面。 群奴见状脸色一变,顿时又缩了回去。 牛蚤的几个手下,是乙棚最能打的,个个心狠手辣,又是有组织的团伙,没人能打过他们。 这群人在棚里想捅谁就捅谁,乙棚奴隶都被捅成弱受了,见到他们聚在一起,就先胆寒了。 “你们怎么会这样?”秃耳看着畏缩的同伴,喃喃自语,一脸绝望。 “嘿嘿嘿。”牛蚤神态悠闲的等在一边,得意的笑了起来:“怎么样?秃耳,我牛蚤在乙棚很有威望吧?看来就你一个不服我的。” 说着,脸色一沉,突然一个勾拳,重重的打在秃耳的腮帮子上,秃耳脑袋一歪,直挺挺的倒在地上不动了。 “哆呜呜!”乙棚群奴见了,嘴皮子同时哆嗦了一下,身子瞬间都矮了半截。 “还有谁!” 牛蚤扫视了群奴一番,气势勃发的大吼,被目光扫到之人都低下了头,不敢和他对视,刚刚起来的造反苗头被他轻而易举的瓦解。 “真是没用啊!” 聂伤不停的摇头,对乙棚众人的表现失望之极,有人出头都不敢群起反抗,果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要不是我实在忍不住要揍那个基~佬,才不想帮你们这群废物呢。” 他站起身来,活动了下手脚,正准备亲自出手痛扁牛蚤一顿,又见一个乙棚奴隶走了出来。 那是个弯腰驼背的消瘦男人,黏腻的头发遮着大半脸庞,一副阴湿之相,白多黑少的眼睛死人眼看着牛蚤,用嘶哑的声音道:“牛蚤,你劝你别再作圉头,这样对你和大家都好。” “哦,老鲇,居然是你!” 牛蚤非常意外的瞅了瞅驼背男人,忍不住大笑起来:“就你?你也想和我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转着身子笑了一圈,一把揪住那老鲇的头发,把老鲇的驼背抻直了,和自己脸对脸,恶狠狠的威胁道:“看在你会祈神问鬼的份上,我给你一次机会,收回你刚才说的话。” 老鲇擦掉脸上的唾沫星子,坚定的摇头道:“这话我早该对你说了,可是因为怕你,一直没敢说,现在还是告诉你为好。” “什么话?快说,说不好你就躺地下去陪秃耳。”牛蚤放开他的头发喝道。 老鲇弯着腰,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观察着四周,一脸惧色道:“乙棚被诅咒了!” “什么?”牛蚤皱起了眉头,好像预感到了不妙,也不由得朝周围看去,“诅c诅咒?被谁诅咒了?” “菊,我们被菊诅咒了!” 只见老鲇面目呆滞,目光涣散的看着前方,仿佛看到了某个不存在的物体,“菊的怨气化成了诅咒,附在每一个人身上,我们所有人都被诅咒了!” “菊?”牛蚤脸色一变,额头有汗水渗出,“那娘们一样的小子只知道哭哭啼啼,会什么诅咒?吓唬我呢?” 老鲇没有回话,白眼大睁,看着牛蚤一伙,恐惧的低叫:“我告诉过你们,菊是蜾夷巫师之子,可能会通鬼咒术,不要欺辱他,不然会遭报应,可是他还是被你们凌辱而死!” “他死后,果然有诅咒发作,乙棚厄运连连,不但没有得到和甲棚一样的好处,还不停的死人。就连你牛蚤,也霉运不断,天天挨打,处处碰壁,没一日好过。” “乙棚完了!厄运已经降临乙棚,我们都会很快死去!”老鲇声音凄惨,在他颤栗的叫声中,温度好像都降低了十几度,在场的奴隶们都不由的打了个寒颤。 牛蚤手下更是害怕,其中一个战战兢兢的说道:“不是我,我从来没有欺负过不不,只捅过他一次,是c是” 他突然来了勇气,指着面容扭曲的牛蚤叫道:“是牛蚤干的!菊被他独占了,他每天都弄一菊好几次,最后才弄死了菊!” “对对对,是牛蚤弄死了菊,和我们没关系。”其他手下惊慌的解释。 牛蚤也惊疑不定,眼角跳几下后,又恢复了狠戾之色,昂起头不屑的叫道:“诅咒?呵呵,菊是我的妇男,每天被我搂着睡,里里外外都被我弄过,我会怕他?就算化鬼我也不怕他!” 他的语气非常狂妄,但是紧握的双拳却在微微发抖,眼珠子忽左忽右的飘着,显然是真是信了老鲇的话。 乙棚奴隶则反意高涨,都跃跃欲试的紧盯着牛蚤,胸口剧烈起伏,造反之势已如箭在弦上。 “原来用鬼神忽悠这个时代的人,远比生死c利益更有效!” 聂伤在一旁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内讧,心中若有所悟,“嗯,以后我也应该多用此招数,要论编故事c演戏的本事,谁能比的过我呀!“ ”不对,那些巫祝的编造能力和演技不容小觑,毕竟他们是专业人氏,我一个业余的,怎能用个人爱好去比别人的饭碗。” “牛蚤,你自己让出圉头之位,再向菊的冤魂祈求宽恕,说不定能解除诅咒,对我们大家都好。”老鲇从装神弄鬼的状态中恢复过来,正色喝道。 牛蚤看了看身后表情惊悸手下,使劲摇了摇头,咧嘴一笑道:“我才不怕那死鬼,还是那句话,谁想当圉头,来我手里抢,抢去了就是他的。” 他又转过身,对几个手下说道:“你们想什么呢?以为主动认输了,他们就会饶过我们?那死鬼会饶过我们?别做梦了,想想我们以前是怎么待他们的,他们就会怎么对待我们。” 他指着大群虎视眈眈的乙棚奴隶,高叫道:“我们没退路了!不想被这些以前被我们捅腚的家伙反过来捅我们,就跟我一起打!” “先打死你这个多嘴的贼鲇鱼!” 牛蚤大吼一声,两步跨到老鲇面前,一拳杵在肚子上。老鲇的身子一下从驼背变成了弯腰的虾米,口吐白沫一头扎倒在地。 放倒生事的主谋,牛蚤一刻没停的冲进对面人群,两只拳头左右开弓,狠狠砸在没有防备奴隶头上,打的他们歪歪扭扭,纷纷逃开。 “兄弟们,我们因为牛蚤才被菊诅咒的,打倒牛蚤,我们才能摆脱厄运。跟我上啊!” 那秃耳不知什么时候爬了起来,抓住机会振臂一呼,当先朝牛蚤扑去。其他奴隶在他的带领下,终于战胜了心中恐惧,都红着眼睛大吼,一起涌向牛蚤,七手八脚的乱打。 牛蚤这厮真有些勇力,面对人潮毫不退缩,一双拳头抡的像旋风一样,又狠又准,打的身周奴隶连连惨叫。 无奈对方人数太多,最后还是陷入了苦战之中,眼看要被愤怒的人群淹没了。 那几个手下还在一旁犹豫,这时却有一些失去理智的奴隶来攻击他们,手下一下明白自己该怎么选择了。 他们几下就打翻了扑过来的奴隶,然后一起冲向中间战团,很快穿透重围,和自己基一男老大站在一起并肩作战。 牛蚤一伙战力强大却人手少,造反奴隶人多但都是菜鸡,不过他们这次打出了真火,尽管被牛蚤等人不断打倒,却都不让一步,前赴后继,翻起来继续拼命。 乙棚几十号人全部参战,没一个落下的,在壁墙下打成了一锅粥。在一旁观战的甲棚奴隶,也被他们爆发出来的凶狠战力震惊了,赶紧后退几步,以免被战斗波及。 “哇呀呀!贼贱奴!又闹事!” “不想活了别连累我们!” “看我不抽死你们这些贱一种!” 双方战局正要分个胜负,逢事总是慢三拍的家奴又出现了。 几个家奴差点气死,因为壁垒里的大人物被贱奴的群架惊到了,都放下手中的事远远围观,几个军官开始呼叫士兵过来镇压,隶臣也气急败坏的朝这里跑来。不管怎么做,他们一顿罚是免不了了。 在隶臣c家奴和士兵的暴打下,乙棚奴隶群殴很快平息了下去,每个奴隶都被罚了五鞭子,带头闹事的被指认出来赏了十鞭。 牛蚤作为圉头,又倒霉透顶的扛了二十鞭子。这段时间他不停的挨鞭子,连他自己都信了老鲇的话,趴在地上一边挨打,一边琢磨着该怎么办。 (感谢书友‘金色长笛’‘春秋一统华夏兴’的打赏,感谢书友圆圆的打赏和推荐票红包。)