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倾民国》 正文 关于改文后的话 这篇文写得很纠结,来来回回改了十余次,一直关注本文的小伙伴会发现,中途作了多次大改,甚至于最初的人物关系都变了,这次更是没有了最初的影子。 一直偏爱民国文,喜欢那种在乱世中,仍然坚不可摧的爱情,强大到不会被任何外来事物所打倒,我喜欢并且渴望。 年初看《少帅》,从懂事起就听说了赵四小姐的爱情,那种不顾一切的爱情。然而,当我知道了于凤至的故事,才发现她的那种,才更抵得上是爱。 还专程又去看了志摩的生平,独爱张幼仪,闺蜜说,是我骨子里的女性光环在作祟,我不置可否。 所以,在《少帅》还没完结时,脑海里便有了男主的雏形。我要给他风流倜傥,给他权势滔天,也要给他艰难的爱情。 感谢束一拉我进17k,虽然,我也没什么成绩,但是 作为新人一枚,感谢你教会我网文的正确写作方式,感谢你半夜三更还给我审文,感谢你不厌其烦的回答我近乎无知的问题,总之,感谢你! 这次,是最终的定版了,无论人气还有什么,都会一直写下去直至完结。 本来想连书名一道改过,但是,想来想去还是算了吧,万一有看书但没收藏的小伙伴,找不到就麻烦了。 大家看吧,绝不会坑!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十四章 这条路上烟雾缭绕,杨锦心拖着沉重的双腿跌跌撞撞往前走,她的神志迷糊不堪,似乎已经在走了很久,但是前方始终模糊一片看不到尽头。她只感觉又渴又累,跌坐在地就再也起不来了,她清晰地记得,自己跟姐姐坐在一起吃着最后一顿团圆饭,自己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呢? 前面隐隐射来一束亮光,越来越近,亮得刺眼的光,晃得杨锦心眯了眼。再睁开时,眼前竟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她惊喜地喊着他的名字。 “冬来,冬来,你来接我了!” 随着她的呼唤,身影越来越近,眼见着就到了眼前,杨锦心开心的伸出了自己的手。似乎一阵风吹过,四周的浓雾顷刻间散去,出现在眼前的,竟是秦慕阳那张冰冷无双的脸,他深黑的眼瞳冷意四溅。 杨锦心一阵惊惧,猛地收回了手,慌忙往后退,只见他越来越近,那双孔武有力的大掌捏紧了她的肩膀,阴郁的声音巨雷般响在耳边。 “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要离开我” 她怎么也挣不脱他的桎梏,心里一急,四周的景物向后飞快地退去 “啊!” 杨锦心一声惊呼,睁开了眼睛,周围漆黑一片,她摸索了一下四周,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什么时候睡着的?杨锦心迷惑不解,触手一片柔软提花锦缎,这是乌衣巷的房间特有的被套,难道自己还在乌衣巷吗? 她想要坐起身来,才发现全身软绵绵地用不上劲,自己怎么会出现这种状况?杨锦心又用尽全力再试了一次,这次终于挪动了身体,却一个不察,掉落到地上。 “啊!”她发出一声低吟,摔在柔软的地毯上。与此同时,随着“啪”的一声,幽黄的灯光亮起,秦慕阳懒懒坐在沙发上,直直地看着她。 “你醒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杨锦心看到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心里瑟缩了一下,低声问道。 秦慕阳却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平淡似水的眼瞳只停留在她身上,缓缓地问道:“你要跟霍冬来离开金陵!”这平淡的语气似乎是他早知道了这个消息,没有半分疑虑。 杨锦心顿了一下,点头道:“是,我们要离开这里!”她一边说着,一边揪着床单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连手指都动不了,这种无力的感觉让她感到不安。 “你为什么要走?我对你不好吗?”秦慕阳慢慢地说道,那平静无波的嗓音里听不出半分起伏。 杨锦心已经开始着急了,自己现在这种状态,绝对是哪里出了问题,她的病好得差不多了,不可能突然出现这种情况。她一次又一次地想要站起来,一次又一次地跌倒,不一会儿便大汗淋漓。 “没有用的,这是最强的软筋散,能放到一头牛,更何况是你?”秦慕阳皱了皱眉,缓缓解开了她的疑惑。 恐惧就这么从心底散发出来,杨锦心仰起汗津津的脸,恨恨地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我在问你话,你想干什么?”杨锦心愤恨地大喊,却发现,自己连发出的声音都小得可怜。 秦慕阳着迷地看着如水的眼眸,那倔强中带着特有的妩媚,只有他能发现的魅惑之气。 “我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要走?”他再次问道,这一直是他想不通的问题,所有女人看到他都恨不得贴上来,为什么她偏偏要走? 杨锦心闭了闭眼,不想总是跟他在这个事情上纠缠不清,她垂下头不再看他,努力拖动身体一点一点地想门口爬去,直觉告诉她,这里不安全,只要打开这扇门便好了,姐姐会在门后等着她,她会来救她,一定会! 秦慕阳看着她蚯蚓一般的爬行,脸上肃杀之气升腾,他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她为什么还要走? 杨锦心顾不上去理睬秦慕阳,看着那扇房门,不停地暗暗给自己打气,快一点,再快一点! 突然,面前那双黑亮的皮鞋,阻挡了她的路,只见秦慕阳缓缓蹲下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近在眼前的冷气盎然的脸,让杨锦心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我要你留在我身边,永永远远地陪着我!” “呵呵”杨锦心一阵轻笑,眼泪和着汗水,顺着脸部优美的曲线流下来,竟是惊艳绝伦的美,只是那双翦水黑瞳盛满了倔强的恨意。 “你休想!” 这句话,明显惹恼了秦慕阳,他眯了眯眼,右手覆上了她的脸,修长的手指缓缓描绘着她清丽的五官,轻启薄唇。 “这是你自己选的,别怪我,锦心,别怪我!” 说完缓缓站起身来,就那么紧紧地盯着她,手指向上,一颗一颗地开始解自己外套上的纽扣。 杨锦心见此,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你要干什么?” “睡你啊!”秦慕阳手下不停,理所应当地回答。 “你你敢”杨锦心细细地喘着气,牙齿咯咯作响。 秦慕阳抿嘴一笑,俊美无双地挑高了眉。 “我什么不敢!” 他势在必得的笑脸,让杨锦心剧烈地发着抖,她不管不顾地又拼命地向前爬去,秦慕阳带着猫捉老鼠般的笑意,一件一件地丢下了自己的衣服,外套c毛衣c马甲c最后剩下衬衣。 身后传来皮带扣的咔咔声,这让杨锦心近乎绝望地将手伸向了近在咫尺的那扇门。 “姐姐救我姐姐” 她断断续续的呼救声,一句一句散落在窗外呼啸的寒风中,低不可闻。 猛的一下,杨锦心被一只手臂凌空捞起,她一声惊呼之后,落入了一个火热的怀抱中,秦慕阳一手将她固定在怀里,一只手捧住了她的脸,那么温柔地抚摸着,再也舍不得放手。 杨锦心全身无力,绝望的泪水簌簌地往下掉,嘴里是低声的求饶声,“求你,放了我” 秦慕阳浅浅一笑,黑瞳里尽是迷乱的颜色,他抱着她,一步一步走向那张大床,杨锦心听在耳里,都演变成踏向地狱之门的脚步声,真的要万劫不复了吗? 感觉自己被放进了那一片柔软的枕衾间,杨锦心惊恐地睁大了双眼,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就那么呆愣愣地看着秦慕阳俯下身来。 她看着他十指无声地解开了梅花结盘扣,灯光下水波荡漾的眸子恨恨地瞪着他,充满着控诉,粉唇哆嗦着,眼泪横流,哀哀楚楚无需再多一份勾引,魅惑已天成。 升腾,很快就淹没了秦慕阳清明的眸子,他迫不及待地低下头,如饥似渴地衔住了那一片朝思暮想的美好。 他的吻强势又霸道,狠狠地追着她的舌不放,杨锦心无力躲开,被得逞的那一瞬间,秦慕阳的唇齿间发出一声浅浅的充满满足的低吟。 杨锦心就那么瞪着双眼,眼泪滑落耳蜗,不过片刻就听到一阵布料撕裂的声音。母亲生前亲手做给她的衣服,一点一点在他手中变成一堆破布,就像她此刻的心。 光裸的身体猛地一接触到冰冷的提花被单,让她止不住轻缩了一下,却也比不上她此刻已然冻结的心。 秦慕阳恋恋不舍地抽出了唇舌,直起身来,飞快了扯掉了自己的衬衣。幽黄的灯光下,身下少女的身体,泛起了珍珠一般的光泽,饱满的胸膛c纤细的腰肢c修长的双腿,生成一种让他望之出尘的美。 可她的眼睛里,却是满满的恨意,那侵入骨髓的恨意,清晰地倒影出自己半裸的胸膛。 他微眯了眼,伸手遮住了那双让他心疼心惊的水眸,健壮的身躯压了上去。 陌生的火热的胸膛压上来,杨锦心忍不住战栗的颤抖,从头到脚,每一根毫毛都在颤抖。那火热的唇急促地在她颈间胸前流连,一只大手顺着她美好的曲线一直往下,然后抬起了她的一只腿。杨锦心忍不住发出悲戚的呜咽声,还没来得及细想,秦慕阳就冲了进来。 “啊!” 杨锦心猛地仰高了头,那顿顿的疼痛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开来,就在这一瞬,她听见自己心迸裂的声音,想被碾过的玻璃碎渣,再也不能拼凑。 那明显的阻碍,让秦慕阳停顿下来,他猛地捧起杨锦心的脸,惊喜在他脸上乍现。他一直以为,她跟霍冬来没想到,她还是完整的。 秦慕阳捧着她的脸,满满的疼惜,他的唇轻轻在她耳边流连,努力想要挑起她的,却忍不住在她耳边喃喃出声。 “你是我的了,终于是我的了” 片刻,他额上晶莹的汗水滴落到她莹白的脸颊上,那张被折磨着的脸扭曲着,他的唇贴上她的耳,被侵染的嗓音分外嘶哑低沉。 “我要进去了,会有点疼,忍一下!” 身体猛地下沉,杨锦心倒吸了一口气,嘴唇咬得破了,才堪堪忍住那一声惨叫! 秦慕阳爱怜地看着她鲜血淋漓的嘴唇,重新俯身吻上去。 昏暗的灯光下,秦慕阳经过了最初的停留,疯狂地冲撞起来。他紧紧抱着她,心里说不出的满足,在这个寒冷的冬夜,她,终于是他的了。 从此以后,谁也别想抢走! 长夜漫漫,激狂的才刚刚开始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八十六章 “这才过了几天,这城里就乱成这样了,你们最近都尽量少出门,出去也要让小赵派人跟着。”餐桌上,秦夫人放下手里的报纸,端起了牛乳,还忍不住叮嘱杨锦心和秦书瑶。 秦书瑶皱了皱眉,嘴里还咬着调羹,脸上没什么表情地说道:“难民整天忍饥挨饿的,不偷不抢才奇怪,让金陵城里那些高官名流富商,通通出来,捐钱的捐钱,捐物的捐物,解决了这些问题,自然就不会发生那些事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杨锦心正在看一篇关于难民抢劫的报道,秦书瑶略带着酸意的语气,让杨锦心顿了一下,抬头起来看了她一眼,就听主位上秦夫人的声音变得严肃了一些。 “不懂就不要乱说话,这些事,自然有政府出面解决,那些难民,都说是逃难过来的,那从北边过来的人,谁能保证个个都是老百姓。这才来了多久,就开始打砸抢劫,把好好的金陵城搅得人仰马翻。” “你们就是这样,大家明明都是华夏人,却偏偏要分个南北出来,整天打得乌烟瘴气,弄的民不聊生,老百姓吃不饱穿不暖,不乱才有怪。” 秦书瑶说了这话,还将手里的调羹啪的一声扔在了餐桌上,无视秦夫人沉下来的脸,神情越发激动起来。 “还亏得四哥一向把天下己任挂在嘴上,现在城里发生这种事,也没见他站出来说两句话” 眼见着她越来越激动,与她相对而坐的杨锦心不停地朝他使着眼色,她却毫无所动。 “咚!” 一声巨响,让杨锦心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却是秦夫人将手里的牛乳杯重重地拍在了餐桌上,秦书瑶也因此噤了声,咬唇看着她。 “秦书瑶,你就往你四哥身上扎刀子吧,没有你四哥坚持跟顾之礼合作,主动派兵北上,你还能好好的坐在这里吃早餐?你就长点心吧你!” 这还是杨锦心第一次见到秦夫人这么激动地说着国事,哪想,秦书瑶听了这话,反而猛地将面前的餐具一推,就站起身来,朝着秦夫人就吼,声音里还明显带着哭音。 “他去合作,为什么要让我去做那个牺牲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早就一心要把我嫁给顾之礼,你们就是要把我送上大姐和三姐的路!” 秦书瑶说到最后,“哇”的一声哭出来,转身就往楼上冲去。 “五小姐” 杨锦心赶紧起身,想去追她,就听秦夫人厉声喝道。 “让她去!” 这句话让杨锦心生生止住了脚步,她回头看向秦夫人,只见她脸色惨白,捏成拳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她也看向她,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扯起一丝笑颜,轻声说道。 “去休息吧!别去管她了,让她自己安静一下。” “是!” 杨锦心轻轻回答,慢慢走出去,迈出了两步之后,又转身回来看秦夫人。就见那个在她心中铁娘子一般存在的坚强女人,背靠在椅子上,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显出了强烈的疲惫感,在这一瞬间竟像老了好几岁。杨锦心明白,秦家女孩们的命运,让这个看似坚强的母亲伤透了心,她不知道该不该说些安慰的话,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她最终也只是微微蠕动了嘴唇,无声的叹了口气。 秦夫人说了别去看秦书瑶,杨锦心上了楼,却仍然忍不住往她房间走去,她站在房门外,就能隐隐听到秦书瑶的哭声,伴随着的,还有时不时传出来的敲打声。杨锦心举起的手,又不由放下来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进去能说些什么。 自从华灵声离开之后,秦书瑶就一直闷闷不乐,前些天,她去学画,还收到了华灵声让周老师转交给她的信。上面也只是说了他已到达目的地,一切平安顺遂,信的内容很简单,简单到没有一丝一毫提起秦书瑶的话题。她知道,华灵声这次伤了秦书瑶的心,但是,感情的事情,她却不能给她任何的安慰和开解,只得让她自行愈合。 杨锦心在门前停了好一会儿,想了想,还是敲了门,里面的敲打声停了一下,她也不管秦书瑶是不是能听到,只温声说道。 “如果,你想找人聊聊,我一直都在家里。” 这几日,秦慕阳总是早早就回来了,杨锦心也一直在报纸上看到,金陵城不断地发生骚乱,时不时地就有难民打砸抢掠的报道出来。今年的春天,成了金陵城史上最乱的春天,城里的百姓,每天出门都匆匆忙忙,天一黑,街上就没有人了,仿佛实行了宵禁一般。 刚过午间,秦慕阳就回到了督军府,秦夫人出乎意料地没有在大厅里,偌大的大厅只有秦良带着两个佣人在打扫卫生,秦慕阳觉得有点奇怪,只想着这正直午间,许是在午休也不一定。 秦慕阳边走边拆下武装带,摘了军帽递给廖勇,就上了楼。他照例来到主卧室敲了房门,里面的杨锦心叫了进。 推门进去,就见杨锦心站在不知什么时候搬到阳台上的书桌前勾着腰,手里捏着一只细细的毛笔,没有绾起的长发斜编着辫子垂在胸前,细碎的刘海垂在额间。 从他这里侧看过去,阳光在她身上投下一片晶亮的阴影,清晰地勾勒出她美好的侧脸。 她正在作画,很是认真,连秦慕阳走过去,也没有什么反应。秦慕阳走到跟前,偏头去看她正在画着的这副画,竟是一幅工笔花鸟图。那一笔一画让那朵已经完成的牡丹上还隐隐挂着一颗露珠,鲜艳欲滴的仿佛活的一般。 秦慕阳挑了挑眉,杨锦心这手画技真是让他吃了一惊,杨锦心提笔蘸颜料,才看到他站在旁边,明显的一愣,黑葡萄一般的眼睛发出惊异的光。 “什么时候回来的?”杨锦心扶了扶腰,开口问到。 秦慕阳皱了皱眉,视线落在她撑在腰间的手上,右手已经伸出去替她揉着腰,温和的声音里带着疼宠。 “累了吧,这工笔画是最费功夫的,怎么想写画这个。” 他有力的大手按压在腰间,力气适中,让杨锦心觉得无比舒服,但是他掌心里的温度,传到她身体上,也让她微微有些僵硬了身体,于是不自觉地往后退去,还没等她脱离来他的手,就被他拉住了。 “别动,我帮你揉揉。”秦慕阳皱着眉,手上又用了用劲,让杨锦心忍不住发出一声舒服的低吟。 秦慕阳挑眉看向她瞬间涨红的脸,只觉得此刻面带娇羞的她带着摄人心魄的媚意,让秦慕阳身体一紧,自从那件事之后,他就主动搬走了,他已经很久没有碰过她了。 他暗暗咽了咽口水,杨锦心已经觉察到他的异常,她太熟悉他的,这更让她的身体随之僵硬了几分。 “你觉得,这幅画捐给妇女会怎么样?”杨锦心略略往后仰了仰,将自己从他的掌控中退出来,一边浅笑着问道。 手中的软香温玉花落,让秦慕阳一阵说不出的失落,微微捏起了手指,压下心中的,偏头去看她的画。 “这幅画是捐给那个妇女会拍卖的?” “是呀!”杨锦心点头道,“你不是让我画幅画吗,我就想着总要拿一幅能拿的出手的吧,我找了一下,还是决定新画一幅,四少觉得怎么样?” “这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画了,拍卖那天一定会惊艳全场。” 秦慕阳毫不掩饰的夸奖,让杨锦心红脸笑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才刚开始画,还没完成呢!” “真是画的很好,不过” 秦慕阳突然的欲言又止,让杨锦心挑眉看向他。 “不过什么?” “如果在这里”秦慕阳指着右下角的空白处,“如果在这里画上一幅画像就再好不过了。” “画像?”杨锦心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哪有在工笔花鸟图上画画像的!” “不可以吗?” “不可以!” 秦慕阳看着她,深黑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深情,声音也是缠绵至极。 “我倒觉得,在这里画上我们的画像,花好月圆,才跟我们相配。” 杨锦心还认真看着他的眼睛,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眼睛立马不自然地移开了,心里已经剧烈地打起了鼓,面上却强撑着不动声色的说道。 “这工笔花鸟画上,不能画画像。” 说着,她捏紧了手里的毛笔,稳了稳心神,又重新去蘸颜料,却被秦慕阳突然伸出的手抽走了笔,她不解地看向他。 “我要赶紧画完,佟少奶奶还等着要呢!” “先休息一下,我帮你揉揉腰,你也再歇歇眼睛。”秦慕阳说着就打横将她抱起来,丝毫不理她的极度不自然。 “只是揉揉腰,你放心。”秦慕阳将她放在床上,说着就将她翻了一面,双手就真的时轻时重在她腰背间揉捏起来。 杨锦心只觉得特别别扭,这样的秦慕阳是她从来没见过的,但是秦慕阳却特别认真地给她按摩,不像是闹着玩的样子,慢慢的,杨锦心就趴在床上带着几分不适,享受起了他的服务。 门外响起两声敲门声,杨锦心马上就要跳起来,却又被秦慕阳按下去。 “有人来了!”杨锦心窘迫地红了脸。 “别动!”秦慕阳只沉声说着,丝毫没管那敲门声。 那敲门声却分外执着,更密集起来,杨锦心更是紧张了,生怕那人进来看到两人现在这个样子。秦慕阳却一脸的满不在乎,也不说让人进来,只一心按着她的腰,似乎没有听见那敲门声,反而还温声问她。 “怎么样,腰还疼不疼?” 杨锦心红着脸摇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外面传来廖勇急切的声音。 “四少,出事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章 盛夏刚过,空气里还带着灼人的暑气,下午四点多钟,温度总算降下来一些。散了热气的阳光,金线般地洒下来,空气中多了一份舒适感。 杨锦心提着包袱,披着满身桂花香,快步穿过狭长的弄堂,转到热闹的顺德大街,拒绝了人力车夫的邀请,杨锦心半走半跑着往“玫瑰园”而去。 到达“玫瑰园”的时候,时间不早不晚。一些颇有姿色的女子,浓妆艳抹地陆续从汽车上下来,清一色艳丽的旗袍,包裹着柔软纤细的腰肢,一步三摇地走进“玫瑰园”的大门,酿成一道靓丽的风景。 她们都是“玫瑰园”的舞女,姿色出众的会被有钱人养在外面,运气再好一点的,会被抬进门当个姨太太。 杨锦心远远站在街对面,看着“玫瑰园”门前的繁花似锦,她平日很少在这个时间点来,姐姐总是告诫她,这里的各种不安全。 但是,这里浓郁的民国风味,也深深吸引着她,一个从外时空无意闯入的外来者。 时间确实不早了,生病的母亲还在家里等着她,杨锦心穿过马路,也往“玫瑰园”而去。 她穿过侧面的小巷,一直走到尽头,再转个弯,才在一扇朱红色小门前停下来。 一连敲了好几次,门才从里面打开,她朝开门的麻子点点头,走进去,她每次来玫瑰园都从这后门进,这人也是早打点好的。 杨锦心熟门熟路地从后院进到了演员化妆间,自从一年前,杨锦欢开始走红以后,她拥有了自己的化妆间。 现在,杨锦欢正在化妆间里做着登台准备。她的长相随了母亲,小巧的瓜子脸,肤白似雪,柳眉杏眼,含笑带俏,一身亮红旗袍包裹着那玲珑有致的身体,脸上带着精致的妆容,整个人绚丽得让人移不开眼。 见到杨锦心一脸讨好的笑,杨锦欢浅笑着剜了她一眼,话里带着责备。 “让你早一点送到我公寓去,你偏要这时候来这里,这来来往往的人,让人撞见多不好。”声音清甜柔媚,撞进心里都要让人甜个半天。 杨锦心嘻嘻一笑,把包袱放到桌子上,双手缠上她的手臂,“我想听姐姐登台唱新歌嘛,我姐姐是大明星,不看僧面看佛面,哪有人会为难我!” 每当听到妹妹不遗余力地赞美自己,杨锦欢都由内而外感到温暖。她十五岁瞒着家人入了行,却不想,她瞒住了母亲,却没瞒了年仅十三岁的妹妹。三年来,妹妹和她一起对着母亲撒了谎,从来没有半分看不起她这个舞女身份,给了她来自家人的温暖,是她在风尘中,回头就能掬起的那一汪清泉。 眼前,是杨锦心明媚的笑脸,杨锦欢想到这里,不由轻叹口气,捏捏她挺秀的鼻尖。 “就你会说话,你是大姑娘了,是咱家清清白白的好姑娘,要少来这种地方,知不知道!”杨锦欢顿了顿,又开始了老生常谈,“等再过几年,姐姐就送你去国外念书。” 杨锦心知道这是姐姐一直以来的愿望,每次都是笑着点头,“好哇,到时候,我和姐姐带着娘,我们一家都去国外定居去!” 这是杨锦心的愿望,并一直为之努力的事情。虽然这个民国跟前世的历史不一样,但却依然是个被列强环绕的国家,前世的二战马上就要到了,现在这个世界也并不太平,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前世历史上,那个炼狱般的金陵城,出国,是唯一能避开那场灾难的途径。 敲门声打断了杨锦心的思路,玫瑰园的侍者躬身推开了门。 “百合小姐,四少来了!”百合,就是姐姐在玫瑰园的花名。 杨锦欢面上明显一喜,眼中荡漾着媚人的娇羞,杨锦心将姐姐这被爱神击中的神态,看在眼里,讶异地问道。 “什么四少啊?” 杨锦欢却只一味去拆桌上的包袱,敷衍道。 “就是园里的客人,常来听歌罢了,你说的礼服给我看看” 姐姐越是欲盖弥彰的样子,杨锦心越是起疑,姐姐曾说,她看惯了欢场中的逢场作戏,究竟是谁有这么大魅力,俘获了她的心。 杨锦欢一副明显不想多说的样子,杨锦心也只得由着她的话头,帮她将新做的礼服穿上。 这是杨锦心特意为姐姐做的,通体的浅水蓝,右肩露至锁骨,杨锦心找了好久的轻纱,一层一层的做成了拖地的长摆,轻纱上点缀着一朵一朵,艳丽的玫瑰,给那一抹清丽的蓝色添上一份靓丽的色彩。 舞台四周暗下来,一束亮眼的灯光,打在杨锦欢身上,随着她从黑暗中走到前台,莹黄的灯光照在身上,赋予她一种朦胧的美。 杨锦心躲在后台黑暗的角落里,看着美丽的姐姐,腰肢轻摆,空灵柔媚的嗓音低吟浅唱。 她是为舞台而生的精灵,舞台上的她,褪去了风尘浮华笼罩在她身上的妖媚,由内而外散发着迫人的自信,她的一颦一笑都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杨锦心看姐姐一身别致的长裙,引来全场惊艳的目光,满心骄傲地往化妆间而去。 穿过狭长的走廊,就见一身亮金旗袍,手执羽毛团扇的妖媚女子,斜倚在墙上。 杨锦心脸上荡起清丽的笑意,“丁香姐姐好!” 丁香轻笑一声,扭着腰肢走到她面前,羽毛扇轻托她小巧的下巴,明丽的脸上满是暧昧诱人的笑。 “你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知道吗?” 杨锦心黑眸微闪,一脸懵懂,“丁香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你还不知道呢,这段时间,你姐跟江南督军府的四少爷,那叫一个火热哦!”丁香说着,夸张地抖了两下肩膀,纤臂软软搭在她肩上,红唇凑近她耳边。 “大家都说,这姨太太的身份是跑不了的了!”说完,扭着身子离开了。 杨锦心揉揉鼻子,“秦四少”三个字,在她脑子里乱转,姐姐什么时候跟那个军阀少帅,搅到一起去的? 就在去年冬天,南方政府军事总长秦玉藩,在一场车祸中丧生,他的独子秦慕阳,临危受命接了父亲的班,成了新任军事总长。 这个花名在外的四少爷,丝毫未改之前的风流浪荡,整天出入舞厅戏院,在欢场中摸爬滚打,没有一丝军人的血性。 这也是杨锦心一心只想出国避难的原因,她根本不指望这种公子哥,有保家卫国的责任心。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杨锦心,低头往化妆间里走,迎面撞上了正从化妆间里出来的侍者。 她一声惊呼,眼看就要摔倒,那侍者,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杨锦心反手抓住了他强壮的手臂。 一股冰凉的恐惧感,没由来地侵袭而来,她奇怪地深吸口气,看向来人,一张相貌平平,毫不出挑的脸。 “谢谢!”这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直直看过来,杨锦心只觉得冷气越来越重,竟然哆嗦了一下。 这侍者没什么反应,很快放开了她,跟其他三人往外走。四周的空气立马又变得闷热无比,杨锦心揪着胸口的衣襟,刚刚那慑人的心悸还未散去。 这人很奇怪! 杨锦心盯着前方行进中的四人,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舞厅里,杨锦欢的表演已经结束,换上了舞曲,四人很快散开来,混入了人群中。在人群的碰撞中,那人后背居然露出一截乌黑的枪托。 杨锦心暗叫一声,“遭了”,着急地搜寻姐姐的身影,她抬头四处张望,二楼一间包厢外,两名戎装士兵分外显眼。 然而,刚刚自己一直跟着的侍者,正手托银盘往那包厢而去,想到姐姐极有可能在那间包厢内,杨锦心吓出一身冷汗。 来不及了! 她飞快地剥开人群,冲到了舞台上,拽过了立麦,声音清晰而又急促。 “有刺客!” 她紧张到尖利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四下散开,刺耳的枪声响起,尖叫声此起彼伏,人群潮水般地向门口涌去,舞厅一片混乱。杨锦心却在人群中,猫着腰,抱着头,往二楼冲去,她必须要找到姐姐。 枪声一直响在耳边,仿佛能听见子弹破空的声音,杨锦心抖成一团,贴着墙根,跌跌撞撞上了二楼。楼上的人少了一些,短短一段楼梯,却耗费了她大量的力气,她跪趴在地上,向那包厢爬去。 门口的士兵,倒在血泊中,包厢里的情形,让杨锦心心急又气愤。 那刺客将杨锦欢挟持在胸前,她那来不及换去的礼服上,血迹斑斑,几乎站不起来,依附在身后的人身上,声音破碎支离。 “四少四少救我” 那个被称为四少的年轻男子,嘴边噙着一丝冷笑,俊美的脸庞弥漫着冷气,丝毫没有顾及到被挟持的杨锦欢,凌厉地丹凤眼盯着刺客,低沉的声音,寒风般刮过耳膜。 “谁派你来的,说出来,饶你不死!” 他阴郁的双眼紧盯着刺客,手持一把精致的手枪,一步一步逼近,迫人的气场,让那刺客双腿打着颤。 “你过来我就开开枪了!” “这种女人一抓一大把,随便你!”薄唇吐出无情的话,惹来杨锦欢心碎的哭声。 “四少救我!” 他无视杨锦欢的哭泣,脚步不停 杨锦心清楚地看着刺客,吞了吞口水,握枪的食指慢慢抠动扳机 “啊!” 伴随着一声尖叫,杨锦心抓起地上的长枪,用尽全身力气,砸向那刺客。 秦慕阳轻挑着眉头,看着那个突然出现的少女,娇小的身体爬向瘫倒在地的杨锦欢,拽着她,口里断断续续。 “姐姐姐姐” “哇”杨锦欢灰白着脸,哭出声来,此刻的她,散乱着发髻,泪水混合着汗水,冲刷掉脸上层层胭脂水粉,五颜六色,狼狈不堪,哪里还有平日娇美的模样。 秦慕阳嫌恶地撇开眼,看向她旁边一身白衣蓝裙的少女。她也惨白着脸,额上紧贴着打湿的刘海,一双眼睛,水雾缭绕,生得极为漂亮。她也明显发着抖,却紧紧将杨锦欢搂在怀里,嘴里只念叨着三个字。 “没事了没事了” 副官廖勇喘着粗气冲进来,见到秦慕阳安然无恙,松了口气。 “四少没有活口了!” 秦慕阳还看着那少女,抬脚踹踹地上的刺客,“这有一个。” 却不想,那刺客早已转醒过来,廖勇抬手一枪爆头。但是,一颗拉弦的手雷,冒着白色的烟,滚到了包厢中间。 杨锦心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白了脸。 完了! “哄” 震天的爆炸声,在玫瑰园响起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章 通源路上的丽景公寓,格局稍显小气,但胜在清净,关键是,离百锦路有半座城的距离。在玫瑰园昼伏夜出,为了不引起母亲的怀疑,杨锦欢就租住在这里。 早上七点多钟,杨锦心就敲开了公寓的门,开门的,是一年前杨锦欢走红之后,才请来帮佣的李妈。 公寓分上下两层,面积不大,但却设计精巧。楼下,是小客厅和厨房外加公共浴室,楼上是两件卧室,公寓并不奢华,但却温馨安静。 杨锦心将买来的冷馒头放在桌子上,一边轻声询问李妈。 “姐姐怎么样了?” 李妈摇着头,满脸的心疼,“小姐昨晚,总睡不踏实,醒了就哭,哭累了又睡,折腾了大半夜,天亮前才睡去,现在还没醒呢!” 想起昨天的事,杨锦心也不由白了脸,无奈地皱了眉,“昨天那事,确实让人胆颤的,我上去看看她。” 上了朱漆楼梯,走到一半,又转过头来,叫了李妈。 “那馒头,我等一下来收拾,你先别动。” 上了二楼,推开门,房间不大,房间里电扇还开着,带起的却仍然是一股热风。朱红漆的梳妆台,一排靠墙大衣柜,窗台边摆着圆形小茶几和两把椅子,鹅黄色的纱帘紧闭着,被电扇的风拂动。 房间正中摆着不大的西洋铁床,杨锦欢侧卧在上面,整个人蜷缩着,卷曲的长发披散在枕衾间,额上附满细密的汗珠,长睫微微颤动,睡得并不安稳。 杨锦心伸出手,想要替她拭去额上的汗珠,又害怕打扰到姐姐的浅眠,终是收了回来。 转过身,心想着先下楼去做早餐,不想身后床上的杨锦欢却已醒来。 “锦心,你来了,几点了?”杨锦欢慵懒而又略带沙哑的嗓音,没有了平日的甜美。 杨锦心转身坐到床边,面带浅笑,“你醒了,是我吵到你了吗?还早呢,你再睡会儿,反正,今天也上不了班。” 杨锦欢蹙着眉摇头,坐了起来,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西洋钟,拉了她的手,“反正也睡不好,倒是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上来挨着姐姐再睡会儿。” “不要了!”杨锦心清软的声音,透着娇嗔,“我去做你最爱的炸馒头片儿,你再睡会儿,做好了叫你!” 哪想这话,惹得杨锦欢红了眼眶,声音也跟着哽咽起来。 “是姐姐没照顾好你” “哎呀!”杨锦心双手缠上姐姐的手臂,撒娇的意味颇浓,“好好的,这是干什么?不理你了啊!” 说着站起身来,又想到昨晚的事,杨锦心轻咬粉唇,欲言又止。 “那个姐姐以后,跟那个四少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杨锦欢霎时红了耳根,眼帘低垂,长睫颤动。她这幅娇羞的样子,落入杨锦心的眼中,只剩下满满地叹息。 “四少这段时间,是来得勤了一些,但只是听听歌而已,哪里有那些事,你别听别人胡说。”杨锦欢抬头,看着妹妹,她洗去铅华的脸,明眸皓齿,那微闪的杏眸,背叛了她此刻的心绪。 杨锦心暗暗叹口气,仍然一脸清丽的笑,并不揭穿,“那就好,我姐姐风华绝代,那个四少,跟本就配不上你。” 杨锦欢苦笑道:“这世上,也只有你才说这样的话。”说完这话,又想到什么,整个人低迷下来,语气无奈又伤感,“那秦四少是高高在上的天,姐姐是被踩在地上的泥,能偶尔被他看上一眼,已是万幸了,哪还有其他奢望” “姐姐!”杨锦心不满地打断她的话,语速又急又快,“不许你说这样的话,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孩,那风流多情的二世祖,哪配得上你!” “锦心,四少他是好人!”杨锦欢没想到,妹妹对四少有这么深的成见。 “好了,好了,不说他了,反正你记着,以后离他远一点就对了。”杨锦心摆着手,不想再谈那个迷惑了姐姐的秦四少,“我下去了!” 说完,根本不理杨锦欢的反应,自顾自地跑下了楼。 杨锦心进了厨房,打发了李妈出去打扫,熟练地将馒头切成了片。 父亲遭遇意外后,家里一度失去经济来源,母亲总是买来最便宜的冷馒头烤馒头片儿。后来,杨锦心长大一些,就开始炸馒头片儿,在很长一段岁月里,这是一家人口中最美味的食物。 锅里的馒头片“滋滋滋”的轻响着,很快就炸至两面金黄。隐隐的,外面的门铃似乎响了起来,然后有些动静,杨锦心并不在意。 过了好一会儿,杨锦心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四周除了锅里的声音,安静得有些诡异,外面李妈打扫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结起来,压抑得喘不过气,这压抑中夹带着十足的侵略感,让心脏不自主地狂跳起来。 杨锦心猛然转过身来,身后的流苏台边,不知何时,倚着一个白衬衫黑马甲的男子,年轻而俊美,衬衣袖子随意卷至手肘,露出结实的古铜色手臂。他双手抱胸,似笑非笑,漆黑的丹凤眼紧紧盯着她,那眼神冻结似的,眸子里是近乎无色的冰凉。 李妈局促地站在门口,一边使着眼色一边说着:“四少亲自来看小姐。” 她顺着李妈的视线,才发现自己还握着锅铲的手,为了方便,略微宽大的袖子挽上了手肘,露出了白皙如玉藕般的手臂。 秦慕阳侵略性十足的眼神,让杨锦心又记起他昨晚的冷漠无情,心中厌恶感升腾,下意识地将手背到了背后,只浅浅向他行了礼,语气平淡如水:“四少好!” 杨锦心低下头,厨房里闷热无比,紧攥着锅铲的手心仿佛要滴出水来。 秦慕阳并没答话,只偏了头看着眼前的少女。她骨架纤细,浅绿色斜襟棉布衣服,下身白色布裙长及脚背,两根长辫子散在前胸,少见的乌黑柔顺。 额上细碎的刘海隐隐被汗水沾湿,小巧的瓜子脸低垂着,隐在一片乌发中,越发嫩白得耀眼,她就这样低头站着,安静简单,却洋溢着别样的风韵。 外人都道,玫瑰园的百合,是难得一见的清纯美佳人,谁知,她这个藏在身后的妹妹,才美得更胜一筹。 厨房里一时寂静无声,杨锦心窘迫了几分,咬着唇,转身去翻锅里的馒头,不再理他。哪知,旁边突然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屈起手指,从盘子里拈了一片炸好的馒头片。 杨锦心转头,就见秦慕阳还是那副表情,咬下一口,偏头看向她,脸上有了明显的笑意,点头道。 “嗯,不错,杨小姐还有这样的手艺,难得。” “穷人家的吃食,难得四少不弃!”杨锦心说着又专心手里的动作,不再看他。 她冷淡的态度,让秦慕阳挑了挑眉,他偏头看去,少女美好的侧脸映入眼帘。她的睫毛乌黑卷翘,密密蒙上一层水雾,汗水顺着完美的曲线滑下,挂在小巧的下巴上,晶莹剔透,演变成无声的诱惑。 秦慕阳微眯了眼,伸手捏住了那滴汗珠。 “你干嘛?”杨锦心被吓了一跳,反射性地扬起锅铲,挥开突然伸出的那只手,随着跳开了一步,双手握着锅铲,柳眉倒竖,满脸的戒备。 秦慕阳看着手臂上留下的红痕,皱了皱眉,紧盯着杨锦心,黑眸里不知名的情绪浮动,冷气森然。 他那毫不掩饰的眼神,让杨锦心白了脸,举着锅铲的双手微微颤抖着,手心里一片冰凉。 又微微后退了一些,粉唇紧抿,波光盈盈的眸子似要滴出水来,楚楚可怜中带着别样的倔强,轻易就激起人征服的。 “四少,等久了吧,下次要来,让人先打个招呼,我也好提前准备!”杨锦欢甜软的声音,蓦然插进来,搅散了一室凝固的空气。 她已换上一身暗红旗袍,薄施粉黛,风姿绰约,看到厨房里的情形,心猛地顿了一下,娇媚的脸上笑容僵硬了几分。 杨锦心最先反应过来,忙着解开围裙,“姐姐,已经做好了,娘还在家等着,我就先走了。” “嗯?哦!”杨锦欢心慌了一下,又是一脸的温柔,“好,路上小心!” 杨锦心应着,朝秦慕阳略点了点头,放下手里的东西,与他擦肩而过。 “时间还早,吃过早饭再走吧!”秦慕阳充满磁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仿佛他才是主人,平静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透出不容拒绝的张力。 姐妹俩一前一后都愣在了门口,杨锦心微转了身体,抬眼看了一眼秦慕阳,“谢谢四少,我出来的早,家母生着病,我不放心。” 秦慕阳并不理她,走到杨锦欢身边,伸手搂了她的肩,冰冷的黑眸望着她,嘴边噙着浅淡的笑。 “百合,妹妹一大早来看你,总要留人家吃饭的,对吧!” 貌似温柔的语气,带着森然的强硬,杨锦欢看着他,视线交错,败下阵来。 “锦心,吃完饭再回去吧,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娘不会有事的!” 杨锦欢陷在臂弯下,美目盛满无奈,带着不甘的恳求。杨锦心看着姐姐,停顿了几秒,眉头不自觉皱了一下,终是点了头。 简单的稀饭小菜摆上桌,杨锦欢和秦慕阳坐在一边,杨锦心坐到了姐姐的对面。早餐吃得沉闷至极,厅里安静得瘆人,杨锦心背脊发僵,只觉得来自秦慕阳那冰冷的目光,似有似无地落在自己身上,逼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终于,杨锦心放下筷子,目光清澈无波地看向姐姐,“我吃好了,你们慢用。” 杨锦欢明显松了口气,跟着放下了筷子,“好,路上小心,照顾好娘,我过两天回去看她。” 这话,让杨锦心成功地站起身,“好,我先走了。” 姐妹俩的对话,自始至终都撇开了秦慕阳。 “啪!”的一声,秦慕阳放下手中的筷子,打断姐妹俩的温情,引得两人都看向他,杨锦心皱了眉,一丝不耐浮现在面上。 “四少”杨锦欢语气带着丝丝颤抖,“怎么?不合胃口么?” 秦慕阳又拈起一片炸馒头片儿,看向她,冰冷的笑道:“怎么会?锦心小姐手艺很好。” 说着又看向杨锦心,“锦心小姐请慢走,有空常来玩儿。” 杨锦心僵笑着道了别,又不安地看了姐姐两眼,出了公寓门。 走出大门,杨锦心又回头望了楼上,心下不安。看来,姐姐和那个秦四少的关系,并不像她说的那样简单。 想到姐姐谈起秦慕阳时,那满脸娇羞的感觉,杨锦心皱紧了眉头,愁绪涌上心头。姐姐现在已经彻底被迷住了,自己应该怎么办,才能让姐姐从那泥潭里抽身出来!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章 季节走到八月间,中秋眼见就到了。这几日,杨母的精神好了很多,终于起了床,杨锦心扶了母亲坐到院里的桂花树下。 秋日的阳光褪去了炽热,透过繁密的枝丫金线般洒下来,杨母躺在摇椅上微眯着眼,杨锦心手里捧着书,坐在旁边守着母亲。 “心儿,开学很久了吧,你别一天到晚守着娘,上你的学去。”杨母是大家出身,温婉秀美,说话语速及慢,细声细气。 杨锦心合上书,轻笑道:“每天看着我烦了?放心,明天假期就到了。还有,下午我要去趟圣婴堂,给孩子们上课,可能要晚点回来,您别担心。” 杨母也是一阵轻笑,叮嘱她路上注意安全,母女俩说笑了一阵。 圣婴堂是金陵最大的孤儿院,里面大多是战争孤儿。南方政府成立后,总统夫人亲自成立了这所孤儿院,金陵城的名流纷纷慷慨解囊,时不时捐钱捐物,难免带有政治意味,但好在,圣婴堂的孩子都得到了很好的成长。 前世就是孤儿的杨锦心,常常到圣婴堂帮忙,她前世就已经上了大学,在这里也已经念到了中学,给孩子们上课倒也得心应手。 秦慕阳站在二楼办公室的窗户边,从这里看出去,正对着圣婴堂的花园草坪,视野开阔,安静祥和,所有烦恼都一扫而光了。 “四少,谢谢您一直以来对孩子们的爱心支持,我代表孩子们感谢您!”说话的,是圣婴堂的院长修女简,她是英国人,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 秦慕阳从窗外收回了视线,脸上带着浅笑,气场柔和下来。 “这是我母亲的一点心意,她一直很挂念这里的孩子,院长不必客气。”说着又从身上掏出一张支票,递给简。 “这给孩子们添置冬衣,老规矩。” 简接过支票,湛蓝的眼瞳发出慈爱而惊喜的光芒,“谢谢,您总是这样私下资助我们,实在是太感谢了!” 秦慕阳嘴角牵起清浅的笑,端起茶杯又走到窗边,并没顺着她的话头,却是似有似无地叹气道:“院长这里真好,充满童真不见喧嚣,实为难得的乐土,每次来了,都舍不得走了。” 简也走近一些,真挚地望向他,“孩子是这世上最纯真无暇的精灵,他们都是上帝带到这世上的天使,四少有空可以常来。” 秦慕阳端起茶杯轻呷一口,视线停留在草坪上那蓝衣黑裙的身影上,一动不动,时间都仿佛停滞下来。 简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是杨小姐,经常来给孩子们上课,是个善良的姑娘。” “以前怎么沒见过她?”秦慕阳视线不移,她正带孩子们做游戏,神采飞扬。 “她一年前才来这里做义工的,那时四少正在戊边,所以没碰到过她。” 简刚说完这话就有人找她,只得跟秦慕阳说失陪,秦慕阳并不介意,一直倚在窗边望着草坪上的人。游戏似乎结束了,杨锦心正招呼孩子们往教室里去。 秦慕阳眯了眯眼,冰冷无波的黑瞳看不出思绪,低头抽出一只烟捻在指间,停了半刻,往楼下去。 沿着走廊往前走,时不时有人向他行礼。入秋的太阳明晃晃的光,褪去了暑气,清风徐来清凉舒适。 往前走了一段,稚嫩的童声咿咿呀呀地传来,越来越近,听得清了一些,念的是《满江红》。秦慕阳靠近窗户,只见杨锦心走在教室中间,神情肃穆地一字一句教着读。八c九岁的孩子,捧着手工装订的小册子,或许并不理解诗词里的意思,但却读得格外认真。 一篇读完,杨锦心走回讲台,拿起粉笔写下一行娟秀的字,转身拿起教鞭道:“今天,我要讲给大家的,是这个。” 说完,回头指着黑板上的字,一字一句念道:“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她浅笑着,严肃认真地将诗词背后的故事,讲给孩子听。秦慕阳倚在窗外,手里捻着并未点燃的烟卷,听那清澈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像一颗无意闯入的小石子,在平静的心湖激起一圈圈涟漪。 “四少”廖勇找了一圈,才见他站在教室外,连忙小跑几步走近来,不想,秦慕阳却扬起手打断了他的话。 廖勇有些惊异,看向教室,立刻认出杨锦心就是遇刺那天晚上让人震惊的少女。 “那个不是那天捡手雷的姑娘么?”廖勇指着杨锦心的方向,一脸讶异地望着秦慕阳。 秦慕阳点头道:“是啊,她是百合的妹妹。” “什么?”廖勇更加觉得不可思议,秦慕阳在丽景公寓遇到杨锦心的那天,他并没有随着去,所以还不知道杨锦心的身份。 “一个舞女有个那么有胆识的妹妹,她们家,到底是什么家庭啊?”廖勇貌似自言自语道。 秦慕阳冰冷的眸子看不出别样的心绪,只一味看着教室里的杨锦心,听了他这话,转过头看过来,漆黑的眼瞳微闪了一下。 廖勇微顿了一下,马上站得挺直,“我马上去办!” 秦慕阳不再理他又转过头去,杨锦心在这个时候,也正好转过头来,视线不期而遇撞在一起。秦慕阳刚露出一抹微笑,下一刻就僵在了嘴角,只见杨锦心自然地转过了头,又一心讲起了课,从头到尾就像没看见他一样。 两人视线相交,然后错落。 下午五点多钟,杨锦心从圣婴堂出来。秋日的日头还算高,看上去并不太晚,一直牵挂着家里的母亲,杨锦心脚步匆匆。 出了圣婴堂走了几百米,身着铁灰军装的廖勇远远迎上来,杨锦心当然认出了他,却并不想跟他们有任何交集,当下皱了眉,准备转身往回走。 “杨小姐,四少有请!”廖勇看穿了她的举动,扬声喊住了她。 杨锦心只得停下脚步,等他走得近了一些,朝他礼貌地点头道:“我跟四少不熟,请问有什么事吗?” 廖勇却只是摇摇头,声音坚毅不容拒绝:“四少有请!” 杨锦心咬咬唇,双手将胸前的书包带捏得死紧,微垂了眼帘,声音平缓道:“我还有事,要赶着回家,就不过去了,还请见谅!” 说着就转过了身体,廖勇一个大步走过来,又挡在了她面前,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一如既往的强硬。 “杨小姐,四少跟百合小姐是老熟人了,请你过去说说话总可以的吧,这也是为了百合小姐好,不是么?” 杨锦心深吸了口气,抬头望向面前高大的男人,水眸满是毫不掩饰的愤怒,声音也随着冷冽起来。 “阁下是在威胁我么?我姐姐不偷不抢,正大光明的讨生活,就因为四少位高权重,我们就该对他卑躬屈膝么?” 廖勇没想到她反应会这么大,一时愣住了,倒是身后出现了另一个清冷的声音。 “怎么会这么严重,只是想跟你说说话罢了,我们好歹也算相识一场。” 廖勇“啪”的一声,站得挺直,却依然挡着去路,一动不动。 杨锦心只得又回头,朝着走近来的秦慕阳行了礼,“我是真的有急事要早点回去,若有得罪四少的地方,请见谅!” “再急也有说话的时间吧,今晚百合有新歌上台,我们一起去给她捧场!”说着又走近一步,突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杨锦心没想到他会突然伸过手来,被抓个正着,面色一僵,水眸里的愤怒似乎要溢出来,挣扎着甩手。 “我不去,你放开我!” 秦慕阳手里却暗暗使了劲,反而将她拉得更近,淡淡的烟草味扑面而来,杨锦心踉跄了一下,急红了脸,美目里水汽更重,不自觉的加重了诱惑。 “我就说送你回去,怎么了?”秦慕阳淡淡的语气,仿佛并没有什么不妥。 他那铁钳子似的大手紧紧箍着她细白的手腕,怎么也甩不开,杨锦心急红了脸,并不理他,用了另一只手去扳他的手指。 秦慕阳看她忙碌的样子,嘴角挂了浅笑,他太清楚自己的手劲。可是,下一刻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她居然从他的小指开始,一根一根掰开来,感觉毫不费力,在整个过程中,他居然完全用不上力气。 手指松开,杨锦心趁着秦慕阳还处在惊讶中,甩开了他的手,揉着手腕退开了一大步,低头看自己的手腕上留下一圈青紫,气红了眼。 每次见面,她都能让自己看到她与众不同的一面,秦慕阳不由得好奇,她究竟还有多少让人意外的事? “你是怎么办到的?”秦慕阳看着自己的手掌,又逼近一步。 “我要回去了!”杨锦心不想再跟他纠缠,转身就跑,却被秦慕阳抓住了书包带,他轻轻一带,杨锦心一声惊叫,落入他怀中,冷硬的男子气息席卷而来。 “跑什么?”秦慕阳略冷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杨锦心奋力地挣扎开来,心里又气又急,连带着声音都带了哭腔。 “男女有别,还请四少自重!” “别哭,你好好跟我说话,我就放开你好不好?”秦慕阳一贯冷冽的声音,带了不易察觉的温柔。 “你先放开我!”杨锦心从来没有跟男人这么近距离接触过,从里到外别扭的不行。 秦慕阳应着好,却不想他刚松手,杨锦心就敏捷地脱离开,飞快地往前跑,幸好廖勇在前面拦住了她。秦慕阳看她灵敏狡猾得像只狐狸,又好气又好笑,不由生了逗弄她的心思,一拉一扯间,两人纠缠不休。 杨锦心逃不脱,红着眼眶,眼泪早以打着滚,却一直倔强的不肯掉下来。 秦慕阳近乎着迷地看着她水样的黑瞳,里面愤怒里夹杂着倔强和不甘,或许还有点畏惧。 “锦心?”一道温柔清亮的声音,打破了两人的僵局。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望向街对面,见到来人的那一刻,陷在秦慕阳怀里无法抗拒的杨锦心,终于崩断了心里一直牵着的那根弦。 “哇!”的一声哭出来,声音里,满是惹人心疼的依赖和控诉,抽噎着叫了声。 “霍大哥”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章 对面,一身月白长衫的男子,清俊儒雅,听见杨锦心的哭声,一撩长摆,大步穿过来。 秦慕阳见他过来,左手搭上了杨锦心的肩膀,牢牢将人扣在怀里,一副亲密的模样。 男子走近来,深深看了一眼杨锦心,视线从她手腕划过,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心疼,皱了皱眉,仍是那副温润的模样。 “四少什么时候跟锦心认识的?” 秦慕阳黑瞳暗了暗,面带浅笑,语气仍然没什么温度。 “有一段时间了,怎么?冬来也认识锦心吗?” 杨锦心没心思管他们之间熟稔的模样,伸手去扳秦慕阳的手,眼泪不停,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霍大哥,我不认识他!” 这话明显惹恼了秦慕阳,他低头看着只及自己肩膀的少女,另一只手捏住她小巧的下巴,眸子里尽是刺骨的凉意,偏偏一副宠溺的口吻。 “怎么这么不听话,让外人看笑话!” 霍冬来一阵无谓的轻笑,“四少,没见你已经伤了她吗?” “是吗?”秦慕阳转头看向他,手却不自觉的松了劲,一副闲聊的架势,“怎么这么巧在这里碰到你?” “我专程来接锦心。”霍冬来说着看向杨锦心,黑曜石般的眼睛,温柔似水。 “兰姨的药快吃完了吧,怎么不去取药?” 杨锦心狠狠掐了一把秦慕阳的手,趁他手上一软跳开来,躲到了霍冬来身后紧紧揪着他的衣襟,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我刚要去” 霍冬来自觉挡在了她前面,修长的手指碰了碰她脸颊上的泪痕,又执起她的一只皓腕,上面一圈明显的青紫,印在她莹白的手腕上触目惊心。抬头看向秦慕阳,黑眸火花四溅。 “四少什么时候这么粗鲁了?” 秦慕阳冷冷地看着两人互动,双手插进了裤袋,浑然天成的冰冷气质一览无遗。 “既然如此,就麻烦冬来,好好替她看看,可别留下什么病症。” 霍冬来的笑依然如沐春风,点头道:“好!” 秦慕阳冰冷的眸子看向杨锦心,她也不闪不避地看向他,水眸盛满倔强的怒气,却依然生成入骨的媚意。 没再说什么,秦慕阳只略向霍冬来点了头,转身向不远处的汽车走去。 待到汽车走远,杨锦心呼出一口气,略显尴尬地松开了手,看着被自己捏皱的衣襟,红了耳根。 “刚刚真是谢谢你,霍大哥你的衣服” 霍冬来抚了抚上面的褶皱,毫不介意的笑道:“几道印子罢了,让人熨一熨就好了,倒是你的手,去诊所擦擦药吧,免得兰姨担心。” 杨锦心揉着手腕,无奈地点头道:“也只能去麻烦你了!” 玫瑰园经历了上次的爆炸,在重装之后再度开业。 这次的格局又完全按照戏园子的老样子,二楼的包厢统一变成了半开式的隔间,从上面直接观看下面的表演。最中央那个视线最好的位置理所当然的,是秦慕阳的专属位置。 杨锦欢正在唱着一首新歌,她一直以来以独特的曲风见长,加上朗朗上口的歌词,一出来就引起轰动,很快便传至街头巷尾,这次,当然也不例外的引起全场的沸腾。 秦慕阳一身藏青锦袍,乌黑的短发向后梳起,油光水亮,他在红木椅上坐得挺直,低着头看着自己左手背上两个浅浅的月牙形印记,时不时拿手指虚抚着,不知想到什么,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廖勇敲门进来,行了军礼,才试探着喊他:“四少!” 秦慕阳仍然那个姿势,好半天才出声。 “怎么了?” “杨小姐确实去了霍少爷的诊所。”廖勇看了他一眼,踌躇道:“我去霍家探了一下口风,好像霍夫人跟杨小姐的母亲年轻时就认识,所以杨小姐跟霍少爷相熟很久了。” 秦慕阳抬起头,看向下面的舞台,杨锦欢正唱到处,婉转悦耳的歌喉正一点一点拔高,清亮空灵,引来台下一片叫好。 他也报以微笑,左手肘支在扶手上,轻轻搓着手指,半天没说话。廖勇紧紧盯着他的表情,生怕错过了什么指示。 终于放下了手,端起了茶杯,又浮了浮茶沫子,开了口。 “霍夫人是前朝金陵府尹的女儿,能跟她认识,这出身” “属下立刻去办!”廖勇跟秦慕阳的默契无人可比。 楼下舞台上的杨锦欢唱到了结尾。她也有一双大而亮的眼睛,完美的身段,跟某人相似的脸部轮廓,甚至比她更加成熟美艳,可为什么是她? 秦慕阳又低下头虚抚手背上的印记,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或许是在她伸手捡起拉弦的手雷那一刻,又或许是她看向自己时,那种不屑而倔强的眼神,谁知道呢? 秦慕阳换了个姿势,斜倚在红木椅上,右手托腮,修长的食指刮着光洁的下巴。杨锦欢进来时,就见到他这幅似笑非笑的慵懒模样,俊美得犹如天神,柔和的黄光照下来,散去一些他身上的冷气。她的心又是一阵狂跳,这么美好的男子,为什么总也触摸不到他的心呢? “四少”杨锦欢轻唤了一声。 秦慕阳偏了头,眼角挂着公事般的笑,左手朝她招了招,杨锦欢笑着走近。 刚准备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不想秦慕阳伸手拉住了她,他骨节分明的手把玩着她圆润莹白的手指,指腹从她大红的指甲上划过。 这手的形状也很像,另外那只却仅仅是只细白的素手,没有妖艳的豆蔻,指甲短而整齐。 突然觉得这只见惯了的手,艳俗得厉害,嫌弃从黑眸中一晃而过。手指向上捏住了手中的皓腕,上面一只通透翠绿的镯子被扶上小臂,他不由又想到另一只没有任何饰物的手腕,手指收紧。 “嗯四少,疼!”杨锦欢低吟了一声。 秦慕阳却并没有松手,仍然加大了手劲,杨锦欢不知他想到什么,眼泪摇摇欲坠,又不敢挣脱,只得咬牙承受。 终于,大手松开来,掌中的手腕也只是随着血流的充盈变了颜色,很快就恢复原样。 “弄疼了吗?”他冰冷的声音没有色彩。 “嗯,还好!”杨锦欢无声地逼回眼中的泪,勉强扯起唇角。 秦慕阳看向她,她眼中来不及收回的水汽,跟另一双眼瞳重合。 他紧盯着这双眼睛不放,手上一个用力,杨锦欢跌落在怀中,眼中娇羞与惊喜乍现,心跳得仿佛呼吸都加重了,美目在他脸上流转,眼波演变成缠绵的情丝。 面前女子的眼神一变,秦慕阳就觉得失去了那一抹神采,前一秒的恍惚消失,又不甘心地伸手遮住了这双眼,挺秀的鼻尖,小巧的下巴,一模一样。 眼前,诱人的红唇娇艳欲滴,微微发着抖,这应该才是自己喜欢的唇色,那种淡淡的粉色根本比不上。秦慕阳低头凑向这微张的红唇,一股松子香蹿进鼻孔,这是近日最流行的进口香水,他不止在一个女人身上闻到过。两唇相邻,他已经能感受到女子急促的呼吸,却硬生生停住,像是被什么拉扯,怎么也靠近不了。 杨锦欢已是紧张得不能呼吸了,她能感受到他火辣辣的目光,这是她从来不曾感受过的,然后那熟悉的烟草味靠拢来,再然后,停住了。 她心里猫爪似的渴望着,却丝毫没有觉得有何不妥,幼时,也曾在母亲的教导下看过女则。后来民国了,母亲自然也不再作这种教育,然而,她仍是表里不一的旧式女子。 哪怕后来堕入风尘,她也能在红尘中,保持那一颗初心,直到这个男人出现。 她一直记得,那晚,她被经理下了药,朦胧中残存着一丝理智,却也除了哭,再不能做什么,后来她在他的公馆里醒来。 她不记得那晚发生了什么,但是从那天起,他们自然而然走到一起,别人都说她是他的女人,她也暗暗高兴,如果真能这么跟着他,哪怕一辈子只能待在外面她也愿意。 秦慕阳拉开了与杨锦欢的距离,收回了手,杨锦欢长睫扇动,眼里失望尽显,那晚过后,他从来没有在人后跟她亲热过,她还以为,今天是个例外。 “四少”杨锦欢软软唤了一声,撒娇的意味颇浓。 秦慕阳不再看她,又低头去看她被自己捏过的手腕。 “这里,会青吗?”冰凉的食指在上面划过。 杨锦欢愣了一下,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哪有那么娇弱的人啊?” “没有吗?”秦慕阳抬头看着她,黑眸出现少有的疑惑,“那你妹妹呢,也不会吗?” 杨锦欢心里“咯噔”一下,不明的情绪渲染开来,秦慕阳冰冷的目光认真地望着她,他在等她的回答。 “应该也不会。” 他的目光逼视着她,冷意盎然,让她不自觉的发抖。 秦慕阳伸手抚了一下她僵硬的背脊,“你怕我?” “怎么会?”杨锦欢环住他的脖子,大着胆子将头靠在他的肩上,“锦欢这辈子都是四少的人,怎么会害怕四少?” 女子吐气如兰,耳边的呢喃,向来最易让男人失去理智,秦慕阳却依然挺直了背脊,不为所动。 杨锦欢试着收拢手臂,虚抱住了他,意乱情迷地沉沦进去。 “锦欢这辈子都是你的人!” 这才是女人应该对自己的态度,秦慕阳轻笑着,手指顺着她的背脊上下滑动,引起杨锦欢的阵阵颤粟。 她陷在他肩头,拿鼻尖去碰触他凸起的喉结,只觉得自己身体里荡起陌生的情潮,痒到了骨子里。 “嗯”杨锦欢的低吟声正如她的歌声一样婉转悦耳,她像猫一样蜷在他怀里,颤抖着手去摸索他颈间的盘扣,指尖探进去。 包厢里的气氛暧昧起来,杨锦欢急促的喘息声,伴随着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清晰可闻。 秦慕阳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任由怀里的女子解开自己的衣扣,柔软无骨的手贴着自己薄凉的胸膛。 “四少四少”杨锦欢被冲击不知该怎么办,只一味轻唤着他,红唇在他颈间流连,抱着他的手收紧,身体紧紧贴上他的。 女子热情似火,秦慕阳却不知为何总也提不起兴趣,任由杨锦欢在怀里扭动,自己摸出怀表打开来。 被折磨的杨锦欢低低的啜泣着,见他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小性子上来,伸手夺过了怀表,嘟起红唇撒娇,“四少你看看我啊!” 秦慕阳却在那一瞬间变了脸,轻蔑地看着她被染红的脸,声音冰冷。 “拿来!” 杨锦欢被他眸子里的冰冷惊到了,美目恍恍惚惚,半天找不到焦距。 秦慕阳掐着她的下巴,眼神阴郁地盯着她。 “拿来!” 杨锦欢只觉得冷气环绕,刚刚的热情早已消失不见,俏脸变得死白,哆嗦着将手里的怀表递过去,身体止不住轻晃起来。 “四少对对不起我” 廖勇正在这时敲门进来,见到这个场景也司空见惯般的走拢来,行了军礼。 “四少,该回了!” 秦慕阳将人从怀里拉出来,也不管杨锦欢踉跄着倒在地上,站起身来,廖勇上前替他扣好扣子,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准备离开。 杨锦欢趴在地上发着抖,爬过来揪着他的衣摆,仰着头。 “四少四少对不起原谅我” 秦慕阳低头,针一般的眼光,冰冷地直射过来,停了几秒,弯腰将她拉起来。 “怎么这个样子!” 杨锦欢接触到他这眼光,勉强扯起苍白的笑,想要抓住他的手,却被无情地拂开。 秦慕阳看着她流着泪的眼睛,冰凉的手指划过她的脸。 “下不为例!” 留下这一句,秦慕阳转身离开,不再停留。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五章 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多钟,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雨,秦慕阳在大门口停了一下,廖勇撑了雨伞。 临上车前,秦慕阳状似无意地偏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停着的两辆汽车,嘴边浮出一丝笑颜,撩起长袍坐进了后座。 秋天的雨不比夏天的激烈,这条有名的花街上,各家舞厅戏院,赌场烟馆,照样灯红酒绿。碍于大雨,少了小商贩的叫卖声,只有为讨生活的人力车夫,偶尔从街上奔跑而过。 车灯穿透漆黑的雨幕,雨刷已然开启,廖勇开得不快不慢,时不时看向后视镜。 “四少,今天的车,少了两辆。” 秦慕阳一撩长袍,换了个轻松的坐姿,轻笑道:“是个好兆头,你说,现在回家会不会太早了!我应该再去戏院一趟。” “这会儿去听戏?那戏子倒嗓了怎么办?” 廖勇这话,引来秦慕阳一阵轻笑,只有他们俩人单独在一起时,才有这种轻松气氛。 “那就遛会儿狗,再去公寓,难得这么好的天气!” “是!”廖勇应着,车速跟着提起来。 秦慕阳微眯着眼靠在座椅上,双手交叠在膝盖上,忽然又想起手上那个浅浅的月牙印,拇指轻轻在那个位置划过,低头去看,早已没有了印记。 一个念头突然就冒了出来。 “你觉不觉得,公寓里缺个女人?” 秦慕阳突然发声,廖勇愣了一下,问道:“需要我把百合小姐接过去吗?” “我倒觉得,她那个妹妹更合适!” 廖勇心惊了一下,才道:“四少看上的,自然是好的!” 秦慕阳没再答话,车里沉寂下来,风雨声哗哗地传进车厢,雨似乎更大了。 过了好一会儿,廖勇才又状似自言自语道:“我一直就奇怪,一只拉了弦的手雷,她怎么就敢去捡,还能扔出去,这事,换个兵来,也不一定能做到。” 秦慕阳脸含笑,并没有搭话。汽车兜兜转转,绕了半个城,雨越下越大,雨刷划过,溅起的水珠又铺满大半个车窗,黑暗的大雨夜,能见度及低。 秦慕阳没理会廖勇的絮叨,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突然,汽车一个急刹,让他猝不及防,身体往前一晃,差点撞到前面的座椅。 “怎么开的车?” 廖勇又看了一眼前面道:“好像撞到人了。”说着,去拿副座上的雨伞,“四少,我下去看看,别是伤着了。” 他撑着伞下了车,就见车前一个瘦弱的女孩子正蹲在地上捡什么东西,风雨极大,这女孩儿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单薄的衣裙尽湿,长发也凌乱地披散在脸上,还打着哆嗦,着实可怜。 廖勇正要上前,就听到身后车门一响,竟是秦慕阳下了车,他又连忙转身回去,挡在他面前,将雨伞移到他头上,道:“四少,这风雨太大,您先上车吧!” 秦慕阳却没说话,只往前去,廖勇连忙撑伞跟在后面。就见那车灯一片雪亮,雨地里一片水花四溅,那女孩蹲在地上捡散落的银元。她一手捏着捡到的几枚,另一只手在积水的地面着急地摸索,半天找不见。 秦慕阳微皱了眉,丝毫不顾已经湿了半截的长衫走近女孩。 “是这个吗?” 女孩抬头就见面前这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中,躺着自己遍寻不着的那枚银元。 在她抬头的那一瞬间,灯光打在她狼狈不堪的脸上。 “是你!” 秦慕阳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在这里遇见她。 杨锦心也微顿了一下,还是伸手拿了那枚银元。 “谢谢!”说着就起身跑走了。 “你去哪?”秦慕阳连忙喊她,却不见她回头,连忙招呼廖勇开车跟上去。 不过十来米的距离,就又看见了杨锦心,她仍然在雨中跑着,根本顾不上风雨,秦慕阳摇下车窗,朝她喊:“你去哪儿?我送你去!” 不知是不是风雨太大听不见他的声音,杨锦心一直没有转头,没有停下,直直跑到了一家诊所门前,上去拍门。 “是霍少爷的诊所!”廖勇说着将车停下。 秦慕阳下了车,就听见杨锦心急切又清冽的声音,伴随着“啪啪啪”的拍门声。 “霍大哥霍大哥” “这么晚了,诊所怎么会有人?”秦慕阳上前去拉她。 杨锦心猛地甩开他的手,吼道:“你走开!” 她怒气冲冲的样子让秦慕阳一怔,就见她继续急切地去拍门。 秦慕阳有些气恼,却不知为何,并没有怒气,只想到也许是家人生病了,还记得下午霍冬来提过,那个兰姨的药吃完了。 “如果是着急找医生,我让人去找军医如何?”秦慕阳这话,让杨锦心转过身来,满脸惶然。 “可以吗?” 说着这话的时候,杨锦心殷切地望着他,雪亮的车灯照着她,两颊沾着湿透的发丝,小巧的脸是透明的白,唇色也惨白着,打着哆嗦,那双让他念念不忘的眼瞳,水汽盎然,明亮欲滴。 “走吧!” 汽车在街上疾驰而过,杨锦心缩在后座紧靠着车门,小小的一团。她出来得急,只穿了单薄的衣裙,再加上被大雨淋湿,现在冷得发抖,她哆嗦着环抱着双臂,还隐隐能听到牙齿打颤的声音。 秦慕阳坐在另一边,看着离自己远远的她,叫廖勇开了暖气,车厢里很快暖和起来。 “你往这边来一点,暖风口在这边。”秦慕阳好心的提醒她,又准备去拉她。 哪想,杨锦心更是往后一缩,道:“谢谢,不用了,能再快一点吗?” 她只急切地望着前面漆黑的雨幕,连正脸都没给他一个。秦慕阳也不再管她,只近乎着迷地看着她白透明的侧脸,耳边的发丝干了,柔软的飞舞,美好的脸部曲线在车灯里时隐时现。 他突然觉得就这么看着她,待下去也很好。 廖勇先将二人送到百锦路,又掉头去接军医,杨锦心虽然不愿意,但也无可奈何,只得带着秦慕阳先回了家。 杨锦心压根没管身后的人,只快速地冲上了楼。秦慕阳也不恼,四下打量了一阵,这个大杂院是个两层楼的老房子,楼梯踩上去“吱吱呀呀”乱响。 院墙边,横七竖八堆满了杂物,一边的墙角下还有数盆花草被风雨拉扯。青石板小院也积着水,反正长袍也湿了半截,索性没再撩它,秦慕阳撑着伞,也上了楼。 刚到楼梯口,就听见一阵急促的咳嗽声,然后又缓和下来,秦慕阳顺着声音,走进右边的房间,果然看见杨锦心正弯着腰给床上的人喂水。 房间里昏黄的灯光朦胧一片,将伞放在门外,也不指望有人来招呼自己,秦慕阳自顾自地在房间正中的圆桌边坐下来。 这是一件很普通的房间,空间狭小,家具古朴且少,除了这张圆桌,就一个小衣柜,临窗一架老式架子床,细看已经漆印斑驳,远不及杨锦欢的丽景公寓来得精致。 杨锦心给母亲喂完水,转身就看见秦慕阳坐在那里,他那藏青长衫也湿了大半,颜色格外深。想到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语气也跟着缓和了一些。 “你怎么进来了?” 秦慕阳听了这话,不气也不恼,只坐在那里,漆黑的眼睛看着她,似笑非笑道:“那我就该在外面淋着雨么?” 杨锦心脸红了一下,总算添了几分颜色,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平淡的模样,走近来将茶杯放在桌上。 “不是这个意思,寒舍简陋,确实委屈四少了。” 她其实更想说的是,就这样进了别人的房间应是不妥的,尤其这屋子的主人是女性。 秦慕阳倒是没有半分不适,只问她:“你母亲是什么病?” “家母肺不好,老毛病了” 话没说完,身后床上的杨母又是一阵咳嗽,她又连忙转身去到床边。 杨母转醒来,挣扎着起身,杨锦心连忙去按她,“娘,您别起了,先躺着吧!” “咳我好像听见有人说话咳咳冬来吗?” “不是,您好好躺着。” “我坐坐吧,躺久了,胸口疼。”杨锦心听了连忙搀起母亲,给她身后塞个枕头。杨母触到她身上一片湿润,又摸向她冰凉的手,满心的心疼。 “这么大的雨,真难为你还去找大夫,都说了不碍事。” “没关系的,医生很快就来了,我有打伞,只是沾湿了一些,您放心,我不冷。” 杨母只叹了口气,偏头看过去,厚重的床帐挡住了她的视线,只隐隐见到一个男子坐在圆桌边。 “还说不是冬来,这么晚,哪来的男人!” “真不是霍大哥,我在路上遇到一位好心的先生,他的随从去请医生了。”杨锦心并不想母亲知晓秦慕阳的身份。 杨母紧紧攥着她的手,心里一急就说不出话来,只引来一阵剧烈的咳嗽,杨锦心知道母亲的担心,连忙安慰她。 “您放心,他不是坏人。” 说话间,楼下传来声音,杨锦心一喜,“您看,医生到了,您等等,我去一下。” 杨锦心挣脱母亲的手,又急匆匆地冲下楼去,果然是廖勇带着人来了,见到一身军装的两人,她微顿了一下,还是迎了两人上楼。 秦慕阳看着她一直细心地说着母亲的病史,从回来到现在,她一直围着母亲打转,没顾上自己浑身湿透的狼狈模样。面对医生的到来,语气急切却并不惊慌。 他对她的感觉越来越奇怪了,他疑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针下去,杨母很快就睡过去,军医开了药方,杨锦心皱着眉头,仔细看着药方。 秦慕阳奇怪她的举动,问道:“你能看懂?” “一点点。”杨锦心头也不抬地回答,又看向军医,“这个阿西匹林不好买,能换一个么,比如,用中药代替。” 军医对她的想法感到惊讶,“我可以帮你买药,但是,现在这是最好的消炎药,什么药都比不上它。” 杨锦心咬咬唇,并不反驳,“那就谢谢你了!” 军医又交代了几句,叮嘱她明天去取药,就跟秦慕阳行礼告辞。秦慕阳点了头,又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杨锦心送秦慕阳下了楼,雨小了一些,她一直来不及换掉的衣服还湿着,凉风吹来,忍不住打颤。秦慕阳见她的样子,停下来。 “你别送了,去把衣服换了,生病了怎么办?” 他说着话的时候,杨锦心就觉得鼻子痒得厉害,声音已经夹着厚重的鼻音,“今晚真是麻烦四少了,谢谢你!” “好了,好了,快回去!”秦慕阳突然有这些不耐烦的样子,转身就走,没再看她。 杨锦心只觉得这人真是喜怒无常,连连打着喷嚏,又觉得头重得厉害。 夜,确实深了。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六章 半夜淋了雨,杨锦心果然还是受了凉,昨夜鼻塞严重翻来覆去睡不着,天亮前竟发起低烧来,她害怕母亲知道自己生了病,天还没亮就起了床。等到早饭做好,整个人都快飘起来了,又连忙洗了冷水脸才去见母亲,说了今天去给她取药的事。 母亲的状况也没多好,还昏昏沉沉地惦记着昨晚的军人。 “心儿,你老实跟娘说,昨晚那到底是什么人?” 杨锦心只觉得头疼得厉害,又不得不应付母亲,“娘,您就别担心了,就是昨晚偶然碰到的,我也不认识!” 杨母并不太相信,可女儿不松口,她也只是叹气道:“娘就信你一回,如果再见到那位先生,要把诊费给人家,别欠人情!” “知道了娘,您好好在家,我去找霍大哥取药,很快回来。” 杨锦心说完飞快地抓起书包出了门,生怕母亲再问什么,只听到母亲在身后叮嘱她要给钱。 时间还早,到了诊所还等了一会儿,诊所的小护士才来开门,霍冬来当然没这么早来,小护士知道她和霍冬来的关系,忙不迭地去取药。 杨锦心坐在护士台等,越发头疼,整个人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锦心,你怎么在这儿睡?”霍冬来进门就看见她趴在桌子上。 杨锦心迷迷糊糊听见他的声音撑起来,咳嗽了两声,声音嘶哑的厉害。 “霍大哥你来了,我来给娘拿药,不小心睡着了。” “你生病了!”霍冬来看她的样子,连忙把公文包往台上一扔,就伸手去探她的额头,果然一片滚烫。 他手上的凉气让杨锦心缩了一下,自己懵懵懂懂也拿手去捧脸,水眸迷离地望向他,“我还好!” 霍冬来见她的样子,哭笑不得,绕过护士台就去拉她,“什么还好,都快烧熟了!” 将她拉进休息室,杨锦心确实昏昏沉沉只觉得头又痛又重,霍冬来把她往病床上一按,“我给你打一针,你就在这里睡一会儿。” 杨锦心摇头,又站起来,“不行,我得给娘拿药回去” “你生病了,需要休息才能好起来,不然谁照顾兰姨,听话,我去拿药给你打针,等一下!”霍冬来说完,也不理会杨锦心转身出去。 杨锦心还想追出去,却一阵天旋地转跌坐在床上,想来真是病得严重,就想着姑且睡一会吧。 霍冬来端着盘子进来时,杨锦心蜷缩在病床上睡着了,她烧得小脸通红,还微微发着抖,他连忙上前将被子给她盖好,又探了探她滚烫的额头,剑眉蹙起,赶快给她打退烧针。 一针下去药效很快发作,杨锦心一通大汗过后烧退下去,可能身体也舒服很多,她一直蜷缩着的身体伸展开来,睡得更香。 霍冬来一直在旁边照顾她,见她烧退下来,终于放下心来,又淘了帕子给她擦汗,看着她明丽的脸就出了神。 他记得那年跟母亲出去,母亲遇见了幼时的手帕交,兴奋地让他管一个美妇人叫“兰姨”,然后,他就看见了那个兰姨身边的小女孩。 “这是我的小女儿,锦心。”他至今都记得兰姨是这样介绍锦心的。 她岁的样子,梳着双髻包包头,一双眼睛透亮,见到他,落落大方的叫“哥哥”。幼时的锦心,圆圆的脸,并不比其他小女孩漂亮多少,只生得一双好眼睛,让人过目不忘,他也是如此。 当时母亲还说,要将那个妹妹给他说来当小媳妇,已经十三岁的他当然知道“小媳妇”的意思,还为此暗暗高兴了好久。 只是后来,母亲突然就再不提兰姨,更别提,说要给他当媳妇的妹妹,他撒泼打滚,闹绝食,逼急了,母亲也只是叹气。他后来才知道,兰姨的丈夫去世了,留下孤儿寡母无依无靠。那时,他父亲刚刚升到财政厅,都说他前途似锦,他变成了官家贵公子,而兰姨带着锦心住进了大杂院。 后来,他找遍了金陵的大杂院终于在百锦路找到了兰姨的新家,再后来,他就一直没断了跟锦心的联系,即使他出国去念书。 他知道母亲或许只是逗逗年少的自己,但他却知道,在见到锦心的第一面起,自己就当了真,这辈子都要跟锦心绑在一起。所以,他跟父亲抗争,执意去学了医,他不想自己跟父亲一样走上政治舞台,他只想跟锦心一起,平平淡淡,过简单的生活。 不过两个小时,杨锦心就醒过来,她揉揉眼睛坐起来,霍冬来连忙去拉她,和煦的笑脸温润如玉。 “你怎么不叫醒我啊,我睡了多久了?”杨锦心嘟着嘴,嘟嘟囔囔对他抱怨。 “不到两个小时,你急什么”霍冬来起身准备去端茶杯。 “啊”杨锦心一声惊叫,忙不迭地跳下床。 霍冬来眼疾手快地一只手将她捞进怀里,“这么急做什么?你还生着病,再着凉怎么办?把鞋穿上。”说着,又将她按在床上。 “哎呀,来不及了,我出来太久了,娘会担心的”她说着又站起来。 “也不急在这一时。”霍冬来不急不慌地又将她按下,“先喝点水把药吃了!” “哎呀,来不及了” “哪里来不及,我送你回去!” 然后,自己也蹲下来,拿起床边的鞋替她穿上,一气呵成毫不别扭,仿佛做惯了这件事。杨锦心心里突然就“噔”的一声,仿佛什么裂开来,酥痒的似疼非疼,连手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这样的霍冬来,仿佛又让她看到了那年冬天,气喘吁吁站在大杂院门口的小小少年,黑曜石般的眼睛带着如释重负的惊喜。 然后,这么多年来,以前家里所有的朋友都没了往来,除了这个隔三差五就来蹭吃蹭喝的少年。他总会在大门口塞一把零钱给自己,也是他,在三年前不远万里从日本汇了钱,将母亲从生死线上拉回来。 “霍霍大哥”这叫了快十年的称呼,也说不流利了。 霍冬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好了,现在我们可以走了!”他就蹲在地上,抬头看着她,眼睛里满是流光溢彩的温柔。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杨锦心也直直看着他,她前世是孤儿,曾不止一次想过会有个人爱她,给她一个家,可惜她的生命只有短短的二十年,一切都没来得及。 她一直想要问清楚,是什么原因,能让他能连续八年不间断的对一个人好。 “你是不是喜欢我!” 霍冬来想过无数次自己的表白场景,唯独没想过这个场景,自己喜欢的女孩目光灼灼地问自己,“是不是喜欢我”。 “我不是喜欢你,我是” 杨锦心提起一颗心,露出尴尬的笑,还想着怎么圆过去,就听霍冬来温柔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 “我——爱——你!” 眼泪就那么毫无征兆地流下来,她不敢眨眼,心里里乱糟糟一团,只剩下那三个字在脑袋里乱撞。 “怎么了?你要拒绝我吗?”霍冬来捧着她的脸,轻轻抵着她的额头,只觉得自己心跳加速。 杨锦心伸手环抱住他,觉得无比踏实,她从来都感激老天给自己的第二次生命,让她有了想要守护的家人,现在又给了她青梅竹马的爱人。 霍冬来只觉得吃了蜜似的的甜,也紧紧地抱住了她,“锦心锦心”再不会说另外的话。 “冬来,我好像也爱你!” 从诊所出来,两人的心靠得更近,霍冬来推了自行车出来,杨锦心只咯咯咯地笑。 “谁相信你堂堂财政厅厅长的公子,骑个破自行车啊?” 霍冬来故意挑了眉看她,一副浪荡公子的样子,“小姑娘,爷带你出去玩,去不去?” 杨锦心抬高下巴,噘着嘴,“你业务挺熟练啊,哄了多少小姑娘啊!” “就你一个小姑娘,我就哄了八年了,哪儿有精力再去哄别人!”一边说着,一边脱下西装给她裹上,“从今天起,后座不准坐啊!” “讨厌”杨锦心红着脸,跑到后面,也不管他把着车没,直接就坐上去。 霍冬来轻笑着,将她的手拉到自己腰上,“你得抱紧了,永远别放手,知道么?” 一句永远让杨锦心羞红了脸,猛地收回来,“我就不!” 霍冬来也不强求,只突然就搡了一下车,吓得杨锦心连忙去抱他。 “这就对了嘛!”霍冬来发出爽朗的笑声,神采飞扬。 大杂院的胡同口,一辆黑亮的老爷车停在边上,秦慕阳坐在后座上,手里拿着一只朱红的丝绒盒子,打开来,里面一只青翠欲滴的镯子,通身青润的光泽。今天去商场,看到这个,他突然就想起杨锦心纤细的皓腕,她戴上一定很好看。 女孩欢快的笑声由远及近传得老远,自行车慢慢悠悠从车前经过,少女露出莹白的小腿,坐在后座晃晃悠悠,她裹在西装里面,笑得娇俏。 “啪”的一声,手镯连同丝绒盒子掉到座椅下,幸好,车里铺了厚厚的进口地毯。 “四少”廖勇也看到刚刚那一幕,回头看一眼面无表情的秦慕阳,又瞄了一眼他脚下的盒子,一阵肉疼。 “回去吧!” 汽车慢慢倒出狭窄的胡同,终是绝尘而去。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六章 送了杨锦心去通源路,霍冬来匆匆赶回家,他急急冲上楼,准备了一下,提着医药箱就往楼下来。 “急着去哪儿?”大厅里,霍然和夫人携手而立,霍冬来轻挑眉,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 “爹,您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说这话的时候,脚下不停,仍然快步往门口去。就在他与父母擦肩而过的时候,霍然沉着脸,喝住了他。 “站住!” 霍冬来转身过来,看着父亲那带着薄怒的脸,又看了看母亲那严肃中带着担忧的面孔,有些不解,皱了皱眉,一脸讨好的笑。 “爹,妈,我有急事要出去一趟,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好不好?到时,我竖起耳朵聆听你们的教诲!” 哪知,霍然却不买账,厉声道:“少跟我嬉皮笑脸,今天不把事情说清楚,不许出这个门!” 霍冬来的笑瞬间僵在脸上,苦着脸看着母亲,哪知,霍夫人连同情的眼神都没给他一个,朝管家挥了挥手,挽着丈夫的手,夫妻俩一起走到沙发边坐下,一副要跟他长谈的架势。 大厅里的佣人悉数退下,霍冬来疑惑更重,只想着快点听父母把话说完,也跟着走过去,将医药箱放在脚边,挨着在侧面的上沙发坐下来。 “说吧,到底有什么事,这么急,让你们严肃成这样?” 霍然定定看了儿子几秒,话头在唇边滚了滚,终是咽下去,看向妻子,也没好气道:“你跟他说!” 霍夫人没想到丈夫会是这个态度,气恼地剜了他一眼,转头看着儿子,和往常一样温婉地笑道:“今天,李太太来我们家了,来给你保媒的。” “什么?”霍冬来吃惊地看向母亲,脸色都不好了,“妈,现在都民国了,您不会答应了吧!” 霍夫人见他这个态度,脸色变了变,“那个荣小姐是汇德银行董事长的千金,刚从英国回来,聪明漂亮,比你小一岁,正好相配。我和你爹都喜欢,我们已经跟荣家约好今晚让你们见一面。” “什么?”霍冬来这次吃惊地直接站起身来,皱着眉,一脸拒绝,“你们怎么可以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擅自替我做主,我不去!” “啪!”的一声,是霍然拍在小茶几的声音,“父母怎么不可以替你做主,我告诉你,别以为出去念了几句洋书,就学了一身洋做派回来,今晚去见荣家的人,就这么定了,你要是敢不去,我就打断你的腿!” 霍冬来对父亲这么气愤的态度,感到惊讶,想来一定是有什么人,在他面前说了什么,当下,态度软下来,“爹,我是觉得这太突然,再说,我跟那荣小姐也从未见过,这样突然不好吧!要不,先缓缓,我们慢慢接触?” “你少跟我耍你那小心思,就这么定了,你别出去了,好好给我在家准备,晚上给荣小姐留个好印象。”霍然说完这话,也不等霍冬来反应,直接站起身离开了。 霍冬来没来得及再跟父亲争论,只得又挨着母亲,苦着脸撒娇,“妈,我真有急事要出去一趟,您就让我出去一趟,我保证晚上一定去见荣家的人。” 霍夫人皱着眉,握着他的手,语重心长地道:“儿子,我知道要你突然接受荣小姐有点勉强。但是,你收收心,为我们这个家考虑一下,你父亲虽说当着个不大不小的官,可事事都得看别人眼色行事,有些事,咱们不能做,听妈妈的话,好好跟荣小姐相处,妈看了照片,是个顶漂亮的女孩子。” 霍冬来听了这话,心里不停地翻腾,紧蹙着眉,肃声问道:“妈,是不是有人在您面前说了什么?” “没有!”霍夫人摇着头,惊慌从脸上一晃而过,“没有的事!” 霍冬来心里明白,恐怕有什么人跟父母说了自己和锦心的事,低头想了想,又抬头目光坚定地看着母亲。 “妈,我知道,您可能听说了我和锦心的事。” 他无视母亲明显一副紧张至极的样子,接着点头道:“是,我喜欢锦心,我现在跟她在一起,等她读完书,我还要跟她结婚,妈” “不可以!”霍夫人激动地打断了他的话,“你喜欢谁,要娶谁,我都不管,就她不可以!” 霍冬来不解地看着母亲,“为什么,锦心她很好,妈,我不介意她家穷,兰姨还是您的好朋友,我跟锦心为什么就不可以?” “你”霍夫人急红了眼,又不忍心责怪儿子,“你真的不知道吗?那个杨锦心一边跟别的男人勾勾搭搭,一边拽着你不放,这样的女孩子,我怎么能让她进我霍家的门!” 霍冬来反而无谓的笑出了声,摇头道:“您从哪儿听来的,锦心不是这样的人,您误会她了!” “我不管,反正你不能跟她在一起!”霍夫人一扭头,有些任性地道。 “妈”霍冬来看着母亲的样子,有些无语,突然又记起杨锦心还等着他,连忙又低头看表,“我真有事,不跟您说了,以后您就会知道,锦心不是那样的女孩子,我先走了。” 说完起身就走,霍夫人连忙扬声喊他:“你去哪儿,今晚要去见荣家的人” 只见已经走到大门口的霍冬来,背对着向她招了招手,快步出了门,没再说一句话。 霍冬来去通源路上扑了个空,又赶忙往医院赶,杨锦心果然已经到了医院。杨锦欢还没醒来,睡着的她乖巧纯洁的像个孩子,杨锦心就坐在旁边,一动不动地守着她。 现在已经快五点了,两人连午饭都没有吃,霍冬来拍拍她的肩,还是那把温柔的声音。 “别担心了,她只是普通的感冒,很快就会好,我们先去吃点东西。” 杨锦心仍然看着病床上的杨锦欢,轻轻摇头道:“我不饿,我要在这陪着姐姐!” 霍冬来将她转过来,蹲下身看着她愁眉不展的小脸,漆黑的眼瞳里满满的心疼,却强打起笑意道:“你再饿坏了,谁照顾锦欢啊,再说了,等一下还要回去看顾兰姨,你不吃东西,怎么扛得住?听话,跟我去吃点东西!” 杨锦心看着他温柔的眼睛,突然就觉得很累,姐姐的反常与生病,似千斤重担压在她心上。她长长吐出一口气,伸手攀上了他的脖子,嗅着从他身上发出的,熟悉的清冽的味道,觉得无限安心,再没有烦恼,只想着就这样一直到老,就好了。 最终,两人还是没有出去医院,霍冬来出去买食物,杨锦心坐在花园的长凳上等他。现在静下心来,她才有时间仔细琢磨姐姐的异常。 中秋节和姐姐一起出游时,一切都还很正常,在这一个月时间里,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她总是念叨着来不及,到底是什么事让她觉得来不及? 姐姐的异常,隐隐让她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这是一种近似恐惧的不安,现在坐在这里细想,都有种突然被击中的心悸。她不由得抱着双臂让自己蜷缩起来,内心深处那种让她窒息的冰凉刺骨的恐惧感,让她微微颤抖着。 杨锦心抬头向远处张望,还是没见霍冬来的身影,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思念过他。她渴望有他在身边,渴望他带给她的那种安心温暖的感觉,这或许就是她会喜欢他的原因所在吧! 一直过了很久,天都渐渐暗下来,霍冬来才提着东西出现在走廊上。 霍冬来看她翘首以盼的模样,心里止不住的欢喜,他喜欢她依赖自己的感觉。 杨锦心也看到他空出一只手,朝她招了招,他和煦温暖的笑容,在逐渐暗下来的夜空中闪闪发光。 她站起来,看他朝自己走过来,丰神俊朗,那种席卷而来的恐惧感又如潮水一般飞快地退去,感觉体温又重新回到了自己身体里,温暖如春。 杨锦心坐在长椅上,目不转睛地看着霍冬来替她剥着茶叶蛋,一边漫不经心地道:“在路上碰到廖勇,聊了两句,从来没觉得他话多,但是今天他分外啰嗦,时间就耽搁了,等急了吧!” 杨锦心并不知道他说的廖勇是何人,也没多加追问,只点头道:“我怕你不回来了!” 霍冬来一挑眉,笑一笑道:“不许胡思乱想,我永远都不会丢下你!” 杨锦心突然就觉得眼泪上涌,轻轻地吸吸鼻子,将那涌上心头的感动压下去,原来自己想要的不过是一个永远。 霍冬来也不多说,将剥好的鸡蛋送到了她嘴边,杨锦心脸红了一下,伸手去接,被他移开,不以为然地样子。 “就这么吃吧,你别用手了,一会儿一手的卤味。” 杨锦心水盈盈的眸子看着他,“那你也一手的味道啊!” “我是男人,怕什么,等一下饿了,正好拿手闻闻味。” 杨锦心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眉开眼笑,略带着羞涩,如夏花一般绚烂。 与此同时,在幽远寂静的乌衣巷的一栋白色小楼里,二楼的书房已经亮起了橘红色的电灯,那正皱眉看着军事地图的年轻男子,听了副官一丝不苟地报告,眉头皱得更紧,好半天才抬起头来,冷笑一声道。 “擅自离开军营,该怎么处置?” 同样年轻的副官,沉吟了一下,啪的一声站的挺直。 “是!”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七章 下午三点钟,圣安女中的下课铃准时响起,统一穿着蓝衣黑裙的女学生三三两两从学校里出来,杨锦心也提着书包跟同学说再见。一转头,就看见一身白衬衣黑麻灰西裤的霍冬来,他正看着她,一手扶着自行车,一只手朝她招了招,高大的身材,和煦的笑脸,丰神俊朗。 “你怎么来了?”杨锦心脸红了一下,小跑过来,拨了拨额上的刘海。 霍冬来指着把手上挂着的打包好的油纸,“今天陪你跟兰姨提前过中秋,走吧!” 一路不停,很快就到了百锦路,大杂院的邻居都是一起住了好多年,霍冬来常常免费给院里的人看病,遇到手头紧的时候还赠送药品,大家见着他都纷纷打招呼。 霍冬来抢在杨锦心前头上了楼,进门就高喊:“兰姨,我来看你了!” 杨母正弯腰擦着桌子,见到他,连忙扶着腰吃力地站起来,“冬来来了,快坐!” 霍冬来连忙上前扶住了她,“兰姨,您怎么下床了” 杨母连忙示意他小声,却已来不及,就听见杨锦心略带责备的声音。 “娘,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等我回来再收拾,您怎么又不听呐!” 霍冬来朝杨母咧嘴做了个鬼脸,杨母只好一脸讨好的看着女儿,“没做多重的活,娘不是看你辛苦吗?每天跑来跑去的,没停过!” “您好好养着身子,就是疼我了,我年轻最不缺的就是力气,跑跑腿怎么了” “哎哎哎”霍冬来连忙打断杨锦心的絮叨,“能去做饭吗?我还急着走。” “你去哪?”杨锦心和杨母异口同声地问道。 霍冬来见成功地转移了母女俩的视线,扶杨母坐下,哭丧着脸说:“还不是我老子,非要给我在军部安个职,我个学医的,可不就给安到第九军里当个小军医么?” “第九军?”杨锦心皱了眉,眼里满满的担忧,“那个第九军常年在外驻防,霍厅长怎么把你安到前线去,出了事怎么办?连中秋都不在家过吗?走的这么急,诊所怎么办?” “哎现在哪里有仗打,我爹八成是觉得,前线好立功升职,送我去镀金的。”霍冬来满不在乎,“再说我们家过个节,忙着来送礼的,忙着去送礼的,一点味道都没有,我提前走了才好。” 又自己倒了杯茶,继续说:“我正要跟你说诊所的事,我收拾了一些常用的药品,明天给你送来,我走之后诊所就暂时关了。我现在听我爹的话,将来才好娶你进门!” 杨锦心脸红得很什么似的,都没好意思去看母亲,“不跟你说了!”转身跑了。 倒是霍冬来抓了抓头发,看着杨母,露出一丝羞赧,“兰姨,我说真的,我会对锦心好!” 杨母却微微皱了眉,低不可闻地叹气,“你是个好孩子,只是你们家” “只要兰姨您不反对,我父母都管不着我,您放心,我会对锦心好!”霍冬来蹲下来,满眼请求地望着她。 杨母终是不忍拒绝这个对自家不离不弃的年轻人,只是心里满是深深的叹息。 “好!” 她不忍说出口,他们都还太年轻,不懂得门当户对会被看得多重要。 吃了饭,杨锦心送霍冬来出来,一路叮嘱他,“一定要小心,万一打仗了,别往前冲!” “知道了,知道了!”霍冬来捋捋她耳边的碎发,这动作让杨锦心羞红了脸,不自觉就低了头。 霍冬来从裤袋里摸出一只白玉夹子,给她戴在耳边,莹润的光衬着她如玉的脸颊格外好看。 “真好看!” 杨锦心抬眼看了他一眼,脸更红了,“什么好看?” “你把这发夹衬得好看了!” 抬手摸了一下,杨锦心看着他情意流淌的双眼,第一次握住了他的手。 “我等你!” 霍冬来只觉得心被塞得满满的,暖意横冲直撞快要溢出来,将她搂进怀里,再说不出话来。 第三天就是中秋,天公不作美,竟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姐姐锦欢几天前就说了丁香请她们去桂园玩,邀她一起去,吃了早饭,杨锦心安顿好母亲就出了门。 桂园,顾名思义就是种满桂花树的园子,里面亭台楼阁,清泉假山,风景优美,是金陵城里文人政客常去的风雅之地。如果不是姐姐相邀,以杨锦心这种大杂院出身,一辈子都别想踏进来。这也是为什么听说来桂园,她没拒绝的原因,她一直想亲眼看看民国时期的江南园林。 在桂园门前,又汇合了另外两个结伴而来的玫瑰园的小姐妹,一行四人从前门进了园子。 前面老仆人带了路,慢慢悠悠走在青石小路上,四周都是枝繁叶茂的桂花,浓郁的花香环绕。老仆人告诉她们哪个园子被哪个大人物包了,叮嘱她们别乱跑,自己就颤颤巍巍走了。 好景致的园子都被包了,难免有点遗憾,但丝毫没影响女孩们的兴致,很快就结伴钻进了林子各自玩乐去了。 杨锦心也挽着姐姐的手,撑伞往里走,一边跟她说着家里的事,“娘的身体好多了,你别担心,冬来说只要好好养着,不会有大问题。” “嗯,家里的事,你就多操点心,需要钱就跟我说。” “现在不缺钱了,我还想着把娘送进教会医院去看看西医呢,冬来也说,娘去住院会更好!” “怎么好就怎么来,你看着办,我倒是发现了一个新问题”杨锦欢转身过来看着妹妹,一本正经的模样。 杨锦心明亮的水眸看着她,满是不解,“什么问题?” “咳咳”杨锦欢假装咳了两声,美目闪着狡黠的光,“之前的霍大哥,什么时候变成的冬来?” “啊!”杨锦心羞红了脸,跺脚道:“我要跟娘说你欺负我!” 杨锦欢拉了她的一只手,看她红霞般的小脸,“跟姐姐有什么好害羞的,你跟他本来就是青梅竹马,之前你太小,我们都没说破罢了,你们这样挺好!” “姐姐”杨锦心摇着她的手臂,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好了好了,跟你说正经的!”杨锦欢理了理她批散在背后柔软的长发,乌黑的眼瞳发出欣慰而又忧伤的光泽,“你要赶紧想想去念哪里的大学,姐姐好给你准备钱,将来,咱们风风光光嫁进霍家去,别让人小瞧了去!” “姐姐”杨锦心听了姐姐这话,只觉得心里被堵住了似的,眼泪跟着就掉下来,伸手紧紧抱着姐姐单薄的肩膀,再说不出话来。她一直在想,自己上上辈子一定做了很多很多的好事,老天爷才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哪怕来到这民国乱世,她也觉得,自己是史上最幸运的穿越者。 杨锦心只呜呜的哭着,惹的杨锦欢也掉了泪,姐妹俩好一会儿才分开来,相互安慰了半天,才往园子更深处走去。 雨中的园林别有一番风味,迷迷蒙蒙的一片。小楼上,秦慕阳倚在窗前,看着眼前雨雾蒙蒙,桂花香浓了一些,争先恐后往鼻腔里钻。 他俊美的脸庞上却没有任何表情,眉宇间,平滑得看不出一丝心绪。异样的张力不断扩散着,产生了一种让人无法接近的强烈疏离感。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正是他极度不耐烦时,散发出的濒临爆发的气息。 “四少。”轻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您之前答应我的” 话还没说完,廖勇刀一般的眼色直射过来,丁香颤抖了一下,没敢再说话。 秦慕阳看着远处那绯红的竹伞一点点走近,伞下的两人在楼前一株老桂花树下停住,那花枝开得极低,就见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探向了枝头,又猛地缩回去,一张骨瓷般的小脸伸出来,左右看了两眼,然后,那手又飞快地伸向枝头,摘下一簇小花。这下总算得逞了,之后就听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响起,伞下的姐妹俩忙不迭地跑远了。 “廖勇。”秦慕阳右手支在窗沿上,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脸上不觉带了点点笑意。 “是!”廖勇行了礼,又转身对丁香道:“请吧!” 丁香露出娇艳如春花般的笑脸,连忙向秦慕阳行礼,拢了一下奶白色流苏披肩,丰臀轻摆着往楼下去。 走了一段路,前面就有个古色古香的八角凉亭专程供人歇脚,杨锦心飞快地冲进了亭子里,余下杨锦欢腰肢轻摆,独自撑伞慢慢悠悠进来。 杨锦心看着姐姐走动起来,裙角都不曾翻飞一下,这才是母亲幼时教导她们的大家闺秀做派,她看着姐姐一身紫底绣金线的修身旗袍,鹅黄织锦披肩,整个人犹如满月一般美好。 “你这是什么眼神?”杨锦欢走进来,一戳妹妹的脑袋,让她成功缓过神来。 杨锦心噘嘴揉着脑袋道:“谁让你这么美,我都被迷死了。” 杨锦欢笑着剜她一眼,入骨的媚意自然天成,“懒得理你!”