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九章 绝望荒屋 乙棚的圉头争夺战,最终没有打出结果来。 隶臣痛打了牛蚤,却没有要替换他的意思,虽然这厮又蠢又暴躁,但是壳硬抗揍又听话,平时用来撒气很不错,执行命令也从不推脱,他用的很顺手。 而且乙棚也挑不出另外一个具有压倒性武力优势的贱奴,可以慑服其他人,所以隶臣不准备换人。他对此次乙棚贱奴内讧分裂也没有做表态,依然认为牛蚤能像以前一样把反对者压下去。 牛蚤本人也信心十足,不把对方放在眼里,认为自己肯定打赢。 秃耳一伙则没了退路,只能抱团对抗,好在他们人多势众,也不是很惧怕对方,希望能最终战胜牛蚤,得到官方认可。 双方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伙,各自远离彼此蹲在墙下,一边是牛蚤的五六个人,一边是以秃耳和老鲇为首领的近二十个人。看起来实力悬殊,其实却是势均力敌,精干打手对乌合之众,甚至牛蚤一伙还更强一些。 等隶臣走了,甲棚众人就凑了上来,靠近了看热闹,还不停挑唆,希望他们再度打起来。可惜乙棚的不是傻子,知道今天绝不能再闹事了,都气哼哼的闷头不说话。 “喂,那个没耳朵的,秃c秃耳是吧?”聂伤朝蹲在人群前面的秃耳打招呼。 秃耳闻声抬起头,有些恼怒的问道:“做什么?哼,你们甲棚的同样不安好心,别以为我不知道。” 聂伤端起羊汤盆,笑道:“我说过,只要牛蚤不当圉头,就愿意分给你们羊汤。现在你们已经单独一伙了,牛蚤不再是你们的圉头,所以,这些羊汤是你们的了。” 他说着,把陶盆放到了秃耳面前,秃耳楞住了,身后一群人也都呆了。 “真给我们了吗?”白眼珠子的老鲇挪到陶盆前,试探着问道。 “当然,它是你们的了,你随时可以吃。” 老鲇咽了口口水,小心的伸出一根手指头在汤里蘸了一下,塞到嘴里吮吸,然后见聂伤没反应,便朝身边之人点点头。 其他奴隶一下轰动了,一起朝陶盆扑来,秃耳和老鲇忙拦着他们,连声大叫:“不要抢,那个排队,我们也像甲棚一样排队。” 在甲棚之人的帮助下,好不容易让抢食的奴隶排好队,秃耳一伙终于分到羊汤,都满意之极,同时更加坚定了对抗牛蚤之心。 牛蚤几人则愤恨欲狂,咬牙切齿的在远处咒骂。 忙完了筑墙之事,总算又得到了一天的清闲。 早上无事,聂伤便请示过家奴,从院外收集了树枝茅草,组织人手修补屋顶。 为自己干活就是不一样,众人都非常积极,没有一个偷懒的,跟平时给奴隶主劳作时半死不活的样子判若两人。 甲棚这边的贱奴上下忙碌,抱草的,和泥的,铺顶的,有说有笑,氛围热闹。乙棚那里却死气沉沉,在院子里干坐着,人人都鼻青脸肿,狼狈不堪。 两伙人已经在夜里打过好几场了,耗光了力气,谁也奈何不了谁,只好暂时维持分裂状态。 他们都警惕的注意着对方,哪里还有心思修圉棚?只能一脸羡慕的看着甲棚之人快活的劳动。 聂伤靠在墙上,眼睛盯着众人干活,心里却想着另外一件事情,“牧臣那里怎么还不见信?问一句而已,他和隶臣天天见面,不可能拖这么长时间。不会是唉,但愿事情顺利。” 他直觉事情可能不妙,心情烦躁起来,只好深吸一口气,压下烦心事,把心思放到眼前的事情上。 贱奴们以前都干惯了修补屋顶之事,人又多,才一个多时辰就干完了活,不但修补了漏洞,还把整个屋顶都用草泥加固了一番。 最后众人欣喜的聚在门前,一起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仿佛回到了老家,都激动不已。 “总算不再淋雨了。”聂伤也非常高兴,正抱臂和人谈笑,眼角忽然看到牧臣出现在了马厩门口,急忙把注意力转了过去。 战马比其他牲畜要重要的多,牧臣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在马厩里,马厩又离甲棚很近,他应该不会忘了调用一个甲棚贱奴的事情。可是已经过去三天了,牧臣一直都没有找过聂伤。 聂伤没有心情再呆下去,离开人群,走到圉棚一角看去。见他带着几个牧奴在马厩里巡视完马匹,又在门口对牧奴训话,完了之后就朝牛圈走去,丝毫没有看向圉棚的举动。 看到牧臣走远了,聂伤心情再度焦躁起来,很想立刻过去找牧臣问一下。可是以他的身份主动询问,非常无礼,犹豫了好一会,还是忍了下来,继续等着。 那牧臣在牛圈视察了一番,打发走养牛的牧奴,一扭头,终于看到了聂伤,目光停留了一下。 “呼!”聂伤长出一口气,“总算记起我了。” 只见牧臣看了他一眼,叫过一个牧奴,吩咐了两句,那牧奴便走过来说道:“牧臣大人让我告诉你一件事。” “嗯,你说!”聂伤又激动又紧张,用力点了下头,侧耳倾听着。 “大人说,隶臣不允。还有,你一个贱奴,不要忘了自己身份,别整天妄想好事不安心劳作。” “” 一盆冰水浇到头上,聂伤从外到内凉了个透,脑中一片空白,连那牧奴走了都不知道。 僵立了好一会,他才回过神来,失望之情顿消,胸中怒火高炽,心中不停念叨:“又一次!又一次!” “他说的对,我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妄想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聂伤回到圉棚,在自己铺位上坐下,面带微笑听众人聊天。 群奴兴高采烈,没有发现什么,只有眇老看出了不对劲,仔细瞅了瞅他的脸,一脸关切道:“伤,你怎么突然间面无血色?是不是病了?” 聂伤摸着额头道:“额刚才在地上蹲的久了,突然一起身,感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到现在还没有缓过来。” “哦,这样啊。”眇老释然了,“身体不好的人突然起身就会发晕,没大碍。” 聂伤点点头,闭上眼睛躺下,心中各种念头上下翻腾,忽然感觉身心无力。 “反正怎么也翻不了身,像其他人一样麻木的活着,反而不会太痛苦,或者干脆逃跑c和商人拼死一搏!” “聂伤,出来。” 正沮丧时,听到门外家奴在叫,他强振精神,努力起身走到门口,问道:“家人有何事吩咐?” “找两个人,跟我去办事。” “好的。”聂伤随口叫了一个人,他心情不好,也一起跟着家奴去了。 那家奴先带他们到一间草棚里取了两个提篮,命二人一人一个提着,嘱咐他们千万不要触碰里面的东西。出了大门,往西而去。 提篮有些沉重,里面应该装满了东西,不过用荷叶严严实实的盖着,看不出什么。聂伤虽然好奇,还是没有作死去偷看。 走了不到百余步,大树掩映下出现了一个篱墙围着的小院子。那院子看起来很长时间没人住了,篱墙上爬满了藤蔓,院子里也被荒草淹没,在外面只看到一间木屋屋顶。 “就这里。” 家奴好像很厌恶此地一样,离院门远远站着,就连一直摇着尾巴跟着他的几条狗也神态紧张,不再接近门口一步。 “你们两个进去,在里面的屋子里找到一口井,把篮子里的东西倒进井里就出来。” 聂伤和另外一个奴隶都感觉到了诡异,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走到门口一看,一扇不大的木门倒是完好,应该有人经常出入。 “家人,里面有鬼吗?”