说着收了伞,靠着栏杆坐下。 “哎,这个雨下大了,晚上没有月亮看了。”杨锦心靠着姐姐坐下,反身趴在栏杆上,拿右手去接檐上滴落下来的水珠。雨水打在她水葱般的指尖,水花四溅惹得她微眯了眼。 “小时候,娘都白教了吗?你坐成这个样子,也只有那霍冬来不嫌弃你!”杨锦欢总是抓住机会对她各种说教,她虽然支持妹妹读书,却也看不惯那些新学将女孩教的不伦不类,她虽身在风尘,却一直是个旧式的女子。 杨锦心才不管她,仍然伸手去玩水,这是前世在孤儿院常做的事,刻在骨子里,也并不反驳姐姐,只转了话头,“丁香姐姐怎么还不到,别等会儿让我们给钱吧!”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八章 “让谁给,也不敢叫二小姐给啊!”娇媚的声音突然插进来,杨锦心吐了吐舌,回头看着来人,满脸讨好的笑。 “我就说刚刚香风阵阵,把桂花香都比下去,准是谁家的绝色美人到了,这一回头,可不就是仙子姐姐到了么?” 丁香闻言拿帕子捂嘴,笑得花枝乱颤,“哎哟,哎哟”了半天才说出完整的话来,“你呀你,这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早上喝了蜜来的么?” 杨锦心这下倒坐得端端正正,明眸皓齿的模样,笑眼弯弯,偏做出一副正经的样子,“丁香姐姐本来就长得好看,我不过说了实话罢了。” “我是说不过你的。”丁香说着走向杨锦欢,伸手拉的她起来,“别总坐这儿了,我在那边组了牌局,就差你了。” 杨锦欢看了眼杨锦心,抽回了手,“跟妹妹来的,我就不去了,你们好好玩。” “哎呀,就在前面的小楼里。”丁香又拉了她的手不放,“二小姐跟我们一起去,这次来玩的,可都是些官太太,有警察厅长的三姨太,还有个作战参谋的二姨太,一个我,可不就缺个你么,你再不去这牌局就散了,别让我下不来台嘛!” 丁香摇着杨锦欢的手臂缠着不放,“她们都是你的歌迷呢,出身又跟咱们差不多,就去打打牌又不会怎么的,二小姐要是看腻了,隔壁的包厢早包下了,再让人送几本书过来看看,时间可不就过去了么,这也是下雨出不去,不然谁稀罕窝在屋里呀!” 话说到这份上,再不去就说不过去了,杨锦心乖巧地站起来道:“那就去吧,也难得出来玩。” “对对对,二小姐说的对,走走走!”丁香连忙拉着杨锦欢往外走。 “哎呀,拿着伞!”杨锦心赶忙抓起伞递给姐姐,“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那怎么行?”丁香突然神情紧张地转身过来,看杨锦心一脸惊讶的模样,转而笑道:“我是说,你一个人待在这儿,这如花似玉的模样被人冲撞了可怎么好,一起去,一起去。” 杨锦心有些惊讶她的态度,但又觉得她说的也在理,只得跟姐姐一道,跟着丁香往前面的小楼去。 丁香带她们来的这小楼位于桂园后园,杨锦心进来就开始左顾右盼,“丁香姐,之前那个老头说这里被人包了,原来是你这么有钱啊!” “难得放假,大家玩玩嘛!”丁香干笑了一阵,杨锦心越发怀疑,又看姐姐一副泰然的模样,并没多想,只跟着往前走了。 上了二楼,丁香推开一间朝南的房间,“就委屈二小姐在这里等我们了,我们就在前面第三间打牌,等一下我让人送几本书过来,你先坐着。” 杨锦心灵动的双眸转了转,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房间,说道:“我跟你们一起去吧,顺便也给两位太太打声招呼。” “哎哟,不用,说是官家太太,出身都没好到哪里去,你这冰清玉洁的姑娘,跟她们混在一起干什么?” 她这话一出,杨锦欢就变了脸色,丁香也立刻反应过来,尴尬地笑了两声,“那个我不会说话,但总是这个理,对吧!” 杨锦欢杏眸盛满苦涩,无奈看着妹妹道:“丁香说的对,你就别去了,就在这看看书也挺好,我去陪着打两圈,很快咱们就回去,今晚陪娘过中秋。” 杨锦心看着姐姐的样子,也是说不出的苦涩心肠,只得点头道:“好!” 看着姐姐她们走进前面的房间,杨锦心还是觉得有点奇怪,倒也没作多想,关上了房门。 这房间布置得也是古色古香的味道,正面挂着宁静致远的匾,墙上一副松石图,房间正中的圆桌上放着一副白瓷镶金边的茶具。流光溢彩的模样,让她好奇地去摸了摸,茶壶里还有着略微烫手的温度,她想,这果然是有钱人喜欢的地方,服务这么周到,茶都提前泡好。 一人待着有点无聊了,也不知道送书的人什么时候来,杨锦心推开窗户往窗外看去。 外面烟雨蒙蒙,正应了这江南的景,雨水打湿的桂花香平淡了一些,被凉风一阵一阵打着滚儿送来,沁人心脾。 又伸手出去接水珠,温热的掌心很快被凉气浸透,冰冰凉凉还算舒适,一只手玩不够,杨锦心踮起脚,两只玉藕一般的手臂都伸到了窗外。 断线珠子般的水珠滴下来,额前细碎的刘海连同她卷翘的长睫都很快被水汽侵染,她微眯了眼,将手心里接到的点点檐水,翻来倒去玩得不亦乐乎。 “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进来,杨锦心头也不回地道:“把书放到桌上就好了。” 然后就是拉动椅子的声音,之后就没了动静。杨锦心疑惑地转身过来,见到来人踉跄着后退了一步,紧贴在窗户上,笑意瞬间僵在脸上。 “你怎么在这儿?” “过来坐!” 一身铁灰军装的秦慕阳正坐在桌前,侵略性十足地看着她。杨锦心今天一身裸粉色连衣裙,长及脚踝,纯白的腰带在后腰系成大大的蝴蝶结,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一头乌黑的长发,辫成松松的长辫子垂在脑后,左耳边一只白玉夹子发着莹润的光泽。 这是秦慕阳第一次看到她穿西式连衣裙的模样,那张莹白如玉的小脸,配上精致无暇的五官,整个人俏丽如莲般清新动人。 见她看过来,抿嘴一笑,褪去冷气的他,俊美无双。 杨锦心僵硬地扯了扯唇角,紧紧靠在窗户上,“可能是我走错房间了,打扰了四少,我这就离开。” 说完,朝他略弯了弯腰,匆匆往门口走去。 “这个园子,今天都被我包了,你走到哪儿去?”秦慕阳低沉的嗓音,平静无波。 杨锦心停下脚步,心里已明白之前为什么总觉得丁香奇怪了,暗暗握了握拳,湿漉漉的手心,冰凉得就像她的心。 只得又转过身来,微低了头,又是那副平淡的模样,“算来还是扰了四少的清净,姐姐她们在前面打牌,我去看看。” “这层楼总共只有几个房间,你听听有没有打牌的声音。”秦慕阳不再看她,兀自倒了两杯茶。 房间里安静下来,果真除了窗外雨打屋檐的声音,再没有其他杂音。杨锦心突然就恼怒起来,又不能发作,气白了脸。 总算看到了她脸上起伏的情绪,秦慕阳反而笑脸更大,端起茶杯走到她面前,递过去。 “坐会儿吧,等下送你去见姐姐。”见她还是低头一副气呼呼的模样,话头一转又道:“你母亲怎么样了?” 听他提起母亲,杨锦心抬起头看向他,仍然面无表情,但却伸手去接他手中的茶杯。她冰凉的指尖触到他温热的大手,让他的心不由动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就向前探去,杨锦心却已接过茶杯,让他的手扑了个空。 “上次多谢四少相助,锦心以茶代酒敬您一杯,谢谢四少!”说着,仰头喝了杯中的茶水。 走过去放下茶杯,杨锦心又转身过来,身姿婷婷离他不远不近,乌黑的水眸看着他,带着浓浓的疏离感,“今天中秋还要赶着回家过节,我真要走了,打扰了!” 屋里的空气突然变得压抑起来,秦慕阳走过来重新坐下,食指一下一下地捋着茶杯的边缘,周身冷气重聚,他漆黑的眼瞳看着她却是浅浅的笑道。 “军医官跟我说了你母亲的病,积劳成疾,肺部感染严重,我先安排她去医院住段日子,看看效果,如何?” 说到这里,杨锦心水漾的眼瞳微闪了一下,却仍是拒绝的态度,“多谢四少关心,家母的病一直都是冬来在照料,他说只要好好养着就行,就不劳烦四少了。” “哦,是这样!”秦慕阳冰冷的眸子戏谑般地看过来,“现在,冬来不是去第九军就职了吗?再有个意外状况,恐怕赶不回来吧!” “是你”杨锦心咬咬唇,脸色更是变成透明的白,双手不由捏成了拳,死死压住内心的火气,她明白现在绝对不能惹怒他。 秦慕阳直直看着她泛红的眼眶,那里有着让他着迷的坚定和真挚。他又见到了这种与众不同的眼神,她看着杨锦欢是如此,看着杨母是如此,甚至看着圣婴堂的孤儿也是如此,现在,多了个霍冬来。 她是从来都敢直视他的眼,但却找不到这种情感,有的只有淡淡的疏离。就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是她,他想要在她眼中看到她对自己的情感,看到对自己与众不同的更为深重的情感。 “冬来人还年轻,霍厅长托人提了几次,我就想,让他去历练一下也好。”秦慕阳这话说得漫不经心。 杨锦心狠狠顺了口气,语气依然保持着平稳,“军队那么多,四少为什么要让他去第九军?” “那里,不是离你远么?”秦慕阳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脸上依然带着浅浅的笑意,并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 这让杨锦心无言以对,脸色由白转红,再由白转红,内心五味杂陈,只紧紧咬着下唇,眼帘低垂。 “不管怎样,我都等着他。”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九章 秦慕阳冷笑一声,看着她的眼色也随之冷冽起来,她就站在那里,垂着头不看他,双手攥着裙摆,纤细的指尖泛着白。身上的连衣裙是荷叶边的短袖,玉藕般的手臂光秃秃地泛着莹润的色泽。 心里一动,就站起来走近一点,从军装口袋里掏出一只朱红色的丝绒盒子,打开来,里面一只莹润明净的玉镯子,通身翠绿。 “这是我帮你挑的,试试看!” 杨锦心抬眼看了一眼这镯子,皱了皱眉,摇头道:“四少真是大手笔,锦心受之有愧!” 秦慕阳看着她淡漠的脸,也不管她,自己将镯子拿出来,拉起她的手就套上去。 玉镯子套上她纤细的手腕,青翠莹润的光芒,衬着她瓷白如玉的肌肤,呈现出一股让人望之出神的美。 “真美!”秦慕阳发自内心地赞叹,这镯子果然是没选错。 杨锦心猛的收回手,就去褪手上的镯子,秦慕阳皱眉,“褪了干什么,哪个女孩儿,不戴个首饰,它又不咬你。” “东西太贵重,我不能接受。”杨锦心又将镯子塞给他,却被他趁机握住了手。 “这么美的手,不戴首饰可惜了,下次给你选只宝石戒指,如何?”秦慕阳紧紧捏着她的手不放,入手一片细滑绵软,竟让他不想放手。 杨锦心气红了脸,用力想要挣脱他的手,“你放开!” 秦慕阳这次并没为难她,松开她的手,抬起手里的镯子,翻来覆去看了一遍,自顾自地说话。 “我看着东西挺好的,也算通透,你不喜欢,下次换个另外的,好不好?” 杨锦心后退两步,离他远一点,心里已经着急起来,不知道姐姐被带去了哪里。 “谢谢四少,我不要,你留着送别人吧!” “对,送你姐姐挺好!”秦慕阳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看着她,唇角勾起,笑得不以为然。 “四少为什么要这样?你应该知道我姐姐对你的心意?”杨锦心毫不掩饰的愤怒在眼中乍现。 秦慕阳继续向前逼近,脸上似笑非笑,“哪又如何,这并不妨碍我想要你。” “你”杨锦心气得厉害,急急喘着气,“我已经有男朋友了,请四少放我走吧!” 秦慕阳却缓缓摇头道:“从来没有人敢跟我抢东西!为了冬来好,我劝你还是跟他分手的好。” 杨锦心气红了眼,眼泪摇摇欲坠,秦慕阳着迷地看着她水雾缭绕的眼睛,就是这双眼睛让他念念不忘。 “锦心,你说你要什么?只要你点个头,凡是你要的,我十倍百倍的给你!” 杨锦心皱眉看着他,摇头道:“像我这种穷人家的女孩,只想要普通安宁的生活,我配不上四少!” “我想要你,这么简单的事,哪来的配的上配不上,只要你愿意,其他都不是问题。我在乌衣巷有套公寓,你跟你母亲住过去,我给你母亲找专门的医生医治,也免得你再淋着大雨,半夜三更地跑出去。”秦慕阳不管她的拒绝,只一味说着自己的打算。 “然后呢?我就在那里,日复一日的等着你的宠幸?”杨锦心冷冷地看着他,咬着牙不让眼泪滚下来。 秦慕阳见她快要哭出来的模样,难得一见的迷茫从眼中划过,“当然,你想要过门也可以,但要等我结婚之后。” “四少真是好打算!”杨锦心的语气近乎冻结的冰冷,“但是,那不是我要的生活,请四少高抬贵手。”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然后廖勇的声音传来。 “四少,百合小姐过来了!” 这个消息,让杨锦心心跳加速,她不知道如果姐姐知道秦慕阳对自己的想法,会有什么后果,更何况,他们俩人还孤男寡女的在一个房间内待了这么久。 “四少”她声音软下来,眼中是明显的不安,“请看在姐姐对你的一片真心,就算,你不能回应她,也请别伤了她。” 秦慕阳仍是那冷冰冰的似笑非笑的神情,举起手中的玉镯子,慢慢把玩着。 “廖勇!” 房门应声打开,杨锦心白着脸,紧紧绞着十指,无处可退,只得僵着身子站在原地。然后,就见杨锦欢走进来,见到屋里的情形,面色僵了一下,唇角勾起,还是那把轻软的嗓音。 “四少我都不知道你在。” 秦慕阳似有似无地瞄一眼站得远远的杨锦心,她低着头,却明显一副紧张至极的样子。 轻笑了一下,朝杨锦欢招招手,后者笑颜如花地偎进他的臂膀,右手上还拿着那只玉镯子给她看。 “你看,我给锦心挑的见面礼,她不肯收,送你了!” 杨锦欢的笑僵在脸上,手抖了一下,终是接过来,“妹妹还小,这东西太贵重!” “哦,是这样!”秦慕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右手托起杨锦欢的下巴,露出迷人的微笑,“今天中秋,要早点回官邸去,你不会怪我吧!” 杨锦欢痴迷地看着他,“怎么会?” “乖!”秦慕阳说着,低头在她唇角轻轻印下一吻,“走吧,送你们回去!” 汽车后座,秦慕阳和杨锦欢理所当然的并排坐在了正位。今天多了另外的司机,副驾驶当然变成了副官廖勇的位置,杨锦心只得坐到倒座上,也不知道秦慕阳是不是故意,反正,两人落座之后,正好面对面。 杨锦心浑身说不出的难受,上了车只装作淡漠的样子侧头看着车窗外。杨锦欢也是尴尬不已,因为秦慕阳一上车就紧紧捏着她的手,她不敢挣脱,只小心翼翼看了看妹妹,见她始终看着窗外,心里倒平静了几分。 秦慕阳反而不胜在意,一边握着姐姐的手不放,一边将眼光放在对面妹妹的身上,不闪不避,仿佛对峙一般,不发一言。 感受到他辣的眼光,杨锦心心情复杂,一边是对他满心的厌恶,一边又担心姐姐看出什么来,十指紧紧绞在一起。 秦慕阳还是慢慢把玩着杨锦欢莹润的手指,看着杨锦心的脸上,慢慢透出红晕来,那样清丽脱俗的美丽,让他看迷了眼。 他凝望着她,淡淡一笑道:“锦心小姐生得一双美丽的手,却没个饰物。百合,我是挑不出她喜欢的东西了,你去帮我挑份礼物,给妹妹做见面礼。” 杨锦欢看着他,满脸的忐忑不安,心里乱跳,半天找不到理由反驳。 反而是杨锦心转头过来,眼光从二人面上快速划过,“多谢四少,我们穷人家的孩子,没那福气,当不起贵重的物件。” 秦慕阳只浅浅笑着,道:“像锦心小姐这样的美人,一般的俗物自然是配不上的。”又顿了顿,凝视着她,语气突然变得温柔起来,“只要你点了头,我保证,你是要什么有什么的。” 这明显的暗示,霎时让车厢里沉寂下来,杨锦心皱眉挂上了明显的恼怒,她慌忙去看姐姐,就见杨锦欢惨白着脸,红唇哆嗦着,半晌才勉强挤出一个惨淡的笑意。 “四少,妹妹她订了人了。” “哦,是这样!”秦慕阳上车以来,第一次看向她,眼光凌厉尽显,“我慢了一步,那太遗憾了!” 杨锦欢被他这眼色镇住了,捏着绢帕的手不自觉抖了抖,眼泪摇摇欲坠,唇角勾起,扯起一个类似于哭的微笑。 汽车最终在丽景公寓楼下停下来,杨锦心忐忑地跟在姐姐身后上了楼。她看着姐姐神色如常地换了一身蓝底白印花的棉布旗袍,解了盘发,洗去精致的妆容,瞬间变成了那个记忆中,朴实无华却又清澈动人的杨锦欢。 杨锦心一直小心翼翼地跟着她乱转,不停打量着她的脸色,她踌躇着想要说点解释的话,却不知怎么开口。 直到姐妹二人出了公寓,走到了大街上,杨锦心还是没能开了口,倒是杨锦欢主动拉了妹妹的手,一脸恬淡的笑。 “你不用说什么,我都懂,你也别怪姐姐想得多,他那种人,自然是要什么有什么的,你听姐姐的话,早点跟冬来定下来,或者出去读书,离开金陵吧!” 杨锦心很欣慰地舒了口气,瞬间恢复了那清新灵动的模样。 “我们不是已经说清楚了么?这花红柳绿的金陵城,说不定转身就把我给忘了,姐姐放心,我不是那种女孩儿。” 说着,停了一下,小脸隐隐泛着红霞,声音明显低下来,带着娇羞,“我喜欢冬来,这辈子,只想跟他在一块儿。” 杨锦欢看着她的样子,露出一抹苦笑,心里就想,怕是没那么简单了,嘴里却又说着另外的话。 “你这话该是跟你那个霍大哥说去,对着我诉什么衷肠啊!” “啊”杨锦心脸红的快滴出血来,“姐姐,你欺负我!” 姐妹俩说笑着,之前的阴霾仿佛离她们远去了,杨锦心逗着姐姐笑,心里却一直结了个梗,要找个机会跟姐姐好好谈谈那个秦慕阳了。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章 杨锦欢难得回一趟家,杨母见着她自然高兴,连带着精神好了不少,一家人乐呵呵的过了个温馨的中秋之夜。 这个夜晚一直下着雨,雨点打在青灰瓦上,沙沙作响。杨锦心点上小小的煤油灯,灯火闪烁,映在杨锦欢明丽的脸上,时明时暗。 “又没停电,干嘛要用煤油灯啊?”杨锦欢收拾完坐在床上,就见妹妹忙里忙外的去点灯。 “电费更贵啊,煤油就便宜多了。”杨锦心放下油灯,又从柜子里抱出来一只不大的铁盒子,这才抱着盒子往床边来。 “这是什么东西,这么宝贝?”杨锦欢往里面挪动给妹妹让出位置来。 杨锦心也不说话,只找个舒服的姿势坐下来,这才兴奋地抱着盒子,看着姐姐,道:“这是我们家的百宝箱。” 说着慢慢揭开铁盒子,杨锦欢看着小半盒子的银元纸币,瞪大了眼,微张着嘴,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你哪来这么多钱?” 杨锦心抿嘴一笑,“我存的啊,姐姐每个月给的生活费,我平日里去教钢琴课的工钱都存在里面了,娘的病花了一些,但是你这一年来不是挣得多么,一来二去的,就攒下来一些,我数过了,差不多快要有一千块了。” “你是不是,又没在学校吃午饭啊?”杨锦欢看着瘦小的妹妹,又看她攒下的钱,就想起三年前,她也是天天饿着肚子去上学,偷偷把午饭钱省下来。 “我有吃,我们现在不是有钱了吗,你看我现在长的多好!”杨锦心拍拍自己的手臂,忙着给姐姐证明。 杨锦欢每到这种时候,就忍不住鼻酸,现在也不例外,见她又低下头去抹眼泪,杨锦心连忙去拉她的手,语气急切。 “哎呀,姐姐,你别这样,我真的有好好吃饭,我们家这几年来,真不缺钱,我们过的真的挺好的,你这样明天眼睛肿了,娘又该多想了。” 提到母亲,杨锦欢总算吸着鼻子忍住了眼泪,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回握住妹妹的手,不放心的叮嘱她,语气严肃认真。 “你给我听着,要好好吃饭,好好读书,没钱了就跟姐姐说,不许再跟以前一样了,听到没?” 杨锦心忙不迭地点头,“嗯嗯,可是姐姐,我有话要跟你说。” 杨锦欢疑惑地看着她认真的样子,道:“说吧,什么事?” “那个”杨锦心咬咬唇,声音低了一些,却分外认真,“姐姐,你看我们现在也有钱了,你把工作辞了吧,同学说有家教的工作又介绍给我,一天差不多能挣两块钱呢,你回来好好休息,我赚钱养你。” 杨锦欢心里说不出的感觉,只觉得嗓子被堵得严严实实,颤抖着手去捋妹妹披散的长发,终是忍不住掉下泪来,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 “你有这份心就够了,姐姐答应你,再等两年,这两年姐姐给你凑够出国念书的钱,以后,姐姐就等着享你的福好不好?” “姐姐”杨锦心心疼得厉害,忍不住捂住胸口,深深吸了两口气,才觉得心头畅快一些,“我说了,你别不高兴,我不想出国念书了。” “什么?”杨锦欢果然急起来,“你从小就念叨着要出国去,怎么不去了,姐姐供的起你,再说了,咱们这个家庭,你再不出国念书,怎么配得上霍家?” 想来这才是杨锦欢最担心的事情,自家跟霍家的差距摆在那儿,杨锦心如果能出国镀金,自然能拉近跟霍冬来的距离。否则,单凭霍冬来的感情,明眼人都知道,他们这段情,将来会面临什么。 “姐姐,冬来不会这么想的。”杨锦心反而看得很淡,“我对他有信心,我就在国内读大学也挺好的,我上个星期,已经向金陵大学提出申请了,等过了十七岁生日,通知可能就下来了。” 杨锦欢听她这样说,也只无奈地叹口气,“你说,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商量,那以后还能出国去么?” “当然可以!”杨锦心连忙点头,“二十多岁了还可以去的。姐姐,你看我也不出国了,你就把工作辞了吧!” “你害怕同学知道,姐姐是舞女?” “没有,没有!”杨锦心慌忙摆手,“我是心疼姐姐强颜欢笑的样子,再说了,那个秦四少对你不安好心,你不去上班了,他就奈何不了你。” 说到秦慕阳,姐妹俩心里更是五味杂陈,各有心思,杨锦欢微低了头,不再说话。 “姐姐。”杨锦心握住姐姐的手,皱着眉头,认真的看着她,“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喜欢他!” 握在手里柔软的手,明显颤抖了一下,朦胧的油灯下,杨锦欢的表情看不清楚,她只低着头,半天没说话。 “你有多喜欢他?”杨锦心看姐姐的样子,心里渐渐发凉,手心慢慢溢出汗来,接着问,“那他有跟你表示什么吗?会娶你进门吗?” 杨锦欢终于抬起头来,眼里尽是无奈和苦涩环绕,“姐姐是什么身份?哪里奢望能进去督军府,就盼着年老色衰前,能多看他两眼吧!” 这话,让杨锦心整颗心沉入海底,只紧紧攥着姐姐的手,好半天才说出话来。 “那个秦四少,根本就不配你这么对他。姐姐,你听我一句,离开他吧,离开玫瑰园,以后都离的远远的,我们平平淡淡过自己的小日子。再等两年,我们离开金陵,去西南,我们省吃俭用,一定能活下去。” 杨锦欢只定定凝望着她,眼睛透出光来,是从来没有过的坚定,“他对我不一样,四少他跟外面传说的不一样,你不了解他,我”话说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你们是不是已经”杨锦心颤抖着问出这句话。 杨锦欢飞快地抬头看她一眼,接着缩进了被子,背对着她,将自己埋在被窝里,瓮声瓮气道:“小孩子,别问那么多,早点睡!” 杨锦心看到姐姐的样子,答案不言而喻,一颗心更是沉到谷底。过了好一会儿,杨锦心还在数着盒子里的钱,混乱的心思,就连这重复了无数次的事情,竟也混乱不堪,总也数不清。 “锦心!”杨锦欢突然喊她,还是那个背对着她的姿势,声音清亮,“以后,别去玫瑰园找我了!” 杨锦心明白了姐姐的意思,心里是说不出的感觉。 “好!” 她手里紧紧抓着铁盒子,滋滋作响。那刺耳的声音,敲击着耳膜,难受得就像她此刻的心。 凌晨两点多钟,随着两道刺眼的车灯,汽车驶进了督军府的大门。管家秦良和侍从室的赵志军,见到车进来,连忙都迎上来。 雨还下着,赵志军撑着伞,接秦慕阳进到大厅里。官邸的下人都还守在厅里,灯火通明的大厅,说是金碧辉煌也不为过。餐厅里,餐桌上还摆着精致的菜式。 一身蓝色长衫的秦良跟在他身后,声音略带着喜悦道:“四少总算回来了,今天中秋,我让下人做了你最喜欢的菜,月饼也是现烤的,虽然晚了点,咱好歹也吃几个应应景。” 遭遇意外后的督军府,冷清了很多。秦夫人受不了丈夫的突然离世,旧病突发。秦慕阳也担心再有什么变故,将母亲送去美国休养,二姨太和五小姐秦书瑶同行,她们一走,督军府里就剩下他一个主子。 对这个在家里伺候了半辈子的老管家,秦慕阳是很尊重的,说话也要温和得多。 “谢谢良叔,饭就不用了,我去换衣服,让人送几个月饼到书房吧!” 秦良称是,赶紧吩咐下人去准备。秦慕阳带着廖勇往楼上去,平日里,他的衣食住行很多时候,都是这个副官在打理。 赵志军跟在他们身后上去,廖勇正伺候秦慕阳脱下军装,见他进来,秦慕阳一边松着衬衣扣子,一边问:“有事啊?” “回四少,夫人正在回金陵的路上。”赵志军站得挺直。 秦慕阳愣了一下,又问:“什么时候的事,之前怎么没说?” 赵志军沉吟了一下,瞟了眼廖勇,回答:“白天接到五小姐打给侍从室的电话,说是说是夫人为您的婚事回来的,专程瞒着您的,五小姐生了心思,想提前告诉您一声,军部没找着您,就打到侍从室让属下转告。” 他说了这话,就见廖勇狠狠瞪了他两眼,秦慕阳低头解着袖口,头也没抬道:“你瞪他做什么?”又抬头看向赵志军,“什么时候启程?” “今天!” 秦慕阳冷笑一声,状似自言自语道:“有人等不及了!” 又吩咐赵志军,“你注意点时间,提前去接人,注意安全!” “是!” 赵志军得令离开,秦慕阳站在书桌前打开烟盒,皱着眉捏一只烟在手里,轻轻搓着,眼睛盯着墙上的军事地图,一动不动。 “四少你真要跟楚小姐订婚?”廖勇踌躇着问道。 “嗯!”秦慕阳轻应一声,仍然盯着那地图,“你来看,玉阳关c柳镇c徐州c阳之,有什么关系?” 廖勇听了这话,连忙走上前,回答:“这是我们跟北边的边界啊!” 秦慕阳敲敲桌子,瞪他一眼,“饭吃狗肚子里了,仔细看!” 廖勇面上一热,又走近一点,仔细看向地图上这四个地方的位置,焕然大悟道:“这这不是个口袋么?” “是啊!”秦慕阳冷笑道,“是楚文甫准备给秦家军的口袋。” 看着廖勇瞬间变了颜色的脸,秦慕阳一手搭上他的肩,一手指着地图道:“我要让它们,通通嫁进秦家!” 他状似不羁地话,透露出指点江山的霸气,漆黑的眼瞳发出迫人的精光,坚定不移。 “你看吧,他楚文甫欠我们的,我会一点一点全要回来。” “是!”廖勇被他的情绪感染,顿觉热血沸腾,“四少隐忍这么久,终于轮到我们出手了!”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一章 秦慕阳却只是轻笑了一声,仿佛什么都没放在心上的样子,转身走到沙发边,脱掉身上仅着的白衬衣,露出一身结实的肌肉,泛着小麦般健康的色泽。 廖勇知道他这是要往拳击室去了,磨蹭着拿了拳套,犹豫了一下,劝道:“四少,快三点了,您今天就别去了吧!” 秦慕阳挑眉昵了他一眼,廖勇还想说什么,都咽了下去。正好,秦良亲自端着月饼敲门进来。 看廖勇不停地朝自己使眼色,秦慕阳又赤膊的样子,秦良也明白了,一边将月饼放到桌上,一边看着他,眼里是满满的心疼。 “四少,不是老奴多嘴,您得注意休息,您现在是夫人唯一的指望了,要是夫人知道您这样折腾自己,得多心疼啊!” 听秦良提起秦夫人,秦慕阳内心的火焰,瞬间灭了下去,停了好一会儿,才轻叹口气,坐到沙发上,拈了一个月饼在手上,看着秦良,一脸温和的笑,“良叔,你也吃,我们过个中秋节。” 书房里站着的两人,长长松了一口气,秦良高兴的应着走上前,廖勇赶忙取了纯白绸衣的常服,给他披上。 华丽的水晶灯,发着柔和的光,灯下一人一个月饼,给肃穆的书房,添了几分温馨。 一夜秋雨不停,醒来时,天已大亮。秦慕阳偏头看了眼窗外艳阳高照,落地钟显示已经十点多了,好久没睡这么久了。 以前,他在父亲麾下当个不管不问的太子爷,那时只觉得,天神一般存在着的父亲,天塌下来都砸不到自己,他又被所有人宠着捧着,不知天高地厚,日夜颠倒地胡混。 然后,父亲突然没了,他的天塌了,不,不止他,是秦家军所有人的天塌了。 他看着父亲鲜血淋漓的身体,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看着母亲强撑着悲痛,请求军中老臣的支持。看着自己被推上了父亲的位置,身边是孱弱慌乱的家人,下面是十万秦家军男儿的期盼。 他有过短暂的迷茫和无助,但是当所有的证据摆在面前,他才意识到,自己应该承担起什么! 秦慕阳用力闭上眼,再睁开时,已经没有了刚刚的杀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的平淡。 翻身下床,还没来得及穿衣,丫鬟莲香就听见动静来敲门。秦慕阳叫了进,莲香进门来,就看见他结实有力的上身,连忙羞涩地低下头,红着脸拿了成套的衬衫马甲西服出来,问:“四少今天就穿这件好么?” “先去趟军部!” 这就是要穿军装了,莲香愣了一下,又道:“李参谋和赵主任在楼下等您!廖副官去军部时说了,您今天别去了,大家都放了假,您也休息一天。” 秦慕阳顿了一下, 他忘了中秋放假了这回事,沉吟了一下问道:“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李参谋一早就来了,赵主任一直陪着。” 秦慕阳不再说话,只一味伸直了双手,莲香连忙熟练地,将衣服一件一件给他穿上,又红着脸蹲下身去解他扣好的皮带,刚搭上手,就被拂开了。 “你出去!” 秦慕阳冰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动作,莲香称是,往门口去,心里空落落一片。 洗了脸,秦慕阳神清气爽地下楼来,大厅里坐着的李参谋和赵志军连忙站起来。 “我这真是打扰了四少好眠,下次再不敢这么冒失了。” 说话的就是作战部参谋李仲源,他的父亲是跟着秦玉藩当年打天下的老臣,比秦慕阳大上几岁,是金陵城里有名的花花大少。 他本人没什么学识,被老爹押去军校待了两年,也没多大长进。后来老爹在一场战役中替秦玉藩挡了子弹,从军校勉强混了毕业,就被安排进作战部当了个参谋。原来,秦慕阳没少跟着他混日子。 “你什么时候不冒失?找我干什么?”自从出事后,秦慕阳就极少跟他玩了。 李仲源一脸讨好的笑,越看越猥琐,秦慕阳厌恶地瞪了他一眼,径直进了餐厅。 秦良正摆早饭上来,还礼貌地问李仲源要不要一起,后者毫不客气地坐上了桌子,赵志军气得狠狠瞪了他几眼。 秦慕阳倒不甚在意,夹起一只水煎包,看都不看他地道:“有事就说,这幅嘴脸干什么?” 李仲源越发笑得贼兮兮的,把餐椅拖得震天响,凑到他跟前,“上次老廖说的那个姑娘,我有门路,要不要听!” 秦慕阳的手顿了一下,低头咬了一口包子,并不理他。 李仲源更加凑近一些,一脸坏笑,说不出的下流之色,“那姑娘确实生得勾人,还是四少好眼色” “嘭” 一声巨响,却是秦慕阳抬脚狠狠踹了出去。就见李仲源连同椅子倒在地上,捧着后臀,龇牙咧嘴,见秦慕阳铁青的脸,硬生生将要出口的叫唤咽进喉咙里,憋得脸色青紫一片。 大厅里一片寂静,没人敢上前,赵志军心中暗爽,挺直站在旁边,青松一般挺拔。李仲源变了变脸,躺也不是起也不是,只一味揉着屁股,眼神幽怨地望着继续用餐的秦慕阳,再不敢轻易说话。 早餐还没吃完,就听外面汽车声传来,廖勇精神抖擞地进来大厅,见到这种状况愣了愣,还是走上前来。 秦慕阳放下筷子,拿起餐巾优雅地擦着嘴,站起身来,转身又上了楼。 等到秦慕阳和廖勇离开,李仲源终于咧嘴叫唤起来,死皮赖脸地赖在地上,赵志军不情不愿地去拉他。 “李少爷,你就可劲儿作吧,还当是以前的四少呐,小心脑袋没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李仲源死死攥着他的胳膊,不死心地道:“我难道说错了吗?那个本来就是他看上的人,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搭上线,也不容易好吧,换别人,我才懒得搭理。” “你知道四少看上了,还敢乱说话,不撞刀口上才怪,你得亏有个好老子,否则,还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李仲源叽叽咕咕一阵,不解地搔了搔脑袋,“真是越来越摸不透四少的心思了,哎哟,我的屁股,四少真是毫不留情” 赵志军扶他到沙发上休息,自己也在对面坐下来,一本正经地说道:“你现在可以跟我说了。” 李仲源嘻嘻一笑,标准的下流坯子样。 下了一夜的雨,早上起来天已放晴,太阳斜挂天空。不似夏日一般热烈,烈火一样炙烤着大地,亦不似冬日一般慵懒,晒得人昏昏欲睡。秋日的天空,晴空万里,风轻云淡,都是淡淡的,明朗的和煦,意境开阔高远,景物澄澈明净。 杨锦心吃过早饭,和姐姐一起出了大杂院。同学白子琪之前给她介绍了家教的工作,约好今天一起去见雇主,这会儿她就在云霞路路口等着白子琪的到来。 等了十来分钟的样子,就见一辆汽车驶进路口停下,然后,一身鹅黄洋装的白子琪,从车里出来。 看到杨锦心,脸上带着明快的笑,朝她跑过来,头上系着的粉色蝴蝶结,一开一合,煞是吸睛。 “走吧,走吧,我已经跟表姐约好了!”白子琪是个风风火火的急性子,急匆匆地拽着她的手就往里走。 她的父亲是大港银行的董事长,是金陵城数一数二的金融业巨头。但她本人,心思单纯,活泼开朗,毫无门第观念,是杨锦心最好的朋友。 很快,两人来到街尾一家气派的大铁门前,周围是宽阔干净的街道,一水儿的欧式建筑,红瓦白墙。她们来的这家,明显是这条街上,占地面积最大,最气派的宅子。 白子琪按了门铃,杨锦心环顾四周,总觉得有说不出的别扭。 “子琪,我忘了问你,你表姐家是做什么的,住这么大的房子?” “放心吧,不会把你卖了的。”白子琪抿嘴一笑,“我表姐夫是作战部的参谋,他们家是军人世家。” 杨锦心沉吟道:“作战部的参谋?” “嗯,但他经常不在家,我每次来玩,都见不到他,见着了也没关系,打个招呼就好了嘛!”白子琪满不在乎,一脸娇艳如花的笑。 “嗯!”杨锦心朝她点点头,既来之则安之,再说,人家不一定就要聘用她一个中学生当老师。想到这,她便压下了心里突如其来的不适。 铁门也在这时候打开来,白子琪拉着她往里走,这宅子,比她想象中要精致的多。道路两旁,是宽阔的草坪,正前方,是一座巨大的环形假山怪石,数股清流从怪石中蓬勃而出,一股清幽的凉气扑面而来。 “哎呀呀,总算把你们盼来了,我可算得救了。” 未见其人,一阵银铃般的声音,先传入耳际。随后,一名身着湖蓝修身旗袍的年轻妇人迎上来,只见她瘦高的身材,烫了时下流行的卷发,容貌略算清秀,皮肤微黄,修的细长的眉毛和她那双细长的眼,相得益彰。 三人在假山后停下,白子琪将杨锦心拉到人前,为来人介绍。 “表姐,这就是我给婉儿找的老师,我最好的朋友,杨锦心。” “锦心” “知道,知道。”李太太打断白子琪的话,伸手拉住杨锦心的手,不住上下打量她,“杨小姐真是好相貌,一看就是个好姑娘,难怪让人念念不忘。” 这话让杨锦心的笑僵在脸上,她还来不及反应,就被白子琪抢了话头,“我跟你说了,她比那些个交际花强多了,怎么样,没骗你吧,最难得的是,锦心画得一手的好画,婉儿一定会喜欢她的!” “喜欢,喜欢,别说是婉儿了,谁见了都喜欢,先进去说,进去说!”李太太热情地拉着杨锦心就进了大厅。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二章 进了大厅,里面更是杨锦心从未见过的奢华,头顶上是流光溢彩的水晶吊灯,脚下是照得出人影的大理石地板,巨大的座钟摆在一边,充当了屏风的作用。 她没来得及细看,就被李太太按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自己也挨着坐下来,仍然握着她的手不放,满脸的笑,热情地有些诡异。 “我那个调皮捣蛋的女儿,叫婉儿,今年刚满七岁,家庭老师换了七八个。没有一个她看得上的,这下好了,我就放心把她交给你了!” “李太太客气了,还不知道,我能否胜任这份工作” “能能能,没有人比你更好了!”李太太打断了杨锦心的话,笑眼弯弯,一副对她满意至极的模样。 杨锦心看着面前的李太太,心里的别扭感越发强烈,轻轻移开了一些身体,站起身来,趁机抽回了自己的手,“那就请李太太,先带我去见见婉儿小姐吧!” “哎哟,不急!”李太太有将她车下来,“咱们先聊聊天,婉儿还在房里准备,听说新老师要来,可高兴了。” “哼!”坐在对面的白子琪,重重哼了一声,将头一偏,“我吃醋了,锦心一来,表姐就不喜欢我了!” 李太太笑着剜了她一眼,“你这吃的哪门子醋,我跟锦心一见如故,跟她多说了两句话,这也得罪你了?” 见白子琪噘着嘴,气呼呼的样子,李太太笑着去拉她,“好了,好了,我们就去花园里坐坐吧,等一下,你姐夫有贵客到,咱们不跟他们一起,杨小姐也正好可以画园子里的景致。” 白子琪马上来了兴致,拉了杨锦心就走,“表姐家的园子可是金陵数一数二的,那景致好得呢” 三人携手往后院去,抄手游廊上,浓郁的桂花香就扑面而来,越往里走,怪石嶙峋的园子,越发显露出来。假山周围种着各样花木,金桂c石榴c银杏,古荫森森,花红柳绿,远处有一个玫瑰花圃,大朵大朵艳红的花朵,幽幽花香夹杂在浓郁桂花香里,这果真是好景致的园子。 玫瑰花圃边摆着画架c油彩,一些画画的工具,想来是要在这儿上课了。 李太太领着两人在旁边安置的椅子上坐下,笑道:“杨小姐这么好的女孩儿,有没有订人家啊?” 杨锦心面上一热,还没等她说话,旁边的白子琪抢先开了口,“当然有了,财政厅霍厅长家的公子,就是锦心的心上人,他们俩青梅竹马,好着呢!” 她语速极快,杨锦心连连扯她的袖子,反而李太太语气淡淡地道:“这小儿女的事情,怎么当的了真,要长辈做主的才算数的,我可听说那霍家可不好进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暗暗观察杨锦心的脸色,见她一抹浅笑僵在脸上,脸上笑得更开。 佣人就在这时有过来,毕恭毕敬地行礼,“太太,先生的贵客到了!” 李太太连忙招呼杨锦心,“有劳杨小姐在这待会儿,我去前面打个招呼,你放心,不会有坏人来打扰你的。” 杨锦心自然不能说什么,正直中秋节,官宦人家,难免人来人往的走动。 李太太却招呼白子琪,“你还没给家里去电话吧,正好回个电话去,免得姨夫以为我拐了他的掌上明珠。” 白子琪点着头,跟李太太离开了,园子里本也没什么佣人,园子里的人就在片刻走得干干净净。杨锦心目送她们转过假山,将画板搬到石凳处,坐下来,掏出书包里的铅笔,对着园子里花开正好的一树芙蓉开始画画。 寥寥几笔,就勾勒出芙蓉花的样子来,她手上不停,很快就完成了一副素描芙蓉图。 “啪啪啪” 一阵掌声响起,杨锦心吃惊地转身看过去,清冽的眼眸,发出纯净至极的光。 就见身后的花圃边不知什么时候,站着几名身材高大的军人,清一色笔挺的铁灰色戎装。中间簇拥着的年轻军人,玉树临风,那双眸深邃幽黑,谈笑间,眉宇飞扬,说不尽的骄傲,正是秦慕阳。 杨锦心不可察地皱了眉,站起身来,总算知道自己那不由来的别扭从何而来了。 “没想到,锦心小姐还有这等才华,这是素描?”秦慕阳说着,摘下军帽递给身边的廖勇,后面跟着的几人无声地退下去。 “李太太说的贵客,就是你?”杨锦心稳了稳心神,平静地问道。 秦慕阳浅笑着,走近来,他看着她一身普通学生装也没能挡住她的风华。清风浮动发丝,姹紫嫣红的花圃衬着她绝美的容颜,搔得他心神荡漾。 压下心中那一缕悸动,坐在了石凳上,“听说这个可以画像的,有劳锦心小姐帮我画一张吧!” 杨锦心退后两步微低了头,又是那疏离的样子,“锦心手法拙劣,不敢造次。” 秦慕阳唇角勾起,右手手指轻轻叩着石几,“反正左右无事,说不定你画好了画像,李太太就来了呢?” 听了这话,杨锦心明白,今天画不完是走不掉的了,心中一阵气闷,不情不愿地捏着铅笔,走到画板前,调个头,正对着他。 秦慕阳挂上如沐春风的笑,坐在石凳上意气风发,深黑的眼眸看着她,柳眉微皱,全神贯注,时不时抬眼看他一眼,却不带半点色彩,铅笔落在纸上,沙沙作响。 杨锦心不得不承认,他有着模特般完美的外形,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脸部轮角比例完美,与生俱来的王者气质,足以让春心荡漾的女子前仆后继,这也难怪,能让姐姐倾心。 “上次我说的事,锦心小姐考虑的怎么样?”秦慕阳突然出声,惊得杨锦心手上一顿,牵出不谐的线条。 杨锦心咬咬唇,拿橡皮修改,一边头也不抬地回答:“我已经有男朋友了,请四少见谅!” 秦慕阳看着她的样子,微眯了眯眼,声音冷冽下来,“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你考虑清楚了?” 杨锦心抬头看着他,眸子里,是一如既往的坚定,“谢谢四少!” 秦慕阳唇角勾起,扯起一个冰冷的笑,不再说话。 终于,画像接近尾声,杨锦心只觉得,他那样迫人的眼光,快要让自己喘不过气来,脸上滚烫一片,很想拿手拍拍脸,却又气恼的不敢抬手。 “锦心,锦心”白子琪突然闯入的声音,让杨锦心松了口气。 忙不迭地答应她,“在这里!” 白子琪身后,是李太太惊慌的声音,“哎子琪你这真是” 说话间,白子琪已经冲到了花圃,见到秦慕阳愣了一下,连忙行礼,满脸疑惑道:“四少什么时候来的!” 李仲源和李太太,跟着追上来,李太太连忙拉了她一把,止不住的惊慌,“原来四少在这儿难怪前面见不着你呢!” 杨锦心提起的心放下来,轻松地完成最后几笔,白子琪连忙凑过去看,两眼放光地叫喊。 “哇哇哇,锦心,这是你画的吗?画的好好,比照片还好看,送给我,送给我!” 说着,就取出画像,刚拿到手上,就被突然伸出的大手抽了去。 “这是锦心专程为我画的,不能送给白小姐了,请见谅。” 白子琪回头见是秦慕阳拿在手上,自然不敢再去抢,噘着嘴,摇着杨锦心的手臂,“我也要嘛!” 杨锦心满眼都是如释重负的笑,“好,我们回家去画,好不好?” 她最清楚自己这个闺蜜风风火火的性子,果然,白子琪马上拽着她就要走,“好好好,我们马上就回去!” “哎,子琪,子琪!”李太太连忙去拦两人,小心地看一眼秦慕阳,“表姐带你去看你姐夫赁回来的电影片子,你不是盼了好久了?” 白子琪郁闷了,她又想跟锦心回家画像,又想去看电影,陷入两难的境地。 “李太太。”杨锦心看着李太太,带着疏离的笑,“我母亲生着病,离不得人,本来今天就只是来认个门的,已经耽搁了时间,我这就要走了,正好就跟子琪同路。” 说着又偏头去看白子琪,“你去我家,你不是喜欢我的房间吗?我去那儿给你画像好不好?” 白子琪眉开眼笑地连连点头,“表姐,我下次再来看电影,你记得给我留着啊!” 杨锦心朝三人略略点头,没再说话,跟着白子琪往外走去。 秦慕阳看着她话也不说的走掉,整个人的气场止不住冷下来。李仲源看着秦慕阳也是尴尬的搓着手,说不出话来,李太太满脸无奈地看着他,帕子捏的死紧,声音抖了一下,“四少,这” 秦慕阳低头看着手中惟妙惟肖的画像,眼角止不住的笑意,“她倒是聪明的紧!” 抬起头,冰冷的笑挂在唇角,“我就不信了!” 秦慕阳抬脚也往厅里去,在游廊上正跟往里来的廖勇碰上。 “走了!” “是!” 坐上白家的车,杨锦心不声不响地坐着,白子琪起初还叽叽喳喳地说着话,见她的样子,后知后觉地察觉她有些不对劲。 “锦心,你怎么了?” 杨锦心看着她纯真无暇的脸,沉吟了一下,笑道:“子琪,麻烦你转告李太太,我不去给婉儿上课了,我娘离不得人。” “啊?为什么?你之前还说想找个家教挣学费的,一天两块钱呢,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杨锦心坚定地摇头,“我想了一下,真去不了,对不起哦!” 将白子琪的手捏在手里,“我真不去了,以后你有合适的,再介绍给我吧,记着,官宦人家,我就不去了,谢谢你啊!” 白子琪仍然疑惑不解,但是见她坚决的样子,也没办法再劝她,抓抓头发,很快将疑惑抛诸脑后,又笑嘻嘻地跟她聊起了最近的新电影。 杨锦心看着不谙世事的白子琪,但愿她一直这么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三章 玫瑰园仍旧是那个纸醉金迷的销金窟,时值中秋后一天,正是金陵城的各方名流,呼朋唤友相约寻欢的日子。 杨锦欢也早早来到化妆间,换好衣服,坐在镜子前描眉画唇,作上台准备。 黄经理却在这个时候领着丁香走进来,杨锦欢疑惑地站起身来,以往这个时候,他都在前面迎客,极少出现在后台。 “经理,有什么事吗?” 丁香不等黄经理说话,径直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来,对着镜子一阵自赏,得意洋洋的姿态。 杨锦欢心中一跳,面上温婉的笑僵硬了几分,“经理,你这是” “百合啊,从今天起,这个化妆室就是丁香的了,你还是搬到大化妆间去。”黄经理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再没了之前的讨好口吻。 “我为什么?这个化妆室,一直是我在用。”杨锦欢紧紧捏着口红,质问经理。 黄经理瞪大了眼睛,凶神恶煞的模样,道:“我现在正式通知你,从今天起,你不用再唱歌了,下场子陪客人跳舞去,跟其他人一样,拿舞票结工钱。” 杨锦欢脸白下来,咬咬红唇,看着黄经理冷声道:“你忘了我是谁的人了?让我去跳舞,四少不会放过你” “呵呵!”丁香黄莺般的冷笑声响起,“百合,你还真当自己是四少心尖上的人呐?” “你什么意思?”杨锦欢微眯着眼,转身过来,看着丁香。 丁香抬手扶了扶头发,从镜子里昵了她一眼,一副嘲笑的嘴脸,“你不知道什么意思么?” 杨锦欢靠在梳妆台上,惨白着脸,摇头道:“不会的,四少不会这么对我!” “哧!”丁香冷着脸瞟了她一眼,“真当自己是什么天仙美人呐,这玫瑰园最不缺的就是美人,环肥燕瘦,应有尽有。” 说完皱着眉,将杨锦欢往外推,“出去,出去,碍着我梳妆,经理赶紧带她出去!” 杨锦欢被黄经理拖着,踉踉跄跄地到了大化妆间,周围的舞女来来回回,拖地长裙不知被谁踩了几个污黑的脚印,分外打眼。 周围嘈杂一片,她却听不见,只身缩在角落里,惨白着脸,浑身发抖,秦慕阳英俊的笑脸在眼前浮现,却无情地被丁香的话打散。 他,真的不要她了吗? 扒开人群,杨锦欢摇晃着往二楼去,他一定在那里等着她,她要去见他,问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吓唬自己。 二楼,秦慕阳的专属包间,廖勇果然站在门外。杨锦欢稳稳心神,颤抖着手理理自己的头发,有些气恼自己没照照镜子再来,现在也等不及再回去梳妆,提着裙子快步走过去。 廖勇见她走过来,伸手拦住了她,“百合小姐,请留步!” 杨锦欢看着他,还是那无懈可击的笑脸,却带着丝丝惊慌。 “廖副官,我要见见四少。” 廖勇没什么表情,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清,“请百合小姐,从今天起不要再来打扰四少!” 杨锦欢紧紧攥着裙摆,急急喘着气,“廖副官,请让我见见四少,四少对我,一定有什么误会,请请让我见见四少,拜托你!” 廖勇看着她,微皱了眉,丝毫不为所动,“对不起,四少说不想再见你,请回吧!” “噗通”一声,杨锦欢跌倒在地,但还是不死心地拽住了廖勇的裤脚,仰起头,强忍着眼泪,“我求求你,让我见见他,我求你,让我问清楚,让我死心。” 廖勇皱着眉,还是不动,低头看她,“百合小姐何苦要这样,四少不喜欢拖泥带水,听我一句劝,你还是走吧!” 杨锦欢紧紧抓着他不放,只一味地求着他,廖勇甩不开她的手,又不能对她动粗,只得叹着气道:“我去帮你问问。” “好好好,拜托你!”杨锦欢慌忙点头,松了手,忙不迭地摸摸脸。想要站起身来,却使不上力气,廖勇扶了她一把,才堪堪站稳,又不停地低头整理自己的衣服,廖勇见她的样子,眉头皱得更深。 廖勇上前去敲门,“四少,百合小姐请求见您一面!” 杨锦欢听不见里面说了什么,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只见廖勇退回来朝她摇头道:“请回吧!” “不会这样的!”杨锦欢惊慌地摇着头。 说着,猛地朝门边冲去,廖勇停了一下,才去拉她,却已来不及,房门被她猛地推开。 一股暧昧的气味扑面而来,昏暗的包厢内,前面的帘子早已放下。丁香身上华丽的旗袍大开着,松松垮垮挂在身上,长腿挂在秦慕阳强壮的腰背上,而秦慕阳的白衬衣也敞开来,他正伏在丁香白花花的身体上,大掌沿着女体美好的曲线上下。 房门突然大开,丁香忍不住尖叫了一声,秦慕阳抬头,那双黑眸没有丝毫的之色,声音还是一样的清冽。 “滚出去!” 杨锦欢如当头棒喝般,跌倒在地,眼泪磅礴而下,绝望的情绪,狂潮般地卷上心头,浑身冰凉的发抖,红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是怎么被廖勇拖出来,已经记不清了,她眼前一直是秦慕阳和丁香纠缠在一起的身体,那白得刺眼的身体,不停地在她眼前晃动。 他是真的不要她了! 接下来的日子,杨锦欢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初入行的那个时候。她依然明艳动人,三年前,她还有资本让经理藏着掖着想着一鸣惊人,卖个好价钱,现在人人都知道她是被四少抛弃掉的女人,再没了当初的身价。 每晚,她的舞票总是最早被买光的,她倚在一个又一个男人怀里,数不清的男人的手,在她美好的身体上滑动。 她空洞地看着经理笑得合不拢嘴,不停地在舞场里穿梭,高跟鞋磨着她细嫩的脚踝,身上是一层又一层来不及褪去的指痕。 所有的痛,都比不上,那个刻在她心上的男子,搂着笑靥如花的女人,被人簇拥着,浩浩荡荡,目不斜视。 他,已经看不到她了。 终于,当面前的男人探进她的旗袍时,杨锦欢忍无可忍,狠狠一巴掌甩了过去。 “啪!” 男人恼羞成怒,一掌挥过来,“臭,你是什么东西,敢打老子,活的不耐烦了!” 杨锦欢趴在地上,嘴角渗出一丝血迹,左脸红肿一片。 舞场里的人迅速散开,这男人一身军装,满脸横肉,这世道,谁也不敢惹军人。经理飞快跑过来,点头哈腰地朝男人赔罪。 “长官消消气,消消气,我马上给你换人,给你换人!” “换个屁人啊!”周围围上来四五个军人,满脸的戾气,“我们团长这巴掌白挨了?你这场子还想不想开了!” 冷汗,顺着黄经理那张圆脸往下流,他立刻回头去踢地上的杨锦欢,“你赶紧起来,给军爷赔礼道歉,快点!” 杨锦欢抬头,冷冷地看着他,“是他先摸我的,我不是妓女!” “嘿,摸你是看得起你,摸你怎么了?”其中的一名军人,唾沫乱飞,就要上前来踢杨锦欢,被黄经理拉住,又是连连道歉,安抚住了他。 黄经理已经急得不行,蹲下来拉她,压低了声音,“百合,你要闹事是不是?被摸一下怎么了,又不是第一次了,装什么处啊?我告诉你,今天这事,你要是闹大了,你就不用在金陵城混了!快点道歉!” 听了他的话,杨锦欢气得发抖,被他踉跄着扯起来,也只是微低着头,死死咬住红唇,不说一句话。 “啊!”旁边的军人又给了她一巴掌,让她忍不住一声尖叫,黄经理扶住摇摇晃晃的她,满脸讨好的笑。 “军爷,手下留情,留情!” 只见那个什么团长,冷笑一声,走上前来,那只大手,掐着她小巧的下巴,抬起她的头。 “这小模样长的倒不错,啧啧,真是可怜,今晚陪我一晚,这件事就一笔勾销,如何?” “好好好!”黄经理忙不迭地点头,就要将人推过去。 听了他的话,杨锦欢慌乱地摇头,死死抓住黄经理的手,整个人不停地往后缩,“我不要去,经理,求求你!” 显然,黄经理并不是那根她最后的稻草,他只一心想要平息这场风波。 黄经理不管不顾地掰开她的手,身后,是强壮的军人在拉扯,杨锦欢惨白着脸,泪如雨下,浑身发抖,她惨烈的求救声,让周围的人退得更开,为一个舞女淌这趟浑水,太不值。 “什么事这么吵?”冷冽的声音,突然间插进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见到来人,杨锦欢的眼泪掉得更凶,正拉扯着她的军人,也换了一副笑脸。 “廖副官,你也在这?” 廖勇皱了皱眉,并没有看狼狈不堪的杨锦欢,只沉声道:“金团长这么大动静,扰了四少的清净。” “哎哟,我不知道四少也在,属下失敬失敬,马上就走,马上就走,不敢打扰四少。”说着手上一个用力,将杨锦欢搂进了怀里。 廖勇不再说话,朝他点点头,转身就要往回走。 “廖副官救我!”杨锦欢嘶哑的声音颤抖着,尽管,他会眼睁睁看着她受辱而无动于衷,但这却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廖勇顿的一下,又转过身来,疑惑的看着她,一副不认识她的样子。是啊,从前优雅端庄的杨锦欢,何曾这般狼狈过。 杨锦欢猛地挣脱钳制着自己的大手,冲到廖勇面前,急切地理了理披散的头发,“是我,百合。” “百合小姐,你怎么这么狼狈?”廖勇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不解地看着她。 那个金团长,讪笑着走上前来,“原来是廖副官的老相识,这个女人,不识好歹,我老金的脸,可不是白打的,既然她是廖副官的人,老金怎么也要给你个面子。” 杨锦欢微微放下心来,想着终于能逃过一劫,廖勇接下来的话却又将她抛至谷底。 “我跟她不熟,金团长的恩怨,廖勇不便插手。” 金团长嘿嘿一笑,又来拽她的手,杨锦欢绝望地看着廖勇冷清的脸,惊慌地跪在地上,攥着他的裤脚,哭着求他:“求求你,救救我,看在以往的份上,求你” 廖勇低头看着她,不动也不说话,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金团长看他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使劲去拖杨锦欢。 杨锦欢敌不过男人的力气,终于被一点一点拉开,浑身冰冷的颤抖着,脸上止不住的惊惶,她本来就尖利的嗓音,这会儿嘶哑着叫喊,悲惨得无以名状。 金团长终于将人重新扣在了怀里,得意地朝廖勇点头致意。 “等一下!”廖勇出声阻止了金团长一行人离去的脚步,后者一脸的不耐。 “我说兄弟,你到底要干嘛?” 廖勇直直走上前来,只看着眼神空洞的杨锦欢,平静的眼瞳,无视她的狼狈。 “百合小姐,如果,你愿意替四少做事,就没人敢为难你了,你想好!” 杨锦欢晶亮的双眼,慢慢恢复了神采,一丝惊喜从眼中划过,眼泪,不住地又往下掉。 她忙不迭地点头,这不仅是她得救的机会,更是可以再见到他的机会。 没有什么,能比这,更让她渴望。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四章 没有温室效应的金陵,秋味浓郁,时间走到九月间,空气已经带着丝丝凉气。这个月的十七日,便是杨锦心年满十七岁的生日了。 不知不觉,来到这民国年间已有十五年,她早已适应了这里的生活,除了读书比别人更得心应手一些之外,她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穿越人士的优越感。 前世的孤儿身世,让她的性格,柔软中带着自卑,这些根深蒂固的东西,这一世也仍然跟着她,真正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或许,她从骨子里还是前世那个杨锦心,这辈子,她做出的最勇敢的事,就是爱上霍冬来了。 杨母的病断断续续,仍然难得起一次床,杨锦心知道,母亲也只是拿药吊着命,但是,她比谁都害怕没有亲人的日子,如果可以,她愿意拿自己的命去换取亲人的平安健康。 九月十六这天正值礼拜天,杨锦心起了个大早,杨母也难得好精神,坐在床上,亲自给她梳了头,辫了整整齐齐的双髻。杨锦心换上一身白衣绿裙的秋装,正值妙龄的少女,清新动人的好似一支含苞待放的白菊。 以往的生日,都是杨母带着她和姐姐去城外的凌云寺拜佛,求得一年的安康顺遂。从三年前开始,只剩下她一人去了。 吃过午饭,她提着香烛独自往山上去,沿着长长的石阶一级一级地往上走。两旁绿树成荫,星星点点的野菊,在杂草中探出头来,淡淡的清香混合着泥土的腥味,浮在空气之中。 杨锦心进了山门,按照以往的惯例,在佛前上了香,又在蒲团上磕了头,因为自己的奇遇,她对神灵无限敬畏。 一切就绪,就出了大殿,门口有一老者摆着长桌抽签算命,杨锦心从面前过,那老者就叫住了她。 “姑娘,算个命吧,看你骨骼清奇,必是有福之人。” 杨锦心忍不住想笑,总觉得他会从身上摸出一本武林秘籍出来,摇头笑道:“既是有福之人,便没什么可算的了,谢您吉言。” 那老者却也笑着摇头道:“姑娘此言差矣,自古祸福相依,这是福是祸,何不算算看呢?” 杨锦心沉吟了一下,点头道:“那我抽一支吧!” 老者微笑着将签筒递给她,抱在手里,使劲摇了两下,掉出一支来。她捡起来,这细长的竹签上,写着的是两句诗。 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 杨锦心看着这支签,沉默了半天,老者连连喊她,“姑娘,让我给你解解吧!” 她却有些犹豫了,这两句诗的前两句,她不喜欢,非常不喜欢。老者抽出她手中的签子,摇头晃脑地念了一遍,笑道:“我就说,姑娘是有福之人,这签文抽得极好,将来必定是官家太太。” 这话,说得杨锦心微红了脸,心里只想着,霍家本来就是官宦人家,现在冬来又去了军中历练,将来可不就是官么!她抿嘴露出羞涩的笑,将钱放到桌上,又向老者道了谢,这才往山下去。 出了山门,又沿着石阶往下,风吹过树林沙沙作响,秋日艳阳高照,金色的阳光透过树枝,斑斑点点印在青石路上。 低着头慢慢往下走,面前一双锃亮的皮鞋挡在面前,她左它也左,她右它也右。她气恼地抬起头来,呼吸就在这一瞬间停滞下来。 眼前的人微笑着站在面前,军帽檐下仍是她熟悉的那张俊挺的脸,月余不见,清瘦了一些,皮肤也不似往日那般白皙,这一身铁灰色挺括的戎装,更是给他添了几分成熟男子的英气。 “你你个大坏蛋!”杨锦心红着脸,心里满满的话语,滚来滚去,挤出这么一句来。 霍冬来笑得神采飞扬,“专程为了某人的生日赶回来,连家都不曾回,就落得这么一句,哎哟,我的心!” 杨锦心嘟着嘴,粉拳落在他结实的胸膛上,“你明明说不能回来的,叫你骗我。” 霍冬来接住她的手,刚好将她的手包裹起来,透出一阵阵暖意,让她的脸更是烧得厉害。 “真好,你还戴着。”霍冬来充满磁性的声音响在耳边,抬手捋捋她耳边的碎发,手指从那只发夹上划过,“你想我没?” 杨锦心低着头,只觉得心跳加速,轻轻地点头,就听霍冬来温柔的声音。 “我想你,吃饭想,睡觉想,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因为想你,还差点开错了药。” 杨锦心抬起头,难掩眼中的惊慌之色,“那你有没有事?” “自然是没事了!”霍冬来将她拉到怀里,搂得密密实实,恨不得将她嵌进身体里。 “你还没说,你想我没?”霍冬来不依不饶,非要她说出来才甘心。 杨锦心将脸埋在他怀里,瓮声瓮气的声音,细细钻进耳朵。 “我也想你!” 霍冬来说不出的兴奋,只紧紧搂着怀里的人,“锦心,我们永远都不分开,永远都要在一起!” “好!” “我会一直一直的爱你,直到我们都老了。” “好!” “我牵着你的手走路,等到你走不动了,我就背着你走,天涯海角,我们也要在一起。” “好!” 两人就在这山间小路上,紧紧相拥,恨不得下一秒就到天荒地老。 霍冬来仍然骑着自行车,载着杨锦心回到大杂院,自然又是他陪着杨母撒娇卖混,杨锦心去做晚饭。吃过晚饭,天色已经暗下来,杨锦心送霍冬来出了巷子口,等到他的身形消失在街头,杨锦心这才转身往回走。 “锦心!”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她一跳,转过身来,就见那陈旧的院墙下,杨锦欢站在那里,隐在一片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脸。 “姐姐?”杨锦心见是她,高兴地跑过去拉住了她的手,“你怎么回来了?” 清冷的月光照在杨锦欢浅淡的笑脸上,透出淡淡的疏离,“我来找你拿新歌。” “啊?”杨锦心皱皱眉,不解地看着她,“上一首才发了不过一个月,这么快又要啊?我没准备的。” 一年前,为了让姐姐脱离舞女的生活,单纯的做一名歌女,杨锦心挑选了一些合适的,在前世耳熟能详的歌曲,拿来给姐姐演唱。对外说是来自她的原创,音乐跨过了时空国界,在这个和历史不一样的民国,也能让她独树一帜。 “现在,客人越来越挑了,今天经理说,客人点名说要专程为他个人写一首歌,我只能来找你。” 不知为何,杨锦心总觉得姐姐说这话的时候,在微微发着抖,手心也是一片冰凉。 杨锦心见她还是一身短袖旗袍,低头替她搓着双手,“手怎么这么凉?入秋了,要记得加衣,你一个人在外面,也没人提醒你,生了病怎么办?” 话刚落,杨锦欢猛地抽回了手,身体微微往后缩着,止不住地颤抖。 “你怎么了?很冷吗?”杨锦心着急的去拉她,“快进屋,我拿衣服给你” “不不”杨锦欢摇着头,惊惶地往后退,只喃喃念着,“我我我来拿歌” 杨锦心见她的样子,担忧压过了心里的讶异,又急忙去拉她,“好好好,我帮你写歌,我们先回家穿件衣服吧!” 杨锦欢紧紧攥着她的手,慌乱的眸子定定看着她,语无伦次,“我们现在就回公寓去,马上就去马上就去晚了就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姐姐,你到底怎么了?”杨锦心越发惊讶姐姐的态度,抓着她的肩,心里跟着凌乱不止,“怎么会来不及?发生什么事了?” 杨锦心摇了摇她的肩,杨锦欢喘着粗气,颤抖着的身体随着渐渐安稳下来,眼神也逐渐清澈起来,月光下惨白的脸,慢慢有了一丝颜色。 “我太紧张了这歌要得太急” “只是这样吗?”杨锦心疑惑地看着姐姐,内心的疑云一团一团地往上涌。 恢复了神色的杨锦欢,又变成了那个一贯优雅的的她。 “我这样子不能回家去,你跟我去公寓吧,明天我就要歌了!” 杨锦心看着姐姐前后完全不一样的态度,真的只是为新歌的事着急吗?杨锦心美目微闪,内心已是千回百转。 最终还是驱散了心头的疑云,点头道:“那你在这等我一下,我跟娘说一声。” “好!” 杨锦欢揉着绢帕,牙齿咯咯地打着颤,只觉得汗水已然打湿了她单薄的旗袍,终于下定决心,转身就往巷子口跑。 “姐姐,你等等我呀!”却是杨锦心又从大杂院里出来了,见她匆匆忙忙往外走,连忙小跑着追上去。 杨锦欢猛地停在原地,只等她追上来,急急忙忙出了巷口,在顺德大街上招了一辆人力车。 人力车夫往丽景公寓奔跑着,杨锦心握着姐姐的手安抚她,“你别急,只要你给我讲了那个客人的故事,我一定能写首新歌给你的。” 杨锦欢只一味看着她,好半天才说话,“锦心,如果我是说如果,要你跟冬来分开,你会怎么办?” “姐姐为什么这么问啊?”杨锦心又隐隐红了耳根,“我跟冬来永远都不会分开的。” 说着,她害羞地低下头,开始跟姐姐絮叨今天的事。她想要将自己美好的爱情,分享给关心疼爱自己的家人。 “姐姐你知道吗?我今天去寺里抽了签,签文上也说,我们会在一起,嘻嘻姐姐,我好高兴,好高兴只要能跟冬来在一起,怎么样都可以” 杨锦欢看着杨锦心的样子,露出一抹苦笑,她紧紧攥着绢帕的手,又开始颤抖起来。 杨锦心还在轻轻讲述着,她跟霍冬来从小一起经历过的那些趣事。 不知为何,霍冬来从来都更喜欢跟妹妹一起玩,常常忽略掉姐姐。或许从那个时候起,小小的霍冬来就已经有了自己的心思。 一路上,杨锦心都断断续续地说着杨锦欢知道的或者不知道的事,霜白的月光也不能掩盖掉她脸上那抹娇羞的红晕。 杨锦欢一直偏头静静地看着她,这是她的妹妹,她一直想要守护的那份纯真。 她看着她长大了,有了出众的才华,有了自己的爱人,她会一直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 就让这已堕入深渊的自己,一直一直沉沦吧! “小姐,到了!”人力车夫暗哑的声音,打断了杨锦欢的思路。她稳了稳心神,飞快地下了车,在杨锦心还没反应过来时,又将她塞回了车里。 “你快走,马上走,你去找冬来,让他带着你马上走,能走多远走多远。” 杨锦心楞楞地看着姐姐,半天反应不过来,只惊慌地叫着:“姐姐” 杨锦欢不理她,一边四下张望,一边将钱塞进车夫手里,急急地催促着车夫:“原路返回,快点,马上走!” 车夫又抬起车,转回了头,杨锦心抓着扶手探出半截身体,回望着姐姐袅袅的身姿站在街边,她白皙秀美的容颜融进了霜白的月光里,透出惊艳的决绝的美。 “姐姐” 杨锦心大声喊了一声,人力车夫跑得极快,她还来不及听见姐姐的应声,车子已转过了街角,只余下一地清冷的白月光,再看不见姐姐的身影。 杨锦欢看着人力车跑远,长长松了一口气,沉重慌乱的心,总算彻底安宁下来,两行清泪不自觉地滑落在脸庞。 “百合小姐!” 她惊慌地转过身,只见那从黑暗中走出来的人,冷清的眼睛只定定看着她,说不出的心悸。 恐惧似潮水一般淹没了她的心,心脏被束缚住,巨痛地跳动,发出惊天动地的声音,她摇晃着瘫坐在地上,只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再说不出话来。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五章 小客厅里没有开灯,苍白的月光透过窗户玻璃无声地照进来,留下一片白雾朦胧。 那陷在黑暗中的人,无声无息地倚在沙发上,只留下指间的香烟明灭。房门从外打开来,杨锦欢被推搡着从外面进来,她发着抖,跪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往下掉,声音断断续续,却哆嗦着不敢大声。 “四少我求你,放过她吧求求你”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是秦慕阳站起身来,一步一步慢踱着,皮鞋扣在地板上咚咚作响,终于停在了她面前。 “没关系,姐妹情深嘛。”秦慕阳低沉的声音月光一般的冰冷,只见他低头猛吸一口香烟,吐出烟圈遮住了他冷清的面容。 烟雾散去,才发现他那如刀似箭的眼光,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嘲笑,“百合,我不喜欢不听话的女人,非常不喜欢。” 杨锦欢不管不顾地扑在他脚下,仰望着他,流着泪的眼睛,情丝缭绕,“四少四少” 秦慕阳皱了皱眉,指间的烟头就这么落下去,杨锦欢“呀”的一声,松开了扯着裤脚的手。秦慕阳发出一声冷哼,往门外去,留下杨锦欢独自伏在地板上,悲凄的哭声,呜呜咽咽零散地飘散在夜空。 上午十点多钟,城南的霍公馆很安静,霍厅长一早就去财政厅上班去了,霍夫人正陪着客人在小花园里喝茶赏花。 就听那尖细轻软的声音道:“霍夫人,不是我夸嘴,那汇德银行的千金确实是百里挑一的好姑娘,冬来少爷又是金陵城里叫得上名号的青年才俊,这郎才女貌的,是百年难遇的好姻缘啊!” 就见那小几边,坐着的正是李仲源的太太,一身秋香色掐金线的旗袍,明艳照人的模样。 霍夫人听她夸奖自己的儿子,笑得合不拢嘴,“这李参谋李太太来保媒,自是没得说的,该我们多谢李太太才是!” “哎哟,哪里哪里!”李太太捏着绣帕,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 “霍夫人,您今天一定给我个准信,冬来少爷没订亲吧!” “没有呢,那孩子,年龄也不小了,再不开窍,我跟他爹就该着急了!” 李太太那细长的眼睛发出晶亮的光,思索了一下,“那上次,我那浑家还说四少看上的杨家姑娘,就是冬来少爷的未婚妻,冬来少爷还替她出头来着。” 说完,伸手抓了几粒瓜子在嘴边咬着,一边抬眼看着对面霍夫人突然凝重的脸。 “哪个杨家姑娘?”霍夫人勉强扯起几分笑意,问道。 李太太一副吃惊的表情,“说是百锦路上大杂院里的,叫什么锦心,名字怪好听的。”见霍夫人那变得五颜六色的脸,李太太一脸轻松的笑,“我反正是不相信了,冬来少爷怎么可能跟个大杂院的女孩儿来往。” 霍夫人白着脸,好半天才陪了笑脸道:“那是,我们冬来还没定亲呢,麻烦李太太转告四少,这子虚乌有的事,肯定是有误会的。” 李太太连连点头,笑道:“那就好,我就说霍厅长家风严谨,怎么会有这种事嘛!”说着,从手袋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霍夫人,“您看,这就是那荣小姐,刚从英国留学回来,跟冬来少爷配得呢!” 霍夫人看着照片上明艳的女子,连连点头,“好好好,这一看就是个好姑娘!” 终于,霍夫人亲自送李太太出来,看着那汽车开远,一直带着柔和笑意的脸,立刻垮了下来,转身急匆匆地进到客厅里,挂了电话去财政厅。 这一天,霍冬来到大杂院接杨锦心时,就见她一身月白的长衫,提着手袋正准备出门。 “你准备好了!”霍冬来穿着藏青色西服,打着发胶,神采飞扬,他破例开了汽车过来,正停在巷子口。 杨锦心一脸抱歉的表情,“对不起哦,我要去看姐姐,不能跟你去爬山了!” 霍冬来皱了皱眉,不解地问道:“锦欢怎么了?” “不知道!”杨锦心也郁闷的摇头,“昨晚她回来找我,拉我去公寓写歌,可是到了那儿,车都没让我下,又慌慌张张地让我回来了,还说了一些奇怪的话,我不放心,一定要去看看她才行!” 霍冬来也郑重地点头道:“那好,我跟你一起去,走!” 开着车,往通源路而去,姐姐的事,杨锦心一直没有隐瞒霍冬来。在她看来,当歌女正大光明的讨生活,没什么不好,在加上受前世的影响,她压根没觉得这是卑贱的职业。 汽车很快开到了丽景公寓楼下,杨锦心没顾上后面的霍冬来先冲上了楼。“哐哐哐”地一阵急促地敲门,房间里没有反应,杨锦心惊慌起来,姐姐白天很少出门的,以往她来的时候,极少有碰到姐姐不在家的情况。 霍冬来走在后面,也到了门口,他安抚地拍拍杨锦心的肩,道:“有钥匙吗?” “有!”杨锦心心里一乱就没什么注意,被他一说才急忙去摸自己的手袋。 “别着急,不会有事的!”霍冬来温柔的声音,轻柔地安抚着她。 杨锦心点头,低着头翻手袋,半天找不到,急得快要哭出来。 霍冬来镇定地接过手袋,“我来!”果然,他很快摸出一把钥匙,门被打开来。 杨锦心率先冲了进去,就见杨锦欢还是昨晚那身旗袍,倒在地上,无声无息的模样。 “姐姐!”杨锦心扑过去,触手一片冰凉,仿佛没有了生息。“冬来!”杨锦心只将姐姐抱在怀里,手足无措的她,不知该怎么办,只能大声喊着霍冬来。 霍冬来也跟在后面过来,看到这种情况,一边安抚她,一边脱下西服外套,给杨锦欢盖在身上,这才伸手向她额头c颈间探去,做完这一切,微松了口气,伸手将杨锦欢抱起来。 “没关系,应该只是生病了,我没有器具药品,要马上送她到医院去!” “好!”杨锦心也慌张地站起来,左右环顾了一下,只从衣架上扯了一件披肩,急急忙忙跟霍冬来出了门。 一路风驰电掣赶到了教会医院,霍冬来跟着进了急诊室,杨锦心焦急地等在外面。她紧紧攥着手袋的手,已经湿漉漉地渗出水来。 过了好一会儿,霍冬来先从里面出来。“怎么样?姐姐怎么样?”杨锦心急切地望着他,询问。 “没事,没事,不用担心,锦欢只是受了凉,好好休息,很快就会好起来!”霍冬来看着她惨白的小脸,浅笑着安慰她。 杨锦心松了口气,只觉得全身的力气被抽走,霍冬来半搂半扶着,将她安置到长椅上坐下,就见杨锦心松懈下来的眼泪,无声无息地流下来。 霍冬来只觉得心中跟着一痛,伸手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下巴蹭了蹭她头顶柔软的发丝,轻声道:“别担心,锦欢不会有事,有我在,一定不会有事!” 杨锦心抓着他的衣服,将头埋在他怀里,只无声地哭着。没有人知道,她刚刚有多害怕,她害怕失去亲人,她怕姐姐跟父亲一样躺在那里再也醒不来。 霍冬来没有说话,只轻轻抚摸着她的头,任由她发泄着自己的恐惧,直到医生从里面出来。 杨锦心和霍冬来一起到病房探望,打了针,挂上水的杨锦欢,已经醒了过来,杨锦心擦擦眼泪,勉强带着笑,去床边看她。 躺在病床上的杨锦欢,仍然是苍白的脸,憔悴不堪的模样。见到杨锦心,没有说话,只抓着她的手,一味的哭。 杨锦心手忙脚乱地拿帕子替她擦着眼泪,安慰她:“别怕别怕,你只是生病了,冬来说了,你很快就会好起来!” 杨锦欢却哭得更厉害,浑身颤抖着,她这样,吓得杨锦心又白了脸,连忙握着她的手,“姐姐,已经没事了,你别怕!” 又安抚了好一会儿,杨锦欢总算止住了眼泪,霍冬来倒了水,喂她喝了两口,情绪总算稳定下来。杨锦心满心的疑惑,却不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怕又惹得姐姐情绪激动! 没想到,杨锦欢却在这个时候,开了口:“冬来,你对锦心,是真心的吗?”她的声音嘶哑暗沉,没有了往日甜软的清澈。 霍冬来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杨锦心,随即点头道:“当然,我是真心爱她的。” 杨锦欢无视妹妹那羞红的脸,语气无比郑重道:“那就好,我还有一些积蓄,你马上带着她出国去念书,我就把妹妹交给你,不许辜负她!” 这话让杨锦心吃惊地抬起头来,“姐姐,我不是说过我不” “马上就走!”杨锦欢提高了声音,急切地打断了她的话,“家里的事,你别担心,你好好读你的书去!” “姐姐”杨锦心来不及说话,又被杨锦欢打断了,“冬来,我只问你,你愿不愿意带她走?” 霍冬来也半天没反应过来,只反射性地点头道:“当然愿意,只是” 杨锦欢点点头,又打断了他的话,“愿意就好,我回去拿钱给你们,你明天就带她走!” “明天!”杨锦心和霍冬来面面相觑,都是一副吃惊的模样,那边杨锦欢已经掀开被子,马上就要下床的样子。 霍冬来和杨锦心连忙去按住她,杨锦心安抚她道:“姐姐,这件事不着急,你还生着病,等你病好了,我们再商量好不好?” “不好!”杨锦欢突然发作,怒吼着打断了她的话,她猛烈地挥开杨锦心拉着她的手,激动得近乎癫狂。手上的针刺破了血管,血迹流进了输液管里,霍冬来连忙去抓她的手,也被她挥开,她神情激动,眼泪横流。 “来不及了,你知不知道,你们要赶紧走,知不知道,要赶快走,越快越好,晚了就来不及了!” 杨锦心看她的样子,眼泪也跟着往下掉,伸着手,想要拉住她,却一直不好触碰她。 “为什么会来不及,你一直说来不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姐姐,你跟我说,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好了好了,没事了?”霍冬来见姐妹俩马上要吵起来的架势,马上出声安抚,一边朝杨锦心使着眼色,一边又小心翼翼地去拉杨锦欢扎着针的手,“锦欢,你先输完液,我保证,很快就带锦心走,都来得及,好不好?” 杨锦欢转头看他,眼里惊喜乍现,纯净得犹如婴儿,“马上走吗?” “是,马上走!”霍冬来轻笑着,朝她点头,顺利地拉住了她的手,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一边将针拔出来,又准备重新扎针。 “不用担心,我马上就带锦心走,不会有事!”霍冬来轻轻安抚着她,一边又扎好针,一切又慢慢恢复原样,药水又顺着管子滴进她身体里。 杨锦心看着这一切,紧紧屏住呼吸,生怕姐姐又突然跳起来。 杨锦欢又重新被安置躺在床上,她恍恍惚惚地渐渐睡去,嘴里还念念不忘地叮嘱霍冬来。 “你们一定要走,马上就走!” 终于,杨锦欢睡了过去,杨锦心心疼地替她擦去了脸上的泪痕,霍冬来也长长舒了口气,轻轻将杨锦心拉出了病房。 “这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你仔细讲给我听!”霍冬来和杨锦心坐在走廊上的长椅上,他微皱着眉,郑重地问杨锦心。 杨锦心也是满脸疑惑,咬着唇,点点头,慢慢给他讲了昨天晚上的事。霍冬来听了,紧锁着眉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安慰杨锦心。 “这样吧,我先送你回去拿换洗的衣服,锦欢这个样子,还是让她先在医院住几天,等她恢复好了,我们再慢慢问她原因,我再去请几天假,我们这几天都来陪着她,好不好?” 杨锦心无奈地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只是,你那边没关系吗?” 霍冬来微笑着揉揉她的头,“当然没问题了,我是靠关系进的部队,请假而已,随随便便就好了。” 杨锦心理理被他揉乱的头发,一脸娇嗔的模样道:“不想跟你这官二代说话!” “官二代?这什么意思?”霍冬来不解地问她,就见杨锦心满脸的傲娇,笑着跑开。 “不告诉你!”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七章 杨锦心一早到医院的时候,杨锦欢已经醒来了。她进到病房时,就见姐姐裹着披肩站在窗前。 “你来了!”杨锦欢听见声音转身过来,脸上带着恬淡的笑,看上去精神好了很多,没有了昨天的癫狂模样。 “嗯,感觉好点没?”杨锦心一边将带来的早餐放到小几上,一边问她。 杨锦欢点点头,慢慢走过来,坐上床沿,想了想又道:“我想回家去。” 杨锦心柳眉微皱,“冬来说,你要在医院多住几天,姐姐,花不了多少钱的。” “不是钱的问题。”杨锦欢摇头,露出一抹苦笑,“人一生病,就老想着回家,再说,我的身体没有大问题。” 杨锦心看着她露出甜美的笑,软软地肯求:“我们就多住一天好不好,我好放心些。” 杨锦欢只无奈的笑,没再坚持,看着杨锦心将粥盛出来,又去摆小菜,心里竟是说不出的苦涩,那种无力抗拒的感觉又席卷而来,眼神又开始惊慌起来。 “冬来呢?他怎么没陪你来?”声音也变得急促起来。 杨锦心看姐姐又是这幅担惊受怕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回答:“他还有事,说了要晚点来,我们不等他了,姐姐,先吃饭吧!” 杨锦欢却紧紧攥着垂在胸前的披肩流苏,急促地喘着气,身体微微颤抖着,脸上变得惨白,好半天才抬头看向她,眼里也是一片惊惧。 “锦心,我我不想去玫瑰园了” “真的吗?”杨锦心一直担忧地看着姐姐,听到她说这句话,转瞬笑出声来,“这太好了,姐姐,你回来,我养你!” 杨锦欢被她的兴奋感染,也荡起浅淡的笑意,又想到什么,笑意突然就僵在了嘴角。 “那你念书怎么办?” 杨锦心满不在乎地摇摇头,“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中学马上就毕业了,到时我可以去当个小学教员,等过两年存够了钱,再去上大学。” 说完,她上前挨着杨锦欢坐下,靠着她的肩膀,声音欢快地说:“我能挣钱养姐姐了,真好!” 杨锦欢听了这话,眼泪就那么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霍冬来一直都没有出现,杨锦心隐隐觉得奇怪,但是杨锦欢执意要出院,她又忙着拿药收拾东西,就顾不上想他了。 姐妹俩担心母亲知道杨锦欢生病的事情,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让杨锦欢去丽景公寓休养。杨锦心这才知道,姐姐在一周前辞掉了李妈,难怪她会在地板上躺一夜。 安顿好姐姐,杨锦心又马上赶去学校请假,好在她平时成绩极好,加上再有一期就毕业,老师倒没多说什么。 一路往百锦路去,走到弄堂口,就见两辆小汽车挨着停在路边,杨锦心只皱了皱眉,没做多想,顺着院墙进了自家所在的院子。 刚进了大门,同院的赵大娘就一脸好奇地迎上来,“二姑娘,你可回来了,你们家来了好多大人物哩,我看见还有个黄头发的外国人,啧啧,你们家什么时候交这大运了” 杨锦心心里顿了一下,来不及听她唠叨完,匆忙往院里去,一口气冲上了楼,就听见一个有些熟悉的尖细声音说着话。 “杨太太,不是我说,这是多少人家求也求不来的好事呢,你们家这次要跟督军府结了姻亲,以后真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这也是锦心小姐的福气是不是!” 听到自己的名字,杨锦心屏住呼吸,轻轻靠在门边仔细听着。 里面传来了一阵母亲急促的咳嗽声,杨锦心咬着牙,生生忍住没进去,就又听见先前那声音道:“哎哟,看您老这身体,真是辛苦,四少说了,锦心小姐前脚进了门,他后脚就安排你去美国治病,美国你知道么,就是顶有钱顶有钱的国家,老远老远了。” “麻烦转告四少,他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我娘的病我自己会想办法,就不劳他费心了。” 屋子里或站或坐的人都不约而同看过来,就见杨锦心正跨门进来,略微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一片云淡风轻的模样。 刚刚说着话的正是李仲源的太太,一身姜黄旗袍的她,正坐在床边,看到杨锦心进来,略显尴尬地笑了笑。 “锦心小姐回来了,正好,四少托我来保媒的,虽说是纳妾,但是四少对你的心啊,那真是没的说了,你看连洋医生都替你娘请来了。” 杨锦心深吸一口气,才将怒气压下去,语气却变得冷冽起来,“督军府高门大户,我杨锦心高攀不起,这大杂院三教九流的地方,也供不起李太太这样的大神,就不多留了,你请吧!” 李太太听了这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好不气恼,揪着帕子,憋了半天,才扯起冷笑道:“我看在子琪的面上才来好言相劝的,不是我说,就你这幅皮囊,走到哪儿,都得是个玩物身份,还真以为能嫁进霍家么?” 说完,重重冷哼一声,扭着腰肢,招呼一行人往外走。杨锦心死死咬着唇,脸上是近乎透明的白,一双剪水黑瞳水汽盎然,却带着倔强的愤怒,李太太被她这眼神惊艳了,心下只道,这姿色果然是能勾了四少去! 这一行人还没出了门,床上的杨母更是一阵猛烈地咳嗽,杨锦心连忙奔到了床边,熟练地替母亲拍背顺气,轻声劝她:“娘您别急,别听她胡说!” 杨母“噗嗤噗嗤”喘着粗气,拿帕子捂着嘴,惨烈咳嗽一声,“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杨锦心心下剧烈地颤抖起来,止不住的哆嗦,却一把抢过了母亲手里的帕子顺手丢开,又拿自己的绢帕给母亲擦着嘴角,稳稳心神安慰母亲。 “没事,没事,吐出来就好了!” 杨母终于缓过气来,声音嘶哑得不行,“心儿啊,娘怕是不行了” “您别胡说,什么不行不行的!”杨锦心略带着哭音,急忙打断她的话。 杨母这次却没说着她的话,反倒哽咽起来,“都是我这身体,这些年拖累你们,让你姐俩连个好日子都没过上,现在还让你受这种侮辱” “娘”杨锦心只叫了一声,喉咙就被堵住,再说不出话来。 “我怕真的不行了”杨母又狠狠喘了两口气,那灰白的脸,憋出了几分颜色,“你找个时间让冬来过来一趟把你交给他,娘才放心!” 杨锦心听了这话,一头扎进了母亲怀里,哭得断断续续,瓮声瓮气地道:“娘您别说这些话,我害怕您要永远陪着我们,您要看着我跟姐姐出嫁” 杨母也只轻抚着女儿的背,眼泪纵横。 西门上的须尽欢,临江而设,可远眺运河沿岸的秀丽风光,是金陵城里数一数二的酒楼,每天都是座无虚席,热闹非凡,临近中午,酒楼里愈加人声鼎沸。 二楼靠窗的雅座上,一身浅灰色西服的霍冬来,百无聊赖地靠坐在椅子上,皱着眉无奈地看着对面的母亲。他和母亲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上午了,现在,连父亲也赶来了,那个要和他相亲的荣小姐还没出现。 “我不等了!”霍冬来将手中摆弄的青瓷茶杯,往桌上一摔,站起身来。 霍然拧着眉,一拍桌子,厉声道:“坐下!” “爹呀!”霍冬来不耐地看着父亲,“我们都坐了一上午了!” “是谁让人家昨天等了一晚上的?”霍然一提起这茬就气不打一处来。 霍冬来一阵心虚,只得又郁闷的坐下来,“我那真是有事耽搁了。” “就不许别人有事?”霍然气定神闲地端起茶杯,呛了儿子一句。 霍夫人看看丈夫儿子的脸色,亲自添了茶递给儿子,“再等等,再等等。” 霍冬来气恼地将茶杯一推,没好气地道:“都喝了一上午了,看见就想吐。” 他已经接近了崩溃的边缘,连往日旖旎的风光,此刻也看出一股死气来。他担心,杨锦心一个人照顾不过来两个病人,他也害怕杨锦欢精神不稳定,让杨锦心担惊受怕,总的来说,就是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的杨锦心在脑海里跑来跑去,搅得他心烦意乱。 与此同时,霍家人没注意到的是,就在离他们不远的,那靠窗的另一张雅座上,坐着的两个戴着帽子墨镜的男人,也在座位上坐了一上午。 这会儿,其中一个人,凑到另一个人身边,压低声音道:“小姐,那霍少爷都要走了,我们还不过去啊!” 没错,这两个个子娇小的“男人”就是荣小姐和她那贴身丫鬟了。 荣月的手指轻轻从茶杯上划过,红唇微嘟着,“放心,就算他走了,我也要将他追回来。” 那丫鬟嘻嘻一笑,道:“这么说,小姐这是相中霍少爷了!” 说着又偏头去看那个一脸不耐烦的男子,点头说道:“皮肤还算白净,鼻子挺高,眼睛最好看,个子也挺高,嗯,算的上英俊哎哟!” 她回头看向一家小姐,满腹委屈,“小姐,我在帮你相姑爷呢!” “要你多管闲事,我的男人,别人不许多看!”荣月轻哼一声道,“你也不行!” 丫鬟还揉着头,也哼一声,“不看就不看,霍少爷比秦四少差多了!” 荣月呵呵一笑,漫不经心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慢悠悠道:“你懂什么,像秦慕阳那种男人,好看是好看,却是天生的王者,你只能去仰望他,却不能掌握,我要的是能被我抓在手心的男人,他”说着,那纤纤食指,遥遥指向霍冬来。 “就是我要的男人!” 谁也没发现,荣月那在墨镜掩盖下的美目,发出的志在必得的熊熊火焰。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八章 自从那日杨母吐了血之后,身体更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杨锦心每日担惊受怕,姐姐也不知为何不让她再去探望,加上霍冬来也没了消息,这些事加在一块儿,竟让她生生瘦了一圈。 这天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去霍公馆碰碰运气。她已经在这铁门外徘徊了好几遍了,看着那门铃,好几次伸出了手,都没能按下去。 远处一阵汽车喇叭声传来,让杨锦心瞬间白了脸,朝四周看了看,竟无处可躲,只得低着头,装作路过的样子,回头往大路上走,正好与那汽车擦肩而过。 待那汽车走远,又小心翼翼地回头去看,就见那汽车在霍家门口停了一下,然后铁门被打开,车子开了进去。不是霍冬来的车,杨锦心气馁得喘了口气,柳眉皱起,远远看一眼那豪华的欧式建筑,终是转身走了。 回百锦路的时候,杨锦心顺便去书局借了日语书。原来还计划出国的时候,霍冬来替她选了日本,她有过抵触,但又想到,或许学会日语,能在即将到来的战争中,让侵略者混淆视听也不一定。 她在前世就属于语言能力还不错的那一类人,日语,曾是她的选修课,这一世学起来倒也得心应手,尤其是,当她把这门语言,当做护身符来看待的时候。 九月底的秋天,凉风习习,百锦路巷子口那株老银杏树开始落叶,那黄灿灿的扇形叶子落满一地,漂亮得像铺了一层奶油。 杨锦心走到这树下,那叶子正飘下来落在她肩头,她抿嘴一笑,伸手将叶子拿下来,想着正好拿来做只书笺。 刚进了大杂院的门,就见赵大娘匆忙迎上来,“二姑娘,你怎么才回来,你娘叫人抓走了!” “什么!”杨锦心只觉眼前一黑,身体晃了两下,赵大娘赶紧扶住她,说道。 “哎哟,前几天还看着大人物到你家,今儿怎么就发生这事呢?” 杨锦心强忍住心慌,又连忙问道:“知道是什么人吗?有没有说什么?” 赵大娘皱着脸摇头,“哪里敢问呀,就见一伙当兵的抬了你妈就走,你们别是惹着什么人了吧!” “当兵的”杨锦心默念着,心慌意乱地转头就往外跑,竟一时忘了那门槛,一下被绊倒在地,身后的赵大娘跟着“哎哟”一声,赶忙来扶她。杨锦心飞快地爬起来,也顾不上自己,灰都不曾拍一下,就跑出了大杂院。 那停在巷子口的汽车,还冒着热腾腾的汽油味,一身铁灰色戎装的军人站在车前,冷硬挺拔。见到杨锦心出来,上前两步,喊道:“杨小姐!” 杨锦心细细喘着气,看到他,柳眉皱起,面含薄怒,“你是谁?” 那人咧嘴笑了一下,回答:“我是秦府侍从室的主任赵志军。” “是你们抓了我娘!”杨锦心怒气未减,声音冷冽。 赵志军仍是一脸笑意,“杨小姐误会了,我们只是把杨太太送到教会医院诊治,这不,专程来接你过去。” 汽车并没有开去教会医院,而是在庆阳春楼下停下来,这里是金陵城里高官名流聚集地,类似会所一般的存在。楼下守着一队卫兵,这气势逼退了周围的行人,连带着整条街都冷清了。 赵志军带着杨锦心上了二楼,楼道上,也站着面容冷淡的卫兵。 杨锦心进到包厢里,赵志军就从外面把门关上了,她转身看着那两扇门合上,心里打鼓似的乱跳。 转身过来,就见包厢正中的桌子上摆着各式菜肴,秦慕阳坐在主位上,他敞着军装外套,露出里面的白衬衣,还是锃亮的军靴,刚从校场下来的样子。 见她进来,秦慕阳扯起俊逸的笑,“过来坐!” 杨锦心仍是远远站着,紧紧攥着书包带,平息了一下心跳,道:“不用了,我要去看我娘。” 秦慕阳脸上的笑淡了一些,拿着汤匙去盛砂锅里的汤,“他们说这乌鸡汤,女孩儿喝了好,我让人给你准备的,看你都瘦了,过来喝点。” 杨锦心还是站着没动,微垂了眼帘,“多谢四少,我要去看我娘” 话还没说完,就听“啪”地一声,是白瓷汤匙摔碎的声音,杨锦心随之一抖,只咬着唇,不敢再说话。 秦慕阳抬头看着她,一身青色斜襟上衣,小小的立领绣着缠枝梅,下身仍是她常穿的白色布裙。她微低着头,露出一截白玉般的颈子,松松的长辫子垂在脑后,留下耳边柔软轻盈的碎发飞舞。 突然就觉得内心一片火热,那发丝好似撩到他心上,酥酥麻麻一片。 秦慕阳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生生将那酥麻压了下去。 “过来把饭吃了就送你去!”秦慕阳低沉的嗓音冷淡了许多,说完,就站起来朝她这边来,“要我亲自来请你,是不?” 杨锦心赶忙上前几步,坐在了下首,秦慕阳微微一笑,把那乌鸡汤往她面前一推,自己也挨着坐下来,“尝尝看,喜不喜欢。” 他挨得她极近,淡淡的烟草味强势地在她身边围绕,她只感觉挨着他那边的半个身子都僵住了。 “别这么紧张。”秦慕阳看了她一眼,伸手又往另一个空碗里夹了一点鱼肉,道:“李太太不是把你娘气病了吗?我让她来给你赔礼道歉,好不好?” “别!”杨锦心摇摇头,又道,“我娘素有旧疾,跟她没关系。” 秦慕阳点点头,“好,都依你!”说着,又继续往那碗里夹菜,很快堆了满满一碗,“把这些都吃了,然后告诉我,哪个最好吃!” 杨锦心抬头看他,剪水黑瞳云遮雾缭,难掩眼中的疑惑,看得秦慕阳心中一跳,抬手就将她搂进了怀里。 “你放开!”杨锦心猛地挣开,气恼地跳开来,圆木凳倒地发出巨大的声响。 包厢里的气氛瞬间冷下来,秦慕阳就那么看着她,漆黑的眼眸,深邃得似乎要将人吸进去,杨锦心努力调匀了呼吸,也愤怒地回望着他,毫不示弱地与他对视。 好半天,只见秦慕阳唇角勾起,露出清浅的笑容,英俊迷人。 “李太太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你不是不愿意,不明不白地跟着我么,我就先把名分给你。” “呵!”杨锦心冷笑一声,“李太太没告诉你么,我有男朋友!” 秦慕阳不以为然地挑高了眉,“他就那么好?” 杨锦心点头道:“好也好,坏也罢,总是我自己选的,我们之间的情分,外人怎么会懂。” 秦慕阳撇撇嘴,貌似郑重地点点头,又重新坐回主位,搓了搓手掌,自顾自地动起了筷子。 杨锦心站在那里,咬着牙,坐也不是,立也不是,竟急出一身汗来。秦慕阳也不管她,只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竟再没看她一眼。 两人就这样,她不走过去,他也不强求,好不容易等他吃完,又慢慢喝了一杯茶,起身出了包厢。杨锦心一直低头竖着耳朵听他的动静,外面的卫兵也随着他离开,然后楼下的汽车声响起,后面又是士兵整齐的步伐声。 他真就这么走了,杨锦心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背心出了一层薄汗。走到窗前,楼下果然已没了来时的阵仗,又走出包厢,外面也是空无一人。 杨锦心郁闷不已,这秦慕阳喜怒无常,让人摸不透他的心思,自己跟他这样耗下去,总不是办法。 她皱了皱眉,轻叹了口气,先去医院再说。 赶到到教会医院,护士将她带到了一间高级病房,母亲果然就躺在病床上输着液,杨母见了她,也是止不住的惊惶。 “心儿,我们不住这里,娘回家慢慢调理。” 杨锦心却摇着头道:“别了,我原本也想送您来的,正好就医好再回去,我们有钱您别担心。” 杨母咳嗽了两声,摇头道:“这针,扎得我心慌,还是回家熬药喝吧,这是那四少爷派的人吧,这人情我们不能要。” “娘,我们自己给医药费,不承他的情。”杨锦心替母亲掖掖被子,说道,她老早就想把母亲带来住院。 原来,霍冬来也给她用阿西匹林,但是这个时候的青霉素,又贵又不好买,常常断药,剂量不够,也没起着多大的作用。这个教会医院,是英国人开的,药就好买的多了,母亲的身体,没有经历过西药抗生素的常年侵袭,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能断根也不一定。 但是,无论杨锦心怎么说,杨母就是不肯答应住院,杨锦心只得去找医生出院。 赵志军很快就得到了消息,无奈,只得去请示秦慕阳,正在靶场的他,听了这消息对着靶心就是一通乱射,之后就冷笑道:“我倒要看看,是不是一家人都这么倔。” 杨母就这样,来回折腾了一遍,拿回了一包西药。 第二天,杨锦心早早起了床,想着今天无论如何,得去看看姐姐。正给母亲喂着饭,就听到外面赵大娘的声音传来。 “就这儿了,您请二姑娘,你们家来贵客了。” 杨锦心放下碗就往外走,掀起门帘看到来人时,瞬间红了脸,愣住了。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九章 “心儿,谁啊?”杨母坐在床上,看杨锦心一直站在那里,咳嗽了两声,开口问道。 杨锦心这才回过神来,看着面前,一身湖水蓝织锦旗袍,气质温婉高雅的妇人,侧身撩高了门帘,温声道:“青姨里面请!” “你还认识我!” 这妇人含笑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杨锦心,又柔声问道:“你是锦心?” 杨锦心向她躬身行礼,回答:“我是锦心!” “哦!”妇人脸上的笑顿了一下,那一贯温柔的笑,也跟着添了凉意,看得杨锦心心里一颤。 屋里又传来一阵咳嗽声,杨锦心慌忙扭头看一眼屋内,又回头招呼这妇人,“青姨,寒舍简陋,还请进去坐坐吧!” “谁呀?”杨母咳嗽过后的嗓子有些嘶哑,还明显带着粗哑的喘气声。 妇人进到屋里来,就不停地左右打量,杨锦心跟在她身后,一边去倒茶,一边回答母亲:“娘,是青姨,冬来的妈妈!” 霍夫人左右环顾了一阵,脸上浮现出一丝嫌弃,听杨锦心说了这话,又往床边挪了挪,远远停下来,不再靠近。 就见靠窗的木床上,坐着的正是当年金陵城里有名的美人。只是,她早已没有了当年的风采,长年疾病缠身,已经掏空了她的身体,变得瘦骨嶙峋。原本白皙柔嫩的肌肤,变得蜡黄,那曾经灿若星辰的眼睛,也已灰暗一片,失去了光辉。 “阿青?”杨母不可置信地看着霍夫人,又咳嗽两声,顺顺气,说道:“真是阿青啊!” 霍夫人点头道:“是我,我不知道,你的身体这样子,我有话要跟你说。” 杨锦心搬来木凳请她坐,她只敷衍地摆摆手,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我说完话就走。”