那奴隶害怕的问了一声。 “什么鬼?放心,不会有事的。” 家奴不耐烦的喝道。“问这么多做什么?叫你去就去!” “这是什么地方?不会有危险吧?”聂伤也是心中惴惴。 他过去拔下木栓,推开门一看,荒草漫漫,枯树如怪,对面的木屋腐朽发黑,阴森可怖,还真是一副闹鬼的模样。 他虽然不惧鬼神,但是担心有陷阱c野兽c毒物或者精神病c杀人狂之类的出没,还是提高了警惕。 小心翼翼的踏进了院子,左右观察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奇怪事物,便回头招另外一人。 那奴隶走了进来,却是双股战战,再也不能挪动一步。 聂伤只好接过他手中提篮道:“你到墙边等着,我一个人过去。” “谢c谢谢伤。”奴隶战战兢兢的四处张望,话都说不利索了,“我觉得这里肯定有c有鬼,你也要小心啊!” 聂伤嘴角一勾,提着两个篮子,小心的迈步,很快就到了木屋前,除了惊飞几只鸟雀,脚下跑过蛇鼠之外,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他打量着木屋,不到一丈高,没有门,前面整个半面墙都敞开着,屋里不大,但也长满了草,看不清家奴所说的井在哪里。 “这里最近没有人和大型动物出没,小心别让毒物咬了就行,鬼什么的,尽管来好了。呵呵,我正想见识见识。” 聂伤观察过地面,没见到新鲜的人兽足迹,提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正要踏入了木屋,忽听身后一声大叫,他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往后一步,举起篮子防守。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十章 兵击斗师 “喂,把东西倒进井里立刻就走,千万不要停留,听到了吗?”那家奴在大门外突然开口大叫。 聂伤被他这一声惊到了,气的心中直骂,不过对方也是好心,也没说什么,回头看了一眼,再次踏入了木屋。 屋里光线不强,一股发苦的霉味,蒿草齐胸高,看不清地面。 他估计水井应该在中央位置,便分开蒿草,脚步擦着地,朝中间小步走去。没走出多远,就看到地上出现了一个石头砌边的黑洞。 “连个高出的井沿都没有,不知道的非掉下去不可。” 聂伤围着井口转了两圈,检查了一番。见周围没什么危险,便放下提篮,撕掉荷叶,发现里面装的竟然是一团泛着绿色的肉。 仔细一看,原来是动物肝脏。至于是什么动物的肝脏,他不太认得,是人类的也说不定。肝脏上面涂抹了一层绿色粉末,闻着有种腻人的甜道,也不知是什么。 “但愿不是扁的肝。”聂伤心中一黯,把篮子移到井边,下意识的侧头去看井下情况。 “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扔进去,难道里面有动物需要喂养?会是什么呢?鳄鱼c老鼠c水蟒c食人鱼?” 他十分好奇,觉得搞清楚此事的真相,也许能给自己带来机会,反正也是生不如死的贱奴,何不冒险一探?于是便单膝跪下,手扶在井边,小心的探头往下看。 井口不大,刚好能放进一个水桶,越往下越宽,井里围砌的石块参差不齐,长满了墨绿色的苔藓,有一股淡淡的腥味。下面冷气森森,昏暗中只能隐约看到四五米之下有水光闪动。 聂伤观察了半天,什么都没有看到,幽幽水面也一直保持平静。 使劲瞅着,眼睛逐渐适应了阴暗的光线,忽然看到水中有一张人脸在和自己对视,被惊的向后直倒。 “我擦!还真有鬼!” 他心跳如鼓,略略缓了口气,又笑了起来,“如果是危险野兽,我转身就走,鬼嘛,呵呵,我这人不信邪,偏要看看你是什么东西。” 前世作为习武之人,他从小就被灌输‘勇者无畏’的武者精神,心中勇气坚凝:可以败,可以死,绝不能怯! 深吸了一口气,聂伤再次把头探了过去,又看到了水中的人脸,而且还在动! “我就不信了!”他一咬牙,把头又放低一些,凝神细看了半天,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原来是哈哈哈,是是我的影子!” 聂伤跌坐在井边笑个不停,直笑到肚子疼,“居然被自己的影子吓到,疑心生暗鬼,果然没说错。 自嘲的笑了好一会,他才摇摇头跪坐起来,提起篮子,‘噗通,着通’,把肝脏全倒了进去,再仔细观察,井里依然毫无动静。 “鬼是没有,可里面到底养了什么?商人不可能闲着没事让人倒肉进去,两幅肝脏的价值也很高的,普通商人家里都吃不起。” 又换了好几个角度观察,仍旧一无所获,直到那家奴又叫唤了,他才不情愿的离开木屋,叫上院门口的奴隶一起出来。 “怎么样?”家奴急切问道。 “尊你所命,都倒进井里了。” “没看到什么吗?” “没有。” “为什么花了这么长时间?” “嗯井口被乱草遮盖,我一时没找到,又清理了一下,所以” “就这样吗?”家奴狐疑的看着他,一招手,带着二人离开了这里。 回到后院,看到两棚奴隶都站好了队,隶臣正和一个带剑之人在人群前面谈话。 二人快步来到队伍跟前,家奴过去向隶臣汇报了抛肝之行的经过,又指了指聂伤。 隶臣的表情有些意外,看了聂伤一眼,思量了一下,对家奴道:“既然如此,此事以后就让他去做。” “是。”家奴领命,又瞅了瞅聂伤,脸色也很奇怪。 “难道井里真的有可怕之物,靠近之人会遭遇危险?” 他们的怪异表现让聂伤很不安,站回队伍里,越想越觉得不妙,“他们见我没出事,认为我运气好,所以把此事派给了我?” “这样的话要不装受伤推掉?”他有点担心了,肚里思量着,抬头看向隶臣。 隶臣的脸色不太好看,对身边的带剑之人道:“斗师,贱奴全在这里了,你挑吧。” “呵呵,好,”那叫斗师的声如洪钟,爽快的应一声,便扶着剑在奴群面前来回巡视。 聂伤看清此人模样,不禁暗暗心惊,“这是个高手!” 只见此人中等身材,赤果的上身布满了伤痕。背厚腰圆,肌肉筋凸,一举一动中,粗糙皮肤下的肌腱如耗子般窜动,浑身上下充满了爆发力。 不过他的年纪却不小了,估计有四五十岁,容貌沧桑,鬓角发白,眼中却精光四射,不见丝毫衰老之态。 一脸大胡子如猪鬃般刚硬,头发割短了随意披散着,没有像别的商人那样编辫子。项上挂着兽牙项链,手上铜护腕,腰间宽皮带,再加一柄很少见的长柄青铜剑,样子很是狂放。 外行看着此人可能只是健壮而已,聂伤这个内行人却很清楚,此人是个搏击高手! 指骨粗大c满是老茧的大手,发达却不僵死的肌肉,宽厚但肌肉不明显的腰背,还有一身的伤痕,都是常年习武的特征。 唯一不符的地方就是他的面部,没有像身经百战的拳手一样,被打的鼻子扁平,脸骨粗大,耳朵变形。 “像他这种水平的高手,脸部怎么可能没挨过揍?” 聂伤不解的继续观察此人,待看到他的步伐和扶剑的姿态时,恍然大悟:“他这个斗师,是用武器搏命的!” 因为后世人的思维影响,一提及搏斗,聂伤就习惯性的想到徒手格斗,在那个时代,各种搏击比赛都是徒手搏斗,世人也只熟悉徒手搏斗,对兵击之术很陌生。 但其实,在人类漫长的历史中,战争c打斗都是使用武器的,人类刚从树上爬下来就知道抡棍子扔石头,很少有徒手搏斗的机会。手握武器和空手状态的武力值相差太大了,能用武器打,谁还空手啊? 