霍夫人拿帕子微掩了嘴,皱着眉,没有的温柔的笑意,看着杨母道,“本来想单独跟你谈的,现在看你也不方便,我就直说了吧!” 当她拒绝坐下的时候,杨锦心就一颗心沉到谷底,这来者不善的样子,怕不是来探病的。 就听霍夫人道:“我知道这些年来,冬来总往这儿跑,我们幼时也相熟,我就想着走动一下,也无碍,只是”说到这里,霍夫人的眼睛,转向了靠在床边的杨锦心,扯起一丝笑意。 接着说道:“锦心啊,你冬来哥哥马上就要跟汇德银行的荣小姐订婚了,以后,就不方便照顾你们母女了。” 这话,让杨锦心“刷”的一下白了脸,犹如当头棒喝般敲在心上,身体轻晃着,反手过去紧紧抓住了床架子,才堪堪稳住了身形。 床上的杨母,一急就更说不出话来,只剩下猛烈地咳嗽,杨锦心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在晃动,慌忙转身去照看母亲,竟一下跌倒在床前。 杨母一边咳着,一边伸手去拉她,却使不上半分力气,没将她拉起来,反而累得自己也摔了下去,母女俩混乱地摔成一团,伴随着杨母撕心裂肺地咳嗽声,狼狈至极。 霍夫人看着这样子,微皱了眉,轻不可闻地叹气道:“巧兰啊,我知道两个孩子有些情分,但是,你也得替冬来考虑是不?你看你们家这样子,锦欢又在外面做着那事,将来,你让冬来怎么抬得起头来” “霍夫人!”杨锦心好不容易才将母亲拉进了怀里,忙不迭地替她顺着气,一边厉声打断了她,“我们虽然穷,但也是清清白白的人家,你休要坏我们名声!” “你这孩子”霍夫人一甩帕子,看一眼杨母青白着脸,喘着粗气的样子,又慌忙捂住了口鼻,跟着后退了一步,“我就是看你小姑娘脸皮浅,才没说得直白,你跟你那姐姐,哪还有清白可言” “你走,你马上出去,不许你来我家胡说八道!”杨锦心白着脸,强忍着眼泪,一边不停地拍着母亲的背,一边夹杂着哭音怒吼,“你让霍冬来跟我说清楚,我杨锦心绝不挡他的道!” “你你你”霍夫人在人前从来都是温婉有礼的形象,何时遇到过这种情况。铁青着脸,指着她“你”了半天,气恼地竟想不出话来反驳她,终是一甩帕子,转身走了。 她前脚踏出门槛,杨锦心的眼泪就再也止不住,也顾不上去擦,只起身又重新将母亲安置在床上,一下一下深吸着气,眼泪肆虐,紧紧攥着被角,跌坐在床沿死死咬着唇,硬不肯哭出声来。 杨母仍是噗嗤噗嗤喘着粗气,一只手颤抖着轻拍着她的肩,另一只手拿帕子捂着嘴,咳个不停,却丝毫没管那帕子上又已猩红一片。 终于还是母亲的咳嗽声,将杨锦心从悲痛中拉出来,她抬手胡乱地抹了抹脸,起身替母亲倒了水。 “娘,您别急,先喝点水,缓一缓。”这声音还夹杂着哭音,嗓子沙哑一片。 杨母狠狠喘几口粗气,终于才顺过气来,断断续续安慰女儿:“等等冬来回来问清楚你你别急!” 杨锦心摇着头,一下一下捋着母亲瘦弱的背脊道:“我没关系,您别担心!” “她说你姐姐,怎么了?”杨母对大女儿自然也是念念不忘,马上又问起杨锦欢的事,“你别瞒娘,你姐到底在做什么?” “娘,您别听她胡说!”杨锦心起身又去倒水,背对着母亲的脸,生怕母亲从自己脸上看出什么来,“我姐给人帮佣,好得很,还是子琪介绍的人家,下次,您见着子琪,自己问问。” 杨母自然知道白子琪的身份,见女儿说得有模有样,压下了心中那份疑惑,“那就好,你抽空去看看你姐,让她有空多回来瞧瞧。” “嗯嗯!”杨锦心点点头,把茶杯递给母亲,道:“我下午就去看她,您放心!” 江南督军府因为秦夫人一行人的回归,恢复了人气,后花厅里,二姨太正带着人翻查秦慕阳订婚礼上要用的东西,秦夫人只坐在摇椅上闭目养神。 “哎呀,要我说,这请柬就该让侍从室的人去弄,到时什么人能进,什么人不能进,让他们去决定,也省了我们在这翻来覆去地对名单。”五小姐秦书瑶一边皱着眉对名单,一边抱怨。 二姨太也做着同样的事情,那双含情的桃花眼睨了一眼秦书瑶,道:“现在知道烦了,当初让你留在美国读书,是谁偏要回来的!” 秦书瑶撇撇嘴,红唇微嘟,“我还不是因为想要参加四哥和楚玉姐的订婚礼,要换了别人我才不回来呢,那飞机坐得我累死了。” “那还得多谢五小姐赏脸了!”充满磁性的声音从外面穿进来,众人纷纷扭头去看,就见秦慕阳那挺拔的身影穿过树木花丛,顺着游廊进来。 “呀,四哥!”秦书瑶欢快地叫了一声,放下手上的册子,就直奔过去,“四哥,你这几天要带楚玉姐出去玩么?” 秦慕阳脱下军帽交给后面跟着的廖勇,伸手理了理秦书瑶垂在耳边的小发卷,温柔的笑道:“军务繁忙,哪有时间出去玩!” 秦书瑶轻哼一声,皱了皱鼻子道:“楚玉姐嫁给你真是吃亏的很,连个约会都没有!” “小孩子家不懂不要乱说话,你哥娶了楚玉那才是真吃亏!”秦夫人也在丫鬟的搀扶下站起身来,神情淡淡的打断了女儿的话。 秦书瑶僵了一下,正准备说什么,被二姨太拉住,只得咽了下去,剩下满脸的不解。 秦慕阳浅笑了一下,给秦夫人和二姨太问了礼,看着满桌的册子请柬,说道:“这些杂事,交给侍从室去做就好,你们就只管订婚当天出席一下就好了,一个订婚礼而已那么慎重干什么?” 他这话说完,赵志军已经上山来收拾了。 “四哥你”秦书瑶连忙去拦赵志军,又被二姨太拉住道:“四少说的对,五小姐,我们就别管了,你刚刚不还说心烦吗?我们去看你哥哥的礼服。”说完拉着秦书瑶就走了。 她们一走,秦夫人也摈退了下人,秦慕阳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 “你真决定跟楚玉订婚了!”秦夫人拉着秦慕阳的手柔声问道。 秦慕阳轻笑着点头,“母亲不是已经去总统府谈好了么?亲都是您去提的!” “哎!”秦夫人满脸的心疼与无奈,“妈知道,这婚事,是委屈了你,但是”秦夫人说道这,哽咽了一下,眼眶跟着红起来。 “妈,您放心,我不会委屈自己!”秦慕阳搂着母亲的肩,轻轻拍了拍。 秦夫人拿绢帕蘸了蘸眼睛,吸了一口气,又变成了那个温柔端庄的美妇人,拍了拍儿子的手道:“好好好,真是苦了我儿了,你要是有了喜欢的姑娘,告诉妈,妈豁出老脸也要给你娶回来。” 秦慕阳挑高了眉,一脸傲娇地道:“哪家的姑娘,见了我秦四少不得扑上来,排着队的让我挑,是不是?” 这话惹得秦夫人连连称是,刚刚有些伤感的情绪都一扫而光了。秦慕阳看着母亲,也是满脸温和的笑,那双倔强疏离的剪水黑瞳,却在无意中闯进了脑海,他期望着有一天,就连那双水雾缭绕的眼睛,在看着他的时候,也承载着满满的情意。 走进金秋十月,天气已经彻底的凉下来,霍冬来已经整整半个月没有消息了。杨锦心整天吊着一颗心,在母亲面前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她不知道该在哪里去找霍冬来,又撇不下面子主动写信去质问他,常常无意识地去到霍公馆附近转悠,只想着若是能撞见他,一定不给他好脸色。 这天,她又从城南回来,今天的金陵城却被戒严了,各条大街都有大批的军警驻守,杨锦心觉得奇怪,这是备战吗?还是有特务间谍混进了金陵城? 报童喊着号外在街上奔跑,“南方政府,军政联姻,金童玉女,珠联璧合。” 杨锦心听着好奇,也买了一份报纸打开来,就见报纸的头版头条上,印着:军事总长秦慕阳与金陵名媛楚玉正式宣布订婚! 那副占据了大面积的照片上,秦慕阳一身戎装仍是一张冷清的脸,与他旁边笑靥如花的女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杨锦心看着这条消息,心情复杂地皱着眉,轻不可闻地叹口气。 也不知道,姐姐知道这个消息会怎样?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十章 早晨起来,院子角落里的月季居然开出了几朵艳红的花朵,浮出阵阵清香。巷子口又传来卖五香豆干的老头的叫卖声,杨锦心在厨房里熬着粥,听到这动静,端着盘子就出去了。 走到院子里就碰到赵大娘也端着个小碗出来,“哟,二姑娘也去买豆干啊?” “是呀!”杨锦心浅笑着点头,两人一起往外走。 赵大娘走在她身边,有些吞吞吐吐地问:“二姑娘,那个不是我多嘴啊,听说有人在月半街见到过大姑娘,那个她也有段日子没回来了,你去看过她没?” 杨锦心止不住一阵心跳,仍然面不改色地答道:“您别听人胡说,我前几天才去看了我姐,她很好呢,恐怕是认错人了吧!” “那就好,那就好!”赵大娘连连点头,不再追问,却明显不相信的样子。 杨锦心脸上一片云淡风轻的模样,心里却似翻江倒海一般,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姐姐了。几天前她去公寓找她,公寓里的东西乱七八糟,姐姐也没在,她收拾好房间,又等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没见姐姐回来,只得留下纸条先回来了,这之后,也没见姐姐回家来。 赵大娘说的月半街她是知道的,那里聚集了金陵城里混乱的烟馆c赌场和暗娼馆,天天都能见着黑帮火拼斗殴。那种地方也分三六九等,像玫瑰园所在的花街,就是达官贵人,社会名流去的地方,而月半街,就是江湖小混混和穷人混迹的场所。 杨锦心打死也不相信,姐姐会出现在那种地方。 忐忑不安地照顾母亲吃了早饭,杨锦心便匆忙出门往通源路而去。 “今天要你陪我出来,会不会耽搁你?”楚玉和秦慕阳一道坐在汽车后座,她看着他近似冰冷的侧脸,柔声问道。 秦慕阳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转头看着她,漆黑的眼瞳尽是一片冰凉,嘴角却偏偏带着浅浅的上扬,“怎么会,工作要做,老婆也要陪的!” 一句话,成功的让楚玉羞红了脸,她是标准的大家闺秀。苗条玲珑的身段,巴掌大的鹅蛋脸上隐隐带着浅浅的梨涡,白皙娇嫩的皮肤,细长的柳叶眉,灵动的杏核眼,一颦一笑都那么端庄得体。 她从懂事起,就知道自己是要嫁给秦慕阳的,她小他一岁,老帅在世时,两家也走得近,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她当然也知道秦花名在外,也为此伤心难过,但是母亲总对她说,男人是鸟,妻子是巢,等他倦了,总会有归巢的那天。于是,她一直等到他来说订婚的这天。 他终于还是她的了! “在想什么?” 秦慕阳突然出声打断了楚玉的思路,楚玉恍惚中脱口答道。 “想你” 说完才警觉自己已不知不觉吐露了心事,脸又刷地一下红了个彻底。 “哦!”秦慕阳戏谑般地拉长了语调,“原来在想我啊!” 说完,伸手将她搂进自己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头,“傻丫头,我不是在你身边么,想的时候,随你看随你摸,好不好?” “你真是”楚玉被他这话撩拨得一阵酥麻,只紧紧埋在他怀里,再不肯抬起头来。 秦慕阳却面含冷笑,锐利的眼睛里讥讽一晃而过,瞬间又是那副冷淡的表情。 车窗外天气甚好,晴空万里,大街上人来人往,汽车摇摇晃晃走得极慢,走到一处窄路口竟被堵住,汽车随之停了下来。 秦慕阳安抚了一下怀里的楚玉,也不耐地看向车窗外,路旁是一家成衣店,橱窗里挂着一条裸粉色连衣裙。 脑海里,突然就闯进了杨锦心穿着一身粉色长裙,踮脚去接檐水的模样。那双纯净至极的眼睛,看着他的时候,总是透着淡淡的疏离,却也带着清澈动人的倔强。他总是想着她,明知道她是那样子厌恶自己,他却总是摆脱不了,魂牵梦绕一般。 汽车又重新走起来,那条裙子渐渐后退去,秦慕阳扭着头,视线总也收不回来,直到再也看不见。 心里空落落地转回了头,那熟悉的身影就这么不期而遇地闯进了视线里,她还是那身半旧的青衣白裙,松松的长辫子垂在腰间,她半走半跑着,急匆匆地往前奔,足下裙裾翻飞,宛如蝴蝶飞舞。 汽车从她身边滑过,他清楚地看到她带着红晕的脸,细碎的刘海飞扬,似是撩拨般,让他的心猛的一阵。 心里突然就怦然一动,道不明的情绪蔓延开来。 月初的月亮弯勾一般,挂在夜空,却依然挡不住泄下一地霜白的月光,清清冷冷,安安静静。杨锦心从人力车上下来,她今天在杨锦欢的公寓待了一天,仍是没见着她,这会儿早已被担忧折磨得精疲力尽。 她走到银杏树下停下来,深深吸了两口气,抬头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默默的反复的念着霍冬来和杨锦欢的名字,仿佛这样就能让他们在下一刻出现在眼前。 银杏树上还挂着几片倔强的黄叶不肯落下,杨锦心一直仰着头,抬手搓了搓脸,似乎要将那缠绕在心头的忧愁除去,又重重地吐出口气,收拾一下心绪,再往弄堂里去。 忽然,从黑暗中传出一声礼貌低沉的声音。 “杨小姐!” 杨锦心心里一惊,惶然转过头来,就见高大挺拔的廖勇站在她身后,毕恭毕敬地道:“杨小姐,四少请你过去!” 杨锦心变了变脸色,后退着就准备往弄堂里跑,然后,就听廖勇那冷清的声音道:“杨小姐,这么晚了惊扰了杨太太总是不好的,对吧!” “你们这是要逼我!”今天所有的事都压在一起,杨锦心的语气愈发愤怒。 廖勇却摇头道:“怎么会,四少特意吩咐了,不能惹了杨小姐生气,我只是很客气地来邀请您!” 杨锦心气愤难当,狠狠瞪着他,就见廖勇移开一步,手臂抬起,她顺着他的手势看过去,果然见到了停在院墙下的黑色老爷车。车里的人或许见她看过去,耀眼的车灯亮起,杨锦心抬手挡了一下,然后就是穿着便衣的侍从从车里出来,站在车前,皆是一副沉默冷淡的样子。 廖勇亲自为她开了车门,然后就听“嘭”的一声,刺耳的关门声,敲在她心上,心跳都漏了几拍。 秦慕阳坐在车里,正转过头来看她,那棱角分明的脸上,竟是冰霜一般的冷意,杨锦心又气又恼,也是极度不耐地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秦慕阳只看着她,缓缓说道:“我给你一切,你想要的东西,你愿不愿意跟着我?” 杨锦心烦他又说这话,小脸皱成一团,“我说了很多次了,我有男朋友。” 秦慕阳那染着怒气的眸子,只定定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给了你这么多次机会,别以为我好说话!” “你”杨锦心气结,眼睛瞪得大大的,感觉呼吸都不顺畅了,“谁稀罕你的机会,我说了不愿意,不愿意,不” 剩余的话,却被秦慕阳疯狂地堵在了嘴里,杨锦心瞪大了眼,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火热的唇舌抵在自己唇上,辗转吮吸。 “唔”杨锦心反应过来,只用力撑着他压过来的身体,却无力推开,手指摸索到他衣领处,毫不留情地猛抠下去。 一阵刺痛传来,迫使秦慕阳抬起头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颈子,看向她的眼,那愤怒快要将她淹没似的,让她一阵心慌,猛地推开他,忙不迭地去开车门。 “啊” 杨锦心一声惊呼,一股巨大的力气过后,被狠狠甩在了倒座上,也不知撞上了哪里,一阵头晕眼花,陌生的男子气息,已然侵袭而来。 伴随着她的一声呜咽,秦慕阳只觉得整个人都燃烧起来,又低头不管不顾地吻上了她的唇,唇舌间那片柔软甜美,让他无法自拔,大掌也贴上了身下美好的身体。 直到一股血腥味蹿进来,舌尖传来的剧痛,终于拉回了他的理智。 “你咬我?” 杨锦心狠狠地盯着他,死死攥着自己的衣摆,才堪堪忍住没将手朝他那张脸挥过去。 秦慕阳偏头吐出一口口水,那漆黑的眸子冷气森然,他竟勾起一边唇角,冷笑道:“看来,你是不想知道你姐姐的下落了。” “你”杨锦心气得发抖,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就要掉下来,“你卑鄙无耻!” 秦慕阳无谓地点头道:“我就无耻怎么了,谁让你有事没事撩拨我,我不好过你也别想自在!” “你你”杨锦心半天想不出话来反驳他,眼泪就跟着掉下来,“你根本就是无理取闹。” 杨锦心索性开始断断续续控诉他的恶行,“你针对我们穷人家做什么,有本事打日本人去,还说是留洋回来的新派人物,你这根本就是军阀作风,军阀,军阀” 秦慕阳从没见过她这么生动的表情,眼泪糊了满脸,还有越发泛滥的趋势,挺秀的鼻尖一耸一耸地,粉唇快速张合,竟比那些唯唯诺诺的脸看起来动人心魄。 看着面前哭泣的脸,早已退去,秦慕阳掏出手帕递给她,自然被打掉了,他也不恼,又捡起来递给她。 “你不想一脸泪水回家吧!” 杨锦心瞪着那双还挂着泪珠的眸子看向他,还伴随着抽噎,竟也让他觉得无比可爱。 伸手打开了车门,“你擦了眼泪,就回吧!” 杨锦心暗暗搓了一下手指,飞快地拽走了他手心的手帕,弯着腰已经探出去了半截身子。 就听背后传来秦慕阳坚定的声音。 “我要定了你!” 杨锦心倒抽一口气,气恼得将帕子甩给他,飞也似的跑进了弄堂口。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昨晚没能问清楚姐姐的事,杨锦心后悔不已,想着自己被占了便宜,又没打听出姐姐的下落,真是亏死了。这一想着,就重重地擦着嘴,气咻咻地出了院门。 转过弄堂口,杨锦心差一点和迎面而来的人撞上,来人见到她,咧嘴一笑,趁她还没反应过来,拉起她的手就跑。 杨锦心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刚开始,还是满心说不出的高兴,一直跑到了顺德大街上,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是生气的,接着扯了几次都没将手收回来,小性子上来,就再也不肯走了。 “霍冬来,我不认得你!”杨锦心又猛地一甩手,这次成功地甩掉了他的手。 霍冬来回头看着她染着薄怒的双眼,一种没来由的恐惧由心底散发出来,连带着脸上温润的笑都僵了几分,人也跟着上前两步,伸手将她拉进了怀里。 “锦心锦心” 这段日子的所有不安和思念,都化作这念了千百遍的名字,怀里是她温热的身体,她的呼吸就在耳边回响,霍冬来突然觉得原来,所谓安心,不过是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杨锦心微微挣扎了一下,脸上烫得厉害,窘迫地提醒他:“你干什么,这在大街上呢!” 霍冬来不管不顾地紧紧抱着她,追寻着身体里那种叫做踏实的东西,一直过了好久。杨锦心也任自己陷在他怀中,伸手抱住了他精壮的腰背,甜蜜就这么蔓延开来,练习了千百遍的责问,也已经烟消云散了。 “跟我来!”霍冬来依依不舍地放开她,又牵起杨锦心的手,拉着不明所以的她上了人力车。 杨锦心没想到,霍冬来带她来的地方竟然是教堂,今天不是礼拜天,广场上,教堂里都没什么人。 霍冬来拉着她在大门外停下来,那黑曜石般的眼睛就这么一直看着她,杨锦心也回望着他,脸色一点一点地变红,终于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霍冬来却转过了身体,对着教堂里的耶稣像,真挚而又大声地说:“我,霍冬来愿娶杨锦心为妻,爱她,保护她,至死不渝!” 说完,又转身过来,看着一脸震惊与感动的杨锦心,柔声问道。 “锦心,你愿意嫁给我吗?” 杨锦心重重地点着头,眼泪流了下来,霍冬来捧着她的脸,笑得像个孩子,手忙脚乱地擦着她的眼泪。杨锦心突然想到,想了想无奈地问道:“你那个未婚妻是怎么回事?” 霍冬来愣了一下,无谓地笑道:“不用管她,那是我父母的一厢情愿。”又拉起她的手,深情款款地看着她道,“锦心,我想娶的人,一直都只有你,你愿意相信我吗?” 杨锦心咬着唇,点头道:“我是相信你的,但是冬来,我也希望你父母能接受我们在一起。” 想起父亲的话,那种不安的感觉又涌上来,霍冬来慌乱地点着头,紧紧攥着她的手,“锦心,我们走吧,离开金陵,去日本,我去工作,你去上学,你不是一直想要学医吗?我们一起去日本,好不好?” 杨锦心看着他突然变得有些紧张的脸,有点不解,“冬来,我愿意跟你走,但是我姐姐不见了,我娘还病着,我不能丢下她们!我答应你,等我找到姐姐,安顿好她们,我们就一起走,好不好?” 霍冬来的眼神慌乱了几秒,又勉强扯起一丝笑容:“好,等安顿好兰姨,我们就离开这里。” “好!”杨锦心点着头,说不出为什么,她开始有了不安的感觉。 她有着一丝担忧,但是,他们都有彼此等待,彼此坚守的默契。这让她更加相信他的爱能恒古不变,她的冬来,会一直一直陪在她身边,给她温暖如初的怀抱。 轻轻依偎在一起的两人,在广场上静静坐着,杨锦心偏头靠着宽广的肩背,那种心安的感觉,又回到了她的身体里。 在很久以后,她常常回想这一天,试想着,如果当初她不管不顾地跟着他走了,他们,是不是就不用再经历所有的悲欢离合。 金秋十月的温度很适宜,广场旁的芙蓉树,争奇斗艳的花朵竞相开放,阳光透过花瓣,留下一地耀眼的金黄。 “你哪里来的血?”杨锦心一直靠在霍冬来身上,她揪着他的衬衣袖子,洁白的衣料上,竟然染着斑斑点点的猩红。 霍冬来笑了一下,毫不在意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没什么,部队训练擦破点皮,没事,倒是你,我的玉夹子哪儿去了?” 他轻易就扭转了杨锦心的注意力,挺直了背脊,小心地不让伤口再蹭到衬衣上。 杨锦心果然没再追究他身上的血迹,而是抬手摸向左耳边,昨晚过后,玉夹子就不见了,早晨起来,她还为此伤心了半天,一定是昨晚丢了的,或许再也找不回来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冬来,对不起!” 霍冬来看她委屈的快要哭出来,心疼不已,拍拍她的肩,安慰道:“傻丫头,一颗发夹而已,丢了就丢了,我再买一个给你!” 杨锦心却情绪低落地摇头道:“再好,也比不上最初的那个了。” 两人又一起回了大杂院,商量着,晚上一起去玫瑰园找杨锦欢,有霍冬来陪着,杨锦心就觉得,去哪儿都不怕了! 晚上,霍冬来牵着杨锦心去了玫瑰园,这是她第一次从正门进来。门口已不再挂着杨锦欢的海报,舞台上也取而代之,变成了海报上写着名叫玫瑰的新来的歌女。她仍然唱着杨锦心教给姐姐的《清平调》,尽管她没有了姐姐那空灵柔美的声音。 霍冬来也觉得很奇怪,安排她坐到了人少的贵宾区,自己离开去找玫瑰园的人打听消息。 杨锦心忐忑不安地坐在椅子上等霍冬来回来,她明白无论哪个年代的夜店,都一定不是安全的地方,更何况,玫瑰园还是这个年代最知名的销金窟。 从她走进大门的那一刻,秦慕阳就在人群中一眼认出了她,蓝衣黑裙的学生模样,紧紧牵着霍冬来的手,避开人群的碰触,在贵宾区坐下来。 他手里正把玩着一只白玉夹子,昨晚,她在慌忙中掉落在车上,莹润光滑的白玉,跟她很配。秦慕阳微眯了眼,紧紧盯着独自坐在座位上的杨锦心,娇美清新的模样,很快就吸引了大群追风逐蝶的公子哥。 杨锦心不知道自己拒绝了多少人的邀舞,当这个流里流气的军人凑上来的时候,她早已心烦气躁,没有好脸色给他了。 “小妹妹怎么这么可怜一个人在这儿了,哥哥带你去玩,好不好?”这人松着风纪扣,眼里冒着淫邪的光,恨不得将她吞下去。 杨锦心皱着眉,避开他伸过来的手,冷声道:“我男朋友马上就来了,请你让开!” “哪有男朋友丢下小美人,自己走的道理,我看啊,他八成自个儿寻欢去了,哥哥疼你好不好?” 话落,猛地向前一扑,杨锦心没想到他这么大胆,被抱了个满怀,只觉得自己快要被他身上的烟酒味熏晕了过去,剧烈挣扎起来。 “你放开我,我要叫人了!”杨锦心厉声呵斥他,不停地拍打着他,又气又急,满脸通红,双眼水意盎然,不觉透着媚意。 这人看到她这样子,更觉焚身,呼吸都急促起来,死死抱住她不放,一边诱哄着:“小美人,你跟了军爷,爷什么都给你” 杨锦心不敌他的力气,急得快要哭出来,不停地四处张望,找寻霍冬来的影子,她刚刚真不应该独自留下来。周围的人好似没有看见一样,没有一个人伸出援手,这人更是得寸进尺地噘着嘴朝她脸上拱来。 就在她一筹莫展,眼看就要被人得逞的时候,这人突然“哎哟”一声,接着便倒在地上。 杨锦心慌忙死死攥着衣襟,抬头就见秦慕阳黑着脸,怒气冲冲地踢着地上的人,一边恶狠狠地呵斥:“老子都舍不得碰的人,你他妈找死!” 他还穿着军靴,上面马刺锃亮,一边怒骂,一边狠狠地踹着地上的人,那人起初还想反抗,见到是他,只一味地趴在地上不停地求饶,那圆胖的脸很快就青紫相间,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周围没人敢拦,廖勇也只是冷冷地看着,并没打算插手。终于,杨锦心看着那人吐出几口血,心慌乱地跳起来,战战兢兢地开了口。 “别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她这话成功地让秦慕阳停了下来,他抬头看着她,黑瞳里仍是怒火冲天,一副恨铁不成的样子,恶声恶气地朝她吼。 “过来!” 杨锦心被他着模样吓住了,反射性往后缩,“我要等冬来!” “等个屁!”秦慕阳扒了扒头发,大踏步地上前来,一把将她提溜起来,扛上肩就走,顺便再踢了地上的人一脚。 杨锦心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胃里难受得快要吐出来,还没等她适应过来,又是一阵巨晃,这次终于被倒过来了,脚下一软,就要跌倒下去,腰间又被人捞起,她这才抓住一片布料,稳住了身形。 身体不由得向着身边稳健的躯体靠去,狠狠喘着气,才将胃里的翻滚压下去,这才抬头去看狂暴地掳了自己的人。 秦慕阳也低头看向她,她还苍白着脸,水眸还是云遮雾缭的一片,粉唇微张着,手里紧紧攥着自己的衣服,她靠得自己这么近,第一次主动地靠过来,依赖着自己。 黑眸里怒气褪去,熊熊燃烧起来,伸手将人搂进怀里,低头衔住了那片朝思暮想的粉唇。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杨锦心还晕乎乎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就连忙去推他,却被抱得更紧,秦慕阳舔袛吸吮沉迷其中,不可自拔,他紧紧抱着她只想要得更多。 “嘭!” 包厢们被撞开,霍冬来黑着脸闯进来,身后的廖勇还在拉他,两人看到里面的一幕都愣住了。 杨锦心最先反应过来,猛地推开了秦慕阳,急着解释。 “冬来不是这样的” “不是哪样?”秦慕阳伸手又将人捞进了怀里,还泛着的双眼,凌厉地看向霍冬来,“你来的正好,锦心跟了我了,以后,离她远一点!” 杨锦心慌乱地摇着头,“我没有,不是这样的你相信我!” 霍冬来看着她,停了几秒,露出一如既往温柔的笑,“我知道,我相信你!” 又转眼看着秦慕阳道:“四少可能不知道,锦心已经答应了我的求婚,我的未婚妻我信得过!” 说完,丝毫不在意秦慕阳那冷下来的脸,朝杨锦心伸出右手,温润如玉地笑道:“来,我们回家!” 秦慕阳面无表情地收紧了手,周围的温度都跟着降下来,低头看向杨锦心,沉声问道:“他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我们要结婚了,请四少放开我!”杨锦心也望着他,目光坚定。 “好,我倒要看看,你们这婚结不结得成!”秦慕阳冷笑一声,收回了手,就见杨锦心头也不回地跑向了霍冬来。 心,突然就疼了一下,细细密密针刺一般的尖锐。 走出了玫瑰园,杨锦心拉住了霍冬来急切地想要解释刚才的事,“冬来,我真的没有” “我知道!”霍冬来微笑着打断了她的话,理了理她耳边的碎发,“我说了,我相信你!” 说完伸手将她搂进怀里,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还是那把温柔的声音。 “真想把你藏起来!” 杨锦心伏在他怀里,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心,又开始慌乱起来,说不出的心悸。伸手紧紧回抱着他,轻声却不失坚定地道。 “冬来,我会一直一直爱你!只爱你!” “好!” 霍冬来蹭了蹭她柔软的头顶,强压下那混乱的不安,“等我们找到锦欢,我们就离开这里,好不好?” 杨锦心抬起头,满脸的惊喜地望着他,“你打听到了姐姐的消息,是吗?” 霍冬来点头道:“是,我先送你去锦欢的公寓,然后,我去把她带回来,你等我!” “我也要去!” 霍冬来皱着眉,摇头道:“那里你去不安全,我一个人去,很快就回来!” 这话,让杨锦心的心头弥漫起一股凉意,声音颤抖着。 “是月半街吗?” 霍冬来没有回答,只拍拍了她的肩,拉着她往前走,“走吧!” 杨锦心坐在小客厅,整个人都僵住了,她不能想象姐姐在这些天,遭遇了什么?仅仅只是因为秦慕阳订婚了么? 霍冬来已经走了一会儿了,夜已经深了,还不知道,母亲会怎样的担心一整天都没有回家的自己。杨锦心突然觉得很无力,自己比这里的人多了将近一百年的见识和认知,可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自己,并没有比别人过得好。 她无力挽回父亲的早逝,眼看着母亲积劳成疾却一筹莫展,现在就连姐姐也为什么,别的穿越者可以指点江山,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轮到自己的时候,就只想平安顺和的生活都不行。 杨锦心想到这里,气恼地拍着脑袋,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就听见门外有了动静,连忙冲到门口,一把拉开了房门。 门外的霍冬来正半扶半抱着杨锦欢,她正奋力地挣扎着,披肩挂在霍冬来的手弯里,锦缎旗袍开着领口,头发散乱,脸上的胭脂也糊了,再也不见往日,精致端庄的杨锦欢。 “快来帮忙!”霍冬来见她出来,连忙招呼她。 杨锦心回过神来,连忙伸手去扶杨锦欢,却被无情地打开了手,发出“啪”的一声。 “我自己能走!” 说完,勉强站直了身体,歪歪斜斜地往里走,走了两步踉跄了一下,杨锦心又赶忙去扶她,又被打开了手。 “走开!” 杨锦心一声低呼,跟在后面的霍冬来连忙上前拉了她的手,皱眉看了一眼,轻声问道:“疼不疼?” “哟,这就心疼了!”杨锦欢冷笑了一声,满脸嘲讽看着他们,“还有让你更心疼的呢!” 说完,继续歪歪斜斜地走到沙发边,打这哈欠,往上面一躺。 杨锦心朝霍冬来摇摇头,又看向杨锦欢问道:“姐姐,你这些天去哪儿了?” 杨锦欢懒懒地瞄了她一眼,冷哼一声,“找我干什么?又来要钱啊!”说着下巴朝霍冬来点了点,“你身边不是有金主么,你白跟他了!” 霍冬来手里还提着高跟鞋,走近来冷声说道:“锦欢,不管你发生什么事?你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你不应该这样对锦心,她很担心你!” “是呀,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是说不想去玫瑰园了吗?你跟我回家吧!” 杨锦心说着走近沙发,想要蹲下来,却被杨锦欢猛地推倒在地,杏眸发出浓浓的怨恨,开始歇斯底里地大吼:“谁要你假好心,如果不是你,我还好好的唱着我的歌,他还会一直一直地宠着我!” 她站起身来,尖尖的食指指着杨锦心,恨恨地瞪着她,咬牙切齿道:“都是因为你都是你都是你!” 杨锦心倒在地上,身后的茶几磕得她后腰生疼,但也远不及杨锦欢带给她的疼痛和震惊,她惨白着脸,只愣愣地望着杨锦欢。 霍冬来冲过来,将她抱在怀里,低声呵斥杨锦欢:“锦欢你太过分了,不管你发生什么事?都跟锦心没关系,你不应该这样对她!” 杨锦欢看着他们,脸上突然一副怜悯的表情,哈哈大笑着,眼泪横流,整个人恍恍惚惚地指着他们。 “你们都别想好,别想好,不听话的都别想好!” 杨锦心突然就哭出声来,又挣扎着去拉杨锦欢,“姐姐姐姐你告诉我,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杨锦欢偏头看了她好一会儿,颓然地坐回到沙发,面无表情地道:“你们走吧,以后别管我了!” “你跟我回家吧!姐姐,你跟我回家,有什么事,我们一起解决,你别这样吓我,我怕”杨锦心拉着她的手,这一靠近才发现,原来,屋子里那股奇怪的味道,是姐姐身上发出来的。 “这是什么味道?”她话还没说完,杨锦欢又猛地蹿起来,用力将她往外推,“你走,我不想看到你!你走” 霍冬来伸手接住了杨锦心,皱眉道:“锦欢,你怎么这样,锦心是关心你!” “我不要你们关心,行了吧!”杨锦欢重重跺着脚,癫狂地拽着杨锦心,将她往外拖,“你走,我不要你管,你走得远远的,不要再来找我!” 杨锦心被她拖着,仍然仰头看着她,死死抓着沙发,“姐姐,你跟我说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说” “够了!”霍冬来一声大吼,喝住了杨锦欢,又弯腰将杨锦心拉起来,“锦心,我们走,像这种自甘堕落的人,根本就不值得你这样!” 杨锦心不敌他的力气,终是被他拉着往门外去,走到门口,又回头去看杨锦欢,她就那么斜倚在沙发上,眼神空洞零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秋日的夜晚渗着寒气,她仿佛能看见姐姐微微发着抖,就这么生出一股凄凉来。 霍冬来铁了心要带她离开,她还来不及再叮嘱一声,他一用力几乎抱着她就出去了。 夜风簌簌,寒凉侵骨,杨锦心抱着手臂,咯咯咯地打这冷颤,蹲在街边就走不了。霍冬来也随着蹲下来,他也只穿了衬衣,但身体依然温热,轻轻将她搂进怀里。 “别多想,锦欢这样,跟你没关系!” 杨锦心望着他,“你一定知道,姐姐到底怎么了?”她紧紧看着他的脸,不肯放弃他的一丝表情,“冬来,你老实跟我说,你在月半街到底看到什么了?” 霍冬来皱了皱眉,心里翻天覆地,呆了半天,终于轻声道:“我是在烟馆找到她的!” “啊!”杨锦心一声惊呼,捂着嘴就呜呜呜地哭起来,“怎么会?怎么会?” 霍冬来紧紧抱着她,不停地轻拍着她的背脊,“别担心,我们一起帮她戒掉,一定可以!” 杨锦心哭得不能自已,这一整天的遭遇,让她失去了力气,霍冬来劝了半天,总算将人背到了背上。 这会儿,霍冬来一边走着,一边轻声地跟她聊着天。 “锦心,你小时候也挺皮的,我记得,上一次我背你,就是你十岁那年,翻墙摔断了腿。” 杨锦心伏在他背上,累得声音都小得要命,“那也怪你,明明你说会接着我的!” “嘿嘿,我说什么,你都信啊!”霍冬来轻笑道。 那年,她还在私塾念小学,那个老夫子教的那一套,根本就不能满足她的智商,常常逃课,刚上中学的霍冬来,自然变成了帮凶。 有一天,他又来学堂外找她,老夫子关上了所有能进出的门,她只能从墙上翻过去,小小个子的她,趴在半米高的围墙上,瑟瑟发抖,霍冬来在下面伸着手,说:“锦心,你跳下来,我接着你!” 也不知道当时哪来的勇气,她纵身就跳了下去,也许从那时起,她就坚信,也许这世上所有人都会欺骗她,唯有一个霍冬来还值得她相信。 霍冬来轻轻地摇摇身体,背上传来了绵长的呼吸声,他突然欣慰地笑出了声,就这样一直背着她到老,就好了!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清早醒来,又是一个艳阳天,柔和的阳光透过窗格,暖暖地照在身上。杨锦心揉了揉眼睛,慢慢坐起来,她懵懵懂懂地拍拍脸,没想到,自己经历了昨天那些事之后还能一夜好眠,也是怪事。 也不再去想霍冬来是怎样将自己搬上床的,杨锦心轻脚轻手的起了床,跟往常一样,先去母亲房间看看。 轻轻敲敲门,杨锦心“吱呀”一声推开来,她刚迈进门槛,差一点被地上多出来的东西绊倒。 “呀!”的一声惊呼,杨锦心才发现,绊着自己的居然是睡在地上的霍冬来,他微微卷曲着身体,睡得极香,阳光照在他深长的睫毛上,留下一片阴影,她一直没发现,原来他的睫毛这么好看。 准是因为昨天太晚了,他就歇在了这边,还为了避嫌,在母亲房间的外间打了地铺。杨锦心轻轻蹲下来,帮他将被子理好,霍冬来动了动,翻了个身并没有醒来。 他背后星星点点的血迹沾在他雪白的衬衫上,分外醒目。杨锦心不可抑制的心跳加快,手指轻颤着,将被子拉低一些,就见这背后,乱七八糟一片猩红。 她顾不得男女有别,伸长了手去解前面的扣子,刚解开两颗,就被捉住了手。霍冬来微眯着眼翻身过来,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 “锦心,你居然趁我睡着,非礼我。” 杨锦心无视他的油腔滑调,沉着脸道:“你把衣服解开给我看看!” 霍冬来愣了一下,紧紧捏着领口,笑道:“你知不知道男女有别,一天没结婚,我都不会给你看的!” “你给我解开!”杨锦心还是不买账,着急地去扯他的衣服,“霍冬来,你今天不给我看,以后别想我理你!” 在看到他背后的伤口时,杨锦心忍不住哭了起来,这横七竖八的印子真是条条见肉。他本来就白皙的皮肤,红彤彤一片,偶尔有咧着口子的伤口,粉红色的嫩肉,清晰可见。那粉红中还夹着猩红的血迹,已经看不到原来的肤色。 她紧紧抓着他的衬衫,霍冬来扯了几次没扯动,带着笑意的温柔声音,还一直劝慰着她:“别哭,别哭,不过一顿鞭伤而已,很快就好了!” “你在哪里受的伤?为什么不告诉我?昨晚还背了我回来,霍冬来,你你我以后都不理你了!”杨锦心还流着泪,看着他的伤,一想到自己昨晚就趴在这伤痕累累的背上,就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她明明之前在教堂就发现不对了,她还被他混了过去,自己真是太笨了。 “你看你看,就是因为怕你哭,才不告诉你的,都说了没事,我皮糙肉厚的,很快就好了!”霍冬来最见不得的就是她哭,这会儿已经开始急起来了,“你给我处理一下吧,洗洗伤口,上点药什么的,行不行?” 杨锦心捏着卫生棉球,小心翼翼地擦着伤口,一边吹气,一边问他:“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 霍冬来咧了咧嘴,无谓地道:“之前在部队磨破了皮,然后,我爹又抽了一顿,就这样了,很快就会好的!” 杨锦心停了一下,黯然地问道:“是因为我们在一起,所以你才挨打的吧!” “别胡思乱想!”霍冬来转过身来,看着她失落的脸,轻笑道:“我从小被我爹打惯了,他没有一次能犟过我的,嘿嘿,很快他们就会屈服。” 杨锦心看着他清俊的面容,柳眉皱起,说不出话来,她明白他是在安慰她。他是独子,从小听话懂事,除了带着自己逃了几次学之外,从未做过惹恼父母的事,每一次都是因为自己。 战战兢兢地擦完了药,霍冬来的白衬衫已经不能再穿了,他皱着眉,扯了扯衣服一副嫌弃的模样,“我看要去买身衣服,锦心,陪我去吧!” “我还要给娘熬药,昨天就跑了一天,晚一点再去看姐姐,要不,你别买了,回家去换吧!”杨锦心替他理着领子,说道。 霍冬来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我不回去,这些天我都住这了,部队我也不回了,反正我就赖这儿了!” 他撒娇一般地抱着她的腰,“你不许赶我走,还要陪我去买衣服,我不能就穿这一件吧!” 杨锦心嘟着嘴,难得见到他这副孩子气的样子,笑道:“可我真的有事啊,你乖乖自己去买,在这里待几天等霍厅长气消了,你再回去,好不好?” 霍冬来一脸委屈勉强地道:“那你要给我做桂花糕,我才答应。” 杨锦心瞪了他一眼,想来他早已见着了她收的干桂花,才提这要求,又笑着点点头。就见霍冬来雀跃起来,露出孩子般的笑,快速地在她脸颊印上一吻,飞快地跑远了。 杨锦心一手捂着他吻过的脸,只觉得火烧似的,蜂蜜一般甜到了心里。 督军府的后花厅里,摆着两盆秦夫人侍弄的君子兰,秦慕阳斜靠在明黄的真皮沙发上,拿手指一下一下地拨弄着那肥厚的叶子。 “你看你看,妈,四哥又在弄您的兰花。”五小姐秦书瑶一边指着秦慕阳,一边去摇秦夫人。 秦慕阳斜了她一眼,猛地蹿过来,就揪住了秦书瑶的发卷儿,“小丫头片子,从小就告我的状。” 秦书瑶尖叫着拍打他的手,秦夫人放下手里的报纸,打断兄妹俩的打闹,“好了,好了,两人都多大了,还不依不饶的,书瑶赶紧练你的钢琴去,还想不想考音乐学校了!” “妈您偏心,四哥又扯我头发!”秦书瑶站起身来,撅着嘴满脸的委屈,见秦慕阳又张牙舞爪地过来,连忙跑开,跺着脚往琴房去了。 秦慕阳呵呵笑着,又坐回沙发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就见秦夫人将报纸往他面前一放,正色道:“你就是这个原因,才在家待着的?” 又喝了一口茶,秦慕阳才低头去看,那报纸头版上,大篇幅地印着被打砸过后的商场店铺照片,上面斗大的字体写着: 强烈谴责内战,坚决抵制日俄! “咱们的总统心怀天下,我这个二世祖不过摆摆样子,给秦家军吃颗定心丸,像这种浑水,我就不去趟了!”秦慕阳放下茶杯,又懒懒靠在沙发上,转身去弄君子兰的叶子,“妈,你这兰花今年能开花了吧!” 秦夫人仍然看着报纸,没搭理他,过了一会儿又问道:“那你现在想怎么办?” 秦慕阳双手相握撑在膝盖上,一脸正色地看着母亲,微眯了眯眼,“我在等他当汉奸!” 话说到这里,电话响了,秦慕阳伸手提起了电话,里面传来了李仲源流里流气的声音。 “四少,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秦慕阳没好气地低吼:“有屁快放!” 电话那头的李仲源啧啧两声,“我一心为你,怎么就讨不了你的好?我跟你说啊,坏消息就是,昨天晚上霍家那死孩子在你小情人家里过夜。好消息是,这会儿已经被他老爹押回去了。但是他妈上门找了麻烦,你小情人她娘,快不行了” 电话里,李仲源的话还没说完,秦慕阳就飞快地挂上了电话,拿起架子上的外套,跟秦夫人说了一声:“我出去一下。”就急匆匆地出了门。 就在半个小时之前的百锦路大杂院里,在霍冬来走后不过十来分钟后,就迎来了不速之客。 当时的杨锦心出门去替母亲抓药,回到院里就听见母亲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里面还夹杂着霍夫人尖利的声音。 “亏你还是大家闺秀,看你都教出什么样的女儿来,那杨锦欢在玫瑰园当了舞女就算了,还抽上了鸦片,做起了暗娼。那表面乖乖巧巧的杨锦心,一面跟那秦四少勾勾搭搭不清不楚,一面扭着我家冬来不放,害的冬来在军队被排挤,我家老爷降了职,马上就饭碗不保。曹巧兰,我们家没有对不起你们吧,冬来这些年来照顾你们母女,我说什么了,我不求你们报答,只求你们别来害我霍家,我求你,我求你行不行” 她一字一句,吐字清晰,杨锦心白着脸冲上楼,就见一身绛红旗袍的霍夫人正一手指着母亲,悲愤交加的样子。而坐在床上的杨母,脸色灰白,已经咳得没有了声音,见到杨锦心进来,更是一口气上不来,颤抖着手指指着她,“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出来,整个人歪倒在床边,没有生气的模样。 “娘”杨锦心惊叫着,扑过去,慌忙去推霍夫人,“你走,别再来我家,不许来我家胡说八道!” 霍夫人冷不防,被她推了一个趔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尖叫一声,她身边的丫鬟,连忙指责杨锦心,一时屋里乱成一团。 杨锦心顾不上再跟她们争论,只一心去看母亲,“娘您别吓我” 颤抖着手指伸向母亲,已经感觉不到她的呼吸,杨锦心用力将母亲移到床上平躺着,她的身体还温热着。杨锦心顾不得去擦眼泪横流的脸,跪在床上,使劲替母亲做着心肺复苏,一下一下用尽全力。 “娘您快点醒来娘我跟姐姐都好好的我们没有做那些事娘” 杨锦心断断续续地呼喊着母亲,手上不停用力 秦慕阳赶到的时候,屋外围着大杂院的居民,房间的床上,杨锦心还在一下一下用力按着杨母的胸口,不知道她已经按了多久,汗水已经打湿了她额间的碎发,她正剧烈地发着抖,声音断断续续,沙哑的不成样子。 轻轻走上前,秦慕阳伸手探向杨母鼻下,早已没有了呼吸,身体也已经冰凉一片。 “锦心”秦慕阳看着她,轻声喊她,“锦心,你娘已经走了,别按了!” 杨锦心根本听不见他的话,仍然手上不停,“锦心!别再按了!”秦慕阳用力将她提起来,就见她惨白着脸,一脸呆滞的模样,眼泪混着汗水糊了满脸。 “你走开!”杨锦心猛地推开他又弯腰去按,“别挡道,我娘很快就会醒来!” 秦慕阳又提起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她已经在死了,她不会醒来!”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啊!” 杨锦心抱头尖叫了一声,猛烈地摇着头,“她会醒来她会醒来你骗我她一定会醒来!” 秦慕阳看到她的样子,心里翻江倒海似的疼痛难忍,他紧皱着眉头不说话,只用力将她抱在怀里,任由她大哭大闹地发泄着悲伤。 杨锦心被秦慕阳抱离了床边,廖勇上前将杨母的遗体盖上,一起来的侍从,都默默地行动起来,搭灵堂,挂挽联。 大杂院里的居民看到一群当兵的进进出出,知道杨母去世后,都摇着头惋惜不已,悄声议论,这杨家二姑娘铁定被当官的瞧上了,可惜杨太太没这个命享福 城南的霍公馆,霍冬来正在大厅里跟父亲霍然对峙。 “爹,我要出去!”霍冬来被父亲的人二话不说地架回来,早已憋了一肚子气。 霍然看着儿子,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厉声道:“这段时间,你休想再出去!” “我要出去!”霍冬来已经快抓狂了,“您凭什么禁锢我的自由!” 霍然喘着粗气,指着霍冬来,指尖颤抖,“你的自由?你的自由,就是让你不顾我霍家的声望,你的自由,就是让你不顾自己的前途,你的自由,就是让你跟秦四少抢女人!” 霍冬来看着父亲的样子,顺了顺气,他并不想跟父亲因为锦心而闹翻,原地转了两圈,压低了火气,道:“爹,我跟您说过,我跟锦心才是真心相爱的,是秦慕阳他一厢情愿,锦心根本就不喜欢他,他们连面都没见着几回!” “你知道什么?”霍然见儿子软下来,坐回了沙发上,冷哼一声道,“一厢情愿也好,两情相悦也罢,那秦四少看上的人,就没一个能跑的了。” 又看着霍冬来叹了口气道:“儿子,不是爹老古板,要干涉你的恋爱自由,那姑娘家世不好我也可以不在乎。但是,我们犯不着为了那么一个女人,跟秦家过不去,那秦慕阳是什么人,那就是拿着枪的混世魔王,连总统都要让他三分,巴巴地把女儿嫁过去笼络的人。” “你醒醒吧,女人没了,可以再找,现在是你爹我,奋斗了几十年的帽子要掉了,那李仲源明里暗里地跟我说了好几次,你爹现在是看人家眼色吃饭。还有你自己,都被扔到那要命的第九军去了,小命都快丢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霍夫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脸色苍白面色惶恐。见到霍冬来就扑过来,浑身发着抖。 “妈,发生什么事了?您怎么这个样子?”霍冬来扶着她,还明显感觉到她哆嗦着的身体。 “我我她她”霍夫人牙齿咯咯作响,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身后的丫鬟也一副快要昏厥的样子,也别指望能说出什么来,霍然也满脸疑惑地扶了她坐到沙发上,霍冬来倒了茶递给她,霍夫人颤抖得连茶杯都端不住。 父子俩连连发问,也没让秦夫人开了口,霍冬来只得抱了她去房里休息,又喂了水,过了好半天,霍夫人才缓过劲来,眼泪直流,断断续续地说道:“巧兰没了,我亲眼看到她倒在床上,没了气。” “什么!”霍冬来猛地站起身来,就往外走。 “站住,你不许去!”霍然也冷着脸喝住他。 霍冬来跺了一下脚,急得不行,“爹,兰姨去世,锦心一定很伤心很害怕,我得去帮她!” “你去干什么,哪儿还轮得到你,曹巧兰刚落气,秦四少就干过去了,忙里忙外的都是他的人,你去干什么?”秦夫人也扬声说道。 霍冬来脚步停了一下,头也不回地道:“那我就更要去了!” 霍然“啪”的一声,拍在茶几上,扬声吩咐佣人,“来人,让少爷回房去休息,从现在起,不许少爷踏出房门半步!谁要敢跟他同流合污,我就要他的命!” 两名佣人应声进来,就要去拉霍冬来,“爹!您怎么能这样,我一定要去看看锦心,她一定在等着我去看她!” “她现在说不定都恨死你了,不会再等你了!”秦夫人看着儿子的样子,索性将实情说出来,“是我去找她娘理论,不小心说了杨锦欢的事,她她才一口气没上来” “你你”霍冬来铁青着脸,气得发抖,“兰姨是您的朋友,您明知道她身体不好,受不了刺激,这种事,您怎么做的出来!” 霍夫人被他的脸色吓住,身体往后缩了一下,哆哆嗦嗦细声道:“我我哪里哪里知道会这么严重,我说的是事实” 霍冬来无语望天,停了几秒钟,又眼神坚定地看着父亲道:“既然这事,是母亲的责任,我就更要去了!” 说完,猛地推来身边的佣人,飞快地冲下了楼,任由父母在身后撕心裂肺喊着他的名字。他只一心想要快点回到她身边,她在等他,她需要他,他要为母亲的过失,去求得她的原谅,其他什么都顾不得了。 大杂院里,杨锦心跪坐在灵前,一身孝衣头戴孝帕,上身挺直,她就跪在那里,眼神空洞,眼泪断线珠子般地滚下来,没有了歇斯底里的哭闹,安静得让人心慌。 大杂院的邻居都陆续过来行礼,她也安静的回了礼,无论谁来,她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又是孤儿了,又是孤儿了,她突然开始想念母亲那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哪怕,她只会一直一直躺在床上,哪怕,自己仍会在大雨夜里寻医问药,哪怕让她把寿命分给母亲 秦慕阳也试着跟她说话,可她也只是往火盆里机械地扔着纸钱,脸上没有表情,眼神没有焦距。 “让我进去锦心锦心”霍冬来在院门口,声嘶力竭地喊着杨锦心的名字,他还是那身血迹斑斑的衬衫,满头大汗,被廖勇和侍从拦住,他奋力往里冲,却敌不过三个身强力壮的士兵。 秦慕阳听见动静,看了看仍然沉寂在自己世界里的杨锦心,转身往院门口走。 “秦慕阳,别以为这样,锦心就会接受你,你妄想!”霍冬来见他出来,立刻怒气冲冲地朝他大吼。 秦慕阳只轻蔑地老了他一眼,唇角勾起一丝冷笑,“你以为,她还会接受你这个杀母仇人的儿子吗?” 霍冬来脸色刷的苍白起来,这就是他最害怕的事,停了一下道:“这是我跟锦心指间的事,跟你没关系,你没资格在这儿拦着我!” 秦慕阳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又转身走进了大杂院,留下霍冬来继续声嘶力竭地叫喊声。 “锦心锦心我知道,你怨恨我妈说了不该说的话,可是,我对你的心一直都不会变,锦心这辈子我都陪在你身边,不会让你孤孤单单一个人,锦心” 秦慕阳听他一直重复说着相同的话,从艳阳高照持续到日落西山,声音都沙哑了,不吃不喝,也不停歇。 杨锦心一直跪在灵前,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秦慕阳也陪她站在灵前,看她不为所动的样子,心里却出乎意外止不住的欣慰。 他不怕她的悲伤,只要她能安心留在自己身边,总有一天,他能让她重新绽放笑脸。 天一点一点暗下来,廖勇走到秦慕阳身边,轻声道:“四少,您站了一天了,吃点东西吧!” 秦慕阳却走到杨锦心身边,蹲下来看着她空洞的脸,“锦心,吃点东西吧!” 好半天,杨锦心那无神的眸子转了转,看向了他,这让秦慕阳忍不住露出了笑颜,她终于有了反应。 杨锦心眨了眨眼,恢复了一些神采,摇晃着站起来,秦慕阳高兴地扶着她,却被她轻轻推开。就见她慢慢往院门口走去,这又让秦慕阳忍不住黑了脸。 霍冬来看到杨锦心走出来,又激动地朝她扑过去,“锦心,你终于肯出来见我了!”他喊叫了一天的喉咙,嘶哑低沉。 杨锦心远远站着,定定看着他,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滚,终于急促地喘了几口气,沙哑着声音,第一次开了口。 “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霍冬来只觉得一颗心沉到谷底,勉强扯起一丝笑颜,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锦心,我知道,你现在伤心难过,你怨我是应该的,如果不是我要去买那该死的衣服,我妈就” “你回去吧!”杨锦心扬声打断了他的话,“也许,我们真的不合适,我娘在天之灵也不会安心,你走吧!”杨锦心说完,果断地转身往里走。 霍冬来白着脸,直往冲,“锦心,锦心,我不相信,你就这样,断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吗?以后,都不再见我了吗?” “锦心!锦心!” 他沙哑着嗓子,被卫兵死死拉住,怎么也挣不开,看着那娇小瘦弱的身影一点一点消失在眼中。 秦慕阳看着杨锦心走回来,眼泪又止不住往下掉,却死死咬着粉唇,孱弱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强忍着不哭出声来。 他连忙迎上去,轻声道:“你放心以后有我照顾你,来,我们先吃饭!”说完,就伸手去拉她。 杨锦心往后退了一步,面无表情地又走到灵前跪下来,没说一句话。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十月十二,宜动土,安葬,是个悲悲戚戚的阴雨天。 赵志军早就请示了秦慕阳,专程请了日升杠房的人来办理出殡事宜。杨锦心早已没有了眼泪,只呆呆地捧着灵位随着人群往外走。秦慕阳在大部队走后一盏茶的时间,也驱车前往墓地。 葬礼过程中,秦慕阳远远看着杨锦心呆呆跪在地上,灵柩入土,她也没有哭出一声来,杠房的人有点意外她的状况,又见她孤身一人,仍然有条不紊地主持完了整场葬礼。 杨锦心看着母亲入土,突然间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似的,只伏倒在泥泞不堪的地面上,眼眶干涩灼热,流不出半滴眼泪。 “锦心锦心”远处传来霍冬来沙哑的叫喊声,他的纯白衬衫已经淋得半湿,远远就被卫兵拦住。 他恨恨地瞪着秦慕阳,道:“秦慕阳,兰姨是看着我长大的长辈,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来送她一程总是应该的!” 撑着伞的廖勇,见秦慕阳只目不转睛地看着杨锦心,朝那卫兵点点头,霍冬来终于被放了行。 霍冬来心痛地看着杨锦心伏在地上的身影,距离出事那天已经过去三天了,他整整在大杂院外守了三天,她都不曾再出来见他一面,现在终于可以靠近她了,她仍然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扑通”一声,霍冬来在她旁边重重跪在了地上,一边重重磕着头,一边带着哭音念道:“兰姨,我来替我母亲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遍又一遍地磕着头,流着泪说着对不起。在他儿时的记忆中,大杂院里似乎一年四季温暖如春,那个温婉秀美的妇人,穿着没有花色的衣裙,坐在桂花树下,洗着从各处收来的衣物,一天一天不停歇。 那个在丈夫去世后坚强的女子,独自将女儿抚养长大的女子,常常温柔地递给他各式糕点的女子,从今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偏偏,还是因为他,才造成这样的后果,霍冬来一想到这,就自责不已。如果,自己没有去买衣服,如果,自己没有离开,如果,自己说服了父母,如果 杨锦心慢慢直起身来,偏头看着一直不停磕着头的霍冬来,他仍是那身血迹斑斑的衬衣,往日清俊白净的脸上,青黛一片,那总是梳得一丝不苟的乌黑短发,也凌乱不堪,他痛哭流涕的模样,被雨水打着,说不出的狼狈。 霍冬来也停下来,直起身看着一直定定看着自己的杨锦心,扯出一丝惊喜的笑,伸手抹掉脸上的泥水,她那淡漠的脸就在眼前,霍冬来朝她伸了伸手,想要将她搂进怀里,看到自己满手的泥水,又局促地收了回来。 “锦心”他嘶哑着声音,“我们离开这里吧!离开这里,过我们自己的生活,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只有我们两个” 杨锦心只觉得自己的心,撕心裂肺地绞痛起来,她忍不住捂住胸口,弯着腰,急促地踹着气。 “锦心”霍冬来连忙伸手去扶她,“你怎么了?” 杨锦心轻轻避开了他的手,又抬头看着他失望的脸,沙哑着嗓子,轻声道:“霍冬来,我已经没有办法,再看见你了,我会止不住想到你母亲刻薄的脸,我们就这样吧,你不要再来找我,我也不会见你,就这样吧!” 秦慕阳看见两人起身说话的时候,就赶忙快步走过来,刚巧就听到杨锦心的这番话,心里踏实下来,这个青梅竹马,一直就是他走向她的障碍,这下,这个障碍没了! 杨锦心说完这话,就转身往回走,霍冬来白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后知后觉地伸手去拉她,她已经转过身去,最后一片衣袂都不曾在他手中停留。 “锦心” 这一声,带着绝望悲凉的呼唤,刮过耳膜,随着阵阵秋风,飘散了! 雨,似乎更大了,杨锦心微微哆嗦着,满身的泥水往下滴,她的身体寒凉刺骨,心却火烧似的,昏昏沉沉。 胸腔里的某个部位不知疲倦的绞痛着,眼眶里也火烧火燎地疼痛着,一股热浪涌出来,刺痛了她的瞳孔。 她伸手捂住了眼,身体眼看就要倒下去,一双温热有力的臂膀拯救了她,她还来不及抬头看他一眼,就感觉自己被那带着阳光气味的外套裹住了,眼睛已经痛到再也睁不开了! 晨光的手轻抚着她的脸,却不带半分温度,冰凉的气息一点一点侵入,杨锦心颤抖了一下,长睫扇动,慢慢挣开眼来。 迷蒙中,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天花板,晶亮的水晶灯,她下意识地拉高被子,触手一片细软的精致提花丝质被套,隐隐的熏香蹿进鼻孔。窗外是阴沉的天空,嵌着蕾丝镂花的西式窗帘,像海浪似的轻微浮动着。 这,是回到现代了吗? 杨锦心慢慢撑起手肘,下了床,这才发现,自己穿着的是一件坠地的纯白色的真丝睡裙,她莹白圆润的脚趾露在外面,地上是柔软温暖的地毯,自己躺着的这张床是一张西式大铁床,床头床尾是精致逼真的雕花,泛着金属古朴的光泽。 她赤着脚在房间里走了一圈,乌木梳妆台,会跳出布谷鸟的钟,这里还分明是民国的摆设啊,可这也绝不是自己那个大杂院的房间。 随着“咔擦”一声,房门从外面打开来,杨锦心吃惊地回头去看,一名年约十岁,身穿白底蓝花斜襟衫的女孩走进来,整齐的麻花辫垂在前胸。看到她,扯起浅浅的笑容,白净的鹅蛋脸隐隐浮出小小的酒窝,俏皮可爱。 “你醒来了,我煮了粥,要吃一点吗?”她淡淡的略微尖细的声音,夹杂着轻蔑的味道。 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从心底升起来,杨锦心皱着眉摇摇头问道:“你是谁?” 这姑娘敛了笑,带着隐隐的自傲,回答:“我是督军府的莲香。” 杨锦心疑惑地看着她,又问,“这里是督军府?” 莲香摇头又道:“这里是乌衣巷,我们四少爷带你来的,你已经睡了一天了。” 杨锦心低低“哦”了一声,“我的衣服呢,麻烦你,帮我拿来一下。” 莲香皱着那细长的眉,脸上带着一丝嫌弃,“你的衣服,脏的不成样子,已经叫我扔了,我拿套我的给你吧,比你的好!” 杨锦心不明白她为何对自己带着敌意,只咬了咬唇,道:“我在孝中,麻烦你了!” “你等一下!”莲香说完转身就出去了。 这套素白滚蓝边的旗袍,穿在杨锦心身上,胸前略紧,腰部又太宽,带着几分别扭,却让莲香看愣了神。杨锦心编着辫子,看到她这副表情,低头审视了一番,不解地看着她道:“有什么不对么?” 莲香耳根红了一下,踌躇着回答:“没什么,你看,我这旗袍多好看。” 杨锦心顺着她的手指看向镜子里,不过一件毫无花样的素白旗袍罢了,还不合身,哪里有多好看,只不过倒十分适合现在的她。 “嗯,谢谢莲香姐!” 莲香撇撇嘴道:“不用谢,你穿过之后就扔了罢,我不要了!” 说完,嘟嘟囔囔地念叨着走了,杨锦心看着她出去,习惯性地摸了摸左耳边,那里光秃秃的,那玉夹子早已不见了,以后也不会再有。 心又止不住刺痛了一下,杨锦心稳稳心神,也往外走。 出来才发现,这是一栋精致的两层小楼,格局宽敞大气,顺着弯曲的朱木楼梯下来,客厅里摆着浅绿色的真皮沙发,整洁大方,大理石地板泛着冷冷的光泽,她赤着脚踩上去,侵骨的冰凉感让她缩了一下。 “你”莲香看到她的样子,连忙又跑到后面提出一双蓝面布鞋出来,“穿这个吧!” 都不曾裹过脚的两个女孩,鞋子倒还合脚,杨锦心朝她友好一笑,“谢谢!” 莲香看着她绚丽的笑脸,又微微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就听杨锦心浅笑着说道:“请你帮我向四少说声谢谢,我就先走了,打扰了!” 莲香撇了撇嘴,挽留的话在唇边滚了一圈,变成了,“好吧!” 会议结束,秦慕阳急匆匆赶回乌衣巷。上了楼,卧室的门是半掩着的,他在门外稍微停了一下,才轻轻敲了敲门。 “锦心!” 无人应答,难道还没醒? 秦慕阳眼前不由浮现出,那苍白而美丽的容颜,倔强而脆弱的神情,真是一丝一缕动人心弦。这么想着,秦慕阳不自觉扯起了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微笑。 “锦心!” 推门进去,那熟悉的大床上,被褥整整齐齐地叠放着,哪里还有人! “来人!” 莲香和廖勇都急匆匆地跑到了他面前,莲香看着他冰冷至极的面孔,忍不住往后缩,不敢抬头看他。 “她人呢?” 莲香哆嗦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他,又见他如刀似箭的眼光看过来,呵斥道:“我问你,她人呢?哑了?” “杨小姐说要回去”莲香抖了一下,带着哭音小声地回答。 秦慕阳恨恨地瞪了她一眼,转身往楼下跑去。 廖勇一扯莲香,低声道:“你这真是走多久了?” “刚走一会儿。”莲香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廖勇皱眉看了她一眼,也连忙去追秦慕阳了。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十六章 杨锦心只觉得浑身软绵绵的,她微微靠在墙上,等待姐姐回来。她一路从督军府出来,只觉得走了好久好久,她在沁凉的秋风中走着,还觉得汗水打湿了身上单薄的旗袍。 天马上就要黑了,通源路背后的花街,已经亮起了霓虹灯,她再也不敢去玫瑰园找姐姐,更别提去月半街了。她就靠在房门外,低着头,昏昏沉沉的等姐姐回来。 她,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不知等了多久,楼下传来一阵男女嬉戏的声音,里面夹杂着暧昧的低吟声。杨锦心变了脸色,挺直了背脊,紧靠在墙上,双手交握十指紧紧缠在一起。 楼下昏黄的灯光亮起,高跟鞋扣在地板上,哒哒作响,一阵惊呼,女子尖细柔美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娇媚,“哎呀,急什么?”伴随着这声音的,是一阵暧昧的啧啧声。 紧接着,楼道口出现了纠缠在一起的两道人影,女子纤细的腰肢被男人紧紧箍着,两人推推搡搡,嬉笑着走近来。 杨锦心早已看清了那女子的面目,她比上次见到的时候,还要消瘦,那浓妆艳抹下的脸,是胭脂也掩饰不了的苍白,大大的眼睛里带着冰冷的笑。 她轻颤着从阴影里走出来,带泪的眼只紧紧盯着妖艳颓废的女子。 “姐姐” 杨锦欢被吓了一跳,身后的男人还埋在她颈间移动着,她反射性地推开了男人,引来男人的不满。姐妹俩都僵在原地,男人这才抬起头来,见到杨锦心眼睛一亮,满脸引人作呕的。 “姐姐。”杨锦心又上前了一小步,一身素白的她彻底暴露在灯光之下。 杨锦欢的心止不住狂跳起来,猛地推开了男人,慌乱的从手袋里抓出几张钞票,塞给男人,“你走吧!”。那男人又缠了一阵,又轻佻地瞄了几眼杨锦心,终究骂骂咧咧地走了。 “你”杨锦欢局促地扯着揉皱的艳红旗袍,美目带着惊惧的慌乱,“你来干什么?” “姐,回家吧,娘去了!”伴随着低不可闻的最后两个字,杨锦欢“嘭”的一声,摔倒在地。 深秋的夜,凉如水。 姐妹俩搀扶着从人力车上下来,那一地霜白的月光,让二人都微微颤抖着,竟是说不出的冷。 两人急急往院子里走,到了那弄堂口,黑暗的院墙下,一个高大的身影站了出来。 “锦心” 嘶哑疲惫的声音,吓得俩人倒吸了一口气,待看清了来人的脸,杨锦心心中一痛,她何时见过这样狼狈沧桑的他啊。 “你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别再来了!”杨锦心咬牙说完这话,扯着不明所以的杨锦欢进了院子,月光下,只留下霍冬来孤单的身影,投下一片悲凉的阴影。 杨锦欢一身素衣,跪在灵位前哭得不能自已,杨锦心仍然难过得恨不得将心挖出来,眼睛却依然空空的,没有了半滴泪水。 她看着姐姐伏在地上,又去将那铁盒子抱出来,才去搀扶了快要晕过去的姐姐坐下来。 “姐姐,你看看这里的钱。”杨锦心将盒子往她面前一推,“这里,够我们姐妹安个新家了,姐姐,我们离开金陵去山城吧!” 杨锦欢那仍然流着泪的眼看着她,恢复了往日的纯真慈爱,好一会儿,才摇头道:“锦心,姐姐是没救了的,你带着这钱走吧,去哪儿都好,别回来了!” “姐姐。”杨锦心紧紧握着她的手,恳切地看着她道,“姐姐,我陪着你把烟戒了,我们把烟戒了。” 杨锦欢猛地抽回了手,白着脸,慌乱地道:“你知道什么!要走你走,我才不离开这灯红酒绿的金陵城,你走!你走!” 话还没说完,她环抱着手臂,开始打起哆嗦,杨锦心伸手摸了摸她冰凉的手臂,“姐姐,你等一下,我去拿衣服给你!” 等她拿了衣服回来,杨锦欢正快速地抓了一把钱在手里,看她过来,猛地一把将她推倒在地,飞快地跑走了。 “姐姐,姐姐”杨锦心顾不上自己摔疼的腿,赶忙起身去追她,哪里还有杨锦欢的身影,倒是霍冬来仍然站在月色下,定定看着她。 “锦欢跑出去了,我没拦住。” 杨锦心只着急地张望了一下远处黑暗的巷子,也不曾看一眼霍冬来,又转身回去了。 他们谁也没注意到,就在巷子口的那辆汽车里,秦慕阳自始至终见证了所有的事情。 他低头抽出一支烟夹在指间,一直没说话,倒是驾驶座上的赵志军,打破了沉静,“四少,财政厅的副厅长托了好多次了,这次,将他换上去呗,霍厅长连儿子都管不了,怎么管这么多人的吃饭问题啊?” 廖勇皱着眉看了他一眼,又看向秦慕阳面无表情的模样,低声道:“这件事,还是先跟霍厅长通下气吧!” 秦慕阳这才稍微抬眼看了他一眼,缓缓道:“你去办吧!” 次日,杨锦心被沙沙沙的下雨声惊醒,她猛地坐起来,光着脚就冲下楼去,一路跑出了院门口,那院墙下空空荡荡,没有了那熟悉的身影,她心情复杂的松了口气,带着些许失落转身往里走。 “锦心!” 杨锦心猛地回头,带着惊喜的笑,漆黑的水眸发出纯净至极的光。 秦慕阳顿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发自内心的笑容,素白的长裙随风飘荡,亭亭玉立地站在这一片烟雨蒙蒙中,清新美好得好似春日里的一支白梨花。 见到他,杨锦心的笑僵住了,不自觉的多出了一抹失望,微微向他点头示意。 “四少。” 秦慕阳亲自敬了香,杨锦心引他在窗前坐下,又倒了茶端在手上,认真地看着他道:“这一次,多亏了四少,我娘才能风光大葬,锦心以茶代酒,敬您一杯,谢谢您!” 秦慕阳看着她,停了一下,伸手接过了茶杯,一口饮下,低头将粗劣的青瓷茶杯在手中转了转,又抬起头,露出温柔的笑容。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继续读书考大学?” 杨锦心摇摇头,情绪明显低落了不少,“我跟姐姐说好了,过段时间,我们就离开金陵,这书,也就不读了!” 秦慕阳看着她淡漠的脸,脸上笑容不变,心里却已经千回百转,“百合的事,我听说了一些,这样吧,我让人把她找回来,请英国医生帮她戒烟,你去照顾她,等她戒了烟,我再送你们走,怎么样?” 杨锦心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真的?你为什么要对我们这么好?” 秦慕阳轻笑道:“百合好歹跟过我一场,这就算,最后的情意了吧,你考虑好了就去乌衣巷找我。” 说完,就站起身来往外走,刚走到门口,身后就传来杨锦心的声音,“如此,多谢四少了,等姐姐戒了烟,我们就离开。” 秦慕阳转身过来,满眼的笑容,似阳光一般绚烂。 汽车从街上疾驰而过,很快就到达了乌衣巷,赵志军亲自来替杨锦心开了车门。她皱了皱眉,心里七上八上的乱跳,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不是正确,但是现在,这却是她唯一的选择了。 她迫切的想要将姐姐的烟瘾戒掉,可是,仅靠她自己,连姐姐的人都找不回来,她跟霍冬来已经这样了,再没有人能帮她。 “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已经派人去找百合了。”秦慕阳领她再次踏进,她头一天才离开的这栋白色小楼。 之前的丫鬟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青衣短褂的中年妇人,能干精明的模样。 “这是刘嫂,以后,就由她来照顾你们的生活。”秦慕阳指着刘嫂介绍道。 那刘嫂满面笑容的向她行礼问好,这让杨锦心愣了一下,不解地说道:“我们回大杂院去,就不麻烦刘嫂了,由我照顾姐姐就行了。” 秦慕阳不以为然地坐到沙发上,看着她笑道:“你们姐妹俩以后就住在这里,那大杂院里人多嘴杂,对你姐姐的名声不好,你姐姐那公寓,总是有不三不四的人出入,也不安全。” 杨锦心皱眉看着他,轻咬粉唇,“还是不打扰四少了,等姐姐回来,我们就回家去,到时候实在不行,我们再出去租房子。” “等你姐姐回来再说,喝茶。”秦慕阳挑高了眉,看着她,亲自倒了茶,递到她面前。 杨锦心只得接过茶杯,却心不在焉地一直朝门外张望,秦慕阳心情很好地喝着茶,时不时看她一眼,心情说不出的舒畅。 门外汽车声传来,杨锦心忙不迭地放下茶杯就冲了出去,果真,杨锦欢被廖勇带了回来,她看见杨锦心,杏眸里滑过一缕浓浓的恨意,让杨锦心止不住轻颤了一下。 “请吧,百合小姐,四少还在里面等你!”廖勇低沉的声音,让杨锦欢不禁一阵欢喜,“四少他真的在吗?” 廖勇轻点了下头,就见杨锦欢连忙掏出手袋里的镜子,飞快地整理着仪容,又低头抚了抚旗袍上的褶皱,这才在廖勇的催促下往屋里去,她迫不及待地往里走,经过门口时撞得杨锦心一个趔秋,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廖勇好心地扶了她一下,杨锦心心里空空荡荡,胡乱地朝他点点头,就跟着往里走。 刚到走到客厅里,就听到秦慕阳冷淡的声音,“那你愿意留在这里吗?” “愿意,愿意,当然愿意。”杨锦欢惊喜地点着头。 “姐姐!”杨锦心急忙奔过来,拉了她一把,“姐姐,我们回家去,这样住在这里算什么!” 杨锦欢用力甩掉她的手,只含情脉脉地看着秦慕阳道:“四少要我在哪儿,我就在哪儿!要回你回,我是不会回去的!” “我” “那就这么定了,你们就住在这里,在这里,医生也方便过来。”秦慕阳打断了杨锦心的话,又看着她道,“今晚我们一起吃顿饭,就当为你们接风。” “好好好,多谢四少!”杨锦欢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就地转了个圈,飞快地往楼上跑去,“四少,我住哪个房间啊?” 杨锦心苦恼地跺了跺脚,她只想着借秦慕阳的手找到姐姐,却没想到,他对姐姐同样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十七章 杨锦欢兴高采烈地留下来,杨锦心劝说无效,刘嫂仍然让她住在了她昨天醒来的那间房间,反而将姐姐安排到楼下离主屋最远的房间住下。杨锦心不解,刘嫂解释说,因为害怕杨锦欢烟瘾发作,这里离大门近,方便卫兵和医生出入。 杨锦心怀疑她话里的真实性,但是,不到中午就来了一个英国医生,她也听到他说这样安排很好,才稍微放下心来。 姐妹俩就这么在乌衣巷住下来,杨锦欢每日带着娇羞的笑,杨锦心满脸都是淡淡的愁绪,她并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她想母亲,想以后,也想那个被自己赶走的人。 “啊!” 尖利的惨叫声,划破寂静的夜空,紧接着,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伴随着的还有桌椅倒地发出的沉闷声。 杨锦心赤着脚,披散着头发就冲出房间来,刚走到楼梯口,就被背后伸出的大手箍住了腰身。 “别下去,百合的烟瘾犯了,医生已经去了,你去帮不了忙!”是秦慕阳冷淡的声音。 杨锦心用力掰着他的手,又是那个让他使不上劲的方法,顺利挣脱出来。 “我要去陪着她!” 秦慕阳捏捏手指,跟在她身后下了楼。 楼下的房间里,是杨锦欢凄厉的惨叫声,廖勇和刘嫂正死死按住不停挣扎的她,英国医生手脚麻利地用绳子将她捆绑起来,杨锦欢披散着头发,惨白的脸上布满了汗水,她还在不停地挣扎咆哮,绳子紧紧勒在她身上,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放开手任凭她在地上翻滚着。 “姐姐!”杨锦心不管不顾地冲上去,跪在地上将她抱在怀里,“姐姐,忍一忍,忍过去就好了,马上就好了!” “啊!”杨锦欢猛烈地摇着头,挣开迷蒙的双眼,牙齿咯咯作响,“让我抽一口,就抽一口让我抽一口” 杨锦心紧紧将她抱在怀里,她不忍看见她的脸,眼泪跟着往下掉,“姐姐,就忍一下,马上就好了” “啊!” 陷入癫狂中的杨锦欢突然发力,猛地将杨锦心撞倒在地,又狠狠地朝她踹过去,“都怪你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这样,你这个狐狸精哈哈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杨锦心被她的模样吓呆了,不闪不避只呆呆地看着她,身上的疼痛也比不上姐姐对她的态度,这是她第二次从姐姐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了。 秦慕阳已经冲过来,将她抱在了怀里,杨锦欢也被廖勇拉开了。 “别怕,别怕!”秦慕阳看着她苍白的脸,心疼地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 杨锦心却轻轻挣脱了他的手,又朝杨锦欢走过去,她急切的想要弄明白,姐姐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姐,你看着我,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这样,我怎么会感受到你的恨意,为什么?” 杨锦欢恨恨地瞪着她,英国医生飞快地拿纱布堵住了她的嘴,“为什么不让她说话?”杨锦心朝着医生大吼,她想要听姐姐告诉她真相。 “再不堵住她的嘴,她会咬到舌头,那就麻烦了!”英国医生说得一口流利的中文。 秦慕阳走过来,朝廖勇看了一眼,杨锦欢立刻被带到床上,刘嫂开始准备绳子,将她绑在床上,杨锦欢被死按在床上,只瞪着大大的眼睛,死死盯着杨锦心,那十足的恨意流淌,冰冻了她的心。 “来,喝杯茶,休息一下。”秦慕阳将杨锦心带到客厅里,倒了一杯茶给她,看她苍白的脸充满悲伤和不解,刚想伸手将她搂进怀里,杨锦心又突然站起来,让他的手扑了个空。 杨锦心使劲推了推门,没推开,房门被医生从里面锁上了。她用力拍打着房门,“开门让我进去,让我进去,她会害怕,让我陪着她” “锦心!”秦慕阳跟在后面制止了她的举动,微皱着眉头,“你进去只会打扰医生的治疗,你放心,我答应帮你把她的烟瘾戒掉,就一定会做到,我们先去休息!” 杨锦心转头看着他,焦急和不安布满那水雾缭绕的眸子,让秦慕阳看得心中一颤,不自觉就露出温柔的笑意,“你放心,我一定做到!” “谢谢四少!”杨锦心又转回头对着禁闭的房门,轻声道,“我要在这里陪着她!” 这个夜晚,房间里压抑的声,持续到天蒙蒙亮。 终于,房门轻轻从里面打开来,站在门外的杨锦心一阵惊喜,快速地蹿进房里去,正好跟开门出来的廖勇撞在一起。 “杨小姐?你” 杨锦心顾不得跟他打招呼,只急急地奔向床边,杨锦欢已经睡着了,汗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原本就不大的脸,更是小了一圈,没有了之前健康的红晕。 她仍然被捆绑着,双手双脚都被固定在床架上,身体蜷缩成奇怪的形状。 “能把绳子解开吗?她这样睡不舒服!”杨锦心恳求地看着英国医生。 医生看着她,又偏头看了一眼杨锦欢,皱着眉想了想,点头道:“好吧,但是,等她发作的时候,还得绑回来,这样才能控制她。” “谢谢!”杨锦心露出感激的笑,伸手就准备去解绳子,却被廖勇抢了先。 或许是折腾了一夜之后体力和精神都透支了,杨锦欢迷迷糊糊睁眼看了杨锦心一眼,又偏头睡过去。杨锦心微微放下心来,坐在床边守着她,她知道要戒掉鸦片瘾不容易,但是,无论吃多少苦,遭多少罪,她都要陪着姐姐挺过来。 秦慕阳也在这时候走进来,见杨锦心面色苍白的坐在床边,皱紧了眉头,只深深看了她几眼,又转身出去了。 二楼书房里。 秦慕阳站在窗前,一只银色的打火机在手中缓缓翻滚着,他英挺的面容没有一丝表情,眉宇间平滑的看不出一丝心绪,周身冷气环绕,散发出生人勿近的讯号。 廖勇敲门进来,朝他行礼道:“四少,您一晚没休息,今天就晚点再出去吧!” 秦慕阳看着花园里几株花开正艳的芙蓉,杨锦心那如花的容颜浮现在眼前,转瞬又变成了那双眼通红,苍白憔悴的模样。秦慕阳眯了眯眼,声音冷清地开了口。 “你想办法让她安静下来。” 廖勇停了几秒,回答:“那她的烟瘾” “不管用什么方法,别再打扰她的生活。”秦慕阳说着这话时,转过身来,锐利的眸子直射过来,“最重要,让她听话!” 说完,“啪”的一声,将打火机扔到了书桌上,径直往外去,廖勇连忙称是,从架子上拿起军装外套,跟在身后出去了。 城南的霍公馆,朝南的卧室大床上,霍冬来瞪大了双眼,他双手被绑在床头,整个人呈大字仰躺在床上。他已经这样子躺了三天了,手腕处被磨得血迹斑斑,却仿佛不知疼痛般,一直用力挣扎着。 “儿子,妈求你你别再倔了,你是医生,你的手要用来拿手术刀的儿子” 霍夫人坐在床边哭泣着劝他,她也哭肿了眼睛,可霍冬来就是听不进她的话。起先,他还会大声呵斥c反驳,后来,嗓子也哑得发不出声音,他就只不停地拿手腕磨着绳子,再不说话。 “你别管他,他都不疼,你心疼什么!”霍然从外面进来,气急败坏地大吼,“你以为,你这样,就守护了你的爱情?你以为你是谁?霍冬来,老子告诉你,那丫头已经搬到乌衣巷去了,知道乌衣巷吗?那是秦慕阳金屋藏娇的地方,你以为,她放着大树不靠,偏要你这小枝丫,你醒醒吧!” 霍冬来听了这话,激动地将床蹬得咚咚作响,嘶哑着声音大吼:“不许你侮辱她,她不会!她不会!啊” 霍夫人被他这举动吓白了脸,哭的更厉害,霍然也是气不打一处来,馋扶着霍夫人就将她往外拖,“别管他,让他发疯,我们走!” “你怎么这么狠心,儿子的手要是坏了,你让他怎么办,要是他有个好歹,我我也不活了!”霍夫人刚出了房门,就揪着丈夫的衣服不放,哭得昏天暗地。 霍然的脸也僵了一下,又被房间里传出的怒吼声,激起冲天的怒火,“他要是手废了,我就养他一辈子!” 霍夫人听了这话,哭得说不出话来,拳头落在丈夫身上,心疼得不可言表。 霍然硬扯着霍夫人下了楼,夫妻俩坐在大厅里,霍夫人仍然嘤嘤哭着,霍然也苦恼地叹着气,相顾无言。 佣人却在这时,引了人进来,秦夫人一见她人进来,慌忙地擦着脸,扯起一丝带着哭意的笑容,迎上去。 “荣小姐来了,真是有失远迎!” 这荣小姐,只微微一笑,自傲地微抬着下巴,“我听说了冬来的事情,来看看他!” 霍夫人脸色僵了一下,不知怎么圆过去,就听这清亮的声音,又道:“伯母不用为难,我都知道的,但是,我也不会因此放弃冬来,您放心,我去劝劝他,毕竟,我和他还有一辈子的时间要过,我们之间,总不能一直都隔着个人吧!” “好好好,我就知道,得了你这么好的女孩,是我们冬来的福气,也是我们霍家的福气。”霍夫人重重松了口气,拉着她柔软的手。 “走,我带你上去看他!”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呀!怎么这样啊?”荣月一进到房间就是一声惊呼,快速地跑过去。 只见霍冬来赤红着眼瞪着她,凌乱的头发,青色的胡渣,哪里还有初见时的清俊文雅。 霍冬来也看见了她,一身黄色的精致洋裙,一头黑亮的长发,柔顺如云地披散在肩头,白皙精致的面容,真可谓是大美女,只是那双带着傲气的眼睛,过于凌厉。霍冬来皱了皱眉,偏过头不再看她。 “你这孩子,荣小姐好心来看你,你是什么态度?”霍夫人僵硬的笑着,指责霍冬来。 霍冬来轻笑道:“我这个样子,也真是古往今来头一份的待客之道了!”他沙哑的嗓音带着嘲弄的笑意,冷冷地看着荣月,一脸的不屑。 “你看这”霍夫人更是尴尬,一脸歉疚地看着荣月,却被荣月笑着打断了话头。 “伯母,没关系的,我一点都不介意。”荣月笑得温婉,“能让我单独跟他聊聊吗?,我跟他好好说说话,我相信,冬来一定会听我的劝。” 霍夫人迟疑了一下,又见荣月自信满满的笑意,终是点点头,道:“那好吧,麻烦你了!”又叮嘱霍冬来,“你好好跟荣小姐相处,不许欺负人家!” 霍冬来撇撇嘴,只一味偏头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 霍夫人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荣月又变成了高傲的孔雀一般,在房间里踱了一圈,房间里清清爽爽,靠窗一台大书柜吸引了她的注意,里面摆满了各种文字的医药典籍。 “你怎么把书放在房间,放在书房不好吗?”荣月站在书柜前开口问道,霍冬来像是没听到一般,并没答话。 荣月转头看向他,轻蔑一笑,又慢慢走过来,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自顾自说道:“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在想,我和你父母同流合污,想要拆散你的爱情。” “不错,我真挺喜欢你的,霍冬来,我实话跟你说,从小到大,凡是我喜欢的东西,我都要得到,在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决定了,这辈子,我就要你了!”荣月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露出势在必得地光芒。 霍冬来终于偏头看过来,一脸嘲讽的笑,冷冷地道:“我自认见过不少人,但是像你这般不要脸的女人还是第一次见,对不起,我喜欢温柔可亲的女孩儿,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你,你另择他爱吧!” 荣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抹恼怒从脸上划过,很快又镇定下来,笑道:“那个杨锦心就是你口中温柔可亲的女孩儿?” 看霍冬来眼里瞬间冒出异样的神采,荣月觉得非常不舒服,啧啧两声道:“听说是个美人,只可惜,她已经不要你了,你还不知道她跟了秦慕阳吧!” “你胡说!”霍冬来挣扎着怒吼,粗劣的麻绳又在他手腕上留下两道血印子。 荣月的眼光从他血迹斑斑的手腕快速划过,冷下脸道:“就知道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说着,站起身来弯腰给他解起了绳子,一边说道:“看你这狼狈的样子,你起来洗漱一下,吃了饭,我带你去死心!” 乌衣巷的小洋楼虽小,却格外精致温馨,小花园里各样花木争奇斗艳,现在这个季节正是菊花和芙蓉的花期。 杨锦心搀扶着杨锦欢在花园里散步,杨锦欢的精神好了许多,身体却瘦骨嶙峋,一身白底蓝花的棉布旗袍穿在身上空空荡荡。 杨锦心替她披上流苏披肩,看她一脸淡漠地看着眼前的芙蓉树,小心翼翼地道:“姐姐,等过些日子,你好了,我们就一去山城生活好不好?” “你那个霍冬来要去的?”杨锦欢偏头看着她,淡漠的脸带着冷气,让杨锦心止不住心疼了一下。 微垂了眼帘,摇头道:“我们已经分开了,以后都不会有任何关系?你别再提他了!” 杨锦欢呵呵笑了两声,怜悯从她脸上一晃而过,“我跟你说过,让你早点跟他走,你偏不听,果然落入这般田地!” 杨锦心惊异地看着她,问道:“姐姐,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这几个月来,你总是说着莫名其妙的话,之前还一直担心我的未来,又突然莫名其妙的恨我入骨,姐姐,你有什么事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好不好?” 说完这话,杨锦心一直紧盯着杨锦欢不放,生怕错过她脸上的一丝表情,但是杨锦欢又恢复了那淡漠至极的脸,不说不动,也不再看她。 “姐姐”杨锦心心里火烧火燎似的,又急又气,每次她问到这里,姐姐都是这幅表情,让她感到一阵挫败。 身边的杨锦欢却在汽车声传来时,飞快地站起身来,一脸兴奋地对着她道:“我的头发有没有乱,妆花了没?哎呀,我忘了化妆怎么办?”一边说着,一边又不停地抚着旗袍,“来不及化妆了,我会不会很丑?会不会啊?” 杨锦心强忍着眼泪,任由她将自己扯得摇摇晃晃,只有在秦慕阳到来的时候,她才能在姐姐脸上看到笑意,每当这个时候,她都悲喜交加,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到底是对是错。 汽车已经驶进了大门,杨锦欢再顾不得管她,踩着高跟鞋一路小跑着往前面去,披肩滑落都不曾察觉。杨锦心咬咬唇,捡起披肩无奈地跟上去。 秦慕阳从汽车后座出来,就见杨锦欢一脸欢喜的奔过来,看到他硬生生停下步伐,脚下不稳摇晃了两下,被杨锦心白着脸搀住了。 杨锦欢却甩开了她的手,扯了扯衣服,摇着腰肢走拢来,娇羞地望着他,声音娇媚甜腻:“四少,你来了!” 秦慕阳冷淡的瞟了她一眼,眼神掠过她,看向远远站在一旁的杨锦心,她一身素白的斜襟衣裙,长辫子垂在脑后,耳边簪着小白花,微垂着眼帘,手上还拿着蓝黑的披肩,乖乖巧巧站在后面,清新动人。 杨锦欢紧随着他的眼神,见他又无视了自己,心中又是一阵嫉恨,笑脸都随之僵硬了一些,咬咬牙,回头招呼杨锦心:“锦心,我有些冷了。” “哦!”杨锦心连忙大步走上前来,将披肩给她披上,还仔细地给她整理好背后的流苏。 秦慕阳不自觉就皱了眉,深黑的眼瞳散发着冷气,看得杨锦欢心中一颤,冰冷的声音传进耳中。 “没有佣人吗?这些事,怎么让她来做!” 杨锦欢原本就苍白无色的脸,更是惨白得近乎透明,身体也轻颤起来,杨锦心伸手扶住了她纤细的手臂,淡淡地回答:“我们姐妹,自小就不习惯富人那一套,相依为命也挺好,多谢四少!” 秦慕阳顿了一下,到嘴边的话说不来,气闷地转身往屋里走。 杨锦欢再次甩开了杨锦心搀扶自己的手,忙不迭地跟上去,杨锦心看着自己的手,一阵失落,皱着眉长叹一口气,也不情不愿地跟进屋里去。 此时,久久停在小洋楼对面的一辆汽车里面,霍冬来面色铁青,浑身止不住地颤抖,拳头捏得咔咔作响。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秦慕阳把她养在这里,人家郎情妾意的” “你住口!”霍冬来一声怒吼,打断了荣月的话,就去开车门,却被荣月一把拉住。 “我们说好,我带你来看看,不出面的,你怎么” 霍冬来猛地甩开她的手,就跳下了汽车,荣月气恼地锤了两下座椅,也跟着下了车,就见霍冬来已经穿过了街道,站在了大门口。 “锦心锦心你出来锦心” 霍冬来摇着铁门,激动地朝里面大喊。 刘嫂最先出来,还来不及呵斥他,杨锦心跟在后面出来了。 杨锦心看到他的那一刻,眼泪止不住流下来,她已经很久没看见他了,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思念就会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荣月跟上来,扯过霍冬来的手臂,低声责怪他:“你这样,我们会被秦慕阳怪罪,你已经看到她了,该死心了,快走吧!” 霍冬来挣脱手臂,只贪婪地望着杨锦心,不管不顾地大喊:“锦心,你跟我走吧,我们一起去过我们的日子,锦心” 杨锦心转过身体飞快地擦干了眼泪,平稳了呼吸,这才又转过来,慢慢走到铁门前,看着霍冬来一脸惊喜的笑,眼前又浮现出母亲临死前的痛苦表情,心脏又是一阵尖锐的疼痛。 霍冬来也定定地看着她,千言万语在看到近在咫尺的她时,也化作无声的眼波,两行清泪顺着脸庞落下来。 秦慕阳冷冷地看着两人含情脉脉地对视,周身冷气森然,查在裤袋里的手,紧紧捏成了拳。 “四少,我是汇德银行的荣月,我们今天是来邀请您去参加我和冬来的订婚礼的,到时还望赏光莅临,今天匆忙过来打扰,还望四少恕罪!”荣月眼见着秦慕阳出来变了脸色,灵动的双眼转动,扬声道。 杨锦心闻言,变了变脸色,看了看荣月身上名贵的华服,美丽的容颜,不俗的谈吐,更重要的是傲人的家世,这才应该是与他相配的人啊! “锦心,你别听她胡说,我没有!”霍冬来捏紧了铁柱,急切地解释。 杨锦心只定定看着他,水眸带着悲伤的欣慰,扬起一丝苦笑,“你们很般配,霍少爷,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秦慕阳慢慢踱过来,眼里带着冷淡的笑,“真是要恭喜二位了,到时有空,一定前去恭贺!” 说着伸手将杨锦心搂进怀里,宠溺地看着她道:“晚饭已经好了,走吧!” 杨锦心僵硬地随他转过身体,被他牵引着往屋里走,一步一步渐行渐远,脚步踏在心上,钻心的疼。 “锦心”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杨锦心在转身的那一刻,眼泪就簌簌地掉下来,踏进客厅的那一步,就迅速的冲上了楼。 蕾丝窗帘掩去了她的身影,她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前,定定看着仍然站在铁门外,不肯离去的霍冬来,右手攥着衣襟,咬着左手拳头,哭得不能自已。 “你为什么突然就跟他分开了?”杨锦欢冷清的声音将杨锦心从哭泣中拉出来。 杨锦心略微慌张的擦着脸,眼泪还是不住地往下掉。 “你为什么要跟他分开?”杨锦欢的眼睛快速被怒气侵染,用力捏着她的手,满脸都是激动愤怒的表情,“你说,你为什么要跟他分开,你是不是要跟我抢慕阳,是不是?你是不是要抢走他!” 杨锦心被她的表情惊到了,粉唇微张着,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单薄的身体被她前后摇晃着。 “你说,你是不是要跟我抢,是不是?”杨锦欢激动地大吼,手上更加用力,“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姐姐我没有呃”杨锦心细软的声音被杨锦欢捏上她脖子的手,扼制在喉咙里。 她紧紧抓着杨锦欢的手,只觉得呼吸在一点一滴地离自己远去,面前是姐姐充满恨意的赤红的眸子。 “姐姐”声音轻得低不可闻,根本就不能唤回杨锦欢的理智。 求生的,让她摸索上了杨锦欢的小指,只要稍稍一用力,就能将她的手指掰开。但是杨锦欢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停住了动作。 “就是因为你,我才会被他送了人,就是你我才会去当那下贱的,就是你他才不要我他是我的你别想抢走他别想” 杨锦欢断断续续地语无伦次,杨锦心终于明白了姐姐的恨意从何而来了,原来,竟是如此! 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这么结束这一生时,颈子一松,空气争先恐后地涌进来。 “咳咳咳”一阵剧烈地的咳嗽,杨锦心软软趴在地上,贪婪地大口呼吸着,秦慕阳将她搂进怀里,急切地呼唤着她。 “锦心锦心” 她微微挣开眼,看向被廖勇拉开的杨锦欢,只见她惊慌地跪倒在地上,卑微地哭泣着,惊惧地大喊:“求你,别送我去接客我不要去我不去接客啊!” 杨锦心挣扎着想要去拉她,却被廖勇捂住嘴,连拖带抱地带走了。 “锦心,锦心,没事了,百合烟瘾发作了,没事了!”秦慕阳拉回了她的手,低沉的声音不住地安慰她。 怀里的杨锦心无声无息地没有回应,秦慕阳低头去看,却见她不知什么时候早已闭上了双眼,他的心忍不住发抖,手指伸向她的鼻间,轻浅的呼吸传来,才让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弯腰将人抱起来,轻轻放到床上,看她苍白的小脸落在枕衾间,乖巧安静,没有拒他千里的冷淡表情,秦慕阳突然觉得,就这么看着她静静的睡去,竟是无比的安心,所有的烦恼都化作烟雾远去。 秦慕阳静静地倚在床头看着她,享受着来之不易地独处时光,轻轻地敲门声传来,让他皱了眉,又轻轻替杨锦心拉高了被子,再深深看她一眼,终是不情不愿地出去了。 门外是廖勇歉疚的脸,“四少”他刚开口,就被秦慕阳制止了,两人轻手轻脚地关上了房门。 房门带上的声音,让床上躺着的杨锦心瞬间睁开了眼,带着清亮决绝的光芒,哪里还有一丝睡意! 夕阳西下,最后一缕秋日暖阳透过玻璃窗照射在杨锦心冰凉的脸颊上,她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仰着头望着那渐渐西沉的落日,心里思绪万千。 母亲临终时那双忧伤的眼睛,一直在她眼前晃动,那是对姐姐的担忧,是对两个女儿,独自在这世上生活,所要面临的困境的担忧。 杨锦心无力地闭了闭眼,她想要的安宁生活,似乎离她越来越远了! 一阵轻轻地敲门声打断她的思路,她连忙拍了拍脸,还来不及喊进,门就从外面打开来。 “锦心,你醒了!”是秦慕阳低沉温和的声音。 杨锦心稳了稳心神,转头看他慢慢走近来,用了好大的劲才勉强牵起一丝清浅的微笑。 秦慕阳却被这淡淡的笑容晃动了心神,水眸一如既往的清澈见底,披散在肩头的长发被微风浮动,整个人静静地笼罩在余晖下,美得惊心动魄。 秦慕阳突然就露出了俊美无双的笑,深深达到眼底,“我让亨利住了进来,以后,百合发作的时候,就不会再吓到你了!” “哦!”杨锦心轻轻应着,低下头掩去了眼中那抹坚决。 再抬头的时候,又恢复了那清亮的眼眸,“多谢四少!” 上午十点左右,圣安女校的下课铃声刚敲过,就见那一片青砖黛瓦的建筑物间的草坪上,三三两两的女学生,统一穿着蓝衣黑裙的校服,或坐或行地奔跑嬉戏,清脆婉转的声音飘向老远。 白子琪正急匆匆地从教室里出来,边跑边朝草坪另一头大喊:“锦心,锦心,杨锦心!” 杨锦心转过头来,见是她,就停下来朝她迎面走过去。 “你”白子琪跑过来,见到她这一身白衣的装束,硬生生咽下了质问的话,捂住了嘴,眼眶跟着红起来。 杨锦心反而露出浅浅的笑容,“已经过了头七了,我没事的。” “我知道,兰姨的葬礼很盛大,他们都说是32抬杠呢!”白子琪声音哽咽着,又吸了吸鼻子,“我知道你难过,但是,再有半年就毕业了,你怎么就退学了呢?” “是不是没有钱?我跟我爹说去”白子琪一把抓住她的手,急切地说道。 杨锦心摇头道:“不是钱的问题,我姐姐生病了,需要人照顾!” “锦欢姐生病了?难怪最近都没有新歌听了,那也不用退学啊,你多可惜啊!”白子琪满脸的惋惜。 杨锦心苦笑了一阵,“最近家里的事情都凑到一起了,你放心,以后有机会还可以念书的,我要先走了,以后再找你玩!” “锦心”白子琪嘟着嘴,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她的手,看着她单薄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在校门口。 这个时候的金陵城还是很美好的大都市,繁荣喧闹,人来车往,并没有因为谁的离开而有所改变。 杨锦心慢慢行走在大街上,自从那个亨利医生住进乌衣巷之后,她就没能再看见姐姐的戒烟过程了,这让她有些担心。姐姐遇到过不好的事,每次烟瘾发作那些阴影都会席卷心头,连带着,人都有些癫狂。 所幸的是,姐姐的精神一天比一天好,再没有那次的事情发生,对着自己的时候,也有了温和的笑脸。 但是不知为何,她却一直有种不好的感觉,总觉得有些不对,但是,却又偏偏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前面一堆喧闹的人群打断了她的思路,她踮脚朝里望了望,人群围得严严实实,索性不再去挤了,从旁边绕过去,人群里面传来断断续续地哭泣声。 “伯母伯母来人啊,帮帮我们,帮帮忙,求你们了!”清脆地女声,焦急地高喊着。 杨锦心突然就走不过去了,如果是母亲想到这里,她拉了拉旁边的人。 “知道里面发生什么事吗?” 一个大婶转过来说道:“听说是突发急病了,心跳都快没了呢!哎哟,造孽,黄包车都不肯拉了,一看就是有钱人,家里的下人已经去找人了!” 杨锦心皱了皱眉,开始拨开人群,“大家请让一下” 好不容易挤进了人群中间,就见空地上倒着一位华服夫人,雍容华贵的模样,身边两名年轻女子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杨锦心连忙蹲下身,伸手探了一下,已经没有了呼吸,她又不死心地跪在地上听了一下胸口,心跳也没有了,但是温热的体温让她决定最后一搏。 “让一下,让大家散开一下,快点!”杨锦心扔下手袋,麻利地将妇人放平在地上,自己顾不得不雅,跨在妇人身体上方。 “你你是是医生吗?”一名女子问道。 “我来试试,病人已经没有心跳了,让人群散开一下,别阻碍空气流通,快点!” 说着这话的时候,她已经十指交叉用力开始做心肺复苏,一下一下用尽全力。 杨锦心仿佛又回到了母亲临终的那个下午,那时母亲的身体也还有着温度,她却没能将她救回来,这一次,她一定要将这位夫人救过来,不再让她的儿女尝到这种失去母亲的痛苦。 周围的人群被两名女子驱散来一些,杨锦心一直用尽全力按着心脏,她知道如果只是遇到心脏骤停,紧急的心肺复苏,可以让病人起死回生,她就要创造这种奇迹。 不知道这样的动作进行了多久,杨锦心只觉得眼前被一片水雾遮住了视线,她顾不得擦去满脸的汗水,手掌下的身体一直都没有变凉,这就是她的动力。 “让一下,让一下,医生来了!”有人高喊。 急匆匆赶来的军医,见到杨锦心做着心肺复苏的那一刻,提起的心稍稍放下一些,连忙蹲下来开始检查。杨锦心也深深松了一口气,她只顾用力按,却不敢停下来听心跳,生怕一放手就丢掉一条生命。 “夫人恢复了心跳,快马上送医院!”军医激动地大喊,一行人开始七手八脚地搬动病人。 杨锦心听到这个消息,长长地喘出一口气,跌坐在街面上,捂着脸,泪水顺着指缝流下来。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十章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过后,汽车停在了教会医院门口,还没待停稳,车门就已打开来,身穿铁灰色军装的秦慕阳大步冲向了医院里。 军医已在门口迎接他,见他进来忙不迭地跟上,“少帅放心,夫人已经脱离了危险,很快就会醒来!” 秦慕阳一身冷气,军帽檐下铁青的脸让人望之生畏,他脚下生风,很快便在军医的带领下来到了秦夫人的病房。 看到母亲安然无恙地躺在病床上,秦慕阳松了口气,这才看向守在一旁的秦书瑶和楚玉。 他那如刀似剑的眼光冰冷地直射过来,秦书瑶紧紧挽着楚玉的胳膊,微微躲在她身后,惊惧地看着秦慕阳,已经快要哭出来。 “四四哥我我”话还没说完就已经害怕地掉下了眼泪。 “慕阳”楚玉看着他的样子,也心慌地抿了抿红唇,将秦书瑶挡在身后,“慕阳是是我让伯母出来的我” 秦慕阳听了这话,眼中的怒火烧得更旺,紧紧逼视着楚玉,声音冷得像是从南极刮来的寒风。 “谁让你自作主张地打扰我母亲的清修,谁给你的这个胆子,楚文甫吗?” 秦慕阳看着她,恨意决然,伸手扼住了她纤细的脖子,将她提到自己面前,一字一句地说道:“楚玉你听着,如果我妈有什么事,我让你全家陪葬!” 楚玉无力地攀着他强劲的手臂,拼命地呼吸,脸色变得惨白,她已经看见了死神在向她招手。 “四哥,你住手,楚玉姐快不能呼吸了!”秦书瑶见势不对,连忙上前来拉秦慕阳的手。 秦慕阳修长的手指一点一点收紧,仿佛下一刻就会掐断她纤细的脖子,微眯的黑瞳发出滔天的恨意,秦书瑶惊惶地拍打着他的手。 终于,秦慕阳收回了理智,猛地收回了手,任凭楚玉跌倒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自己坐到了病床边只一动不动地看着昏睡的母亲,再没看楚玉一眼。 秦书瑶搀扶着楚玉远远地缩在门边,楚玉无声地啜泣着,秦书瑶轻拍着她颤抖的背脊,只时不时瞪秦慕阳一眼,再不敢惹他。病房里无人敢说话,直到秦夫人慢慢醒过来。 “妈,您好好躺着!”秦慕阳见母亲醒过来,连忙凑上去轻声安抚她。 秦书瑶这才快速凑过来,一抽一抽地哭得伤心,“妈,您吓死我了呜” 楚玉也白着脸远远朝这边看,她再不敢轻易接近秦慕阳了。秦慕阳一个眼刀甩给秦书瑶,让她抽噎着硬生生憋住了哭声。 医生也进来详细检查了一遍,道:“真是惊险,今天若不是有人及时做了抢救工作,夫人可就凶多吉少了,以后一定要多多注意!” 廖勇亲自送了医生出去,秦慕阳又低声安慰了秦夫人一阵,看她昏昏沉沉睡过去,这才扯了秦书瑶出了病房们。 医院的小花园,游廊口站着一队卫兵,肃穆挺拔的样子,那气势生生逼退了在此散步的人群,秦慕阳坐在石凳上,右手手指轻轻叩着石桌,紧紧盯着秦书瑶冷着脸道:“说吧,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母亲怎么好端端的心脏病发作了!” 秦书瑶站在他面前,双手交握在身前,一脸的委屈,撅着嘴道:“我也不知道,刚开始还好好的,我跟楚玉姐陪着母亲逛百货公司,母亲和楚玉姐还聊到了总统先生,然后母亲就开始有点不舒服的样子,出了百货公司的大门,母亲就” 秦慕阳又瞟了一眼远几步同样局促站着的楚玉,她满脸的惊惧带着怒气,望着自己欲言又止的样子。秦慕阳看着她,放在膝盖上的左手慢慢捏成了拳,好一会儿才又松开,抬手朝她招了招。 楚玉却委屈得不行,红着眼眶,一咬牙非但没走过去,反而转身往外走。踩着高跟鞋的她,刚走到游廊上,就被背后伸出的一只大手搂进了怀里,烟草味席卷而来。 “去哪里?”秦慕阳低沉的声音贴着她的耳朵,让她的心止不住一阵酥麻。 “你放开我,我要回家去,免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楚玉微微扭动着身体,说道。 秦慕阳手上一个用力,将她转过来面向自己,看她还气呼呼地撅着嘴,伸手捏住了她尖尖的下巴,淡淡笑道:“我不是急了吗?你乖,别气了,我今天先让人送你回去,改天再赔罪好不好?” 楚玉是难得见他一次这么温和的笑,之前那一点小委屈早不见了,隐隐红了耳根,满脸的娇羞,“今天看在伯母的面子上,就不跟你计较了,下次可没有这么便宜了!” “好好好,再有下次就就让我娶不到你好了!” “哎呀,说什么呢!”楚玉轻锤了一下他的胸膛,“那我走了,你得转告伯母,我明天再来看她!” 秦慕阳点点头,扬声喊了一声:“廖勇!” 廖勇应声过来,朝他点点头恭敬地向楚玉一敬军礼道:“楚小姐请!” 秦书瑶撇撇嘴,看着秦慕阳就要这么轻易地哄回了楚玉,一副没看成好戏的样子走过来,秦慕阳头也没回地就在她额头弹了爆栗,大步走远了。 “啊四哥!”秦书瑶红着眼眶揉着头,气急败坏地跺脚大吼。 杨锦心回到乌衣巷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开门的刘嫂见到门外的她一副惊慌的样子,一边给她开门,一边扭头大喊了一声。 “杨小姐回来了!” 杨锦心有些惊讶她的态度,但还是镇定地朝她点点头,道:“麻烦刘嫂了!” 进到客厅里,亨利医生正坐在沙发上悠闲地喝着咖啡,见到她,一脸客气的笑,举起咖啡邀请她:“我托朋友从国内带来的,要尝尝吗?” 杨锦心摇头道谢,“谢谢不用了!”又左右张望几眼,问道,“我姐姐呢?” “百合小姐烟瘾发作,我费了好大的劲才安抚好她,现在睡着了!”亨利耸耸肩,做出一副疲倦的样子。 “那我去看看她!”杨锦心说着就往房间走去。 “嘿!”亨利慌忙跳起来,拦住了她,“她刚刚睡着,你这会儿进去吵醒她,岂不是前功尽弃?” 杨锦心皱眉看着他,“亨利先生,你是医生我相信你,但是,为什么你总不让我看姐姐的戒烟过程,我知道!” 杨锦心看他又要打断自己的样子,扬声先阻拦了他,“我知道,戒烟很痛苦,很不容易,可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更想陪在姐姐身边,给她鼓励!” “我十分理解你的心情!”亨利搓着手,一脸为难,“可你知道,百合小姐发作的时候带走攻击力,四少说过,为了你的安全所以你不能在旁边!” “我” “锦心,你回来了!”杨锦欢清软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杨锦心看过去,就见杨锦欢倚在门边,双眼慵懒地看着自己,湖水蓝的旗袍带着褶皱,梳着圆髻的头发微乱,眼光焦距散乱,精神不佳的样子。 “姐姐!”杨锦心放下手袋,走过去拉住了她的手,不住地上下打量着她,“你怎么样?是不是很难受?你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做!” 杨锦欢轻轻摇头道:“我还好,你别担心,你别麻烦了,刘嫂的手艺很好了,你就别折腾了,出去这么久去休息一下吧!” 杨锦心还想坚持一下,杨锦欢明显一副疲惫至极的模样,“我还要去睡一下,你快去吧!” “那好吧!”杨锦心无奈地点头,又凑近她一点,疑惑地问:“姐,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啊?好奇怪的味道!” “没有,没有,哪有什么味道!”杨锦欢慌忙打断了她,将她往外一推,自己又后缩一点,“我去睡了!” 杨锦心看着姐姐有些慌张的样子,心里疑惑更重,望着紧闭的房门,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心事重重地往楼上走,迎面就见刘嫂端着茶盘,里面的小骨碟里放着几粒白色的药片。 “这是百合小姐的药,她该吃药了!” 杨锦心皱眉看着这些药片,伸手拈了一片,上面光滑平整没有像前世一样刻有字母什么的,看不出这到底是什么药。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浮上心头,这药片她也觉得很奇怪,越看越奇怪。 “杨小姐,我得送药去了,您”刘嫂看她一直盯着药片,结结巴巴地喊了她。 杨锦心抬头就见她局促的样子,见她看过来,惊慌地低下头,这让她更加坐实了心中的怀疑。 “麻烦你给她送去吧!”杨锦心将药片放回骨碟,浅浅一笑让开了路。 刘嫂笑着行了礼,从她侧面穿过,杨锦心正好也往楼上去,一个不小心,两人撞到一起。 “啪!” 茶盘落在地上,骨碟摔碎一地,药片也不知滚到哪里去了。 “哎呀,这这了如何是好?”刘嫂急得团团转,杨锦心连忙蹲下来。 “我帮你找找,不行就找医生重新拿一份嘛!” 两人在地上找了一圈也没将药片找齐,刘嫂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不得已只得去找亨利。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杨锦心坐在床边,窗外是高挂在夜空的清冷的半月,雪白的月光照在她举高的纤指间,透出朦胧莹润的白。她紧紧盯着自己指间那小小的药片,轻轻摸索着,平滑细腻的触感。看了好一会儿,才起身从衣柜里拿出一条干净的手帕,快速将药片包好放进了手袋。 步入深秋,已经过了霜降时节的金陵早晨,清冷湿润。杨锦心穿上月白斜襟的上衣,下身配一条藏青色的长裙,走在浓雾薄霜的大街上还觉得阵阵寒意侵骨。 教会医院门前早早摆上了早餐摊,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杨锦心从摊子前走过,各家的小贩都纷纷迎上来拉客。一位卖茶叶蛋的老大娘也迎上来朝她喊道:“姑娘,买只茶叶蛋吧,香得呢!” 杨锦心一下就愣在了原地,那一天傍晚,那个人亲手剥了茶叶蛋喂到她嘴边的情形,仿佛是昨天刚放生的事情。 “姑娘买一只吧!”老大娘见她一直盯着茶叶蛋一脸沉思的模样,连忙又热情的开始推销,“这是刚煮得呢!” 杨锦心抱歉地摇摇头,心里空得厉害,绕过老大娘继续往医院里去,身后传来清脆急切的声音。 “小姐,那位小姐,请等一下!” 杨锦心停了一下,叫声又没了,想来跟自己无关,于是继续往前去。 进了医院大门,杨锦心慢慢在走廊上寻找科室,又是那个声音。 “小姐,穿白衣服的那位小姐,请等一下!”这一次,急切的声音中还伴随着皮鞋叩在地板上的哒哒声。 杨锦心转过身,就见一位身穿粉白洋装连衣裙外罩裸色风衣的年轻女子,带着甜美的笑容朝她快跑过来。 “哎呀,总算追上了,你怎么走这么快啊,我都叫你等着你了!”女子迎上来,掐着腰喘了几口气,说道。 杨锦心柳眉微皱,上下打量了她一阵,十岁的模样,梳着时下流行的卷发,白皙娇嫩的瓜子脸,眉毛修得又细又长,一双忽闪忽闪的黑溜溜的大眼睛,这一身出众的穿着打扮,杨锦心确定她不认识她。 “你是叫我吗?”杨锦心疑惑地问道,“我不认识你!” 女子咧嘴一笑,明艳照人的样子,“我知道,你肯定不认识我了,你昨天在街上急救的那位夫人,是我的母亲,你还记得么,心脏病发作的那位夫人!” 杨锦心这才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原来是你啊,那你母亲现在怎么样?脱离危险了吗?” “嗯嗯嗯!”女子笑着点头道,“医生说,多亏了你的急救,不然就”说着吐了吐舌头,可爱至极。 “我昨天还跟我哥说起,不知去哪里找你,没想到今天就在医院碰到你了!”女子一脸的兴奋,上前就拉住了她的手,“走吧,走吧,我带你去见我母亲,顺便介绍我哥哥给你认识,你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一定一定要让我哥哥好好谢谢你!” 她自来熟的热情让杨锦心有点招架不住,轻轻将手抽出来,“那个感谢就不用了,我不过是刚好碰到,又赶上会一点急救的技巧而已,换做任何人,我都会这么做的!” “那怎么行,我们是一定要表示感谢的!”女子不依不饶地抓着她不放,就要拉她一起去病房。 “这样吧!”杨锦心见实在是说服不了她,决定退后一步,“你告诉我你母亲在哪间病房,我办完事,自己去看夫人,我保证!” 谁知这女子将她胳膊一挽,道:“那也可以,我陪你去办事,完了我们一起去看我母亲,走吧,你告诉我你要办什么事,有我出马,保证事半功倍!” 这女子果然不是普通人,有她带领,杨锦心很快就找到了可以帮她化验药片的医生。 “这个就是普通的营养片,没有其他什么药效。”医生将药片从仪器下拿出来递给她。 杨锦心接过来,却并没有打消心中的疑虑,“那请问,这个药,对戒除鸦片瘾有什么作用吗?” 医生想了一下,摇头道:“并没有,如果非要跟这个拉上关系的话,那也只有增强病人体质而已,但是这一时半会,药物也不见得能发挥多大的作用。” “哦,谢谢!”杨锦心道完谢走出来,心中还是疑惑不解,医生说这个药对戒烟没有作用,但是又没有害处,可是亨利为什么只给姐姐开这种药呢? 年轻女子听她说到烟瘾的事,自然不好再仔细问,只一直热情地要拉她去见母亲。 一路往楼上走,上了二楼就见一队卫兵整齐地站在楼梯口,见到年轻女子立刻立正行礼,杨锦心愣了一下,心里一跳就再不往前走了。 “哎,走啊!”女子回头招呼她,见她一直看着卫兵,笑道,“你不用怕,这都是我家的兵,没事的!” 杨锦心轻扬了嘴角,“我一直都没问你贵姓?” “我姓秦,我叫秦书瑶!” “姓秦?”杨锦心看着她,已经明白了她的身份,只感叹,这世上的事情也是太巧了些。 秦书瑶看她低头站在原地,上前拉了她就走,“别怕,你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我带你去,谁也不敢欺负你,走!” “哎”杨锦心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她拖着走了。 病床上的秦夫人已经醒来了,二姨太一点一点地喂她吃着粥。秦夫人看秦慕阳懒懒地坐在椅子上,轻叹了口气,道:“你也别老在这守着我,做你的事去!” 秦慕阳看着她,还来不及说话,就听秦夫人话头一转,又道:“但是,你得赶紧让人,把救我的那位小姐给我找来啊!” “来了,来了,人来了!”秦书瑶清脆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屋里的人纷纷往门口看去。 就见秦书瑶拉着一脸不情愿的杨锦心从门外进来。 秦慕阳看到她进来的那一刻,心里的震惊也没掩饰掉他脸上浮现出的温和。 秦夫人看了儿子一眼,美目微闪,满脸慈爱地看着杨锦心,“你就是那天救我的那位小姐?” “就是她,我亲眼所见,绝不会错!”秦书瑶把杨锦心往前一推,“哎呀,我还一直忘了问你,你叫什么名字啊?” “锦心,杨锦心!”秦慕阳淡淡地回答。 一屋子人除了杨锦心,都惊讶地看着秦慕阳,还是秦夫人最先反应过来,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锦心啊,名字好听,人也好看!” 杨锦心和秦慕阳并列坐在汽车后座上,秦慕阳看着她仍然远远缩在车门边,一直偏头看着车窗外,手里捏着绣帕,一圈一圈地不停地往手指上绕。 “我真没想到,是你救了我母亲,应该跟你说声谢谢!” 秦慕阳低沉的声音,打破了车内的沉默。 “正好被我碰上了而已,不止是夫人,当天换作任何人我都会这么做,四少不必客气!”杨锦心只是冷淡地回答,并未回头看他。 “是吗?家母说,你的救命之恩我秦家没齿难忘,我许给你一个承诺,无论什么,只要你说,我秦慕阳就给你办到!” 杨锦心听了他这话,终于回过头来看他,依旧黑亮的眸子平静如常,不悲不喜,就这么看了他两眼,又偏头去看窗外了。 天刚黑,秦慕阳回官邸的汽车开出了大门。杨锦心下楼来,准备开诚布公地跟亨利谈谈姐姐用的药,谁知之前还好好的杨锦欢,却又突然烟瘾发作了。 刘嫂和被留在乌衣巷的赵志军照例将杨锦欢摁进了房间,亨利也急急忙忙进去,留下杨锦心一人留在门外着急的徘徊。 这一折腾,又几乎到了半夜,杨锦心终于被放进了房间。杨锦欢已经睡着了,没有再见到身上捆绑的痕迹,看上去也平静了很多,这让她稍稍放下心来。 只是,她又在这房间里闻到了那个奇怪的味道,那个让她在别处从来没闻到过,但是所有人都极力反驳的味道。 这种种解释不通的现象,都让她觉得可疑,或许,所有人都在瞒着她什么! 自从进了这乌衣巷,杨锦心常常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亮升起又落下,天边一点一点从黑暗到天明。 已经夜里三点多钟了,乌衣巷的一切都归于平静,赵志军轻手轻脚地从客厅走过。 “嘿,赵!”亨利一身睡衣从黑暗中走出来。 赵志军看见他,松了口气,瞪了他一眼,“你吓了我一跳,差点就拔枪了!” “我睡不着,你能陪我聊聊吗?”亨利端着两支高脚杯,向他招了招。 赵志军将军帽脱下来,耸了一下肩膀,苦笑道:“我得赶回府邸去,怕是没时间陪你了!” 亨利轻叹一声道:“我们到底还要在这里装多久,我是医生,让我天天对着病人家属说谎,这实在是太对不起我的职业了!” 赵志军在他说第一句的时候,冲上去捂他的嘴,还是没来得及,只得狠狠地瞪着他,指了指楼上。 “你别跟我说,她能听懂英语,一个小姑娘而已,她能听懂吗?”亨利毫不在意,他确实为了安全起见,全程都用英语跟赵志军对着话。 “以防万一吧,你只管听四少的吩咐,做好你的事就行了,其他的别管。”赵志军压低了声音,“我要走了,你早点休息吧!” 亨利“嘭”的一声打开了酒瓶,倒了两杯酒,递给赵志军一杯,“陪我喝一杯吧,我再不发泄一下,就要崩溃了!” 赵志军看着他,无奈地接了杯子,就听亨利略微激动地唠叨开了。 “之前明明说要戒烟的,现在变成了帮助病人抽烟,四少到底在想些什么?” “嘿,你说,百合喜欢四少吧,可是四少明显是对杨小姐有意的!哦,我知道了,四少就用这个方法,把杨小姐留在身边。你老实跟我说,之前杨小姐那个男朋友,是不是因为四少,才分开的,哎,太可怜了,两个有情人就这么被分开了!你说,如果杨小姐知道这些事实,她还会不会接受四少?” 赵志军听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仰头喝掉杯子里的酒,重重往茶几上一放。 “我不知道,杨小姐会怎么想,我只知道,如果,你说的这些话,让杨小姐知道了,你一定死定了,亨利,别怪我没提醒你!”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十二章 早上八点多钟,亨利刚起床,就被一股香甜的和着奶油味的烤面包的香味吸引进了餐厅。 “哇哇!”亨利两眼放光地冲向了餐桌。 “我第一次做西餐,希望能合你的胃口。”杨锦心端着蔬菜沙拉和牛奶进来。 她巧笑嫣然的模样让亨利发出一声惊叹,“看样子就知道一定很好吃,谢谢!” 杨锦心将食物一次放到他面前,“麻烦帮我尝尝味道,有不好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 亨利疑惑地朝她眨眨眼,还是坐下来举起刀叉,吃了一口,赞不绝口,“这是我来中国后,吃的最好吃的一次早餐,谢谢你杨小姐,你一定是上帝派下来的天使!” 杨锦心一直微笑着看着他,亨利吃得津津有味,突然觉得奇怪就问道:“你在哪里学做的西餐?” “一家西餐厅,我求了那个法国大厨好久,他才答应我!”杨锦心在他对面坐下来,看着他道,“你要觉得好吃,那他一定会喜欢!” 亨利看着她,湛蓝的眼珠转了转,问道:“你指哪个他?” 杨锦心白皙的脸红了红,低声回答:“是四少,你一定要帮我保密!” “哦,我知道了!”亨利眯了眯眼,“你爱上了他,要做西餐向他表白是不是?” 杨锦心抿嘴一笑,低下了头,声音低下好几分贝,“你一定要帮我保密!” “你们这是两情相悦,为什么要保密?”亨利开始兴奋起来,挥舞着刀叉,双眼放光地看着她。 “你不知道,四少一直爱着你吗?”亨利见杨锦心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将刀叉一放,轻松地笑出来。 “原来,你一直都不知道,四少难道都没向你表达他的爱意吗?天呐,他还一直让我们演戏给你看,这真是个误会!” 杨锦心看着他,一脸甜美的笑,“什么演戏?我这种身份,怎么能让四少喜欢?” 亨利急切地摇着手,“不不,他喜欢你绝对没错,他为了把你留在身边,一直在供应百合的烟,我还听说,你之前那个男朋友的家人都被一位李参谋威胁了。现在想来,一切都是误会嘛,如果四少他早点向你表白,所有这些事,就根本不用做的嘛!” 杨锦心紧紧攥着餐桌上的餐巾,依然笑道:“原来,他为了我做了这么多,我还一直以为,之前霍家的人不喜欢我,是因为我家世的原因!” “具体我就不知道了!”亨利摇着头,端起牛奶喝了一口,“反正我只知道,李太太去找了霍夫人,给他们家保了媒。现在好了,嘿,要我帮你出谋划策吗?” 杨锦心看着亨利一脸神秘地朝自己眨了眨眼,扬了扬僵硬的嘴角。 “谢谢你亨利,真的谢谢你!” 杨锦心镇定地回到了房间,房门一关,她就全身脱力地顺着房门跌坐在地上。 她剧烈地颤抖着,双手捧着脸,眼泪泉水一般涌出来。 姐姐那双嫉恨的眼,她那被鸦片挖空的单薄的身体,母亲临终前担忧的眼睛,霍夫人刻薄的脸,冬来那双忧伤的眸子,这一切的一切,原来都是因为自己。 她无声地流着泪,从地上爬起来,很快就收拾好自己的衣物,背好书包,擦干了眼泪,深深地喘了几口气,开门往楼下去。 刘嫂已经买菜回来,见到她恭敬的行礼,杨锦心脚下生风,冲进了杨锦欢的房间。 “你怎么了?”杨锦欢正坐在梳妆台前,见她一脸凝重地进来,惊讶地问她。 杨锦心看了她几秒,心又尖锐的疼起来,咬咬唇,也不多做解释,快速地开始收拾她的行礼。 “你你这是干什么?”杨锦欢站起身来,看她在屋里乱转,“你到底要干什么,收拾东西干什么?” “我们搬出去,马上就走!”杨锦心手上不停的回答。 不过几件衣物,很快就被她打好了包袱抱在怀里,“走吧,我们回家去!” 杨锦欢甩掉她拉着自己的手,往后一缩,“我不回去,我要待在这里,我哪儿都不去!” “姐姐!”杨锦心气愤又着急,忍不住朝她大吼,“你到底还要待在这里干什么?秦慕阳他不喜欢你,你看你已经被他折磨成什么样了?他没有要帮你戒烟,我都知道了,姐姐,他会毁了你!”杨锦心一边说着,一边又将她往外拖。 谁知杨锦欢冷冷一笑,“你都知道了,也好,免得我们都辛苦!”她说完又甩掉她的手,索性坐到了床上。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事吗?我今天就告诉你!”杨锦欢冷冷看着她,那深重的恨意又扑面而来。 “遇到你之后,他就不要我了,你说,我该不该恨你!”杨锦欢露出一丝苦笑,看着她继续说道,“离开这里,我就不能活了,你知不知道,没有大烟我根本活不下去,你有钱让我抽大烟吗?是你去卖还是我去卖?” 杨锦心任凭眼泪横流,又用力去拖她,“我不管,反正今天你要跟我离开这里,姐姐,我陪你戒烟,我们离开金陵重新开始,我写很多的新歌,你一定能重新红起来,姐姐,我们一定可以过得很好,你相信我!” “我不走,你放开来人啊!”杨锦欢被她拖到门口,一边死死抓着门锁不放,一边大声呼喊,刘嫂和亨利都赶过来,看着姐妹俩的拉扯都不敢轻易出手帮助哪一个。 亨利着急地英语乱飙,刘嫂见势不对赶紧去客厅打电话。 督军府里,赵志军小跑着进了大厅,一口气冲上了二楼,正面碰上了拿着外套的廖勇。 “什么事急急忙忙的?”廖勇看着他皱眉问道。 赵志军凑近来低声道:“那边来电话,杨小姐知道了,现在闹着要走,怎么办?” 廖勇朝盥洗室看了看,压低声音道:“今天是接见老臣的重要日子,不能有闪失,你先过去,等会议结束了,我再禀告四少。” 赵志军咬咬牙,“知道了!”他转身走了几步,又听廖勇喊住了他。 “你告诉李仲源,如果荣月搞不定,就换人!” 赵志军顿了一下,点头离开。 城南的霍公馆,霍冬来进进出出,有条不紊地收拾着自己的行李,霍夫人跟在他身后,泣不成声。 “你就这么狠心,要抛下妈妈而去吗?那个杨锦心对你就这么重要吗?” 霍冬来停了一下,看着母亲,满心的苦涩,“现在已经不是你们接不接受她的问题了,而是我要去取得她的原谅,妈,咱们欠兰姨一条命,不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我答应你,等哪天,锦心能够面对你们了,我就带她回来。” 霍夫人痛苦地揪着他的衣服,“儿子,她都不见你了,你要怎么办?儿子” 霍冬来吸吸鼻子,一点一点掰开她的手,斩钉截铁,“我一定会等到她见我,原谅我的那天。” 就在霍冬来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时,荣月的不请自来阻挠了他离去的步伐。 介于她带他去见了杨锦心,霍冬来对她的态度好了一些,她每次来,都径直去到他的房间,这次也不例外。 “你来有什么事?”霍冬来看她自来熟地坐在沙发上,皱眉问道。 荣月打量着他脚边的行李,嘲讽一笑,“你还真要为那么一个女人离家出走?” 霍冬来并不想跟她纠缠,“如果没事,我就先走了,你慢慢坐!”说着又提起行李。 “霍冬来!”荣月站起身扬声喊住了他,“我哪里不如她?” 霍冬来看着她,不耐地皱眉道:“你哪里都比她好,只是,她是她!” 荣月听了这话,怒极反笑,“不,我比她更爱你!” “不!”霍冬来摇摇头,“你不爱我,如果真要让我们俩扯上关系,那不如说,是你的占有欲,征服欲在作怪而已,荣小姐,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跟锦心的感情,你不会懂的!” 荣月却目光决绝地看着他,“我会证明,我比她更爱你,为了爱你,我可以做任何事!” 霍冬来无谓地轻笑一声,转身就走。 “请我喝杯茶吧,算是对我上次的感谢!”荣月再次让他停下了步伐。 佣人很快端上来两杯红茶,荣月端起一杯递给他,“尝尝看,我从英国带回来的新品种!” 霍冬来接过来,一饮而尽,茶水甘甜,口齿留香。 他放下杯子却见荣月并没有喝茶,而是偏着脑袋看着他,美目微眯,带着异样的眼光,只一味深切地看着他。 霍冬来觉得疑惑,“荣小姐?” 荣月却又懒懒地坐回沙发上,揉了揉松散的头发,一支手肘闲适地搭在沙发背上,玩味而暧昧地看着他。 “荣小姐” 霍冬来突然感到一股燥热袭来,不自然的红晕迅速窜上他的俊脸,电光火石间,突然明白过来。 “你” 他的身子越来越热,并且那股躁动垂直往下,他感觉到了自己的紧绷。 “是不是觉得很热?” 荣月冒着火光的眸子紧紧盯着他。 呼吸开始变得凝重,霍冬来来不及投去痛恨鄙夷的目光,就往门外走去。 踉跄着走到门边,用尽力气转动门把,却不料房门纹丝不动。他转回潮红的脸,怒目而视。 “你你好大的胆子!这是我家!” 荣月径直走过来,双眼发出迷离的光,“今天,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的,这十足的药,一定会让我们很快活!” “你真不要脸!” 霍冬来低吼一声,作势要推开荣月,身体却真是绵软无力,非但没将她推开,自己反而踉跄着就要倒下,荣月及时拉住了他,柔软的身体紧凑上来。 她紧紧抱着他,柔软的双唇在他耳边游移,“冬来,冬来,别再忍着了,我愿意的!” 说话间,霍冬来已被她推倒在床上,她解开衣扣,露出来雪白的胸膛,撑起手肘看着他,“你睁眼看看,我有多美” 霍冬来紧紧闭着双眼,已经模糊的意念努力的与身体做着抗争,荣月一阵恼怒,一把扯开了他的衬衣扣子,嘴唇贴上他细腻的胸膛,由下而上。 “冬来,我会证明,我比任何人都爱你!”荣月喃喃说出一句。 就听,已陷入深度迷糊的霍冬来轻念着:“锦心锦心” 心里一阵刺痛,荣月桀骜的双眼露出一抹忧伤,轻轻附上去。 “冬来我是锦心” 一切轰然崩塌!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十三章 身在乌衣巷的杨锦心还在不管不顾地拉扯着杨锦欢,亨利和刘嫂急得团团转,四人已经从屋里到了屋外,杨锦欢大声呼救,杨锦心紧扯着她不放。 一阵汽车喇叭声传来,刘嫂慌忙开了铁门,汽车驶进来,赵志军一脸凝重地下车来。 “杨小姐,没有四少的允许,你不能离开!”赵志军大步上前轻而易举地就将杨锦欢扯到了自己背后。 杨锦心气喘吁吁地望着他,轻嗤一声,“你们使了那么多卑鄙的手段,把我害的家破人亡,怎么,现在又要将我禁锢在这了吗?” 赵志军被她愤怒的眼神惊了一下,“这你可能误会了!” “误会什么?你跟亨利的对话,我听得清清楚楚,他也亲口跟我说了,还有我姐,你们你们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杨锦心深吸一口气,眼泪还是不住地往下掉。 杨锦心恨恨地看着他,一手指向他背后的杨锦欢,“你看看,我美丽善良的姐姐,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赵主任,你有亲人的吧!” 她梨花带雨的样子,让赵志军心中浮起一丝怜悯,“其实其实四少对你的心” 杨锦心忽而一笑,口吻松下来,“赵大哥,我知道你是好人,我求你,放我一次吧,放我和姐姐走,我保证走的远远的,再也不在四少面前出现。” 赵志军的脸色闪过一丝动容,被杨锦心捕捉到,她轻笑着擦擦脸,又去拉杨锦欢。 “姐,我们赶紧走!” “我说了我不走!”杨锦欢猛地甩开她的手,愤怒地瞪着她,“你想我死是不是?要走你自己走,你还有霍冬来,我有什么啊,我出了这扇门就只有死路一条,我不走,我不走!” “姐”杨锦心急得跺脚,“你跟我走吧!冬来一定可以戒除你的烟瘾,他不会放弃我们的!” “那不一定!”赵志军看着她,似有所指地说道,“过了今天,霍医生跟荣小姐就算是真正订下来了,杨小姐你可以死心了!” “你什么意思?”杨锦心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赵志军移开双眼,并不看她,也不再说话。一阵无力涌上心头,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缓缓说道:“只要我跟他说清楚,冬来冬来,一定会原谅我!” “你以为你是谁?”杨锦欢冷笑一声看着她,充满恨意的眸子,直直盯着她,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苦难,都化作尖酸的话语去刺伤她。 “你以为,霍冬来就非你不可,说不定,他早就抱着那个未婚妻风流快活了,杨锦心,不是所有男人都会喜欢你的,你看吧,你爱着的人,也会离开你,哈哈会离开你,你会跟我一样,永远都得不到所爱的人。哈哈” 杨锦心看着姐姐有些癫狂地样子,再无力反驳她的话,她不知道,自己和唯一的亲人怎么会走到这种地步,心里的苦涩已经不能用言语来形容了,她再次深深地看着杨锦欢。 “姐,我最后一次问你,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杨锦欢又往后一缩,低头不再看她。杨锦心忍不住一阵苦笑,又抬头看向赵志军,云淡风轻的模样。 “赵主任,请转告四少,他的情意,我杨锦心实在是要不起。托他的福,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了!” 杨锦心说完转身就往外走,她提着小小的包袱步伐坚定,头也不回地出了大门,赵志军紧紧捏着拳头,强忍着不去拦她,就这么眼看着她走了。 走出了乌衣巷的大门,杨锦心心里还是说不出的失落。她被唯一的亲人放弃了,那种感觉比前世从来没有过,还让人难受,那个从小疼爱她的姐姐,为了她吃苦受累的姐姐! 杨锦心走出老远,还是忍不住回头张望,早已经看不见亲人的身影了。她擦擦眼泪,又毅然地走了,或许自己的离开真能成全姐姐也不一定。 又回到大杂院,没有了母亲的房间显得格外冷清,却也给了她踏实的亲切感,这里是她长大的地方,她仿佛还能一转头,就再看到母亲倚坐在床上,对着她慈爱的笑。 翌日清晨,天空灰蒙蒙一片,一片片黑云压下来,将好好的早晨变成暗夜一般,天,越来越冷了。 杨锦心出乎意料的睡了个好觉,或许真是认床了,在乌衣巷那柔软的钢丝床上,整宿整宿的失眠,一沾染上她那睡了近十年的木架子床,反而睡得踏实了。 离开的这些日子,院子里的一盆白菊竟已开了花,一盆月季没有人修剪,也横七竖八长出新枝条来。 杨锦心端着木瓢,一点一点地浇着水,清风吹动她月白的长裙,乌黑的长发也随风飘动,在配上那如花似玉的容颜,整个人飘飘欲仙。 赵大娘出来就见到这一幕,惊异她突然出现在这里,“二姑娘什么时候回来的?” 杨锦心浅笑着朝她点点头,道:“昨天就回来了,还没来得及跟您打招呼。” “客气,客气了!”赵大娘一脸慈爱的笑,“虽然你娘不在了,但是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想回来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回来!” 这话让杨锦心觉得温暖无比,感激地朝她点点头。 “哦,对了!”赵大娘想到一件事,有些为难地看着她道,“你跟霍少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他的人我也算看着长大的,是绝对不会错的,大娘说句倚老卖老的话,你们的事,一定要讲清楚明白的哦!” 杨锦心听了这话,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轻松,再没了之前的刺痛感,笑容也真挚起来。 “嗯,好,谢谢大娘!” 赵大娘听了连连点头,“自从杨太太出事以后,他经常来这边,在那院门口一站就是一整天,刮风下雨也从来不间断!” “说来,杨太太也走得蹊跷。”赵大娘一脸惋惜的看着杨锦心,“那一天,你跟霍少爷走了不久,霍夫人就被那个太太拉来了,我还以为是来提亲呢,哪想没多久就出了事?” 杨锦心一边浇着水一边听她念叨,听到这里连忙抬起了头,疑惑地问道:“哪个太太?” 赵大娘见她的样子,也很疑惑,“就是带洋医生来看病的那个很洋气的太太啊,两人在院门口拉扯了半天,霍夫人进了院子,她自己反而走了,我还奇怪说怎么来说媒的,媒人倒走了” 杨锦心已经听不进赵大娘继续的念叨,她只呆呆想着,是李太太带来了霍夫人,是李太太给冬来保了媒,是李太太一直千方百计的要把自己说给秦慕阳。 她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头脑简单,霍夫人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曾说过,是自己的原因让冬来没了前程。秦慕阳明明也曾表示过,冬来去到第九军是他的意思。 冬来说去部队请假反而一去不归,之后突然浑身是伤的出现,他突然间跟自己求婚,再遇到秦慕阳,然后冬来和自己出门,李太太就掐着这个点,将霍夫人带来了,再然后,就是母亲出事,自己和冬来没了未来 原来,自己只顾自己的悲哀,从来没为冬来想过,从来没听过他想要说什么。可是她的冬来,一直都在等着她的转身,那么潇洒温暖的男子,为了她憔悴狼狈浑身伤痛,杨锦心你究竟在做什么! 今天这个秋雨下得格外大,杨锦心不管不顾地朝城南跑去,冬来也曾不惧风雨只为等得自己回头,现在,轮到她去找他了,冬来,你一定要等着我! 这是她第一次鼓起勇气按响了霍公馆的门铃,很快就有一个圆脸丫鬟来开门,见到她一脸的鄙夷和不屑。 “你是做什么的?” 杨锦心轻轻摸了摸脸上的雨水,“我要找冬来,麻烦你,帮我转告一声!” “哦,我知道了,你就是那个杨锦心,害惨了我们少爷,还敢找上门来,我们少爷已经和荣小姐订婚了,你快走吧,不然对你不客气!”圆脸丫鬟一脸愤慨。 “请让我见见他”杨锦心抓着铁门不放。 “谁啊?”霍夫人从屋里走出来,一见到她,脸色变了变,“你怎么来了?” “霍夫人,请让我见见冬来,求你,我们之间有误会,我说清楚就走!”杨锦心也看见她,连忙大声喊道。 霍夫人顿了一下,捏紧了帕子,终是咬牙吩咐那丫鬟。 “让她进来!” 踏进霍家大门,浑身湿透的杨锦心站在富丽堂皇的大厅里,越发显得格格不入,冰冷的雨水让她轻轻发着抖。 “霍夫人,请让我见见冬来好么?” 霍夫人手端茶杯坐在沙发上,轻轻喝着茶,眼皮都没抬一下,“今天让你进来,主要是想跟你说清楚,我们冬来已经订婚了,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他!” 杨锦心捏着发抖的拳头,只低头道:“请让我见见冬来!” 话说到这里,突然一声尖细高调的女声插进来。 “哟,这不是杨锦心小姐么?啧啧,怎么这么狼狈啊,穷的伞都买不起么?” 杨锦心一抬头,就见荣月一身真丝睡裙,身姿袅袅地从二楼上下来,她高傲地抬高了下巴,徐徐在她面前转了个圈,华丽的裙摆飞荡。 “你来的可真早,我这身好看么?这是我的新睡衣,以后,我就住在这霍公馆了,和冬来双宿双栖!”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十四章 “你什么意思?” 杨锦心白着脸,望着眼前女子的得逞笑容,她觉得有什么恐慌不已的情绪在扩散。 “这不是显而易见么?”荣月轻笑着,仿佛无意般,将垂在胸前的长发,撩到肩后,露出了大片白皙的前胸,那上面星星点点的红痕,刺痛了杨锦心的眼。 杨锦心只觉“轰隆”一声,眼前一花,一连退了数步,一直撞上了站在客厅里的人,又被人嫌弃地推开,脚下不稳跌倒在地。 荣月缓缓走近来,居高临下轻蔑地俯视着她,“你该死心了,我跟冬来已生米成炊,从今天起,他是我的了,彻彻底底是我的了!” 杨锦心喘着气,怔仲地摇了摇头,撑起手肘想要站起来,她不要再留在这里,她一点都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用了几次力,都徒劳无功,杨锦心急得眼泪直流,手上还是软绵绵地使不上劲。 二楼上,“嘭”的一声,男子跌跌撞撞地开门出来。 霍冬来在恍惚间,听见了楼下的动静,那分量十足的药劲,让他在之后昏昏沉沉睡了好久,直到在迷糊间听到了杨锦心的声音,他心心念念的锦心,终究还是来找他了。 “锦心?” 微微挺直了身体,他惺忪的面容,衣衫不整的状态,让杨锦心紧紧闭着眼,慌乱的摇头,双手撑地不停地往后缩,她今天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终于爬了起来,她脚步凌乱地往外跑。 “锦心!” 霍冬来踉跄着跑下楼梯,脚下软绵绵地被绊倒数次,依然不管不顾地追上来,他的锦心好不容易才愿意回来找他,错过这次,就再没有以后了。 一直追到大门口,他才终于将她搂进了怀里,“锦心不要走求你不要走” 他依然觉得自己用不上力,但是却仍然牢牢抱着她不放手。杨锦心眼泪横流,抽噎着说不出话来,只一味地挣扎拍打,他裸露的胸膛上也满是刺眼的红痕。 这让她近乎狂乱地拍打着他的胸膛,断断续续地哭喊:“你让我走让我走” 杨锦心闭着眼,不敢看他,眼前却尽是他衣衫不整地跟荣月共处一室,抵死缠绵,那画面能让她发疯。 “啊你放开我让我走” 霍冬来不管不顾,任凭她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牢牢将她禁锢在怀里,眼睛终于恢复了清明,他只知道他怎样也不能放手,一松手,他的锦心,他的爱情,就再也回不来了。 “锦心别离开我锦心”霍冬来没有办法说什么,只紧紧地齐腰将她抱在怀里,杨锦心就这么双脚悬空地被他禁锢在怀里,不能挣扎不能动。 突然,她仰高的脸被一滴一滴灼热的液体侵蚀,比她的眼泪还要滚烫,这让她终于睁开了眼。眼前的男子英俊却又颓废,遭乱的头发,赤红的双眼,他紧紧看着她,眼泪顺着眼眶狂乱地往下。 他在发着抖,满脸的无助与恐慌,瞪大的双眼只无声的流着泪,蓬勃汹涌。她的冬来,是个意气风发的男子,潇洒善良,温暖无双。她怎么舍得推开他,怎么舍得看他这么痛苦地流着泪。 杨锦心停止了挣扎,伸手抚上了他的脸,他的眼,他还哭得像个孩子,只喃喃道。 “锦心求你别离开别丢下我锦心” 心里那刀割般的疼痛又席卷而来,杨锦心仰着头,双手捧着他的脸。 “冬来” 她略哑的声线坚定而柔和。 “我们私奔吧!” 天空青黑,乌云乌泱泱一片压在头顶,冰冷地大雨砸在身上,杨锦心在这漫天大雨中,疯狂地向前跑着,不知疲倦地跑着。 大杂院,像往日一般宁静,杨锦心嘭的一声撞开了门,昨天刚带回来的包袱还遗留在衣柜里。她不顾自己瑟瑟发抖,又飞快地往包袱里塞了几件衣物,抱着铁盒子的手顿了一下,终是打开来,抓出一把纸币塞到衣柜最底层,又重新盖好盒子塞进了包袱。 将包袱抱在胸前,杨锦心转身过来,那逆光站着的高大身影,吓得她后退一步,靠在了衣柜门上。 “你去哪?” 是秦慕阳淡淡的声音,然后就见他又逼近几步,整个人散发着的冷气,让她喘着粗气,暗暗吞了吞口水。 “你管不着!” 杨锦心再见到他自是没有好脸色,说着就要绕过他出去,却被他强劲有力的手臂轻易扣在了怀里。 “要私奔啊?” 仍是冷淡的语气,灼热地吐在耳边。 “你迫不及待地离开我,就为了不顾一切地奔向他?杨锦心,你可真是胆大妄为!” 杨锦心奋力挣扎着,“你放开我,你不是我的谁?我做什么,你也管不着!你放开我!” 秦慕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也不说话,手上一个用力,就将人抛进了临窗的床上。 杨锦心被摔得七荤八素,还来不及爬起来,就被高大强劲的男子压在了身下。 秦慕阳有力的双腿轻易就压住了她乱蹬的双腿,硬生生挤进了她的腿间,大手掐住了尖尖的下巴。 他的胸膛贴着她湿透的身体,要多暧昧有多暧昧,偏偏那冷气环绕的黑眸里,闪耀着的怒火让杨锦心止不住心悸,为了他此刻掠夺的姿态,也为了他嗜血般的眼瞳。 “你给我好好待着,再不听话,我现在就睡了你!” 他冷冷的话,让杨锦心打了个冷颤,秦慕阳看着她发青的小脸,手上的触感更是冷的心惊, 她发着抖,牙齿都快咬不住。 她湿漉漉的眼睛,惊慌地望着他,就是这个眼神总让他狠不下心来。他在心里轻轻叹口气,松开了手,强迫自己从美好的女体上起身,拽过被子将她蚕蛹一般地包起来,脚步略带慌乱地走出门去。 门哐当一声从外面锁住,杨锦心才后知后觉地从床上爬起来,慌忙去开门。果然,门被锁住了,她用力地摇动房门,门锁哐哐作响。 “秦慕阳,你凭什么锁着我,你放我出去!”杨锦心用力拍打着房门,手掌传来的疼痛,也不及她此时的心痛。 “你放我出去,冬来在等我,你放我出去啊秦慕阳!我恨你我恨你” 杨锦心慌乱地拍打着房门,一下一下用尽全力,她又急又气,脚踹手拉无所不用其极。房门上的门锁响个不停,看似不牢固的简单木门,此时却是挡着她奔向爱情的坚固屏障。 无论她怎么喊叫,门外始终寂静一片,这间房间仿佛被孤立起来。杨锦心喘着粗气,在屋里不停地打转。 嘴里喃喃细语:“我一定要出去必须要出去一定要出去!” 窗外的雨哗哗地下着,大风挥动高大的桂花枝丫拍打在玻璃窗上,啪啪作响,响声惊动了正在房里打转的杨锦心。 她露出一抹惊喜的笑,冲过去打开了窗户,风雨迎面打来,让她不觉后退了一步。 窗外,高大的桂花树伸着长长的枝丫,院子里很静,没有人影出没。这不过两层楼的高度,这时的层高也远没有现代的标准,还有近在咫尺的桂花枝丫。 杨锦心低头将包袱紧紧栓在身上,四脚四手爬上了窗台,四五米的高度让她一阵眩晕。她闭了闭眼,仿佛又看到那个男孩,朝她伸着双手,温柔的笑道:“锦心,你跳下来,我接着你!”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稳了稳心神,一只手够着枝丫攥紧,奋力一跳。树枝极速往下落,“咔擦”一声断裂,她却在这时睁开了眼,咬着牙趁着树枝的劲,荡到了树干上,双手紧紧抱着粗壮的树干,树枝落下,她却成功地挂在了树上。 眼泪忍不住掉下来,杨锦心来不及思考太多,噌蹭蹭顺着树干滑下来,着地的时候还不小心扭了一下脚,这些她都已经顾不上了。她只知道,自己成功地逃了出来,顶着风雨就冲了出去。 许久没有听到动静的秦慕阳,心里一直打着鼓,她淋了雨,浑身湿透,难道晕过去了吗? 房门从外打开,秦慕阳急切地冲进来,环顾四周,床上被褥凌乱,哪里还有人,大开的窗户,被风雨摇动发出震天的响声。 秦慕阳止不住一阵狂乱的心跳,二话不说冲到窗口向下看,断裂的树枝跌落在地上。寒意从心底升起,他惨白着脸慌不择路地转身就往楼下冲。 廖勇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心惊肉跳,这么高的距离,杨小姐就他不敢往下想,赶忙跟着秦慕阳跑下去。 树下没有他们想象的景象,桂花树干上明显的痕迹,让两人都深深松了口气。 廖勇这时才想起接过卫兵手上的伞,秦慕阳铁青着脸,心里说不出的感觉,他再次把视线投向面前高高的院墙。他不敢想象,瘦小的她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从上面跳下来。 “四少,没事了!”廖勇站在他身后,低声道,他还想说什么,话语在唇齿间滚了滚,终是咽了下去。 就听秦慕阳自言自语般喃喃一句。 “既然这般飞蛾扑火,我就成全你一次!”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十五章 “霍冬来,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还要去找那个狐狸精,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荣月跟在不停收拾行李的霍冬来身后,愤怒地大吼,她铁青着脸,长发披散着,仍然穿着睡衣的她看上去衣衫不整,再没有了平日美丽端庄的模样。 霍冬来的态度,让她除了愤怒还有难堪,她不顾女孩的矜持,献上了自己的贞操,或许手段有些不够光明正大,但是她对他的心,确是真真切切地摆在那里。 “你不要走!”荣月见他一直不理睬自己,行李箱已经收好,一贯高傲的脸上出现了恐慌的神情。 她猛地冲上前去,从后面牢牢抱住了霍冬来,身体紧紧贴在他宽阔的背脊上,语气凌乱。 “冬来不要走,你走了我怎么办我怎么办?我已经是你的人了!” 霍冬来挺直了身体,轻描淡写地开口:“你放手!” 荣月慌乱地摇着头,“我不放,我不放谁也别想让我放手!” 霍冬来不耐地皱起眉,毫不怜香惜玉地扒开了她紧扣的手指,重重将手往后一甩,提起行李箱就要走。 “你站住!”荣月后退了几步才站稳,又一声厉吼,见霍冬来停下脚步,忙不迭地跑到他面前,双手张开拦住了去路。 习惯性抬高了下巴,荣月一脸傲气的看着霍冬来,跟他对视了数秒,他始终冷冷地看着她,感受不到半分温度。 荣月心里一痛,败下阵来,咬了咬牙,从来没有过的服了软,“算我求你,你这么走了,我怎么办?你总该给我一个交代!” “什么交代?”霍冬来轻嗤一声,“是我让你给我下药,爬上我的床?还是我让你没羞没臊地赖在我家里,千方百计地勾引我上床?荣月,我现在看见你就恶心!” 霍冬来讽刺的浅笑,鄙夷的眼神,让荣月白了脸,身体忍不住轻颤起来,脆弱的神情在她脸上浮现,但又很快被她的傲气取代,看向霍冬来的眼神,也变得冷冽起来。 “霍冬来,你以为你是谁?本小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我告诉你,我荣月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你休想就这么提上裤子就走人,你睡了我是事实,你必须跟我结婚!” 霍冬来轻蔑地看了她一眼,懒得再跟她说话,伸手将她拨开,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大厅里,霍然和霍夫人都站在厅里,霍冬来看见父母,顿了一下,提着行李箱的手又紧了紧,一想到发生的这些事,父母都参与其中,就心如死灰地脚步不停。 “霍冬来你站住!”二楼上,荣月脚步慌乱地冲下来,她急促地喘着气,眼睛里尽是惊惶之色,“你当真要去找那个女人?” 霍冬来不答,又迈步往前走,“霍冬来!”荣月清冷的声音再次阻止了他前去的脚步,“别怪我没警告你,你要是敢走出这里一步,霍厅长的这官就别想再当了,你霍家,再也别想风光在这金陵城立足!” 这话说的霍然和霍夫人心惊肉跳,霍夫人慌忙拉住了霍冬来的手,眼泪就要掉下来,“儿子,你连父母都不要了吗?连妈你也不管了是不是?那个杨锦心对你就那么重要?” “妈!”霍冬来满脸伤痛地看着母亲,远远指着荣月道,“妈,这就是你跟父亲千方百计要塞给我的女人,你看看她,看看她,你们任由她在这个家里胡作非为,你们看着她给你儿子下药。妈!我是人,不是畜生,你们为什么就不为我想想?” 霍冬来说到最后,激动地甩开了母亲的手,“妈,既然你们不把我当儿子,全然不顾我的感受,那也别怪我顾不上你们了,您跟父亲就当没有生过我这个儿子!” “啊!”霍夫人悲痛地大哭起来,只死死抓住搀扶着自己的丈夫,再说不出话来。 霍冬来也悲伤地看着搀扶在一起的父母,放下行李箱,重重跪在地上,“父亲,母亲,儿子不孝,以后还请双亲自行珍重!”说完,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又起身提起了行李箱。 “你你”霍然颤抖着手指,指着霍冬来,一生要强的他,也红了眼眶,泪光若隐若现,“你为了一个女人,居然连爹娘都不要了,我霍然愧对霍家列祖列宗,你今天要是走出这个大门,就永远不再是我霍家子孙。以后我霍家的兴衰荣辱,我霍然丢官也好,丧命也罢,都与你无关!” 霍冬来终于忍不住地掉下泪来,最后又朝父母一鞠躬,一咬牙转身就走。 走出大厅,大雨哗哗地打在身上,也不能阻止霍冬来前行的步伐,他的心悲痛却又火热,他坚信,终有一天,父母会理解接受他的爱情。 “儿子!” 身后传来霍夫人一声惨呼。 霍冬来不觉飞快地转过身去,就见母亲跌跌撞撞地冲进了雨帘,她手持一把锋利的水果刀,紧紧抵在动脉出,眼光决绝地看着他。 “你今天要是走出去这大门,妈就不活了” “妈!”霍冬来惊出一身冷汗,“妈您别这样!” “夫人夫人”霍然和一众佣人都争先恐后地追出来。 霍然着急地朝她大喊,“夫人你放下刀,你别管那个逆子,以后我们夫妻相依为命,再不为他操心难过,夫人你回来!” 霍夫人却惊恐地在雨里乱转,“你们都别过来,谁都不许过来!”又看向霍冬来,手里的刀紧了紧,“儿子,你今天走出去,妈就立马死在这里,我说到做到!” 她手中的刀刃更是贴紧了颈部动脉,她的手轻轻颤抖着,锋利的刀刃已在脆弱的皮肤上留下了血红的痕迹,点点献血顺着冰冷的刀刃流下来,又被雨水冲刷掉。 “霍冬来,你这个不孝子,你在要害死你母亲不成!”霍然恨恨地瞪着霍冬来,霍夫人的刀看得他心惊胆颤,又不敢冒然冲上去,只得大声呵斥着儿子。 “妈!” 霍冬来发出一声惨痛的悲鸣,重重跪在了雨地里,左右为难的情感撕扯着他的心。 眼前,杨锦心甜美的笑脸和母亲坚决的面孔,交织在一起。母亲颈上的血红越发耀眼,手中的行李箱轰然落地。他一手捂着剧痛的胸口,再也承受不住,颓然倒在了雨地里。 雨越下越大,狂风四起,铜钱大的雨点,砸在地上形成一个又一个水坑。大雨扯开的雨帘,被狂风折磨成变形的雨浪。运河边的花草树木都不得安宁,摇摇摆摆,惊慌失措。浑浊的运河水凶狠地翻滚着,大风刮过,掀起惊涛骇浪。河上的船只一排排停泊在岸边,随着大浪起伏,桅杆时而相撞,发出巨大的声响。 这漆黑的雨幕中,一个娇小瘦弱的身影只身站在渡口上,面朝着过来的方向。任凭这风吹雨打,她也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不躲不闪,只直直站着。 杨锦心已经站了好久,从昏暗的白天,站到大雨磅礴的夜晚。渡口的渔民纷纷从她身边跑过,向她投去异样的眼光,扭到的脚踝剧烈地疼痛,这些都没能让她退缩。 她就这么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包袱,坚守着她的爱情。 冰冷的雨水无情地打在她瑟瑟发抖的身躯上,狂风暴雨让她睁不开眼,她却还是死死盯着来时的路,生怕自己一眨眼,就错过了朝自己奔跑过来的熟悉的身影。 她看着天色一点一点暗下来,视线一点一点变得模糊,直到天空暗得再也看不见前方的路。这个暴风雨的夜晚格外的冷,格外的黑,就连船只上指路的灯都不亮了。 她被淹没在这一片黑暗中,听自己的心一片一片碎裂的声音,沉入冰冷刺骨的水底。 突然,前方一道强光划破漆黑的雨幕,汽车疾驰而来,杨锦心伸手挡了挡直射过来的光,面上忍不住露出欣慰的笑,提起僵硬地双腿蹒跚着向前走了两步,就硬生生顿在了原地。 只见那车门打开,高大挺拔的男子从车里出来,他挡开身旁副官的雨伞,任由冰冷的雨水打湿冷硬的戎装,大雨很快在帽沿挂上了帘子,他却丝毫不察,冰冷的双眼紧紧盯着岸边狼狈不堪的女子,大步而来。 秦慕阳看着面前瑟瑟发抖的杨锦心,冷冷的声音夹杂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跟我回去,他不会来了!” “不!”杨锦心慌乱地摇着头,打着哆嗦的语气,不失坚定。 “他一定会来,我要在这里等他,他一定会来!” 秦慕阳冷冷一笑,清冷的声音一点一点打破她的梦想,“杨锦心,你好好想想,霍然根本不会让他的独子,跟人私奔,你心心念念的霍冬来亲自打了电话,让我来这里接人,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知道,你们约在这里的!” 她听到他一字一句地说:“权势跟前程,没有人会拒绝!” “他已经不要你了!” 杨锦心呆呆地看着她,脑中一片空白,然后,往日的一幕幕想电影一般在脑海中来回放映。 那个略带着羞涩笑脸的男孩,那个带着他逃学摘花的少年,那个留学归来的意气风发的年轻男子,那个会对着她流泪的男子,那个有着清俊面容,温暖笑容的男子。这一切的一切,都抽痛了她的心。 “啊” 杨锦心仰天长啸,尖利的声音响彻天际,大雨疯狂地打在脸上,冰冷地好似她的心,过去的种种甜蜜悲伤,最终化作一抹惨痛的笑。 她明白,她要等的人,终究是等不到了! “他已经不要你了!” 杨锦心后仰着,笔直地倒下,这句话却一直一直盘旋在她耳边,冷冷清清,经久不衰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嘭!” 木凳倒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紧接着,传来秦慕阳冰冷的呵斥声。 “你到底是干什么吃的,整整三天,连个烧都退不了!” 亨利正要辩解,却被廖勇拉住了袖子,只得不情不愿地将滚在嘴边的话咽下。 屋子里无人答话,更让秦慕阳烦躁不安,“滚出去想办法,死站在这里干什么?” 廖勇赶忙将被他踢倒在地的木凳扶起来,扯着亨利走了。 秦慕阳坐在床头,定定看着床上的杨锦心,看着她趟在香软的苏绣被子下面,乌黑的头发散落在枕衾间,更衬得那巴掌大的小脸,苍白的没有了颜色,那双水雾缭绕的眸子紧紧的闭着,长睫没有一丝颤动。她这三天一直高烧不退,额头上附着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亲自绞了帕子给杨锦心敷在额头,秦慕阳又重新在床头坐下,一贯冷清的面容浮现出一丝担忧。响了两声敲门声,秦慕阳没有出声,只一动不动地看着床上的人。顿了一下,门从外面被推开,廖勇和赵志军一前一后走进来。 “四少”赵志军急切地开口,被廖勇扯了一下。 秦慕阳抬头看了看吊瓶里的液体,又伸手掖掖被角,抬手搓了搓脸,轻叹一声,声音低沉。 “说吧,什么事?” 他已经不管不顾地在这里住了三天,不知道外面传成什么样了。 “徐州出事了!”赵志军上前一步,急切地望着秦慕阳,“苏师长发来电报,已经两个月没有军饷发放,下面都在传” 说道这里,赵志军停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秦慕阳,被他一记冰冷地眼刀刺过去。 “继续说!” “是!是传说传说总统要削权,秦家要倒台!”赵志军踌躇着,恨恨地道,“一定是那个楚文甫没安好心!” 廖勇和赵志军都面色凝重地看着秦慕阳,却见他站起身来,双手插在裤袋,皱着眉,低头慢慢在屋里踱了两步,问道:“这事,传到军部了么?” “没有,电报是以家眷的名义发到侍从室的!” 秦慕阳点点头,一手撑着下巴,轻轻摩挲了一阵,又看向廖勇,“北方有消息么?” 廖勇皱着眉摇头道:“还没有!” 赵志军又插嘴道:“苏师长这次是秘密发了电报过来,这消息也只是在私下里流传,但是,我们得防着事态扩大,如果影响了周边几个部队就毕竟,那些防区” “我知道了!你去回复苏师长,再挺一下,这事,很快就能解决了!”秦慕阳淡淡说完,又走到床边,看着仍然昏迷不醒的杨锦心,眯了眯眼,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 赵志军看他的样子,只得又出门去,廖勇停了一下,也准备转身,就听秦慕阳冷清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你去准备一下,我们回趟官邸,也该请母亲替我准备一下了!” 廖勇当然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深深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看着杨锦心的秦慕阳,满脸都是说不出的苦涩,半天才回答。 “是!” 汽车在街上疾驰而过,秦慕阳坐在后座偏头去看车窗外初冬黄昏的风景,那蓝青的天空和秋黄的落日晕在一起,让金陵城里那层层叠叠的洋楼瓦砾,有一种朦胧的细致的美,而这一切都隔着玻璃,在汽车的汽鸣声中极快的一晃而过 督军府里围了一大群人,叽叽喳喳好不热闹。秦慕阳带着一身寒气走进来,大厅里一股香甜的暖气扑面而来。 大厅里,秦书瑶正在陪着秦夫人和二姨太插花,看到他进来,连忙抽出一直艳红的玫瑰向他跑过去。 “四哥,四哥,花房的玫瑰开了!” 秦慕阳接过花枝,拿丰腴的花朵轻轻打在秦书瑶柔嫩的脸颊上,惹得她一阵乱叫:“妈,您看,四哥又欺负我!” 二姨太笑盈盈地掩嘴道:“四少爷是遇到什么喜事了,难得看他闹一次,书瑶你就担待一下。” 秦书瑶不依,又去缠着秦夫人要她做主。秦慕阳走近来,再抽出一直花来,在指间转了转,漫不经心道。 “这花开得正艳,刚好拿来布置婚礼场地,楚玉会喜欢的吧!” 这话,让在座的人都愣住了,秦夫人更是“咔嚓”一声将花朵剪了下来,秦书瑶“啊”的一声,捂着嘴就往楼上跑。 “楚玉姐终于要变成我嫂子喽!” 二姨太看了看相视而坐的母子俩,轻笑一声道:“我去看看书瑶!” 秦夫人微叹了口气,吩咐守在一边的管家秦良,“把这里收拾一下吧!” 又看了眼秦慕阳起身往楼上去,秦慕阳停了一下,将手中的玫瑰一扔,也跟上去。 二楼卧室里。 “你真的决定了?”秦夫人坐在摇椅上看着跟着进来的秦慕阳,轻声问道。 秦慕阳皱了眉,点点头,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苏师长发来电报”秦慕阳轻声将这件事说给母亲听。 完了,秦慕阳看着母亲眉头紧锁的脸,轻笑道:“您别担心,他不过就是想套牢我罢了,我就随他的意又如何!” “上次是阳之,这次是徐州,下次是哪里?他这么做,真是一点情分也不讲!”秦夫人重重一拍摇椅背,气愤地喘了两口气。 秦慕阳无谓一笑道:“母亲别气,他本就不是个有情义的人,何来的情分可讲,他不过想把我抓进手里罢了,左右就楚玉这么个女儿,难道还能多生几个出来不成。他这么想把女儿嫁进秦家,我就娶呗,左右我也不吃亏。” 秦夫人看着年轻英俊的儿子,忍不住就红了眼眶,声音哽咽了一下,“那个那个杨小姐怎么办?” 秦慕阳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搓了搓手指,抬头看着母亲,苦笑道:“就那样呗,反正,她也不喜欢我!” 秦夫人坐起身,将他的手握在手里,柔声道:“不会的,我的儿子是世上最优秀的男子,她一定会喜欢你!” 秦慕阳漆黑的眼瞳发出柔和的光,直直看着母亲,会心一笑,“我也觉得!” “这次,就麻烦母亲替我准备婚礼事宜了!”秦慕阳轻声道。 秦夫人点点头,母子俩又说了一会儿话,门外就传来敲门声,是二姨太来通知晚饭好了。 秦慕阳扶着秦夫人站起来,突然又想到一件事,于是问道:“上次,我跟您说过的,关于书瑶的事?您怎么样了?” 说道这里,秦夫人又是叹了口气道:“作为秦家的儿女,她理应出份力的,就按你说的办吧!” 秦慕阳的眉头又拧成了川字,迟疑了一下,声音充满了苦涩,“三个姐姐已经这样了,我是真心想保护这个天真可爱的妹妹,但是希望她别怪我这个没用的哥哥!” “哎!”秦夫人也是说不出的苦楚,“谁让她姓秦呢?” 餐厅里,一家人和乐的用晚餐,安安静静,只偶尔听见一两声餐具碰撞的脆响。赵志军大步流星地朝厅里来,一见这个情形,硬生生止住脚步,等候在厅外。 对着大厅而坐的二姨太最先看到他,看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秦夫人,又看向对面的秦慕阳,轻声道:“慕阳,小赵急匆匆的,别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吧!” 秦慕阳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吩咐秦良,“让他进来!” 赵志军进来,自是知道有些无礼,端正地行了军礼,轻轻弯腰覆上秦慕阳的耳边,就见秦慕阳快速放下了筷子,拿餐巾胡乱摸了一下嘴道:“我出去一下,你们慢用!” “哎饭还没吃完呢!”二姨太挽留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秦慕阳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了,剩下赵志军抱歉地一行军礼,也跟着往外走。 “哎哎”二姨太咚咚地跟出去一截,拿了外套交给赵志军,“拿着衣服,晚上记得让四少早点回来,别熬夜啊!” 一路风驰电掣般地赶到乌衣巷,刘嫂迎着秦慕阳快步上了楼。杨锦欢正双手抱胸地倚在门框上,见他过来,一脸娇媚地迎上来。 “四少,你来了” 秦慕阳没等她说完,就匆匆从她身边穿过径直进了房间。里面,杨锦心果然已经醒来,正靠坐在床头,偏头看着窗外,一动不动。亨利刚给她换上吊瓶,看到他进来,朝他耸耸肩双手一摊,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秦慕阳挥了挥手,众人纷纷往外退去,杨锦欢还想说些什么,被刘嫂不情不愿地拉走了。 “感觉好点没?” 秦慕阳紧紧看着杨锦心,停了半晌才柔声问道,她巴掌大的脸上还透着不正常的红晕,她只静静坐在那里,眼睛似乎都没有转动半分,了无生气的模样。 “你就准备一直这样下去吗?”秦慕阳皱了皱眉,在沙发上坐下来,远远看着她,声音又恢复了一贯的冷冽。 “无论你怎么做,霍冬来还是不会再回来,你的悲伤,你的痛苦,他全都看不见,全都不在乎,你这个样子有什么用?” 秦慕阳清冷的声音,慢慢悠悠,在房间里回响,好似冰冷的利刃,一寸一寸凌迟着杨锦心已然破碎的心。 房间又陷入沉静,秦慕阳只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时间仿佛都静止下来。 终于,杨锦心慢慢转过头来,亮而黑的眼睛恢复了一些神采,她定定看着他,一抹怨恨从眼中闪过。 她看着他,大滴大滴的眼泪冲破眼眶,无声地决堤而下。 秦慕阳也看着她,一直紧皱着的眉头,不自觉地松开来。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床上,杨锦心在无声地大哭一通之后,正憨憨入睡。亨利来检查过,她已经开始退烧,现在整个人正大汗淋漓,散在枕衾间的乌发已全然湿透,酡红也慢慢从她脸上褪去,又恢复了往日嫩白的模样。 房间里,咔擦咔擦的钟摆声和着淅淅沥沥的水声,清晰可闻。秦慕阳无视局促地站在一旁的刘嫂,自己绞着帕子,一遍又一遍地擦着杨锦心脸上额头的冷汗。 他将被子拉低了一些,只着睡衣的杨锦心露出大片白皙的前胸和脖颈。秦慕阳漆黑的眼瞳腾起一片火光,手上紧了紧,理智最终还是占了上峰,帕子在她形状美好的锁骨上快速滑过,很快地又将被子重新掖好。 他一连替她擦了三四次,总算清爽了一些,许是烧退之后舒服了,杨锦心一直没醒来,反而睡得更熟了。 刘嫂收拾了东西出去,廖勇走近来,就见秦慕阳坐在沙发上,一直看着床上的杨锦心,他看着秦慕阳红着的眼眶,开口道。 “四少,您已经几天没好好休息了,您去睡一会儿,杨小姐醒了,我去叫您。” 秦慕阳没动也没说话,过了好一阵,才轻声问道:“强扭的瓜真的不甜?”他的口气充满了无奈和从未有过的迷茫。 廖勇皱眉看了一眼沉睡中的杨锦心,回答:“您并没有做错什么,换做是我想要一个人也会这么做,甚至更极端的事,都可能做出来,四少,您得问问您的心,有多喜欢,有多想要。” “有多喜欢?”秦慕阳喃喃重复着这句话,右手轻轻磨着真皮沙发背上的浮雕,陷入了沉思。 一直以来,他都为,她眼中那不入俗流的清澈所着迷,她不似其他女子,看向自己时而娇媚,时而迷恋,她的眼中一直都只有疏离,偶尔,还会有厌恶。 他突然就在想,如果能征服这样一个女子,让她在看向自己时,那明媚的眼中只剩下满满的情意,该有多好。不知何时,这样的想法变了味道,身边的人都知道了他对她感兴趣,威逼利诱,围追堵截,要将他硬生生嵌入她的生命中。 当他知道,她义无反顾地跳下窗户,只为奔向她心中的爱情。他在心惊胆战之余,还有深深的遗憾,如果,她能这样不顾一切地奔向他,该有多好。 所以,当他接到李仲源的电话,说一切搞定之后,他迫不及待地赶到了码头。他看到她狼狈地守候在大雨里,不躲不闪,不离不弃。他在那一刻,对自己感到了深恶痛绝的厌恶,这厌恶一直延续到现在。难道,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不得她的倾心吗? 半晌,秦慕阳抬起头望向廖勇,眼中已恢复了一贯的清明,唇角上扬,“我们这种人,到底是讨女人喜欢多一点,还是讨厌多一点?” 廖勇听他这突然而来的问句,愣了一下,才道:“四少您,自然是讨女人喜欢多一点的,至于属下,大概讨厌多一些吧!” “所以,你到现在还没搞定那个小丫头?”秦慕阳看着他,眼中充满着戏谑。 廖勇的脸僵了一下,看着他,也是无奈地苦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 “你要瞒我干什么,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怎么样,要我帮忙吗?你到现在还没搞定,也没见多有手段。”秦慕阳淡淡笑道。 廖勇却一脸轻松的笑意看着秦慕阳,“不,她已经是我的人了,娶她过门是迟早的事!” 他脸上明显的得意,让秦慕阳的心跟着一跳,又听他说:“其实,您跟杨小姐之间,真正的障碍只有一个百合而已,只要您送走百合小姐,就没有什么能阻挡杨小姐接受你!” 秦慕阳又定定看了杨锦心紧闭的双眼,他渴望着,能从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影子。许久,黑瞳暗了暗,就听他低沉的声音传进耳中。 “你去办!” 廖勇应声退去,房间里,橘黄的灯,发出暖暖的光。窗外是漆黑的夜空,过了立冬的夜空,没有了月亮的踪影,雾气腾起,偶尔能听见风吹过的声音。 秦慕阳起身又看了一阵熟睡中的杨锦心,她安静的沉睡着,浅浅的呼吸,几乎让人感受不到她的存在。 他只看着她,心里一动,不自觉地弯腰,在她额上印上一吻,这吻清浅得不带任何的,只余留下他满满的心疼,他的心又坚定了几分。 杨锦心,这辈子,你都休想逃掉! 早上,天空放晴,天高云淡,看样子不到午间,太阳就会探出头来,这在冬天是极好的天气。 秦慕阳轻脚轻手地推开房门,杨锦心站在窗前,听到声音转身看过来。就见他刚从盥洗室里出来的样子,手里还拿着毛巾,满头满脸挂着水珠。 “你醒了!”秦慕阳看到她,微顿了一下,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温柔的笑。 他看着她,只觉得她格外的娇小,纯白色的真丝睡裙穿在她身上,空空荡荡,裙摆拖在地上一大截,袖子也挽上去两寸,就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子。 秦慕阳慢慢走近来,浅笑道:“你昏睡了整整三天,饿了吧,想吃什么,我让刘嫂去做!” 杨锦心慢慢摇了摇头,还只是一味地看着他,有些干裂的粉唇张合了一下,没有发出声音来,秦慕阳连忙丢下毛巾就去倒水。 端水过来递给她,杨锦心抬起的手,有点发颤,秦慕阳拉起她的手,被刺骨的冰凉惊了一下。 他皱了皱眉,把她的手包裹在手里,一只手把茶杯送到嘴边,“就这么喝吧!” 杨锦心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只觉得暖暖的茶水顺着喉管,一直流到心里去。 喝了水,秦慕阳放下杯子,又两只手捧了她的手,搓了搓,又凑到嘴边哈了口气。这才一把将人抱起来,放到了床上,这才发现,她赤着脚,露出了莹白圆润的脚趾。 秦慕阳又皱了眉,口气清冷地道:“怎么下床也不知道穿鞋,不知道自己才退了烧么?”他一边说着,一边蹲下来,拿起床前那双锦缎棉拖就要给她穿上,自然而然地仿佛做了千百次。 杨锦心感觉到他温热的手指从脚底划过,留下温暖的印记。她心里一跳,就记起那个下午,那个人也是这样蹲在床前,温柔的给自己穿鞋的模样。 心里止不住一阵刺痛,杨锦心猛地缩回了脚,扯了一下被子,身体往下,整个人就缩进了被子里。 秦慕阳没想到,她会这种反应,愣了一下,就听他淡淡地道:“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让人给你熬粥吧!” 杨锦心将头埋在被子里,就感觉他仍然在床前站了一会儿,然后就是轻轻地脚步声,最后,传来房门开合的声音。 杨锦心睁开了干涩的眼,眼泪就这么流下来! 厨房里,刘嫂已经准备好了早餐,回头就看见秦慕阳走了进来,连忙上前去拦住了他。 “四少,您怎么进来了?我马上就端饭出去,您先出去吧!” 秦慕阳没理她,径直走到流苏台边,看了一眼牛奶面包的西式早餐,皱眉问道:“早上就吃这个?” 刘嫂看他脸色不愉,搓了搓手,踌躇道:“这个之前在府邸,您不是喜欢吃么?再说亨利医生也” 秦慕阳不耐烦地挥挥手,自己走到了灶台边,皱着眉看了一圈,看的刘嫂心里直打鼓,就听他突然说道:“熬点粥,动作快点!” 刘嫂这才明白,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立马答应着在灶台边忙活开来。 秦慕阳一直倚在台边,看着刘嫂麻利地烧水淘米,锅里很快就煮得翻滚起来。 客厅里,突然传来一阵争吵声,杨锦欢尖利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进来。 “我不相信你让我见四少我要见四少” 刘嫂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秦慕阳,只见他,一直盯着锅里翻滚的米粒,面色平滑,仿佛外面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外面接着传来廖勇的低斥声,两人似乎拉扯起来,伴随着重物倒地的声音。 突然又传来杨锦欢悲戾的呼声,尖细的声音放大了数倍,“锦心锦心救我他们” 后面的话,似是被人捂了嘴,只留下一阵呜咽声。 秦慕阳“咚”地一脚踹在灶台上,吓得刘嫂一哆嗦,就见浑身散发着冷气的秦慕阳,慢慢往外走去。 客厅里,廖勇根本没想到,他会一个不察让杨锦欢跑了出来,还弄出这么大动静,他生怕惊动了杨锦心,忙不迭地将人往外拖。 两人正在客厅里纠缠着,就听一道略微沙哑却不失清澈的声音传来。 “你们在做什么?” 廖勇看到站在楼上的杨锦心,紧紧箍着怀里的杨锦欢,扯起一丝笑颜。 “打扰了杨小姐休息,百合小姐烟瘾犯了,我马上就把她送回房间,您继续休息!” 杨锦心之前并没有听清楚姐姐说的是什么,就只见杨锦欢那双愤怒的眸子,瞪得又大又圆,她不停地挣扎着,但最终敌不过男人的力气,被廖勇飞快地拖进了房间。 杨锦心皱眉看着,心里有着一丝奇怪,但更多的是伤心,为姐姐戒不掉烟瘾而伤心,为她一直迷恋着秦慕阳而伤心。 秦慕阳慢慢走出来,就见被悲伤环绕着的杨锦心,慢慢转过身去,她又进去了房间。 他这才走过去,一脚踹开了杨锦欢房间的门,屋里的人还在纠缠着,见到一身冷气的他进来,都在一瞬间停住了。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十八章 秦慕阳静静坐在沙发上,四周的空气冻结似的,让人喘不过气来,廖勇一脸懊恼地松开了杨锦欢,让她“啪”的一声跌倒在地。 杨锦欢发着抖,忙不迭地爬过来,双手揪住了秦慕阳的裤脚。 “四少”幽怨的声音响起,杨锦欢流泪看着他,双手抖地厉害,只紧紧看着秦慕阳,狼狈而难堪。 “我求你别赶我走我求你!” 秦慕阳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捋着沙发背上垂下来的锦缎流苏,垂着眼帘不看她。他无视她的祈求,只一心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手指一下一下慢条斯理地抚弄着。 可没等她再说些什么,秦慕阳的眼光如剑般射过去,杨锦欢捏着裤脚的手不自觉抖了抖,半晌才勉强露出一个仿佛要哭出来的笑意。 “四少我求你!” “百合。”秦慕阳清冷的声音仿佛从天际边传来,空洞得不带一丝情感,“我给你一笔钱,你离开金陵,以后好好过日子。” 话音刚落,杨锦欢就又跪着向前挪了几步,伸手抱住了他的腿,哭得悲惨而绝望。 秦慕阳说完这话,便不再看她,眉眼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廖勇见此又来拉杨锦欢,她绝望地悲泣着,看着手中的布料一点点抽离,始终情意绵绵地望着秦慕阳。她爱这个男人,从她在他床上醒来的那一刻,便已沉沦无法自拔。 所有人都在说他的风流多情,可是在遇到她以后,他便再没有了其他女人,她一直以为自己会是例外的那一个。 没想到,他的情来得快,去得更快,不过短短半年时间,他便不要她了。她不甘,不愿,可他看上的是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妹妹,让她恨不得,怨不得的妹妹。 她抱怨,她不甘,她用尽恶毒的语言去伤害自己唯一的亲人,她看着她为自己伤心难过,她拼命地伤害着妹妹,也伤害着自己。在午夜梦回中,她也曾伤心泪流,看着妹妹流泪的眼,也曾想过戒掉烟瘾,离开这个她爱透了,恨透了的男人。 他将她扔进风尘的谷底,他看她迎来送往。曾几何时,她说服自己跟他同归于尽吧,可,只要他一出现在眼前,那刻在骨子里的爱恋,就汹涌地蓬勃而出,淹没掉她所有的怨恨。 她没办法,爱情,比鸦片更难戒除。她中了那个名叫秦慕阳的毒,毒入骨髓,一生一世都解不了。 廖勇紧紧捂着杨锦欢的嘴,她悲鸣的呼声留下一串串呜咽声。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接着清澈绵软的声音传入耳际。 “姐姐,你怎么样了?” 是杨锦心的声音,杨锦欢沉入谷底的心又跳跃起来,她的妹妹,终究不会丢弃她。 秦慕阳锋利的眼神射过来,廖勇也警告十足地瞪了她一眼,慢慢松开了手。 就听外面又一次传来杨锦心的声音,“姐姐?你没事吧!” 敲门声急促起来,她应该有些着急了,“廖副官,廖副官,我姐姐怎么样了?” 廖勇又冷冷地看了一眼,正慌忙擦着眼泪的杨锦欢,扯了扯衣角,这才走到门前,又回头看了眼隐在黑暗中的秦慕阳,右手转动门把,将房门打开来。 杨锦心还举高着右手,她仍然穿着那件宽大的睡裙,见到廖勇打开门,脸上满是担忧与急切。 “我姐姐怎么样了?” 廖勇浅笑了一下,回答:“杨小姐放心,百合小姐” “锦心”随着杨锦欢略哑的声音插进来,她人也慢慢从那幽暗的房间里走出来。 杨锦心看到她,释然一笑,略带着苦涩。杨锦欢的气色并不太好,头发微散,脸色苍白,双眼浮肿没有了神采,整个人消瘦得不成样子。杨锦心看着她,突然就心里一酸,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他用力地咽下心中的酸涩,扯起一抹僵硬的笑意。 “姐找件衣服给我吧!” 杨锦欢看着杨锦心又慢慢往楼上去,心里一松,转身就见秦慕阳已然站在身后,清冷的眸子看着她,让她忍不住一抖。 杨锦欢瑟缩了一下,大着胆子看向他深黑的眼,轻声道:“你看到了,她离不开我,她看不到我,就不会安心,你永远别想得到她。” 说到这里,一个念头猛然在脑中闪现,让她一阵发抖,只见她狠狠地喘了几口气,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然后决然地看向他。 “如果,你肯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帮你” 已经换好一身月白绣青花旗袍的杨锦心坐在梳妆台前,看着笑颜如花的姐姐站在背后给自己梳着双髻,她微微皱了眉,本应感到欣慰的她,说不出为什么,总觉得有着什么让她一阵阵狂乱的心跳,无法形容的惊惧感在四周漫延,连带着她的笑都僵硬了几分。 “姐姐,你今天心情很好?”杨锦心忍不住想要挖掘姐姐的内心。 “为什么这么问?”杨锦欢手顿了一下,看向镜子里的她,轻轻一笑,“你生病了,姐姐本来就应该来照顾你!” “哦!”杨锦心低低答应一声,长睫微闪,又道:“我已经没事了,姐,你跟我回家去吧,总这样住在这里,像什么样子,四少他已经是订了婚的人了,不能总麻烦人家。” 杨锦欢听了这话,正编着辫子的手,停了几秒,心里翻江倒海似的,不过半秒,她又飞快地编好辫子,弯腰搭在她肩上,笑道:“你看,梳好了,真好看!” 杨锦心的心沉了沉,勉强牵了牵唇角,“姐,我是要走的,你想好,是留在这里,还是跟我走。” 杨锦欢紧紧捏着乌木梳子,尖利的指甲扣在上面,滋滋滋的响,顿了一下,将梳子下,跟着在旁边坐下来,眼中闪过一缕慌乱,“你为什么,一定要走?霍冬来已经不要你了,锦心” 说到这里,杨锦欢倾身向前,抓住了她的手,带着恳求的眼睛紧紧盯着她。 “你跟了四少吧!” 杨锦心脸刷的一下,白得透明起来,猛地抽回了手,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杨锦欢,“你说什么?” “你跟了四少吧!”杨锦欢又逼近来,双眼赤红地看着她,死死抓住了她的手,语气强硬又急促,“女人总归是要跟一个男人的,难得四少喜欢你,你好好抓住他的心,将来进门当个姨太太,也能风风光光一辈子,锦心,你听姐姐的话” “你住口!”杨锦心一声厉吼,随之站起身来,猛地甩开了她的手,身下的圆木凳轰然倒地,发出一声巨响。 她狠狠地看着面前的姐姐,流着泪的双眼满是生生涩涩的疼,抖得不成样的声音,断断续续,几乎听不见。 “你怎么怎么可以可以姐,娘教我们的,你都忘了吗?” “宁做寒门妻,不当高门妾,你都忘了吗?”杨锦心好不容易才稳住了声音,她急急地喘着气,“姐,我们不靠任何人,也可以活下去,你相信我,我会让我们活的好好的,姐,你相信我!” 杨锦欢也跟着站起身来,长长的睫毛下黑亮的眼瞳尽显忧郁之色,她苍白着脸,微微低着头,又猛然抬起头来,双眸已经燃起火焰,那火光的尽头却难掩悲哀。 她看着杨锦心哭成那个样子,也是满满的,针刺一般的疼。窗外已经升起的太阳,也温暖不了她破碎冰冷的心,外面有冷冷的风吹过,遥远的飘荡在空气里。 恍惚中,她仿佛看到了儿时,小小的自己和妹妹围在母亲身边,母亲的手一天一天地泡在水里,泛着褶皱的惨白,她却依然软软地跟她们说着话。 那时,母亲总说,这世上,你们是彼此间最亲的人,一定要相亲相爱啊,任何困难都难不住你们相互握紧的手。 一定要相亲相爱啊! 杨锦欢摇摇头,将自己从回忆中拉出来,她看着杨锦心水一样的双眸,看着自己,那水雾弥漫的双瞳,绢纱一般朦胧,透出了悲哀和幽怨,还有,那浓得化不开的依恋。 杨锦欢忽然就轻笑了一声,浓浓的火焰已然熄灭,带着荒漠的气息,转身离去了。 她也是被伤害的那一个,她的心,也很痛很痛! 杨锦心看着杨锦欢慢慢离开,脚下一软,跪坐在了地毯上,她将身体缩成一团,双手捂住了脸,眼中的热浪顺着指缝不停地流下来。 她不明白,她和姐姐如何就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她唯一的亲人啊,一遍遍撕扯着她的伤口,让她丝毫没有愈合的时间。 有个人踏着缓慢而沉稳的脚步从门口进来,在杨锦心身边停住了。 杨锦心放下手,就见面前那双锃亮的黑皮鞋的主人缓缓下蹲下来,窗外的阳光照在他完美的脸上,他的睫毛深长,漆黑的眸子透出一股沉着的冷光,面容英俊,棱角分明。 看她看过来,秦慕阳浅浅一笑道:“亨利说,你还要再吊一瓶药水,我答应你,等你病好了,我就送你回去,到时,你想去哪儿都行!” 说着,秦慕阳朝她伸出了手,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腹上带着薄薄的老茧。 他们离得这样近,近得让秦慕阳能清晰地看见她晶莹剔透的泪珠滚下来,在白皙的脸颊上留下浅浅的痕迹。浓密卷翘的长睫扇动,眼底深处是水一样深邃的涟漪,似是要将人融化,又要将人淹没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十九章 “留下来吧,等你病好了,我就和你一起走!” 这是杨锦欢在之后跟杨锦心说的话,她说这话的时候,眼内一片清明,杨锦心看到她那黑而亮的双瞳深处的依恋,那是她对自己侵入骨髓的依恋。杨锦心终究还是不忍拒绝姐姐,那就让她再跟自己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作最后的诀别吧! 事实上,那场初冬时分的大雨,真就侵蚀了杨锦心的身体。接下来的半个多月,她一直断断续续的低烧不断,每日昏昏沉沉,没什么精神,每天的大半时间都躺在床上昏昏欲睡,两只手背已被针扎得有了很重的淤青。秦慕阳不止一次地训斥亨利,但是,任凭亨利用尽方法也没能让她尽快痊愈。 时间拖拖延延到了冬月间,过了小雪时节的金陵城下起了今冬的第一场雪,早晨起来,乌衣巷的小洋楼伫立在这一片雪白的世界中,花园里的白梅树零零散散开出了花朵,似有似无的清香在空气中环绕,沁人心脾。 杨锦心的病终于好得差不多了,这会儿,她穿着青色短袄粉白色襦裙,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星星点点的小雪花慢慢飘落,江南的雪,也下得特别的温婉细致,一夜不停,也不过薄薄的一层。 花园里的白梅树高大粗壮,长长的枝丫正对着她的房间窗口,丰繁的花苞挂在枝头,再等两天,全数开放的时候,这枝上就分不出哪是花,哪是是雪了。 杨锦心生着病,房间里早就燃起了碳火,温暖如春。秦慕阳敲门进来的时候,就见她正站在敞开的窗户前,寒风争先恐后地灌进来,让她乌黑的长发高高荡起。 秦慕阳皱了眉,快步走过去,伸手就拉上了窗户,这才转头看着一脸淡漠的杨锦心,冷清的脸上难掩关切。 “这才好了一点,就站在这里吹冷风,针没扎够是不是!”他开口就是凌厉的责怪。 杨锦心看着仍旧一身白色条纹衬衣的他,深黑的眼睛深邃得快要将她吸进去一般,唇角轻轻勾起,后退了两步,慢慢转过身去,淡淡道:“每天在这屋里,难得下场雪,就刚看了两眼。” 秦慕阳看她落寞地缓缓走到床边,这场病,让她更加消瘦了,脸色也没了当初的红润,本来就大大的眼睛,更显得大了几分。 想到她已经半个多月没出过门,她才不过十七岁,比自己的妹妹还小了两岁,正是活泼乱跳的年纪,这一想再不忍心责怪她了。 秦慕阳想了想,开了口:“等会儿让亨利来给你量量体温,如果他说可以,我今天带你去看戏,从平京来了个京戏班子,据说还不错,我们去看,好不好?” 杨锦心水盈盈的眼眸出现了一抹惊喜的神采,连带脸上的笑容也大了一些,明眸皓齿,清新动人,看得秦慕阳心里一暖。他真是难得见到她的笑脸,这下总算体会了,周幽王千金买笑的那种心情。 “好呀!好呀!我们一起去,难得妹妹身体好了,出去透透气,天天憋在这屋子里,都快发霉了!” 杨锦欢清软欢快的声音插进来,打散了一室的温馨,秦慕阳轻不可察地皱了眉,脸色也跟着冷下来。 杨锦心敏感地注意到了他的表情,无谓地撇开眼,看向杨锦欢,她今天穿了一件宝蓝掐金线的锦缎旗袍,头发整齐地拢在脑后,露出白净明艳的瓜子脸,精致的杏核眼带着明晃晃的笑意。 精神真是好得太多,再没了那颓废的味道。此时,她手里捧着几枝还未开全的白梅,见她看过来,盈盈一笑道。 “我刚看到花园里的梅花开了,就想着给你剪几枝过来插瓶,你看,这花多好看。” 杨锦心浅笑着点点头,看她拿了摆柜上的一只青花瓷瓶,放到茶几上就要将梅花插进去。杨锦心的脸僵了一下,连忙上前去拦她,“姐姐,这个是古董,不能拿来插花。” “啊?”杨锦欢看了秦慕阳一眼,有些局促道:“我就看这花瓶好看,不知道它是古董,我不认识的!” 杨锦心拿过她手里的瓷瓶,就要重新放回去,却被秦慕阳拦住,又将瓷瓶递给杨锦欢,“就用这个吧,不过一个瓶子而已,本来就是用来插花的,摆在那里左右也没什么用。” 杨锦欢又咧嘴甜甜一笑,接过瓷瓶就把梅花插上,屋子里荡起了阵阵清香。 吃过了早饭,杨锦欢拉着杨锦心梳妆打扮一番,等秦慕阳回来接她们去看戏。这一等,便等到了晌午十分,杨锦欢有些着急了,连连去门外张望。 而杨锦心反倒镇定得多,不过一场戏而已,作为现代人灵魂,戏曲这个东西,虽是国粹,但是比起其他五彩缤纷的娱乐节目,自然要逊色很多,她对这个时候的戏曲节目,不抱什么期待,只不过想借着这个机会出去走走罢了。 又一直等到吃过了午饭,才终于听到了汽车的声音,杨锦欢兴奋地跑出去迎接?片刻,就见穿着黑色大氅的秦慕阳进来,帽子上,身上,还落着几片雪花,一遇到客厅的暖气,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秦慕阳看到杨锦心站在客厅里望着他,就像是等待丈夫归来的小妻子,他的心里满满的都是化不开的暖意,连带着外面的烦恼都一扫而光了。 廖勇径直给他解开了大氅,正准备给他脱下,就见秦慕阳抬手制止了他,只看着杨锦心温声道。 “等急了吧,收拾一下,我们这就去园子里,赵志军已经安排好了。” 廖勇看了一眼秦慕阳,在心中暗暗叹口气,只得又替他系好大氅。只想着,这四少,遇见一个杨锦心,真是什么都做了,这紧赶慢赶的,他还以为是要回来筹备婚礼的事,却原来是来陪佳人看戏散心的。 这一天,都在不停地飘着小雪花,街上阴冷湿滑,却仍然有讨生活的人,揣着手迎着风雪奔波。 杨锦心仍然穿着她的青色短袄,坐在汽车里一直望着车窗外昏暗的天空。 汽车摇摇晃晃走得极慢,走到城中心的安昌路,居然被前方的人群阻挡了前路。廖勇慢打方向盘,将车慢慢驶到了路边,杨锦心直泛郁闷,这种天气居然会有这么多的人到街上来。 廖勇一路按着喇叭,慢慢往前驶去,就看见政府礼堂前的空地上,围满了金陵城的学生。他们清一色的学生装,高举着传单,挥舞着旗帜,礼堂的高台上,一位身穿麻灰色棉袍的青年人,一手拿着报纸,正在激情澎湃地作着演讲。 杨锦心心里咯噔一下,她已经很久没有推算过日子了,这两月来,发生太多的事,离开学校的她,基本属于闭塞的状态。 狂乱的不安席卷心头,她慌张地拍着车门,大喊:“停车,让我下去,停车!” 秦慕阳讶异她突然这么激动的态度,连忙制住了她的手,“现在不能下去,这里危险!” 前面的廖勇也从后视镜里看过来,道:“是呀,杨小姐,这里到处都是学生,要是看到了四少,更是麻烦了。” 杨锦心却只关心现在的局势到底如何了,“那你们就把我放到前面就好,我一定要下车,一定要!” 她斩钉截铁地看着秦慕阳,不闪不避,黑亮的眼眸紧紧盯着他,冒着浓浓的火焰。 汽车驶出一段距离,慢慢在路边停下来,杨锦心不管不顾地从车上下来,拔腿就往后面跑,台上的青年已经演讲完毕,大家正震天撼地的喊着口号。 “坚决抵制日俄,还我华夏国土!” 杨锦心迫不及待地要了一张传单,展开来,就见上面图文并茂地叙述着北方中俄交界的两个县被日俄侵占的事,大体的意思是,要国人团结起来,请愿南方政府停止内战与北方政府结盟,联合对外。 杨锦心看着传单的内容,不停地计算这里的民国时间,前世的日俄发生在中国的战争到底是多少年来着,心里一急,就一直记不起来。 她正念念有词地计算着两个世界的时间差,青年人已经跳下高台,带领着学生开始游行,他们一边高喊着口号,一边挥舞着旗帜,激情澎湃。 秦慕阳一直在车里看着杨锦心,看见她被挤在人群里,就要开门下车。 “四少,不可以!”廖勇回过头,伸长了手,一把拉住了他的衣服,“这个时候,您不可以下去,会前功尽弃!” 秦慕阳锐利的眸子射向他,面色铁青,“我去!”廖勇坚定地看着他道,“我去把杨小姐带回来,您一定不可以下车,答应我,一定不可以!” 廖勇得到认可,正准备下车去,就见前面两列警察,背着长枪,吹着口哨飞快地跑过来,紧接着,一大群手持相机的记者也跟在后面而来。 已经探出一只脚的廖勇,立马停在了原地,就见那警察跟学生争执起来,现场开始混乱。 “快去把她带回来!”秦慕阳没想到事态会发展成这样,不见了杨锦心的身影,让他心中一阵混乱。 廖勇咬咬牙,探出了半截身体,想着怎样才能避开记者,从人群中穿过去。 跑在最后的一名记者,一边换着胶卷,一边往这边看过来,见到廖勇,猛地停住脚步,抓了抓脑袋,一副思考的模样。 廖勇也看到了他,脸色一暗,顾不上许多,连忙地缩回车里,也不管秦慕阳的责怪,飞快地开着车走了。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十章 一队警察骂骂咧咧将学生们往牢房里赶,人数众多,杨锦心被挤在人群里跌跌撞撞,学生们也不停地反抗叫喊,有为数不多的男学生还被警棍打得鼻青脸肿。 杨锦心挤在一群穿着制服的学生有些打眼,还在街上时,有个女学生眼看要被挤倒,杨锦心及时扶了她一把,然后两人一直相互搀扶着,警察也不管青红皂白,将街上的人通通赶进了警察局的牢房里。 牢房门哐当一声从外关上,学生们争先恐后地又挤到了门边,摇着铁门叫喊,那个女生也拼命地挤到前排,不停地朝看门的警察大喊。 “你们抓错人了,她不是游行的学生,你们抓错人了” 所有人都七嘴八舌地叫喊,惹来警察的不耐,扬起警棍,劈头盖脸地一阵敲打,学生们尖叫着跑开,就有学生站出来要求大家安静。 一名梳着两根麻花辫的女生站出来,示意大家安静,清亮的声音在牢房里回荡。 “同学们听我说,大家不要着急,我们这么多人,政府不可能就这样一直关着我们,我们的学校,还有外面的进步青年,一定都知道了我们的遭遇,他们很快就会来救我们的,大家一定不要着急,要照顾好自己,帮助有伤的同学处理一下,等我们出去,我们再重整旗鼓去游行请愿,一定让政府还我们公道!” 她的话得到了一片叫好声,跟杨锦心一起的女生,在此时站出来道:“可是这位小姐,不是我们的人,她是被错抓的人,怎么办?” 听了这话,众人这才纷纷看向了杨锦心,她一身短袄襦裙,确实比较打眼。她连忙站出来回答:“不,我之前也是圣安女校的学生,因为家里有事,才临时离开了学校,我也是学生!” 