在整个冷兵器时代,人们练习的武技都是兵击,没人会把精力放在用处不大的徒手搏斗上,你拳脚练的再好,也扛不住对手一把刀。 后世人错以为搏击冠军很厉害,打同样空手之人确实厉害,也能打几个拿钝器的,但是遇到手持利刃的,冠军会告诉你,转身跑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聂伤的一身徒手搏斗技术,在此时其实用处真不大。欺负一下没有武器的贱奴还行,要和持械之人对上了,对方稍微有点搏斗经验,他就得扑街。 “哼哼,好在我在兵器格斗上也不是菜鸡。”聂伤心中暗自得意,此身体的原主人也会一些兵击之术。 这个时代的贵族是军事贵族,不论在哪个国家和部落,军队里的各级军官都由男性贵族担任。 他们承担着带兵打仗的责任,所以每个男人从小就要参加军事训练,个人武技自然也是必不可少的一项。 不过因为那个‘聂伤’性子懦弱,不喜武事,虽经国中高手指点,还是武技平平,在聂国的大大小小的贵族子弟当中,勉强处于中游水平。 但聂伤已经很满足了,贵族阶层的军事培训都很专业,那位从小营养又好,底子打的很扎实,再差也不是普通人能比的。他现在拎起剑来,一两个普通商人士兵都不是对手。 “我有世界拳王级别的搏击天赋,再加上原主的兵击知识,勤加训练的话,一定能成为顶级的剑士!”一涉及搏击领域,聂伤就兴奋起来,肆意畅想着。 “这个,这个,还有那个!”美好幻想被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打破了。 “唉,可惜只是胡思乱想!”他使劲晃了晃脑袋,摆脱了脑中不现实的念头,看向一旁。 只见那斗师在乙棚那边,把牛蚤c秃耳,还有两个相对健壮的贱奴点了出来,又寻找了一会,摇摇头,朝甲棚这里走来。 “嗯,这个不错,出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牛高马大的乌鼬,高兴的点了,继续挑选,又选中了大癞和厨,聂伤任命的三个伙头被他一网打尽。 “还差一个。”最后一人,斗师挑的更加仔细,也不嫌弃,直接走进了贱奴群中挑选。 聂伤看着他的举动和牛蚤c乌鼬几人,很是疑惑,“他把我们之中最强壮的都挑了出来,要去做什么?” “咦,这个看起来柔弱,其实是练过技击的。” 正思索着,斗师已经走到他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番,奇道:“不但练过,武技还不错呢。” 他这样的高手,一眼就看出了聂伤身上的本事,很是满意的对隶臣说道:“这个我也要了。” 不知为什么,隶臣的脸已经变成苦瓜了,他眉头紧皱,指着聂伤道:“这个是候主从殷邑买回来的贵族奴隶,要在大祀上用,你可不能让他死了,残了也不行。” “哦,是这样啊。我就说贱奴中怎么会有如此人物。” 斗师很失望,想了一下,还是说道:“过去用一下,不会让他出事。” “其他的也是我这里最能干的,尽量别用废了。” “嗯,谢隶臣。你们跟我走。”他大手一挥,招呼几人离开。 聂伤几个都察觉到不是一趟好差事,脚下没动。同时看向隶臣。 隶臣无奈的叹气,又叫了六七个人出来,“你们跟他们一起去,万一哪个回不来了,或者走不了路,你们就抬他们回来。” “唔!?” 聂伤等人听到这话,眼睛一下瞪大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女奴和小候 斗耆候庄园的东墙边上,有一大块平坦的空地,足有一里长宽,是斗耆国的打谷场c校场c练车场和跑一马场。 正值盛夏,庄稼还在地里,场中只有几堆秸草,很是空阔。此时西南靠路的一角,正有几十人围成一圈,好像在围观什么,圈内不时听到有人喝呼大叫。 那斗师带着一伙贱奴走近人群,命他们人群后面站好,又叫来两个士兵看守,自己朝另外一边而去。 聂伤观察着四周,发现人群之中是一片铺着沙土的场地,约三四丈方圆,边上像马厩一样围着一圈围栏。围栏外面挤满了商人,都兴奋的叫喊,里面隐约能看到两条大汉在持械厮杀,。 “正在比武吗?”因为有好几层人在前方挡着,看不清二人的打斗情况,他把目光转移到人群身上。 都是男人,一小部分是士兵,从这些人的衣着c发型判断,里面有贵族有平民,有穷也有富,还有一些赤着上身的家奴侍候在主人身边。 再往远处看去,沙场正面是一个三尺多高的土台,台上支着树枝搭成的遮阳凉棚,凉棚下跪坐着三个衣着华丽的贵族。那年少的世子也在其中,另外一个是白胖的家宰,二人之间是一个青年。 斗师刚好走到土台下,低着头和台上的贵人谈话,那青年向前倾着身子,被家宰挡住,看不清面貌。 “喂,快看,快看左边!” 正想看看,突然听到牛蚤兴奋的低叫,聂伤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原来土台一侧站着三四个年轻女奴,手里捧着水瓶,提着篮子,正在低声谈笑。 那些女奴头发都扎成高髻,身上只围了一圈浴巾一样葛布,整个肩膀和大半条腿都露在外面,清洁干净,脚下是绑带缠到脚腕的麻鞋。 看她们的模样,在主人家的待遇应该不错,身体情况都很正常,该凹的地方凹,该凸的地方凸,没有像低等奴隶那样瘦骨嶙峋,皮肤晦暗,一番营养不良的样子。 “咕噜!咕噜!” 贱奴们都眼睛放光的盯着女奴看,不停的咽口水,比当初见到羊汤时的神情还要饥一渴几分。 他们这些人,彻底被剥夺了交一配权,欲~望上来了,只能自己解决,或者像牛蚤那群人一样搞一一基,女人就不要妄想了。 如果能把付出足够代价的话,比如一只野兔或者山鸡,就可以找牧奴去试试,或许能让你悄悄进入猪羊圈玩一玩,那是牧奴享有的特权。不过很少有人会干这种不划算的蠢事。 好在贱奴们一直处于疲饿交加的状态,没有多余的营养分配给生一一殖一系统,胯间那什物就是想闹事也没有站起来的力气。所以他们大多数情况下都无欲无求,这方面也不是特别难熬。 平日里也不是没有见过女人,但都是在劳作的时候。那种情况下,正被鞭子抽着干活,累到要吐血,哪里还能起歪心思。而且他们遇到的女人不是粗壮农妇就是干粗活的老丑女奴,吸引力实在有限。 可这次不一样,那几个女奴明显是大贵族家的高等奴隶,容貌姣好,身体饱满,白皙水嫩,身上散发着浓郁的雌性激素气息,让人性致勃发,垂涎三尺。 其他人有没有闻到她们身上的气息聂伤不知道,但是身边的几个贱奴绝对闻到了,都被年轻异性刺激的脸红脖子粗,一个个呼吸粗重,草裙无风自动。 牛蚤那恶心东西甚至把手伸到腿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开始弄了起来。 “嘿嘿。”那厮一边弄,一边色眯眯的盯着女奴看,眼珠子都没动一下,涎水流了一胸膛, “没见过世面的东西,把我们贱奴的脸都丢尽了。”聂伤瞪着牛蚤,呸了一口,厌恶的扭过头去。 他来到这个时代时间不长,还没到饥渴的地步,而且那些女奴在他看来也不过如此,放到后世也就比凤姐好一点,尽管穿着暴露,也唤不起他一点性~趣。 “我们贱奴要什么脸?” 乌鼬也眼睛不移的看着,擦着口水道:“我也知道碰不得,但是看看c想想没罪吧?就算斗耆候来了,也不能怪罪我想他的美貌女奴吧?” 