听她这样说了,大家才纷纷点头,各自席地而坐,有受伤的学生开始发出了阵阵低吟。 杨锦心没想到前世只在电视上看过的情形,自己今天也亲历其中,原本的她,只想要带着家人安全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从来没想过要为这个世界,这个国家做什么。 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深深融入到这个时空这个世界,当她今天看到这些年轻的学生们,激情澎湃的为国家奉献着自己微薄的力量,她开始思考,作为知晓历史发展进程的后世人,到底该做些什么。 “华老师,华老师” 突然,学生们兴奋的叫声,打断了杨锦心的思路,她惊讶,到底是什么人让大家有这种反应。 就见一个身穿麻灰色棉袍的年轻人,在隔壁的牢房里,被学生们簇拥在中间,学生们的叫声吸引了临近几间牢房的人,大家都纷纷叫着:“华老师,华老师!” 杨锦心认出了他就是站在高台上演讲的人,那个华老师是个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瘦高的身材,背脊挺直,脸色略显苍白,却丝毫掩盖不了他一脸的正气,不失英俊的脸,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发出充满斗志的光。 看到这个人,让杨锦心仿佛依稀看到了前世纪念碑上的浮雕人物,她明白,前世从书上读到的革命先烈,现在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这不由得让她肃然起敬。 就见这华老师,跟周围的学生依次握了手,这才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前排的学生自动席地而坐,大家都安安静静地望着中间的人,杨锦心也跟着走拢去,就听这华老师,略微沙哑的声音,激情澎湃地在牢房里回荡开来。 “同学们,我们好不容易从封建地主的压迫下解脱出来,可现在北方的同胞,却又即将沦为帝国主义铁蹄下的奴隶。同学们,无论我们隶属于哪个政权,我们都要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 “此刻,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民族,正在遭受着屈辱,我们的同胞正在蒙受着苦难!可是,大家看看,现在,我们的政府在做些什么!” “同学们,不要害怕,他们将我们的身体囚禁在这里,却关不住我们的心,关不住我们的赤子之心!不要害怕,我们要团结起来,共同守卫我们的家园!同学们,我们要用我们的行动,唤醒我们千千万万的同胞,我们要求,停止内战,一致对外!” 他这番激情洋溢的讲话,又激起学生们的一腔热血,大家毫不在乎身在牢狱的状况,又把这警察局的牢房变成了游行请愿的场所,大家纷纷高喊。 “停止内战,一致对外!” 杨锦心在这种情形下,根本来不及思考太多,她的心里只剩下深深的震撼。这个民国,会跟前世的世界一样,受尽屈辱和践踏,这里的人们,会和前世的同胞一样,受尽苦难吗? 这样一想着,杨锦心竟止不住的发着抖,这个金陵,也要经历一次那炼狱一般的深重的苦难吗? 与此同时,已经身在乌衣巷二楼书房的秦慕阳,正直直地瞪着廖勇,他那冷气森然的黑瞳,看得廖勇一阵心慌。但是,他却咬着牙回望过去,身体站得挺直,神情肃穆地道 “这是最好的选择,就算再让我选择一次,这也是最好的选择,四少,那种情形下,您本来就一定不能出现在人前,四少,您别忘了,我们盼了多久,才有了今天这个局面!” 秦慕阳拳头捏得咔咔作响,过了好半天,才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黑瞳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冷清,却也不失一丝担忧。 “赶紧去将人找回来!” 廖勇知道,他又恢复了理智,终于深深松了一口气,“啪”的一声立正,行了个军礼,转身去办事了。 哪知,廖勇刚走到大门口,还没来得及上车,就见挂着督军府车牌的汽车,飞快地驶进来,车还没停稳,就见赵志军跳下来。 “四少呢?我有急事要见四少,快点!”大冬天的,赵志军竟满头大汗。 廖勇一见事情紧急,也顾不上许多,直接带着他进了大厅,上了楼。 书房里,秦慕阳正双手撑着书桌,皱着眉,看桌上摆着的军事地图。 两人一进来,秦慕阳就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事情办妥了?” 廖勇愣了一下,道:“赵主任说有急事” “办你的事去!”还没等他说完,秦慕阳就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又看向赵志军,淡淡道:“什么事让你这个样子?” 赵志军行了礼,道:“刚刚传来消息,日本大使秘密来到金陵,要求面见楚文甫。” “知道什么事吗?”廖勇连忙插了一句。 赵志军摇头道:“还不知道,但是我想,无非就是要我们跟北方划清界限吧!” “四少,你看我们”赵志军双眼冒光地望着秦慕阳,这一天他们都等得太久。 秦慕阳轻轻叩着书桌,皱紧了眉头,又问:“北方还是没消息传来吗?” “没有!”廖勇回答。 “那就把这个消息作为礼物给顾之礼送去吧!我倒要看看他有多沉得住气!”秦慕阳说完,又看向廖勇,“你去办这件事,其他的,让李仲源去,我要在天黑之前见到人!” 警察局的牢房里,震天动地的呐喊声,又惹来一阵疯狂的警棍,好多来不及躲闪的学生又添了新伤。那位华老师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连忙又安抚学生安静下来,杨锦心也赶忙开始安抚激动的学生。 “大家安静一点,听我说,我们这样一直叫喊不是办法,我们越是这样,就越出不去!”杨锦心几乎是吼着说完这句话,这才终于有人渐渐安静下来,听她说话。 杨锦心见学生安静了不少,这才稍微放低了声音,“大家听我说,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警察不可能一直关着我们。我想,很快就会有人来找我们谈判,外面知道这次事件的人,也一定正在想办法营救我们。大家听我说,我们现在应该保存体力,照顾一下受伤的同学,大家都要保护自己,别再让自己受伤了!” 她这个建议得到了学生们的认同,大家又都开始席地而坐,牢房里渐渐安静下来。杨锦心和几个没有受伤的学生,开始在人群中走动,查看学生受伤的情况,遇到有伤口流血的情况,就用手绢作简单的包扎。他们忙得热火朝天,在这个飘雪的冬天,这个阴冷的牢房,却荡漾着春天一般的温暖。 “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学校的?”那位华老师,也在人群中走动,他看到杨锦心的穿着,隔着牢门问道。 杨锦心转过头,就见他站在另一间牢房里,离自己却很近,他看着自己,那张充满正气的脸,此刻盛满了微笑。 “我是圣安女校的,我叫杨锦心,老师您,是哪所学校的?”杨锦心对这个充满正义感的年轻老师,很尊重。 “我叫华灵声,是金陵大学的老师。”华灵声轻笑了一下道。 杨锦心又走近了两步,看着华灵声,一脸的惊喜,“我之前还申请到金陵大学深造,我差一点就变成您的学生了。” “哈哈”华灵声一阵爽朗的笑,“等从这里出去以后,欢迎你到金陵大学来读书,我是中文系的老师,一定要报考哦!” 杨锦心也柔柔一笑,心里却泛了苦涩,华灵声敏感地发觉了她的情绪,又道:“杨同学,不管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坚持读书,只有读书才能救自己,也唯有读书才能救华夏,所以,你一定要克服一切困难,坚持读书。” 杨锦心看着华灵声坚毅的脸,认真地点点头,又敛笑问道:“华老师,我已经很久没有外面的消息了,您能跟我讲讲现在的时局吗?” 华灵声对她的话感到一丝震惊,但却并没有深究,点了点头,脸色变得严肃起来,道:“好!” 就在两人对视而坐,准备开始的时候,就听见一名警察过来喊道:“杨锦心,谁是杨锦心,有人来看你了!”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十一章 牢房里,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华灵声自然也听到了这个喊声,爽朗一笑道:“这车到山前必有路,你看,你是我们这里,最先出去的了!” 杨锦心微皱了眉,心里自然明白那个人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来,只浅浅一笑道:“华老师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华灵声却摇头轻笑道:“那倒不用,如果真有办法,就请救救这里受伤的同学吧!” 杨锦心用力地点点头,“嗯!” 出了牢房,警察局长一脸谄笑地迎上来,“杨小姐,这底下的人有眼不识泰山,委屈您了,我在这里向您赔罪,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这次” “好了!”杨锦心皱眉打断了他的话,“他们没有抓错人,我确实也是学生,说不上赔罪。”说完,杨锦心看着他涨红的胖脸,问他,“到底是谁要见我?” “我!”话音刚落就听一个声音传来,然后就见穿着铁灰色军大衣的李仲源搓着手从外面进来,一进来,就掩了掩口鼻,一脸的嫌弃,看见杨锦心,一脸的笑。 就听他流里流气的声音道:“杨小姐,还记得我吗?我是李仲源,四少特意让我来接你的!”说着,又捂了捂口鼻,皱眉道,“我们赶紧走吧,这里又脏又臭的,四少还在家里等着你呢!” 杨锦心却反而往后退了一步,一脸淡漠地看着李仲源,眼睛却带着隐隐的厉色,说道:“我是跟我的同学们一起进来的,当然要跟他们一起出去,麻烦李参谋转告四少,我们不过是实话实说的青年学生,哪里来的罪大恶极,需要关进这阴森寒冷的监狱里,我要跟我的同学共进退,他的好意我心领了,希望四少能还我们一个公道!” 说完,也不管李仲源一脸的菜色,转身就又走进了监狱。等到李仲源反应过来时,杨锦心又早已走进了监狱里,李仲源又不好进去里面,指使了警察局长进去,不过片刻就又白着脸,灰溜溜地出来了。 里面又传出来震天动地的叫喊声,这次再也不敢轻易地用警棍招呼了,李仲源只得恨恨地瞪着警察局长,手指都快戳上了他的额头。 “你说你都干了什么事?惹上这小祖宗,有的你的瓜落吃了!” 李仲源打来电话时,秦慕阳正跟廖勇和赵志军一起站在军事地图前研究着防线,廖勇接了电话,脸色变了变,还是跟秦慕阳报告了这件事。 秦慕阳听闻,拿着铅笔的手顿了顿,道:“知道她人在哪儿就行了,告诉李仲源,别让她再生了病!” 傍晚时分,飘了一天的小雪花还没有停,秦慕阳回了督军府,二姨太正指挥着下人布置大厅,大红的绸花已经挂起,秦慕阳看着这喜气洋洋的大厅,眼睛暗了暗。 “怎么现在才回来?”坐在沙发上的秦夫人看见他进来,连忙站起来迎他,看着他,满脸的心疼,“外面这么冷,冻着没?我让厨房给你炖了鸡汤,你趁热喝点,驱驱寒!” 秦慕阳微微一笑,解下了大氅,脱了军帽,又脱了手套,又搓了搓手,拍拍身上的寒气,这才扶了母亲的手,重新在沙发上坐下,道。 “您就别操心了,这种天气能冻着我,我这军事总长干脆别当了!” 秦夫人还想说什么,就被一阵清脆急切的声音打断了。 “四哥,四哥,今天,警察是不是在街上抓了游行的学生?” 秦慕阳偏过头去,就见穿着浅粉色裘皮大衣的秦书瑶,急匆匆从外面跑进来,大红色的礼帽上还落了几片雪花。 她明显一副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冻得通红的鼻尖,瞪圆的杏眸带着明显的急切,她直直看着秦慕阳,等着他的回答。 秦慕阳却一副淡淡的样子,看了她一眼,回答:“警察局不归军部管,他们有什么行动,自然也不会向我报告。” “哎呀!”秦书瑶急得跺了跺脚,又急声说道,“四哥,你让人去问问嘛,我们金陵大学的同学好多都被抓了,你让人去问问,让人把他们放了,都是学生而已,又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人!” 秦慕阳面无表情地抬起眼皮,睨了她一眼,完全无视她的焦急,伸手将她拨开,漫不经心地端了茶杯,又慢慢喝了一口茶,这才缓缓道。 “第一,警察局的事,不归我管;第二,既然警察局会抓人,那一定也是他们做了什么有悖于政府的事;第三,我不会让人去问这些事。” 秦书瑶又重重地跺了两下脚,挨着秦慕阳坐下来,摇着他的手臂道:“四哥,算我求你,你让人去问问,别人我不管,你一定要让他们把华老师放出来,我求你了,你帮我这次,以后我都听话!” 秦慕阳瞟了她一眼,低下头,若有所思地模样,半天没说话,秦书瑶又用力地摇了摇他的手臂,软绵绵地拉长了撒娇的语调。 “四哥” 秦夫人看了一眼儿子,就招呼秦书瑶,脸色严肃地道:“你别烦你四哥,游行的事可大可小,你让你四哥怎么出面,支持游行,就是反总统,我警告你,秦书瑶,你别跟你那些老师同学一块儿蹦哒,让你四哥难做,否则乖乖去美国念书,不许回来!” “妈!”秦书瑶看着秦夫人眼眶都红了,“您怎么这样,我的那些同学老师,都是进步青年,我们去游行示威都是我们的言论自由,警察局凭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抓人。四哥是军事总长,这个时候出来说话怎么了?我们要求的是停止内战,一致对外,怎么就,反总统了!” “你住口!”秦夫人厉声打断了她的话,脸色铁青地看着她,“秦书瑶,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这番话,如果传了出去,会给你四哥带来多大的麻烦,从今天起,你不许再出门,好好在家给我反省,直到想清楚了为止!” 秦夫人说完,捂着胸口沉闷地喘了几口气,秦慕阳连忙扶住了她,二姨太也白着脸奔过来,连连拉扯呆愣在原地的秦书瑶。 “书瑶,你赶紧回房去,别再惹夫人生气!” 秦书瑶这才“哇”的一声哭出来,无奈又难过地叫了声,“妈”转身就往外跑。 “不许出去!”秦慕阳一声怒吼,大厅里的人都不禁抖了一下,厅里霎时安静下来,就又听秦慕阳冷冽的声音传来。 “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放她出去!” 秦慕阳说完这话,也不再管哭得伤心的秦书瑶,一边半扶半搂着秦夫人往楼上去,一边吩咐廖勇去找医生过来。 因为秦夫人突然不舒服,督军府里的气氛一下低迷了不少,晚饭都没在餐厅吃了。 冬天的夜晚总是来得特别早,秦慕阳本来一直守在秦夫人床边,被后面进来的二姨太赶了出来。 书房里新换的水晶灯,撒下一片清冷的银光,秦慕阳现在一动不动地站在地图墙前。门外的敲门声时轻时重地响了两声,秦慕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应声,半刻之后,廖勇轻轻推门进来。 “四少!”廖勇向他行了礼,低声道,“李参谋来电话说,警察局给杨小姐安排了单间,被她拒绝了,李太太又给杨小姐送去了棉衣棉被,也被她转送给了牢里的学生。监狱里实在太冷了,李参谋害怕,杨小姐这大病初愈的,再有个什么闪失” 廖勇说完这话,秦慕阳仍然没有动,书房里又陷入了 半晌,才听到秦慕阳冷淡地回了一句,“知道了!” 二楼朝南的最后一间房间里,秦书瑶正在房间里不停地打着转,她担心母亲的病情,又担心这天寒地冻的夜晚,还待在监狱里的华灵声,急得都要快哭出来。 督军府守卫森严,秦慕阳又发了话,她铁定地溜不出去,不能出去,就意味着不能出去求救。 响了两声敲门声,她慌忙坐到了床边,做出一副乖巧反省的样子,就听房门从外打开来,她稳了稳心神,抬头望去,竟是秦慕阳走了进来。 一见到秦慕阳,秦书瑶更伤心了,眼泪更是摇摇欲坠,想到他拒绝自己的样子,秦书瑶重重地哼了一声,扭头不再看他。 秦慕阳毫不在意,走过去,挨着她身边坐下来,秦书瑶往旁边挪了一下,仍然不理他。 “呵呵”秦慕阳轻笑了两声,又抬手去拽她垂在肩头的发卷儿,“真生气了!” 秦书瑶气呼呼地救回了自己的头发,继续嘟着嘴不理他。 秦慕阳拍拍手,作势要站起来的样子,叹了口气道:“好吧,既然五小姐不想听就算了,我算是热脸贴上冷屁股喽!” 还没等到他真的站起来,就又被秦书瑶扯了回来,“四哥!我错了还不行吗?我真不是故意惹妈生气的!” 秦慕阳看着她释然一笑,揉了揉她的脑袋,道:“我当然知道了。” 又似有似无地叹了口气问道:“四哥也相信,你的老师同学是无辜的,但是书瑶,四哥真不能出面!” 秦书瑶一听这话又难过地低下了头,低声地抱怨了两句,“你这个军事总长真是白当了,还是爹爹在的时候好!” 她声音虽然小,却被秦慕阳听了个实实在在,让他的心不由得一阵阵发紧,带着微微的刺痛。 秦慕阳苦笑着敲敲秦书瑶的脑袋,“我说你笨,你还不承认,警察局归谁管啊?你本来就找错了人!” 秦书瑶一脸懵懂地看着秦慕阳,又搔了搔脑袋,“警察局归警察局长管啊!” 秦慕阳又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敲她的脑袋,“你个小笨蛋,警察局长归谁管啊?我告诉你,一定要找到最终能做主的人,才会有效果,才能尽快地救出你的同学!” 秦书瑶揉着脑袋,偏头想了半天,终于两眼放光地跳起来,忙不迭地抓起手袋。 “我知道应该找谁了,谢谢四哥!” 她兴奋地冲到了门边,才突然想起自己被禁足的事,又撇着嘴回头来看秦慕阳。 就见秦慕阳仍然坐在床边,看都没看她,只扬起右手,朝她挥了挥。秦书瑶一阵欢喜,飞快地跑出了门。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十二章 仍在飘雪的冬夜,寒风争先恐后地灌进来,留下一片呜咽声,终年不见阳光的监狱里更是阴冷刺骨,杨锦心靠在冰凉的铁柱子上,身体紧紧缩成一团瑟瑟发抖。所有的学生摒弃了男女之别,都挤在一块依靠各自的体温来为同伴取暖。 杨锦心挤在人堆里,脑袋昏昏沉沉,只感觉呼吸滚烫,身体却冷得发抖,她知道,自己应该又是发烧了。 那高高的窗口外面是一片漆黑的天空,监狱里面走廊上那几只昏黄的灯,在地上留下一缕惨黄,已经有零星的几个女生开始低声啜泣。 杨锦心看着学生们的状况,心里一阵难受,这是真实的发生在眼前的事情,这些学生,不是电视上的演员,也没有人很快的就来相救,无论你受伤也好,生病也罢,所有人都得咬着牙坚持着。 这让她第一次无比想念秦慕阳,杨锦心暗暗地想,如果他能出面放了这些无辜的学生,她就对他既往不咎。 杨锦心只觉得在这黑暗阴冷的监狱里,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四周都是冰冷的空气,依稀身在冰窖之中。突然,从走廊上,远远的传来铁门拉开的声音,冰冷刺耳,仿佛两把生锈的锯子相挫,接着一束强烈的白光射进来。 昏昏欲睡的学生们都被这声音和亮光惊醒,接着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与之相和的,还有阵阵呼喊声。 “华老师!华老师!”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监狱里的大灯打开来,杨锦心和所有人一样,纷纷举手遮了遮眼睛,等到眼睛适应了这光亮,这才看见两名衣着华丽的年轻女子,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杨锦心认出了其中一位,正是秦家五小姐秦书瑶,只见她快步走在前面,左右环顾两边的牢房,一边高喊着:“华老师,华老师” 与杨锦心隔着铁栏背靠背的华灵声,自然也听到了她的声音,悉悉索索地站起身来,扬声答道:“是找我吗?” 他那充满正气的嗓音,在寂静的监狱里格外引人注意,就见秦书瑶一脸惊喜,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跑过来,抓住铁门就关切地询问:“华老师,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一边说着,一边招呼后面跟着的警察,“快把门打开,把人放出来,快点!” 这下,监狱里的学生都开始喊起来,“放我们出去,凭什么抓我们,放我们出去” 这个状况出乎了秦书瑶的预料,一时没了主意,愣在了原地,华灵声见此,又连忙大声安抚了学生,这才看着秦书瑶开了口。 “秦小姐,谢谢你前来相救,只是,我希望,我能和我的学生们一起出去,请你向政府转达我们的请求,我和我的学生们,只是做了身为华夏人应该做的事!请他们立刻放我们出去,并为此向这次蒙冤受屈的所有人道歉!” “不!”杨锦心沙哑着声音,毅然打断了他的话,就见她扶着铁栏摇晃着站起身来,“我们只请求恢复自由,我也相信,经历这次的事,社会各界,包括在场的所有人都会有所警醒,请秦小姐转达,我们要求出狱!” 秦书瑶显然也认出了她,一脸吃惊地看着她,“你杨锦心!” “是我!”杨锦心朝她微笑着点点头,“请秦小姐,帮我转达刚刚的话!” 秦书瑶看看杨锦心,又看了看华灵声,她终究不仅仅是刁蛮任性的草包千金,转头看向了一同来的女子,“楚玉姐,你看怎么办?” 杨锦心这才知道与她一同来的,竟然就是总统千金,秦慕阳的未婚妻,楚玉。只见楚玉也皱眉低头想了想,片刻又抬头看向华灵声和杨锦心。 “你们能代表所有人吗?你们商量一个结果出来,我会替你们向上面转达,至于行不行就要看政府衡量的标准了,但是我相信,政府也没有必要为难一群手无寸铁的学生,我和秦小姐在外面等你们,你们有答案了,就叫一声。”楚玉说完,就拉着一步三回头的秦书瑶往外走去。 待到她们一转身,监狱里立马叽叽喳喳乱成了一锅粥,一部分人坚持华灵声的主张,有一小部分表示同意杨锦心的观点,剩下一大部分都沉默着没有表态。 “大家静一静!”华灵声先开了口,见到大家都渐渐安静下来,再看向杨锦心,说道,“我的意思,刚刚已经表明了,我相信大家也清楚我为什么要提出这样的要求,现在我们先来听听杨同学,说说她的理由。” 杨锦心抚了一下她微烫的脸,环视了一下四周,才缓缓说道:“大家先看一看自己身边的同学,请大家看一看,我们之中,有多少人受了伤,有多少人是柔弱的姑娘,还有多少人是家中独子!” 杨锦心说完这话,四周霎时沉寂下来,这些都是摆在眼前不容置疑的事实。她停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明白大家的一腔热血,但是,我也希望大家明白,只有先保全了我们自己,才会有更多的机会去战斗!所以,我希望大家认真考虑一下我的建议,我们先走出这里,以后,我们还可以联合更多的人,更强大的力量来一起拯救我们的国家,我们的家园。” 她的话,让所有的学生都陷入了沉思之中,杨锦心停了片刻,等到所有人都缓冲了一下,再看着华灵声道:“这样吧,华老师,我们来进行民主投票,征求大家的意见!” 华灵声有神的眼睛看着杨锦心,郑重地点点头,扬声说道:“我们现在就举手表决,大家一定要听从自己的心意,我来第一个!” 说完,缓缓举起了右手,朗声说道:“我同意杨同学的意见!” 杨锦心和一群学生相互搀扶着从监狱里出来,寒风刀一般刮在脸上,细细密密的雪粒子夹杂在风中打下来。杨锦心缩着脖子,将短袄拢得更严实一些。 婉拒了秦书瑶要送她回家的好意,她在警察局门口拦了一辆人力车,秦书瑶仍然好心的替她给了车费,昏昏沉沉的杨锦心,便道了谢。上了车之后,车夫问她的地址,杨锦心纠结了一下。 “去百锦路吧!” 杨锦心是被车夫叫醒的,她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哆嗦着下了车,在寒风中,几乎没有办法走路。她扶着院墙,在黑暗中一点一点地往前挪,从来没觉得这条弄堂有这么长过。 好不容易,终于走到了院门口,就听见这漫天的风雪中,一个沙哑着却不失熟悉的声音传来。 “锦心?是你吗?锦心!” 这浅浅的声音,似惊涛骇浪一般在杨锦心心中翻起波澜,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前面不远处,那深入骨髓的高大的身影站在风雪中,直直看过来。 杨锦心看着他,视线渐渐模糊起来,剧痛从心灵深处袭来,细细密密似丝线一般缠绕着她的心,越来越紧,勒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还不待她有任何反应,就被温热的手臂搂进了怀里,略带着哭音的男声,颤抖着在她耳边耳鬓厮磨一般,喃喃呼唤着她的名字。 “锦心!锦心!” 杨锦心愣愣地伸出手,环抱着他挺拔的背脊,感觉满脸的滚烫快要灼伤她的皮肤,那深藏在心中许久的名字,终于破口而出。 “冬来” 翌日,下了一天一夜的雪终于停了,有暖暖的阳光照进玻璃窗,投在杨锦心朝阳的左边脸颊上,好似母亲温柔的手,轻轻抚摸着,将她唤醒。杨锦心迷迷蒙蒙睁开了眼,看着头顶上熟悉的架子床顶,呆愣了半天,才记起,昨天晚上自己是从警察局回到了大杂院。 这一下她才猛然惊醒,撑起手臂坐了起来,环顾了一下房间四周。昨晚那个熟悉的人,熟悉的怀抱,难道,只是因为自己深深的思念,而做的一场美梦吗?杨锦心这样想着,从心底涌起的失落感让她低下了头。 “锦心,你醒了!” 门帘掀开,那个朝思暮想的人,端着茶盘从外面进来,他瘦了一圈,看着她的,却依旧是那双温柔似水的眼睛,依旧是那炫目得让她睁不开眼的笑。 杨锦心看着他朝自己走来,眼泪就那么流下来 霍冬来见她醒来,内心也是感慨万千,但更多的,却是从内心深处发出来的内疚。他踌躇了一下,仍然走上前来,将茶盘放在桌上,倒了杯水在床边坐下来,深深地看着她,道。 “你生病了,烧了一个晚上,先喝点水润润喉咙!”说着,将手里的茶杯送到了她嘴边。 见杨锦心流着眼泪,只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霍冬来一阵心疼,勉强扯起一丝笑颜,道:“你先喝点水,才有力气骂我是不是?” “你为什么没来?”杨锦心沙哑着声音,用了好大的劲才问出了,她心里一直想要的答案。 霍冬来缓缓地低下了头,重重地喘着气,半天没说出话来,杨锦心只看着他,她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你为什么没来?” “我在等你,你为什么没来?” “我一直在等你,无论多晚,我都会等你,你为什么没来?” 霍冬来听着她一声接一声的质问,心似刀绞一般的疼痛,他捂着胸口,深深地弯下腰去,只觉得心里那只紧攥着他的手,让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好半天,内心所有的心疼和愧疚,终化成了三个字。 “对不起!” 这是新的作者有话说:祝大家七夕节快乐哦!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十三章 “锦心,你还愿意相信我,愿意跟我走吗?” 霍冬来慢慢讲述了自己被母亲强留下来的经过,他黑曜石般的眼睛里,充满了无奈与悲伤,晶莹的泪花在眼眶里若隐若现。 杨锦心看着他,内心深处那细密的疼痛又翻滚而出,她爱这个男人,怎么忍心责怪他因为家人而放弃自己呢? 不,他也并没有放弃自己,只要一脱身,他就又不顾一切地奔赴自己而来。人生在世,能有一个人这样炽烈地爱着自己,哪还有什么所求呢! 想到这里,杨锦心绽放出了最发自内心,娇美的笑,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主动将自己投进了他温暖的怀抱。 阳光热烈地直射进来,灿烂地洒在屋内紧紧相拥的两人身上,打破了一室的清冷,给这雪后初晴的早晨,投下春天般的温暖。 “来,把药喝了!” 霍冬来将一碗散发着黑乎乎的中药端在手上,看着远远缩在木床角落里的杨锦心。又忍不住叹气,从小就是这样,见着中药就跑得远远的,却又偏偏三天两头,小病不断,让人操碎了心。 “听话,把药喝了,很快就好了!”他带着温柔的笑,杨锦心却并不买账。 她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语气讨好,“为什么要喝这个,我可以吃药片,可以打针,除了喝这个,什么都可以!” 霍冬来苦笑着皱了皱眉,端着碗坐上了床沿,“你自己说你病了多久了,你不是知道中西医结合,会好的更快吗?最初,还是你说了这个方法给我的,是不是?” 他看着杨锦心皱在一起的小脸,无奈从裤袋里摸出几粒松子糖出来,“你看,早上去抓药的时候,我去给你买了这个,你喝了药就给你吃,保证就不苦了!” 果然,他摊开手掌,几颗糖躺在手掌中心,杨锦心撇撇嘴,柳眉皱起。看看他手里的糖,又看看霍冬来一脸的坚持,仍然僵在那里,犹豫着。 “你喝了药,病才好的快,我们上路的时候,我才放心,如果你在路上生了病,那茫茫大海上,你要让我怎么办,急死吗?”霍冬来说着,又将药碗递近了一点,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这是他们商量后的结果,等杨锦心的身体好一点,他们就马上登船远渡重洋,去日本生活,远离这里的一切。 杨锦心看着他,水眸发出坚定不移的光芒,接过了药碗,浓郁的中药味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一阵发呕。她偏头咽了咽口水,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左手捏着鼻子,闭上眼睛,仰头一饮而尽。 苦涩的药水顺着食管往下,杨锦心忍不住连连发呕,眼泪直往下掉,好不容易咽下去的药水又眼看就要吐出来。 突然,一片温热覆上了她的唇瓣,杨锦心惊讶中瞪大了双眼。霍冬来深长的睫毛就扑闪在眼前,他柔软的舌头攻城略池般扫过她的口腔,苦涩散去,只余留下一片甜美入骨的酥麻。 他的吻细致温柔,好似羽毛轻撩在脸上,美好的酥麻感,瞬间侵入了她的四肢百骸,她颤抖着闭上眼,整个人都软下去 再睁眼时,杨锦心倒在枕衾间,霍冬来撑着手,在身体上方定定地看着她,眼里流淌着说不出的疼宠。想起刚刚的吻,杨锦心忍不住红了脸,撇开眼不敢再看他。 霍冬来看着身下娇羞如花的少女,心里都是快要溢出来的满足,心中的想法更加坚定了。 起身轻轻将她拉起来,杨锦心不明所以地跟随他的脚步。就见霍冬来拉着她来到了杨母的灵位前,杨锦心不解地看着他,只见霍冬来径直跪下来,朝着灵位磕了三个头。 “兰姨,冬来特来向您提出请求,请您同意将锦心嫁我为妻,让我在以后的岁月里,不论遭遇什么艰难困苦,都能让我陪伴在她身边,爱她,保护她,直到永久!” 他清润的声音,透出坚定不移的坚持,让杨锦心瞬间红了眼眶。 没等霍冬来反应,杨锦心也挨着他毫不犹豫地跪下来。 少女特有的清澈甜润的嗓音,柔软中带着不容忽视的坚决。 “我愿意!” 秦慕阳一身戎装,青松一般挺拔地站在窗前,窗外是冬日暖阳照在雪地里的奇妙的美景,那雪上明晃晃的刺眼光芒,穿过窗户玻璃,照得他微眯了眼。 半天,才听见秦慕阳冷冷清清的声音,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让百合把烟戒了,锦心一定是怨恨我,让她姐姐染上鸦片,所以才会离开我,一定是这样!” 站在他身后的廖勇,看着他一动不动的背影,心中忍不住一阵叹息,只得老实回答他:“经过了这些天的观察,亨利说,百合小姐的瘾怕是戒不掉了!” 这话成功地让秦慕阳转过身来,不解地反问,“戒不掉了?” “是!戒不掉了!”廖勇点头道,“其实四少,这件事跟您没关系,是她自己染上鸦片的。” 秦慕阳似有似无地叹了口气,又回到了窗前,廖勇见他一个样子,轻轻退了出去。 一连几天,天气晴好,院子里本就不厚的积雪,已经融化的所剩无几。 上午时分,杨锦心穿着一身素色短袄,下配黑色襦裙,正在大杂院里,进进出出收拾行李。或许心理因素占了大部分原因,之前一直都不见好的病,经过这几天霍冬来中西医的调理,竟快速地康复起来。 “锦心,你看船票拿到了!”霍冬来穿着一身蓝色棉袍,兴奋地从外面跑进来。 杨锦心听见他的声音,迅速地从屋里冲了出来,提起裙子就要下楼,就听霍冬来边跑边制止她。 “你别下来了!” 霍冬来冲上楼,喘着气,将两张船票递到她手上,“你看,是后天的船,我们收拾一下,后天一早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杨锦心紧紧地捏着两张薄薄的船票,红着眼眶点点头,自己终于可以和冬来在一起了,她也激动地投进了霍冬来的怀里。 一直萦绕在心里的结,又翻出来,杨锦心闷闷地抬起头来,“冬来,我们就这样走了,你父母怎么办?” 霍冬来的笑一瞬间僵在了脸上,顿了一下,露出一抹苦笑,“我管不了那么多了,锦心,你是不是还放心不下锦欢,你最后再去见她一面吧,毕竟,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面,我不想你有遗憾。” 杨锦心看着他情意满满的脸,心里酸涩又起,他总是这样为她着想。杨锦心伸手紧紧抱住了他。 “我去见姐姐一面,就马上回来,然后,我们一起离开!” “好,我等你!” 杨锦心望着眼前这栋白色小洋楼,心里竟有说不出的心悸。不知道为什么,身后仿佛有什么在极力拉扯着她,拼命在阻止她前进,太阳明明还高挂在半空,她却觉得很冷,说不出来的冷,仿佛从内心深处迸发出来。 她重重地喘了口气,稳稳心神,按响了铁门上的门铃。 片刻,就见刘嫂走出来,一见到她,一脸惊喜地笑,扬声喊道:“杨小姐回来了!” “姐姐,我来看你了!”杨锦心看着眼前仿佛又瘦了一圈的杨锦欢,仍是止不住的心疼,话还未落,泪花却已在眼眶里翻滚。 杨锦欢一身空空荡荡的绛紫色旗袍,脸上是几乎透明的白,连带着唇色都是惨淡的颜色,大大的眼睛,空洞迷茫地看着她,半天才扯起一丝笑颜。 “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扔下姐姐的!” 杨锦心看着她的样子,眼泪跟着掉下来,她飞快地拉着她,就往楼上走。 进了房间,杨锦心将门一关,径直从衣柜里抱出了那只她遗留在这里的铁盒子。又拉着杨锦欢坐到沙发上,将铁盒子塞到了她怀里。 杨锦欢不明所以看看铁盒子,又看看她,不解地问道:“你把这个给我干什么?” “以后,这盒子里的钱,就全部给你了,我数过,有六百多块。”杨锦心说着,又握住了她的手,“姐姐,这里面的大部分,都是你这几年赚来的,本来就是你应得的。你要尽早将烟瘾戒掉,用这些钱好好过日子,你记着我的话,一定要在民国二十六年之前离开金陵去山城,一定要记得,是民国二十六年,你重复一次,是哪一年?” 她的话,让杨锦欢一头雾水,仍然鹦鹉学舌一般的喃喃道:“二十六年。” “对!”杨锦心欣慰地点头,又问,“我刚刚说的,是离开金陵去哪里?你回答我?” “山城!”杨锦欢又回答。 杨锦心舒了口气,不停地点头,“对,一定要记得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姐姐,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杨锦欢低头看着铁盒子,停了好几秒,才又抬起头来,眼睛恢复了一些神采,直直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要去哪里?” 杨锦心微垂了眼帘,避开了姐姐那探索的眼神,低声道:“我我跟冬来要走了” 杨锦欢听了她说了跟霍冬来的打算,抱着铁盒子的手,轻轻颤抖着,心里翻江倒海一般,汹涌而至的愤怒,掀起怨恨的浪花,迅速将她的心淹没。 她看着杨锦心,嫉恨从眼中闪过,又很快被娇媚的笑意掩盖住。 “你马上要走了,我们姐妹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我去做点吃的,就当为你饯行了!” 杨锦心看着笑颜如花的姐姐,拒绝的话,在嘴边滚了滚,终是僵硬地点点头。 “好!”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十四章 这条路上烟雾缭绕,杨锦心拖着沉重的双腿跌跌撞撞往前走,她的神志迷糊不堪,似乎已经走了很久,很久但是前方始终模糊一片看不到尽头。 她只感觉又渴又累,跌坐在地就再也起不来了,她清晰地记得,自己跟姐姐坐在一起吃着最后一顿团圆饭,自己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前面隐隐射来一束亮光,越来越近,亮得刺眼的光,晃得杨锦心眯了眼。再睁开时,眼前竟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她心中充满了温暖和爱意,大声的喊着他的名字。 “冬来,冬来,太好了,你来接我了!” 随着她的呼唤,那个身影越来越近,眼见着就到了眼前,杨锦心开心的伸出了自己的手。似乎一阵风吹过,四周的浓雾顷刻间散去,出现在眼前的,竟是秦慕阳那张冰冷无双的脸,他深黑的眼瞳冷意四溅,正用诡异的目光盯着自己,不曾有一丝的游离。 “怎么会是他?冬来,冬来,你在哪里?” 杨锦心一阵惊惧,猛地收回了手,慌忙往后退,只见他越来越近,那双孔武有力的大掌捏紧了她的肩膀,阴郁的声音巨雷般响在耳边。 “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要离开我” 她怎么也挣不脱他的桎梏,心里一急,突然发觉四周的景物向后飞快地退去 “啊!” 杨锦心一声惊呼,睁开了眼睛,周围漆黑一片,她摸索了一下四周,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什么时候睡着的?杨锦心迷惑不解,触手一片柔软提花锦缎,这是乌衣巷的房间特有的被套,难道自己还在乌衣巷吗? 她想要坐起身来,才发现全身软绵绵地用不上劲,自己怎么会出现这种状况?杨锦心又用尽全力再试了一次,这次终于挪动了身体,却一个不察,掉落到地上。 “啊!”她发出一声低吟,摔在柔软的地毯上。与此同时,随着“啪”的一声,幽黄的灯光亮起,秦慕阳懒懒坐在沙发上,直直地看着她。 “你醒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杨锦心看到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心里瑟缩了一下,避开他的目光低声问道。 秦慕阳却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平淡似水的眼瞳只停留在她身上,缓缓地问道:“你是不是要跟霍冬来离开金陵”这平淡的语气似乎是他早知道了这个消息,没有半分疑虑。 杨锦心顿了一下,点头道:“是,我们要离开这里!”她一边说着,一边揪着床单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连手指都动不了,这种无力的感觉让她感到不安,心中略过一丝惶恐。 “你为什么要走?难道我对你不好吗?”秦慕阳声音显得有些急促,那平静无波的嗓音里听不出半分起伏。 杨锦心已经开始着急了,自己现在这种状态,绝对是哪里出了问题,她的病好得差不多了,不可能突然出现这种情况。她一次又一次地想要站起来,一次又一次地跌倒,不一会儿便大汗淋漓。 “没有用的,这是最强的软筋散,能放到一头牛,更何况是你?”秦慕阳皱了皱眉,缓缓解开了她的疑惑。 恐惧就这么从心底散发出来,杨锦心仰起汗津津的脸,恨恨地看着他,“你想干什么?你快放了我!” “我在问你话,你想干什么?”杨锦心愤恨地大喊,却发现,自己连发出的声音都小得可怜。 秦慕阳着迷地看着如水的眼眸,那倔强中带着特有的妩媚,只有他能发现的魅惑之气。 “我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要走?”他再次问道,这一直是他想不通的问题,所有女人看到他都恨不得贴上来,为什么她偏偏要走? 杨锦心闭了闭眼,不想总是跟他在这个事情上纠缠不清,她垂下头不再看他,努力拖动身体一点一点地想门口爬去,直觉告诉她,这里不安全,只要打开这扇门便好了,姐姐会在门后等着她,她会来救她,一定会! 秦慕阳看着她蚯蚓一般的爬行,脸上肃杀之气升腾,他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她为什么还要走? 杨锦心顾不上去理睬秦慕阳,看着那扇房门,不停地暗暗给自己打气,快一点,再快一点!然而,只是那么几步的距离,她却爬了很久也爬不到,她开始绝望,她开始想象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一种在黑暗中前行,见不到半点希望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时,面前那双黑亮的皮鞋,阻挡了她的路,只见秦慕阳缓缓蹲下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近在眼前的冷气盎然的脸,让杨锦心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我要你留在我身边,永永远远地陪着我!” “呵呵”杨锦心一阵轻笑,眼泪和着汗水,顺着脸部优美的曲线流下来,竟是惊艳绝伦的美,只是那双翦水黑瞳盛满了倔强的恨意。 “你休想!” 这句话,明显惹恼了秦慕阳,他眯了眯眼,右手覆上了她的脸,修长的手指缓缓描绘着她清丽的五官,轻启薄唇。 “这是你自己选的,别怪我,锦心,别怪我!” 说完缓缓站起身来,就那么紧紧地盯着她,手指向上,一颗一颗地开始解自己外套上的纽扣。 杨锦心见此,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你要干什么?” “睡你啊!”秦慕阳手下不停,理所应当地回答。 “你你敢”杨锦心细细地喘着气,牙齿咯咯作响。 秦慕阳抿嘴一笑,俊美无双地挑高了眉。 “我什么不敢!” 他势在必得的笑脸,让杨锦心剧烈地发着抖,她不管不顾地又拼命地向前爬去,秦慕阳带着猫捉老鼠般的笑意,一件一件地丢下了自己的衣服,外套c毛衣c马甲c最后剩下衬衣。 身后传来皮带扣的咔咔声,这让杨锦心近乎绝望地将手伸向了近在咫尺的那扇门。 “姐姐救我姐姐” 她断断续续的呼救声,一句一句散落在窗外呼啸的寒风中,低不可闻。 猛的一下,杨锦心被一只手臂凌空捞起,她一声惊呼之后,落入了一个火热的怀抱中,秦慕阳一手将她固定在怀里,一只手捧住了她的脸,那么温柔地抚摸着,再也舍不得放手。 杨锦心全身无力,绝望的泪水簌簌地往下掉,嘴里是低声的求饶声,“求你,放了我” 秦慕阳浅浅一笑,黑瞳里尽是迷乱的颜色,他抱着她,一步一步走向那张大床,杨锦心听在耳里,都演变成踏向地狱之门的脚步声,真的要万劫不复了吗?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感觉自己被放进了那一片柔软的枕衾间,杨锦心惊恐地睁大了双眼,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就那么呆愣愣地看着秦慕阳俯下身来,渐渐的接近自己,直到没有距离。 她看着他十指无声地解开了梅花结盘扣,灯光下水波荡漾的眸子恨恨地瞪着他,充满着控诉,粉唇哆嗦着,眼泪横流,哀哀楚楚无需再多一份勾引,魅惑已天成。 升腾,很快就淹没了秦慕阳清明的眸子,他迫不及待地低下头,如饥似渴地衔住了那一片朝思暮想的美好。 他的吻强势又霸道,狠狠地追着她的舌不放,杨锦心无力躲开,被得逞的那一瞬间,秦慕阳的唇齿间发出一声浅浅的充满满足的低吟。 杨锦心就那么瞪着双眼,眼泪滑落耳蜗,不过片刻就听到一阵布料撕裂的声音。母亲生前亲手做给她的衣服,一点一点在他手中变成一堆破布,就像她此刻的心。 光裸的身体猛地一接触到冰冷的提花被单,让她止不住轻缩了一下,却也比不上她此刻已然冻结的心。 杨锦心猛地仰高了头,那顿顿的疼痛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开来,就在这一瞬,她听见自己心迸裂的声音,想被碾过的玻璃碎渣,再也不能拼凑。 那明显的阻碍,让秦慕阳停顿下来,他猛地捧起杨锦心的脸,惊喜在他脸上乍现。他一直以为,她跟霍冬来没想到,她还是完整的。 秦慕阳捧着她的脸,满满的疼惜,他的唇轻轻在她耳边流连,努力想要挑起她的,却忍不住在她耳边喃喃出声。 “你是我的了,终于是我的了” 他紧紧抱着她,心里说不出的满足,在这个寒冷的冬夜,她,终于是他的了。 从此以后,谁也别想抢走! 长夜漫漫,激狂的才刚刚开始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十五章 翌日,微阴的早晨,阳光顺着厚厚的云层射下来,就像夏日里,站在繁密的树荫下,感受着那阳光丝丝缕缕照射下来一般。北风呜呜悲鸣的声音,卷在人的耳中,悲伤c无奈c不甘般地交织成惨淡的烟雾。 温暖如春的卧室里,一夜激情的味道还不曾散去,杨锦心跌坐在地毯上。柔顺的乌发散乱地披在肩头,那麻木空洞的眼找不到一丝焦距,周身都是说不出的疼痛感。 她趴在地上,想要找到一块完整地可以遮羞的布,好不容易才在角落里找回了她的短袄和襦裙。她的手指发着颤,用了好大的劲才胡乱的穿在了身上,终于找回了一丝依附感。 她就那样蜷缩在那角落里,捂住了脸,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只有那清澈的水渍顺着指缝汹涌而下,很快就打湿了那绣着淡红色梅花的袖口,水汽侵染得那梅花,绽放出艳丽的红色。 窗外的北风呼啸而过,敲打在窗棂上,啪啪作响。杨锦心终是忍不住那弥漫在嘴边的呜咽声,她细细地喘着气,胡乱地抹了两把脸,扶着墙壁站起来,打着颤的小腿几乎又要跌倒下去,她咬着牙,就这么扶着墙壁,晃晃悠悠地走出了房门。 整栋小楼里很是安静,杨锦心讥讽的想,秦慕阳要做这么禽兽不如的事,自然是遣散了人的。 还没等到她下了楼,就见刘嫂从厨房里走出来,一见她,连忙放下手上端着的茶盘就迎上来,讨好的笑意里夹杂着的是明显的怜悯。 “小姐起来了,四少吩咐了不许去打扰您,他说,他很快就回来,如果您早醒了,就好好休息,等他回来” 杨锦心那还盛着泪水的眼睛,看着她发出凌厉的光,那眼神让她生生咽下了还未说完的话。就见杨锦心忽而讥讽一笑,并不理她,一直慢慢悠悠下了楼,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往门外走去。 刘嫂见此慌了神,连忙挡住了她的去路,口气讨好,“小姐,您可不能走,四少说了,一定让您等他回来,您这样,让我怎么跟四少交代” “你走开!”杨锦心所有的情绪都聚集在这一声怒吼中,她讨厌听到那个名字,那个毁了她幸福的名字。 刘嫂被她这一嗓子,吓白了脸,却依旧挡在她身前,嘴里结结巴巴地劝慰。 “我知道您不舒服,但是四少他真的我不能放您走您也可怜可怜” 那个“我”字还没说出口,就见杨锦心猛地撞开她,直直奔向了茶几,被撞倒在地的刘嫂,顾不得眼冒金星的不适,只反射性地挡在了门口。 “您真不能走啊”当刘嫂再看清眼前的杨锦心时,忍不住尖叫一声。 只见杨锦心紧紧握着一把水果刀,那银光闪闪的刀尖直直地指着自己,眼里发着狠绝的光,略哑的声音冷冷地开口道。 “要么让开,要么就死,你选一个!” 冷,很冷,侵入骨髓的冷!杨锦心瑟缩着捏紧了衣襟,手里还握着明晃晃的刀。她已经站在院门口很久了,却一直没有踏进去的勇气,她的冬来还在等她,可她这一身的肮脏,让她拿什么去面对他! “锦心!” 身后传来一阵急呼,杨锦心愣愣地转过身去,那满脸的泪水仿佛凝结在面上一般,她看着他向她跑来,她却惊慌地不住地往后退去。 霍冬来看着她,一夜不见她归来,他生怕她出了意外,天还没亮就出去寻找,她终于,还是回来了。 只是,那颤抖的身躯,空洞苍白的面容,那随风飘荡的长发,似乎都在诉说着她不幸的遭遇,那双流泪的悲伤的眼睛,刺痛了他的心,他的眼。 霍冬来狠狠地吞了吞口水,内心的剧痛毫不掩饰地在面上浮现,看清了她手中的锋刃之后,吓得霍冬来白了脸,心中一阵狂跳,脚步也跟着猛地停下来。 “锦心,放下刀,是我,我来了!”霍冬来强忍着剧痛的心,一点一点慢慢向她靠近。 杨锦心依旧不停地往后退,悲泣着,近乎狂乱的摇着头,“你别过来别过来” “别怕是我我来了!”霍冬来一步一步走近,慢慢伸出了手,他向她露出了温柔似水的笑,看着她看着自己慢慢安定下来,眼睛里恢复了一丝神采。 飞快地抽走了她手中的刀,“啪”的一声仍到了地上,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才惊觉她周身都冷得刺骨。他的心狠狠的痛着,不论秦慕阳对他做出过多少过分的事,他都没有像此刻这般怨恨过他。 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在脑中闪现,霍冬来突然惊觉过来,拉着杨锦心就往屋里跑。 他杨锦心安置在床边,用被子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自己就急急忙忙地拿出了早已收拾好的行礼箱。 “锦心,换好衣服,我们马上就走!”霍冬来拿出一套蓝色夹袄来,蹲下来,拉着她的手,温柔地看着她的眼睛,“我们今晚换个地方住,任谁都找不到我们,明天一早,我们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金陵,然后重新开始,过我们快乐幸福的日子,好不好?” 杨锦心只呆呆地看着他,好半天,粉唇轻启,未语泪先流。 “冬来”从回来到现在,终于发出了声音,她看着他,内心急跳如鼓点,水眸低垂,但终究还是坚定下来,轻轻说道。 “我已经不”杨锦心说到这里,那已滚到嘴边的两个字,终究还是迟疑了,她闭了闭眼,心痛得无以言表。 又泪涟涟地抬起头看向他,被泪水洗过的黑瞳,格外清澈见底。 “你会嫌弃我吗?”这是她必须要问出来的话,或许这件事不见得能击倒她自己,但是,却或许会是他们爱情路上的障碍,她——不敢赌。 虽然,当他看到她的那一刻起,他就大概猜到了,但是当听到她亲口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霍冬来轻轻捧起了她的脸,满脸疼惜地看着她,她看到他黑曜石般的眼瞳里有泪花在滚动,他就那些痴痴地看着她,慢慢露出了温柔的笑。 “那你嫌弃我吗?”霍冬来轻轻抵着她的额头,“我的锦心,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孩儿,她一定不会嫌弃我的是吗?所以,不管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都会一直一直在一起是不是?” 翌日,天空昏暗,云层压得很低很低,北风四起,似乎又要下起雪来。 在这冷冽的寒风中,霍冬来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一些,低头看着杨锦心冻得通红的鼻尖,轻笑着安慰她。 “别急,船马上就要来了,我们马上就能走了。” 杨锦心“嗯”了一声,重重地点点头,右脸颊紧紧贴在他的胸膛,她离得他那样近,近得连寒风都插不进他们之间。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长江,茫茫的江面上灰雾蒙蒙一片,浓雾遮挡住了他们的视线,只剩随风起落的海浪时而发出的咆哮声传入耳际。 终于等到悠远的汽笛声传来,从那浓雾深处隐隐能看到巨轮的轮廓,两人相视而笑,眼睛里闪耀着的都是惊喜c安心还有对未来的希翼。 眼看着巨轮驶近,时间尚早,码头上等候的旅人却已排成了长队。杨锦心看着那艘巨轮,一直悬着的心稍稍安下来一些,她一直隐隐觉得,秦慕阳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她,但是,从昨天到现在,他们还没有遇到任何麻烦。 巨轮驶拢来,闸门缓缓开启,霍冬来一手提起行李,一手牵起杨锦心,往前走去,感觉到杨锦心的手心满是湿漉漉的汗水,霍冬来朝她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意。 有工作人员开始检票,他们排在队伍里,前面还有两个人就轮到他们了,那人事先没将船票拿在手上,现在放下行李急切地寻找,看得杨锦心出了一层薄汗。 总算轮到他们了,霍冬来将船票递了过去。 突然,一辆军车高鸣着喇叭,疾驰而来,后面跟着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这让码头上的众人纷纷让道。 杨锦心的脸一瞬间变得惨白,她反射性的往霍冬来怀里缩去,碰掉了他手上还没来得及交出去的船票,其中一张打着卷儿落入江水中。 杨锦心快要哭出来,直接就想要跳下去,被霍冬来拉住,他弯腰拾起地上的一张,递给面前的工作人员。这才低头看着杨锦心,满满的都是无奈与不舍。 “锦心,你认真听我说,我跟日本的朋友联系好了,他会去码头接我们,你先过去,他会好好照顾你,我稍后再去找你汇合,路上要小心,要好好照顾自己!”霍冬来的语速急切而清晰,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将行李箱交到杨锦心手上。 “你别怕,箱子里面有足够你生活三个月的生活费,你去哪边等我,我一定会去找你!” 杨锦心一阵慌乱,紧紧揪着霍冬来的衣袖,泪光闪闪地看着他,“不,我们一起走,那么远的地方,我害怕!” 从军车下来一名身穿铁灰色戎装的年轻军官,大步穿过人群,往这边走来。霍冬来回头看了一眼,又转身将杨锦心搂进怀里,仿佛用尽了全力要将她嵌进身体里。 温润如玉的声音贴在她耳边,“我爱你,你只要记得我爱你,无论我在哪里,我的心都在你身边,别怕,什么都别怕,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快乐的活下去!等着我,我会去找你,一定会去找你!” 霍冬来说完,捧着她的脸,在她额上印下重重的一吻,还不待杨锦心反应将她往后一推。 “快走!” 杨锦心一个趔秋,有工作人员上来替她提起行李,后面跟上的人将恍恍惚惚的她,挤到了甲板上。 她想要再下船来,却被人群挤得动弹不得,她高高仰起头往回望,正好见到那年轻军官走到霍冬来身边,两人说着了什么,然后,霍冬来被带上了手铐。 “冬来” 杨锦心一声急呼,眼泪就掉下来,像是听到了她的声音,霍冬来远远转头看过来,那么远的距离,他的眼睛一直看着她,只看着她,那么深情,那么温柔,总也看不够似的,目不转睛。 那军官推搡着他往前走去,他终于转回头去,被推上军车,车子启动,疾驰而去。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十六章 直到上了甲板,人流分散开来,杨锦心才迫不及待地跑到高处,眺望那辆载着霍冬来远去的汽车。不想,眼中却撞进了那不知在码头后方,站了多久,看了多久的高大身影。 他就那么远远的,冷冷的看着她,尽管他离她这样远,她仍能感受到他那冷清淡薄的眼神。那一晚的记忆又涌上心头,杨锦心狠狠的打着冷颤,双手死死抓住冰凉的栏杆,刺骨的冷意从手指侵入了心底。 她看着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看着那个年轻军官向他跑去,看着他向他行礼再离去。他就那样远远地看着她,一动不动,杨锦心仿佛都能看见他脸上,那冷冷的笑意。 原来她一直只是那个跳梁的小丑,他就是要给了她希望,再狠狠掐掉。脚下一软,杨锦心跌倒在地,嘴里只默默地念着。 “冬来冬来” 随着刺耳的汽笛声,巨轮驶离港口,杨锦心看着远去的轮船,心里空空荡荡,却偏偏好似火烧一般。她就看着那艘满载着她美好希望和未来的巨轮,缓缓驶进了那一片水雾里,江上烟波缭绕,水天连成一线,寒风阵阵,掀起惊涛巨浪,那巨轮一点一点地消失不见了。 秦慕阳看着那一动不动站在码头上的少女,她面向着江面,长发随风飞舞,整个人被浓浓的悲伤笼罩着。他不由得心中一痛,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他走向她,加快了步伐,心痛的感觉很快就被满满的踏实所占据。 身后的脚步声传来,杨锦心缓缓转过身来,依旧深黑似墨的眼瞳,盛满了浓浓的恨意。就那么死死地盯着他,这眼神,看得秦慕阳一怔,随之便弯起唇角,露出一抹笑意。 “我来接你回家!” 淡淡的语气,那么理所当然。 杨锦心却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怎么样才能放过他?” 秦慕阳剑眉微挑,停了一下,轻轻回答:“擅自离开军营,当作逃兵处理。” “你要怎么样才能放过他?”杨锦心再次冷声问道。 秦慕阳生硬地抽动嘴角,仿佛露出了一抹残忍的笑容,缓缓靠近两步,他高大的身躯笼罩着她,黑眸闪过一缕疼痛的无奈,他的视线牢牢锁住她不见一丝波澜的瞳孔。 半晌,他那一向冷清的声音,几乎缠绵至极。 “留在我身边,永远陪着我!” 今年这个冬天格外的冷,一连几日飞扬的小雪花,将这座古城变成了雪白的世界。 会议一结束,秦慕阳就匆匆离开了军部,李仲源眼见着他走远,连忙凑到还在善后的廖勇身边,压低声音问道:“看四少这个样子,乌衣巷那位还病着呢?” 廖勇白了他一眼,又低头收拾文件,“不该打听的事,别打听,不想活了?” 李仲源没好气地拍了他一巴掌,道:“少在这儿狗拿耗子,跟你说正经的,花径路有个老中医,医术高明,请去给那位瞧瞧呗,那洋医生看了半个月也没啥效果,换个中医瞧瞧。” 廖勇皱了皱眉,又听李仲源说道:“听我的没错,那老中医专治疑难杂症。”说着又拿手肘拐了一下他,“你抓紧啊,我可是再也不想看四少那张臭脸了!” 乌衣巷二楼朝南的卧室里,明亮的水晶灯下,一名身穿黑灰色棉袍的老者正一边捋着花白的山羊胡,一边眯着眼睛给床上还在昏睡中的杨锦心把脉,秦慕阳双手插在裤袋里,眉头紧锁地坐在沙发上,只紧紧盯着这边。 就在秦慕阳耐心快要用完的时候,老中医终于收回了手,老树皮一样的脸轻轻皱了起来,重重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到底怎么样了?”秦慕阳看着他的样子,起身走过来,心情愈加烦躁,冷声冷气地样子,让老中医的脸白了一下。 他抬头看了秦慕阳一眼,起身朝他行了个拱手礼,才缓缓道:“这位小姐,肝火旺,脾胃虚,加之近日天寒地冻,寒气入骨,这才得了这风寒之症。” 秦慕阳不耐烦听他拽文,急急地打断了他下面的话,冷声问道:“你就跟我说,她究竟得了什么病,要怎么样她才能好起来!” 这老中医却丝毫不受他的影响,依然捋着他那山羊胡,慢慢悠悠地说道:“她这身体上的病好治,但是这心思郁结的病,老朽就无能为力了!” 老中医看着紧皱着眉头,一身冷气的秦慕阳,摇了摇头,仿佛看穿了一切,颇有深意地说道:“我先开服药,给她吃吃,但是,秦总长,这心病还得心药医的道理,你懂得吧,她这心结一天不解开,这病就一日不会好,老这么下去,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喽!” 赵志军带老中医下去开方子去了,房间里只余留下秦慕阳一人,他轻轻在床边坐下来,一动不动地看着床上毫无生气的杨锦心,好半天,才轻轻说了一句。 “别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放了你,你想都别想!” 杨锦心在朦胧间,好似又回到了大杂院的老桂花树下,娘亲仍旧坐在树下洗着四处收来的衣服,她和姐姐赤脚踩在水盆里,两人一人一头,合力扭着沉沉的长衫,娘亲温柔地看着她们,满脸都是慈爱的笑,姐妹俩嬉笑着,院子里面好不热闹。 “让我来,让我来!”穿着一身学生制服的霍冬来,一手拿书包,一手摘帽子,看样子刚从学堂里下了学。 他风一般地冲过来,就去抢杨锦心手里的衣服,正处在变声期的少年,操着奇怪的语调责怪她。 “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打赤脚容易生病,去把鞋子穿上,一边玩儿去,一生病喝药就要我的松子糖,害的我都没的吃了,快走快走!” 杨锦欢就在一旁嘻嘻笑着,“冬来哥,你就是偏心,怎么不见你给我买松子糖,娘,你说是不是?” 小小的霍冬来红了耳根,“谁说没给你买,上次不就给你了么?” “那你也是先给了妹妹,再给我的!”杨锦欢撅着唇还嘴。 “你,你,你!”霍冬来结结巴巴还不上话,惹得杨锦欢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那时的生活多美好啊,有温柔的娘亲,有快乐的姐姐,还有那个陪着自己长大的小小少年。 秦慕阳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昏睡着的杨锦心,看着她清澈的眼泪,不断地从眼角流下来,有些干裂的唇瓣轻轻开合着。 他有些激动地将耳朵贴了上去,就听她一会儿叫着“娘”,一会儿叫着“姐姐”,当然还有那个让他悔莫忌深的名字。 “锦心,锦心!” 秦慕阳轻轻叫着她,这一次成功地让她睁开了眼,她迷迷蒙蒙地睁开眼,就见秦慕阳只穿着一件白衬衣,坐在床边看着自己,满脸都是惊喜关切的笑。 屋里极暖,秦慕阳坐在床头,将她抱在怀里,端了水杯凑到她嘴边,充满磁性的声音,是从没有过的温柔。 “你睡的太久,先喝点水润润喉咙。” 杨锦心却只偏头去看窗外,丝绒的窗帘拉上了,只留下了小小的缝隙,也是漆黑一片。 秦慕阳又将水杯凑到另一边,轻声细语的拉起了家常。“你看你睡了多久,外面天都黑了,不过,医生说你今晚喝了药,明天就能好起来,外面下雪了,我正好带你去看雪景,桂园后园的红梅全开了,正是好景致,你要赶快好起来,不然就错过今年的花期了。” 杨锦心仍是不说话,只愣愣地看着窗外,秦慕阳微皱了眉,水杯一直就凑在嘴边,只要她一低头,就能喝上一口。 好半天,她终于将视线收了回来,就听见她没有起伏的沙哑的声音,问道:“他在哪儿?你说话算话了吗?” 秦慕阳心中又是一疼,剑眉蹙起,脸色就冷下来,又想起了那老中医的话。手里的水杯就又凑近了一些,这次完全抵到了唇上,就听见他清冷的声音慢慢说道。 “那就要看你了,你什么时候好起来,他就什么时候出来,你若再也好不起来,他就正好能给你陪葬!” 杨锦心连恨他的力气也没有了,只剩苦笑连连,终是张嘴,含住了那抵在唇边的水杯,和着那正好滑落下来的泪水,一起倒进了嘴里。 正好刘嫂端着熬好的药敲门进来,秦慕阳招手将她手里的药碗端过来,那浓郁如墨的药汁散发着浓浓地药味。 杨锦心完全不能接受这个味道,“啪”的一声推开了他的手,药碗落地,在厚厚的地毯上打了几个滚,药汁很快被地毯吸收,留下了印湿的证据。 秦慕阳也并不恼,只淡淡地吩咐刘嫂,“你再熬一碗来。” 杨锦心也不说什么,只一味地流着泪,药端来了,喝一口又吐出来,秦慕阳也由得她折腾,亲自给她喂药,一次一次地让刘嫂熬药,这一晚就这么陷入了循环。 冬日的夜晚特别的长,一直到了天空微亮,杨锦心才总算喝进了小半碗药,房间里满是浓浓的中药味,杨锦心也被折腾地狼狈不堪,身上的睡裙被汗水浸湿,整个人像从水里捞起来一样,但是,一直缠绵着的高烧反而退了,这让秦慕阳不由得松了口气。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十七章 时值下午三点多钟,从督军府的后花园里传来阵阵娇俏的笑声。由于楚玉来访,府里的女眷们陪着她坐在花房里,既能透过玻璃欣赏外面银装素裹的花园美景,还不担心雪后初晴的寒气,算得上是个好去处。 温暖如春的花房里,秦书瑶站在楚玉背后,一边弯腰去看她羞红的脸,一边笑着问秦夫人:“妈,那我哥和我嫂子结婚的时候,二姐三姐要回来的吧!” 秦家大小姐秦书言,早年就被老帅嫁给了自己的部下,那些年常年战乱,秦书言嫁过去不到半年,丈夫就在战场上牺牲了,后来她自己也郁郁寡欢早早离世,连个后都不曾留下。 后来二小姐秦书会,又被嫁给了第九军军长苏衡的长子,接着,三小姐秦书贤,也嫁给了第五军军长罗值的幼子。这两家一直是秦家军的先锋,常年驻扎在徐州和阳之,秦家姐妹自出嫁后,逢年过节也难得回来一趟,所以,秦书瑶才会这么问。 秦夫人依旧半躺半坐在摇椅上,微眯着眼养神,缓缓道:“现在北边不太平,整个防线都吃紧,你两个姐夫不能脱身,你三姐又怀着孩子,身边就你二姐一个亲人,怎么回来?” 秦夫人这淡淡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凌厉,秦书瑶自是听出来了,暗暗吐了吐舌,规规矩矩地回去椅子上坐好,花房里的气氛瞬间低迷下来。 “那个,也没关系!”二姨太笑着接上了话,“这书贤好不容易才怀上了这一胎,自然该好好养着,有二小姐在身边,我们也放心些。” 说着,又往楚玉旁边挪了挪,满脸的笑,“这次不能回来参加婚礼,就请少奶奶多担待,回头等书贤生完孩子,再让他们两口子给你赔礼。” 三小姐秦书贤是二姨太生的女儿,二姨太从骨子里就是个旧式女子,总觉得偏房所出的女儿就是庶女身份,这话也就说得严重些。 这让楚玉有些局促,愣了片刻,就主动靠近拉了二姨太的手,脸上带着娇美的笑,道:“姨娘这是说的哪里话,都是一家人,再说了姐姐姐夫为国为民,守边戊防是国家的功臣啊,年前慕阳不是都要下去视察吗?不如,到时我跟他一起去,也将二姐三姐接回来过年,在金陵待产也比在阳之让人放心得多。” “这话说的好,看来我这嫂子是等不及的要进门了!”秦书瑶灵动的美目转了转露出了狡黠的笑,她这话又惹得楚玉红了脸,作势就站起身去揪她。 两人正在打闹间,就有佣人来禀告说:“四少回来了!” 花房里的众人都起身,准备去大厅里迎迎,楚玉更是不停地整整头发,理理衣服,惹得秦书瑶又暗暗笑她。 还不待几人走出花房,就见秦慕阳一身黑色大氅,后面跟着廖勇和赵志军,三人正从从游廊上快步而来。 丰神俊朗的秦慕阳让楚玉看迷了眼,秦书瑶看着她娇羞的脸,拿肩头撞了撞她,低声笑道:“虽说我四哥就快是你丈夫了,但你也好歹顾及一下总统千金的矜持,能不能别这样直勾勾盯着我哥哥看!” “哎呀,你真是”楚玉被戳穿了心事,更是羞得抬不起头来。 此时,秦慕阳也已经进了花房,秦夫人见他没有脱大氅的架势,慈声问道:“你还要出去啊?” “嗯!”秦慕阳轻应了一声,又向着二姨太点头致意了,这才又道:“有事出去一趟,今晚不回来了,特地回来跟您说一声。” “啊?四哥,你都快一个月没在家里过夜了,该不是被外面的花花草草勾住了魂吧!” “秦书瑶!”秦夫人厉声打断了她的话,“这是你一个大家闺秀该说的话吗?是谁教的你,在外人面前诋毁你四哥的名声!” 秦夫人这话,让一向娇生惯养的秦书瑶红了眼眶。脸色比她还难看的,还有一个楚玉,她知道,廖勇和赵志军几乎是在督军府里长大的。有心人都知道,秦夫人口中的外人,只有可能是她。 楚玉一直想不明白,她自小就算是秦府的常客,以前的秦夫人对她也是和蔼可亲的。但自从老帅出事,秦慕阳当家以后,她再登门时,总觉得秦夫人看自己的眼神就变了。有些冷淡,甚至偶尔还有一瞬间的怨恨。 她一直在想,是不是自己有些地方做得不好,但是任是她想破了脑袋,也没能再跨过自己与秦夫人之间的沟壑。 今天,又听到了这么一句话,更是让她难受得紧。她白着脸,上前一步,看了一眼自从进来,就没看过她一眼的秦慕阳,有些委屈地道:“天也不早了,我也就先回去了,正好能跟慕阳同路!” 秦慕阳却只冷淡的回了一句,“我跟你不同路。”说着扬声喊了一声赵志军,“送楚小姐回去!” 楚玉咬了咬唇,眼泪摇摇欲坠,却只能强忍着难受,扯起僵硬的笑跟众人道别,又委屈至极地看了一眼秦慕阳,转身走了。 秦书瑶看到秦慕阳对楚玉的态度,愤愤不平,却又不敢发作出来,只得满脸不快地回去琴房。 二姨太眼见着母子俩有话说的模样,也找借口准备离开,却被秦慕阳叫住了。 “姨娘留步,三姐怀孕,罗斌跟我提了几次,我准备过几天,就派人去阳之将人接回来,孩子就回金陵生,正好您在身边,三姐心里也踏实。” 二姨太一脸惊喜的连连点头,声音都有些哽咽了,激动的捏紧了绢帕,问道:“什么时候去,要不,让我跟着一起去吧,这一来一去的路程也挺远,我去照顾着,也放心些!” 秦慕阳看着她,想了想,点头道:“也好!” 二姨太满脸带笑的走了,秦慕阳扶秦夫人重新坐下,秦夫人就看着他,皱眉问道:“北边出什么事了?为什么着急要接你三姐回来?” 秦慕阳皱着眉,微顿了一下,低声回答:“日本人在东北频频挑衅,顾之礼主战,顾大同主和,再加上日本人频繁的跟楚文甫接触” 说到这里,秦慕阳停了一下,认真的看着秦夫人,语气郑重的说道:“母亲,等两位姐姐回来,我就安排你们一起去美国,那边环境好一些,你们过去了,我也放心!” 秦夫人脸色变了变,拉住了秦慕阳的手,问道:“事情已经这么严重了吗?有什么事,你可千万别瞒着我!” “好!不瞒您!”秦慕阳回握着母亲的手,露出了温和的微笑,“这些,都是要等婚礼过后再办的事,我先跟您说一声,您好有个准备。” 秦夫人心事重重地点点头,秦慕阳轻笑一声,拉了拉她的手,安慰她:“妈,没有多大的事,您放心!” “好!”秦夫人按下内心的不安,正色说道:“眼看就要过年了,你的婚礼,要不就过完年再办吧,妈替你去说。” 秦慕阳却摇了摇头道:“不,婚礼要越快越好,军饷的事不能再拖了,就这个月随便挑一天吧!” “这”秦夫人为难地皱着眉,“怎么样,也是你的终身大事,怎么能随便挑一天呢?再说,楚家也不会同意。” 秦慕阳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他巴不得赶快将女儿嫁过来呢,我看了,这个月二十五号就是个好日子,他不是自诩新派人物吗?圣诞节,正好和他的意,还要麻烦您去楚家说一说,就订那天吧,婚礼完了,就让人去接三姐她们回来。” 秦夫人看着他的样子,满心的无奈与心疼,眼泪就要掉下来,又连忙拿绢帕沾了沾眼睛,秦慕阳苦笑了一声,“妈,您别这样?” “好好好!”秦夫人连连点头,又推了秦慕阳把,“你快忙你的事去,晚上早点睡,别熬夜!” 秦慕阳这才又站起来,重新将皮手套戴上,走到了门口,又停住了,想了一下,转头看着秦夫人,慢慢说道。 “那个锦心住在乌衣巷。” 秦夫人猛地听他这么一说,眼泪就掉下来,眼泪涟涟地连连地点头,满脸都是欣慰的笑意。 “好好好!那妈就放心了!” 阴沉了一天的金陵城,到了傍晚时竟晚霞漫天,橘红的霞光照在雪白的积雪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秦慕阳推门进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美景。一枝白梅从大开的窗户里伸进来,杨锦心散着头发,一身青衣白裙坐在窗口,双手托腮撑在窗台上,微仰着头,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暖暖的阳光,给她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的光圈,宁静安详的仿佛仙子一般。 秦慕阳突然生出了一种安心的感觉,那种心脏稳稳地落在胸腔的感觉,舒服得无以名状。 有风从窗外吹进来,给温暖如春的房间,增添了些许凉意。秦慕阳不忍打破这一室的温馨,却依然放轻了脚步走进去,取下了架子上的绛红锦袍,轻轻给她披上。 杨锦心仍旧没动,秦慕阳将锦袍拉好,又自己拖了圆凳过来,挨着她坐下,顺着她的视线望向窗外。原来她竟在看着一对出来觅食的麻雀,时而在枝头嬉戏,腾起细细的积雪簌簌落下。 她看得认真,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秦慕阳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别有深意地多看了两眼那两只鸟。 他坐直了身体,从军装口袋里摸出一只丝绒锦盒出来,看着盒子,心里竟有些小小的激动。 伸手将她拉过来,“锦心!”秦慕阳轻轻唤着,总算拉回了她黏在窗外的视线。 他看着她的眼,慢慢说道:“锦心,我我要结婚了!” 杨锦心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轻轻应了他一声,“哦!” 秦慕阳心脏突的一跳,又仿佛自嘲一般地浅浅一笑,将紧紧捏在手里的丝绒盒子递到了她面前。 “打开看看?” 杨锦心看着眼前这只小巧的盒子,水眸闪了闪,仍是接了过来,打开来,果然不出她所料。 里面一只钻戒,晶亮的钻石闪着冷冷的光。 “喜不喜欢?”秦慕阳温和的笑着,退去冷气的他,也是个阳光的男子。 “你好好收着,算是提前给你的结婚礼物,等到我们结婚的时候,记得拿这个向我换个大的。” 还不等杨锦心说什么,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廖勇的声音接着传进来,“四少,急报!” 秦慕阳只得恋恋不舍地站起身来,走到门边又转头过来看她,只见她又恢复了之前的姿势,呆呆地望着窗外。 而那只锦盒,被孤零零地遗留在窗台上!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十八章 自那天送了戒指以后,秦慕阳一连几天都没来乌衣巷。杨锦欢开始每天早出晚归,看到杨锦心还是时不时会冷嘲热讽一番,杨锦心不知怎么向她解释自己去而复返的事,杨锦欢也没问过这些事情。杨锦心之前生病,她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关切之类的感情来。 姐妹俩的感情,在民国二十一年的春节到来之前,降到了冰点 十二月间,寒冬已至。 杨锦心这几天的心情好了许多,下楼来吃了早饭,吃完饭也没有立刻就回楼上去,而是捧着一本书,在客厅的浅绿色沙发上坐下来。刘嫂看她精神尚好,自是高兴非常,乐颠颠地取了褐色毛毯给她盖在腿上,又给她垫高了垫子,让她舒舒服服地半坐半偎在沙发上。 还没看了几页书,新来的侍从官小李就从外面提着一只金丝鸟笼进来,两只麻雀叽叽喳喳的在笼子里上蹿下跳。 刘嫂端着一杯热可可出来,刚好碰见这一幕,连忙将杯子放到茶几上,就开始数落小李。 “你这死孩子,弄两只麻雀来做什么?这叽叽喳喳的吵着小姐。” 小李也是一脸的郁闷,“这是四少吩咐送来给小姐的,我也纳闷呢,这见过送鹦鹉送八哥的,还头一次见送麻雀的。” 这话一出,两人都一脸懵懂地看向了杨锦心,杨锦心翻书的手顿了一下,头都没抬地冷冷一笑道:“这好好的鸟儿,偏偏要整成金丝雀!” 刘嫂和小李都不约而同地变了变脸,还没等他们再说什么,杨锦心清冷的声音又传来。 “拿出去放了吧,把鸟送到我这儿来,我岂不也成了跟他一样的人?” 下午天气晴朗,暖洋洋的太阳探出头来,杨锦心跟着刘嫂在花园里采梅枝上的雪。小李支了梯子,不准杨锦心爬上去,她只得和刘嫂一起站在树下抬头看他,小李一碰到树枝,积雪就簌簌地落了她们满脸满身的雪。 杨锦心看着刘嫂狼狈的样子,银铃般的笑声传出很远,这还是刘嫂自见到她来,第一次见她这么开心的笑,心里除了满足还有满满的疼惜,只想着她能一直这么笑下去就好了。 就在三人笑得正开心的时候,一阵汽车声传来,小李站得高,远远就看见了挂着督军府车牌的汽车,连忙利落地下了树,嘴里说着:“是府邸的车,可能是四少回来了!”话落,就飞快地朝大门口跑去。 此话一出,杨锦心就没了笑脸,刘嫂的笑僵了僵,慌忙去拍她身上的雪,嘴里说着:“这让四少看见了,可如何是好!” 杨锦心朝她露出一丝清浅的笑,也慢慢往外走,走到石子小径尽头,就见一位内穿褐紫色锦缎旗袍,外罩黑色貂绒披肩的夫人站在廊下,见到她走过来,一脸温和慈爱的笑,轻轻叫了一声。 “锦心!” 正式杨锦心有过一面之缘的,秦慕阳的母亲。 杨锦心微微低着头安静地站在玄关处,秦夫人慢慢在客厅里四处打量着小楼里的陈设,刘嫂端了茶出来,想要暗示杨锦心为秦夫人斟茶,无奈杨锦心只一味地看着地板,不知在想些什么,并没看到自己焦急的眼神。 “这房子还算精致,就是小了点。”秦夫人柔和的声音响起,看着杨锦心乖巧地站在一边,亲自上前去拉她的手,杨锦心微微缩了一下,还是顺从地跟着她在沙发上坐下来。秦夫人拉着她坐下来,这才认真地打量她。 尽管之前见过杨锦心一面,但是这次,杨锦心还是跟她想象中的锦衣华服不一样。她一身淡蓝色短袄,没有华丽的装饰,下身是简单的黑裙长及脚背,就是一身简单的学生打扮,脚下常见的棉布鞋,沾了少许泥土。她头发很长,也只是简单的梳到脑后编了松松的辫子。 这会儿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秦夫人才认真地看了她的容貌,皮肤白嫩,小巧的瓜子脸,眼睛生得极为漂亮,目光清澈毫无娇柔做作之态,整个人得体大方,确实清丽可人。 秦夫人在心里暗暗点了点头,接过刘嫂端过来的茶,轻轻抿了一口,缓缓问道:“我也一直没问,你多大了?” 杨锦心水盈盈的眸子落落大方地看过来,“十七了。” “哦!”秦夫人点点头,微微一笑道,“比慕阳小了八岁,不过,年纪正好合适。” 杨锦心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她猜不到秦夫人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就见秦夫人又坐直了身体,一幅马上要言归正传的架势,果然,她又温和的笑了笑,才温声细语地开了口。 “我一向都不太管慕阳的私生活,前几天,他才跟我说你住在这里,其实本该早一点来看你的,可是我身体不太好,拖来拖去,就选了出了太阳的今天过来。” 杨锦心也露出一抹浅浅的笑,道:“夫人客气了,锦心不敢当。” 秦夫人却只看着她微微一笑,也不再说话,却从手袋里拿出一只朱红色的丝绒锦盒,打开来,里面躺着一串碧绿的手串,一颗一颗小指头般大小的明珠,泛着青润的光泽,一看就价值不菲。 就见秦夫人拿起那手串,拉起她的手,轻轻给她戴在手腕上,霎时传来一股沁凉感。杨锦心愣了一下,急忙想要将手串褪下来。 “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你安心收着!”秦夫人按住了她的手,“这个,算是我这个做婆婆的给你的见面礼。” 秦夫人握住杨锦心的手,看着她红白交加的脸色,脸上露出一抹疼惜,声音充满着慈爱,说道:“我听说了一些你的事,也知道慕阳做了一些不好的事,但是,我的孩子我清楚,你既是他认定的人,就理所应当是我的儿媳妇。锦心啊,我知道你心里怨着他,甚至恨着他,你能不能看在我这个老太婆的面子上,用你的心去看看他,好好看看慕阳对你的心。” 杨锦心猛地收回了被她握着的手,死沉沉的心又翻江倒海起来,杨锦心红着眼眶白着脸,偏头不再看她。 秦夫人见她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道:“我知道,现在很难让你敞开心扉,慕阳马上就要结婚了,就这点来说,也是他配不上你。所以,锦心啊,我今天,就是来向你表明我秦家的态度,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秦家的儿媳妇,你放心,在适当的时候,我秦家一定会给你一个正大光明的名分!” 天色渐渐暗下来,杨锦欢喝得半醉回了乌衣巷,一回来就招呼刘嫂往她房间送大烟,杨锦心心力交瘁痛苦得早已没有了眼泪,没吃晚饭就直接回了房。 房间的梳妆台上,放着一本厚厚的日语小说,杨锦心坐在梳妆台前,轻轻抚着那上面那个刻在她骨子里的日语名字,她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默念着。 外面响了两声敲门声,接着门从外面轻轻推开来,杨锦心的背脊僵了僵,飞快地合上书放进了抽屉里。还没等背后的人走得太近,就摸出了秦夫人送来的那只锦盒,转身过去。 明亮的灯光下,秦慕阳看到的是她略略失措的表情,目光闪烁着,有些紧张,有些可怜的看着他。 “刘嫂说你晚饭没吃,饿不饿” 此时的秦慕阳眼光柔和,他伸出手,带着薄茧的指尖,抚摸着杨锦心没什么温度的脸颊,眉头皱了皱,轻轻问道:“怎么这么冷?” 杨锦心往后仰了仰身体,避开了他的手指,将手里的锦盒递给他。 “这是什么?”她的动作,让秦慕阳有着小小的不快。 “今天下午,秦夫人送来的,麻烦你还给她。”杨锦心将锦盒塞进他手里说道。 秦慕阳不解地打开盒子,看到手串的那一瞬,脸上止不住露出惊喜的笑,又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杨锦心,惊喜变成了无奈。重新将锦盒塞回杨锦心手上,温声道:“这是母亲给你的,你就好好收着,这种东西秦家多的是,没什么特别的,估计是她随便找了这么一串珠子,没什么贵重的,你收着吧!” 说完,秦慕阳去架子上取了棉袍过来,给杨锦心披上,“你身体不好,在屋里也要多穿点。” 他这么一接近,淡淡的酒味窜进鼻孔,杨锦心微微往后一仰,又被秦慕阳拉回来。 “躲什么!” “你喝酒了?” 杨锦心说着就站起身来,准备离他远一点,却不想被他手上一个用力,反而跌进了他怀里。杨锦心止不住颤抖了一下,白着脸就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秦慕阳越发收紧了手臂,无法自拔地在脑海中浮现起那一夜的情景,如水的青丝铺在身下,她的身躯似水一般的柔顺,他清晰地回忆起每一个细节。 娇躯在怀,秦慕阳止不住一阵沸腾,他慢慢地低下头去,吻上了她的唇,杨锦心僵着身体,被他上移的手捧住了头,动弹不得。感觉他的舌尖从她唇瓣扫过,依然炽烈霸道,心底涌起浓浓的厌恶感,他曾经也是这样吻着她的姐姐 想到这里,杨锦心再也忍不住内心的罪恶感,双手抵着他的胸膛,奋力将他和自己分离开来。秦慕阳被她从中拉出来,黑眸沾染着冷意,杨锦心眼中一晃而过的厌恶,却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内心强烈的征服因子暴走,他手上一个用力,将她打横抱起来。感觉到后背碰到了软软的被面,杨锦心的心冰冷地沉入谷底,任命地闭上了眼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十九章 民国二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金陵城里的索菲亚大教堂,早已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军警警戒起来。 总统办公室主任周林海和秦府侍从室主任赵志军,一起站在教堂门口迎接南方军政和社会各界的高管名流。 一名秦府侍从官匆匆走到赵志军身后,耳语一番之后,赵志军脸上,那标准的笑容僵了一下,他朝周林海点点头,偏头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赶紧去乌衣巷找廖副官,告诉他,各国大使就要来了,不能再拖了。” 侍从官连忙应声就要走,赵志军转头就看见,远远的朝这边跑来另一名秦府的侍从官,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又连忙喊住了刚走了两步的侍从官。 他低低的声音,满是止不住的笑意,“你告诉廖副官,我们等的人来了!” 乌衣巷,廖勇不停地在二楼的走廊上徘徊,侍从室的人,已经两次三番过来催了,他顾不上不合礼数,时不时的从那扇半掩的房门往里看。 卧室里,杨锦心半倚在床上,昨天半夜,她突然发起烧来,这事急坏了秦慕阳,生怕她又像之前一样,一病就拖个半个月。廖勇连夜从花径路请来了老中医,问了诊,开了方子,但是杨锦心死活喝不下药。 从三更半夜到太阳初升,秦慕阳一直不停地让人熬着药,自己坐在床边,任他如何诱哄劝慰,杨锦心就是不停地喝了吐,看到药碗就吐,吐得眼泪直流。 “锦心,你喝一口,就喝一口,好不好?”秦慕阳皱着眉头,又将她抱进怀里,刘嫂端着药碗远远站着。 满屋子都是浓浓的中药味,秦慕阳纯白的中衣上,也溅上了黑黑黄黄的药渍,他只一味地去低声哄着怀里的人,丝毫没有在意自己一身的狼狈。 廖勇心急如焚地又敲门进来,“四少,各国大使马上就要到了,您还没换衣服,时间真的来不及了!” 秦慕阳看也没看他一眼,又示意刘嫂将药碗端过来,靠在他怀里的杨锦心,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药碗又近在眼前,反射性地又用手一推,药汁就撒了出来,再次喂药失败。 廖勇双眼快要冒出火来,不管不顾地走近床边,忍不住放大了声音,朝着杨锦心喊到:“杨小姐,你就好好喝了药,放四少走吧,算我廖勇求你了!” 昏昏沉沉的杨锦心,根本没有听清楚他的话,她只一味地陷在自己淡薄的意识里,周身都是令她发呕的药味,她却被牢牢束缚着,怎么也逃脱不开。 秦慕阳总算将视线从杨锦心身上移开,却也只是不咸不淡地瞟了一眼廖勇,又将药碗递给刘嫂,淡淡地吩咐:“重新端一碗过来。” 廖勇急得出了一层薄汗,小李在这时候跑上来,“廖副官,侍从室的人来了!” 廖勇跺了一下脚,从来没有觉得红颜祸水过的他,这次也不禁恨恨地瞪了一眼杨锦心,转身往楼下去。 刘嫂又端了药碗上来,却见杨锦欢抱着胸倚在门上。她看着卧室里,秦慕阳和杨锦心的样子,眼里浮出浓浓的悲伤。 这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秦慕阳,她所知道的秦慕阳,是冰冷的,无情的,何时有过这样深情款款的眼神。她清晰地看着他眼里盛满了心疼c担忧,还有她一直想要,却怎么也得不到的爱恋。 没错,他的眼神里就写着爱恋! 杨锦欢苦涩一笑,笑自己何其可悲,笑锦心何其有幸。她接过了刘嫂手里的药碗,捏着帕子,走进卧室。 “让我来吧,你这样,她永远也喝不下。” 秦慕阳抬头看着她,面无表情地看了她几秒,轻轻点了头。 杨锦欢走到床边,接替秦慕阳坐在床头搂着杨锦心,就听她轻轻柔柔地唤着她。 “锦心,锦心,我是姐姐,你生了病,喝了药就好了!” 果然在她的呼唤下,杨锦心第一次睁开了眼,杨锦欢看着她,露出了温柔的笑,摊开手里的手帕,“你看,这是夫子庙的松子糖,喝了药,就给你吃一颗。” 杨锦心恢复了一些意识,她看着杨锦欢,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清浅却不失甜美的笑 廖勇听了侍从官传来的消息,心脏剧烈地颤抖起来,两三步就冲上了楼梯,正好碰见秦慕阳从房间里出来。 “四少来了,来了!”廖勇这个在战场上都不曾胆怯后退的军人,此时的声音都忍不住颤抖着。 秦慕阳的脸色也变了变,最后,整个人都显得肃穆起来。 他又回头看向躺在床上的杨锦心,她已经喝完药,杨锦欢正替她掖着被角,看到他看过来,直起身定定看着他道:“你赶紧走吧,我会好好照顾她。” 秦慕阳看着杨锦欢,前一秒还深情满满的黑眸,在一瞬间充满着冰冷的叫做警告的东西。 杨锦欢苦笑道:“你就放心吧,她好歹还是我的亲妹妹,我不会伤害她的。” 她看着他,内心充满着苦涩,她唯一的一次伤害妹妹,也都是因为他。 秦慕阳深黑的眸子看着她,没有一丝波澜,好半天,才淡淡道:“好好照顾她!” 看着迎亲车辆及时到达教堂时,赵志军才深深松了口气。 黑亮的劳斯莱斯稳稳停在广场上,车门打开,一身笔挺军装礼服的秦慕阳率先下车来。他面容冷俊,棱角分明的脸并没有多少笑容,军帽和肩章上明黄的穗子被风抚动,黑亮的军靴马刺锃亮,整个人坚毅挺拔,冷硬的气质让人转不开眼。 秦慕阳微弯了腰,将车里一身雪白婚纱的楚玉牵出来,轻薄的头纱下,是楚玉如花般娇艳的脸,她浅笑着透着一抹娇羞。 走进教堂,在众人的见证下交换了戒指,这就标志着这对金童玉女的结合,正式拉开了南方政府军政联姻的大幕。 教堂婚礼之后,便是由秦楚两家安排在金陵大饭店的晚宴。各国大使,高官名流纷纷前来参加,金碧辉煌的宴会厅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南方总统楚文甫,仅以长辈的名义上台发表了贺辞。 就在司仪准备宣布舞会开始的时候,秦慕阳却突然上了台,他这一举动,让人声鼎沸的大厅霎时安静下来。就听道,他清冷的声音透过扩音器,在大厅里流淌开来。 “今天,是我的大喜日子,父帅在世时,曾多次提过,南北同属华夏一家,他一直致力于缓和南北双方的关系。就在车祸发生的前一天,他还在向我念叨着,他即将到来的北边之行,那是父帅提出要进行洽谈南北停战协议之后的北边之行,也是南北分属之后,他首次即将出访北方政府,只可惜”秦慕阳说完这话停了一下,锐利的眸子快速从台下掠过,台下的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当然还有一瞬间变色的脸。 他接着说道:“在坐的各位都知道,我曾在慕尼黑的军校学习过,那里,曾经也涌现出一位优秀的华夏军人,我一直想要结识我这位学长。所以,在这之前,我以个人的名义,通过母校的老师,邀请他来参加我的婚礼。经过各方斟酌,我的这位学长也是力排众议,在百忙中抽出了宝贵的时间,来到金陵,这是我的荣幸!” “当然,他也仅仅是以私人的名义,以我学长的名义前来,绝不夹带其他任何因素。我希望,大家可以和我一起,欢迎他的到来,欢迎——顾之礼将军!” 秦慕阳说完,虽然,大家都早有预感,来的人跟北方有关系,但是听到顾之礼的名字,依然引起一片哗然。 他带头鼓起掌来,台下的楚文甫脸僵了一下,还是鼓起了掌,这一下,大厅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大家纷纷向后望去,就见一身黑色礼服的顾之礼在赵志军的带领下,缓缓走进大厅。 只见他三十岁上下,身材高大魁梧,标准的北方硬汉长相,头发向后梳起,露出方正的国字脸,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发出迫人的精光,格外出彩。 人群自动向两边移动,让开了中间的路,秦慕阳快速走下台来,在大厅中央与顾之礼相对而立。原本在南方男人中算得上强硬气质的秦慕阳,站在天生就属于硬汉的顾之礼面前,倒多了几分清秀。 两名同样高大的男人,相视一笑,同时伸手相握,碰拳撞肩,这是慕尼黑军校里同学战友相见,特定的见面礼节,表示团结一心。 “师兄,我带你去见我的岳父大人。”秦慕阳说着就将顾之礼引到了楚文甫面前。 顾之礼带着温和的笑,率先向楚文甫打起了招呼:“先生之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楚文甫自然也是哈哈一笑,自动握住了顾之礼的手,向左右围观的人群道:“想当年,我与老帅和大同兄一起致力与民主共和的时候,还见过翰林,那时他还是个刚出生的奶娃娃。” 说着又满面笑容地看着顾之礼,“你的字,还是老帅和我取的,大同兄曾说过,希望天下早日太平,子孙后代都能远离战场,安安稳稳做个读书人,个个官至翰林!” 顾之礼微微一笑道:“是啊,这些年,虽然我们分属不同的政营,但却一直在为之努力奋斗。翰林临行前,父亲还嘱咐我一定要代他向先生问好。” 两人的右手一直相握,笑语宴宴的样子,被各方记者精准地抓拍下。 后来,这次让人猝不及防的南北会面,被称为史上最伟大的的握手。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五十章 午夜十二点,督军府二楼的主卧室里,被一片大红覆盖,楚玉一身大红湘绣旗袍,心情复杂地坐在梳妆台前,她知道,顾之礼的突然出现,让父亲对慕阳起了疑心,这并不是她想看到的结果。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房门从外面打开来。楚玉转头见秦慕阳走进来,连忙起身去迎他,一股淡淡的酒气迎面而来。 秦慕阳看到她,眉头微微皱起,淡淡地问道:“怎么还没睡?” “我在等你啊!”楚玉回答,一边伸手去扶他。 秦慕阳不着痕迹地将她的手拂开,自己径直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深蓝色的长袍出来,又自顾自地解着身上军装的扣子。 楚玉见状,又连忙上前来,想要帮他解纽扣,秦慕阳微微一转身错开了她的手。 “你睡你的,不用管我。” 他这话让楚玉白了白脸,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你什么意思?” 秦慕阳手上不停,已经脱掉了军装,头也没抬地道:“我要出去一趟,你自己好好休息。” 楚玉有点瞠目结舌,一把扯住了他正要穿上身的长袍,“你怎么可以在今晚就抛下我走掉?” 秦慕阳不耐烦地拽了拽衣服,无奈她捏得死死的,干脆放弃了,又重新去衣柜拿了一套西装大衣出来。 楚玉又跑过来,扯住了他手上的衣服,娇俏的脸上带着薄怒,连声质问:“今天是什么日子?无论你有多重要的事,都应该放下来陪我!” “还有,你为什么要邀请顾之礼来参加我们的婚礼?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让我父亲很被动,你这样会让外人怎么想?翁婿政见不合?慕阳,你要赶紧去跟父亲道歉,还要马上跟顾之礼划清界限!” 秦慕阳不动也不做声,只冷冷地看着她,他深黑的眼瞳泛着近乎冻结的光,楚玉忍不住颤抖了一下,手就松开来。秦慕阳面无表情地拿回了衣服,自顾自地穿起来。 “慕阳。”楚玉软软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可怜,“今天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你就不能留下来吗?” 秦慕阳动作很快,已经穿好了衣服,他将大衣搭在手臂上,看了站在面前的楚玉一眼,淡淡地道:“这几天我都很忙,你不用等我了。” “你什么意思?”楚玉伸手扯住他的手,瞪大了眼睛,惊惧地望着他,“我们才刚结婚,你就撇下我不回家,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你让我这个堂堂的总统千金,刚结婚就独守空房,你让别人怎么想?你有没有为我想过。” 秦慕阳不耐烦地皱着眉,甩开了她的手,整个人都冷冽下来,“你现在是秦家的媳妇,不再是什么千金,你以为我娶你回来,就是让你来干涉我的生活,质问我的决定?楚玉,你乖乖地待在家,我会让你安安稳稳地当这个秦少夫人,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他冷清的声音,让楚玉红了眼眶,单薄的身体止不住颤抖着,她想象过很多自己和他婚后的生活,甜蜜争吵都想到过,唯独没想到过会是这样,他会在新婚之夜就抛下自己走了。 