大癞涮着满嘴哈喇子,口齿不清的哀叹:“要是让我摸上一下,就算立刻死,我也心甘情愿。” “摸一下一条命?你可真没出息啊!” 圆头圆脑的厨不屑的骂了他一句,又一副猥琐模样说道:“要摸就摸胸!” “不,摸腚!”大癞反驳。 “蠢货,当然是趁机多摸两下啦,胸和腚都摸!”乌鼬插嘴骂道。 “” 看着一群家伙的鳖样,聂伤无语的转过头去,继续观察台上的贵族,却见斗师迎面而来,招呼他们跟上自己。 众贱奴随着斗师绕过人群,直走到土台边上停下。这里正好不是女奴所在的一侧,隔着台子又有凉棚遮挡,看不清对面的女奴。 牛蚤等人一脸痛惜,表情简直比抢了他们嘴里的肉还要难看。 “小候,贱奴带到。”斗师上去禀报。 台上三人都看了过来,家宰摇着蒲扇,只是扫了一眼就把目光投到沙场去了,世子和那主位而坐的青年却都神情郑重,仔细审视着一群奴隶。 聂伤偷眼看去,见那被称作‘小候’的青年身穿有刺绣镶边的赭色短衣和宽大的褶皱短裙,小腿上裹着有花纹的厚绑腿,脚下踩着船形的尖头皮鞋,腰里别着短剑。 他的相貌和年少世子有几分相似,都是削长脸,只是身材更高壮,线条刚硬,眉粗目大,法令纹很明显,眼神视人如豺。 “‘小候’是侯爵继承人的称呼,一般是嫡长子,这人一定是斗耆候的大儿子了。” 聂伤心中思量着,被那小候的目光扫到,如针扎一般,急忙低下头,心中警醒:“此人身上戾气很重,定然暴躁好杀,千万不要惹到他。” “这就是你找来人,怎么这么多?”那小候皱眉问道,声音如金石相击,压迫感十足。 斗师忙解释:“前排这八个才是,后面几个是隶臣派来的,他担心这几人伤残或死掉,所以又派了人准备抬人回去。” “哈哈哈!”小候放声大笑起来,对身旁的年少世子说道:“仲柏考虑的很周到,只是我听着为什么想发笑呢?” 年少世子矜持的抿嘴笑道:“大兄,仲柏这是向我们表达不满呢。” “哦?”小候一愣:“秧,这话怎么说?” 叫‘秧’的世子双手笼在袖子里,朝他一躬身,正色道:“大兄,隶臣身上担着很多繁重事务,都要靠这些贱奴来做。我们调走了他最强健的奴隶,一旦有所折损,他就有可能完不成所任之事。所以他不想给人,但又不敢反对你的命令,只好用这种方法来暗示。” “哦?原来如此。” 小候明白了,脸色有些不好看,问那斗师,“剑父,你觉得呢?” 叫剑父的斗师点头道:“问隶臣要人,就像割了他身上的肉一样,推推脱脱的就是不想给,费了我好多口舌才答应。” 小候抹了下上唇的八字胡,沉吟了一会,又笑了起来:“这个仲柏,一向小气的紧。” “剑父,返回时告诉他,不过几个贱奴而已,死了我加倍赔给他就是。再过几天我们就有一批新奴赶到,让他不要再摆怨妇嘴脸。” 说着站起身来,大步走到台边,俯视着一众贱奴,不住摇头,“这些人太弱了,怎么能假做对手试练?” “唔,就这个勉强还行,其他的” 他指着乌鼬说了一句,扫视的眼光忽然停了下来,一脸惊愕的盯着另外一个贱奴。 “这个这个是怎么回事?” 众人一起看去,只见前排边上有一个矮壮贱奴腰间的草裙高高翘起,一直翘到肚脐眼的位置,底下藏着的那条铜棍探头探脑,跃跃欲出。不是牛蚤是谁? “!!!” “???” 四个贵人都看傻眼了,一起呆住,那长的像岳云鹏的白胖家宰更是看的目瞪口呆,满脸的羡慕嫉妒恨。 众贱奴都有捂脸的冲动,哪怕贱奴再没尊严,也觉得牛蚤实在太过丢人,羞于和他为伍。 牛蚤哪里还不知自己闯祸了,可是实在控制不住,又不敢动手去压,结果越害怕就越亢奋,终将自己的强壮体魄展现在了贵人面前。 被贵人们用怪异的目光注视,他满头大汗,腿都软了,弯腰撅臀,拼命想要隐藏安抚,可那东西就是不服软。 有生以来,他第一次想干掉这家伙。 聂伤在一旁冷眼看着,认为牛蚤这次算是真完蛋了。 一个低贱之人,竟敢把那腌臜玩意露出来,并且直挺挺的对着贵族!放在哪个朝代都是天大的侮辱,绝对不可饶恕。 以商人贵族的高傲和此时残酷的奴隶制度,不用说了,先阉后杀都便宜他了。 (感谢书友‘房间里喝咖啡’的打赏。)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斗奴之俗 “咳!”秧尴尬的咳了一声,并没有暴怒,而是以袖遮脸,语气反感的说道:“让他退到后面去,不要再污人眼目。” 小候也反应过来,一脸好笑道:“此奴为何会这般模样?” 剑父环视一圈,看到了对面的女奴,不禁笑道:“应该是见了小候和秧世子的侍奴,才这般兴奋。呵呵,他们这样的低贱之人,粗鄙无知,性如野兽,小候不要和他计较。” “哈哈哈。”小候大笑着摆手,“几个女奴的姿色就让他们难以自持,若见了真正的贵族美女,岂不当场精一一尽而亡?” “贵族仕女岂是他们能见的。”剑父笑了笑,过去一脚把牛蚤踹翻在地,一摇剑柄,喝道:“滚到后面去,再敢露出丑态,我削掉你那什物!” 牛蚤连滚带爬的躲到人后,连头都不敢再露。 “这就完了?”聂伤不敢相信,“连一顿打都没有就完了?商人贵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通达善良了?” 他搜索着脑中的相关记忆,分析了各种信息,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 原来华夏礼教自周而起,之前的人们伦理道德水平低下,特别是对待性的观念,十分开放。 而商人性情放荡,骄奢淫逸,嗜酒好杀,习俗中甚至还残存着原始的生殖崇拜,纵一一欲一一滥一一交,袒一露相示,是他们的生活常态。 食色如食粟,何耻之有? 所以,在商人眼中,牛蚤的行为只是丑陋可笑罢了,并不觉得是羞辱。 “这么浪,就不怕传染性一病吗?”聂伤对商人又多了一分了解。 那小候回到蒲席上,看到家宰依然沉浸在震惊之中,嘴角露出促狭的笑意,在他眼前晃了下手,叫道:“喂,宰臣,别看了,要不割下此奴的什物给你拿着细看?” “啊?什么?”长的像岳云鹏的家宰一呆,很快涨红了脸,怒而拂袖道:“你哼,荒谬!” 背过身去不再理会小猴,以此表达自己的愤怒。 “哈哈哈哈。”小侯全然不管他的难堪,笑的前仰后合。 秧看不下去了,急忙说道:“大兄,时间不早了,让他们上场吧。” 小候慢慢停下了笑,一摆手道:“不急,等场中斗奴比斗结束了再上。剑父,你先带他们到场边等候。” “是。”剑父撇了眼羞恼的家宰,带着贱奴离开台边往场边走去。 众人停在围栏边,这一面要让给小候三人观看,所以无人在此,视野良好,聂伤才得以看清场内的情况。 只见沙场内立着十余条精壮大汉,都赤着身子,只在腰间束着腰带和麻布短裙,个个腰背挺直,肌肉发达,手里拿着不同的武器,样子极为彪悍。 大汉们都靠着围栏站立,场地中央正有一对在比斗,旁边还有一个做裁判的。 那两个人都手持木剑,并没有抡着剑大砍大杀,而是非常谨慎的对峙,脚下忽快忽慢的移动,不停变向,手中短剑一下下的试探攻击。 其中一个瘦高的大汉做了几次佯攻,忽然跨步猛刺,对面的方脸汉子也是反应极快,微微侧身躲开攻击,同时进步反击,扑到对方怀里疾刺。 瘦高大汉攻击时空门大开,一下就被近身,剑在外围收不回来,退步也来不及。眼看就要胸腹中剑,却见他狡黠一笑,剑柄一转,木剑击在了方脸汉子的手臂上。 方脸汉子胳膊一抖,木剑斜到一边,知道已陷危机,急忙调整姿态时,脖子一凉,已经被木剑划过。 “分!” 做裁判的大喝一声,二人收起剑后退两步。 方脸汉子一脸不服,朝高瘦大汉躬了下身,又列好架势进逼过来。双方再次比斗,也是很快分出胜负,又比了几场,互有输赢。 这样的对战很难看,和电影电视里的完全不一样,更像是运动会的击剑比赛,拼的就是速度和反应,什么花哨的技巧都没有。 双方的攻击c防守和退避都太快了,反应慢的旁观者根本看不到太多的细节,眨一下眼睛的功夫就已经分出了结果,观赏性很不好,比武术套路的喂招差了十万八千里。 来此的商人都是懂行的,倒是看得津津有味,贱奴们大都不懂,看了几眼就觉得无聊,又去偷看几个女奴。 只有聂伤在认真观战,并且看的心惊不已,双手不由自主的抓紧了围栏,“这两个人的击剑水平太高了,让我上去,估计连一次攻防都撑不住。” 和外行想象的不一样,使用兵器搏斗并不是动不动就大战几百回合的样子,恰恰相反,兵击往往一招就能分出胜负,越是高手,越是如此。 耗时较长的是双方的对峙阶段,此时都不会轻易发起进攻,而是在观察c试探c引诱c寻找机会c发现破绽,一旦发动,瞬间就是你死我活,异常凶险。只有在身穿盔甲或者有盾牌护身时,才能多战几个回合。 聂伤本以为凭自己的天赋和基础,随便练练就可以成为高明的剑士,这场比斗击碎了他的幻想。 还是那句话,不要用你的业余爱好去挑战别人吃饭的本事。这些剑士一看就是职业的,专职练剑,练兵器搏杀的,人家在上面花了多少时间和精力,有多少生死相搏的战斗经验,岂是你一个玩票的能比? “给我足够的时间和食物,我依然有信心!”聂伤眼光灼灼的看着两个比斗的汉子,心中无比向往。他有一颗斗士之心,永远都对搏击充满热情。 两条大汉战了十几合,高瘦的赢了大多数回合,不过这只是比武而已,技术和经验的影响很大,谁的实力更高一筹,还真不好说。 “若是真刀真枪的打,躺在血泊中一定是心理素质差的那个,哪怕对手比他稍弱也是一样。”有名师指点过的聂伤很清楚这一点。 正看的入神,那二人被斗师喝止,斗师走进沙场,一众大汉听到招呼,都围了上来听他讲话。 “你们知道这些汉子是什么人吗?”聂伤的目光总算从沙场上移开,扭头问乌鼬等人。 “斗奴嘛,这你都不知道?”大癞随口应道。 “斗奴?我还真不知道。”聂伤在记忆中搜索了一番,还是没找到相关信息。 “你在北方偏远之国,那里没有斗奴习俗,不知道也正常。斗奴就是他们互相打杀,反正就这样。”大癞也了解的不多,不知该怎么说。 “还是我来给你解释吧。” 一旁的秃耳笑道:“我以前当过斗奴,虽然只当了三天就因伤残被赶走,但还是很了解斗奴的。” 他摸了摸自己的秃耳朵,说道:“商国和附近的属国贵族,经常命奴隶相斗取乐,自相残杀,只为博贵人一笑,或于祭祀时以血祭天。” “他们有时还会与其他贵族的斗奴赌斗,胜者不但赢得名声,还有大量财富。于是,很多大贵族就开始蓄养专职斗奴,只为在赌斗中取胜,内部相残的倒是少了很多。” 秃耳盯着前面的那群斗奴,眼神中流露着既畏惧又仰慕之情,“斗奴为主人的荣誉和财产而战,所以地位很高。平日吃得好睡得好,还有武神的护佑,就是主人也不能随意处死他们,他们只能战死在沙场。” “这么好?” “我也想干这个。” “怎么才能当上斗奴?” 其他贱奴听的羡慕不已,纷纷表示自己想当斗奴,反正自己不知哪天就被宰杀了,还不如吃饱喝足再死。 秃耳斜眼看着他们,冷笑道:“哼,斗奴的生活,比我们贱奴还要残酷百倍,你们这些废物去了,保证活不过一场赌斗,甚至连训练都坚持不了几天,就被斗师和老斗奴活活打死。” “小的赌斗十天半个月就有一场,每隔两三月,还会有一两场大型赌斗。哪一场不是血流成河,输的全部战死,赢了的也伤亡惨重。每次赌斗之后,主人都要补充新的斗奴,只因老斗奴已经死的没剩下几个了。” “唉。”他沮丧的低头叹气,“贱奴虽惨,也能苟且活着,运气好的,就如乌鼬和牛蚤那厮,还能活很长时间。而斗奴,能活过半年的,少之又少。” 群奴都闭了嘴,不敢再提当斗奴之事。 “照你这么说,难道”厨的神情渐渐恐惧起来,颤声道:“难道我们就是补入的新奴?” “啊!”牛蚤一听蹦了起来,紧张的叫道:“我可不想做斗奴,我在圉棚里过的挺好,不想去送死!” 这货是个真小人,怂就怂,从来不装。其他人也没有鄙视他,因为他们都和牛蚤一样的心情:当斗奴简直是投身虎穴! 只有聂伤眼中火焰跳动,面泛红潮,激动的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这,是上天专门为我留的活路,是我唯一可能改变命运的机会!” 他只想仰天大吼:“我要做斗奴!”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死而不倒 “我们真的做斗奴了吗?” 一干贱奴已经吓尿了,都嘴唇发青,纷纷看向懂行的秃耳,就连牛蚤也对他没了敌意,靠近了不停的问。 “这个?”秃耳也只是知道斗奴的内情而已,他一个贱奴,哪里晓得别人会怎么安排自己的命运。 装模作样的思考了一会,他犹疑着说道:“应该不是吧,我看他们有整整十一个人,人数足够了。一般来说,像斗耆候这么大的贵族,也就养十来个斗奴。” 群奴闻言松了口气,谁料秃耳话音一转:“但是” 众人心又提了起来,秃耳被人拥护着,很有些得意,娓娓说道:“但是,有那么一些贵族,专门蓄养斗奴。他们训练的斗奴,极其厉害,少有敌手,专门四处寻人赌斗,所获甚至超过耕种畜牧。” “这种贵族家里,斗奴自然有很多,最多能有数百之众。我不知道斗耆候家中如何,但愿他们只有眼前这些斗奴。” 众人无语了,说这么多屁话等于什么没说,都心神不宁的从他身边散开。 “不要担心。”一直没有说话的聂伤突然开口,用下巴一指那些斗奴道:“看他们身上,都没有新伤,精神头也很足,说明最近一段时间没有厮杀过,没有损失人手。” “更重要的是”他扫视了众人一圈,不客气的说道:“除了乌鼬和我,那斗师没有看上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个。所以,放心好了,就算你们想当,也当不了斗奴的。” “呼!”其他人都长长的出了口气,没有在意话中的嘲讽之意,一脸庆幸之色。 不论甲棚乙棚,众人还是比较信任聂伤的智慧,他说的这么肯定,那可能性就非常小了,让人安心不少。 “不过你们也不要太大意。” 聂伤正在积聚杀气,一脸冷酷,“那小候说过‘假做试练’之话,我们应该是来陪练的,都做好被那些斗奴暴打的准备吧!” 贱奴的脸又垮了下来,还没说话,就听那斗师大声招呼他们。两个斗奴走过来打开栅门,凶神恶煞的站在两边恭候着,贱奴们战战兢兢,不敢迈步。 “躲不掉的,跟我走!” 聂伤大喝一声,直觉战意澎湃,就像后世出场亮相奔赴拳台一样,高昂着头,踏着大步当先走了进去。门边的斗奴见了,也露出了些许愕然之色。 群奴无奈,好似一群老鼠般跟在他身后,灰溜溜的钻进围栏,都偷偷摸摸的东张西望。见聂伤站定,也立马在他身后停下,观察前方的情况。 “斗师大人,招我们来有何吩咐?”聂伤立在斗师面前,昂然问道。 那斗师从他一进来就盯着他看,一直到了跟前还在上下打量,嘴边挂着意味深长的笑。 “斗志昂扬,战意冲天!好啊,果然是贵族出身,不同凡响。” 斗师欣赏的点头说道:“练剑容易,练势难,你现在的气势,我这里的大多数斗奴都做不到。