还没等楚玉反应过来,秦慕阳与她擦肩而过,拉开门就走了,再没与她说上半句话。 今夜没有下雪,寒风呼啸而过,刺骨的寒意也让人忍不住缩起了脖子。 廖勇等在大厅里,等到秦慕阳下楼来,连忙接过他手里的大衣,伺候他穿好,跟着秦慕阳就往外走。 “四少现在是要去见顾之礼吗?还是”廖勇跟在秦慕阳身后,压低声音问道。 秦慕阳脚步不停,只沉声问道:“我让你去安排的事,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四少放心,一切安排妥当,明天顾之礼就从饭店搬过来。只是”廖勇说到这里,迟疑了一下,“您真的决定了吗?” 秦慕阳微顿了一下,只暗暗叹了口气,便不再说话。二人这也走到了车前,廖勇打开了车门,秦慕阳进到车里,右手支在膝盖上,捏了捏高挺的鼻梁,从内心发出的一种无力感侵袭而来。 “去乌衣巷吧!” 廖勇上了车,等了半刻钟,才听到秦慕阳轻浅的声音,低到几乎就听不见了。 汽车在乌衣巷的大门口停下来,小李实在没想到,秦慕阳在今晚还会来这边,慌忙跑过来开门。 “她怎么样了?”秦慕阳下车就问了这个问题。 小李自然知道他问的是谁,连忙跟在身后低声回答道:“杨小姐好多了,下午醒过来,精神也挺好,百合小姐亲自下了厨,杨小姐不仅吃了东西,还喝了药,吃过晚饭就睡了,刘嫂上去看过,已经退了烧,挺好的。” 秦慕阳悬了一整天的心,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才安定下来。飞快地上了楼,他站在门口,脱掉大衣,摘掉手套,又搓了搓手,确认自己身上的寒气散了,才推门进去。 卧室里仅留着一只壁灯,发出暖暖的幽黄的光。秦慕阳放轻了脚步,走到了床边,杨锦心面向右手边,身体微微卷曲着缩在床沿上,宽大的铁床上,她瘦瘦小小地蜷在一角,乌黑的青丝散在枕衾间,看上去,就像是无家可归的孩子一般,让人止不住从内心衍生出一种怜惜。 他就一直坐在床边看着她,胸腔被填得满满的,修长的手指不自觉地就伸了出去,爱怜的从杨锦心细腻的面颊上滑过。他略微冰凉的手指,让睡梦中的杨锦心反射性缩了一下。他的手指着魔似的停不下来,沿着少女美好的面部曲线轻轻勾勒着。 像是美梦突然被打扰,杨锦心柳眉皱起,轻轻晃动了两下脑袋,半张脸都埋进了枕头里,她继续睡得香甜没有醒来。 秦慕阳突然就起了逗弄的心思,周身的冷气褪去,面上含笑,冷冽的气质被一种温和的气息所替代。 他将她从枕头里抱出来,让她四肢舒展睡得舒服一些,却不想,杨锦心卷翘的长睫颤动了几下,慢慢睁开了眼。 刚从睡梦中醒来的少女,慵懒得像一只猫,她迷蒙的双眼弥漫着深重的水汽,懵懂中带着摄人心魄的清澈,看得秦慕阳内心猛地一颤,由下而上生出一簇火苗来。 “你怎么在这里?” 清软的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杨锦心揉了揉眼,对他突然出现在床头有些意外。 昏暗的灯光下,是秦慕阳被染红的黑眸,他没有说话,只站起身来,快速地扯掉了自己的衣服。 杨锦心彻底地醒过来,见他这个样子,脸色沉了沉,显出一顾厌恶来,虽然知道不起作用,整个人仍然往后缩了缩。 下一刻,就被秦慕阳捞进了怀里,他由上而下,将她困在胸膛与床中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你搅了我的洞房花烛夜,理应赔给我!” 杨锦心无力地闭了闭眼,淡淡说道:“我生病了。” “没关系,我不嫌弃。”秦慕阳轻轻说着,轻轻覆下了身体。 杨锦心只觉得刺骨的冰冷从脚趾往上,快速漫延了全身,她无力地偏头看向窗外,一轮浅浅的弯月,奇迹般地从半开的窗帘里探出头来,冷冷地俯视众生。 翌日,早晨七点钟,天还蒙蒙亮,督军府的餐桌上,就按时坐齐了人。 秦书瑶灵动的美目,在秦慕阳和楚玉身上骨碌碌地转了一圈,嬉笑着看着楚玉道:“嫂子,你也起这么早啊,不多睡会儿?” 楚玉的脸僵了僵,红唇微微开合了几次,没说出话来,反而是主位上的秦夫人,瞪了一眼秦书瑶,冷声道:“食不言寝不语!” 秦书瑶撇撇嘴,咬着筷子不敢再说话,楚玉苦笑着,连拿起刀叉的力气都没有。却不想,一直坐在旁边剥着鸡蛋的秦慕阳,就在这时将剥好的鸡蛋,放进了她的盘子里。 楚玉有些受宠若惊地看着秦慕阳,后者仍是面无表情的脸,并没觉得他做了多让她心潮澎湃的事。 “慕阳。”楚玉轻唤一声,心里委屈得厉害,说不出后面的话。 楚玉一直就看不透秦慕阳,原本想着,结了婚她就有时间好好的去了解他,却不想,他在新婚夜就撇下了自己,说他在外面过夜,他却偏偏又在凌晨回来了。 秦慕阳抬眼看着她,没有温度的浅浅一笑,“吃吧!” 秦夫人端起牛奶杯,双眼不着痕迹地从秦慕阳和楚玉身上滑过,心里在这一瞬间空荡荡一片。 餐厅里安静下来,只偶尔听见餐具碰撞的声音,秦慕阳率先放下了餐具,一边慢条斯理地拿起餐巾擦嘴,一边缓缓说道。 “今天上午,顾之礼会从饭店搬过来,他还要在金陵待三天,这三天,他会住在后面的听雨楼。” 随着他嘴里说出顾之礼的名字,楚玉手中的叉子“啪”的一声落在餐桌上,秦夫人皱眉看着她白着的脸,冷声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坐在她对面的秦书瑶朝她挤挤眼,埋头下去,继续跟盘子里的面包作战。 秦夫人也放下了餐具,看向二姨太温声道:“那里好久都没人住了,你赶紧让人去收拾一下,别在顾公子面前失了礼。” 楚玉看了一眼秦夫人,咬咬唇,一把扯住即将离座的秦慕阳,急切地问道:“顾之礼为什么要住在家里来?我跟你说的你都忘了?” 还不待秦慕阳说什么,就听秦夫人“啪”的一声,将餐叉拍在餐桌上。 “是谁教的你要质疑丈夫的决定,我们秦家的媳妇,要以夫为天,不管丈夫说什么,你就只管听着就好,我这个做妈的,都还没说什么,你有什么立场说话!” 这话说得极重,楚玉咬着唇,好不容易才将泪水逼回去,吸着鼻子,泪光闪闪的看着秦夫人,哽咽道:“妈,我只是担心慕阳走错了路。” 秦夫人重重地冷哼一声,道:“你没来秦家的二十五年,慕阳也从未走错过,连弯路都没走过。” 楚玉又转头,委屈地看着秦慕阳,却见他甩掉了自己的手,声音毫无起伏地道:“吃完了就回房去。” 看着他冷漠的脸,楚玉再也忍不住,眼泪争先恐后地掉下来,她猛地撞开秦慕阳,飞快地冲上了楼。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五十一章 楚玉冲进卧室,扑倒在床上,哭得不能自已,这跟她想象中的婚姻生活一点都不一样。她的丈夫应该对自己温声细语,千依百顺;她的婆婆也应对自己亲切慈爱,但是,她不过才过门一天,就接二连三地被呵斥。 她是家中幺女,从小娇生惯养,连父亲都从未对她说过重话。楚玉越想越委屈,只觉得在秦家,再也待不下去了。 二姨太敲门进来的时候,就见楚玉换掉了象征新媳妇的大红掐金线旗袍,穿了一件紫色连衣裙,她正要将手上的米色羊绒大衣穿上,见到二姨太进来,停了一下,眼泪就又掉下来。 “哎哟,哎哟,这是做什么?”二姨太看了眼她脚边放着的行李箱,连忙惊叫着走上前,“少奶奶这是干什么?” 一边说着,一边提开了行李箱,拉着楚玉就在沙发上坐下来,“这可使不得,昨天才进的门,你这是闹的哪出啊!” 楚玉哭得梨花带雨,红着眼看着二姨太,“姨娘您别管我,我这就回总统府去。” “说什么胡话呢!”二姨太皱眉打断了她的话,拿着手绢擦了擦她脸颊上的泪水,“你看看,这好好的一个美人,生生哭成个泪人,让人看了心疼。” 二姨太拉着她的手,温声问道:“不过就是让婆婆说了两句,你就不跟慕阳过日子了?” 楚玉看着二姨太,兔子一般的眼眶,看上去有些楚楚可怜,咬着唇不说话。 二姨太轻笑一声道:“傻姑娘,虽说夫人的话确实有些过分了,但那其实也是为你好呀,现在这个家,虽说有个夫人,但是真正做主的那还是四少爷,是你丈夫。”二姨太看着一直看着自己,基本忘记掉泪的楚玉,接着说道。 “也亏得夫人掐了你的话头,我们四少爷是出了名的脾气不好,你不管不顾地当着那么多人顶撞他,让他下不来台,就算他现在疼你爱你,不跟你计较,那不也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是不?你们还有一辈子要过呢,现在就闹僵了,说句不中听的,你想把他推到外面去啊?” 楚玉吸着鼻子,哽咽道:“我才不过说了一句话,哪里有顶撞他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二姨太一脸温和无害的笑,压低声音道,“这天下当妈的,都觉得自己孩子最好,更何况咱们家那个夫人,出了名的护犊子,平日里连五小姐都别想说半句四少爷的不是,我们都习惯了。” 二姨太看着还想要辩驳的楚玉,又急忙截了她的话头,“你就听姨娘一次,咱不跟他们计较,好歹四少爷的心还在你这儿呢,我可看见他给你剥鸡蛋了,这可是夫人都从未享受过的待遇。你就把心放的开开的,开开心心当你的新嫁娘,把丈夫的心,把的牢牢的,这才是重点。” 二姨太说完,站起来将她装好的行李箱又打开来,一边重新将衣服拿出来,一边说道:“以后这种事就别再做了,平白让人看笑话。” 楚玉看着走走停停的二姨太,闷闷地说不出话来,她心里明白,这个看似来劝自己的二姨太,压根就没向着自己,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她也确实是舍不得离开秦慕阳,那个让她爱了快二十年的男人。 二姨太替她整理好东西,就出去了,剩下楚玉呆呆坐在沙发上,一肚子委屈说不出,只得狠狠地锤了一阵沙发背罢了。 楚玉呆坐在沙发上,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直到秦书瑶来拉她去花房剪花,她还红肿着眼,怎么也不肯出门,秦书瑶看她的样子,也只是无奈地叹着气,独自一人往花园去了。 督军府的花房,有专人打理,一年四季温暖如春花开不败,秦书瑶原本想着带楚玉来散散心,哪想她不肯来,现在她就想着剪几枝花回去给楚玉插瓶。 在花房里转了一圈,秦书瑶选了玫瑰c百合和玉簪,那娇贵的蝴蝶兰好看是好看,她却没敢动。 抱着花放在圆桌上,秦书瑶开始修剪花枝,一只花篮没插完,就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江南就是不一样,冬天也能见到这么多花。” 秦书瑶转头去看,一双锐利的眸子就撞进眼里,让她心里不由得一抖。 “你怎么在这里?” 来人轻轻一笑,双手背在背后,慢踱着步,“四少说,我可以在这府里四处转转,怎么,这里不准来么?” 秦书瑶当然认出了他就是顾之礼,刚刚也不过是脱口而出罢了,毕竟是自家哥哥请来的客人,秦书瑶站起身来,向他浅浅鞠了躬,道:“来者是客,顾先生自然是可以到处转转的,书瑶无心之语还请见谅。” 她落落大方的姿态,让顾之礼暗暗点了头,他面含浅笑地走到桌子旁,拿起一只百合伸到秦书瑶面前比划了一下,淡淡道:“这花没有你好看。” 秦书瑶皱了皱眉,顾之礼这话让她觉得有些无礼,脸上的笑容也收敛起来,自顾自地低头将花收好,抱在了怀里。 “怎么?我不过说了句实话,这也得罪了五小姐?”顾之礼说着,伸手拦住了她。 “你”秦书瑶柳眉皱得更紧,又不好发作,只得又道,“顾先生严重了,我只是不想在这里插花罢了。” 顾之礼“哦”了一声,恍然大悟的模样,脸上的笑更深了一些,琥珀色的双瞳发出了热烈的光,“原来如此,不过,我倒是挺喜欢你坐在这里插花的模样,将来我也给你建这么一座花房,只准你一个人进去插花,好不好?” 秦书瑶听了这话,“刷”的一下白了脸,怀里的花尽数掉落在地。 “你什么意思!” 顾之礼剑眉轻挑,语气依旧平淡无波地道。 “就是,我要向你哥哥提亲的意思。” “我不同意!” 秦书瑶柳眉倒竖,恨恨瞪了他一眼,提着裙子就跑出了花房。顾之礼也不在意,只蹲下来捡起一枝玫瑰在手里把玩着,漫不经心地说道。 “这么漂亮的花儿,真是可惜了!” 乌衣巷里,又生了一场小病的杨锦心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她讨厌自己这种不健康的状态,整日病殃殃的好似林妹妹。 在这个没有污染的年代,就连不见阳光的天空,也是澄澈的天青色。 杨锦心站在客厅的大落地窗前,微微仰着头,看着明净的天空,整个人恍恍惚惚的都看得痴了。 一条暗红流苏披肩披上肩头,让杨锦心从迷茫中回过神来,她偏头就看见了杨锦欢明丽的笑脸。 杨锦欢依旧是娇媚如丝的眼波,“你才刚好了一点,可别又着凉了。” 杨锦心已经好久没有在姐姐脸上看见这种神色了,只觉得看着她的笑脸,就好似一缕灿烂的阳光照进心头,连带着连日来,集散在心头的雾霾,都被驱散开来。 她的脸上就不由得浮现出了笑意,“我已经好了,你放心!” 杨锦欢却仍然替她紧了紧披肩,柔声道:“我看你也在家闷了好多天了,要不,我们今天出去逛逛吧,听说百货公司新到了好多西洋货,还有啊,你看你翻来覆去就那几件衣服,姐姐带你去做几身旗袍!” 杨锦心看着她兴致勃勃的样子,轻轻点了头。 大街上熙熙攘攘人声鼎沸,中间夹杂着报童叫卖的声音。 汽车在街口停下来,杨锦欢拉着杨锦心从车上下来,走进小巷,在一家毫不起眼的小店门前停下来。 小店是灰砖砌成的门面,墙面已有些斑驳的印记,杨锦心抬头看了看门上挂着的原色门匾“姚记”,再简单不过的店名了。 杨锦欢拉着杨锦心就进了小店,没想到,小店外面看似不大,里面却很敞亮,小伙计见着杨锦欢就迎上了。 “百合小姐来了,您可是好长时间不来了。” 杨锦欢微微一笑,“我今天带我妹妹来做衣服,老板在吗?” “在的,在的!”小伙计一边应着,一边就将她们引到了后面朱漆红的柜台前。 杨锦欢丢下杨锦心就在店里四下打转,很快就选出几件旗袍来,递给她。 “你去试试这几件,看看颜色喜不喜欢,看中了再让老板量身。” 杨锦心顿了一下,还是拿着旗袍就走进了试衣间。她在里面站了好一会儿,才动手将旗袍穿上,鼓起勇气走了出来。 织锦的旗袍,浅紫色染得很漂亮,上面点缀着深紫色的水滴纹,立领上还用米白色的丝线绣着一朵一朵的白梅,清新淡雅的模样,面料华贵。 杨锦欢啧啧称叹,“穿旗袍多好看,以后就要多穿。”说着,又扯了扯杨锦心空档荡的腰部,“这个哪里都好看,只是腰身大了点。” “老板,这个花色的我们要了啊。”杨锦欢招呼了一声老板,又拿了另一件拉了杨锦心和她一起进了试衣间,“走吧,我们一起试。” 两人刚进了试衣间,就听到老板的声音,“霍少爷,荣小姐你们来了!” “老板,我订的旗袍做好了吗?我订婚要穿的。”是荣月的声音。 “好了好了,我去给您拿。”老板的声音没了,大概是去找衣服了。 杨锦心只觉得突然一股冷风吹进来,吹进了骨子里,冷得她发颤。 “哎哎,你等一下,我还要试一下呢!” “不是量身定做的吗?有什么好试的。”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传来。 杨锦心的手指微颤着,连盘扣都不能扣上,荣月终究没进来试衣服,杨锦心用尽了身上最后一丝力气,推开了试衣间的门。 从试衣间到外间隔着一道布帘,杨锦欢等在这里,看她出来,一把就扯住了她的手,杨锦心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硬生生拽脱了手。 她固执地向前走去,哆哆嗦嗦地掀起一角,一身深蓝长衫的霍冬来,就撞进眼里。 他比之前更瘦了,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没有了神采,他一动不动地现在那里,眉头紧锁,一脸的不耐。 她的冬来,从来都是神采飞扬的男子,何曾有过这样的模样,杨锦心死死捂住嘴,眼泪就掉下来。 外面的霍冬来像是感应到什么,偏头向这边看过来,杨锦心脚下一乱,往后退去,靠在了杨锦欢的身上。 外面的人很快就离去了,杨锦欢这才搀着浑身发软的杨锦心从里面出来。 “老板,这些衣服,通通改小三寸。”杨锦欢看了一眼魂不守舍的杨锦心,又跟老板说道,“老板,我们也没什么事,你就马上给我们改两件,我们带走,也借你的地方歇歇脚。” “好好好!”老板连连应着,吩咐小伙计招呼她们往后面去。 杨锦心一直恍惚地望着门外,心已经不在了。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小店后院,杨锦欢看着魂不守舍的杨锦心,心里有些难受,他们曾是多好的一对啊!奈何,终究都逃不过命数,自己仰望着慕阳,慕阳只看得到锦心,锦心苦恋着冬来,而冬来 他们就沦陷在这个怪圈里,逃不出所有的束缚。 杨锦欢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妹妹,而杨锦心早已没了眼泪,她看上去异常平静,即使她已经知道了霍冬来要订婚的消息。 没有下雪的江南冬天,空气清冷,水汽极重,她们坐的屋子里燃着碳盆,玻璃窗上就凝结了一层厚厚的水雾,模模糊糊,浑浊不清。 “百合小姐”老板喊了一声,接着,有些凌乱的脚步声传来。 门帘被掀起,老板先进来,局促的脸上带着紧张的恭敬,“百合小姐有有人找!” 话音刚落,一身戎装的秦慕阳果然走了进来,他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光线,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径直走到杨锦心面前,温声道:“我来接你回去。” 杨锦欢僵着脸,手里的绢帕捏得死紧,无论什么时候,他的眼里都只看得到锦心,哪怕自己和她站成一排,挨得如此近,他的视线也从来落不到自己身上。 她的心又止不住一阵抽疼。 秦慕阳牵着杨锦心从姚记出来,上了他的车,杨锦欢上了来时的车,没有和他们坐在一起。杨锦心坐在车里,侧脸看着窗外,十指绞紧两手交握放在身前,她只默默坐着没有说话。 秦慕阳就坐在她身边,他轻轻用手指梳理着她鬓边的发丝,一边柔声问她:“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杨锦心慢慢回过头,与秦慕阳带笑的黑瞳默然对视了几秒,有转过头去看着窗外。半晌才轻轻说道:“我想回去了。” “你不是新买了衣服么?没有鞋子怎么行,也难得我有时间陪你。” 杨锦心却脱力般倚在了靠背上,声音几乎低不可闻,“我累了,回吧!” 冬天的白日总是特别短,一行人回到乌衣巷时,天色已近黄昏。 从温暖的车里猛地一出来,杨锦心不竟打了个冷颤,秦慕阳扯开大氅将她裹进了怀里。杨锦欢似是烟瘾又已发作,迫不及待地超过两人率冲进了门,杨锦心看着踉跄奔跑着的姐姐,眼里满是涩涩的疼痛,早已没有了眼泪。 进到客厅,刘嫂看到秦慕阳很是高兴,“四少来了,正好,我下午煨着的鸽子汤差不多了,您跟小姐先喝点,晚饭马上就好了。” 杨锦心从秦慕阳怀里挣脱出来,沉默着就往楼上去,被撇下的秦慕阳只觉得心里空空荡荡的一片。 “锦心!” 秦慕阳温和的声音让杨锦心在楼梯上停下来,她站在楼梯上侧身看过来,不言不语,清澈的眼睛平静无波的样子。 “这几天,我可能没有时间过来了,你要好好养好身体,等我忙完,就来看你。” 杨锦心听他说完,不咸不淡地应了一个“好”,又转身往楼上去。 “四少。”刘嫂看着紧锁着眉头的秦慕阳,踌躇着叫了他一声,“小姐这几天身体不好,您多担待。” 秦慕阳露出一抹苦笑,看向刘嫂时,又变成了那个冰冷的秦四少,沉声道:“你好好照顾她。” “是!” 回到督军府,二姨太正带着佣人忙里忙外的准备晚餐,秦书瑶坐在沙发上,看到秦慕阳并没有想往常一样迎上来,反而瞪了他一眼,气呼呼地起身上了楼。 “这是怎么了?” 秦慕阳脱了军帽,不解地看着秦夫人问道。 “今天遇到顾少爷了。”秦夫人倒了一被茶递给他,看着他的眼神,有着无比的无奈,“缠了我一天了。” 秦慕阳也露出了无奈的苦笑,“我但凡有一点办法,也不会拿妹妹去做交易。” “你放心,我再找机会好好跟她说说。”秦夫人柔声道,“到是你,楼上那位可是一天都没下来了,你姨娘说,早上还想回娘家来着。” 秦慕阳皱了皱眉,站起身来,“我去看看。” 二楼卧室里没有开灯,秦慕阳就着窗外蒙蒙的天空搜寻着楚玉的身影,她侧倚在床头,一动不动一幅睡着了的样子。秦慕阳轻轻走上前去,扯了毯子盖在她身上,楚玉动了动,醒了过来。 “你醒了。” 秦慕阳轻声问道,一边拉开了床头灯,黄亮的灯光亮起,他这才看清楚玉略显苍白的脸上,还带着泪痕,眼睛也浮肿的厉害,看着他的眼神带着数不尽的委屈。 “委屈你了。”秦慕阳冰冷的手指轻轻从她脸颊滑过,冷冰冰的黑瞳看着她,平静得荡不起一丝波澜。 他这话一出,楚玉又止不住掉下泪来,红唇撅起,嘴里哽咽着,“你你跟我道歉。” 秦慕阳眼睛暗了暗,剑眉蹙起,声音依旧冷清的渗人,“我跟你道歉,但是,你记着,我不喜欢被女人过问工作上的事。” 楚玉顿了一下,不情不愿地点点头,“我知道了,可是,我也是真的为你好。” 秦慕阳嘴角扯起一丝清浅的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我知道,妈说你一天没下楼了,怎么样,晚上能下去吗?” 楚玉起身凑到梳妆台边,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呀”的一声,捂住了脸,“你快出去,快点出去” 今日督军府的晚餐,加入了上午刚搬进来的顾之礼,他穿着一身月白长衫,褪去了周身冷硬的气质,增显了几分儒雅的味道。秦书瑶下楼来看见他,冷哼了一声,美目毫不掩饰地瞪了他一眼,又转身回房间里去,连晚饭也不曾来餐厅吃了。 作为新媳妇的楚玉,经过胭脂水粉的遮掩,恢复了盈盈姿态,笑容大方得体,不愧她金陵第一名媛的称号。 晚饭过后,秦慕阳亲自送顾之礼回了听雨楼,原本以为终于可以跟秦慕阳独处的楚玉,又迎来了第二个独守空房的夜晚。 接下来的几天,杨锦心拒绝再出门,她龟缩在乌衣巷那个笼子里,不敢去接受外面的信息,即使她明明知道,霍冬来已经正式跟荣月订婚了。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再有三天就要过年了,天气越发冷起来。 秦慕阳头一天还说趁着年前要带杨锦心去桂园赏花,但是昨晚,却接到个电话,匆匆忙忙走了,一夜未归。 半夜,细细密密的飘起了雪渣子,秦慕阳没回来,桂园之行自然搁置不提。 微阴的清晨,雪渣子变成了轻薄的小雪花,北风呜呜悲鸣的声音,卷进耳中。 天越发的冷了,杨锦心从楼上下来,身着浅青色夹袄,下身是她改良后的黑色棉裤,棉花夹得薄,有些像不伦不类的铅笔裤。 刘嫂正开着沙沙声响的收音机,看她下来,转身进了厨房,给她泡了一杯麦乳精。 杨锦心捧着杯子,站在窗前,仔细听着收音机里的消息。她一直都没有忘记,在这个年代,一定要先了解来自北方的消息。民国二十一年马上就要过去了,还好没有传出北方政府政局动荡的新闻。 “据现场发回的消息,本次大爆炸,摧毁附近民房上百间,现场一片混乱据可靠消息称,此次爆炸的火车是北方顾总统的三公子,顾之礼将军的专列” 刚喝了一口麦乳精的杨锦心,猛的听到这么一段,一个闪神,手里的杯子跌落在地上,乳白色的麦乳精和着破碎的玻璃散落一地,还荡起阵阵。 专列爆炸,这情景怎么这么熟悉,历史的车轮,终究还是要向那个悲惨的世界发展吗? 秦慕阳就在这个时候回来,看到她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前,脚边玻璃碎渣一地。秦慕阳心里一紧,以为她收了伤,猛地冲上来。 “来人!”秦慕阳高喊着,一边将她打横抱起。 杨锦心这才回过神来,急切地问道:“北方专列爆炸,到底是怎么回事?顾之礼,真的在专列上吗?” 这是杨锦心第一次问他关于政治上的事,以前的她根本不会问他这些问题。 秦慕阳双眼布满了血丝,下巴一片青黛,一看就是一夜未眠,而他此刻更关心她的安危。 “有没有伤到哪里?” 杨锦心摇头,“四少昨晚,你是因为爆炸案才出去的吗?”现在,这才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是。”秦慕阳将她放到沙发上,“顾之礼三天前启程回北方,照这个时间来算,极有可能就是他的专列。” “那有没有可能,根本只是弄错了,或者,是别人的专列,比如,顾大同!”这个消息,实在太过凑巧,不得不让杨锦心怀疑。 秦慕阳奇怪她的反应,皱了皱眉,“按理说,只有可能是顾之礼,你为什么会想到顾大同?” 杨锦心咬下唇,浅浅一笑,道:“我猜的啊!” 她不敢说得太多,面前的男人,是在政坛上浸淫已久的人,也许她稍微的不注意,就会引来他的怀疑,她还没有想好,该如何解释,自己的未卜先知。 秦慕阳看着她苍白的脸,伸手将她搂进怀里,温声道:“你放心,就算北方有什么变动,我也不会让你有半分危险。” 杨锦心胡乱地点着头,越来越不安的感觉,侵袭心头,或许战争,真的已经不远了。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五十三章 历史君果然还是在某些方面汇合了,爆炸案过去一周,顾之礼出面在公众面前,声讨不法之徒制造混乱,借以扰乱国内和平。 还借用古人的名言,公开表达了北方政府的决心。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一时,顾之礼一身戎装站在礼堂前的照片,登上了南北报纸的头版头条。 南方政府对此并没有做出回应,北方政府跟着发表重磅消息,公布了爆炸案的详细调查结果,箭头直指日本人。 公众纷纷等待着南方政府的表态,南总统楚文甫一直按兵不动,国内一时怨声载道。 杨锦心就在这个动荡的冬天,迎来了民国二十二年,离那个悲惨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秦慕阳在这个时候,早已不再出现在公众面前了,他在乌衣巷待的时间越来越多,甚至连军部的文件,也已经开始由专人送到这边来。乌衣巷,显然已经变成了秦慕阳另一个办公点。 没有温室效应的金陵正月,天气阴冷,寒风刺骨。 这一日的下午三点多钟,一连好几天不曾回过府邸的秦慕阳,一身寒气地进了大厅。 “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秦夫人看到他连忙迎了上来。 现在这个大厅里,就只有秦夫人一人孤独地坐在沙发上了,自从顾之礼说了提亲的事,秦书瑶就记恨上了秦慕阳,虽然因为爆炸案的事,亲事耽搁下来,但是,秦书瑶仍然每天早出晚归,故意跟秦慕阳错开了见面的时间,兄妹俩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 二姨太也在前几日,出发去接三小姐秦书贤,这一段,所有的事情凑到一起,说好回来过年的计划,也只得推到了现在。 而楚玉,自从进门来,秦慕阳就明亲暗疏,他本来在府里过夜的时间就少,即使偶尔有一晚歇在她屋里,也总是,她睡着了他才进来,她还没醒他就已经走了,她与他之间已经淡薄得不如他与廖勇c赵志军之间来得亲密。 秦慕阳一边脱着手套,一边朝母亲笑道:“好多天没回来了,还是要回来看看的。” 他话音刚落,就被一个清脆的声音插进来,“你还知道,你好多天没回来了!” 秦慕阳顺着声音望去,就见楚玉一身姜黄锦缎旗袍,俏脸含怒地站在楼梯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秦慕阳平静的眼神从她脸上滑过,然后移开,他对她无话可说。 楚玉急促地喘着气,指甲紧紧扣在朱漆栏杆上,咬着唇不让眼泪掉下来,她一向是高傲的,只是为了一个秦慕阳,她拔掉了自己太多的刺。 秦夫人看着两人的互动,只暗暗地叹了气,秦慕阳却毫不在意,摘了军帽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赵志军却在这个时候急匆匆进来了,“四少”他略带着兴奋的语气,敏感地察觉到大厅里的气氛不对,又急忙噤了声。 秦慕阳看了他一眼,他今天的兴奋有些不同寻常,于是招手让他过来。赵志军弯腰轻轻耳语了两句,就见秦慕阳猛地站起了身,都来不及跟秦夫人打声招呼,就大步往外去了。后面的廖勇和赵志军,那衣服的拿衣服,拿帽子的拿帽子,都忙不迭地跟着就出了门。 汽车在街上疾驰,赵志军这才向秦慕阳汇报着刚刚传来的消息。 “顾之礼来电,要求南北会谈,联合抗日!” 秦慕阳沉吟了一下,问道:“我们的总统,什么意思?” “还没作出书面回复,但大概的意思,还是跟以前一样,承认一个中央政府,实行民主自治。南方富庶,远离战场,攘外必先安内!” “哼!”开着车的廖勇轻笑一声,“屁的民主自治,井底之蛙,照这么下去,好好的国家,迟早让他玩完。” “还有。”赵志军从衣服内袋摸出了一只土黄色的信封,递给秦慕阳,“顾之礼派人,专程给您送来了一封亲笔信。” 秦慕阳接过信封,展开了信纸,他的脸色原来越凝重,最后,那标致的丹凤眼里跳跃着浓浓的火焰,赵志军一直扭头看着他,秦慕阳抬眼看了一眼廖勇,将信交给了赵志军。 “你看吧,顾之礼的这份礼,我收下了,你去回八个字给他,中华国土,寸土不让。” 赵志军看了信,捏着信纸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眼里火光四射,他也忍不住看了一眼廖勇,沉声应道:“是!” 杨锦欢一夜未归,直到现在也不曾回乌衣巷,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杨锦心决定出门去寻杨锦欢,小李拗不过她,只得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 汽车出了乌衣巷,就遇到了游行的学生,人数众多,喊着口号激情澎湃,挡住了去路。小李开着车跟在人群后面,走走停停,很是无奈。 时局真是越来越乱了! 杨锦心看着拥挤的人群,更加担心杨锦欢的安危,她趁小李不备径自下了车。 街上很冷,杨锦心穿着驼色呢子大衣,只长及小腿,剩下一截织锦缎旗袍下摆,再加上黑色的高跟鞋,这样的装束美则美矣,实在御不了寒。 杨锦心跟在人群后面,不过走了一条街,就有警察来驱散人群,她上了街面的台阶,微微踮着脚,望着前面年轻气盛的学生跟警察交涉。 刚开始只是言语的碰撞,很快就有不耐烦的警察将警棍往学生身上招呼。有受伤的学生一路往台阶上躲过来,人群私下散开,一个女学生哭哭啼啼地扶着一个男学生,就在离杨锦心不远处坐下来。那男学生脸上受了伤,还算斯文清秀的脸上,半边脸都肿起来了,颧骨上一大片乌青,隐隐有血丝显现,鼻子嘴角流着血。 杨锦心看着不忍,正要上前帮忙,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厉声呵斥:“不许打人,不许打人” 杨锦心抬头望去,前面不远,一个熟悉的背影映入眼帘。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那高大挺拔的身形,宽厚的肩背,甚至那蹲下帮人处理伤口的一举一动,都深深地深藏在她的记忆中。 四周都是混乱的人群,她紧紧盯着那刻在骨子里的身影,粉唇张合着,心里不停地念叨着那日思夜想的名字,不能叫出来,也不敢叫出来。 前面的人并没有回过头来,他忙不迭地一边呵斥着警察,一边努力向前挤去。周围的人顾不上身边满脸泪痕的女子,杨锦心穿着高跟鞋,被身边混乱的人群挤得跌跌撞撞,她并不想跟上去,双腿却不听使唤地跟了上去。 “冬来,冬来” 杨锦心颤抖沙哑的声音,被淹没在喧闹声中。 男子迈开大步,脚下不停,杨锦心歪歪扭扭挤砸人群中,不知被人踩了多少次,高跟鞋扭了几次,鞋跟摇摇晃晃地吊在鞋上。 她一直仰着头,跟着他的步伐,奋力向前去,生怕一个不小心,那身影就会从眼前消失掉。 街上的警察骂骂咧咧,因为霍冬来的出现而有了一些犹豫,他们不停地争论着,人群一层一层地涌上去,场面越来越不能控制,霍冬来回过头来大声阻止拥挤地人群。 杨锦心看到他转过来,闪身躲进了旁边的小巷,她靠着墙壁跌坐在地上,身体紧紧蜷在一起,双手捂着脸,滚烫的液体就顺着指缝流下来。 前面又传来警察抓人的声音,过了好半天,街上才终于安静下来。杨锦心撑起身体,慢慢走出了小巷,街上已没有了人影,游行的横幅传单四下散落,凌乱而狼藉。 她捡起一张地上的传单,她这才知道,原来,顾之礼真的已经跟日本人发生了摩擦,但是南方,仍然没有半分要支持的意思,她知道,战争已经近在眼前,不管南方北方,整个华夏都逃不过。 必须要为亲人想好退路,刻不容缓! 身后传来汽车的声音,有人下车来,皮鞋叩在青石板上,节奏沉重而缓慢,来人在她身后停下来。杨锦心慢慢回过头来,被泪水洗过的黑瞳格外清澈出彩。 “回家吧!” 秦慕阳看着她,温和一笑,朝杨锦心伸出了手。 杨锦心微垂了眼帘,一动不动,手指紧紧攥成拳头,好半天才抬起头来。她看着秦慕阳,如水的眼瞳透出坚定的光,语调平缓道:“秦慕阳,你想要娶我吗?” 秦慕阳英俊的脸上露出一抹惊喜的笑,猛地将她搂进了怀里,恨不得将她揉进骨子里。 “我答应你,一定会给你一个正式的名分。” 杨锦心却并没有被他激动的心情所影响,冷静的声音响在耳边,“我答应给你做妾,你也要答应,送我姐姐去国外。” “好,你说什么都好!”哪怕她此刻说要天上的星星,秦慕阳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还有。”杨锦心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目光决绝地看着他,“你要把冬来从战场上调回来,永远都不许找他麻烦。” 这些天,杨锦心想了很多,自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她到底还能为姐姐和冬来做些什么?那个炼狱般的金陵城极有可能又会历史重演,她不能眼见着姐姐身处在那种血腥的噩梦中,更不能眼见着冬来,去战场上流血牺牲。 所以,这已经是她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事了。 “好!”秦慕阳沉吟了半晌,轻声答应,他漆黑的眼瞳滑过一抹受伤,很快又被平静所替代。 一个清亮的,充满着疑惑的声音却在这个时候传人耳际。 “四哥?杨锦心?你们”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五十四章 杨锦心经过最初见到秦书瑶的尴尬之后,心中反而只剩下了平静。车内的暖风打起来,在那不禁令人感到有些燥热的车厢内,飘散着一股似有若无的,专属于杨锦心的味道,淡淡的略带着优雅却又忧郁的香味。 秦慕阳和杨锦心并排坐在正座上,他毫不在意秦书瑶质问的眼神,黏在他与杨锦心交握的手上,他只紧紧握着她的手,浑然天成的冰冷中似乎掺杂着一些别的东西。有恍惚,有疑惑,但更多的却是安心。 汽车开过两条街,秦慕阳和杨锦心与秦书瑶分开来,杨锦心跟在秦慕阳后面下车,就在快要关车门时,秦书瑶探出头来。 “杨锦心” 杨锦心回头看着那个单纯美好的姑娘,她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疑惑中掺杂着的是些许失望。杨锦心牵起僵硬地唇角,露出了一个近乎凄美的笑。 秦慕阳皱了皱眉,拉着杨锦心重新上了小李的车,两辆车一左一右,极快地背驰而去。 “你换身衣服,我们回府邸去见母亲。”秦慕阳一进到乌衣巷的大门就说了这句话。 杨锦心呆呆坐在梳妆台边许久,窗外又飘起了小雪花,这个冬天似乎特别的长,侵骨的严寒透过厚厚的玻璃窗,韧性十足地渗进了屋内,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该跟过去告别了,杨锦心轻轻拉开了抽屉,将那本日语小说拿出来,最后在那个名字上印下一吻,起身把小说塞进了衣柜的最底层,又重新在梳妆台边坐下来 门外响起三下敲门声,秦慕阳的声音接着传进来,“锦心,好了吗?” “好了!” 随着杨锦心的应声,秦慕阳推门进来,就见杨锦心婷婷站在梳妆台前,她穿着一身浅青色修身旗袍,上面立领和衣襟上用雪白的锦线绣着朵朵枝缠梅,是她一贯独爱的颜色和花色。 不同的是,此刻的杨锦心精致的小脸上化着得体的妆容,胭脂给她略显苍白的皮肤增添了好气色,修剪过的眉梢,长眉入鬓,涂过口脂的粉唇露出了少见的嫣红,再加上她那盈盈一秋水的双瞳,整个人娇艳得让秦慕阳看迷了眼。 杨锦心抿嘴一笑,问道:“怎么样?” 秦慕阳点点头,走近来,低头从抽屉里拿出了,那两只已经被遗忘在角落里的锦盒,“你忘了两样东西,戴上它们就更完美了。” 说着,牵起她的手,先将那枚钻戒给她套上了右手的无名指,然后,又给她戴上了秦夫人送来的那只手串,最后,无比郑重地看着她的眼睛,很慎重地叮嘱她。 “这只手串,是母亲专程为你选的,从今天起,你一定要好好的,时时刻刻的戴着它,这辈子都不许再取下来。” 他略带严肃的语气,让杨锦心略略有些吃惊,但她并没有多想,只轻轻点头应道:“好!” 汽车一路开到督军府门口,车停下来,杨锦心不自觉地缩了一下,秦慕阳给了她一记安抚的笑,牵着她的手下了车。 杨锦心站在被名贵花木掩映着的督军府门前,心里涌出一瞬的害怕,走进了这道门,就意味着,自己真就没有退路了。 秦慕阳察觉出她的犹豫,伸手抚了抚她的肩,在她耳边轻声道:“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去找百合了,我很快就会送她去美国,会派专人去照顾她在国外的生活,直到她找到自己的幸福为止。” 杨锦心慢慢转过头去,与秦慕阳冷冽的眸子默然对视了几秒,冰凉的手指抓住了他的手,笑得平静而温柔。她清丽非常的笑,让秦慕阳也不由得觉得温暖无双。 秦慕阳牵着杨锦心往大厅里去,脚下传来的脚步声,一声一声地叩在她心上,从最初的剧痛到后面的略感不适,在到达大厅门口时,杨锦心已经觉察不出自己的心跳了。 杨锦心微垂了头,只觉得脚下照得出人影的大理石板,晃得她头晕眼花,走到中央,猛地一踩上软绵绵的进口地毯,让她轻晃了一下。 “小心!”秦慕阳眼疾手快地搂住了她的腰。 “秦慕阳,你对得起我!” 伴随着一声娇喝,一只茶杯急速向这边飞来,秦慕阳飞快地将杨锦心罩在了自己的怀抱中,“嘭”的一声,茶杯跌在地毯上,在地上打了个滚儿并没有摔碎。 “楚玉,你太放肆了!”是秦夫人呵斥楚玉的声音,接着又听她吩咐佣人,“快带廖副官下去收拾一下。”杨锦心这才知道,刚刚那只茶杯摔在了扑过来的廖勇身上。 “妈,您怎么可以这样偏袒他,我们这才结婚多久,他就带了女人回来,这让我的面子往哪儿搁!”楚玉近乎尖利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 秦慕阳左手紧牵着杨锦心的手,右手捋了捋她的发边,旁若无人的温声安慰她:“别怕!”说完,拉着杨锦心径直走到秦夫人面前。 “妈,我要娶锦心。”秦慕阳淡淡的语气透着不容拒绝的张力,他偏头看了一眼杨锦心,黑瞳却是满满的温情与宠爱。 秦夫人看着站在面前的儿子,又看了一眼乖巧安静地杨锦心,眼眶不由自主的就热起来,连连点头,“好,你高兴就好!” “不好,不好,不好!”楚玉重重地跺着脚,“秦慕阳你休想,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秦慕阳却只是淡淡地撇了她一眼,缓缓道:“你的意见,与我无关。” 秦夫人也只是冷淡地看了一眼楚玉,又慈声对秦慕阳说道:“那就等你姨娘她们回来,就正式接锦心进门。” “可以吗?”秦慕阳偏头看着杨锦心,温声问道。 杨锦心朝着秦夫人微微弯腰道:“锦心听凭夫人安排。” 楚玉双眼冒着浓浓的火光,秦夫人和秦慕阳对她的无视,让她更是怒火滔天,她猛地冲到了杨锦心面前,扬起手掌,极快地扇过去,“啪”的一声。 杨锦心猝不及防,左脸火辣辣的疼起来,楚玉出手极重。 “你个狐狸精!”楚玉一声厉吼,再次扬起了另一只手。 秦慕阳眼疾手快地捉住了她的手,恶狠狠地吼道:“你再动手,休怪我不客气!” 说着用力地甩开她,楚玉跌倒在地,无声地流着眼泪。 这边,秦夫人和秦慕阳都围在了杨锦心身边,她的左脸快速肿了起来,白皙的脸颊上留下了明显的指印。杨锦心的心里其实更是痛得厉害,为楚玉难过,也为自己难过,这样想着,就红了眼眶掉了泪。 “慕阳,快让军医官过来瞧瞧。”秦夫人见到这个样子,也是心急得不行,佣人们都跟着行动起来,秦慕阳更是一边急切地安慰着她,一边将她打横抱起,小跑着往楼上去。 大厅里的人都呼啦啦一下走了个精光,秦书瑶看着秦慕阳慌张的样子,吃惊地张大了嘴,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除了母亲以外,自己的哥哥对另一个女人表现出来的关切之情。 她一直以为,平日里四哥跟楚玉之间的相处,只是因为他生性冷淡,直到此刻她才明白,原来所有的一切都跟个性无关,只是因为,他面对的那个人不是他心里的人罢了。 秦书瑶慢慢走到楚玉面前蹲下,看着她惨白的脸上布满了生无可恋的情潮,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伸手想要将她扶起来,却被回过神来的楚玉猛地一推开。秦书瑶跌倒在地,看着楚玉跌跌撞撞地朝楼上奔去。 秦慕阳将杨锦心抱进了他在府邸独有的房间,所有人都不能轻易进来。跟楚玉的大婚,二姨太安排的新房,也是安排了另外的房间,搬了一些他的日常用品进去,但是大体上那间新房只是属于楚玉一个人的房间,秦慕阳在里面过夜的时间,也是屈指可数。 军医官很快赶来,秦夫人和秦慕阳围在杨锦心身边,军医官开了活血化瘀的药膏,秦慕阳甚至亲手接过来,小心翼翼的给她涂抹。 杨锦心直直坐在沙发上,任凭秦慕阳给自己涂上冰冰凉凉的的药膏,秦夫人也在一边不停地安慰着她。 透过人群,她清楚地看到了倚在门边的楚玉,她直直地看过来, 正好跟杨锦心的眼神撞到一起,她似乎露出了一点点笑意,但那是一种轻蔑的c怨气十足的c冷到骨髓里的笑。杨锦心垂下眼眸,呼吸间只觉得淡淡的烟草味,从秦慕阳身上飘逸过来,她不自觉地就扯起唇角,露出了一记冷讽的笑。 秦慕阳敏感地觉察到异样,正在涂抹着的手,顿了一下,剑眉轻皱。 “怎么,弄疼你了?” 杨锦心轻轻吸了口气,抬眼看着面前冷峻的脸,露出一个娇如春花的笑,女子轻启粉唇,清润的声音拨动心弦。 “没事!” 楚玉看着那个被众人环绕的女子,见到秦慕阳那温情脉脉的样子,她猛地转过头去,眼泪,就那么猝不及防地掉下来。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五十五章 晚上的督军府,因为杨锦心的到来,秦夫人特意吩咐厨房加了菜,晚上六点钟,府里的人都准时坐到了餐桌边。 “秦良,让人去请少奶奶赶紧下来,怎么能让大家等她一个人?”秦夫人吩咐管家,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喜。 佣人开始上菜,秦夫人看着坐在秦慕阳身边的杨锦心,笑得得体而慈爱,“你第一次登门,我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只吩咐厨房随便做了几个扬州那边的特色菜,给你尝尝鲜。” 杨锦心落落大方地回望着秦夫人,微微一笑道:“夫人客气了,锦心是贫民出身,夫人不嫌弃,已经是我的荣幸了。” 她这话,让餐桌上的人都愣了一下,大家都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就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压根没想着要遮掩一下,秦夫人更是讪讪笑着。 “哼!”楚玉一声明显的讥笑就在这时候插进来,“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就不要做出这么让人恶心的事。” 楚玉一身浅金色旗袍雍容华贵,脸上妆容精致,盛气凌人的杏核眼紧盯着杨锦心。不过只是可怜的女子罢了,杨锦心如此想着,就低垂了眼帘,避开了与她的对视。在她低头的一瞬间,眼中的那抹苦笑,却没能逃过一直在旁冷静观察她的秦书瑶的眼睛。 “快点过来吃饭,阴阳怪气的干什么?让大家等你,已经很失礼了!”秦夫人冷脸说道。 似有似无的玫瑰香传来,是楚玉来到了杨锦心身旁,她来到这个位置停下,冷讽道:“果真是个没有教养的,这个位置是你能坐的吗?” “嘭”的一声,秦慕阳拍在餐桌上的声音,让所有人都禁不住一抖,大家都不约而同看向了他,就见他握住杨锦心的手,冷冽的声音响在安静的大厅里。 “从今天起,锦心会住在府里,我既然要娶她,就会给她妻子的尊严,别再让我听到什么身份的事!” “秦慕阳!”楚玉一声厉喝,尖尖的食指直指着他,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伤痛,“你怎么可以?她算你哪门子妻子?你休想把那套封建思想安在我身上,你要纳妾,想都别想!” 楚玉说到最后几近崩溃,她重重地跺着脚,恨恨地瞪着杨锦心,又回头看了一眼秦夫人,所有的人都微垂了头,选择了无视。 “妈!”楚玉冷笑着环顾四周,哽咽着叫了一声,“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都要这样对我?” 秦夫人总算抬头看向她,却依然是面无表情的脸,“我跟你二姨娘和睦相处了一辈子,哪怕老帅不在了,她也依然好好的待在秦家。你?凭什么阻止你的丈夫纳妾!” 纳妾二字,让杨锦心也止不住一抖,手从秦慕阳手中挣脱出来,站起身来,让出了位置,开了口:“是我不懂规矩,占了少夫人的位置。” “锦心”秦慕阳又伸手去拉她,却被她避开来。 杨锦心径直走到了对面秦书瑶的旁边,朝她柔柔一笑,道:“五小姐,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秦书瑶愣了一下,又飞快了看了自家哥哥一眼,点头道:“当然可以。” 杨锦心朝她微笑着点点头,在她身边坐下来。 “啊!”楚玉一声怒吼,充满着无处控诉的愤怒,餐桌上的桌布被她猛地掀起,已经上桌的菜肴,噼里啪啦,全部被掀翻在地,身处在她对面的杨锦心和秦书瑶猝不及防,被泼了满头满脸。 “啪” 这分外响亮的声音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杨锦心也顾不上擦拭自己,就见楚玉捂着脸,一连不可置信地看着秦慕阳。 “你你居然打我?” 楚玉说着就不甘不愿地朝他扑上去,却被及时赶来的赵志军拦住了。 此刻的楚玉早没有了她大家闺秀第一名媛的样子,她张牙舞爪的奋力向秦慕阳扑去,“你居然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秦慕阳,我要让我爹撤了你的职!” 还没等她再说些什么,秦慕阳的眼光如刀似箭般射了过去,楚玉正挥舞着的手,不由得一抖,就听秦慕阳冰冷刺骨的声音传进耳中。 “送少奶奶回总统府去,我倒要看看,她怎么撤我的职!” 赵志军沉声应了,几乎拖着楚玉就出去了,直到出了大厅,才隐隐传来楚玉的喊声。 “秦慕阳秦慕阳” 一声一声,撕心裂肺。 杨锦心看着楚玉被拖走,一刻心死沉沉的坠在半空,就连青梅竹马的新婚妻子,他都可以这么绝情。秦慕阳,你果真是个没有心的人! 才这么想着,杨锦心就感觉自己的手被一片柔软拉住,她回头去看,就见满身狼藉的秦书瑶,正朝她温和的笑着。 “我带你去梳洗一下吧,这府里,大概也只有我能借衣服给你穿了。” 杨锦心轻轻地点点头,“好,多谢五小姐。” 秦书瑶的房间在三楼,房间宽敞明亮,小阳台正对着后花园,满室都是还未凋谢的梅花香,靠墙的大衣柜,梳妆台,都是这个时代难得一见的纯白色,让杨锦心恍惚回到了现代欧式装修风格的房间里。 “你就在我房间洗一下吧,我去外面。” 秦书瑶拿了一件连衣裙给她,自己就先出去了。杨锦心再次道了谢,看了看自己身上狼藉一片,轻叹了口气,进了浴室。 秦书瑶再次敲门进来时,杨锦心还披着湿漉漉的头发,未施粉黛的她,经过热气的蒸腾,整个人更是鲜花一般的水嫩。看得秦书瑶一呆,只想着这姿色,也难怪能迷了四哥去。 “有什么不对么?”杨锦心见她一直看着自己,有些奇怪她态度。 “没,没什么!”秦书瑶晃了一下脑袋答到,走上前撩了一下她的长发,“你这么披着头发不行,我拿吹风机给你吹一下。” 杨锦心有些意外,这个时代她已经用上吹风机了,但是仍然没有表现出有多大的意外。反而是拿来吹风机的秦书瑶,有些奇怪她使用吹风机的熟练程度,但生性豁达的她,也并没有细细追究。 头发吹至半干,杨锦心停上来,梳顺了头发,又重新将退下来的戒指和手串往手上戴。 “等等!”秦书瑶瞥见了她的手,急急地打断了她的动作。 杨锦心手里正拿着那只手串,停下来,奇怪地看着她从自己手里拿过了手串,面色凝重地翻来覆去地细细看了一遍。 问道:“这个手串,是我四哥送你的?” 杨锦心越发觉得疑惑,美目转了转,回答道:“不是,这个是夫人给我的。” “我母亲给你的?”秦书瑶更是惊异地瞪大了眼。 杨锦心点点头,又问:“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这时的秦书瑶却皱了皱眉,看看手串,又看看杨锦心,过了半晌,才一副了然的模样,再看向杨锦心时,已经换上了几分尊敬的颜色。 “没什么?看到我家的东西,一时好奇,问问罢了,你可要好好收着,千万别弄丢了。” 杨锦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从秦书瑶手上接过了手串,她再次将目光投在上面,这个手串顶多就是比一般的珠子圆润一些,色泽好一些,再不过就是比普通手串值钱一些罢了,但是为什么秦慕阳跟秦书瑶见到它,都一副宝贝的表情呢?杨锦心还来不及细想,就被秦书瑶拉着往楼下去了。 收拾干净的杨锦心,穿了一身浅粉色的连衣裙出来,这是秦书瑶借给她的衣服,柔和的粉色掩去了她身上忧郁的气质。 “夫人,四少,我还是想回到乌衣巷去。”杨锦心双手交握放在身前,乖巧安静地站在大厅里,轻声说道。 秦慕阳上前握住她的手,“怎么了?不是说好就住在府里吗?你不用管别人怎么想!” “是啊,听说你身体也不太好,搬来府里住,我正好让人给你补补身子。”秦夫人自然也是附和着秦慕阳极力地挽留她。 杨锦心浅浅一笑道:“就让我在乌衣巷待嫁吧,再说了,我也要跟我姐姐说说这件事。” 秦慕阳紧紧看着她的眼睛,只见那双晶亮的水眸里,仍然满是让他寒心的戒备与疏离,他自嘲般的一笑,声音冷下来几分,点头道:“也好,反正,姨娘也快回来了,我看,就在这个月选个日子,接你进门吧。我已经让人去安排你姐姐的事了,等我们成了亲,事情也就有结果了!” “好!” 杨锦心咬了咬唇,胡乱应道,无力地垂下了头。现在,她唯一盼着的,就是姐姐能够安全无忧地离开金陵了。 秦夫人见秦慕阳点了头,自然不会再说什么。 秦慕阳仍然和杨锦心一起回了乌衣巷,杨锦心回到这个她已经产生了熟悉感的房间,依附感油然而生。她迫不及待地靠着床头坐下来,竟然有些脱力的感觉,深深的疲惫就侵袭而来。 “锦心。”秦慕阳敲了敲门走进来,已经脱去了军装,换上轻便常服的秦慕阳,褪去了一些原本就属于他的冰冷气质,整个人都温和下来。 杨锦心靠在床头望着窗外,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 秦慕阳来到她面前,慢慢弯下了腰,漆黑的双瞳与她平视着,轻轻问道:“刚刚在府邸你也没吃东西,饿了吧,想吃什么?我让人给你做。” 杨锦心轻轻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想吃,我想先休息了。”她说着,身体随之往下一缩,整个人就偎进了枕衾里。 “也好。”秦慕阳理了理她额上的碎发,又道,“你先睡会儿,我去给你煮面,等一下叫你。” 杨锦心将头埋得更深一些,并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秦慕阳将她往床中央移了移,见她已经闭上了眼,替她盖好被子,浅浅在她额上印下一吻,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秦慕阳刚拉上房门,客厅里的电话就响了,正在客厅里的廖勇提起了电话。 “喂” 或许是被电话那头打断了,廖勇只说了一个字,就没再出声。片刻,就见他脸色越来越差,最后,竟变成了近乎透明的惨白。 秦慕阳也意识到他的变化,脚下加快,往楼下走。还没走下到一半楼梯,就见廖勇颤抖了一下挂上电话,抬头看向他,眼眶一点一点地红起来,声音低沉而沙哑。 “四少出事了”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五十六章 廖勇看着站在灶台边挑着面条的秦慕阳,心里难过得紧,他稳了稳气息,轻声道:“四少,志军和白先生他们,已经到了。” 秦慕阳的手顿了一下,接着又将面条挑进碗里,缓缓道:“让他们去书房等我一下。” “是。” 廖勇应下,走到门口有回头看了一眼秦慕阳,就是这回头的一瞥,他恍惚看到,那个在他心里一直坚不可摧的男人,握着筷子的手竟在微微颤抖着。 眼内一烫,廖勇赶紧转头,走出了厨房。 片刻,秦慕阳端着碗从厨房里出来,客厅里,依旧站着五个戎装军人,见到他,纷纷低声打起了招呼。 “四少四少” 秦慕阳若无其事地朝刘嫂招了招手,将手里的碗递给她,一边嘱咐:“把面给小姐送去,一定要让她吃两口,否则,她胃又该疼了。” 刘嫂接过了碗,看着碗里热气腾腾的面,心里思绪万千,这个她几乎看着长大的四少爷何时做过这些事啊! 百合小姐不过就说了一次小姐的胃不好,四少就一直记在心里,不管他如何的繁忙,也总是不忘每天亲自询问小姐的饮食。不管小姐如何的冷淡,她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四少在面对着小姐时,才会显现出的温和与宠溺。 她就不明白,小姐为什么就一直这样冷冷清清的样子,无论四少说什么做什么,她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她之前还心疼小姐的遭遇,但是现在,她心里的天平已经越来越往四少这边倾斜了。 “愣着干什么,赶快送去,等一下面干了,她又不吃了。”秦慕阳皱着眉,冷清的话将刘嫂从思绪中拉出来。她赶忙应着,端着碗就大步往楼上去了。 “你守在外面,不许任何人走近。”廖勇郑重地嘱咐了小李,一边关上了书房的门。 书房里,副官廖勇c侍从室主任赵志军c金陵城防部司令马骁c秦府智囊团的白子骏,连同一向不务正业的李仲源,都一副如临大敌,神情肃穆地并排站在秦慕阳身前。 而秦慕阳双手背后,紧紧盯着墙上挂着的军事地图,过了两刻钟,才转身过来。 “别站着了,坐吧!” 站着的五人都微微动了动,并没有一个人坐下来,几人相视了几秒,还是最先得到消息的李仲源先出来说话。 “四少,罗师长问,能不能允许他回来?” “不行!”还不待秦慕阳开口,白子骏先打断了他的话,秦慕阳抬眼看了她一眼。 白子骏点点头继续说道:“这件事来的太突然,事后,我们也是全力封锁了消息,这个时候,罗师长一定不能动,他一动,阳之那边就难免会有人多想,边境一乱,我们的计划就泡汤了。” 秦慕阳抽出一只香烟来,他并未点燃,而是慢慢在手指间一点一点碾碎,半晌,方才问道:“其他人什么意见?” 赵志军与白子骏对视一眼,回答:“我同意白先生的意见。” “老赵。”秦慕阳如火似炬的眸子望向了他,接着道,“你去准备我和锦心的婚礼,就这两天,越快越好!” “是!”赵志军应道,转而又问,“那夫人” 秦慕阳丢掉烟卷,搓了一下脸,沉声道:“交给我吧,经历了父帅的事,已经没有什么事能打倒她了!” “四少,苏师长那边,要不要通通气?”一直没有说话的廖勇站了出来。 “这个我看倒可以!”白子骏接话道,“跟苏师长说这件事,一来,是让他们也小心一点,二来,二小姐那边,我怕也瞒不了多久。” 秦慕阳点点头,“就这么办。”说着又看向廖勇,沉吟了一下道,“这事你去办,如果二姐问起,就实话跟她说。” 廖勇点头应道:“是!” “现在,我们来讨论一下金陵的布防。”秦慕阳一边说着,一边将指挥棒交给了马骁。 “是!” 这个夜晚,窗外依然是呼啸的北风,早已过了立春时节的民国二十二年,迎来了春季彻底来临前的最后一场春雪。这个好多年不曾下过雪的江南正月,注定是个不平常的正月。 书房里的电灯一直亮着,一天一夜不曾熄灭,直到第二天下午,书房里的人,才陆续离去。 秦慕阳从盥洗室里出来,照例来到了那扇房门前,他捏了捏拳头,顿在原地,狠狠喘了几口气,转身下了楼。脚步匆匆,仿佛有什么在追赶着他。 汽车开动,往督军府疾驰而去。 廖勇看看靠在后座闭目养神的秦慕阳,低声问道:“四少刚刚,为什么不进去看看杨小姐?” 这句话,触动了他内心那根弦,声音轻得不能再轻了。 “我怕我一看到她,就狠不下心了! 这个天气,夜晚总是很快来临,借着车灯的光线,能够远远看见督军府的白色院墙。廖勇远远停了下来,一脸严肃的看着秦慕阳,“这件事,最关键就是夫人,四少,你能办到吗?” 秦慕阳眉头又拧成了川字,“不能也得能,这些事,交给我,您放心!” “好!”廖勇说着,又深深看了两眼他两眼,心下更加坚定起来。 廖勇又重新发动汽车长按着喇叭,驶进督军府的大门。 督军府里围了一大群人,叽叽喳喳好不热闹。秦慕阳带着一身寒气走进来,大厅里一顾香甜的暖气扑面而来。 “哟,这么热闹呢!”秦慕阳没有了往日的冷清,声音清朗。 秦书瑶今天又破天荒的有了调侃秦慕阳的兴致,“妈您看,我四哥这个高兴,这次,我们总算能看到一个笑模样了。” 看大家兴致勃勃地又将红绸重新挂了上去,应该是先到的赵志军,已经跟秦夫人说了要尽快办婚礼的事。 这次,秦夫人脸上的笑也是真诚了很多,她没管秦书瑶,径直朝秦慕阳埋怨道:“怎么每次都这么突然,昨天不还说等你姨娘她们回来吗?我们家就我跟她两个老家伙了,这次她还赶上现成的了。” 秦慕阳看着母亲,强忍着心底冒出的心酸,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秦书瑶笑嘻嘻地接过了话头。 “妈,这您都看不出来啊,您说我哥多久没回来过夜了,这天天跟我那小嫂子腻在一块儿,怕是喜事将近了吧!” 她话音刚落,就被秦慕阳扔过来的手套砸中了脑袋,秦书瑶尖叫连连地躲开了。 秦夫人一脸的惊喜,一把抓住了秦慕阳的手,连声问道:“是不是真的,锦心真的有了?” “没有,没有,您别听书瑶胡说八道。”秦慕阳连忙否认。但是,又一想,这也不是不可能,锦心已经跟他一段时间了,一想到她会孕育出自己的血脉,秦慕阳就感到一阵安慰,就连那突如其来的哀痛都冲淡了不少。 秦夫人又不相信地反复追问,逼得秦慕阳差点赌咒发誓,她才相信了儿子,又止不住一再叮嘱他。 “快点接你姨娘回来,她最会炖补品了,等锦心过了门,早早给我们秦家添一个大胖小子。” 秦慕阳的笑不自觉僵了一下,点头道:“好,这不是下雪了吗?等天气好一点,我就让人去接姨娘跟三姐。” “现在几点了?”秦夫人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问道。 秦慕阳看了一眼大厅里的座钟,道:“快七点了,怎么了?” 秦夫人皱了皱眉道:“都快七点了,你姨娘今天怎么还没打电话回来,是不是在回来的路上了?小四,你别瞒我啊,你姨娘是不是回来了?” “没有,没有,这不是天气不好吗?”秦慕阳眼瞳暗了暗,连声安慰母亲,“姨娘可能就是忘了,一天没电话回来,也没什么,您别担心。” 秦慕阳扶了秦夫人在沙发上坐下,“您就安心准备我和锦心的婚礼,有什么跑腿的事就让书瑶去做,等这事一过,我就接姨娘回来。” 秦夫人看他说得在理,也没再多追究,只道:“那就好,我这心也不知道怎么了,从昨天开始就慌的很,你记得给罗家去个电话,问问你三姐的情况。” “好好好!” 秦慕阳连声应着,又和秦书瑶说笑了两句,这才找个机会,叫上廖勇上了楼。 刚进了书房,秦慕阳再也忍不住,摇晃了两下,廖勇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又稳了稳神,终是“噗”地一声,喷出一楼血来。 “四少我去叫医生!”廖勇急红了了眼。 秦慕阳一手拉住了他,擦了一下嘴角,竟觉得无比的虚弱,“你生怕别人不知道我吐了血?” 廖勇急急喘了两口气,“那怎么办?总要找人看看。” “没关系,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让我休息一下就好了,老廖,你也早点回去,我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廖勇只扶了他坐在椅子上,“我早让人安排好了,这段时间住在侍卫室,您随时叫我。” 秦慕阳仰靠在椅子上,微闭了眼睛,“好!我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是!”廖勇对着他一个标准的军礼,见他疲惫的模样,轻轻退出去,顺便关了灯。 秦慕阳陷在黑暗里,睁开眼,燃烧着熊熊怒火,双手握拳狠狠打在楠木书桌上,牙齿咬得“咔咔”作响,好一会儿,才喘着粗气仰靠在座椅上,灼热的液体终是顺着坚硬的轮廓流下来。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五十七章 一夜风雪不停,早上五点钟,廖勇正站在房门外,踌躇着应不应该敲门,就听见秦慕阳低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进来吧!” 廖勇顿了一下,推门进去,就见秦慕阳满头满脸的水珠,正低头扣着衬衣扣子。见他进来,抬眼看了他一眼,那满眼的血丝,显然又是一夜没睡。 时间尚早,整个督军府还处在静谧之中,秦慕阳和廖勇从楼上下来,廖勇手里拿着大衣,刚要给秦慕阳披上时,突然传来的声音让两人都吃了一惊。 “小四。” 秦夫人一身暗红睡袍地从暗处走出来。 “妈?您怎么起这么早?”秦慕阳惊异地看着母亲,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她面前。 秦夫人一直紧紧盯着他,直到走近,秦慕阳才发现,母亲单薄的身体轻轻颤抖着,一脸惊惧的表情,似是刚从噩梦中醒来。 她一把握住了秦慕阳的手,轻声道:“你老实跟我说,你姨娘是不是出事了?” 这句话,让秦慕阳屏住了呼吸,他看着母亲满是疑问的脸,用了好大的劲才勉强扯起一丝笑颜,“没有的事,您别多想。” 秦夫人定定地看着他的眼,就这样一直看了好久,就仿佛要看到他心里去,终于,她慢慢转过了眸子,一句话也没说就转身往房间里去,那慢慢挪动的步伐,竟生出了颤颤巍巍的老态。 “妈!”秦慕阳喉咙一紧,真相在嘴边滚了滚,终于还是理智占领了上风。他咧嘴一笑道。 “楚家那边” 就在回头的那一瞬间,秦夫人又恢复成那个曾与丈夫相携战场的铁娘子,语气坚定地回答:“你去做你的事,那件事,交给我!” 秦慕阳看着母亲娇小的身形,突然觉得她是如此的强大不摧,点头回答。 “好,谢谢母亲。” 转身走到了门口,秦慕阳停下来,廖勇将大衣披在他身上,秦慕阳身上突然就涌出了一股类似悲伤的气息。还不待廖勇说些什么,就听他黯哑的声音低到近乎无声。 “母亲她知道了!” 廖勇愣在原地,半晌,才轻轻回了一句,“知道了,也好!” 秦慕阳不说话,值班的侍从官将车开了过来,廖勇刚拉来了车门,赵志军急匆匆从侍从室小跑过来。 “什么事这么急?”廖勇沉声问道。 赵志军喘了口气,皱眉道:“苏师长回来了!” 他话音刚落,就见一束强光远远照射过来,汽车车速很快,片刻就驶近眼前。 侍从得令快速将铁门打开,轮胎在地面拖出长长的痕迹,汽车停下来,果真是苏衡带着副官,挺着圆鼓鼓的肚子,从车上下来。 “少帅”苏衡迫不及待地上前几步,一把就拽住了秦慕阳的手,就说了这么一句,这个半生戎马的军人,喉咙一紧,猛地一下就失了声。 秦慕阳也回握住他的手,他反而要冷静得多,“我们车上说。” 车厢里,秦慕阳坐在正座上,苏衡与他相对而坐,旁边的廖勇沉声道:“楚文甫安插了钉子在江北c西南。这都是我们的粮仓,现在,又想让我们去打顾之礼,跟北方的战事一起,断了我们的后路,趁机将秦家军端掉。” “跟顾之礼的战争可以拖,现在最重要的,是日本人来拉拢姓楚的,许诺他,打下了北方,就让他一统天下,还提供军用物资,奶奶的,那姓楚的马上就要成汉奸了!”苏衡一巴掌拍在车门上,喷着口水,气愤填膺。 “什么时候的事?”秦慕阳厉声问道。 “刚刚传出来的消息!”苏衡气得直喘粗气,“那楚文甫端的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骨子里,头顶生疮脚底流胧,从头到脚,坏透了!” 苏衡越说越气氛,一把拽掉了军帽,一拍光秃秃的脑袋,“这次二姨太和三小姐的车,一定又是他捣的鬼,这手笔简直就跟谋害老帅的手段一模一样。还好书会有事耽搁没跟她们一起,楚文甫这老匹夫,简直就是要将我们几家赶尽杀绝。” 秦慕阳黝黑的眸子,在渐渐到来的黎明中闪闪发光,他偏头看向窗外模糊的一晃而过的景致,语气却分外平静地道:“衡叔这次回来,军部有你坐镇,我就放心了。至于其他的牛鬼蛇神,我秦慕阳还从来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少帅放心,抛去秦苏两家的情谊不说,就冲着少帅你,我苏衡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苏衡瞪着铜铃一般的眼睛,一手指天信誓旦旦。 “衡叔!”秦慕阳看着他,眼光狠厉而坚定,“这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您老一直陪着我,支持我,慕阳感激不尽!” 说完,对着苏衡行了标准的军礼。 下午,秦慕阳仰躺在座椅上,此时,窗外的风雪已停,透过窗子望出去,军部大院里一片银装素裹,这个冬天,着实长了些。 廖勇敲门进来,今天的这个军部办公室比以往的都要寒冷,看着一身单衣的秦慕阳,他不由得皱了眉,连忙取了大衣走到书桌前。 “四少,天冷,您把大衣穿上吧!” 秦慕阳用力闭了闭眼,站起身来,任由廖勇给他穿上大衣。 两人从军部出来,停了风雪的天空依然昏暗潮湿,廖勇坐上驾驶室,回头道:“街上到处都是游行请愿的青年学生,四少,您看我们,走哪条路?” 秦慕阳靠在座椅上,捏了捏鼻梁,缓缓道:“先去乌衣巷吧!” 客厅的壁炉里碳火烧得正旺,小楼里很安静,只偶尔有木炭燃烧发出的噼啪声。 杨锦心仍然穿着那件半旧的青色夹袄,坐在壁炉前的沙发上。她小小的身体缩在沙发里,手里捧着一本原版的《简爱》,整个人都沉迷到书里去。壁炉里橘红的火光映在她半边脸颊上,掩盖掉她略微苍白的皮肤,让她晶莹剔透的脸,显现出格外秀美的颜色。 门外有汽车声传来,接着便是杨锦欢跑向门口的欢快的脚步声,正翻阅着书页的杨锦心,手顿了一下,微皱了皱眉,片刻又恢复了正常,继续看着手里的书,没有动。 鞋跟轻叩在地板的声音,缓缓传进耳中,然后停在身后,那熟悉的烟草味淡淡飘进鼻腔。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杨锦心已经熟悉了他身上那与众不同的,略带着薄荷味的清冽的烟草味。这味道,就和他人一样,硬生生地挤进了,她原本被消毒水味道围绕着的人生。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是秦慕阳脱掉了军大衣,他走近她面前蹲下来,手里还拿着军帽。 他一靠近清冽的寒气便侵袭而来,杨锦心又不由得往后缩了一下,却被他偏凉的手握住了手。 “在看什么书?”秦慕阳已经两天两夜没有休息,声音低沉而黯哑。 “《简爱》,我去你书房找的。”杨锦心头也没抬地淡淡回答,她只是无聊至极,刘嫂就说书房里有很多书,她便进去了,也没管方不方便,然后,她就发现了,这本与他气质极为不符的名著。 秦慕阳毫不在意地轻轻“嗯”了一声,攥着她的手,不由得加重了手劲,捏得更紧一些。 “嗯疼。”杨锦心挣扎了一下,皱着眉抬头看向他。 她这才发现,秦慕阳双眼布满了红丝,硬朗的脸部棱角上,能看出隐隐的青黛色,她看向他一贯清冷深邃的黑眸,那里居然出现了她未曾见过的憔悴与疲惫。没错,就是疲惫,一个她以为永远不会出现在他身上的词。 一丝恐慌从心底升起,杨锦心水雾缭绕的双眸很快被那抹惊慌占据,她瑟缩了一下,声音都颤抖了。 “发生什么事了?” 秦慕阳看到她的样子,心里突然就放松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他仍然能看到她,只要他回头就能看见她,即使,她大多时候,都像瓷娃娃一般,冷冷清清没有多余的表情。但是,只要能看见她,他就从心里感到轻松愉悦。兜兜转转这么久,直到这一刻,秦慕阳终于才明白,自己心心念念追求的,不过就是这一刻的宁静罢了。 想到这里,秦慕阳就觉得,整个人就像踩在厚厚的棉花上一样,柔软轻盈,又暖和舒适。 他慢慢弯起唇角,手上用力将杨锦心拉进了怀里,他灼热的气息喷在耳边,略哑的嗓音低低传进耳内,让杨锦心一瞬间僵硬了身体。 “锦心我爱你!” 杨锦心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表白惊呆了,这是他第一次说这种话,即使,他们不止一次同床共枕。从她认识他以来,他就是个冷情冷心的人,哪怕在他最最意乱情迷的时候,他也未曾吐露过哪怕一字半句的情话。 秦慕阳一直低低地重复着这句话,环抱着杨锦心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滚烫起来,将头埋进她的脖颈间,手上一个用力,他就那么直直地将她抱了起来。 杨锦心惨淡一笑,不过就是一个被冲昏头恼的男人罢了,她居然还有了一瞬间的心跳。 她慢慢闭上了眼睛,感觉自己被换了个姿势抱起来,脑袋昏昏沉沉,心里空得厉害。杨锦心不想睁眼,只觉得天旋地转一般,就有房门被踢开的声音,接着,就有冰冰凉凉的液体顺着两鬓流下来。 男子粗重的喘息还响在耳边,有柔软的触感传来,感觉终于脱离了他手臂的桎梏,她细细地深吸一口气,胸前的大手有些急切地撕扯着她的盘扣。 杨锦心猛地抓住了那只手,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惊惧地喊道:“别扯坏了,我自己脱!” 她看着他,眼里跳跃着几许迷蒙的神情,秦慕阳黑眸中的火焰,在这一瞬间被彻底点燃了,充满了狂乱。 “锦心,你这样看着我,我会受不了的!” 她的力气哪里抵得过他,还不待她再说什么,“嘶”的一声,这最后一件,凝聚着她美好记忆的衣服,一片一片被撕碎剥落。 她终究,还是留不住了!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五十八章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天还没亮,刘嫂就来叫了杨锦心起床,她身后,跟着一身湘红旗袍的李仲源的太太。 刚从睡梦中被挖起来的杨锦心,懵懵懂懂地被按在了梳妆台前。她迷蒙地看着水银镜里的自己,披散着头发,没有血色的脸。 刘嫂端来了水盆,绞了温热的毛巾给她敷在脸上,杨锦心这才精神了一些,身后就又出现了一个她不认识的中年妇人,白胖的脸上带着笑,温润的声音啧啧两声,道:“这么漂亮的新娘子,一看就是个有福的。” 经她这么一说,杨锦心才记起,今天是她正式进门的日子,昨天,刘嫂还兴奋的感叹,终于要回府邸去了,她这半辈子都生活在督军府里,即使是这精致安静的乌衣巷,也比不上督军府的奢华。 杨锦心嘴角浮出一抹讥讽的笑,低下头来,冷不丁的,脸上传来一缕刺痛,杨锦心往后仰了仰头,就见这不认识的妇人,正扯着两根细细的麻线,快速地从她脸上划过。她反应过来,这个时候确实还有这个名为开脸的习俗。 疼痛传来,杨锦心就不停地躲闪,被身后的李太太扶住了头,“杨小姐,您就忍一下,这开脸啊是一定要的,等绞完了,我保证您这脸蛋,就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 杨锦心一直对她没有好印象,心里就不由涌出一股厌恶来,脸上又尖锐的疼起来,加上她小小的起床气,所有的不快都被激发出来。 她猛的一用力,身体往后一仰,就撞倒了李太太,腿也踢到梳妆台上,磕得自己生疼,红木台子没被撼动半分,倒是打倒了上面的瓶瓶罐罐。 一时,噼里啪啦的声音,和着哎哟哎哟的叫唤声,在房间里响起来,门就立刻从外面推开来。 “怎么了?”一身暗红长衫的秦慕阳率先冲进来。 屋子里狼藉一片,李太太还不雅地倒在地上,刘嫂慌张地捡着地上的瓶子,负责开脸的妇人白着脸,看着秦慕阳有些明显的局促,只有杨锦心还端端正正地坐在凳子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我不要绞这个,太疼了。”她慢慢说着,一边指了指妇人手里的麻线。 “这这个是规矩!”妇人皱着眉,视线在秦慕阳和杨锦心身上转了一圈,“这哪有姨娘进门不开脸的。” 杨锦心的脸更是黑了几分,苍白的脸上飞快地涌上了一层红晕,紧紧咬着唇不再说话。 秦慕阳深深看了一眼杨锦心,那姨娘二字,也刺疼了他的心,他看着她,冷声道。 “哪里来的破规矩,太太不喜欢,就都免了。” 秦慕阳发了话,开脸自然没有再继续下去,妇人又给她梳了头,说了一大堆让杨锦心冷冷发笑的吉祥话。 被摔了一跤的李太太敢怒不敢言,仍然笑着给杨锦心上妆,一层一层地抹着膏脂。 随着一声“好了!”,杨锦心睁开了眼,镜子里映出一张精致的脸。 “好看!” 充满磁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两边的人都往旁边挪了挪,让出道来,就见秦慕阳的脸出现在比镜子里。他在暗红长袍外面穿了一件黑色马甲,上面大朵大朵的团福花样,是标准的中式新郎装,乌黑的头发向后梳起,露出了英俊的脸。 他从镜子里面看着杨锦心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深情,杨锦心看着他,心里闷闷的,愁绪又上了眉头。 秦慕阳看着她轻轻皱着眉,心里一阵无奈,她到底还是不愿。 “拿进来!” 随着他一声吩咐,廖勇手捧着衣服进来,李太太打开来,竟是一件大红掐金丝的旗袍。手工极好,笔直的滚边,精致的梅花盘扣,衣服上大朵大朵的牡丹花,全是细致的苏绣,华丽的锦缎,顺滑的手感。 这件旗袍,让在场的人都看迷了眼,这颜色,也让人暗暗的别扭了几分。 “我让人给你做的,喜欢吗?”秦慕阳笑盈盈的看着杨锦心,让从未见过他这种表情的李太太,心下一跳。 杨锦心却看向了早已放在床头的那套粉色衣裙,淡淡道:“四少忘了,妾室进门,不能穿红。” 秦慕阳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褪去,最后,被冷气替代,屋子里的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噤了声,就听他冷清的声音道。 “哪来的破规矩,我说怎么就怎么!” 不过一个月,督军府就二度披红挂彩,金陵城的高官名流再次登门拜贺。这一次的婚礼,全程都在府里举行,从大门到大厅,一路铺上了红毯,尤其吸引人的,却是红毯两旁,鲜艳欲滴的大红玫瑰。 所有人都在悄悄议论,今天进门的这一位恐怕才是四少的心头肉,这铺天盖地的大红,分明就是在给那位后来的撑腰。 楚玉涂着厚厚胭脂的脸,仍是掩盖不掉的苍白,她一身得体的修身大红旗袍,在这刺眼的红色面前,显得孱弱不堪。 她攥着帕子的手,剧烈颤抖着,眼看连帕子都捏不住了,就被旁边伸出来的手握住了。 楚玉看向自己的母亲,努力想要挤出一个笑脸,却露出了一个快要哭出来的笑,就听母亲温和的声音低低响起:“记着你的身份,你是大她是小,这辈子都没人能越过你去!” 远远传来汽车声,秦夫人一脸喜色地站起来,又淡淡看了一眼楚玉,竟带着秦书瑶亲自往大门口而去。 楚玉被狠狠地击中,身体止不住轻晃了一下,她不竟想到一个月前,自己进门的那天,哪里见过长辈去迎接的,从心底涌起的苦涩与冰冷,就这么淹没了她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信心。 楚夫人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但毕竟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她使劲拉了拉楚玉,也拽着她往门口去。 汽车已经停在了大门口,秦慕阳率先下了车,他弯腰将手伸进车内,这一刻,他的心竟止不住颤抖了一下。 杨锦心用力闭了闭眼,一颗心咚咚咚地往下沉,她忘不了临行前,姐姐看着她时的悲伤。 她忧伤的眸子,带着苦涩的笑意,慢慢打开手帕,露出一只玛瑙红的镯子,轻轻给她戴在手上。 “娘留给我们的嫁妆,你不知道吧,这一个,是早早就给你预备好的,要幸福啊!” 杨锦心细细摸索着手腕上的镯子,心里满满的酸涩,娘亲,女儿终究没走上您所期望的路。 “锦心!” 秦慕阳轻唤一声,让她从沉思中抽离出来。 轻轻眨了眨眼,水汽褪下,杨锦心伸出莹白的手,轻轻放进眼前这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中。 见到一身大红的杨锦心出来,所有人都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这明目张胆的打扮,让人又不自主地看向了红毯那头的正室,都暗暗念叨,这督军府,怕是要翻天了。 秦慕阳亲自牵着杨锦心走过长长的红地毯,来到秦夫人面前,看着一身大红旗袍的杨锦心,秦夫人含笑不住地点头。 进了大厅,在这奢华的西式别墅里搭上中式喜台,却并未显得有多不伦不类。杨锦心在喜婆的引领下,先给秦夫人敬了茶,又给秦慕阳敬了茶,又按规矩,走到了楚玉面前。 杨锦心抬眼看了一眼,强忍着怒火的楚玉,心里也只是忍不住叹息一声。她侧身从茶盘里端了茶杯出来,一截白玉般的藕臂露出来,那只一直戴在皓腕上的碧玉手串,就突兀地出现在楚玉面前。 “锦心敬少奶奶茶。” 杨锦心并没有注意到楚玉在这一瞬间就变得惨白的脸,仍然落落大方地端起茶杯,她水一般的双瞳直直地看着楚玉,不解她为何突然就变了脸色。 楚玉死死盯住那只手串,浑身冰冷得发抖,她急急地喘着气,死死攥着拳头,才堪堪忍住挥出去的巴掌。 两人相视而立,楚玉惨白着脸,杨锦心还端着茶杯,就这么僵在了原地。 “小玉小玉” 一旁的楚夫人暗暗拉扯着楚玉的手,楚玉的脸色,一点一点恢复原样,最终伸手接过了茶杯,观礼的众人才重重松了口气。 还不待楚玉有另外的反应,就见秦慕阳大步走过来,牵了杨锦心就朝主位过去,那里,不仅有坐着的秦夫人,还有老帅秦玉藩的灵位。 “母亲,我带锦心来给您和父亲磕头!”秦慕阳低沉的声音,让秦夫人止不住红着眼眶连连点头。 虽说只是纳妾之礼,但是人人都看出来了,督军府这全套的婚礼,分明就是变相的娶妻。众人的视线,总会时不时地落到楚夫人和楚玉身上。 人人都道,秦楚两家,怕是要变天了。 这场纳妾之礼散得自然比娶妻之礼要快,天刚擦黑,宾客就纷纷告辞离去,秦慕阳自然也拉着杨锦心往楼上去。 “等等!”紧绷了一天的楚玉,终于到了崩溃的临界点。 秦夫人慢悠悠地看了一眼楚玉,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个时候,你还想要闹什么!” 说完,就朝秦慕阳道:“你们赶紧去休息,都累了一天了。” “妈!”楚玉哽咽着叫了一声,眼泪就滚滚而下,“你们为什么,为什么都要这么对我,我进门不过一个月,你们就迫不及待地纳妾,明明我才是秦家明媒正娶的儿媳妇,可信物却偏偏给了她!” 楚玉声嘶力竭的模样,早已没有了往日的形象,她尖尖的食指遥遥指向秦慕阳,忍不住的悲伤流淌,“还有你,你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通通不做数了吗?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你为什么要娶我,为什么非要在世人面前将我踩在脚底,让我不得翻身,为什么?” 杨锦心感觉自己一直被楚玉尖锐的视线所笼罩,从心底涌出的罪恶感,让她禁不住地往后缩。秦慕阳感觉到她的躲闪,紧紧攥住了她的手,她才是本应同他站在一起的人。 秦慕阳拉着杨锦心,一步一步地从楼梯上下来,他几乎冻结成霜的眸子,直直盯着楚玉,让楚玉生生打了个寒颤,她望着他,随着他的靠近而下意识地往后退去,早已忘记了哭泣。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秦慕阳冷淡的声音,听不出半分心绪,“你知道我和母亲,每见你一次,就要承受什么样的煎熬吗?那要比你现在,痛苦百倍,千倍。娶你做秦家的儿媳,是对我秦慕阳,此生最大的侮辱!” “你混蛋!”楚玉剧烈地颤抖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猛地朝秦慕阳扑过去,“你这个混蛋” 廖勇和赵志军早已冲上前来,就听秦慕阳缓缓说道:“少奶奶病的厉害,从今天起,就让她在听雨楼养病吧!” “啊!”楚玉一声尖利的惨呼,“秦慕阳你敢这么对我,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她后面惨烈的呼声,被廖勇的手帕生生阻断在喉咙里。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五十九章 这突如其来的蕴含大量信息的一幕,让在场除了秦慕阳和秦夫人以外的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惨白着脸。秦书瑶更是惊惧地猛烈摇着秦夫人的手臂,连连问道:“为什么?为什么?” 秦慕阳回头看着杨锦心,她的眼睛里也透着丝丝惊慌,娇艳欲滴的红唇微微张合着,眼看就要脱口而出的问题,终是被她咽下了。 “累了吧,我送你去休息。”秦慕阳英俊的脸带着温和的浅笑,仿佛刚刚那阎罗般的人跟他毫无关系。 他牵起杨锦心的手,又回头跟秦夫人打招呼,“妈,我们先回房了,您也早点休息。” 杨锦心也只好向秦夫人行了礼,被秦慕阳牵着上了楼。 这个房间,杨锦心那天来过,但是,今天全换了装饰,猛地一进来,让杨锦心傻了眼。 房间内,高高的仿古灯盏上,燃烧着两只儿臂粗的红烛。明亮的火光下,一架宽大的雕花铁床,上面圆顶粉白的纱幔帐子垂下来,床上铺着的大红绣牡丹的床套上一溜络子垂在床脚,床边的梳妆台完全就跟现代的差不多。 房间的阳台上这会儿窗帘打开,阳台外新烧上去的铁护栏上都雕了花。坠地的窗帘一水儿鹅黄锦缎外罩粉白轻纱,纱上点缀几只栩栩如生的紫色蝴蝶,窗帘下方几根锦线络子上垂着小小的铃铛,窗外的风吹动窗帘惹得铃铛清脆作响。 阳台上安着贵妃榻沙发,抬手就是白色小圆茶几,上面一副白瓷镶金边的茶具,就连阳台最角落摆着的茉莉盆栽,都一模一样。 没错,除了粉色被套被取代成大红色,这里所有的装饰都与她在大杂院的房间,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恐怕就是那梳妆台换成了名贵的红木家具,还有那座巨大的落地大座钟,然后,就是那些点缀在粉白纱帐的大红的福结。 “喜欢吗?” 秦慕阳轻轻从背后拥紧了她,充满磁性的嗓音温柔地响在耳边。 杨锦心呆呆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一直沉在谷底的心脏,却又止不住地一阵绞疼,疼得她几乎直不起腰,那个被霍冬来一点一点布置起来的房间,就又这么出现在她眼前。 而秦慕阳,却并不知道她的异常神情是为什么,又拥住她,将她带到了梳妆台前,献宝似的从一只盒子里拿出一只白玉发夹出来。 “你看,还认得出么?” 秦慕阳捏着那只夹子,修长的指间发出莹润的光。 “那天你落在我车上,我就想着,总有一天,我会再亲手还给你。锦心”秦慕阳弯下腰,从镜子里看着她水汽盎然的大眼睛,温柔的黑眸里盛满深情的笑意,却又让人觉得他分外的认真与坚定。 就听他深情款款的声音,一字一句重重砸在她心上。 “我会一直一直爱你,不管再遇到什么人,什么事,我都会一直爱你!” 杨锦心一直看着他指间那只白玉夹子,耳内环绕着秦慕阳的声音,眼泪漱漱地往下掉,心里闷闷的痛着,仿佛冰火相煎,竟忍不住低低哽咽出声。 “傻丫头,哭什么!” 秦慕阳低笑出声,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擦着她脸颊的泪水。杨锦心的泪水却越掉越凶,秦慕阳一阵心慌,弯腰将她扳过来,就捧住她的脸。 微凉的唇,急切贴上了她的眉眼,就这浅浅的一吻就让他有些忍不住了,唇边是细腻的肌肤和着咸咸的泪水,秦慕阳的唇在脸颊上流连忘返,终是让杨锦心止了泪。 理智最终战胜了,秦慕阳恋恋不舍地收回了唇舌,他轻轻抵着她的额头,重重地喘着粗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杨锦心一动也不敢动,任由他捧着自己的脸,生怕惊扰了他。 杨锦心只感觉到,他灼热的气息轻轻柔柔拂过自己的唇角,“你一哭,我的心就要碎了,怎么办?” 两人就这么厮磨了半晌,秦慕阳终于放开了她,又略顿了一下,将她打横抱起,杨锦心心里一抖,闭上了眼。 感觉自己被放到了床上,她被安置坐下,然后,那一直环绕着自己的强大气息远离开来。 杨锦心长睫扇动,慢慢睁开了眼,心里有些小小的不可思议,这还是他第一次没有急切地将自己按倒在床上。 秦慕阳确实走开了,他远远地站在房间的另一端,正脱着身上的马夹长袍,很快就露出了一身强劲有力的肌肉,小麦色肌肤在昏黄的烛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虽然这并不是杨锦心第一次看见他光裸着身体,但是,仍然让她红了脸,她低下头,唇角勾起一丝苦笑。 等杨锦心再抬头时,秦慕阳已经换上了一身纯白中衣,他朝她浅浅一笑,拖着圆凳坐到了她面前,漆黑的眸子里带着深深的眷恋,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的一纤一毫都刻进脑子里。 杨锦心只觉得自己快要溺死在他深深的眼波里,这是她从未在他眼里看到过的神情,深情中夹杂着困惑和深深的不舍。 她止不住一阵狂乱的心跳,微垂了眼帘,红唇轻启:“你怎么了?” 秦慕阳伸手将她的手,轻轻握在手里,一根一根地捋着她纤细圆润的手指,仿佛把玩着珍宝一般。 轻柔的声音响起来,“锦心,我真的很爱你,如果,我说如果,我比霍冬先认识你,你会爱我吗?像爱他那样的爱我!” 秦慕阳轻轻说着,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他在等她的回答,杨锦心抬起眼,视线又飞快地从他脸上掠过,有些别扭的偏了偏头。 声音略带着生硬说道:“说这些做什么?我不是都坐在这了吗?” 秦慕阳有些自嘲的一笑,转了话题,“我已经吩咐了刘嫂每天给你熬养胃粥,那是一个老中医给的食疗方子,他说坚持食用,胃就能慢慢养好,你以后记得认真吃,别嫌腻。” “以后尽量别挑食,刘嫂熬的鸡汤要按时喝,你太瘦了,要胖一点才健康。” “我跟亨利说好了,万一生病了,就由他给你瞧病,身体一有不舒服就赶紧去瞧,你放心,他不会开中药。” “要时刻注意天气变化,天冷了要及时加衣服,我跟姚记的老师傅打了招呼,每个月给你做四套衣服,你喜欢什么花色样式就跟他说。” “还有,你之前不是申请了金陵大学吗?我已经打好了招呼,你什么时候想去了,随时就去。” “我让人在中央银行给你存了一笔钱,你去找林经理,就能取出来如果国内不太平,你就出国去,我让人给你办了几本护照,你选你喜欢的地方想去读书也可以,我已经让人往那几个国家最发的银行存了钱,你去就好,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秦慕阳慢条斯理地说着,一点一点事无巨细。 杨锦心慢慢抬起头来,心里剧烈翻搅着,他的话她都听出来了,他强硬地将她纳进门,这新鲜度连一个晚上都没有熬过去,他已经为她想好了后路,安排得这么好,不知道的,还真当他有多爱她,对她有多好。 杨锦心冷冷一笑,看向秦慕阳的眼内染着薄怒,就听她冷清的声音,打断了秦慕阳的温声细语。 “四少安排得这么好,真是让我受宠若惊,你不用这样事无巨细,我会好好生活,不劳你费心。” 秦慕阳看着她冷淡的眼,苦水蓬勃而出,那苦涩拧成一缕缕银线,细细密密缠绕着他的心脏,那钻心的疼痛终是化作了一记暖暖的笑,浮现在他深不见底的黑眸内。 “锦心,能请你答应我一件事吗?” 杨锦心不明白地看着他,到底为什么,她竟然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忧愁与苦涩,哦,还有与他的气质极为不符的深切渴望和点点不安。 “好,你说!” 许是被他的眼神打动,杨锦心脱口而出。 听到她肯定的回答,秦慕阳随之露出了阳光般的笑容,炫目灿烂的晃得人睁不开眼。 “如果你有了身孕请一定要将他生下来!” 杨锦心没想到他要求的,竟然是这件事,这让她的脸刷的一下,燃烧起来,她不自然地撇开了眼,眼睛慌乱地乱转,声音也慌乱起来。 “当当当然如果真的有了,那那也是我的骨肉” 说到最后,杨锦心的声音已经低的几乎听不见了。 秦慕阳终于放下一刻心,他早就要知道,他的锦心,是个善良的女孩。 他一点一点地凑近,等杨锦心反应过来时,他双手撑在床沿上,将她牢牢困在了怀里。 杨锦心忍不住拿手去推他,却被他的大手,趁机将手腕捏在手里,他轻轻地一个用力,便将人压在了身下。 他细细地看着她,她的眼内依然是他熟悉的惊惧,他突然只想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秦慕阳一只手撑着身体,另一只手轻轻从她脸上滑过,细细描绘着她美丽的眼,小巧的鼻,饱满的唇他一遍一遍地描绘着,所有这让他恋恋不忘的一切,都要深深地刻进他的脑海里,至死不忘 夜深了,燃烧的红烛跳动着啪啪的火花,那妙曼轻纱终是缓缓落下,帐外落了一地的大红衣服,纱帐内红浪翻滚,时不时发出声声让人耳热心跳的粗喘低吟。 正好,夜正长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六十章 绵稠的雨滴打在琉璃瓦上沙沙作响,这细密的声音,扰散了屋内佳人的好梦正眠。 杨锦心卷翘的长睫一阵扇动,慢慢睁开了眼,她动了一下,周身的酸疼传来,她又闭了闭眼,索性躺着不动了。身旁的位置又已变得冰凉,他一向早起,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她知道按理来说,在今天自己应该早起的,但说不出为什么,她突然就生出一股怨气来,也许是因为昨夜秦慕阳在她身上的放纵,让她极为不舒服。反正,她就这么静静躺在床上,瞪着眼睛看着圆顶纱帐。 突然,从窗外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是那种多人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仿佛就在窗下才停下来。 杨锦心心里猛地一阵,这脚步声那么像,那么像 她极快地翻身下床,再也顾不上许多,赤脚奔到了阳台上,“刷”的一下拉开了窗帘,窗外下着在立春时节难得一见的大雨,雨水顺着玻璃窗往下流,遮挡了她的视线,却也能隐隐看到大门口,大队荷枪实弹的卫兵。 杨锦心不由得心跳加速,推窗的手抖了一下,还是推开来。侵骨的冷风搅着雨水迎面打来,是了,那些士兵分明就是在门口筑起了工事。杨锦心淡薄的身体颤抖起来,这是要打仗了吗? 她再也来不及细想,冲到衣柜前,胡乱地扯出一件衣服,也顾不上梳妆,赤着脚,拉开房门就往楼下冲。 楼下的大厅里,气氛很是严肃,秦夫人,秦书瑶,还有秦家的佣人,所有人的脸上都是同一种表情,每个人都静静地或坐或站。整个督军府,在这种静谧的严肃中,被笼罩上了紧张的氛围,让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这种气氛,让刚冲到楼梯上的杨锦心,也猛地刹住了脚步。许是听见了响动,大厅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朝她望来。 仍旧端庄得体的秦夫人看到她,柔柔一笑道:“锦心醒了。”看到她的样子,又叫了刘嫂,“快去伺候太太梳洗。” 杨锦心咽了一下口水,又极快地跑下来,来到了秦夫人面前,略哑的声音里,有着无法掩饰的惊慌。 “夫人,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秦夫人仍旧朝她柔柔一笑,“没事,有慕阳在,什么事都不会有!” 说着又低头看了一眼她露在裙摆外的脚趾,浅笑着皱了皱眉,“怎么没穿鞋就下来了,快上去好好收拾一下,我们都在这里等你,放心,没有事。” 杨锦心也觉得自己这样披头散发,实在不成样子,又见秦夫人沉着的表情,终是胡乱地点了点头,又忐忑不安地往楼上去。 刘嫂重新给她选了一件玫瑰红的绣花旗袍,喜庆又得体,长发也正式盘上了脑后,标志着,她正式告别了少女时代。 再到大厅时,佣人已经开始在餐厅里摆饭了,秦夫人看着她这一身打扮,满意地点点头。伸出手,一手拉着杨锦心,一手拉着秦书瑶,三人携手往餐厅走去。 早餐,是杨锦心从未见过的精致丰盛,一碟煎饺,一小笼烧麦,两碟小菜,让杨锦心没想到的,居然还有一碟炸馒头片,主食是香糯的皮蛋瘦肉粥。 “别客气,看看合不合口味。”秦夫人微笑看着杨锦心,“慕阳说,这馒头片和粥,是你最爱吃的,也不知道府里厨子的手艺,合不合你的胃口。” 杨锦心咬咬唇,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谢谢夫人!” 接下来的早餐时间,很安静,窗外时而传来的脚步声,让杨锦心和秦书瑶都忍不住抬头向窗外张望,只有秦夫人,一直安静地吃着饭,从未向窗外,看过一眼。 大厅里的大座钟“咔嚓咔嚓”地走着时,窗外枪栓拉动的声音和在风雨中清晰可闻,连带着大厅里的空气都稀薄了几分。杨锦心细细地喘着气,看了一眼与她相对而坐的秦书瑶,她白着脸,光洁的额上隐隐有了晶亮的水渍,手指间的帕子一圈一圈,不停地打着卷儿。 再看秦夫人,她还是安详地靠坐在沙发上,膝上摊着一本《圣经》,时不时地端起茶杯轻酌一口,一切置身事外的样子,但是,只有杨锦心注意到,她那《圣经》许久都不曾翻动一页。 杨锦心只觉得,后背渗出一层薄薄的汗水,她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也隐隐觉得,今天绝对是非比寻常的一天。 到了上午十点多钟,雨似乎下得更大了,哗哗的风雨声,声声入耳,从巨大的落地窗往外看,灰蒙蒙的雨幕遮住了视线,大门口时不时跑动的士兵,也已看不清。 “叭叭” 近在咫尺的枪声传进来,杨锦心和秦书瑶都不约而同地站起来,正要往外冲的时候,就听秦夫人沉着地喊了一声。 “坐下!” 两人都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向了这个一直稳如泰山的妇人。 大厅里的佣人也开始慌乱起来,不过半刻钟,门外更为密集的枪声传来,杨锦心坐在沙发上浑身发抖地喘着粗气,有几个小丫鬟,低低地啜泣起来。 “别慌!”秦夫人慢慢站起身来,平日的温柔慈祥的笑,此刻被肃穆的神情所替代,“大家都过来听我说。” 一阵轻微的响动,大厅里的所有人都聚拢来,自动排了两排。秦夫人朝杨锦心和秦书瑶招了招手,两人站到到她两旁,秦夫人对着她俩微微一笑。 秦书瑶自动地扶住了秦夫人的手臂,杨锦心的手顿了一下,看了一眼秦夫人那略带着期望的表情,也伸手搀住了另一直手臂,秦夫人这才露出可能满意儿安慰的笑。 “大家别怕,我们秦家军一定会尽力保护大家的安全,这些小打小闹,我秦家军从来都不曾放在眼里。”秦夫人温和而坚定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 “大家该做什么,做什么,我们一起等少帅回来!”这话出自一直安静侍奉在一侧的管家秦良口中。 他这话一出,秦夫人也点点头,“对,我们一起等少帅回来,一定会回来!” 门外的枪声更加稠密起来,杨锦心不自知地捏紧了秦夫人的手臂,楼上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大厅里的人,几乎全是女眷,又有人哭出声来。杨锦心几乎都能看见一颗接一颗的子弹朝这边飞来,巨大的落地窗自然不能阻挡子弹。 秦夫人感觉到杨锦心的紧张,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别怕,慕阳一定会来救我们,他一定能凯旋归来。” 杨锦心看着她,这是一个强大的母亲,默默站在儿子身后,给予他所有支持的母亲,这是她打心底里尊敬的母亲。杨锦心咬咬唇,又抬头看了看窗外,一直满含惊惧的眼,却在此刻渐渐透出了坚定的光。 “夫人,我们不能就这样等在这里。”杨锦心缓缓说道,“我们至少,不能给四少添麻烦。” 秦夫人静静看着纤弱的杨锦心,她没有了惊慌,勇敢地站起来,沉着冷静地指挥着佣人。 落地窗的窗帘被拉上了,红木餐桌c茶几c所有的摆柜,甚至是沙发与座钟,凡事她认为能挡子弹的物品,全都被搬到了落地窗前一字排开,将易碎的玻璃窗挡得严严实实。 做完这一切,大家都还来不及喘口气,就果然听到了子弹朝这边射来的声音。 “哐当” 大门左侧的落地窗应声跌落,玻璃碎渣散落一地。 “啊” 尖叫声此起彼伏,小丫鬟再也忍不住都叫起来。 杨锦心早已在玻璃碎裂的那一瞬间将秦夫人护在了身下,这会儿,她晃了晃脑袋,将头上的碎渣摔落,忙不迭地去扶秦夫人。 “夫人,您有没有事?” 秦夫人看着她,欣慰一笑,“我没事!” 杨锦心点点头,又去拉倒在地上的秦书瑶,“五小姐,你和夫人不能再待在这里。”又突然想到什么,连忙高声安抚凌乱的佣人。 “大家都别乱,大家听我说,从现在起,我们大家都要躲在能挡住子弹的家具后面,不能慌,更不能乱跑,我们一起等少帅回来,他一定会回来!” 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想过他,相信过他,她相信,那个冰冷的男人,一定会再回来。 杨锦心率先搀起了秦夫人,又拉着秦书瑶,将两人安置在餐桌后面。 “夫人,您和五小姐在这里躲一下,这个餐桌这么结实,子弹肯定穿不透。”杨锦心浅笑着说完,又躬身往大厅中央去,那里还有惊慌失措的佣人,她要去一一安置她们。 “锦心” 她刚走出一步,就被秦夫人和秦书瑶不约而同地喊住了。 “怎么了?”杨锦心回头看向依偎在一起的母女。 “谢谢你,你比任何人都更配得上慕阳。”秦夫人看着她,又恢复了她一贯的慈爱与温和,“能娶到你,是我秦家的福气。” 杨锦心轻轻一笑,仍然难掩眉间的苦涩与落寞,又躬身去了大厅,终于将所有人都安置好,杨锦心扯了两只坐垫,又回到了秦夫人所在的餐桌后。 “垫着坐吧,地下太凉。”杨锦心喘着气,将坐垫塞到秦夫人怀里。 “我们一起坐。”秦书瑶给秦夫人垫好,又拉了一把杨锦心。 杨锦心点点头,靠在餐桌上,只急急地喘着气。 没有了玻璃的落地窗,风雨急促地打进来,不过一会儿,就沾湿了衣裳。外面的战火似乎更激烈了,杨锦心静静听着近在咫尺的枪声,她一直想不通,今天的这场战争到底是为什么? 外面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似乎是有人进到了大门里,隐隐有惨叫声传来,接着就听到粗噶的声音。 “大家跟我冲进去,里面有数不尽的珍宝和女人,冲进去” 杨锦心止不住一抖,她看向秦夫人,这个一直临危不惧的妇人,此刻也是惨白着脸,秦书瑶更是忍不住哭出声来。 “锦心!”秦夫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从她一直抱着的圣经书页里,拿出一个土黄色的信封,塞到她手里,“这个你拿着,你带着书瑶,去后面,秦良会带你们出去,一定要活下去,我们秦家这辈子欠你的,下辈子做牛做马,都还给你!” “妈,我们一起走!”秦书瑶死死拉着秦夫人的手,杨锦心捏着信封,也点头道:“我们一起走,我们都要活下去!” “秦良!”秦夫人大喝一声,再不跟她们说话,用力扳开秦书瑶的手指,秦良的脸上也明显挂着泪,过来拉秦书瑶和杨锦心。 杨锦心不忍心将她留在这里,秦书瑶更是不愿意离开。 “既然有离开的路,为什么不早点离开!”杨锦心气愤难当,她一直以为大家是被困在这里出不去,没想到还有出去的路。 “太太,走吧,夫人和少帅也有苦衷!”秦良说着,手上一个用力,就将两名女子提起来。 “咻咻”两声破空声传来,接着又是更为密集的子弹声传来,大厅里外所有的玻璃都相继碎裂,残渣乱飞,子弹更是杂乱地往里飞,所有人都抱着头,再也不敢动,秦良更是被子弹擦伤了手臂。 这次,谁也走不了了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六十一章 子弹“咻咻”乱飞,杨锦心抱着头,又被秦良塞进了餐桌后,餐桌背后也尽是子弹撞击的声音,躲在沙发背后的佣人,有人已被穿透的子弹打伤,大厅内尖叫连连,满是淡淡的血腥味和硫磺的味道。 秦良也从背后掏出一把手枪,沉声道:“夫人,您带太太和小姐走,我掩护你们。” 秦夫人却摇头道:“我走了,慕阳的处境就更艰难了,你带她们走。” “为什么不一起走!”杨锦心很无语,这也是她在前世的电视上常常看到的场面,她就不明白,为什么不一起走,“大家一起走,可以相互照应,就算被抓住了,最坏也不过就一起死了,总好过在这里浪费时间,走吧,一起走!” “是啊,母亲,我们一起走!”秦书瑶也附和。 秦夫人看了看杨锦心和秦书瑶,一咬牙,点头道:“好,一起走,大不了就死在一块儿。” 几乎被搬空的大厅,走起来很顺畅,主人一走,就有佣人也跟在身后,杨锦心一边招呼大家下蹲着,一边拉着秦书瑶往后去。 虽然蹲着走很慢,但是,大家都顺利地从大厅转移到了后面的厨房内。 秦良按秦夫人的指示,拖开了一组陈列柜,黑黝黝的洞口显现出来,杨锦心心中一喜,原来还真有地道一说。 秦夫人由秦书瑶搀扶着,率先进入了地道,杨锦心连忙跟在她们后面,然后是佣人,大家很快一一进入,秦良走在最后,柜子又恢复了原样,地道口被封了起来。 一只蜡烛被点亮,地道里有了火光,秦夫人低声道:“这个地道是早些年修的,但是并未打通,我们只能暂时在这里躲一躲,能不能躲过这一劫,就看我们的造化了。” “妈,四哥一定会来救我们的!”秦书瑶略带着哭声道。 “对,四少一定会来救我们!”杨锦心也握住了秦夫人的手。 仍然有人在低低地抽噎着,杨锦心看了看这些和自己挤在阴暗潮湿的地道里的人们,突然就想到了极有可能会到来的大难日。她的内心开始隐隐作痛,原来,战争真的就近在眼前。 这些,都是没有反抗力的妇女,却是最容易被战争所伤害的人群,杨锦心满脑子都是前世曾看到过的惨烈的图片与影像资料。 从来没有过的心悸从心底散发开来,杨锦心有些无力的闭了闭眼,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做,该怎么才能让这些无辜的人们免于那些惨无人道的摧残。 “怎么办?我的孩子还在外面,我的孩子” 不知是谁,突然就念叨了这么一句,打破了地道里的沉静。 “夫人,今天不是因为外敌入侵吧!”杨锦心突然发声,没有疑问而是相当的肯定,她们所听到的那句话,就是金陵当地人的口音。 秦夫人沉吟了一下,看着杨锦心点头道:“是,这是秦家军内部的事,所以大家放心,不会伤及无辜。” 听到这话,就明显听到有人深深地松了口气,唯有杨锦心却紧紧皱起了眉。 “锦心,你把这个掉了!”秦夫人又将那个土黄色的信封递给了杨锦心,“这次记着,别再弄丢了!” 杨锦心疑惑地接过来,看着秦夫人问道:“这个是什么?” 说着就准备拆开来,却被秦夫人按住了手,“等你安全出去了,再拆开吧!” 杨锦心越发疑惑不解,看着秦夫人那慈爱的眼睛,终是点了点头。 地道内又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靠墙坐下来,这里比地面低,外面的枪声听上去远了很多,但是却也听到了有爆破的声音传来,难道,已经有人攻进督军府了吗? 也不知过了多久,地道里阴冷侵骨,几乎所有人都在微微发抖,大家顾不上什么主人佣人,都紧紧挤在一起,相互取暖,每个人都昏昏沉沉的样子,这是极度紧张过后,突然放松后产生的困倦感。 杨锦心一直努力地让自己睁着眼,让大脑运转起来,一点一点抽丝剥茧,反复推敲该如何将自己所知道的历史,告诉这里的人,尽量让这个不同于前世的华夏人民,躲过即将到来的灾难,这是她以往从来没考虑过的事情。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杨锦心也终于抵抗不住,整个人开始昏昏欲睡。 突然传来的爆破声,仿佛就炸裂在耳边,让所有人都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是在上面吗?”杨锦心看向守在地道口的秦良,低声问道。 秦良点点头,将手枪举起来,打开了保险一副如临大敌的严肃模样。 他的样子让大家又开始惊慌起来,“大家别慌,一定别出声,千万千万别出声,敌人一定不知道我们藏在这里,他们找不到我们。” 杨锦心坚定不移的话,让大家安下心来,几乎是所有人,听到她的话之后,都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自己一不小叫出来。 有杂乱的脚步声从顶上传来,有人进到了厨房,杨锦心也紧紧捂住了嘴,跟所有人一样,直直盯着地道口。他们在这里退无可退,只能祈求上天,别让人发现,千万别让人发现 地道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头顶上除了脚步声,似乎已经没有了枪炮声,杨锦心几乎绝望了,督军府肯定已被攻陷,这个藏身的地道,不知还能隐藏多久,他们没有食物和水,似乎连空气都是稀薄的,如果上面的人一直不走,他们也藏不了多久。 杨锦心只觉得自己的衣裳已被汗水浸湿,脸上有液体滑落下来,脚步声似乎就在地道口停下来,她几乎听到了柜体被拉动的声音,绝望似狂潮一般席卷心头,杨锦心认命地闭上了眼。 “叭” 是秦良开枪的声音,显然地道口已被打开。 “呀!”有人惨呼一声。 接着,那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冷冷清清,略带着急切。 “良叔,是我!” 杨锦心只觉得“轰”的一声,周身的力气被抽走,她无力地跌在地上,眼泪就流下来。 秦夫人和秦书瑶先被拉了上去,杨锦心浑身发软,在同样没什么力气的佣人的帮助下,吃力地从地道口探出了半截身体。 只觉得眼前的光晃得厉害,杨锦心刚要抬手遮一遮,就被突然冲过来的人搂进了怀里。 浓重的硝烟味里仍然有她熟悉的烟草味,这是她熟悉的那个怀抱,是她拼命想要抗拒,却一直抗拒不了的那个怀抱。 秦慕阳紧紧将人搂在怀里,手上一个用力就将她从地道口直直抱了出来。 “锦心锦心” 他急切地呼唤着她的名字,他松开怀抱,双手捧住了她的脸,接着昏暗的光线,杨锦心这才看清眼前的这个男人。脸上还有战火留下的痕迹,一道道黑黑黄黄的灰土,看着自己的眼睛,一片血红,那无法掩饰的担忧与深情却一直到达眼底。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从心底涌上来,杨锦心看着他的脸,猛地松了一口气,眼前一片模糊,她不自觉地朝他伸出了手,还未到达,就被两片火热的唇夺走了呼吸。 秦慕阳紧紧吸住了她的粉唇,这一吻,不带半分,他只感觉自己一直悬着的心又回到了身体里。 许久,秦慕阳才终于放开了她,他握着她的肩膀,微笑看着她羞红的脸,问道:“那个信封,妈给你了吗?” “哦,这个吗?”杨锦心将一直攥在手心的信封扬起来,“这是什” 她还没来得及问完,就被秦慕阳飞快地夺走,“唰唰”两下撕得粉碎,又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喃喃念着:“没什么,什么都不是!” 督军府里一片狼藉,佣人和卫兵开始打扫,主人们都坐在临时收拾出来的沙发上。 秦慕阳一手握着秦夫人的手,一手拉着杨锦心,说道:“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下,等一下就搬去新的督军府。” 从地道出来到现在,杨锦心的手一直被秦慕阳握在手里,她微微挣扎了一下,却被握得更紧,索性就不动了,由他握着去。 杨锦心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于是问道:“少奶奶呢?她一个人有没有事?” 秦慕阳正跟秦夫人说着话,听她问起,顿了一下,道:“谁有事,她都不会有事!” 杨锦心看他又冷下了脸,似乎不再想说这件事,只得咽下疑惑,不再过问,既然他说没事,定是没事的。 天色暗下来,下了一天的大雨终于停下来,这一天大家都经历了很多,缓神之后,就各自回房整理一下私人物品,因为秦慕阳说了要连夜搬家。 杨锦心也与秦慕阳一起回到了他们的新房,里面自然也是布满了玻璃碎渣。秦慕阳有些抱歉地看着杨锦心,郑重地笑道:“可惜了,这个房间就保存了一晚,我答应你,我一定在我们的新家,还你一个一模一样的。” 听了这话,杨锦心的心里五味杂陈无法用言语表达,脸色僵了僵,回答道:“不用了,懒得去费那个心了。” 说完,就去拉衣柜,准备将衣服搬出来。不料秦慕阳将她拉住,手指捋过她散落在耳边的碎发,温声道:“你别动了,今天吓坏了吧,好好休息,其他的我来。” 秦慕阳说着就放开了她,拉了圆凳过来扫去了前面的碎渣,将杨锦心按在上面,自己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新的旗袍和大衣递给她。 “你去换身衣服吧,身上那件半边都湿了,别感冒了,快去。” 杨锦心听他这么一说,才觉察到自己身上确实湿了大半,想来,是餐桌下的时候被雨水打湿的后面就一直没干过。 她点点头,接过衣服,就往浴室去了。 等她再出来时,秦慕阳已经装好了行礼箱,廖勇进来提了箱子,秦慕阳替她拢了拢衣领,拉着她往楼下去。 大厅里,所有人都已聚齐了,秦夫人见秦慕阳仍是那身军装,语气略带责备地看着他道:“你怎么不换身衣服呢?这一身水,生病了怎么办?” “我没事,我们赶紧走吧,等到了新家再换。”秦慕阳淡淡说道。 杨锦心这才看向秦慕阳,他身上那件铁灰色的军大衣,确实颜色更深了一些,这不由得让她有些窘迫,她一直没注意到。 但是,并没有人注意到她微红的脸,秦慕阳拉着她和所有人出了大厅,院子里一字排开停了几辆汽车和卡车,车后是整装待发的两列卫兵。 大家上了车,汽车启动,车灯大开,依次驶出这早已千疮百孔的昔日督军府。 杨锦心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也并不知道,就在她躲在地道里的这一天,外面已发生了多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六十二章 大雨过后的夜晚,四周黑茫茫一片,只余下车灯直射在马路上,看不清四周的参照物,杨锦心只知道汽车经过了商铺林立的大街,然后,越往前走,四周越是空旷,耳边除了汽车发动机发出的声音,几乎没有半分从大自然传来的声响。 从内心涌出的丝丝不安,一直萦绕在心头,杨锦心的手一直被秦慕阳紧紧攥着,她偏头去看窗外,也只是从漆黑的车窗玻璃上看到了秦慕阳如刀刻一般的侧脸。 秦慕阳也在看着她,及腰的长发已绾上了脑后,整齐的刘海下,她浓密的睫毛在微微扇动着,然后是她挺秀的鼻梁,泛着珍珠光泽的唇,小巧的下巴。 一想到,自己还有机会看到这美好的容颜,秦慕阳就禁不住一阵狂热的心跳。喉结急促地上下翻滚着,秦慕阳眼色一暗,换了握她的那只手,伸手就将人拉进了怀里,还不待杨锦心有所反应,低头就衔住了那让他欲罢不能的粉唇。 “嗯”杨锦心只觉得羞辱难当,这车里,明明还有其他人,她用力地挣扎起来,捏死拳头就往他身上砸。 “啊!” 秦慕阳一声痛呼,捂着肩头,将她放开来。 “四少”副驾驶上的廖勇连忙回过头来,叫了一声,看向杨锦心的眼神带着明显的怒气,“太太,四少身上有伤。” 杨锦心慌了起来,天太黑,她看到他身上有血迹,秦夫人也问了他,可他说没事,她就以为是在哪里粘上的,哪里想到作为将领的他,还会受伤。 “我我不是故意的。”杨锦心又是慌张又是窘迫,说话都结结巴巴,伸着手不敢再碰他,“你你怎么样了?” 秦慕阳却咧了咧嘴,朝她一笑,道:“擦破点皮,没事的,不用担心。” 杨锦心看着他的样子,柳眉轻皱,黑黝黝的大眼睛里是满满的不相信,小脸都快皱起来,那分明就写着担忧。秦慕阳看到她这表情,心里一暖,又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拉进了自己怀里。 “锦心,看到你,我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杨锦心这次不敢再乱动,生怕一不小心又碰伤了他,只乖巧安静地伏在了他的胸口。 耳边传来他强劲有力的心跳,杨锦心只觉得有着说不出的安心,她竟这样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汽车已经在一座灯火辉煌的庄园前停下,秦慕阳正从车外弯腰进来抱她,看她揉着眼睛醒来,微微一笑道:“你一醒来,我们就到新家了。” “来!”秦慕阳退后一步,朝她伸出了手。 杨锦心愣了一下,将手放进了他的手心。 从车上下来,秦夫人和秦书瑶也正从另一辆车里下来。杨锦心猛地一见着眼前这个城堡一般的大别墅,惊呆在原地,这个分明就是总统别院啊。虽然,总统为了显示他的清廉,一直就住在总统府,但是只要在金陵城的人都知道,这里根本就是总统的行宫,在金陵长大的杨锦心自然也知道。 “我们以后就住这里了,走吧!”秦慕阳清冷的声音让杨锦心回过神来,她一边跟他往里走,一边皱眉看着他皱着眉的侧脸,她大概知道了这场战争是怎么回事了。 还没到达门口,一群戎装军人就迎上来,赵志军走在最前面,他带着一队侍卫,向秦慕阳敬了军礼,然后,侍卫们接过了佣人手里的行李,开始往别墅大厅里搬。 后面跟着的,都是佩戴有军衔肩章的军官,他们都一一朝秦慕阳敬礼打招呼,杨锦心就这么被秦慕阳拉着一路进到了大厅里。 这个大厅,整个装饰都以明黄为主,在水晶吊灯的照耀下,各处都闪耀着金灿灿的光,地上全被铺上了名贵的波斯地毯,进门右手边是陈列了一组真皮沙发的大客厅,左手边是摆着条形餐桌的餐厅,宽大的柏木楼梯直通到楼上,光看这大厅的占地面积,就让杨锦心咂舌,这就是赤c裸裸的资本主义。 秦慕阳没管跟在他身后的军官,先对秦夫人和秦书瑶说道:“会有侍从官带你们去已经准备好的房间里,今晚大家先休息,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 秦书瑶刚想说什么就被秦夫人拉住了,她看着秦慕阳点头道:“那我们先去休息,你记得也早点休息啊!” “好!”秦慕阳点头应道,然后,就从身后走出两名侍从官,飞快地引着她们往楼上去。 秦慕阳看着母亲上了楼,这才拉了杨锦心道:“走吧,我送你回房。”说着就往楼上去,刚走了两步,又回头对后面的军官说道:“你们去书房等我!” 新房间在二楼,房间很大,装饰就比原来总统府的房间简单多了,正中靠墙一张大床,右手边是一架梳妆台,也有个阳台,但是阳台边摆着的是一张大写字台,其他再无其他家具。赵志军推开了最里侧的一扇门,将行李放进了里面的衣帽间,最里面还有浴室,杨锦心看了之后,只感叹,这房子真不是一般的大。 秦慕阳拉着她坐在床上,“今晚就委屈你先住着,等忙过了这段时间,我就让人将家具给你添起来,你喜欢什么样的就跟赵志军说,想怎么布置就怎么布置!” “这样很好了,不用麻烦。”杨锦心摇头道。 秦慕阳又轻轻抱了抱她,说道:“那你早点休息,我先去开会,不用等我了。” 他说完,就起身走出了房门,杨锦心还没来得及提醒他的伤,就见他大步走了出去。 他还是那身被淋湿的衣服,更何况身上还有伤,杨锦心咬咬唇,终是去到衣帽间里。 杨锦心抱着衣服,从房间出来,二楼最靠里的那间房间门外站着两名士兵,想来就是他们议事的书房了。大厅里,管家秦良还拖着伤臂指挥佣人整理东西,看到杨锦心从楼上下来,连忙上前问道:“太太,您有事?” “家里有医药箱吗?” 秦良很快让人拿来了医药箱,杨锦心道了谢,一手抱着衣服,一手提着医药箱就往书房去。 书房里,军官们正围着秦慕阳议事,赵志军和廖勇站得远一些,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担忧和急切。房门就在这时候被敲开,秦慕阳皱眉喊了进,赵志军拉开门,就见杨锦心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外。 “先让四少换身衣服,处理一下伤口再议吧!”她轻柔的嗓音,让赵志军和廖勇展开了大大的笑脸。 秦慕阳也是惊喜一笑,就见杨锦心拿着衣服就进来了。 书房的人又自动到走廊上站着了,杨锦心显然没有伺候人穿衣的意识和经验,只将衣服递给他就完了,秦慕阳却无比高兴。她进来了不过半刻钟,没有伺候他更衣,也没有帮他处理伤口,军官们却感觉到接下来的秦慕阳整个人都温和下来,即使,他们讨论的是如此沉重的话题。 这个晚上,书房里的灯一夜未灭,南方百姓也并不知道,就在这一夕之间,整个南政局已彻底改变。 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杨锦心便已醒来,另一颗枕头没有一丝皱褶,这表明,秦慕阳一夜未回房,总有什么沉甸甸地压在胸口,让她一阵阵心慌。 等她下楼来,大厅里又已坐着了秦夫人,秦慕阳和昨晚的一众军官都不在了,早饭吃得分外凝重,天幕渐渐拉开,没有下雨,却依然阴沉昏暗,重重地压在人心头。 到了上午九点钟,江南军部就在这一个阴沉沉的早晨之内,以秦慕阳c秦书会c秦书瑶三人的名义,发出了一份讣告。 正式对外宣布了督军府二姨太的死讯,并且也对外发布了日本人劫杀第五军师长家属秦书贤的证据,和一年前日本人行刺前军事总长秦玉藩的证据,以及昨日,督军府被刺客围攻的事。 接着秦慕阳又以少帅的名义,正式宣布已跟北方政府达成联合协议,同时,宣布边境驻防第九军,正式和北方政府第十九军,组成护,出师北上。自此,南北联合,同抗日,共进退。 一个小时之后,昨夜才成为新督军府的总统别院便挂上了白布黑纱,全军上下皆是全副武装,臂带黑纱,大厅内已设下灵堂c花圈c挽联 还强撑着的秦夫人一袭黑衫带领众人,看着秦慕阳头绑孝带,手捧着骨灰盒走进府里来。秦夫人嘴唇颤抖着,眼泪就跟着往下滚,又看看秦慕阳,神形憔悴,浑身发颤。 秦慕阳看着母亲,满脸悲怆,声音低沉而嘶哑。 “母亲,我带姨娘和三姐回来了!” 秦夫人眼含着泪,挺直了她那纤细的背脊,缓缓地点头,“好!好!苦了你了,孩子!”她身后的秦书瑶早已泣不成声,被丫鬟搀扶着勉强站住了身子。 秦夫人又缓缓扫过众人,身子越发挺直坚毅,却也忍不住地轻晃,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语气依然清晰道:“秦良!” 一旁的秦家总管秦良也是披麻戴孝,一身重孝,双目垂泪,躬身走上前来。只见秦夫人,满脸的泪珠,嘴唇哆嗦着,却也稳稳地说了句。 “迎二太太和三小姐回府!”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六十三章 秦府的祭礼,规模宏大,哀乐震天,数十丈的灵棚已经搭起。政府上下文武官员c北方政府所派代表c各国领事官员皆来吊唁。秦夫人已是伤心欲绝,但仍强撑着和秦慕阳一起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 杨锦心在这其中,并没有做太多的事,只和秦书瑶一起身穿黑衫,头簪白花,向前来吊唁的人回礼,和她们一起的,还有一日未见的楚玉。 短短一天时间,她却憔悴不已,单薄的身体裹在黑色暗花丝绒旗袍里,仿佛人都瘦了一圈。看到杨锦心,她也只是冷冷一瞥,并不说什么,秦书瑶有些担忧地视线从她身上扫到杨锦心面上,杨锦心也只回了她一记浅浅的微笑。 杨锦心虽然不太清楚作为侧室的二姨太,到底应该以怎样的规格举办祭礼,但是,这次显然是太盛大了一些,即使再加上一个已经出嫁的秦三小姐,这个规格也难免有些托大。虽然,秦家对外宣称是因为二姨太母女一同遇难,车祸惨烈,已分不清两人谁是谁,而且罗家远在阳之,便由秦家代办。 一直到了傍晚,秦慕阳才搀扶着秦夫人到了内厅,军政高层都聚集在此,更多的都是秦家的嫡系,大家都在等着楚文甫表态。看到秦慕阳和秦夫人来了,众人都默默地让出了道,刚坐下,总统楚文甫就在秘书的陪伴下进了内厅。 杨锦心见到这个阵仗,心里明白,他们借办祭礼,宣布造成秦玉藩死亡的真相,再先斩后奏宣布对日宣战,由此逼迫楚文甫表态,这才是真。 楚文甫原本还趁着年前秦楚两家的婚礼,将日本大使引荐到了军部,想要达到跟日本国建交抵制北方政府的目的。 但是,他小瞧了秦慕阳,原本他以为没了秦玉藩,秦慕阳不过就是个躲在父荫下的浪荡公子哥。没想到,秦慕阳不声不响地私下跟顾之礼结了盟,又一面将楚玉娶进了门,促成了秦楚两家的联姻,更是在他准备正式将日本人引入的时候,突然宣布了秦玉藩的死因,再加上秦府已经孀居的二姨太和身怀有孕的罗家媳妇秦三小姐在这个时候传出噩耗,所有的一切都指向日本人。 这不仅打乱了他的计划,更是趁机展示了秦慕阳对日本方面的立场,又顺应了民心,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秦家三人均丧命人手。 即使秦慕阳私下宣布对日宣战,也让楚文甫没有任何理由出来阻止,让楚文甫生生吃了个闷亏。 楚文甫也戴了黑纱,一进门来,秦慕阳看着他,眼中的杀气一晃而过。 秦夫人的眼睛也暗了暗,她在秦慕阳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内厅的众人,自动安静下来。这个秦夫人年轻时,也是巾帼不让须眉,曾经常年陪在秦玉藩身边做着随军夫人,还为此流产过两个孩子,伤了身子,到现在还留着病根,军部上下都对她颇为尊重。 她走到楚文甫面前,眼泪滚滚落下,还不待楚文甫先说什么,就几乎泣不成声道:“想当年,先生和老帅一起走过了多少枪林弹雨,才推翻帝制,建立了民主共和,这些年来,先生更是兢兢业业呕心沥血,才让我们走了太平日子过。可现如今,想我泱泱大国被那弹丸小地欺负,我秦氏更是遭此劫难,请先生一定要为我秦家报仇雪恨!” 说着,就向着众人弯下了腰,深深鞠了一躬,道:“我秦卢氏在此拜托总统先生,拜托大家!”她身后的秦家众人也纷纷弯下了腰。 楚文甫走上前一手托着秦夫人,一手托住了秦慕阳,就听秦慕阳冷冽的声音说道:“按理说,此次调兵应事先与先生商议,但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更何况,还有姨娘与家姐的冤屈!” 说到这里,秦慕阳一把攥住楚文甫的手,看着的眼睛里冒着熊熊火光,几乎咬牙切齿地道:“妇孺何辜!我三姐肚子里还有我那无缘面见天日的外甥,这个公道,我秦慕阳一定要替他们讨回来!否则,真是猪狗不如!” 秦慕阳冷气森然的话,让楚文甫明显地一抖,不待他反应过来,苏衡就站了出来。 “我们都是跟老帅一起出生入死过来的兄弟,如今,老帅被奸人所害,我苏衡定要替老帅报着血海深仇,从今以后,我苏衡唯少帅马首是瞻,我第九军上下兄弟,奉少帅之命,荡涤倭寇,为老帅报仇!” 此话一出,下面的嫡系将领纷纷附和,“唯少帅马首是瞻,荡涤倭寇,为老帅报仇!”气势恢宏,比誓师大会有过而无不及。 秦慕阳轻轻再扫一眼苏衡,后者马上又站出来,直逼楚文甫。 “请总统认命少帅为军事总主席!” 下面马上又纷纷附和,楚文甫微僵了脸,只得招手让大家安静,“秦楚两家早结秦晋之好,秦总长更是劳苦功高,总长蒙难是国之大损。玉藩兄更是文甫之挚友,他先我而去,秦家遭此劫难,余之悲痛不能名状。慕阳自留学归来,对军部的贡献,有目共睹,玉藩兄生前,也是赞赏有加,这主席的位置,那是非他莫属,实乃实至名归!” 说完,又握住了秦夫人的手,语气倒是多了几分诚恳,“嫂夫人,我们两家,除了是世交,现在更是亲家啊,你的亲人,也是文甫的亲人,你的孩子,也是文甫的孩子,你放心,楚家定于秦家共进退!” 楚文甫的这番话,正式确定了秦慕阳在军部的地位,达到了史无前例的高度,大家纷纷叫好! 秦夫人也流着泪点头应好,刚向楚文招了招手,还不待她走拢来,就支持不住晕倒在秦慕阳的怀里,内厅又是一阵慌乱,秦慕阳连忙吩咐管家秦良,开始送客。 大戏结束,秦慕阳得到了他想要的那个位置,杨锦心对此也不过在心中感叹了一声,那个,她曾有过一面之缘的二姨太,和她未曾谋面的秦三小姐,就这么匆匆陨落,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但却仍然,为秦慕阳铺平了道路。 或许,这就是她这般凡夫俗子所不懂的政治吧! 杨锦心作为主人,并未去秦夫人床前尽孝,这些事情,自然是作为秦家正统的媳妇楚玉该做的事,而她,和管家秦良与赵志军一道,送宾客离去。 这才是她作为妾室应做的事,妾,说白了就是个下人罢了。 李仲源的太太今天自然也来了,不知出于什么心里,她一直拉着杨锦心东拉西扯,端得一副亲热的模样,杨锦心应付着,最后才将她送出了门。 这大别墅,从大门到大厅的距离得有一两百米,从搬进来到现在,杨锦心也没能看清别墅里的景致,她突然就对那灯火辉煌的别墅,产生了排斥感。她感觉自己就像漂浮在大海上的一叶孤舟,随波逐流,找不到可以依靠的海岸。 杨锦心慢慢悠悠往大厅里去,恨不得这条路长一些,再长一些。 “锦心!” 一个嘶哑而熟悉地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杨锦心心里一顿,眼泪就涌出了眼眶,她想快速地逃离这里,但是腿脚死活不停她的调遣,怎么也挪不动。她动不了,却也不敢回头,身体止不住颤抖着。身后的脚步声却极速地响起来,一眨眼就冲到她面前。 一身得体深色西装的霍冬来出现在她眼前,他朝她伸了伸手,想像往日一样将她搂进怀里,伸到一半却颓然地垂了下去,他一直紧紧地看着她。 “是因为我,你才嫁给他的吗?”霍冬来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音。 杨锦心没有回答,她只近乎贪婪的看着他,她想止住眼泪,她想露出一个微笑,好让他放心,也能让自己更清楚地看着他。但是,从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的人那一刻起,她的眼,她的腿,她的身体,就再也不是她的了。 “是因为我,你才嫁给他的吗?”霍冬来再一次问道。 杨锦心惊慌地摇着头,她想开口说话,一张嘴就只剩下低低地呜咽声。 “锦心!”看到她哭得不能自已,霍冬来满腹的话,都只剩下疼惜,他又朝她张开了双手,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流下。 杨锦心一手捂着嘴,一边摇着头,惊慌地往后退。 “锦心!”霍冬来一边叫着她的名字,一边步步紧逼,“你为什么那么傻,你为什么要答应他!我宁愿死,也不愿意让你受这种屈辱,你知不知道!” 杨锦心摇着头,几乎已无退路,她说不出话,只一味地摇着头,哭声渐渐在夜空中飘散开来。 “我带你走,我带你离开这里,我们什么都不管了,什么都不管了好不好,好不好?” 霍冬来深情满满的话,却只换来杨锦心更为汹涌的眼泪和她已经完全压制不住的哭声。 “霍先生要带我妻子去哪里?” 秦慕阳冷冷的声音,冷不丁地从身后传来。 杨锦心猛地惨白了脸,她惊惧地朝里面跑来,用力将霍冬来往外一推,哑得不成样子的嗓子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 “你快走!” “锦心,你跟我一起走!”霍冬来趁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急切地说道。 “你走!我已经嫁给他了,不用你管!”杨锦心又用力将他往外一推。 秦慕阳一步一步走近拉扯着的二人,周身冷气四溅,他又变成了杨锦心初见时的秦慕阳。 “霍先生没听见吗?她说,她已经是我的人了!” 霍冬来愤恨地盯着秦慕阳,冷冷道:“那又如何,她爱的是我,她不爱你!即使你用卑劣的手段霸占了她,可她依然不爱你!” 秦慕阳心中一痛,他明白是一回事,被人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他阴沉沉地看着霍冬来倔强地脸,粗粗地喘了口气,状似无意地一偏头,再回头过来时,手中多了一把手枪。 杨锦心惨白着脸,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看他一点点拉开保险,她又猛地一推霍冬来。 “快走!” 她说着,就回头飞快地扑到了秦慕阳怀里,死死抱住了他,身体和声音都抖得不成样子。 “放他走,你答应过我,你答应过我!” 秦慕阳慢慢低头看着她,她仍然流着泪的眼睛,那么害怕地看着自己,那是从她内心发出来的惊惧。 她紧紧地抱着他,仰头看着他,“放他走,你答应过我,你答应过我!”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扑入了他怀里,第一次主动抱着他,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也让秦慕阳冰冷的心,感受到了一阵暖意。 他轻轻弯起嘴角,低头在她耳边轻轻说道:“下不为例!” 说完,抬手回抱住了她,“送霍少爷回府!”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六十四章 杨锦心几乎是被秦慕阳拖着回了房间,他周身散发出的冷意让她发着抖,她被他搂在怀里,牙齿咯咯作响,好似不着寸缕般暴露在阳光下,却偏偏没有一丝温热之气。 秦慕阳坐在床沿上,杨锦心被固定在他怀里,他低头轻轻吻着她的指尖,冷冰冰的黑瞳压迫着杨锦心的内心,声音却又偏偏温柔至极。 “怎么这么冷?” 杨锦心皱眉看着他,那黑洞洞的枪口一直在她眼前乱晃,让她恍恍惚惚心惊胆战。 她看着他的眼睛里带着明显的怨恨c倔强与不甘,或许还有着恐惧,却偏偏没有他渴望的情意。 “我不知道他会来,否则,我不会出去。” 秦慕阳浅浅一笑道:“当然,你更希望他活着不是吗?” 他看着她的眼,笑意一点一点在他脸上散开,冷气盎然的黑眸,一寸一寸地逼近,声音冷硬如坚冰。 “锦心,我这个人,一向是付出了就要看到回报,我说了我爱你,所以你得给我回应,我可以无限的包容你,给你所有的宠爱,但是,你可千万千万别背叛我。” 秦慕阳低沉沉的声音响在耳边,他停了一下,一只手轻轻抚着杨锦心僵直的背脊,一只手捋了捋她耳边的碎发,毫不在意一般地又贴近她耳边吐出一句话。 “否则,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明明只是轻柔的话语扫过她的耳廓,但却生生让杨锦心打了个冷颤,浑身的汗毛都直竖起来,内心的话不自觉就脱口而出。 “你答应过我,永远都不会找他麻烦。” “是啊!”秦慕阳温热的指尖似乎迷恋上了她的耳垂,一直不停地挑逗着,几近深情地在她耳边念叨。 “我要你爱我,只要你爱我,锦心,我要你永永远远只爱我一个。” 杨锦心细细地喘了口气,胸腔里刺骨的疼痛一点一点漫延开来,她稳稳了心神,伸手拉住了他粗砾的手指,如水的黑眸看向他,那么纯净地看着他,清澈的眼瞳里倒影出他的影子。秦慕阳微眯了眼,内心轻轻柔柔被一片暖意环绕,让他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只听到杨锦心清柔的嗓音,从耳边传到心底。 她说:“好!” 翌日,几乎一夜未眠的杨锦心在天刚微亮时,就睁开了眼,她轻轻将搭在腰间的手臂挪开。 她昨晚总是睡不踏实,睡梦中,时而是霍冬来温柔似水的笑,转眼又变成秦慕阳那阴郁的双瞳,她惊惧地回头,身后又是姐姐那双楚楚可怜又带着愤恨的眼睛,她已经受够了不同的脸在脑海中交替嘶吼,索性便坐起身来。 身边那结实的臂膀又无意识地探过来,搭上她的腰身,这次连同他整个人都偎过来。 这还是杨锦心第一次看到秦慕阳睡着的样子,好似做了什么美梦,他的嘴角噙着一抹浅浅的笑,褪去冷意的深邃立体的五官,看上去柔和得好似阳光少年一般。 杨锦心看着这张平和的脸,皱了皱眉,她讨厌看到这样的他,明明是那么暴戾的一个人,怎么配有这么无暇的睡颜。一阵烦躁让她不管不顾地扒开了他的手臂,自己起身下床,往浴室里去。 等杨锦心梳洗完,再穿好衣服出来时,就见秦慕阳正单手撑着头,就那样侧躺着看着她,被子搭在腰间,丝质睡衣的扣子解开几颗,露出一片结实的胸膛。 看到她出来,他露出一个慵懒的微笑,前额的头发耷下来,浅浅遮住他的眼,花美男一般的俊美。 杨锦心看得一呆,又很快恢复神态,在梳妆台边坐下来,她的头发很长,现在要盘在脑后很麻烦。她皱着眉,慢慢将头发编成辫子,试了几次都没将头发盘上去。 “我来。”秦慕阳突然出声,他略微沙哑的声音让杨锦心愣了一下,就见他果然翻身而起,站到了她身后,十指灵巧地翻动,很快就将头发盘好,选了一只青蓝的发簪固定。 “真好看。”秦慕阳扶着她的肩从镜子里看着她的眼,发自内心的赞美道,又问道,“怎么起这么早?天还没亮呢!” 杨锦心看了他一眼,眼帘垂下来,长睫遮住了她眼中的心绪,低声道:“今天是第三天。” “嗯?”秦慕阳有了小小的疑惑,很快又从脸上掩去,一丝凌厉从眼中闪过,他抚了抚她的头,她的肩,道:“正好,事情已经办好了,你正好回去见她一面,好好聚聚吧,以后就难得再见面了。” 杨锦心的头垂得越发低了,只轻轻应了一声,“好!” 赵志军亲自开车送杨锦心往乌衣巷而去,虽然发生了很多突如其来的事,但今天仍然算是杨锦心三朝回门的的日子。秦夫人准备了礼品,亲自送她上了车,还特别热情地让她邀请姐姐来府里做客。 今天的金陵城人山人海,又有不少学生高举着旗帜在街上游行,人群堵住了道路,赵志军一直按着喇叭,慢慢跟在人群后面。 杨锦心一直皱着眉头看着窗外,现在时局真是越来越不好了,那些热血青年们,今天去砸了俄国人的铺子,明天又去砸了日本人的道馆,后天又去总统府请愿,天天忧国忧民忙得不亦乐乎。 “赵主任,我下车走着去吧,你慢慢开着车去接我就好。” “这可不行。”赵志军一口回绝了杨锦心,一边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现在街上这么乱,太不安全了。” 杨锦心不以为然地看着车窗外,说道:“都是一些爱国学生而已,怎么就不安全了?”说着就去开车门。 赵志军一只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就够不上阻止杨锦心,就这么眼睁睁地看她下了车。 下车之后,杨锦心压根没理睬赵志军在身后急切的喊声,脚步加快朝游行的人群走去,她其实更关心的是,这些学生又是为什么聚集到了街上。 报童喊着号外在人群中窜来窜去,杨锦心连忙买了一份报纸,打开来。 就见头版头条上,一张大幅的秦慕阳身穿戎装的照片,自然还是那副冷硬的面孔,冷冷的俯视众生的模样。 报纸上大篇幅的报道了,秦慕阳正式对日宣战的事,杨锦心心里闷闷的,攥紧了手里的报纸。她没想到,他们的动作会这么快,不过一个晚上,这条消息就已传了出来。 关于原督军府遇袭的事,只在小小的角落里做了简短的说明,只说是黑帮的不法分子所为,总统还专程发了文件,将那座别院大别墅赠送给劳苦功高的秦慕阳。 杨锦心心里明白,这两天遇到的事,只怕是没那么简单的,秦楚两家维持着表面上的关系,实际上的情分早已消失殆尽。 秦慕阳在结婚一个月后便大张旗鼓的纳了妾室,更是为了这事将楚玉软禁了起来,那天她听的清清楚楚,恐怕秦楚两家早就结下了外人所不知的梁子。想到这里,杨锦心的眼前浮现出秦慕阳看着楚文甫时,那仇恨的目光,心里不由打了个冷颤,莫非之前的秦总长 杨锦心赶紧摇了摇头,不敢再往下想,她并不关心秦楚两家的恩怨,只一心想着,赶紧送姐姐出国才是正事。 离开乌衣巷不过才三天,这栋精致的小楼,倒显得冷清了不少,小李仍然守在这里,见到杨锦心独自一人按着门铃,有些吃惊,连忙跑过来开门。 “杨小姐,不不不,太太,您怎么回来了?”小李刚问完,就又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笑笑道,“敲我这脑子,今日是太太归宁的日子啊,快请快请!” 说完,又扬声朝屋里喊道:“百合小姐,莲香姑娘,太太回来了!” 杨锦欢率先跑了出来,看到杨锦心站在院子里,原本脸上娇媚的笑,渐渐消失掉,上前来就扯上了杨锦心的袖子,有些凌厉地问道。 “怎么就只有你,四少呢?” 杨锦心脸上的笑僵了一下,握住了她的手回答道:“他有事要忙,姐姐,这两天你过得好不好?” 哪想,杨锦欢猛地甩开了她的手,满脸嫉恨地望着她,一把掐住了她的手臂,急切地连声质问:“是不是你不让他来看我,是不是你,是不是?是不是?” “姐姐”杨锦心只觉得姐姐尖利地指甲扣得她生疼,她拽了拽手臂,没扯动,口气中充满了无奈,“我没有,他是真的有事情,我你你乖乖听我说话,我就让他来看你好不好,好不好?” 杨锦心深知秦慕阳对姐姐的影响力,她有些无力,明明知道不应该这样,但她实在不忍心看到姐姐癫狂的样子。 杨锦欢果然慢慢安静下来,纯真又在脸上显现,她看着杨锦心,满脸的希望之色。 “你没骗我?锦心,你不知道,我好想他,好想好想他,我快要活不下去了,锦心,我不跟你争,你就让我看看他好不好?就一眼好不好?” 一字一句声泪俱下,杨锦心紧紧咬着唇,憋住了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满心苦涩地连连点头。 “好!” 姐妹俩在门口的拉扯,让旁边的小李有些为难,他不停地回头望向大门外,一直都没见后面有人跟来,他生怕情绪不稳定的杨锦欢伤着了杨锦心,让他无法交代,想了一下,还是决定给廖勇去个电话请示一下。 哪想,小李接通电话,刚跟廖勇说上了两句话,前后不过半刻钟,就听见屋里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杨锦欢尖叫着跑出来。 “我不信,我这就去找他我不要去国外我要问问他,为什么要送我走?为什么要送我走?” 杨锦心跟在她身后跑出来,急切地去拉她,“姐姐,局势越来越不好了,只有出国才能避开战乱,我是为你好,知不知道!” “我不要!我不要!”杨锦欢又是一声尖叫,甩开了杨锦心的手。 杨锦欢恶狠狠地盯着杨锦心,尖利地声音快速地掠过她的耳膜,这些话,重重地砸在她的心上,连心脏都几乎停下来。 “我都已经把你送给他了,他怎么能够过河拆桥,他明明答应过我,得到你之后,就纳我为妾,他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怎么可以?他现在如愿以偿地娶到你了,就想一脚把我踢开,想都别想!想都别想!” 杨锦心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惨白着脸,紧紧盯着杨锦欢,嘴唇哆嗦着,用尽了全身地力气,攥住了杨锦欢地衣袖,一字一句地问道。 “你——说——什么?”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关于上架 《情倾民国》是木美的第一本小说,中间修修改改,断断续续写到了现在,在这里,首先要感谢一直以来陪伴和支持木美的各位亲们,正是因为有了大家的支持,才有了现在的《情倾民国》,本书预计50万字完结,到现在20多万,早已过了该上架的时候。木美拖拖拉拉,到今天,也不得不通知大家,从明天起,《情倾》正式上架了。 当然,上架之后,需要订阅和包月才能看到后面的内容,之前有亲问我,锦心在什么时候才能爱上四少,或者,锦心与冬来,与四少之间,还会发生怎样的故事,战火四起,他们的爱情该何去何从?这些,木美都会在后面,一点一点告诉大家。 这近一月以来,《情倾》在大家的支持下,一直占据站内同类点击排行榜首位,这些都离不开大家的支持,就是你们的支持才使我一个懵懂新人,一步一步走到现在。 真的很感谢大家,木美在此一鞠躬! 在这里也要郑重感谢我的网编,亲爱的束一同学,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帮助与指点,也感谢一起陪伴我成长的小伙伴,灵声《五界奸雄》的作者,以及刀剑黄昏《剑挑红尘》的作者,还有好多好多给予我各种帮助的小伙伴。 木美在此依次一鞠躬! 最后,还是在这里请求大家能够继续关注木美尔东,关注《情倾民国》! 包月也好,订阅也罢!请大家继续支持我!在此感谢大家!谢谢! if(qst一ra('readtype')!一2&&l一cati一nhrefdex一f('chapter')<0){ 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六十五章 “杨锦欢!” 随着一声厉吼,一身暴戾之气的秦慕阳一脚踹开了禁闭的房门,冲了进来。 杨锦欢灰白着脸,紧紧缩在沙发角落里,她正剧烈地发着抖,满脸惊惧地望着他。 秦慕阳冷森森地逼近,揪住她的衣领就将人提了起来,他盯着她,声音像从南极刮过来的风,冻得人发抖。 “杨锦欢,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在她面前胡说八道!” 杨锦欢整个人抖得像是风中打着卷儿的落叶,却依然贪恋地看着他,冰冷的十指紧紧捏住了他的手臂,流着泪的眼睛,演变成缠绵的情丝,她任由泪珠从眼角滑落,只紧紧地看着他,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尽管是如此的狼狈,杨锦欢却依旧弯起唇角,勾勒出一个类似于哭泣的笑意。 她刚想开口说话,往日娇俏的嗓音就哆哆嗦嗦,用了好大的劲,才几乎泣不成声地道:“你终于来看我了!” 杨锦欢说着,就松开手,向那张她朝思暮想的俊颜探去,秦慕阳见此,厌恶地一皱眉,脸色更是阴沉得厉害,杨锦欢显然还没意识到,他已经处在濒临爆裂的边缘。 秦慕阳重重地松开手,将杨锦欢摔在了地上,又不顾一切地再将她提起来,阴森地说道:“我看你,是压根没长记性,婊c子没做够是不是?杨锦欢,你最好乖乖离开,给我滚的远远的,别让我再看到你!” 说完,又将她甩开来,杨锦欢被碰伤的额角,鲜红的血液开始不停地冒出来,已经晕头转向地她,却丝毫不顾自己的伤,猛地扑到了秦慕阳脚下,抱住了他的腿,抬起头望着他,哭喊道。 “你答应了要纳我为妾,你答应的,你答应的” 杨锦欢说着,又忙不迭地看向一直站在门口的廖勇,急促地道:“还有廖副官也知道这件事,他就在旁边,你不能说话不算数,不可以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妹妹不会再原谅我,如果再没了你,你让我怎么活?怎么活” “那就别活了!” 秦慕阳冷冷地打断她的话,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周身的暴戾之气,似乎在一瞬间散去,只余下他一贯冰冷的气息。 他已经再懒得看她一眼,只沉声道:“杨锦欢,看在锦心面上,我给你一笔钱,从今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这张恶心的脸,再让我看到锦心为了你伤心难过” 秦慕阳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接着道:“你就真的不用活了!” “哗啦” 督军府书房里,座钟上的玻璃应声碎裂,接着就听见秦慕阳愤怒的吼声。 “什么叫做找不到?找!继续给我找!掘地三尺也要将人给我找回来!” 秦慕阳吼完,又在书房里暴走,所到之处的家具摆件,无一幸免,全都倒的倒,碎的碎,干净整洁的书房转眼间便狼藉一片。 赵志军正准备上前去,就被廖勇死死拉住了,他没有说出口,这会儿上去,完全是找死。 两人正相对而立,进行着眼神交流,就听见破空声传来,站在前面的廖勇反射性地一低头,躲了过去。然后,就听“啪”的一声,后面的赵志军被飞过来的大号狼毫笔砸个正着。 赵志军一见砸着自己的这只笔,顾不上自己被砸痛的脑袋,慌忙去接,好不容易才挽救回了这只老帅身前最喜欢的湖笔,还不待他松口气,又被飞过来的马鞭打在脸上。 这下,赵志军连苦笑的心情都没有了,他一手捏着毛笔,一手拿着马鞭,站得挺直。他就知道,太太不见了,四少迟早要找他算账,这下也挺好,他不用再提心吊胆。 “傻站着干什么!给我滚出去找人!”秦慕阳看着他,气不打一处来,掐着腰朝他大吼。 “是!” 赵志军不敢再看他的脸,将手里的东西塞给廖勇,忙不迭地出去了。 秦慕阳一口闷气憋在心里,无处宣泄,只狠狠地喘着气,扒了扒头发,抱起了书桌上的古瓷台灯,就要往地上砸。 廖勇两步蹿到了他面前,还不待他放手,就夺下了那只灯。 “四少,这是老帅高价拍回来的!” 秦慕阳闭了闭眼,喘了口气,攥紧了拳头,停了好一会儿,才又睁开了眼,暴戾的情绪终于压下来,有些颓然地坐到了椅子上。 靠在椅背上,秦慕阳闭着眼,一点一点扬着头,撞到红木椅背上上,咚咚作响。 “你带人去霍家守着,她没有地方可以去!” 秦慕阳说得没错,杨锦心从乌衣巷出来,真的觉得自己已经无处可去。那奢侈豪华的新督军府,并不是她的家,她不想再见到所有跟那个男人有关的人,甚至不想再见到自己唯一的亲人。 是了,在这个世界上,她失去了母亲,与爱人分道扬镳,被自己的姐姐背叛,这些都让她再无路可走。杨锦心现在只想找个地方藏起来,让那些令她悲伤,令她绝望的一切一切,通通都从她的生命中抽离去。 百锦路上的大杂院显然已经不能再去,杨锦心只觉得从脚底生出一股寒气,让她不住地打着冷颤,她裹了裹身上的大衣,站在电话亭里,咬咬牙,拨通了电话。 电话接通,响了一阵,一个娇俏的声音传来,杨锦心心里一酸,咽了咽口水,哽咽着出声。 “子琪” “锦心,这里是我亲戚家的老房子,他家出国好多年了,一直空着,又小又脏的,委屈你先在这里住下来,我托人买了船票就送你离开。” 白子琪将她领进了瓜子胡同的一间小阁楼,阴暗狭窄的楼梯,木格窗棂有些破碎,一阵一阵地往里灌着冷风。 杨锦心一边扫了扫屋里的蛛网,一边点头道:“这里挺好的,谢谢你子琪,麻烦你了!” “哎呀,你跟我客气什么呀!”白子琪拉着她的手,嘟了嘟嘴,“锦心你跟四少” 白子琪见杨锦心脸上的笑僵了僵,连忙又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哎呀我不是要哎呀,我也说不清了!” 她说得语无伦次,急得跺脚倒是杨锦心笑着点点头。 “嗯,我都明白!子琪,你是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了,我想悄悄地离开,我需要有人帮我,所以我只能来找你了,子琪,如果给你添了麻烦,我” “你这是说什么了!”白子琪撇嘴打断了她的话,“反正,不管你有什么事,想着来找我就对了!” 这屋子确实是好久都没人住过,很多东西都需要重新置办,杨锦心也计划在这里住几天而已,两人就只将一些杂物收到了一起,腾出来一间可以暂住的房间出来。 等到收拾得差不多时,天色已经不早了,杨锦心搬起一把椅子来,一阵头晕眼花,让她晃了晃,连人带椅子,差一点摔在地上。 “哎哎哎!”白子琪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锦心,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说着,就将她按在了一张收拾出来的凳子上,白子琪看着她苍白的脸,着急地问道:“你快坐下,到底哪里不舒服?” 杨锦心抹了抹父母的冷汗,她只觉得头晕的厉害,仍然强打起精神,扯起一个虚弱的笑。 “我没事,可能只是饿了吧!” “啊!”白子琪抬头看了看窗外暗下来的天空,“我看八成也是这样,你都快一天没吃东西了吧,那你先在这里歇歇,我去买东西回来给你,正好也给你买点被子什么的,你还要在这住好几天呢!” 杨锦心再三向她道了谢,她知道,秦慕阳现在肯定正满世界找自己了,她确实也不方便再出面,这也是她找白子琪帮忙的原因。 白子琪出门去了,要买的东西不少,一时半会儿看来是回不来了,杨锦心坐了一会儿,感觉头晕的状况好了许多。看了看还布满灰尘的房间,找了个铁盆准备去打水,想着还是慢慢收拾一下吧。 哪知,她刚将水盆端起来,就一阵强烈的眩晕感传来。 “咚”的一声,连人带盆摔在地上,眼前就彻底黑下来。 再醒来时,眼前已经隐隐有了火光在闪烁,杨锦心慢慢睁开了眼,自己已经躺在了木床上,身上是崭新的棉被,温暖舒适。窗前的小桌子边,白子琪正端着一只碗往上面放。 “子琪”杨锦心低低地唤了一声。 白子琪见她醒过来,惊喜地一笑,连忙放下碗,跑到床前,清脆的声音带着抱怨,又有一些歉疚。 “你知不知道,我都快被你吓死了!我一回来,你就倒在地上,浑身都湿透了,我真是没办法才通知他的,你别怪我啊!” 杨锦心一急,撑着手就坐起来,着急地问道:“你通知谁了?” “我我是真的担心你!”白子琪又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看着她的眼睛里盛满了委屈,让杨锦心不忍心责怪她。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心情低落地靠在床头,自己就真的离不开他了吗? “锦心!” 这温柔似水的声音,就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杨锦心的心湖,荡起阵阵涟漪。让她不自觉地就挺直了背脊,向屋子那头望去。 就见一身藏青棉袍的霍冬来正一手提着热水壶,从暗处走过来。 他看着她,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快要溢出来的温柔笑意,暖融融的,好似春暖花开一般。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六十六章 这间老房子里没有电灯,屋子里烛影摇曳。杨锦心与霍冬来相对坐在小书桌前,桌子上放着一只还冒着热气的碗,那是霍冬来做的,刚端出来的面条。 白子琪早已在霍冬来出现时,就找了个借口溜走了,杨锦心一阵苦笑,白子琪的好意她都懂,无非就是要腾出地方,让她和霍冬来有机会独处罢了。 “先吃点东西吧,我给你放了老陈醋,等会儿面溶了就不好吃了。”霍冬来说着,就将碗往她面前推了推。 杨锦心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只闷闷地看着面前的这只碗。这碗里,清沥的汤水,绿色的小白菜,煎得微黄的荷包蛋,再加上那浓郁的醋味,这都是霍冬来完全按照她的口味做的。 看到这些,她的眼眶又热起来,却又死活提不起筷子来,她想要跟他说说话,却又不知从哪里开始。反而是霍冬来拿起了筷子递给她,还是一样温润如玉的声音。 “先吃饭吧,你都饿了一天了,如果想要说什么,都先吃完再说,你的胃哪里经得起这般磋磨。” 他说得对,她的胃里一直空荡荡的,却又火烧似的难受,的确应该要吃点东西填补一下。杨锦心接过筷子,刚舀起一勺汤凑到嘴边,鸡蛋那特有的腥味蹿入嘴里,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起来。 杨锦心捂着嘴就跑开了,一阵恶心的干呕过后,让她有些虚弱。当她捂着胃再过来的时候,就见霍冬来又往面条里加了一些醋,碗里的鸡蛋已经没有了。 “现在试试看,没有腥味了!” 这一次,果然要好得多,浓郁的醋香味,让她不由得食欲大开。霍冬来看着低头认真吃面的杨锦心,心里泛起淡淡的苦涩,这苦涩涌上心头,又终是化作了他唇角那抹温柔浅淡的笑。 等她吃完,霍冬来又自动收拾了碗筷,等他擦着手出来时,就见杨锦心有些局促的站在桌子前看着他,依旧楚楚动人的大眼睛,带着欲言又止的迷茫。 “冬来我我要离开金陵了!” 杨锦心踌躇着,还是开了口,这件事迟早要告诉他的,即使,她明白,或许自己跟他真的已经不可能再走到一起了。 “我听子琪说了。”霍冬来慢慢走过来,很是平淡冷静的模样,他一边往下放着卷起的袖子,一边又道。 “锦心,我还是那句话,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开口,我就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你想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你!” 他看似淡淡的语气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你这又是何苦”杨锦心咬着唇,强忍着内心的酸涩,半天才轻轻吐出这么一句。 霍冬来无比真诚地看着她,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温润的嗓音里充满着无奈。 “锦心,那天之后我想了很多,我一直标榜着自己是最爱你的人,可是,也是我一直以来的拖泥带水,让我们一路走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我之前有太多的顾虑和牵绊。” 霍冬来说到这里停下来,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我之前一直怨恨秦慕阳的横刀夺爱,直到那天之后,我才看清了,其实在这件事情上,他比我坚定得多。我太懦弱了!” 越往后,霍冬来的声音就越发低下来,说到最后,他更是深深低下头去。 那句“不是”还没等杨锦心说出口,就见霍冬来又抬起头来,看着她的黑瞳里闪耀着她从未见过的坚定。 “所以锦心,我决定了,我以后都会一直一直地陪着你,不管你会不会再接受我,我都会像小时候一样,陪在你身边,做你的朋友c你的亲人c你的哥哥,我会永远永远的陪着你,让你永远幸福快乐。” 杨锦心心里暖洋洋的,这才是她的冬来,这才是那个她熟悉的,深深眷恋着的冬来。 她看着他,一直带着明媚的笑,她听到自己心里的声音冲出了心脏,穿过声带,最后在嘴边凝结成一个字。 “好!” 这一次,霍冬来果然是有计划的,虽然,杨锦心不明白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翌日,天刚微亮,一夜好眠的杨锦心挣眼,就见霍冬来已经端着豆浆油条从楼下上来了,见她醒来,微微一笑道。 “醒了,那就赶紧起吧,吃完饭,我带你去个地方。” 杨锦心很疑惑,按理说,他们现在住在这里等白子琪送船票过来,才是最安全的。但是她又不想质疑霍冬来的决定,还是听话地坐到桌前准备早饭。 “呕” 杨锦心张嘴,又是一阵恶心的干呕,霍冬来不动声色地递了水给她漱口。 “感觉怎么样?” 杨锦心摇摇头,揉了揉胃,有些无奈地道:“看来,我这个胃又生病了!” “没关系,很快就会好了!”霍冬来轻声安慰她,“那现在还能吃吗?” 杨锦心皱着眉摇头道:“不想吃了,我怕一会儿连昨天晚上的东西都吐出来了!” 霍冬来想了一下,点点头,“那好吧,等到了地方,我再给你做好吃的。” 杨锦心心里有着小小的疑惑,但还是收拾好自己,跟他下了楼。她出来的匆忙,除了大衣口袋里几张零钱,什么都没带,霍冬来也一样,两人就这么出了门。 二月的清晨,浓雾弥漫水汽极重,清冷的空气猛地一蹿进鼻腔,让刚一出门的杨锦心重重地打了两声喷嚏,霍冬来从口袋里拿出一条围巾给她围好,又替她裹了裹大衣,这才从弄堂口推进来一辆自行车。 “你哪里来的车?”杨锦心瞪大了眼惊讶地问道。 霍冬来柔柔一笑,回答:“昨天子琪去找我,正好就在路上碰到了,就匆匆忙忙过来,可不就正好骑着车么!” 杨锦心看到这辆几乎伴随着她整个少女时代的自行车,心情都好了不少,毫不犹豫地就坐上了后座,不管霍冬来走向哪里,她都愿意。 霍冬来并没有走上大街,而是穿过一条一条狭窄的弄堂,似是往郊外而去。 果然,等到穿过了杂乱的贫民窟,来到了一条弯弯曲曲,还算平坦但绝对狭窄的乡间小路,道路两旁是成片的树林,远处偶尔能见几亩农田。 霍冬来的车骑得极稳,杨锦心微微靠在他背上,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周围宁静的景致让她的心都放松下来。 越往前走,道路两旁就越发的清冷寂寥,树影零散,黑影绰绰,一路延伸,通向了未知的远方。 车子突然就进入了一个拐角,大片的农田背后,一片民居渐渐从浓雾中显现。这里远离了金陵城的繁华与喧嚣,农居上空,有三三两两的青烟从烟囱里冒出来,周边白雾缭绕,好似一幅安静祥和的画卷正在眼前徐徐展开。 杨锦心忍不住笑出声来,“金陵城外还有这么美丽的地方,我怎么不知道!” 霍冬来温柔的嗓音里也是掩藏不住的笑意,“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也被惊呆了,当时我就想,有机会一定要带你来住几天。” 见人说话间,就已到了村口,农人大多早起,很多都已经出早工从地里回来了,见到霍冬来都纷纷向他打招呼,那热情的模样,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了。 进到村里,两人就下了车,霍冬来推着车,一边跟这里的乡亲打招呼,一边带着杨锦心到了一个小院门口。 小院上着锁,霍冬来早有准备地拿钥匙开了门,就招呼杨锦心进了院门。 这是一个典型的农家小院,面积不大,但很干净整洁,院墙下堆放着大堆木柴,左右不过三间房,厨房就在外面,典型的明厨。 “怎么样?”霍冬来支好自行车,脸上带着小小的得意,“我们在离开金陵之前就住在这里了!” “住在这?”杨锦心惊讶地看着他,“那子琪怎么送票过来?” 霍冬来一边拉着她往屋里去,一边说道:“子琪恐怕是送不成票了。” “为什么?”杨锦心疑惑地看着他,“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一定不会出卖我的。” 霍冬来点点头,将她按到了凳子上坐下,“子琪自然是不会的,但是,他的哥哥白子骏就不一定了,子琪太单纯,说不定,现在,秦慕阳已经到了瓜子胡同了。” “锦心”霍冬来也拖了凳子坐在了她面前,深深地看着她,“你是真的,要离开秦慕阳,离开金陵吗?连锦欢也不管了,是不是?” 说到杨锦欢,杨锦心的脸上再没有了笑容,心里又是一阵抽痛,苦笑道:“没有我,她也能生活的很好,我真的,再也不想待在这里了。” 霍冬来重重地点点头,“那好,既然你已经决定了,就先在这里住下来,等你身体好一些了,我想办法带你走。你放心,这里是我偶然下乡义诊才知道有这么一个小村庄,原本就想着带你来隐居的,没有人知道这里,很安全。” 杨锦心朝他露出一个恬淡的笑,她相信他。 霍冬来没有估错,当白子琪提着东西,前脚上进了瓜子胡同,后脚,白子骏就带着秦慕阳从弄堂口进来了。 房门从外被打开,就听见白子琪清脆的声音响起,“锦心,你去哪儿了?” 话音刚落,就见她从里面走出来,一见到来人,脸上僵了僵,又看到带头的白子骏,脸就拉下来。 “哥,你居然跟踪我!” 秦慕阳越过白子琪,大步进了屋内,里面还有一些来不及整理的杂物,空气中还有着浓重的霉味,唯一的一张木床上,叠的整整齐齐的棉被还是崭新的样子,但是屋内并没有他要找的人。 “她人呢?” 秦慕阳回头看向白子琪,冷清的声音透着焦急。 白子琪轻哼一声,撇过脸,梗着脖子不回答。 白子骏看了一眼秦慕阳,上前扯了一把自家妹妹,“子琪,四少问你话呢,太太到底去哪儿了?” 白子琪用力甩开他的手,连连吼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就算我知道,你不告诉你,你这个叛徒!” 秦慕阳冷冷地看了一圈屋内的陈设,转身往外走,经过白子琪身边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白子琪接触到他冰冷的目光,不由得往后一缩。 就听他清冷的声音传来,“带她回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六十七章 白子琪十指紧紧绞在一起,低低地垂着头,她战战兢兢地站在那里,完全不敢抬头看坐在沙发上的秦慕阳。 无论白子骏如何威逼利诱,她就是不开口。白子骏急得捏紧了拳头,面对自己这个打不得骂不得的妹妹,让一向有军师之称的白子骏一筹莫展。 秦慕阳的眉头一直就没舒展过,看了看白子琪倔强的脸,他仍然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清冷的声音在书房里回荡。 “锦心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我很高兴,但是,白小姐似乎忘记了,我现在才是锦心的丈夫,而你,却将我的妻子交给了另一个男人。” 白子琪鼓了鼓嘴,想要辩解什么,但最终还是没开口,就听秦慕阳接着说道。 “你不用否认,霍冬来昨天没有回家,也没有给家里任何的消息,也就是说,因为你的缘故,我的妻子昨天与一个男人孤男寡女的共处了一夜。白小姐,你要怎么解释这件事!” “他们本来就是一对,是你横刀夺爱强取豪夺,才让他们分开的,别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锦心根本就不爱你,她应该做自己喜欢的事,爱自己爱的人。” 白子琪清脆的声音气呼呼的,竹筒倒豆子一般吼了出来,当她看到秦慕阳那张黑沉沉的脸,刷的一下白了脸,整个人瑟缩了一下,不自觉地就向自家老哥身后靠去。 “你胡说八道什么!”白子骏心里一紧,伸手就将她拽回来,拉着脸训斥白子琪。 白子琪看看拉着自己的哥哥,又看了看阴沉沉的秦慕阳,索性一跺脚,又甩开白子骏的手,上前一步定定看着秦慕阳就开始控诉。 “我哪里胡说了,锦心给你做妾,本来就很委屈了,而且,你根本就不关心她!锦心是那种说到做到的人,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只要她嫁了你,她就会从一而终,不管多艰难她都会过下去。你该问问你自己,她为什么会跑出去,她身无分文无处可去,只好来找我,我去找了霍冬来又怎么样,至少他比你可靠!锦心生着病,又是呕吐又是晕倒,我都快吓死了” “你说什么!”秦慕阳噌地一下站起身来,一步就逼近来。 白子琪吓得连连往后退,小脸更是一片惨白,都忘了说后面的话。 “我问你说什么!”秦慕阳恶狠狠地瞪着她,赤红着眼仿佛要杀人一般的眼光,吓得白子琪快要哭出来。 白子骏连忙微微挡在了白子琪身前,着急地问她,“四少是问你,太太她发生什么事了?” 白子琪“哇”的一声哭出来,一把揪住了白子骏的袖子,断断续续道:“锦心她她生病了,我是没办法才去找的霍冬来哥我也很害怕” 她还兀自哭得厉害,秦慕阳却已迈着大步走出了房门,白子骏见此,连忙扯下妹妹的手,急急说道:“你别哭了,赶紧回家去,如果太太再来找你,一定要告诉我,听到没有?” 白子琪还哭哭啼啼的,急得白子骏用力摇了摇她的肩,“我的话,你听到没!” “嗯嗯” 一见白子琪点头,白子骏连忙丢下她就冲出门去。 秦慕阳还在大门外,苏衡正死死拉住他,使他没能坐上车。 “少帅,军情紧急,你今天必须跟我回军部去!”苏衡一手拉着他,一手按着车门,那没带军帽的光秃秃的脑袋上,已然有汗珠出现。 秦慕阳皱着眉,去扒他的手,“你们商量着办,我有急事,你让开!” “少帅,我理解的心情,但你也不能因为一个女人,而置前方浴血奋战的兄弟们于不顾啊!”苏衡气鼓鼓地一通大吼。 秦慕阳紧紧盯着他,缓缓道:“无论如何,我得去把她找回来!” “你你”苏衡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指着他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一连说了好几个“你”,才蹦出来一句。 “这这这真是红颜祸水!” 这话,让秦慕阳赤红的眼瞳闪了闪,仍然一把拉开他,就要拉车门。 却被后面跟上来的白子骏和廖勇,不约而同又按上了。 “四少,您跟苏师长去军部,我去找太太,您放心,我一定将太太找回来!”廖勇很冷静地看着他,又慢慢道,“我们好不容易,才能有机会压倒杀害我们亲人的人,好不容易才让国人看到国家的希望,老帅他们,都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秦慕阳被深深镇住了,抓着他的手,慢慢松开来,紧皱着眉,内心正在进行着天人交战。 白子骏又跟着说道:“您放心去,太太没有其他朋友,只要她再来找子琪,我就一定能将她找到!” 秦慕阳只觉得像被人攥住了心脉,闷闷的痛着,过了半晌,他终于咬咬牙,沉声喊了廖勇。 “马上电告南方各大港口,北方战事将起,为免国内情报泄露,从即日起,大小港口统一封闭,所有客货商船,一律不准出港。尤其是,来往日本的商船,要是谁敢走漏一只,军法处置!” “是!” 正月末的空气带着特有的湿气,天气清冷清冷的。宁静的农家小院里,霍冬来正在劈着木柴,杨锦心坐在厨房里看他那本应握着手术刀的右手,握着斧头一下一下用尽全力的样子,心里只闷闷涩涩的,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感觉。 铁锅里腾起阵阵青烟,水已烧开,咕嘟咕嘟的水声低下去,杨锦心连忙去揭锅盖,还没伸出手,就被霍冬来喊住了。 “我来,我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扔下斧头就跑过来揭起锅盖,就麻利地往水瓶里灌水,还一边念叨她:“都说了,你好好休息就行,这些事我来做就好了,被腾着了怎么办?” 杨锦心没好气地撇撇嘴,道:“你当我是哪里来的的千金大小姐啊,这些事,我做的可比你多多了。” “是是是,那你现在不是特殊时期吗?万事都要小心。”霍冬来看都没看她,脱口而出道。 杨锦心有些不解的问道:“我现在哪里特殊了?” 霍冬来的手顿了一下,僵硬的笑了笑,又继续灌水,“你生病了嘛!” 杨锦心觉得他有些奇怪,还没来得及细问,就听一阵哗啦啦的声音传来,是有人在敲院门,接着就听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 “霍大哥,霍大哥” 霍冬来连忙应着去开门,一个十五六岁,穿着短打对襟棉袄的少年走了进来,看到杨锦心嘿嘿一笑,黝黑的脸,短短的头发直竖着,他一笑就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淳朴讨喜。 这个少年,是杨锦心上午就见过一面的大牛,跟霍冬来很熟稔。 “这么快就回来了。”霍冬来招呼他进屋里坐。 大牛摆手不肯,只道:“我不坐了,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那些港口都被封了,最近是出不去了。” “为什么?”杨锦心一听,就变了脸色,连忙追问道。 大牛摇摇头道:“不知道,听说是因为北边打仗了,当官的说防止特务偷情报出去。反正就是封了港口,许进不许出,尤其是去日本的船,查的特别严。” 杨锦心与霍冬来对看了一眼,两人的脸色都变了变,心里都有些怀疑了。还是霍冬来先反应过来,拍拍大牛的肩,一脸温和的笑。 “好的,谢谢你大牛。” 大牛豪爽地一摆手,“我就是顺便跑跑腿而已,别这么客气。”说完,看见了厨房边散落的木柴,问道,“霍大哥,你在劈柴啊?” “是啊!” “我帮你!”大牛说着就一把扯开了身上的衣服,将棉袄一脱,穿着单薄的里衣就开始去劈柴。 霍冬来去拉他,也没拉住,也就任由他去了。 晚上,照例是霍冬来煮了饭,手艺一般,杨锦心胃口还是不好,再加上大牛带回来的消息,更是一口也吃不下了。 霍冬来生了火盆暖融融的,两人相对坐在屋里,情绪都有些低落。 “你别太担心,也可能就只是因为打仗。”霍冬来看了看杨锦心略微苍白的脸,只得柔声安慰她。 杨锦心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道:“这件事,倒很像他那样的人会做出来的事。”说着,又朝霍冬来甜甜一笑道,“幸好,你还有这么一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大不了,我们以后,就生活在这里,这里的乡亲都这么喜欢你,我们住在这里既安静,又安全,也挺好的,我就不信,他能封一辈子。” 霍冬来看着她,温暖的笑意从内心深处溢出来,他听到她说“我们”,经过了这些事情之后,她还是毫不犹豫地,就将他纳入了她的生命中,这才是他真正所渴求着的。 他一直柔柔地看着她,让杨锦心微微红了脸,火盆里的木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没有电灯的屋内,只有红红的火光印在他们彼此的脸上,几乎就在这同一个时刻,两人面上,都布上了一层红霞。 霍冬来突然就想起,还有一件他没有向她坦白的事,他太了解杨锦心了,他甚至不敢细想,善良心软的她在知道那件事之后,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他有着,想与她在一起的私心,他甚至卑劣的在想,要不要制造一个误会,让她永远只留在自己身边。 霍冬来低着头,让杨锦心看不清他的表情,他一直沉寂在自己的内心之中,手里的火钳,一直不停地捣着火盆里的木柴,几乎要将火都捣熄了。 “冬来,冬来!”杨锦心有着奇怪他这突然的反应,忍不住一边叫他,一边就夺过了他手里的火钳。 霍冬来猛地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望着她,不自觉地就攥紧了拳头。 “锦心我有一件事没告诉你。” 杨锦心看着他,他的表情让她有了一瞬间的心慌。 “什么?” 霍冬来垂下了眼帘,只感觉自己的手心就这么变得冰凉,他其实,比她更紧张,他咬了咬牙,慢慢开了口。 “你怀孕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六十八章 霍冬来看着杨锦心瞬间变了脸色,但是,他在忐忑地等着她的决定,这件事,他最终还是没有办法去隐瞒,或者制造某种误会。 他一整夜都在床上辗转反侧,乡村的夜寂静而安详,隔壁的杨锦心没有发出半分响动,他不知道她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霍冬来一直竖着耳朵,生怕错过隔壁一丝轻微的响动,一直到了天刚蒙蒙亮。才终于有了动静,先是有轻轻挪动凳子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传来吱呀一声,是房门打开的声音,杨锦心起床出了门。 外面安静下来,霍冬来心里一跳,猛地翻身就坐了起来,他顾不上自己还只穿着单薄的里衣,就那么冲到了门口。 他刚伸手准备拉门,突然就停住了,他无比担心杨锦心就此离开,但也不愿意勉强她因为自己而留下来,这也是他最终选择将事情告诉她的原因,他希望她能没有任何负担地遵从她自己的心意。 门外又传来吱呀一声,动静比先前大得多,霍冬来知道这是院门打开的声音,她出去了。 伸出的手就这么颓然垂下,霍冬来止不住一阵苦笑,他渴望与她相守一生,也愿意接受她的孩子,但是,他更加尊重她的心意与决定。 如果,回到那个人身边,是她最后的选择,那么他愿意! 霍冬来怀着苦涩的心情,索性又重新上了床,反正,这已是最终的结局了。他重重地倒下,扯起棉被捂住了头,强迫自己不去想,不去看,最终,他在自己强大的心理暗示下,竟然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已大亮,霍冬来睁眼望着青黑的瓦顶,半天提不起起床的。 突然,外面传来一些响动,好似有人在院子里。心情止不住激动起来,霍冬来翻身下床,赤着脚就冲了出去。 厨房里,烟雾缭绕,发出阵阵香味,那是他熟悉的味道,最重要的是,那个他深深刻在骨子里的身影,也在那里忙碌着。 霍冬来这才感觉到,尽管他一直努力说服自己,但他一直提着的心,在这一刻彻底回到了胸腔深处。他看着她,竟差一点就掉了泪。 杨锦心也听到了身后的响动,还拿着菜刀,就转身看过来。 看到霍冬来的样子,皱了皱秀气的眉,柔柔笑道:“赶紧穿好衣服,这么冷,生病了怎么办?” 霍冬来被她甜美的笑脸感染,也笑着连连点头,又一步三回头地往屋里去,却被杨锦心看了个正着。 “你看着我干嘛,赶紧收拾好来吃饭了!” 再出来时,果然饭已上桌,两碗稀粥,两碟小菜,两只鸡蛋。霍冬来看着桌上的食物,有些愣住了,这个小院里,显然是没有这些食物的。 “吃惊吧!”杨锦心笑得有些狡黠,“你在这里面子好大啊,我出去采购,报上你的名字,花了两块钱,买了好多东西呢!” 杨锦心一边说着,一边回头指着厨房里的东西示意他看,又嘟着嘴,有着小小的抱怨道:“这些还是大牛帮我扛回来的,你倒好,那么好福气,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那就罚我,把这只鸡蛋让给你吃!”霍冬来的嗓音还带着初醒的沙哑,却仍然不失温暖的笑意。 杨锦心连连点头,笑得娇俏,“好哇,好哇,反正我现在,也正需要营养。” 这句话,让霍冬来顿了顿,他踌躇了一下,看着低头认真剥鸡蛋的杨锦心,慢慢问道:“你决定了!” 杨锦心剥蛋壳的手指顿了一下,然后抬头望向霍冬来的眼睛,带着亮晶晶的笑意,那是从心底散发出来的笑,好似孩童一般的纯真无暇的笑。 “我很高兴,有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生命,你知道,我没什么亲人了,我会好好将他生下来,好好将他养大,教他认识这个世界,给他我所有的爱。” “可是孩子需要父亲!”尽管,这个话题很沉重,霍冬来还是决定将它摆在面前。 看着杨锦心瞬间僵着的脸,霍冬来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温柔的声音,满含着深情。 “锦心,我愿意做他的父亲,跟你一起陪他出生,陪他成长,他也是我的孩子。” 杨锦心看着他,白净的脸颊浮现出一丝笑意,慢慢将手抽出来,又低头去剥蛋壳,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赶快吃吧,鸡蛋凉了腥味就重,我怕又吃不下了。” 霍冬来看着她的笑意有些苦涩,但他很快就不放在心上了,只要她肯留下来,自己就还有希望,一想到这些,他就又能量满满了。 两人就这么在小村庄里留下来,霍冬来的人气不是盖的,他之前一直在这里做义诊,现在,他仍然做着他的医生职业,杨锦心在忙的时候,给他帮帮忙,不忙的时候,就跟村里的妇人学习防线织布,她长得漂亮且温和,所有人都愿意跟她相处。 每天满满当当的日子过得很快,七天时间就在欢声笑语中一晃而过了。 这天,大牛又再次带来了金陵城的消息。 霍冬来皱眉看完带回来的报纸后,脸色就不好了,整个人都低沉下来,杨锦心有些担心的看着他,有着不好的预感,连忙拿起报纸来看。 秦慕阳依然占据着头版头条,这一次,是前方发生了大规模的疟疾,秦慕阳不顾自身安危,亲自带领医疗小组,前往慰问前线士兵。 报纸对他进行了大幅度的夸赞,说他将门虎子,颇有其父之风。后面还特意公布了此次医疗小组的成员名单,霍然的名字赫然排在首列。 “他就是故意的!”杨锦心愤愤道,又颇有些无奈地看着霍冬来,“冬来要不,你回去吧,只要你回去了,霍厅长就一定能回来。” 霍冬来的脸白了白,又很快恢复了正常,没有回答杨锦心,而是问大牛:“港口的情况怎么样了?” 大牛被两人感染,语气也不由得凝重了一些,“还封着呢,我今天去码头,还看到好多当兵的守在那里。不过” “不过什么?”杨锦心听他说完前一句,气馁不已,听到他还有转折,又连忙追问。 大牛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大,搔了搔头,接着道:“所有的船,许进不许出,码头上的船都停满了,金陵城里有好多人都出来抗议了,大家都说,少帅肯定顶不了多久了。” 如果真是发生抗议游行的话,报纸上就应该会有消息,可是,任凭杨锦心翻遍了所有角落,上面也没有一星半点的消息,看来,是被有心人刻意抹掉了。 送走了大牛,杨锦心有些沉默了,她现在肯定是走不了的,但是,霍然被带去了疟疾肆虐的前线,这显然是出自秦慕阳的手笔,她跟霍冬来几乎同时失踪,很容易就联想到一块了。 他们都知道,这一次,根本就是秦慕阳故意放出的风声,要逼迫霍冬来现身。 疟疾这个东西,一旦在军队里出现,就会迅速漫延开来,杨锦心知道前世的二战期间,已经出现了奎宁,并且开始广泛应用到战场上,但是,在这个与史不符的世界里,她就不知道事情将会怎样发展了。 霍冬来在送走大牛走后,就出奇的安静,他静静地坐在院子里,低头沉思,杨锦心理解他的心情,同时,心里也是说不出的难受。曾在金陵上层占据一席之地的霍家,一夕之间行走得如履薄冰,本应有着大好前程的霍冬来,藏在这个小山村里,这些,都是因为她的缘故。 一想到这里,杨锦心又生出一股怨气来,自从来到这里,她就一直避免去想那个硬生生挤进她生命里的男人,她对他有着太多的怨恨。 尤其是,当她知道,姐姐与他的交易时,那种从心底涌出的绝望,真是将她伤得体无完肤。她不敢想象姐姐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给自己下的药,她不并怨恨姐姐,只是可怜她不顾一切的付出,不顾一切地追寻着她的爱情。 姐姐声嘶力竭的声音一直在她耳边怒吼,“如果没有你如果没有你” 是啊,如果没有自己,他和姐姐可能真是很好的一对,所以,她绝望而狼狈地逃离了。 知道自己怀孕后,她一夜未眠,老天给她开了个巨大的玩笑,在让她失去了所有亲人的时候,送来了一个与她血脉相连的生命,这怎能不让她欣喜? 只要一想到往后的日子,会有一个小生命一直一直地陪着自己,就让杨锦心从心底里感到幸福,她要好好的生活,努力地让这个孩子幸福快乐的生活。 霍冬来的话让她很感动,她虽不能再轻易答应跟他在一起,但是,跟他一起生活的这些天,她是快乐的,幸福的。可是命运,却让他们这来之不易的幸福,只维持了短短的七天时间! 杨锦心看着霍冬来,慢慢走到他面前坐下,她的心里除了苦涩还有无以言说的自责。 “冬来你回去吧!你出现了,仍然不见我,他自然不会找你麻烦。” 霍冬来抬头看向她,微微一笑,依旧温暖无双,“他那个人,你还不清楚吗?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反正我父亲,也没做过什么利国利民的事,这次就让他为国家民族做点贡献吧!” 杨锦心看着他的笑脸,却也能透过这些表象看到他紧紧揪着的心。一个念头,就电光火石般闪现在她脑海里,或许,这是她唯一能为冬来做的事。 就听她粉唇轻启,清润的声音缓缓道。 “我有个办法”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六十九章 霍冬来不解地看着她,黑瞳微闪,“什么办法?” 杨锦心坐正了身子,很认真地看着他,语气也是从来没有过的郑重,“如果,你能拿着疟疾的治疗方法回去,他就一定不会,也不敢为难你!” 霍冬来听完,浅浅一笑,“你就别为我担心了,我爹的位置摆在那里,秦慕阳哪敢对他怎样?顶多就是给他小鞋穿穿,时不时找找他的麻烦,让他那个财政厅长当到老,或者当不到老而已。” 说着,他看着杨锦心的黑眸里,盛满了无辜与深情,“锦心,他们曾经逼我离开你,我妥协了,这一次,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让我再离开你!” “冬来,我是认真的。”杨锦心握住了他的手,“我真的很高兴,无论我什么时候回头,你都在我身后给我依靠。可是,这一次,关系到你的亲人,我真的不想因为我的原因,造成你日后永远的遗憾,冬来,我想为你做些事,让我为你做些事吧!” 霍冬来无奈地笑了笑,回握着她的手,点头道:“你的心意我都懂,可你知道疟疾一旦蔓延开来,有多严重吗?一旦医院c战场都变成了疫区,就不仅仅只是单纯的治病而已,有很多c很繁琐的工作要做,我们” “你就告诉我,如果你我现在就身在疫区,你会不会竭尽全力去救治病患,去救我?”杨锦心打断了他的话,熠熠生辉的双瞳坚定的望着他。 霍冬来看着她水样的眼瞳,轻轻叹了口气,坚定地点了点头道:“当然会!” 杨锦心知道他从内心里已经开始动摇了,于是重重地点着头,翦水黑瞳里跳跃着明晃晃的笑意。 “金鸡纳霜是治疗疟疾的特效药,但在我们国内,根本就没有生长那种能提取金鸡纳霜的植物,再加上现在战时,这种特效药品各国都把控的很严密,不会轻易出口” 随从的军医官正在向秦慕阳报告疫情,自从他们三天前到达徐州之后,所有连级以上的官员就一直待在指挥所,没有出去过。 秦慕阳坐在首位,他撑着一只手臂,微垂着眼,静静听完军医官的报告,没有半分表示。但他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那种骇人的冷意,却也让下面的一众官员,个个都挺直地坐着,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依你这么说,我们前方浴血奋战的战士就只等死好了,是不是?”秦慕阳仍然没抬头,但是他状似漫不经心的轻缓语气,却让军医官生生打了个寒颤,冷汗都隐隐从额角流下来。 “啪” 厚厚的一叠疫情资料,被秦慕阳狠狠扔在了军医官的脸上,后者的脸瞬间变得一片灰白,噌的一下,站起身来,不敢再说任何话。 “国家养了你这么久,不是只让你在关键时候拿一句没有原料这种话来搪塞我,前线顶多只能再顶上七天,在这七天之类,如果你仍然没有拿出可行的方案来,就不单单是引咎辞职这么简单的事了!” 军医官已是汗如雨下,青紫的嘴唇哆嗦着,却不敢有半分异议,会议室里一时又恢复了寂静无声的状态。其他人都不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说什么,只有苏横,看了秦慕阳一眼,刚想开口,就见廖勇推门进来。 还不待廖勇走近说什么,秦慕阳就突然变得温和了一些,站起身来话也没说的出门去了。他这突如其来的一走,让所有人都有些不解,但也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苏横大概明白了什么,喊了一句“散会”,就急匆匆地跟上去了。 “怎么样?”刚走到临时办公室门口,秦慕阳就已忍不住问了。 跟在他身后的廖勇踌躇了一下,仍旧慢慢摇了摇头道:“我们已经将霍然的消息放出去了,但是还是没有消息传来。” 秦慕阳转身看了他一眼,又喘了口粗气,捏了捏拳头,抬脚就踢向了紧闭着的房门,结实的木板门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开了。 廖勇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房门,皱了皱眉,跟在秦慕阳身后进了办公室。这间整洁大气的办公室,是苏横特意为秦慕阳置办的,廖勇进去就看见,秦慕阳坐在大椅子上搓着脸,周身都是难得一见的疲惫模样。 “四少,您已经三天没休息了,今天去睡会儿吧!”廖勇看到他的样子,从心底感觉到心疼,也是他第一次对杨锦心产生了怨恨的情绪。他之前一直以为四少只是看中她的姿色,毕竟那确实是一个秀色可餐的小丫头,但是,令他没想到的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样一个弱小的小丫头,已经开始影响了四少的生活,甚至还有他引以为豪的精明判断。 “你告诉赵志军,再找不到人,他那个侍从室主任,也别干了,到前线来给我扛枪杆子!”秦慕阳恶声恶气地说完,仰头靠在了椅背上闭上了眼。 “是!” 廖勇应着,又站在原地等了几分钟,见秦慕阳还是那个姿态,便轻手轻脚地出去了。只要他能真正停下来休息一下,姿势,地点什么的,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霍冬来自然知道提取药品的植物,在国内是找不到的,他近日来一直反复在翻曾经留在这里的医书,每每都忍不住感叹,书籍太少,他想要查找的资料很多都找不到,这让杨锦心很无奈。 而杨锦心正在苦苦整理前世的记忆,她其实是确定知道,能从青蒿草里提取出防治疟疾的药品成分,但是,她前世不是学医的,具体该怎么来做植物提取,却是一件极为严谨的事。 “冬来。”杨锦心敲开了霍冬来的房门,嗯了半天,才在霍冬来的追问下,说道,“你知道中药材青蒿草吗?” 她纠结了整整一天,决定将自己所知道的东西,说给霍冬来听,或许,以他学过的西医知识懂得提取也不一定。 霍冬来皱眉思索了一下,回答:“我知道有这么一种可入药的药材,怎么了?它有什么特别吗?” “那个”杨锦心又停了几秒,咬咬牙再道,“我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青蒿草里面的某些成分,具有防治疟疾的功效。” 霍冬来闻言,扬了扬眉,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你在哪儿看到的?” 杨锦心笑得有些勉强,道:“就是无意在图书馆看到的,但是你想一下,其实疟疾,在很早以前的医书上就已经有记载了,既然我们的祖先,能在当时那么落后的条件下,仅凭几味中药便可治疗疟疾,那就说明,中药治疗疟疾是可行的。如果,我们不能再从国外进口奎宁或者药材原料,那我们为什么不从我们传统的药材里面,寻找一种可以代替奎宁的药材呢!” 她一直在努力,说服霍冬来相信中药可以治疗疟疾,越是说到后面,她的脸上,闪耀着的自信光芒就越是耀眼,金光闪闪,让人移不开眼。 “你说的很有道理。”霍冬来点头道,“既然,你说曾经看到过青蒿草的记载,那么,我们就从青蒿草开始试验吧!” “嗯!” 由于季节的原因,新鲜的青蒿草还没有生长,霍冬来只得嘱托大牛去药店买成品药材,他又列了清单,让大牛将他所需要用了物品医书,一次性采购回来。 在一本古医书上,他们终于找到了青蒿草治疗疟疾的记载,这个发现让二人兴奋不已。接下来,霍冬来就开始了各种实验,这些是杨锦心帮不上忙的事情。她索性,开始一边回忆前世在电视上看到的种种疫区防治方法,一边整理,修修改改,慢慢写出来一摞资料。 几天之后,霍冬来的实验陷入了死角,他进行了很多种的提取方法,但是却没有病菌来进行实验,也就是说,这之前所做的一切,就极有可能这么夭折了。 这天,天气晴好,进入了二月间的天气,暖和了不少,金灿灿的阳光撒欢儿地投下来,春天真的就要来了。 而正心浮气躁的霍冬来索性停止了研究,准备出门透气的他,却见到杨锦心坐在院子里的小桌子上,写写画画很是认真。他轻轻走近,这才发现,地上放着的很多张纸上,横七竖八画着的,竟然是一副副建筑图,他捡起一张来,上面居然是纵横交替的类似道路图一般,连长宽高,都标示的清清楚楚。 “这个是什么?”霍冬来看了半天,也没看懂,这纸上像路又不像路的图是什么意思。 他突然的出声,让杨锦心小小惊了一下,看到他继而一笑,又低头去画手里的图,一边回答道:“这是地道。” “地道?”霍冬来彻底惊讶了,瞪着眼睛看着她,“你画地道干什么?” 杨锦心又抬头微微一笑道:“这个世道不太平,我们要在这里住下来,当然凡事都要想的长远一些。我琢磨这个很久了,如果这些地道能家家户户都连同,到时假如真的打起仗来了,我们就能依靠这些地道生存下来,就算这里没有被战火波及,那也没有什么,有备无患嘛!” 说着,杨锦心又特别认真地看着他道:“冬来,我还想着和你商量,你在这村里能说上话,等我这个图画好了,就由你来给大家作这个工作好不好?你来说服村民,动员所有的人都来挖这个地道,好不好?” 霍冬来虽然觉得她的想法有些难以置信,但是,他一向都很尊重她的意见,于是毫不犹豫地就点头道:“好!” 杨锦心不由得长长松了口气,她总算先将他说服了,她相信以霍冬来与这个村子里的熟稔,她策划的地道计划,一定就能完成,这是她决定在这里住下来时,就一直挂念在心上的事。 霍冬来被她脸上的兴奋感染,心情也仿佛轻松了很多,而他心里一直想着的事,也就在这时候说了出来。 “锦心,我想回金陵一趟”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七十章 “回金陵?”杨锦心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猛地站起身来,肚子里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让她不由“哎哟!”一声,就捂住肚子弯下了腰。 霍冬来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着急地问道:“怎么了?” 杨锦心苍白着脸,她紧抿着嘴唇,皱眉摇了摇头,回答道:“我没事,就是肚子突然疼了一下,可能起得太急了。” “怎么会突然肚子疼?”霍冬来脸色严肃起来,又扶着她重新坐下来,“你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有任何不适都要告诉我,你这样疼有多久了。” 杨锦心被他说得心中一跳,想了想道:“就不过这两三天的事情,只偶尔会有感觉,可能是我前几天写资料累着了。