气势够了,就是不知剑术怎样?” 聂伤语气深沉的说道:“有些人,可以被打倒,却不会被打败。” “哦?”斗师听到此话,眼睛一亮,神色惊异的看了他好一会,又问道:“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一进来就鼓起如此气势,并没有人要和你决死呀?” 聂伤微微俯首道:“我已猜到,这里的斗奴马上要拿我等练手,我不想束手挨打,所以要鼓起斗志,拼死相搏。” “呵呵,好。”斗师嘲弄的一笑,转身喝道:“给他们武器!” 几个斗奴立刻抱着一大堆木制武器过来,扔到贱奴脚下,短剑长矛,斧钺戈戟,长短皆有,众人不知该挑什么,都等着聂伤。 聂伤看着地上的武器,心中思量着:“比武规则,击中即为胜,他们个个技术出众,骄傲自大,一定会用灵活的短剑。” “打是打不过的,干脆不管胜败,不和他们讲什么规矩,反正圆头木剑也刺不死人,让你刺好了,我们就用长武器猛砸,看谁先把谁砸倒!” 定下战术,他便捡起了一支长矛,又往腰间插了把木槌,让后命其他人都拿长武器,同时备好一把重武器,一起到他身边集合,摆了个长矛阵。 恶战将至,贱奴们惊慌失措,好不容易有一个主心骨,不敢再闹内讧,都乖乖听他指挥。八个贱奴紧紧拥在聂伤身周,一起挺着长棍,哇哇乱叫,颇具几分威慑力。 “哈哈哈哈!” 周围却响起了哄堂大笑,斗奴和围观之人看到这伙贱奴像鹌鹑一样怯懦的挤在一起,又虚张声势的叫喊,都笑的前仰后合。 那斗师面无表情的看了看,走到土台前,对三位贵人一躬身,问那小候道:“合战假敌已备好,可否开始试练?” 小候皱着眉头,表情不悦的问道:“可是没有斗奴会像他们这样团在一起,就像c像刺猬一样,还能不能用来练手?” 斗师笑道:“先打一场热热手,再命他们模仿对手即可。” “也罢。”小候不耐烦的一挥手,“开打吧,不要搞的太难看就行。” 斗师回到场中,一招手,上来四个斗奴,都只提一把木剑,脸上带着慵懒的微笑,脚步轻松的走到贱奴的刺猬阵前,把剑在手中熟练的旋转,只等开打号令。 贱奴紧张的身体发抖,武器颤动的更加明显,刺猬阵晃动不已。只有聂伤蹲着马步,稳稳的端着一把长矛,矗立在核心,扭头对身边之人说道:“不要怕,只管砸!” “合!” 一声令下,众贱奴身子同时颤了一下,四个斗奴收起笑意,跨步弯腰,剑置腰间,身体如拉紧的弓弦一样,慢慢靠近刺猬阵,警惕的寻找空当。 “哇!呀呀呀呀” 双方还没接触到,贱奴就已经绷不住了,像见着蟑螂的女人一样,歇斯底里的尖叫,脚下乱跳,手中武器乱扒,不但没一点攻击力,阵势也露出了大破绽。 “你玛德”聂伤差点被这帮蠢货气死,一矛逼开一个冲上来的斗奴,拼命吼叫:“又不是真剑,捅不死你,怕个屁呀!砸!使劲砸!” 可是老练的斗奴已经抓住机会突入了阵中,短剑在面前之人身上猛戳,长武器一被近身就成了摆设,根本无法反抗。 贱奴们被刺的惨叫不已,有的像真中剑了一样,捂着痛处倒地哀嚎,有的扔下武器转身就跑。牛蚤那奸猾小人还没有被刺中,就躺在地上装死,只有聂伤和乌鼬在坚持,刺猬阵瞬间就被攻破。 “乌鼬,只是木剑,不要怕,只攻不守!”聂伤用长矛保持着距离,对面的斗奴一时竟也靠近不了。 “哦,明白了。”乌鼬被刺好几下,本来已经准备放弃了,听到聂伤提醒才反应过来,顿时信心大增。 “啊嘎嘎嘎!”他扔了长戈,拔出腰间木斧,怪叫着乱砍,相斗的斗奴虽然连连刺中他,却也拿他没办法。 二人撑了一会,其他贱奴已经全被干掉了,另外两个斗奴围了上来,正犹豫着要不要插手同伴的战斗,斗师一声厉喝,他们急忙扑上合攻。 乌鼬发了蛮性,被刺的浑身青紫,还在抵抗。斗奴见状,及时改变战术,只对着他持械的手臂砍,乌鼬的右手手腕都被打肿了,实在疼的受不了,丢了木斧。 两个斗奴恨他顽抗,继续追击,抽的他满头是包。乌鼬被打的勇气尽失,惧意又起,跪在地上抱头求饶。 聂伤这边也对付不了两面夹击的高手,很快就被刺了两剑,虽不致命却也痛的厉害,但他丝毫也不在意,大喝一声,把长矛如风车般抡了起来。 贵族的军事训练,不只是练剑,还要学习近战远程c各种长短武器,还有驾车c车战,排兵布阵,战术指挥等等,涉及战争的一切都要学。 聂伤的长矛也使的不错,至少知道面对这种被两面夹攻的形势时,应该用何种方式应对。 他把长矛抡圆了,呼呼作响,又快又重,两个斗奴遵循搏斗规则,不敢被击中,躲闪着寻找机会。 二人心里异常恼怒。如果是真剑,眼前的贱奴早就被捅死好几回了。可是偏偏被他抓住了试练的漏洞,耍赖中剑不死,自己一方也奈何不了他,真真气煞人也! 打倒了乌鼬的两个斗奴很快也增援过来,四人围定,寻机而刺。聂伤防守不及,频频中剑,但还是不倒,长矛抡的更快。 四个强悍的斗奴围攻一个贱奴,却迟迟打不倒他,围观之人看起了笑话,哦哦大叫着嘲笑。 一众斗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都感到憋屈不已。明明己方早就胜了,但是四个斗奴打不倒一个贱奴,自己一方哪还有脸提规则。 斗师却面带笑意,平心静气的看着,忽然听到小候焦躁的声音:“剑父,怎么回事?怎么搞成这样?” 斗师忙回头对他禀道:“小候莫急,那贱奴已身中十余剑,他早已死了。” “我知道,可是怎么还拿不下他?一个瘦弱的贱奴而已。” 斗师表情依然平静,正要解释,却听世子秧开口笑道:“斗奴讲规矩,贱奴却不讲规矩。斗奴把试练当做真实搏杀,不敢被击中,束手束脚,所以才拖延至此。不能怪剑父。” 斗师点点头,“若小候同意,那四人随时可以击倒贱奴。” “都打成这样,还讲什么规矩,叫他们上吧。”小候一副心浮气躁的模样。 斗师神情一肃,一声喝令,四个斗奴面色一狠,不再躲避打击,一起硬冲聂伤。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拳震沙场 四个斗奴不再顾忌,那个贱奴也不能再钻规则的空子,众人皆以为聂伤很快就会被打倒。 “嘭!” 长矛扫到,一个斗奴竖剑挺胸,硬挨了一矛,延缓了长矛的速度,其他三个斗奴趁势突入圈内。 他们已经放弃了刺击,因为圆头木剑刺不倒对方,干脆把木剑当棍子使,劈头盖脸向聂伤打去。 “聂伤也已经打发了性,毫无畏惧,心中只有战战战! “啊!”他吼了一声,扔下长矛,双手抡起木槌,顶着不断落下的乱棍和对方互捶。 四个斗奴的木剑雨点一样砸在他的头上c身上,聂伤已经被打的头破血流,浑身淤伤。 看着很惨,其实伤的不重,木剑太轻,造成不了重伤,就是疼,但聂伤根本不在乎疼痛! 相比木剑,他的木槌却是实实在在的重武器,虽然用的是质软的轻木,但是被砸上一下也吃不消,甚至可能会被砸断骨头。 加之聂伤隐蔽的低位腿法,不时起脚踢踹对方的膝盖和小腹,或者用步法别在斗奴的脚下,使斗奴动作紊乱,不断中招,被砸的身子歪斜,脚步踉跄。 几个斗奴的脑子非常死板,也不知扔下碍事的木剑采取肉搏摔跤的打法,一味的用剑抽打,居然渐渐落了下风。 一场乱斗,挨打的贱奴根本就不怕打,斗奴却扛不住了,被聂伤一通棒槌赶出圈去。 双方暂时分开,相对而立,都剧烈喘息着。 那贱奴的样子无比凄惨,却依然拄着木槌屹立不倒,四个强壮的斗奴被他衬托的卑微起来,整个场面就像一群猛虎居然打不过一只受伤的恶狼一样,极其古怪。 围观之人都看的瞠目结舌,土台上的世子秧也神色有异。 那小候眼看就要暴发了,沉声道:“连个贱奴都收拾不了,还和任国人赌斗,怕不输个精光!” “上!废物,快给我上!” 斗师也不能保持淡定了,吹胡子瞪眼的下令:“不要再用木剑,上去抓住他!扳倒他!按住他!打他!” 贵族们的赌斗几乎没有徒手搏斗的,都是使用武器厮杀,斗奴接受的也都是兵击训练,从没学过徒手肉搏之术,所以四个斗奴脑筋一直都没转过弯来。 这下被斗师一提醒,都醒悟过来,砸了手中剑,一起朝聂伤扑来。 “来的好!” 聂伤一声大喝,也扔了木槌,架起双拳,收腹含胸,抬肩沉颔,身体微微摆动。 “我的百战之技,不需要去箩筐里取!” 旁观之人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备战姿势,似乎攻防具备c很有威胁的样子。虽然看着怪异,但被那贱奴摆出来,竟有了几分美感,心中不由都产生了期待。 “呀!”一个斗奴当先扑上,不管不顾,张开双臂就来抱。 十几年的艰苦训练,几百场拳台格斗,聂伤都不用多想,身体自会做出合理的动作。 只见他前脚一动,一个刺拳带着虚影戳在对方下巴上,把那斗奴打的头一仰,跌跌撞撞往后而倒。 “哈!”还没来得及收回拳头,又一个斗奴赶到,胳膊横抡。 聂伤面带微笑,脚下退步躲过,后手拳摆出,一拳勾在太阳穴上,那斗奴脚下一软,侧身倒地。 “啊!” “呀!” 另外两个斗奴又同时扑到,一个在正前方,一个在左侧。 正前方的抡拳砸来,聂伤抢先迈步前跳,空中沉肘下击,‘咚’地一下砸中了那斗奴的鼻子,顿时鼻血喷溅,捂着鼻子跌到一边。 “哇!”旁观人群大哗,这一套招数实在太精彩了,连他们这些经常观看赌斗之人也从未见过,都击掌喝彩。 “好!”土台上的世子秧看的细眼圆睁,忍不住直起身来叫好。 一直阴着脸的小候也惊讶不已,本以为那贱奴只是胡搅蛮缠敢拼命而已,谁想他的拳脚竟然如此犀利! 连斗师都惊的大张嘴,一脸的难以置信。 众人都期待独斗四人的贱奴再施奇招。 可是三招击倒三条壮汉,已是聂伤现在这具新身体的极限了。最后一个已经来不及应对,他刚一落地,就被搂住了脖子。 这斗奴的力气不比乌鼬小,单臂夹住他的脖颈拼命往下压,聂伤感觉呼吸不畅,头有些发晕。 多亏此人不会摔跤技术,锁颈的动作很不标准,只会用蛮力硬夹,没有锁死。 聂伤抓着他的手,猛一转身,不但解脱了控制,还把着斗奴的胳膊反关节扭到身后,压弯了腰,对准面部两下膝击,闷头趴窝了。 身后传来风声,还没等转过身来,又被人拦腰抱住,这斗奴啊啊叫着把他往前推,聂伤抵不住巨大力道,一下被推倒。 斗奴压在他身上,很没常识的放手来抓他后劲,被聂伤轻松的转身掀倒,胳膊也被聂伤抓住了。 聂伤翻身一扭,用腿夹住手中的手臂,两条腿分别压住斗奴的颈部和胸部。一个十字固,把这条胳膊控制死了,稍一用力就能折断它。 “不能下狠手,否则就别想在斗奴中间混了。”他晓得轻重,没有用力折,只能控制着。 可是这样就无法使对手迅速失去战斗力,他正准备用脚跟把这斗奴砸晕,仅仅几个呼吸的延误,又有两个斗奴冲过来。 “完了!”聂伤心中一凉,在他开始使用地面技一刻,他就知道自己输定了。 地面技单对单很强,却不适合一对多。你把一个对手控制在地上时,自己也躺地上失去了大部分行动能力,然后就等着被对方同伴狂揍吧。 当然,他也不认为自己站着能打过四个强悍的斗奴,这副躯体的体能c力量c灵活性都太差,对方又全是凶猛的壮汉,根本无法k一,拖都能把他拖死。 聂伤没想过赢,只想搏斗到最后一刻! “算你走运!”一脚蹬在被绞住胳膊的斗奴脸上,迅速脱离。 但还没起身,一人便至,他急忙用双脚夹住那个斗奴的脚腕,使劲一拉,此人冲的太急,脚下一空,摔了个嘴啃泥。 绊倒一人的功夫,另外一个斗奴已经飞扑过来,抱着他在地上滚。 聂伤还没有做出什么动作,又有两个斗奴跑了过来,跳到半空扑在他身上,最后一个也只慢了一拍,四个斗奴人摞人把他死死压住。 这时候已经完全没了技术施展的空间,纯粹拼力气,聂伤哪里是他们的对手,根本反抗不了,最后被四个光一身一子的猛一男按住手脚肆意殴打。 “唉!”观众们发出了遗憾的叹息,他们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站在了那个贱奴一边,希望贱奴能创造奇迹,可惜呀。 “停手!” 斗师出声喝止了施暴的斗奴,回头看向土台,见小候面色古怪,低头请示道:“此奴呃,可否开始正式试练?” 小候摸着胡子,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才缓缓说道:“好。” 斗师正要下令,又听世子秧温言吩咐:“带那贱奴下去治伤,好生相待。” “是。”斗师施礼,把手一招,四个斗奴羞愤的放开了聂伤。 早就等在一边准备收尸的贱奴得到允许,迅速跑了过去,抬起聂伤就走。 刚出了围栏,迎面就碰到一个美貌女奴,举着白生生手臂远远拦住,清声叫道:“且慢行!” “呜?”群奴先是一愕,接着就像狗一样点头哈腰伸舌头,差点把聂伤给扔了。 女奴捂嘴一笑,指了指聂伤问道:“他可能回话?” 聂伤让人放下自己,虚弱的应道:“可。” 女奴被他浑身血泥的样子吓退了一步,急忙说道:“我家世子秧,命我带话给你:你可佩带那条丝巾。”说完就跑了。 聂伤沉默了一会,又被人抬起,找到了斗奴的巫医。 那巫医是个长相英俊的青年,对聂伤态度很不好,嘴里不停唠叨他打了全体斗奴的脸,活该挨打。只是用水大概冲了一下,念了一通咒语,随便撒了点药粉就宣布治疗完毕。 “走运的贱奴,快滚!”巫医拍拍手,语气恶劣的赶人了。 聂伤气闷不已,反正伤也不重,不稀罕他治。 正准备起身离开,却感觉没有一点力气,身体无处不疼,抬一下脚都疼的受不了,实在起不来。 旁边贱奴都来扶他,聂伤倔强的推开众人的手,撑着地面非要自己站起来:“还有重要一步没有完成,我绝不能倒下! “我可以的!”他咬紧牙关,满头是汗,不断给自己鼓劲,拼尽全力战胜痛感,终于站了起来。 “小子倒是条硬汉。” 那巫医冷眼看着他,嘲讽的问道:“已经这个样子了,不躺着还要回去做什么?继续打吗?” “呵呵,真以为你很厉害?不过是无用的拳脚罢了,拿起剑来,随便一个斗奴都能一合杀了你。” “喂,你还真的要去?告诉你,虽然你的拳脚的确很厉害,我也喜欢看,哦不,很难看反正过去你就死定了。” 聂伤懒得理他唠叨,深呼吸几次,稳住身子,一步步走到围栏边。 此时围栏内已经开始了另外一场群殴,乌鼬一伙贱奴手拿剑盾,正和那四个同样拿着剑盾的斗奴打在一起。 之所以是打在一起而不是被打,不是贱奴们突然爆种了,或者那四个斗奴被聂伤打蔫了。而是斗师和另外几个斗奴正在一旁控制着双方的对战节奏,每打几下就停下来指导一番。 看得出来,他们这一次的确把贱奴当做假想敌,认认真真的锤炼每一个细节。那斗师不但指点斗奴战斗,还安排贱奴怎么打,模拟各种战术和突发一情况。 一帮贱奴知道自己不会被打死也不会当斗奴之后,都安心下来,一心一意的照着指挥打斗,虽然仍避免不了挨打,他们还是打的很认真。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