你放心,我有任何的不适,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霍冬来皱着眉头,脸上写着明显的不放心,他学的是西医,没有仪器,他就基本一筹莫展,只得又叮嘱了她一遍各种注意事项,看到杨锦心捣米似的连连点头,也只是无奈地笑了笑道。 “我还是不太放心,这次回金陵,我去抓两副保胎药给你。” “你真的要去呀?”杨锦心秀气的眉紧紧攥在一起,“不是我不让你去,而是万一被人发现了呢?” 霍冬来轻笑道:“你放心,我会很小心的,而且,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很担心。我乔装一下,快去快回!” “好!”杨锦心胡乱地点头道,听他这样说,她的心慌乱了一下,但又没有理由阻止他,她并不害怕他离开,她担心的是他碰到秦慕阳的人,他们一同失踪了近半个月,她不敢想象如果落到秦慕阳手里,他们会遭遇什么。 翌日,天还没亮,霍冬来穿着打着补丁的夹袄长衫,已经旧得灰扑扑的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头上一顶黑色毡帽。白净的脸被他涂上了艾草汁,青青黄黄一片,再加上一双脏兮兮的快要开口的布鞋,肩上一个褡裢,这模样怎么看怎么都是刚从田间劳作回来的农民。 他这身装束,自然是不能骑车的,杨锦心将他送到村口,看着他踹着手,快速地消失在茫茫黑雾中。 霍冬来一走,杨锦心就静不下心来了,天亮了,太阳照常升起。还不到晌午,杨锦心已经不知是第几次去门口张望了。 从地里回来的人,从门口经过时,照常会有人时不时跟她说会儿话,杨锦心都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付过去。 “杨姐姐。” 是大牛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见到杨锦心远远就打起了招呼。 杨锦心扬声应了一声,就见他提着锄头就朝她小跑过来,黝黑的脸上还挂着汗珠,站在杨锦心面前,嘿嘿一笑,抹着头脸就问。 “霍大哥前天还说想去金陵买东西,邀我同路哩,你给他带话,明早我在村头等他。” 杨锦心惊讶地挑了挑眉,回答:“他今天就去了,你们是不是约错了时间?” 大牛显然也有些吃惊,搔了搔头道:“是我记错了吗?”这少年善良淳朴,并没有深究,反而嘻嘻一笑道。 “那也没关系,这几天春耕忙,那就改日再去,我先走了!” 大牛说完,就转身往回走,杨锦心又连忙叫住了他。 “我早上做了饭,一人也吃不完,你别回了,就在这里吃了饭,早点去地里吧!” 来到这里的第三天,杨锦心听霍冬来说起过大牛的身世,他是从外地流浪到这里的,来的时候还是个刚满十岁的孩子,村里人可怜他没爹没娘,就将他留了下来,他就靠东家一口西家一顿的长大了。他吃过不少苦,人却开朗勤快,村里谁家有事,都能见到他的身影。 自从杨锦心来到这里,也没少让这个大牛帮忙,所以,她也常常留他在家里吃饭。大牛也不拘谨,听她这么说,就跟她进了院门。 杨锦心去厨房端饭,大牛在院里转了一圈,也没找到能做的事,反而是被杨锦心放在小桌子上的图纸吸引住了眼球。 “杨姐姐,这个是你画的?”大牛好奇地拿了一张在手里翻来倒去地看。 “是啊!”杨锦心应着,已经端着早饭走过来。 就见大牛倒了两下,又拿起另一张,看得很仔细,杨锦心当然知道,像他这种孩子是不可能读书识字的,看他认真的样子,隐隐觉得奇怪。 还没等她说什么,就听他问道:“你这个,是地道么?” 杨锦心惊讶地看着他,连霍冬来第一次见到都没认出来,却被一个目不识丁的大牛一眼看出来了的。 “你怎么看出来这是地道的?” 大牛又习惯性地搔了搔头,腼腆一笑道:“小的时候在老家看到过,大户人家都挖这个。” 说完,又问道:“杨姐姐您也要挖地道么?” 杨锦心点点头,示意他将图纸收起来,将碗往桌子上放,一边回答:“是啊,这年头不太平,挖条隐秘的地道,打起仗来,藏藏粮食,紧急关头藏一下人。外人到了村里不熟悉,除非有人带路,否则,在准备充分的地道里躲上个十来天是没问题的。” 大牛听她这样说,双眼闪着亮晶晶的光,连连点头道:“这个主意好,我们说动就动吧,你来指挥,我有的是力气,我们很快就能将这个地道挖出来。杨姐姐,你放心,我嘴巴可严实了,绝不告诉任何人地道的入口。” 这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少年,小小年纪最擅长的便是察言观色,地道这种东西的存在,最重要的确实就是保密性问题。 杨锦心很欣慰自己的想法得到认可,即使对方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大牛是个超级行动派,吃过早饭,他去了一趟地里,便匆匆忙忙又回来了。杨锦心本打算将整个村落的地势了解清楚,整体规划好之后,再动员村民一起来做这件事,但是现在被大牛提前知道了,她想了一下,就同意了大牛说的,先从自家的院子开始挖,也可以事先了解一下村子的地质情况。 她所知道的地道,一般是在平原地区这种地质条件好的地方,挖下去,土质优良几乎不见石头,易挖且不容易塌方。但是这里,地处山脚下,首先不可避免的就是石头,挖起来困难,而且容易发生塌方。她因为不清楚地底下的具体情况,也没做地下水的测试,要打通整个村落的地下通道,是一项巨大的工程,这也就是,她为什么想要动员全村人一起行动的原因。 所以,当大牛说要先在院子里试挖的时候,她想了一下,便同意了他的意见。 两人说做就做,杨锦心跟大牛说了地道的大致走向,地道入口就设在了厨房背后,大牛脱了外套,就开始甩开膀子挖起来。 杨锦心跟在他身后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还帮着运了一些土,肚子就开始疼起来。她满头冷汗的模样吓到了大牛,杨锦心咬着牙轻抚着肚子,心里暗暗害怕起来。这几日,她稍微一用力,或者伏案时间超过半个小时,肚子就开始抗议。前后两世加起来,杨锦心也没有过怀孕的经验,但是她也知道这是不好的兆头。 大牛扶了她坐下来,还有些不放心地道:“杨姐姐,你的脸色很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没事,可能有些累了,我休息一下就好了,不用担心。”杨锦心的声音都不觉有些虚弱。 看着杨锦心的样子,大牛仍旧有些不安,给杨锦心倒好水,在杨锦心的再三保证之下,还是继续去挖地道了。杨锦心静静地坐了好一会儿,疼痛才慢慢缓解。她轻轻抚着仍然还平坦的小腹,暗暗安抚着肚子里的小生命,孩子啊孩子,你一定要好好地陪着妈妈! 经历了腹痛之后,杨锦心决定必须要好好休息一下了,正午的阳光正好,暖洋洋地照在人身上,竟是说不出的舒适。她就坐在院子里,悠然地晒着太阳,除了时不时地看看院门外,有没有霍冬来回来的身影,这一整天,她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霍冬来到达金陵城的时候,太阳已经高挂在半空,他摸了摸身上仅有的几个大洋,首先去药铺抓了两副安胎药。一路上,军警的巡逻果然很严密,他压了压毡帽,低头匆匆往书局而去。 他没敢在书局久留,买好需要的书,就直奔银行而去,到银行拿钱,才是他此次来金陵的最终目的。他当时走得匆忙,身上没有多少钱,无论是离开金陵还是要在村里住下来,无疑都是需要钱的。他知道这样做很冒险,但还是不得不往银行而去。 还算幸运的是,他在中央银行有自己的账户,填好资料,职员去取钱了,霍冬来焦急地等在大厅里。他不敢明目张胆地左顾右盼,只得暗暗观察周围来往的人,感觉时间过去了很久,职员总算取了钱回来。霍冬来舒了口气,不顾银行职员异样的眼光,将提箱里的钱全部装进褡裢里,这才往门口而去。 刚走到门口,正好一辆汽车在门口停下来,然后从车里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霍冬来见到来人脸色变了变,来人已向这边走来,让他躲闪不及,只好微侧着身体,快速从她身边走过。 霍冬来匆匆与来人擦肩而过,他快速穿过了街道,借着街面明亮的橱窗,看向身后的女子,却不想那女子也还在朝这边看过来,幸好,与她同行的人不待她看清楚,便将她拉进了银行大门。霍冬来暗暗松了口气,赶紧往回走,原本想着去城南转转的打算都打消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七十一章 天色越晚,杨锦心就越担心,她已经坐不住了,给大牛做好了晚饭,就来到村口等霍冬来。夜幕一点一点地拉开,天空出现了一轮弯月,霍冬来从那黑幕中走来,远远就见那月色如霜,映照着一地的树影,杨锦心就站在村头的老槐树下,朝这边望过来,白皙秀美的容颜竟仿佛融进了霜白的月光里,眉清目秀如春日里的一瓣白梨花,灵秀中透着一份淡淡的香寒气息。 霍冬来看着她,心里不由生出一股暖意来,这一整天的疲惫和绷紧的神经,就在这一瞬间都消失不见了。 “锦心!” 霍冬来轻轻唤了一声,就见杨锦心明显的松了口气,望向他的如水黑瞳里全是如释重负的笑意。 回到小院里,杨锦心急急忙忙去厨房热饭菜,等她端着饭菜来到霍冬来的房间时,却差点被桌子上摆着的金条和钱票,吓得丢掉了手里的东西。 “你你哪来这么多的钱?”杨锦心惊讶地说话都说不利索了。 霍冬来柔柔一笑,道:“这些年存下来的,我爹那个财政厅长也没全白当,至少他的那些下属送给我的钱,我是毫不犹豫地收下了,日积月累的,我也没什么意识,今天去取的时候我才知道有这么多,我也吓了一跳。” 杨锦心看他说得轻松,心里清楚,这些很可能是他很多年前就开始存下来的,一想到这些,心里就不由得一酸,“冬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存下这些钱肯定不容易,现在为了我,你就全取出来了” “你别胡思乱想。”霍冬来握住了她的手,感觉到她手指的冰凉,连忙搓了搓,将她整个手都包在自己的手心里,“我承认,我当时存这些钱,确实是为了我们出国用的,但是,现在不是暂时出不去吗?我们在这里生活也需要钱,就一并去取了回来,等到需要用的时候拿出来用就好了。” 杨锦心看着他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只觉得眼眶烫得厉害,心里酸酸涩涩说不出话来。霍冬来见此,夸张地捂住了肚子,“哎哟哎哟”地叫了两声,道:“我的肚子快饿扁了!”杨锦心连忙将桌上的饭菜往他面前推了推。 “赶紧趁热吃了。” 到了第二天,霍冬来才知道大牛已经开始在院子里挖地道了,他的实验一时陷入死角,索性也跟着一起挖地道,转移一下注意力,看看能不能产生新的灵感。而介于杨锦心的身体原因,霍冬来已经禁止她做任何事了,勒令她从现在开始卧床休息一周时间,除了上厕所,其余所有的活动都在床上完成,她的地道图纸自然也被霍冬来收走,她已经绘好一半的地下通道网络图只得因此暂停下来。 一闲下来,杨锦心就有了更多的时间来回忆前世,有关于青蒿提取的事情,当时因为那个得了诺贝尔医学奖的科学家,几乎到处都能看到有关青蒿素的事情,那时她也和朋友讨论过,一直想了很久才终于记起,好像看到过青蒿提取不能用传统的熬制方法。 一旦记忆的闸门打开,越想思路就越清晰,前世看到过的资料,如潮水一般的涌上心头。杨锦心顾不上霍冬来的医嘱,翻身下床,兴奋地跑到了院子里,雀跃地喊道。 “冬来,我想到了,我想到了!” 秦慕阳已经到达徐州快一个月了,前线的疟疾还是没有得到有效的控制,加上迟迟没有杨锦心的消息,他每天都处在暴怒的边缘,现在,就连苏横也不敢轻易替军医官们求情。 现在,只要听到开会二字,就让一众军官们暗暗叫苦不迭,因为南方政府军队里的疫情,北军只能单枪匹马苦苦支撑,东北方向已经有好几个城市落入敌手,战争越来越残酷。秦慕阳和顾之礼都明白,一旦敌人真的跨过了松花江,致使整个东北彻底沦陷,敌人拿下华北平原就易如反掌,再接下来,千古富庶之地的江南也将落入兵临城下的境地。 所以,现在急需解决的疫情问题,就不仅仅单是南方军政的事,而是上升到民族利益的高度,东北危机!华北危机!整个华夏都已暴露在敌人的虎口之下! 秦慕阳继续坐镇边境,不久前,在上海金陵两地的医院里,凡事能叫上名号的医生,都被抽调到了徐州的前线医院里,但是疫情仍然没有得到很好的控制。 指挥所的会议室里,不断有啪啪声传来,近一月来,只要是开会时间,有前线的报告传来,总能听到这样的声音,没错,这正是秦慕阳将文件摔掉得声音。 文件摔过之后,就能毫不意外地听到他声音嘶哑的咆哮:“都是干什么吃的!” 今天也不例外,会议室里的人都战战兢兢地微低着头,个个额头都有汗水隐隐流下。然而今天,廖勇的匆匆出现,让所有人都有了逃过一劫的感觉。 秦慕阳脚下生风,一路冲到了办公室,电话里的赵志军还在等着他。 “怎么样了?”秦慕阳一把抓起电话,黯哑的声音里有着不易觉察的颤抖。 电话里,传来了赵志军略略兴奋的声音,“李太太说她好像在中央银行门口看到了霍冬来,我亲自去银行查了记录,当天确实有人提走了霍冬来账户里的钱,银行的人形容了他的样子,不太像他本人,我想,要么就是他找人去取钱,要么,就是他乔装打扮过,不管怎样,只要有霍冬来出现的消息,那就说明太太也一定还在金陵,我们迟早会找到她,请四少放心!” “好,一定尽早将她找回来!” 秦慕阳说到最后,已觉连日来的疲惫都一拥而上,快要将他淹没。挂上了电话,秦慕阳好似脱力一般,瘫倒在沙发上,他抬手遮了遮眼睛,几乎无声地反复念叨着两个字。 “锦心锦心” 杨锦心半倚在床上,看霍冬来将青蒿治疟的资料一页一页地收好。 “左手边的抽屉里,还有我整理的一些资料,你一并把它收好。” 霍冬来听她这么说,有些吃惊她居然也做了研究,连忙去找她说的资料。 打开抽屉,里面放着一个本子,装订好的书皮上,娟秀的钢笔字写着《疟疾的防治与疫区的维护》,是杨锦心的字迹。 “这是你写的?” “是呀,你做实验的那些天,我没什么事,就翻了翻你的书,总结了一些,疫情要得到有效的控制,不单单只是治病而已,这还是你告诉我的。”杨锦心甜润的声音振振有词。 霍冬来低头翻了几页,里面一条一条,极其详细地,对从治疗到防止疫情扩散所应采取的一系列措施,都作了系统的表述。工工整整的字迹,专业的疫区维护方法,完美得简直勘称教科书。 “锦心,你不学医简直太可惜了,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有天赋的人。” 霍冬来越看越起劲,越往后翻就越惊奇,索性坐下来,认真看着里面的内容,这些经杨锦心整理过的资料,比他临时去翻书,要见到快速的多。他一直认真地看着那些内容,那些一字一句的表述,就像是有着丰富抗疫经验的医者的临场表述一般详细。 面对霍冬来的夸赞,杨锦心有着小小的心虚,但同时也伴随着欣慰,自己那些天没日没夜回忆前世看到过的资料影像,总算有了一点成效。她来到这里太久了,久到都几乎忘记了自己原本生活在二十一世纪,那个世界里的人们,也经历了太多太多的苦难,经过了一代又一代人的不断摸索,才总结出一套这样完美的资料体系,而她,只不过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 这些资料一完成,怎样将东西送出去便成了大问题。 这一天,从金陵回来的大牛,又带回来一份报纸,东北战场的战况,愈发严峻,尽管南方政府压下了疫情,但是大家都清楚,少帅秦慕阳已经坐镇徐州一个多月也没见回来,再加上不停地抽调医生过去,边境的疫情显然是没有得到有效的控制。 “我今天进城,金陵城里已经有好多从北方逃过来的人,伤的伤病的病,很可怜。他们都说,顾家军顶不住了,秦家军也一直没发兵,东北铁定保不住了。” 大牛说着这话的时候,眼翻泪花,杨锦心知道,他肯定是因此想到了自己的身世,一时有感而发。 杨锦心安慰的抚了抚他的辈,她看向霍冬来,他也是一脸的凝重,想起霍然还在前线,这件事,才是更让他揪心的吧! “杨姐姐,我要赶紧去挖地道了,等你这里挖好,我还要去给李爷爷,蒋婶儿他们挖,我要一直挖到山上去,真有一天打仗了,我们就可以逃到山上去,这个李家湾的人,才能活下来。” 听着大牛朴实的话,杨锦心差一点就掉下泪来,这些天,大牛日夜赶工,已经挖出了好长一段,但是,这个巨大的工程,仅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是一定完不成的。 “大牛说得对,要想活下来,这条地道一定要通到后山去,那里山高林密,倒是一个妥善的藏身之地。” 霍冬来充满磁性的声音,带着果断的决绝,见杨锦心看过来,那温柔的笑意里,也透着坚毅的光。 “我明天就去找村长,动员所有人都来做这件事。锦心,带你来到这里,是我做的最正确的事,你的这些未雨绸缪的想法,等到真正遇到战争的那一天,一定能拯救全村的人。” 杨锦心也认真的看着他,她浅浅一笑,却想到了另一件事,就见她恍然大悟地睁大了眼睛。 “我想到一个,可以帮我们将这些资料,送到前线去的人”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七十二章 二月早春的清晨,天气乍暖还寒,下了一夜的雨,空气中透着丝丝寒气。华灵声披着一身晨光,小心翼翼避开地上的积水,往金陵大学而来。 金陵城里的街道都是这种凹凸不平的石板路,雨一大,穿着布鞋就无从下脚。大街上,小摊贩早已经开始出摊,想趁着这个时候,赚点学生们的早饭钱,早早收拾妥当的已经开始吆喝起来。街上人渐渐多起来,人来人往的结果,就是原来街上的小水坑变成了泥水潭,整个道路泥泞不堪。 华灵声一手拎着书袋,一手提着灰蓝长衫,临近校门口,有路过的学生朝他打招呼,他一边应着向学生们点头致意,一边走到一块干爽的地面,跺跺脚,甩掉一些鞋上的泥水。 “请问,你是华灵声,华老师吗?”一个清澈有礼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华灵声转身就看见,一个皮肤黑黝的少年,瞪着眼睛向他投来询问的目光。华灵声上下打量了他两眼,这一身农民打扮的少年,被他看得显现出一丝腼腆,耳根隐隐红了起来。华灵声顿时对这个淳朴的少年产生了好感,于是点头道。 “我就是,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少年听完咧嘴一笑,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有人让我带封信给你,还说,请你一定赴约。” 说着,就从怀里拿出一只信封递给了他,华灵声愣了一下,仍是接了过来。那送信的少年,又压低声音叮嘱他。 “姐姐说,是有关生死存亡的事,请你一定要去。” 少年说完,没再看一眼华灵声惊讶的表情,转身快速地穿进了人群,他跑得很快,一眨眼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华灵声皱皱了眉,细想着,到底会是谁送这么一封信给他,他仔细看了一下,就是一个普通的土黄色信封,信封上一行娟秀的字迹,“华老师收”,看上去出自女性之手。 想了半天也没有头绪,华灵声就拿着信封往学校里去,想着后面再看。他刚一转身,就听到后面一阵汽车声传来,然后就有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华老师,华老师!” 华灵声转头看过去,就见穿着浅粉色风衣的秦书瑶从车上下来,欢快地朝他奔跑过来。 “华老师”秦书瑶看着华灵声,鼻尖和脸颊都透着娇艳的粉红色,她不自觉地就轻咬了一下唇,已然滚到嘴边的话,也已见到他就忘记了要说什么。 反而是华灵声看着她,落落一笑道:“秦小姐这么早,找我有事吗?” “嗯也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你”秦书瑶说着脸更红了一些,可能是想掩饰自己内心的紧张局促,她突然伸手就去抢华灵声手上的书袋,“我帮你拿” 华灵声没意料到她这样的动作,“哎”了一声,手里的信封就掉到了地上。 “哎呀对不起!”秦书瑶更是窘迫了,又连忙蹲身捡起了信封,看着信封上的字迹,变了脸色顿了一下,递给华灵声,“对不起!” 华灵声只顾甩了甩信封上的泥水,再抬头时,秦书瑶已经往回走了,他“哎”了一声,又不知说些什么,只觉得这女孩奇奇怪怪,一大早来找他,什么也不说又走了。华灵声不解地摇摇头,继续往校园里去。 “你先在这里坐一下吧!” 霍冬来有些担忧地看着杨锦心,可能是因为身体的原因,杨锦心怀孕之后一直反复出现胎儿不稳的情况,他们已经在这李家湾通往金陵城之间的树林中,等了好一会儿了,杨锦心的脸上,不可避免地出现了疲惫之色,但是,她说的那个老师,却还没有来。 杨锦心白着脸,她站了这些时候,肚子又开始隐隐疼起来,她不想让霍冬来替她担心,所以就朝他点了点头,坐到了霍冬来垫上手帕的石头上。 夕阳照在西山上,被雨水洗过的湛蓝天空,浮动着大堆大堆的白色云朵,太阳渐渐往山间坠落去,天边竟出现了一片火焰般嫣红的晚霞。早春的天气还不稳定,不过一转眼,西天的最后一抹晚霞,已经融进了冥冥的暮色之中。天色渐渐暗下来,四周的群山,呈现出青黛色的轮廓,暮色渐浓,大地一片混沌迷茫。 “他会不会不来了?”霍冬来时不时来回走动着不住往小路那头望去。 杨锦心也等得有点心焦,她皱了皱眉,压下了心中的点点浮躁,强忍着身体的不适,道:“大牛说,他亲手将信交给了华老师,只要他看了,就一定会来!”杨锦心在信上明白地说明自己有治疗疟疾的药方,她相信,只要华灵声看到了,以他为国为民的满腔热血,一定会来见她。 霍冬来再次望了望那条寂静的小路,又抬头望了望暗下来的天空,轻叹口气道:“要不,我在这里等他,你先回去吧,我们在这里等了快一天了,我担心你的身体会吃不消。” “我没事。”杨锦心摇了摇头,“我们再等一下,也可能是有事耽搁了。” 霍冬来看着她倔强的小脸,知道她不等到人不死心,只得由着她去。又过了一会儿,暮霭沉沉,天越发的暗了。 “我们走吧,他可能真是没看到,要不,我们明天再请大牛跑一趟。”霍冬来已经觉得人是不可能来了。 杨锦心看着他明显有些低落的脸色,也只能无可奈何的点点头,“好吧,也只能这样了。” “哎哟”霍冬来搀扶着她站起来,双腿传来的不适,又让她跌了回去。 “怎么了?”霍冬来担忧地问道,他知道她这几天身体一直不舒服,一有风吹草动,他就心惊得不行。 杨锦心弯腰揉着腿,无奈道:“坐的太久,腿麻了!” 霍冬来明显地舒了口气,道:“你现在确实容易出现腰酸腿麻的现象,不用担心,我帮你揉一下。”说着就地蹲下来,时重时轻地替她按摩着腿。 杨锦心看着他,有着小小的尴尬,而霍冬来却一定没有觉得有什么,仿佛这件事做过了千遍万遍。心里涌出的一片酸涩,让杨锦心不由得往后缩了一下,“我自己来吧!” 霍冬来抬头看了她一眼,深黑的眸子温柔地一笑,又低头将她的腿拉过来,道:“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我说了要照顾你的,锦心,以后就让我来照顾你,好不好?” “冬来我”杨锦心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表达出自己现在绕成一团乱麻的心情。远远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车铃声,由远及近朝这边而来,两人的脸色变了变,连忙相互搀扶着躲进了旁边浓密的树林中。 轻轻扒开眼前的树枝,就见一个骑着自行车的男子,在前面停下来,来人左顾右盼了一阵,见到没人还狠狠跺了一下脚。浓郁的暮色中,杨锦心看着来人,迎上霍冬来询问的眼神,会心一笑,站起身来。 “华老师!” 华灵声看着这个干净整洁的农家小院,不住地点头,“真没想到,你们还能找到这么安静的地方,这地方远离喧嚣,确实是个理想的隐居之所。” 杨锦心请他进了房间,又斟了茶,与霍冬来对视了一眼,才道:“怕就怕,在不久的将来,整个华夏再难找到这么一出安静祥和的地方了。” 华灵声表情凝重的点头道:“是啊,国将不存,何以为家。我今天忘了那封信,差一点就变成了民族国家的罪人了。” 说完,又看了看两人,不解地道:“我奇怪的是,二位既然有这个能力,为什么又要我来转交这些资料。” 杨锦心想了想,不由露出一抹苦笑,道:“您可能不知道,我我是秦慕阳的妾室。” 看着华灵声在一瞬间僵硬地脸,杨锦心反而无畏的一笑道:“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我就不多说了,只是,您现在也看到了,因为一些事情,我现在离开了他,我不想再与他有什么瓜葛,还因此连累了霍大哥。” “霍大哥研究出了治疗疟疾的药物,但是,我们却没有办法将它送到前线去,所以,我就想到了你!” 华灵声听完之后,看着杨锦心的眼神中充满了同情,“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一定把这份资料完完整整送到前线去,我也一定,会替你们保密!” “如此,就多谢了!”霍冬来说着,郑重地将资料递到了他手中。 华灵声接过来,朝他们点点头,“你们放心,这份资料,我会连夜重新在抄写一遍,这个原稿,我会帮你们妥善保管,等到大家都自由的那一天,再将它们公之于众,让我们的后人都记得你们的名字。” 华灵声踩着夜色离去,看着霍冬来长舒一口气的模样,杨锦心也不由得放下心来,但愿,自己和冬来的努力,能为前方浴血奋战的战士带去健康,能为全国的百姓带来希望。 已经快九点了,华灵声才推着车走进了巷子口,一直等在这里的秦书瑶见到满头鲜血的他,吓了一大跳,猛地就冲了上去,拽着他的手臂,不住地上下打量。 “华老师,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华灵声看到她不由一愣,“秦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秦书瑶看着他还不停冒着血的额角,急的都快要哭出来了,“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帮你报警” “报什么警啊?撞我那车,早没影了,我没事,包一下就好了。”华灵声一边说着,一边上了楼梯打开房门。 华灵声一直记挂着防疫资料的事,连脸都顾不上洗一下地下了逐客令,“我有重要的事,你请回吧!” “你受伤了,什么重要的事,也比不上你的伤重要!”秦书瑶也是个倔强的姑娘,硬生生地拿走了他一直拿在手上的资料,忙不迭地里外忙活,帮他整理伤口。华灵声拗不过她,想着先处理一下也好,就由着她去了。 处理完伤口,华灵声看着沾满血迹的衣服,很无奈,“你回吧,我进去洗一下,换身衣服。” 华灵声进了浴室,秦书瑶想着能跟他独处,窃喜不已,一想到今天看到的那个女人笔迹的信封,心里就有着小小的不高兴,她撇了撇嘴,又拿起华灵声拿回来的纸袋看了看,很普通的袋子。看着手里的袋子,秦书瑶突然就想起那只信封,她回头看了看仍在在浴室里的华灵声,轻轻地打开了袋子 等到华灵声从浴室里出来时,秦书瑶已经离开了,他起初并不在意,等到他准备将防疫资料重抄一边的时候,才发现遍寻不着了。 华灵声重重地一拳砸在书桌上,“这个秦书瑶!”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七十三章 一连几天,徐州上空都飘着蒙蒙细雨,暗沉的天空笼罩着大地,阴郁清冷得就像此时指挥所一众军官的心。 今日,例外的出了小太阳,但也并未因此照暖了人心。 会议室里,苏衡师长操着早已嘶哑的声音道:“这次疟疾来得奇怪,按理说这大冬天的,即使有人得了这病,也不会传染蔓延。徐州的气温反复无常,原本我们还寄予下雨降温,能减少病菌传播,这又天晴了,天气越来越热,我们如果再没想到有效措施” 他说到这里,就没再往下说了,秦慕阳手肘撑在桌子上,眉头从未解开过,黯哑的声音冷冷地道:“那我们就等死吗?东北的战况大家是知道的,北方扛不住,江南就保不住,大家看着办!” “属下有个建议”坐在最角落的一个叫不上名字的小军官,噌地一下站起来。 秦慕阳看一眼站得挺直的年轻人,“说!” “是!属下小时候得过打摆子,是一个老郎中治好的,所以或许我们可以请一些老中医来试试!” 他这话一出,下面纷纷开始小声议论起来,秦慕阳左右扫了两眼,冷声问道:“大家怎么看?” “少帅!” 秦慕阳话音刚落,就见廖勇一脸喜色地推门进来,大家都惊讶地看着一向得体的廖副官这副无礼的模样。 只见他疾步走过来,将手里的一叠资料往秦慕阳面前一摆,道:“这个是五小姐让赵主任送过来的急件。” 廖勇看着苏衡一脸询问的表情,说道:“是疟疾的防治方法。” 他这话迅速引发了大家的兴奋,而秦慕阳看到这些资料,更是连手都止不住抖了起来,他用力闭了闭眼,捏了捏拳头,黯哑的声音温和了不少。 “马上让人抄写下来,送到前面去,再把这些原稿给我送回来” 这一日的徐州午后,万里晴空,凉风习习。秦慕阳站在窗前望向远处,那长满槐树的公路尽头,天蓝得不知所踪。 路上,刚换上白色卫生衣的军士,行色匆匆地来回穿梭,他们已经按照那资料上所写的,开始全面清化环境,这只是资料上说的防疫第一步。而更多的,却是出动了大量的人力统一去野外田间寻找一种叫青蒿草的毫不起眼的植物。 得到指令的众人都热火朝天地奔忙起来,与往常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大家的脸上都带着无尽的喜色和希望。 廖勇得到命令推门进来,秦慕阳已经一手拿着风衣准备好了,见到他进来,连忙从他手中接过了那些资料,廖勇自动接了他手中的风衣,跟在他身后就往外走。 “专列已经准备好了,车子也已候命。” 秦慕阳只低头看着资料上面的字迹,脚下生风,头也没抬地应了一句。 “嗯!” 大门外,一辆军车,两列荷枪实弹的士兵,果然都已经等在了门口,而苏衡也站在车前,看到他出来,连忙迎上去道:“能稍等一下吗?书会之前说要捎这边的特产给夫人,我已经让人去通知她了,应该很快就过来。” 秦慕阳顿了一下,剑眉一皱,道:“我有重要的事,就不等了,您转告二姐,母亲在金陵什么都不缺,让她自己保重。” 说着,就示意廖勇去拉车门,秦慕阳正准备弯腰上车,又回头看向苏衡,温声道:“衡叔,帮我向二姐表达我的歉意,还有,更重要的是,徐州,就拜托您了!” 秦慕阳终究是没有等秦书会过来,汽车一路高鸣着喇叭,往火车站而去。 不过二十来分钟,火车已经冒着白烟飞快地驶出了徐州站。 秦慕阳坐在沙发上,还在认真地看着手上的防疫资料,廖勇送咖啡进来,见他还是这个姿势,还不等他开口询问,就听秦慕阳清淡的声音问道:“还有多久到金陵?” 这问话让廖勇噎了一下,想着才出徐州不久,见秦慕阳抬头看过来,那漆黑冰冷的眸子又已开始发出火光,连忙回答:“最快明天下午到!” 秦慕阳皱眉想了一下,头又埋了下去,“让他们能多快就多块!” 廖勇朗声应答,又禁不住道:“四少,从拿到这资料开始,您的眼睛就没从上面移开过,休息一会儿吧!” 秦慕阳仍然紧紧盯着手里的纸,过了好半天,才缓缓道。 “这个是锦心的笔迹!” 上午十点,阳光正好,督军府的花园内,花草树木都褪去冬日的颓废,迎着春日生长得生机勃勃。湛蓝的天空白云成堆,有阳光洒下来,重重叠叠,满地的花影摇曳。 秦书瑶正坐在院内的秋千上,手持一朵早春的山茶,手里撕扯着艳红的花瓣,嘴里念念有词。 “他会生气他不会生气他会生气他不会生气” 声音随着轻荡的秋千逐渐低下去,最后,她还是苦着一张脸,长长地叹了口气。她都快一周没出门去了,那日,她拿了华灵声的防疟资料,回来的当晚就交给赵志军了。那么重要的东西,她当然要第一时间给四哥送去,她一直在想,华老师也一定要送到前线去的,她只不过顺手帮了个忙而已。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一想到华灵声那张脸就觉得心虚不已,她也因此在这些天里,一直不敢去找他。 秦书瑶又呆呆地想了半天,终于还是决定今天去找华灵声,大不了就是被他训一顿罢了。 这样一想,秦书瑶就拿着包准备出门了,刚走到大门口,就迎面碰上了赵志军。她知道,赵志军这些天都在外面找小嫂子,几天都见不着他人影,谁知今天碰到了。 “五小姐这是要出门?”赵志军老远就看到了她,直直就朝她走过来。 “嗯嗯,你今天怎么不出去找人?”秦书瑶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往外走。 赵志军却一个闪身挡住了她的去路,“五小姐,四少让你在家等他。” “四哥?”秦书瑶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四哥不是还在徐州吗?” 赵志军答道:“四少今天回来,让你一定在家等他。” 听到秦慕阳回来了的消息,秦书瑶露出一抹笑,继而又皱眉道:“可是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我先去办事,然后马上就回来好不好?” 赵志军坚定地摇摇头,丝毫不能通融,“不好,四少让你等他,有重要的事!” 秦书瑶看着赵志军冷漠的脸,心里有些不高兴,暗暗诽谤了自己老哥一阵,看来,去找华灵声的打算只好再往后挪了。 她气鼓鼓地往回走,就听到身后传来赵志军低沉的声音。 “请问五小姐,那个防疫资料,是谁给你的?” 秦书瑶回头看着她,顿了一下,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不告诉你!” 还不到午间,就听到有汽车驶进来的声音,秦书瑶连忙搀扶着秦夫人往外面去。果然看到秦慕阳从车上下来,一身铁灰色军装风衣,冷俊的脸庞上,能隐隐看到浅浅的青黛痕迹,月余不见,竟是憔悴了几分。 赵志军正在跟他说着什么,见到秦夫人和秦书瑶出来,秦慕阳大步走过来。 “妈,我回来了!”秦慕阳黯哑的声线还没恢复。 秦夫人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红了眼眶,只连连点头,“嗯嗯”了两声,没说出其他话来。 跟秦夫人打完招呼,秦慕阳锐利的视线向秦书瑶直射去。 “你跟我上去!” 秦书瑶战战兢兢地站在书房里,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秦慕阳,踌躇道:“你问那个干嘛,有用不就好了!” “我再问一遍,这些资料到底是谁给你的。” 秦慕阳清冷的声音让秦书瑶不由得一抖,她虽然从心里敬畏这个哥哥,但一向是敬比畏多,这猛地一见到他这个样子,让她不禁白了脸。 秦书瑶哆嗦了一下,慢慢道:“你不是说,那上面的方法是有效的么?还有什么事?” “我的话,你听不懂是不是!” 秦慕阳看到她缩着脖子的样子,蹙着眉,声音几乎变成了低吼,双手紧紧捏成了拳,换了别人,早一脚踢过去了。 秦书瑶的身子筛糠一般,快要哭出来,小声道:“是是华老师” 廖勇闻言,还不等秦慕阳指令,几乎冲着就出了门。 秦慕阳看着面前这个瘦弱但挺拔的男人,只见他一身灰蓝长衫,二十四五岁模样,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不卑不亢地看着他,眼睛里透着坚毅的光。 “按华老师所说,这份资料,就是你写的喽!”秦慕阳轻点着书桌,缓缓说道,黯哑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华灵声略低了头,一瞬又抬起头来,道:“我承认,里面关于青蒿草的研究,不是我做的,而是一位老中医,曾用过这个方法救治过疟疾病人,我只不过总结了一下。当然,并不一定起到什么作用,但是,聊胜于无,少帅坐镇边境月余都不见什么成果,现在却回来了,可见,这方法是有效的。” 华灵声不疾不徐的声音听不见一丝波澜,他继续道:“可惜那位老先生已经故去,不然,少帅真该亲自登门给予表彰。” 秦慕阳一直紧紧看着他,听完这话,浅浅一笑道:“华老师说的对,待找到这份资料的主人时,真应该好好谢谢她!” 说完,只静静看了他几秒,秦慕阳便让华灵声出去了。 廖勇进门就看到秦慕阳站在窗前,若有所思的模样,走上前,顺着他的视线看出去。大门口,秦书瑶正一手扯着华灵声说着什么,被华灵声毫不留情就挥开了手,转身就出了督军府的大门。 “四少,就这么让他走了?” 秦慕阳冷冽的眸子微眯,淡淡道:“走?哪那么容易!” 华灵声从督军府里出来,只觉后背出了一层薄汗,没有经过抄写的资料,果不出他意料被认出来了,他心里暗暗着急,内心充满了对杨锦心的愧疚。 他想着,一定要找个机会,把这件事告诉杨锦心,让他们早做打算,尽早离开金陵。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七十四章 时间走到了三月,李家湾的村民都是白天下地,晚上挖地道,忙得热火朝天。这样一来,霍冬来和杨锦心就更加忙碌了,东家去看看,西家去走走,好在这个时候的人,都很吃苦耐劳,虽然没什么文化,但大多心灵手巧。一个来月,大家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李家湾的地道已经初具规模。 这会儿,霍冬来正从自家小院的地道口出来,看到杨锦心还在画后山的地图,忍不住走上前劝她。 “休息一下再画吧,你这一胎不稳,昨天不还疼了吗,要多注意休息。” 杨锦心抬起头来,柔柔一笑到:“放心吧,我的身体我知道,最近已经好很多了,你不是也说,过了头三个月就好了吗?” 霍冬来无可奈何地一笑,拿起毛巾抹了一把头脸,这些日子,他也下地道帮忙,杨锦心见他满头满脸的土,“噗嗤”一笑,起身去厨房提了热水出来。 “也是苦了你跟着我来这里吃苦。”杨锦心说着,绞了帕子递给他,“擦擦吧,如果不是我,你大可在战争来临前出国去,省事又省力,光鲜亮丽的生活,才符合你官二代的身份。” 霍冬来撇嘴一笑,“你又调侃我了吧,你不记得,这里还是我带你来的?” 他看向她,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渗出的温柔,快要让人腻进去,柔和的嗓音一字一句敲在她心上,好似柳絮一般轻柔。 “只要和你在一起,去哪儿都可以。” 杨锦心耳根一热,低头又扯过他手里的帕子,转头重新去水里淘,再又递给他,这回,却是话也不说了。 霍冬来接过帕子的手顿了一下,心里泛起一阵苦涩,转而又道:“你总说官二代,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杨锦心这才有抬起头来看他,脸上的红晕还未曾褪去,水眸里带着亮晶晶的笑,“你爹那一代是做官的,你这第二代可不就是官二代了,怎么这都不明白,你笨死了!” “好哇!”霍冬来恍然大悟,存心要逗逗她,捏在手里的帕子,就使劲朝着水盆里投过来,“啪”的一声,水花四溅。 杨锦心哎呀一声,黄澄澄的谁挂了满头满脸,她扬起脸看他,秀气的五官皱成一团,看得霍冬来哈哈大笑。 “讨厌!”杨锦心一声娇嗔,捞起帕子就要往他身上砸,霍冬来大笑着拔腿就跑。 大牛就在这时候从外面进来,满头大汗的他,手里拿着报纸,进门就喊:“少帅回来了!” 这个消息,让杨锦心和霍冬来不约而同地敛笑,皱着眉头看向了对方。 入了春的乡村夜晚,虽然清冷却已经有了断断续续的虫鸣声,在远离繁华喧嚣的李家湾,大家还忙得恨不得多生出两双手来。 霍冬来被大牛从地道里赶了出来,他有些无奈,看着自己第三次将土倒回了地道里,只得先出来缓缓。他一出来就看见杨锦心坐在厨房的长凳上,锅里的水煮得直翻白泡,她却一直盯着熊熊燃烧的灶膛,火光映在她满含愁绪的脸上,霍冬来走近的脚步声,惊醒了她。 杨锦心“呀”的一声,赶紧起身去提热水瓶,霍冬来见状赶紧拦住了她。 “我来,我来!”霍冬来麻利地将水灌好,回头来,杨锦心又皱着眉陷入了沉思。 霍冬来只轻轻在心里叹了口气,退掉灶膛里的木柴,这才在杨锦心面前蹲下,又想了想才开口道:“锦心,他回来了,你要想清楚,毕竟,他才是孩子的父亲。” 杨锦心抬头看向他,水盈盈的黑瞳清亮如昨,她微微皱起柳眉,有些不解地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再回去吗?” “不是,我”霍冬来看着她质问的眼,突然有些语结,不过一瞬,就低笑着舒了口气,“我当然更希望,你能让我当孩子的父亲!” 杨锦心美目微闪,浅浅一笑转了话题,“我只是在想,还有什么方法能让我们尽快离开金陵,这里虽然偏僻,但毕竟还在金陵境内。” 她拉起霍冬来,让出一半的板凳给他做,又说道:“今天的报纸上不是说了吗,封航令持续一个月,船只出不去,码头上船满为患,各界人士纷纷出来抗议,更有黑帮开始寻衅滋事,就连总统都不得不出来承诺通航。我看,就这几天,秦慕阳就一定会撤出封航令了。” “那我们也不能马上就去码头。” “当然,他肯定在等着我们去呢!” 杨锦心看着霍冬来,双眼透出的光,在微弱的灯盏下,却显得格外坚毅与明亮。 “无论如何,我们也要等到地道打通之后再走。” “好,明天一早,我再陪你去后山一趟。” 初春的早晨,薄雾霭霭,露水极重,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在树枝上投下光影,杨锦心已经跟在霍冬来身后,上了半山腰。 这座山是金陵城周围难得一见的高山,山上树木茂密,杂草丛生,怪石嶙峋。霍冬来背着画板,手执弯刀边走边开路,时不时回头拉杨锦心一把,两人都气喘吁吁,走得极为吃力。 到了一处平地,霍冬来停下来,扶了杨锦心坐在一块石头上,喘着气道:“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肚子又疼了没?” 杨锦心喘着粗气摇摇头,她白着脸,被汗水打湿的刘海一绺一绺地搭在前额上,浓密的长睫上也挂满了水珠,那双清澈的翦水瞳更显水润。初升的太阳透过树枝,那浅金色的光芒,照在她略显苍白的脸颊上,显出一股让人望之出神的出尘之美。 霍冬来眨眨眼,终于将视线从她脸上挪开,抹了一把脸,掩饰掉自己眼中,那一瞬间的痴迷。 “这里才到半山,路就这么难走,上面恐怕就更难了走了,你现在的身子要不,你在这等我,我上去给你画下来。”调整了一下呼吸,霍冬来终于没再结结巴巴。 杨锦心还在细细地喘着气,撑着树干就摇晃着站起身来,霍冬来扶着她在四周走了一圈。 “这里就可以了,村民撤到这里,再分散开往山上无,应该就没问题了,这山上的岩石越来越多,挖起来也不容易。” 霍冬来听她这样说,连忙帮忙支起画架,这个时候的工具实在是不规整,杨锦心只能一点一点地画好地形图,再从地形图上抠一条直线出来,村子里的还好说,到了这山上,哪里是坟地,哪里有岩石,哪里是稻田,这些,都要绕道避开,要往下挖多少米,才是安全距离,哪些地方可能会有地下水渗出,这些事,都是她要考虑的事情。 杨锦心庆幸自己曾去旁听了勘测课,在没有工具的情况下,还能使用大拇指,算出大致的比例图,她不需要将地道打造成专业的防御工事,只单单用作逃生通道,还能大致可行。 就在同一个早晨,李家湾的太阳还未升起,金陵城里的督军府也还处在一片静谧之中,从侍从室里传来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不过片刻,就见赵志军飞也似的冲进了大厅,一口气冲上了二楼。 他得令推开了门,就见晦暗的房间内,秦慕阳已经醒来,或者可能他就一夜未眠。只见他赤着脚,一只腿在地上,一只腿屈立在床上,没扣上扣子的白衬衣大敞着,露出结实的小麦色胸膛。就那么坐在床沿上,把床上那一堆卸开的枪,整得“咔咔”作响,他蹙着剑眉,面无表情,装了卸,卸了装。 “四少” 赵志军踌躇着叫了一声,就见秦慕阳端起装好的手枪,瞄准了房间里摆着的景泰蓝花瓶。 “华灵声动了!” 秦慕阳闻言,连扣子都顾不上扣,就冲出了房门。 天空放亮,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还未散去的白雾缭绕的村庄上空,只能隐隐看见村落大致的轮廓,倒是村外一棵早早挂上花苞的桃树,已经远远能看见一树的粉红,远处大片大片的油菜花田翻着金色的波浪,一眼望去,一片新绿映入眼帘,春天真的来了。 “哎,这么好的景色,要是我现在画的是美景就好了。”杨锦心皱皱眉头,忍不住感叹。 霍冬来在一旁低笑出声,“这还不好办,你在这里画,我下山去给你拿油彩,今天,我们就画够了再回去。” “那岂不是要累着霍少爷了。”杨锦心看着他,眨了眨眼,露出狡黠的笑。 霍冬来笑着摇摇头,拿起一卷已经画好的地形图就准备下山去。 “你在这里等我,千万别走开,要是迷路了,我是不会来找你的,所以,你一定要在这里等我。” 杨锦心朝他吐了吐舌,露出了难得一见的天真笑颜,“你快走吧,你别迷了路就好!” “我说了,只要有你在的地方,就一定有我,我永远都不会再跟你分开。” 杨锦心看着他慢慢消失在树林中,他走时的话,还让她的心砰砰砰地跳个不停,现在的霍冬来,总是时不时冒出一两句缠绵至极的话来,让她心惊肉跳不知如何是好。 直到下了山来,霍冬来的眼前都还晃动着杨锦心那张羞涩的脸,他相信,只要一直一直地陪在她身边,总有一天,她会重新接纳他,他们会再次回到当初那种甜蜜的,亲密无间的生活。 从后面进了村,村里很安静,不见人影走动,霍冬来感到有些诧异,过去的每个早晨村民都会下地,但是,今天的村子安静的有些诡异,这让他没来由地从内心涌起一股恐惧感。 村子不大,从村尾走到村头也不过几分钟时间,更何况他栖身的小院还在小村中间位置,从一堵矮墙转过来,眼前的一切让他陡然停下了脚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七十五章 村民全部被排成一排一排,站在不宽的村道上,四周围着一圈举着枪的士兵。秦慕阳一身戎装站在小院门口,左手执一马鞭,轻轻敲打在他蹭亮的马刺上,见到霍冬来,帽檐下那双冰冷的眸子,直射过来。 “霍先生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们跟着我,我不知道”华灵声放声急呼,想要走上前来,很快就被押下去,他想要挣脱开来,却敌不过两名士兵的钳制。 霍冬来初时见到秦慕阳时,有着一瞬间的心惊,但很快,他再看向他时,眼神已经平静无波了。 听到华灵声的话,霍冬来平淡的眼神,从一众村民脸上扫过,淡淡道。 “少帅就是这么对待拥护你的百姓?” 秦慕阳阴郁的眸子直直盯着他,冷冷的声音从耳膜中刮过。 “她人呢?” “谁?” 霍冬来上扬了声线,表情冷淡的脸上充满了诧异。 “你知不知道,就凭这院子里的东西,我就可以杀了你!” 秦慕阳清冷的声音,仿佛在谈论着一件家常小事。 霍冬来毫不在意的一阵轻笑,“我不过就是在这里住了几天罢了,难道,这也不行,我这是又犯了少帅的哪条禁令?” 秦慕阳略低了头,周身冷气泛起,再抬头时,右手已经多了一支枪,那黑洞洞的枪口直对着霍冬来,他“咔擦”一声打开了保险,逐渐开始变得血红的眸子,冒着嗜血的光芒。 “我警告过你,要是再敢来纠缠她,我就要了你的命!” “呵呵”霍冬来又是一阵轻笑,无畏地看着他阴沉的脸,“秦慕阳,你不过就是凭着这支枪才霸占了她,你以为你还能得到什么!” 他依然浅笑着看着秦慕阳,黑亮的眸子慢慢升起一片怨恨,几乎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句,凌迟着他的心。 “她——不——爱——你,她永远” 这一句话还没说出来,就听见“砰砰砰”一连几声巨响。子弹打在霍冬来身前的地面上,激起阵阵灰土。 “啊” 村民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惊叫四起,而还在后山画图的杨锦心,也被这枪声吓得划出了长长的线条。 她白着脸,呆了一下,随即扔下铅笔就往山下冲,现在这个时候,日本人还没打进来,周围也没有土匪出没,唯一的解释就是,一直紧追着自己不放的那个人来了。 下山的路比上山的路还要难走,杨锦心跌跌撞撞地往山下去,一路不知被荆棘勾住了多少次衣角,她都全然不顾,心里只想着,秦慕阳一定跟冬来碰上了,一定要快一点,再快一点。 在这样紧张又劳累的情况下,她的小腹又止不住一阵抽痛,她轻轻揉了揉肚子,咬着牙硬是拖到了山脚下。这里的路已经平坦了很多,杨锦心连气都顾不得喘上一口,只一心往村子里跑,就在这时,又是“砰”的一声巨响,这一声枪响,让她心中更是一惊,这次没有迈过去脚下的杂草,让她重重地摔倒在地。 杨锦心只觉得小腹被人重重地砸了一拳,她忍不住低吟了一声,一层一层地冷汗不住地往上冒,她蜷缩在地上,一手按着小腹,一手攥住了地上的杂草,紧紧咬着唇,心里默念着:孩子,你一定要好好的,你的命是冬来救回来的,这一次,你也一定要救回冬来! “你把她藏在哪儿了?” 秦慕阳一声怒吼,提着那还冒着黑烟的枪口就抵上了霍冬来的额头。 “哈哈”霍冬来看着他,那笑声充满着执着,他惨白着脸,全然不顾自己右腿上多了一个血洞,黑亮的眸子闪着坚毅而仇恨的光。 “秦慕阳,你下一句是不是要说,要了我全家的命?你好好看看自己,你有有多可恶!你玩弄了锦欢,你让她活的生不如死,你害死了兰姨,是你打乱了锦心平静的生活,你知道她喜欢什么吗?你知道她要的是什么吗?你毁了她所有的希望和梦想,你这辈子,都别想真正地拥有她!” 霍冬来喘着粗气说完这些话,那些深重的怨恨又从他眼中慢慢退去,周身的力气也抽走了一些,那受伤的右腿让他的身体不由得一侧,单膝跪在了地上,腿上传来的剧痛,让他英俊的面孔扭曲着。有后面的村民开始大喊着他的名字,霍冬来抬头看向人群,慢慢取下了背后的图纸,用尽全力将图纸朝前排的大牛扔去。 “这是你要的画,已经画好了!” 霍冬来这样说着,想要站起身来,膝盖传来的剧痛让他又一次跪倒在地。就在同时,从村庄那头,蹒跚着跑来一个瘦小而熟悉的身影,她用尽全力的奔跑,也比不上成年男子大步而来的速度。 只见她身穿粗布蓝衣,下身是同样材质的黑裤,她更瘦了,却依然美丽得让人移不开眼。身上的衣服有些破碎,不少地方还沾了泥土,但她就那么不管不顾地朝这边而来,脸上的恐惧逐渐清晰地出现在他面前。 秦慕阳近乎贪婪地看着她,那盛满恐惧的眼让他心中一惊,举着枪的右手就这么垂下来。他面前的霍冬来觉察到他的异常,猛地一回头,见到杨锦心顿时心中大惊,这一次终于站起身来。 他仿佛再也感受不到那滔天的痛楚,拖着右腿,一瘸一拐地朝杨锦心跑去,那鲜血顺着裤管滴落一地,他只管一边跑着,一边朝她挥着手:“锦心锦心” 杨锦心见到他的样子,忍不住“啊”地一声尖叫,眼泪早已流了一脸,她再也顾不上自己剧痛的小腹,发疯似的朝前跑去。 “冬来冬来我来了我来了” 秦慕阳瞳孔一缩,眼前两人情意绵绵的相逢场面,让他心里的苦涩迅速被一片酸痛的恨意淹没,他猛然抬起手,朝着霍冬来就是一枪,霍冬来的身体猛地一震,子弹从背后射穿了他的胸口。 霍冬来看着杨锦心,向她投去了最后一个温柔至极的笑容,他灰白的嘴唇无声地蠕动着,杨锦心清晰地看到了,他在最后这一刻,仍在念着。 “我爱你!” 这简单的三个字,最后还是哽在了喉间,他那温润的眼睛一直一直地看着她,终于轰然向她倒来。杨锦心伸直了双手,却抱不住他,她抱着他的身体跌倒在地,怀里霍冬来的身体还像以往一样温热,那黑曜石般的眼睛已经紧紧闭上,好似沉睡一般,但他那些温柔缠绵的话,却一直在她耳边,震天动地的轮番上场。 “我想你,吃饭想,睡觉想,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锦心,我们永远都不要分开,永远都要在一起” “我会一直一直都爱你,直到我们都老了” “我,霍冬来,愿意娶杨锦心为妻,爱她,保护她,至死不渝” 杨锦心一动不动地跪坐在地上,耳边每响起一句话,就让她止不住打一个哆嗦,最后,竟筛糠般地颤抖起来,她紧紧抱着他,泪眼里全是绝望和骇然。她想要哭出声来,苍白的唇微张着,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他临下山前的叮嘱,明明还在耳边回响,他温暖的笑意明明还挂在嘴角。 他明明说好要永远陪着她 小腹又传来一阵翻天覆地的痛,这痛楚好似是被人紧紧攥住了一般,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不自觉地作着深呼吸,冷汗顺着她惨白的脸颊蓬勃而下。 秦慕阳的心蓦然一痛,却也带着一丝释然,他蹲下身,轻轻将她抱在怀里,那棱角分明的脸上,有着一种刀刃般的冷硬。杨锦心面无表情地望着他,汗珠顺着泪水从眼角滑下,就听他清冷狠绝的声音道。 “我警告过你,再让我看到你跟他在一起,我就要了他的命!” 杨锦心只漠然地看着他,直到小腹中那只一直攥着她的手猛然一松,感觉到身体里面有灼热的液体喷涌而出。她望着他的脸,眼里泛出一记冰凉而凄凉的笑意,让秦慕阳止不住一阵心慌,他听到她轻声吐出一句话来。 “秦慕阳,你的报应来了!” 秦慕阳不自觉的感到一阵寒冷,他紧蹙着眉,紧紧看着她,将她抱离起来,她的身上沾满了霍冬来的鲜血,这血,却似乎多了一些,顺着她的腿一直源源不断地往下淌。杨锦心顺从地伏在在他怀里,嘴角含着一抹笑,她看着他将自己抱起,看着那些卫兵收了枪,看着他们若无其事地拖了霍冬来的尸体 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也一点一点变空,血似乎都要流尽了,她的眼神忽然就散乱开来,混混沌沌一片,她捏紧的手指蓦然一松,眼前全黑过去。 秦慕阳只抱着她往前走,那源源不断的鲜血一直拖曳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印记。赵志军皱眉走在后面,只觉得这鲜血太诡异了一些,快步跟上了秦慕阳的脚步。 “四少,这血好像是太太的” 这话,让秦慕阳的身体猛然一僵,他低头看向怀里已经陷入昏迷的惨白的小脸,手中传来的灼热的湿润感,早已提醒了他此刻的事实。但是,她已经离开他一个多月了,一想到这里,秦慕阳就止不住一阵心痛,这痛,几乎让他不能呼吸了。 就这么停了片刻,他又重新抬起头来,深黑的眼瞳里仍是那融不掉的冰凉。 “走吧!”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七十六章 汽车里,秦慕阳一直紧紧将杨锦心抱在怀里,她身上的血浸湿了他冷硬的戎装,杨锦心只觉得身体似火烧一般,失血过多正在一点一点侵蚀她的意识,让她迷迷糊糊陷入昏睡之中,但是,那铺天盖地的剧痛却偏偏不让她睡去。 秦慕阳看着怀里的人,她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精致的五官皱在一起,她正经历着剧痛,豆大的汗珠不断从她惨白的脸上滑落,她紧紧咬着唇,灰白的唇边鲜血淋漓,映着她苍白的容颜分外突兀。 她的意识陷入模糊之中,紧紧揪住了他的戎装衣扣,嘴里断断续续重复着那个让他心如刀割的名字。 “冬来冬来” 秦慕阳死死压住心里翻起的狂潮,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在她耳边低声念道:“别叫了,他已经被我杀了!” 血,还在不停地往外涌,车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杨锦心被这滔天的剧痛折磨着,她恍惚挣开了眼,眼前晃动着的依旧是秦慕阳那冷硬的面孔。她猛地睁大了眼,那含着怒意的目光犹如夜空中的星光,冷冷地黑白分明,身体内的疼痛让她嘶嘶吸着气,她知道,那是那个在她身体里,生长了快三个月的生命,正在一点一点地流失。 层层冷汗让她几乎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可她就这么狠狠地看着他,咬着唇,不肯叫出一声。心里陡然一空,沉重的疼痛似乎松了一些,她几乎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似乎都飘荡起来,要死了吗? 杨锦心这样想着,就让她和孩子一同随冬来而去吧,她要加快脚步去追赶他,这样,到了另一个世界,他们就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 唯一可怜的,就是孩子了吧,他甚至都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杨锦心撑起最后一丝清明,看向了秦慕阳,那清冷的目光,让他重重一颤,就见她扯起嘴角,露出了一抹清浅的笑,那笑里带着一丝嘲讽,又几乎无声地说了一句。 “秦慕阳你的报应!” 秦慕阳抱着她的手臂不自觉地颤抖着,血腥味几乎要让他吐出来,赵志军再一次回头来看了看他苍白的脸,又看了看几乎没了生气的杨锦心,想了想,终究还是踌躇道:“四少,女人的身子很重要” “铮”的一声,秦慕阳心中一直绷着的那跟弦,应声断裂,他黯哑的声音难得一见的颤抖着。 “快!” 秦慕阳站在走廊上,看着护士端出了一盆又一盆的血水,一阵心惊胆战,他连连后退,一直靠在了栏杆上,才一手撑住了栏杆堪堪稳住了身形。 “怎么了?谁受伤了?”秦夫人在秦书瑶的搀扶下匆匆从外面进来,一边走一边大声问道,说话间,已经上了楼。 秦慕阳稳了稳心神,就见秦夫人已经走近来,看着母亲的眼睛里的着急和关切,沉声道:“是锦心,她流产了!” “什么?怎么会”秦夫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后退了两步,才被秦书瑶扶住了身体,声音里带着一丝哭音,“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这老天爷好不容易给我秦家送来的孩子,你们你们怎么就弄成这样!” “妈!”秦慕阳低声打断了秦夫人的话,极度不愿又不得不说道,“你你好好算算日子,她走得时候,明明就还没有” 秦夫人听了这话,愣了片刻,却突然上前几步到了他面前,二话不说,“啪啪”两个巴掌打在他身上。 “你糊涂,你在想什么,你把你的妻子当什么,我只问你,你问过她没有,你问过她没有?慕阳啊,就你这个样子,我要是锦心,我也不会要你,你说你做的这叫人事吗?你还叫人吗?”秦夫人一声一声,声嘶力竭,说到最后竟悲痛地泣不成声。秦书瑶扶着她,好不容易才让她止住了哭。 就听她沙哑着声线问道:“军医官怎么说?” 秦慕阳被母亲这样一说,紧捏着的拳头都在微微颤抖着,整个人被迅速涌起的恐惧笼罩起来,半天才抖着声音道:“还还在里面。” 话说着,房门便“咔”的一声从里面打开,满头大汗的军医官从里面出来。 “怎么样?” 秦夫人第一时间开口问道。 军医官看了看秦夫人,又看了看一脸寒霜的秦慕阳,心里有点发怵,答道:“血止住了,大人也算脱离了危险,但是”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见到秦慕阳一脸放松的表情,声音更加低下去,见秦慕阳又冷眼看过来,连忙又道:“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孩子没有了!” 秦夫人听到这个情况,浅浅松了口气,道:“没关系,只要大人没事就好,孩子嘛,等身体养好了,再要就是了,没关系,没关系,人没关系就好!” 她这话也说出了秦慕阳的心声,军医官更加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两人,慢慢说道:“可是” “你能不能一次说完!”秦慕阳一声怒吼,让所有人都随之抖了一下。 军医官索性一口气说了出来,“孩子月份大了,这次流产伤了太太的身体,以后可能很难再怀孕了!” 这句话,炸雷一般响在秦慕阳头顶,让他忍不住退了一步,秦夫人更是嘤嘤哭出声来,在秦书瑶的搀扶下,急切地奔进了房间。军医官看着这种情况,只得暗暗摇头,准备离开,却被秦慕阳一把拉住了,就听他慢慢问道。 “你说的月份大了,是多大?” 军医官想了一下,才道:“看样子,差不多快三个月了,其实,胎儿只要过了前三个月就能稳定下来,太太本来就比一般人瘦弱,加上她营养不良,情绪失控,看身上的外伤应该还摔倒过,孩子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 秦慕阳越加的恍惚起来,身体不禁晃了两下,几乎站不住脚,耳边不停地响着,“三个月,三个月” 眼前又浮现出杨锦心那惨烈地笑,她说:“秦慕阳,你的报应到了。” 报应!报应!可不就是报应吗? 如果,他及时送走了杨锦欢,那么她就不会伤心出走,又如果,他没有一气之下枪杀霍冬来,那么她也不会那么悲伤绝望,再如果,他没有那么多多疑的心思,及时将她送医,他们的孩子,还可能有救。 一想到自己抱着她,任由她那么痛苦悲伤的流着血,还故意让车子慢行,秦慕阳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他闭了闭眼,被廖勇扶住了他剧烈晃动的身体,心里被堵住似的,让他急促地喘着气。 秦慕阳深吸了一口气,撇开廖勇的手,脚步踉跄着往房间里去,刚走了两步,就觉得一阵气血上涌,还没到门口就“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四少!” 廖勇又急忙扶住了他,着急地高喊了一声:“军医官” “别”秦慕阳轻轻制止了他,整个人呈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虚弱感。 “这点血,怎么够偿还给她!” 这一句话,堵住了廖勇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刚刚想好的劝解就这么梗在了喉间,竟生生逼进了他的眼内,让这铁汉一般的军人转眼,就红了眼眶。 又过了五日,这一天,缠缠绵绵地下着雨,轻轻的雨声打在窗外的树叶上,入了春,花园里的花木慢慢抽出花朵来,远处的一片杜鹃已经姹紫嫣红竞相开放,楼下那株梨树也已能见到小小的几个花苞,这一切都被雨水清洗得透彻,清亮而明丽。 杨锦心的睡眠极浅,天刚蒙蒙亮,就被这细细的雨声吵醒。她慢慢扭头看向窗外,那被风浮动的蕾丝窗帘轻轻荡起,从那缝隙中看出去,尽是一片朦胧的雨雾。 三天前,她从一片血红中醒来,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当然还有那个守在床头的男人,她只漠然地看着他通红的眼,青白的脸,他看到她睁开眼,惊喜在他眼中乍现,就听他近乎慌乱的声音。 “你醒来了,真好!” 她看着他一贯冷漠的眼里涌出了一些液体,他却丝毫不察的只一心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脸,满脸都是一种近似缠绵的东西。就在那一瞬,她对他所有的恨,都不在了,她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秦慕阳,我上上辈子欠你的,都还清了。” 这是杨锦心考虑了很久才得出的答案,为什么这千千万万的世人,老天偏偏选中了她穿越到这里?为什么给了她家庭和亲人,又要无情的剥夺掉?为什么所有的人都死了,只有她还活着? 答案大概就是,她上上辈子一定是个很坏很坏的人,做了很坏很坏的事,老天爷惩罚她,上辈子让她饱受孤苦,这辈子要她经历生离死别,她一定是对秦慕阳做了很多的坏事,所以这辈子才要跟他纠缠在一起。 这一次,总算还清了吧,她用她孩子的生命,来偿还欠他的债。 醒来的这两天,杨锦心总是还能感受到她小腹的疼痛,这种锥心的痛楚,大概要追随她一生了,现在,又开始隐隐作痛。她反射性的抬手轻抚着,好像缓和了一些,不想再这样躺着。她慢慢起身下床,极度虚弱的手臂撑不起她的体重,一个不察,就从床上摔下来,柔软的地毯接住了她。她就地喘了一口气,用力撑起手肘,这才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慢慢挪到了阳台上,赤脚猛一踩在大理石上,那刺骨的冰凉让杨锦心不禁一缩,但仍是走了过去。花园里有一颗桃树开了花,粉红的花朵在雨中摇曳,那经过精心修剪过的枝丫,却远不及李家湾那株老桃树来得好看,人啊,总是喜欢按照自己的意愿,随意更改自然的定律。 近在眼前的这株梨树看上去有些年头,树干枝丫很有苍劲的韵味,就像幼时私塾前的那株一般,那时她每每从私塾出来,总能见到那个稚嫩的少年站在树下,一脸灿烂的笑,那满树洁白的梨花都不及他的笑容来得纯真美好。 杨锦心心里一动,迫不及待就往屋里来,刚走两步,就被那阳台上摆着的小茶几绊倒在地,膝盖磕在大理石地板上,“咚”的一声脆响,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极快地爬起来,丝毫不察那雪白睡裙上,刚被磕过的位置慢慢印出血印子来。 里外忙活了一阵,杨锦心终于在阳台上搭好了画架,她匆忙拿起铅笔,对着那株梨树,极快地勾出线条,一眨眼就勾勒出一株梨树来 秦慕阳一身戎装准备往军部去,走之前,照例来到这扇门外,他轻轻敲了敲门,没有声响传来,大概还没醒来。他轻轻推门进去,一眼望去的大床上,空空荡荡,被子被掀至一边。他心下一紧,急忙往屋内奔来,一偏头,就见杨锦心安静地坐在阳台上,秦慕阳悬起的心,霎时放下来。 他轻轻走过去,看向她那画纸上,他那拿着军帽的手,顿时捏得死紧,那画像,针一般刺在他的心口,他深邃的眼眸深黑如墨,那目光里又出现了,让人不寒而栗的狠绝。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七十七章 杨锦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一笔一画都极为细致,丝毫没有察觉到身侧那浑身冒着冷气的人。 秦慕阳看着她,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右侧别着那只他捡回来的玉夹子,露出那曲线美好的侧脸,雪白得近乎透明,她的神情专注,长睫似乎都没有一丝颤动。他也专注地看着她,眼中的暴戾之气一点点散开,直到消失不见。 他心里闷闷的,带着浓浓的苦涩,将军帽随手扔在了茶几上,去架子上取了袍子过来。 “锦心,早晨天凉,披上衣服再画。”秦慕阳轻柔的嗓音不觉带着一丝卑微。 回答他的无一例外只是无声,这几日来,除了刚醒来那日她对他说了一句话,后面她再也没跟他交流过,哪怕一个眼神都不曾给过他。他所有的关切她都不拒绝,但,也没有半分回应。 秦慕阳捏了捏手里的袍子,仍是轻轻给她披在身上,她举起的右手让丝锻睡袍不停往下滑,秦慕阳无奈,只得一直躬身替她拉着。 他离得她极近,她身上特有的淡淡的香气,时有时无地撩拨着他的鼻尖,让他的身体一阵阵发紧。秦慕阳撇开了眼睛,稳了稳心神不敢再看她,他眼帘下垂,杨锦心睡裙上的那抹血迹,就这么突兀地闯进了他眼里。 秦慕阳现在最怕的就是看到她身上出现一点点血迹,这会让他再次想起她被鲜血侵染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秦慕阳急切地蹲身扳过了她的身体。 杨锦心有些气恼地看着画纸上拉出的错误线条,轻轻皱了皱眉。秦慕阳抬头看了一眼她淡漠的脸,伸手将她抱起来,转身将她轻放在沙发上。 秦慕阳迫不及待地掀高了她的睡裙,就见那右腿膝盖上青乌一片,那破皮的地方血迹斑斑,露出了粉红色的血肉。 “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秦慕阳深黑的眼瞳看向她的,是无尽的心疼,他紧皱着眉,脸色暗下来,就连那关心的问句也不觉带着冷气。 见杨锦心一直扭头看着她未完成的画作,秦慕阳一阵气闷,又不忍责怪她,扭头高喊了一声。 “廖勇,将医药箱拿来!” 说完,又轻轻吹了吹伤口,心疼地问道:“很疼吧,你忍一忍。” 廖勇很快敲门进来,同时进来的还有被刘嫂搀扶着的秦夫人,一见到这个样子,惊叫了一声。 “这这又是怎么回事?锦心怎么受的伤!” 杨锦心没说话,秦慕阳也没顾得上回答,只急忙拿过了医药箱,动作迅速地取了酒精棉球出来,刚准备按上去,又停下来,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了杨锦心的手,抬头看向她,柔声道:“锦心,如果你太疼,就掐住我的手。” 他望着她,顿了几秒,杨锦心仍然没有回头,秦慕阳无奈露出一抹苦笑,道:“我要擦了。” 说着,就一边呼着气,一边小心翼翼地拿棉球轻蘸了一下,尖锐的疼痛让杨锦心的身体反射性一缩。 “很疼是不是?我轻一点,再忍忍。”她那一缩,让秦慕阳也不由得跟着缩紧了心,似乎那疼痛也伴随着他。 “四少,让我来吧!”刘嫂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想要接替秦慕阳,却被冷冷地撇开了手。 秦夫人看着秦慕阳那小心的样子,心里止不住一阵叹息,她的儿子她知道,表面看似冷心冷性,其实,他比任何人都更容易陷入爱情,他太需要温暖,太需要陪伴。这个温暖是家人所不能给的,这个陪伴,也不能仅仅来自家人。 而那个外表看似柔弱,实则内心坚毅的杨锦心,才会是他心灵的最终归宿。 只是,他的这条情路走得太艰辛,那个如花般娇艳的女子,让他重重地跌了一跤。 秦慕阳一边吹气,一边轻蘸伤口,而杨锦心除了最初的那一颤之后,后面都没有任何动作,酒精浸入伤口的这种疼痛,都没能将她的视线抽回来。 秦夫人也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画纸上,一树盛开的梨花,树下,栩栩如生地勾勒着那个年轻人的身影,画技高超,相片一样真实,隔着画纸,似乎都能感受到他眼中那如水的温柔。秦夫人又将视线移到秦慕阳身上,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 很快又涂完药,秦慕阳轻脚轻手地给她包好,杨锦心的小腿上那大片的淤青,映在她白皙的皮肤,看上去触目惊心。 “这些地方还疼不疼?”秦慕阳一边轻揉着她的腿,一边柔声问道,自然仍是没有回答。秦慕阳皱眉看向她,眼里出现了一瞬间的火光,还不待发作,又生生地压了下去,转化成无奈的苦涩。 “你赶紧去军部吧,有我来照顾锦心,你放心。” 秦夫人也看得心疼,开口道,她害怕自己再这么看着儿子近乎卑躬屈膝的样子,会忍不住厌恶杨锦心。 秦慕阳这才抬头看了母亲一眼,顿了一下,点头道:“也好,麻烦您了。” 又转头看着杨锦心道:“我先走了,很快就回来。” 秦慕阳一走,杨锦心就飞快地起身往阳台上去。 “哎,穿上鞋,天这么凉,小月子也是月子呢!”秦夫人惊叫了一声,刘嫂连忙提了拖鞋就跟上去。 杨锦心很顺从地穿上了拖鞋,又执笔开始画画,秦夫人侧身坐在了她身后的沙发上,招手示意刘嫂出去。 “我曾经让人调查过你和你的家庭。”秦夫人缓缓地道,轻柔的嗓音合着窗外沙沙的雨声,竟是说不出的协调。 见杨锦心仍是没有反应,秦夫人也不介意,仍然自顾自地说着话。 “说实话,就你的出身来说,确实是配不上慕阳,但是,你知道我为什么仍然接受你吗?” “不仅仅是因为你救过我,而是因为,你的母亲。” 秦夫人看着杨锦心那猛然停下来右手,轻轻一笑地道:“是我欠你母亲的,不,可能也不应该这样说,总之,这就是老天注定的,让我不得不妥协。” 杨锦心漆黑的水眸总算起了一丝波澜,她捏着铅笔的手紧了紧,再下笔时,那线条再没有之前的和谐。 身后的秦夫人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就听她轻柔的声音,带着幽远的味道。 “她是那种让人一见,就惊为天人的女子,我第一次见到她,就知道,他为什么宁愿卑躬屈膝的去求她,也不肯要出身良好的我。” 杨锦心手中的笔芯,就在这时啪的一下断掉,她捏着铅笔的手微微有些发抖,头也随之低下来。 一直看着她的秦夫人,浅浅笑了一声,继续道:“很巧吧,当初要不是我父亲富甲一方,按老帅当年对你母亲的心,说不定,这督军府的夫人就姓曹了。” “其实,我是很喜欢你母亲的,那个时候,我曾想过要和你母亲一起嫁进督军府,可我最终还是没过了自己内心那一关。如果,我早知道后来的督军府会进那么多人,我宁愿接受你母亲。” “不,她不会,即使你愿意,她也不会愿意。” 杨锦心清澈而坚定的声音突然插进来,让秦夫人发自内心的露出了笑容。 “是啊,她很倔强,你父亲去世后,你们过的那么辛苦,老帅曾提出要照顾你们母女。” 杨锦心这次偏头看向她,不可置信地反驳:“我不相信!我娘不是这样的人!” 秦夫人点头道:“是啊,她拒绝了,所以锦心,我是发自内心喜欢你,因为我相信,你的母亲一定会将你教的很好,你一定会是秦家的好媳妇,一定会成为慕阳的贤内助。” 杨锦心听她这样说,脸色一变,又转过头去,将铅笔拿起来,却再也画不下去了,就听秦夫人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现在恨着慕阳,我也失去过孩子,知道你心里的痛,锦心啊” 秦夫人说到这里,声音哽咽了几分,握住了她握笔的手,“没有人比我更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可是孩子,慕阳他再不好,你这辈子也就这么一个男人了,你还能怎么样呢?你就真的要这么恨他一辈子吗?一辈子不理他,一辈子不跟他说话?” 杨锦心轻轻挣脱了手,低声道:“那还要我怎样?还要我怎样?夫人,您告诉我,我要怎样?” 那双翦水黑瞳直直地看着她,她咬着下唇,眼里带着浓重的悲伤,那晶莹剔透的泪珠仿佛马上就要掉下来。 秦夫人慈爱端庄的脸上,满满都是无奈,她苦笑一声,紧紧拉着她的手,“慕阳跟楚玉从来没有同房过,他们结婚那天晚上,他也去找你了,对吧!” 这话一出,杨锦心一直看着她的眼睛,不自然的移开了,就听秦夫人继续说道:“她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他都不曾碰过她,更何况是其他人,锦心,慕阳并不是你认为的那种始乱终弃的人。” 杨锦心又微垂了头,她心里明白,秦夫人是想告诉她,秦慕阳和姐姐锦欢,可能并没有那种关系,并且也是在示意她,秦慕阳既然愿意娶她,就会一辈子认定她这个人。 秦夫人说完这些话,就出去了,留了让她安静思考的空间。杨锦心捏着铅笔,偏头看向窗外,自己的心情也像今日这天气一样,淅淅沥沥下着雨。 不到午间,就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片刻之后,就有人推门进来,进门就听一个清脆的声音,欲言又泣地喊了一声。 “嫂子,你帮帮我吧,我来跟你道歉,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七十八章 秦书瑶几乎哭泣着跑了进来,见到沙发上放着几幅画好的画像,呆了一下,就见那些相片一样的素描图,无一例外的都是那个温润尔雅的男子。 有手推自行车站在梨树下的c有抱胸靠着银杏树的c还有身穿白大褂的就连她现在正画着的,也是一副穿着长衫大褂的,已经完成的那张脸,也仍然是那个人。 “嫂嫂”秦书瑶怯怯地叫了一声,“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那些资料是你给华老师的,我我就想着就想着在四哥面前替华老师立功,我真不是故意的呜呜” 说完这些话,秦书瑶难过的哭出声来,她一边哭着一边蹲到了杨锦心面前,揪住了她的裙摆,仰起头哭得梨花带雨,抽噎着道:“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帮帮我好不好,华老师现在不理我了四哥又要把我嫁给顾之礼嫂嫂只有你能帮我了” “我不要嫁给顾之礼” 秦书瑶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终于让杨锦心停下了笔,她并未看向她,而是只淡漠地说道:“我帮不了五小姐。” “不,只有你能帮我”秦书瑶急切地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你现在很伤心,四哥现在对你很愧疚他那么爱你,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你,只要你开口替我求情,他一定不会逼我嫁给那个人,嫂嫂我求你没有人比你更能理解失去爱情的滋味,你帮帮我,好不好” 杨锦心听了这话,终于偏头看向秦书瑶,她漂亮的杏眸里,盛满了泪水,但却依然闪烁着希望的光,那是一双光彩照人的眼睛,那是一双不甘妥协的眼睛。 她说,她不想嫁给那个人,就这么一句,直直击中了杨锦心的心脏,杨锦心看着她,目光闪了一下,缓缓地道。 “你爱华老师!” 这句肯定的话让秦书瑶红了脸,她微微垂下眼,却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爱他,哪怕他一无所有,无论他去哪里,去做什么,我这一生都会追随着他!” 秦书瑶仰头看着她,目光里燃烧着熊熊的火焰,那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炽热火焰。 下午两点多钟,正吩咐完下人准备下午茶的秦夫人,见到秦慕阳脚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惊异地问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开完了会,没什么重要的事,早点回来看看。”秦慕阳哑着声音答道,这些日子,他的嗓子一直就这么嘶哑着。 秦夫人自然知道他回来的原因,暗暗叹了口气道:“你也别老挂念家里,一切有我呢。”说着,又大声吩咐刘嫂,“去把我常喝的菊花茶给四少泡一杯,去去火!” 说完,又叫住了已经上了两步楼梯的秦慕阳,“你等等,把这红枣茶一并给锦心端上去,今天下午,书瑶一直陪着画画,看着心情好了很多。” 秦慕阳听了这话,唇角微弯了一下,刘嫂很快端了茶出来,跟在秦慕阳身后就上了楼。 房间里,果然有秦书瑶清脆的声音,兴奋中带着欣喜。 “嫂嫂,你是怎么把画像画的跟相片似的?” “你想学,我可以教你。” 秦慕阳猛地一听到杨锦心清润的声音,已经迈出去的右腿不由又退了回来,他就微微靠在门框上,听着里面的对话,他从来没有觉得,即使听到她的声音也是一种奢望。他现在就这么想着,心里酸酸涩涩的,涌起一股潮气,双腿怎么也迈不出去,生怕自己一进去,她又没有了生气。 他不动,身后的刘嫂自然也不敢动,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秦慕阳,低声叫了一声:“四少,进去吧!” 秦慕阳的心禁不住跳了一下,轻轻舒了口气,捏了捏手指,终是转身端了茶杯往房里去。 听到响动的秦书瑶率先转过身来,见到秦慕阳进来,有着一些惊异,莞尔一笑招呼他:“四哥回来了,你快来看嫂嫂给我画的像,可好看了。” 秦慕阳有了一瞬间从未有过的局促,脚下不由又停了下来,就见杨锦心转头看向他,黑白分明的双瞳有着初见时的清澈,她看着他,嘴角浅浅勾起,粉唇轻启。 “回来了!” 这简单的三个字,重重砸在他心上,秦慕阳鼻翼轻不可察地扇动了两下,强压住心中涌起的狂潮,那酸涩转化成发自内心的笑容出现在脸上,沙哑的嗓音温柔至极。 “母亲准备了红枣茶给你,趁热喝一口吧!” 秦书瑶听闻马上就冲上来,“我要喝,我要喝!” “自己拿去!”秦慕阳远远就挥开了她伸长的手,皱眉道。 秦书瑶轻哼一声,“偏心!”说完就跑了出去,还顺便扯走了在门口张望的刘嫂。 杨锦心偏头看了看出门去的秦书瑶,朝秦慕阳浅浅柔柔的一笑,又转头继续画画,没再说话。 秦慕阳轻轻走近,她已经没有再画素描图了,正一手端着调色板,一手蘸着油彩往画纸上涂,上面画的是府里的花园,一片姹紫嫣红的杜鹃。 “累不累,喝口茶,歇歇吧!” 秦慕阳挨着旁边坐下来,将手里的茶杯递近一些,杨锦心点头放下手里的画笔和调色板,就接过茶杯轻轻喝了一口。 “怎么样?”秦慕阳偏头看着她的眼睛,那深黑的眼瞳里流淌着温柔之色。 “甜甜的,好喝!”杨锦心点点头,垂下了眼帘,浓密的长睫掩去了她此刻的心绪。 “是吗?真的好喝?”秦慕阳皱了皱眉,有些不相信。 杨锦心抬眼看向他,重重地点点头,“真的!” “给我尝一下!” 秦慕阳说着,低头拉过她的手,就着她的手,就大大喝了一口,完了还舔了舔嘴唇,笑着点点头,一副深信不疑的模样,“嗯!真的很好喝,以后,要让母亲常煮这个茶来喝。” 杨锦心有些不自然地挣开了手,将茶杯放在了茶几上,又去拿画笔和调色板。秦慕阳见她这个样子,脸上的笑僵了僵,顿了一下,偏头去看她的画作,这样两人靠得更紧。 他灼热的呼吸就在她耳边,杨锦心咬咬唇,手中的画笔捏得更紧一些,继续不动声色地蘸了油彩一点一点地在纸上晕开。 “画的真好,我看你比那些画家都画的好多了。”秦慕阳沙沙的嗓音响在耳际。 杨锦心心里跳了一下,缓缓道:“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好,金陵大学的周老师那才是美术大师,我之前还想着到金陵大学读书的时候,要去拜他为师的,可惜没有机会了。” 她轻柔的声音带着深深的遗憾,秦慕阳看向她的侧脸,她说完这话的时候,粉唇抿得紧紧的,秀气的眉毛微皱,他突然就想起霍冬来的话,“你知道她喜欢什么吗?你知道她要的是什么吗?” 这样想着,就让他不由得脱口道:“周老师,是周学仁吗?” 杨锦心转头看向他,眼中是止不住的惊讶,“你知道?” “嗯,我曾经在英国的时候见过他,算的上认识。” 秦慕阳看着她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脸颊一鼓一鼓的,一副欲言又止的可爱模样,轻笑出了声。 “改天抽空,让他来见你。” 这话真的很秦慕阳,却让杨锦心皱了眉,小脸随之垮下来。 “人家是画家,哪有你这样的,怎么样,也该是我去拜访他。” 秦慕阳已经很久没在她脸上看到过这么生动的表情了,不由得心情大好,伸手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 “好好好,我抽空带你去见他,让你去拜访心中的大师。” 杨锦心揉了揉被他捏过的脸,低头道:“我才不要跟你去,走到哪里都不自在。” “也是!”秦慕阳沉吟了一下,一个想法冒出来,“锦心,你想继续去读书吗?” 杨锦心猛地抬头看向他,眼中出现一抹惊喜的光,但是很快又熄灭下去,轻扬了嘴角。 “不要了吧,我去学校,也不太方便。”说完,黑瞳转了转,“如果可以我想去找周老师学画,可以吗?” 她水盈盈的眼睛直盯着秦慕阳,黑瞳带着怯怯的光,粉唇紧抿着,有些无辜,却动人心魄,这些都让秦慕阳不能拒绝,不觉就点了头。 “好!” 听到他的回答,杨锦心暗暗舒了口气,又转头继续去画画,专心致志的模样,没再跟他说上半句话。 秦慕阳也静静地陪着她坐了一会儿,直到廖勇来找,他才站起身来。 “我去一下,你也别画太久,小心伤着眼睛。” 杨锦心这次没再答话,秦慕阳站了片刻,皱了皱眉,离开了。他走出去,房门被轻轻掩上,杨锦心啪的一下扔下了画笔,一手扯下了面上的画纸,一幅没有完成的素描图,显露出来。 书房里,赵志军和白子骏等在那里,见到秦慕阳进来,白子骏立刻上前一脸喜悦地道:“四少,疟疾疫情得到了控制,入了春,青蒿草大量生长,再加上那份疫情防治资料上详细记载的方法,疫情传染也得到了有效的控制,先康复的战士已经重返了战场,我们的军医已经加速研究青蒿草的成分,争取制造出我们自己的‘金鸡纳霜’。” 白子骏兴致勃勃地滔滔不绝,“我们的军队一旦恢复了战斗力,投入了战场,就能解了顾之礼的燃眉之急,日本人就猖狂不了几天了。” 秦慕阳听了他这话,在军事地图前静静站了好一会儿,屋里的三人都渐渐觉察到不对,慢慢安静下来,就听秦慕阳清冷的声音,沙哑地道。 “老赵,你去给金陵大学的周学仁打声招呼,就说太太要跟他学画。” 赵志军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想了一下,行礼道。 “是,属下马上去办!”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七十九章 这一天,一连下了七天的雨终于停了,被雨水洗过的天空格外的蓝,阳光穿透朵朵白云洒下来,温暖又舒适。秦书瑶一早便陪着秦夫人,去赴一个高官太太举行的宴会,这偌大的督军府,便更加安静了。 杨锦心也难得的来到花园里,她坐在长椅上,面前依然放着画架,但此刻她却没有动笔,而是静静享受着春日暖阳照在身上的舒适感。 周围都是绽放着新绿的名贵花木,一株十八学士就在她身边不远处盛放着美丽的花朵,那梨树上的花苞,经过这几日的酝酿,也在今日迎着暖阳竞相开放,春风拂面,送来各种花香,让鼻腔也目不暇接。远远的有脚步声传来,杨锦心依然看着那盛开的梨花,没有回头。 “这可真是好兴致,这春寒料峭的,他也不怕你冻着?”略微尖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声音还算熟悉,杨锦心当然知道是谁,但她仍是没有回头。 片刻,就听见高跟鞋缓缓叩在石子路上,来人慢慢走到了画架面前,正是难得一见的楚玉。虽然同住在一个宅子里,但是她一向是一人住在后面的独栋小楼里,杨锦心真是很久没见过她了。 今日一见,才发现她清瘦了许多,身上那件浅橘色锦缎旗袍,有些空荡地裹在身上,那银灰色的流苏披肩包裹着她瘦削的肩膀,脸上的妆容依然精致美丽,但是那双大大的眼睛里却没有了往日的神采,杨锦心能从她那强装出的骄傲里,看出她内心的悲伤。 这让她不由得皱了眉,她从心里感到难过,为她难过,也为自己难过。 楚玉也在看着她,她好像偏爱青色,今日仍旧一件浅青色长衫着身,长发松松在脑后绾了一个髻,拿一支光溜溜的碧玉簪别住,略微苍白的脸却仍是没有减少她的一分绝色。看向自己的那波光盈盈的双瞳里,带着明显的同情,这让楚玉脸色一暗,她有什么资格拿这种眼神来看待自己! 楚玉轻嗤了一声,道:“听说,你流产了,还是秦慕阳弄的?你不是他自诩的最爱吗?怎么,他也不肯要你的孩子?哦,我知道了,你失踪了一段时间,这孩子来路不明了。” 杨锦心依然懒懒倚在长椅上,她略略抬高下巴看着楚玉,明媚的阳光让她微眯了眼,她可以理解她对自己的怨恨,但绝对不能容忍她对自己孩子的侮辱。 “没想到深居简出的少奶奶,消息到灵通的很。你这个正牌的秦少夫人都还无子,我不过一个妾室罢了,自然是急不得的。” 说完,她不再看楚玉那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而是站起来拿起调色板和画笔,准备开始画画,谁知楚玉就在这时候,猛地打翻了她手中的调色板,五颜六色的油彩泼了杨锦心满身。 “杨锦心,你少在我面前得意,你不就靠着一张狐媚脸吗,你以为他是真的爱你?只要我楚家还一日在这金陵城中,我楚玉就一日是他秦慕阳明媒正娶的妻子,而你,一直到死了也不过是一个妾,一个妾!” 楚玉这咬牙切齿的话,让杨锦心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还是那双清明的眼睛,她转身与她对视,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片刻,眼见着她的脸由红变白,气息难平的模样。杨锦心轻轻叹了口气,她对楚玉一直有着很深的罪恶感,每见到她一次,这种罪恶感就会从内心深处迸发出来,快速地摧残着她的心,甚至让她会有一瞬的无地自容。 “少奶奶,不管你信不信,我我并不是故意要让你难堪,让你难过,我比任何人都更讨厌留在这里,不管你信不信。” 杨锦心说完这话,也不管楚玉是如何的反应,转身就往回走,连画架都不管了,刚顺着石子路走了几步,就听楚玉问了一声。 “如果,我可以送你走,你愿不愿意离开!” 杨锦心顿了一下,内心一阵狂跳,纤细的指尖紧紧捏进了掌心,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 “一切都太迟了!” 是啊,一切都太迟了,他是个多,多暴劣的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她的母亲,她的爱人,都因为她不在了,她虽然强迫自己不去想,但她也知道,她唯一的姐姐一定还在他手中,只要她一有风吹草动,那个曾经为了她而早早堕入风尘的姐姐,就会被拉出来,她只有不闻不问安静的做那只金丝雀,才能换得姐姐的平安。 她已经赌输了太多次,再也没有勇气去赌。 杨锦心不知道自己与楚玉在花园里的对话,秦慕阳知不知道,但是午间他却一脸喜色的回来了。 一身挺拔的铁灰色戎装,让他整个人更加的冷硬,今日出了小太阳,外面的风衣敞开着,里面军装的风纪扣也一连解开了几颗,露出了一片胸膛,手里还执着一根马鞭,一路脚下生风地进了房间。 “你不是想去学画吗?我让人跟周学仁说好了,下午有时间,我送你过去一趟。” 杨锦心从内心露出了一抹微笑,抬眸看了他一眼,就见他深邃的眼睛里有着隐隐的笑意,微低了头道:“不是说了你不去吗?引起围观可怎么好?” 秦慕阳一笑又道:“我们只管去,我倒要看看有什么人敢去围观。” 杨锦心再次抬头看他,柳眉微皱,“我是去学画,又不是去打仗,带那么多人去干什么,你要是不放心,我不去就是了。” 这话带着小小的抱怨,秦慕阳不由得拿那马鞭轻敲了几下军靴,脸上出现了懊恼之色,生怕又惹了她不高兴。 “好好好,我不去,我让赵志军送你去。” “他也不能去,如果你实在不放心,就让五小姐跟我一起去,我们就坐家里的车去,否则,我就不去了。” 秦慕阳挑了挑眉,看着她冷下来的脸,停了半天,才点头道:“好,就依你,让书瑶陪你去。” 原本以为要第二日才能成行,哪知不到下午两点多钟,秦夫人就带着秦书瑶回来了,秦书瑶一回来就钻进了杨锦心的房间,两人商量了一阵,秦书瑶就闹着说要出去了,秦夫人和秦慕阳都觉得有些奇怪她的举动,但是母子二人都不想驳了杨锦心的兴致,还是点头决定让司机送二人往金陵大学去。 秦慕阳还亲自检查了一遍杨锦心的穿着,一件浅绿色夹棉锦缎旗袍,外罩一件驼色风衣,配了一顶深褐色礼帽,左看右看了半天,才放她离开。 出了督军府的大门,秦书瑶一路都很紧张,她紧紧握着杨锦心的手,手心里都是快要滴下来的汗水。 金陵大学很快就到了,已经有专人在门口来接她们,杨锦心和秦书瑶对视了一眼,手挽手地跟着来人往里走,督军府的司机老王自动跟在她们身后,寸步不离,二人有着一些无奈,只得任由他跟着。 走在书香浓郁的校园里,杨锦心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江南的时局还算稳定,前方的战事并没有太多的影响到这里,周围的学子们都成群,游走在校园中,吟诗赋词,谈理想,谈人生,偶尔也议论两句政治,学校一派欣欣向荣。 顺着宽阔的林荫道,几人很快来到了一排红墙黛瓦的的小楼下,引路的人带着他们上了小楼的二楼。楼里很安静,偶尔有身穿长衫或是洋装的人与他们擦肩而过,引路人带着他们一直来到了走廊最里面,在一间半掩着房门的房间前停下来。他轻轻敲了两下门,没有声音传出来,这人仍然推开了门带她们进去。 这是一件还算宽敞的教室,里面横七竖八的摆放着不少画架,石膏模特也摆放凌乱,左手边有一大块绛红色的幕布,他们才一进来,就有人掀开了幕布从里面探出头来。 “周老师,这两位就是昨天说要来学画的客人。” 原来眼前这位,就是现在大名鼎鼎的画家周学仁,只见他三十来岁的年纪,中等身材,方方正正的国字脸,长相毫不出众,鼻梁间架了一副圆圆的眼镜,一身灰蓝色长衫,腰间系着一条染满了油彩的围裙,手里正端着一只调色板,看到他们愣了一下,拿画笔顶了顶滑下来的眼镜,似乎想了一下,才道。 “哪一位是秦太太,不是说只一位来学么?” 杨锦心自动上前一步,朝他微微鞠躬致意,“我叫杨锦心,就是我来跟您学画,以后,就麻烦老师了。” 她彬彬有礼的样子,让周学仁有了一瞬间的局促,连连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嗯你准备好就开始吧,有基础吧,能画些什么” 那引路人看他们自动聊上了,便告辞离开,周学仁找了一条脏兮兮的围裙出来给杨锦心,谁知被身后一直没说过话的司机老王拦住了,只见他从提着的手袋里,取出一条镶着精致蕾丝花边的碎花围裙来,恭敬地递给杨锦心。 “这是四少专程为您准备的。” 杨锦心皱眉看着这条围裙,向周学仁投去了抱歉的一笑,仍是接过老王手里的围裙系上,她一手端着调色板,一手拿起画笔,就准备开始了。 “嫂嫂” 秦书瑶叫了她一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杨锦心回头看向她那有些急切的眼神,很淡定地微微一笑道:“跟我在这里很无聊吧,要不,你自己出去转转,两个小时之后再来这里找我,别迷路了就行。” “好呀!”秦书瑶欢快地应道,说着就准备出去了。 “五小姐”司机老王很紧张地拦住了她的去路。 还不待秦书瑶说什么,就听杨锦心冷冷地说道:“王师傅,你的四少只让你寸步不离的看着我吧,只要我跑不了,你不就有交代了吗?” 杨锦心这话让司机老王有了一瞬的尴尬,秦书瑶跟着狠狠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飞快地开门离开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八十章 徐州的疫情缓解,第九军就正式奔赴北方战场,这样一来就大大增强了抗日兵力,南北军混合,牢牢将日军控制在山海关以外。有了南方第九军的加入,让刚上野不久的北军统帅顾之礼长长松了口气,战事一缓解,顾之礼就想起来与秦家联姻的事,已经一连拍了四份电报,向秦府提亲,最后订下了在清明后亲自南下来上门提亲的事。 这是秦书瑶说给杨锦心的消息,也不知道她从何得知,这便有了她急匆匆拉杨锦心来金陵大学的事。杨锦心有着极好的绘画基础,她的素描让周学仁刮目相看,在不知不觉中两个小时的学画时间便匆匆溜走,然而秦书瑶还没有回来。司机老王已经看了好几次手表了,杨锦心仍旧不动声色地调着色,慢悠悠地拖延时间等秦书瑶回来。 金陵大学大门口,两列士兵从远处整齐地朝这边跑来,让这街上的一众人等都纷纷让开了道,兵士后面是一辆黑亮的老爷车。周围的百姓和学生一见这架势,纷纷驻足,远远的望着这边,想看看这车里会走出哪位大人物来。 汽车稳稳在门口停下来,就见一身戎装的副官率先从车上下来,恭敬地拉开了后面的车门。 车门打开,一双蹬着黑亮军靴的长腿率先从车上迈下来,紧接着,身着铁灰色军装的高大的男人从车里探出身来,那压低的帽檐也没能遮挡住他天生凌厉的眼。大家见到那棱角分明的脸,都不由倒吸了口气,谁也不曾想到,居然在这里见到了年轻的军事主席。 没错,来人正是秦慕阳,他目不斜视地从车上下来,学校里早有人迎上来,他也只是淡淡地朝他点头致意,报了周学仁的名字,就被人引领着往画室里去了。 一行人气势汹汹,步步生风的样子,让一路上迎面而来的学生都不由让开了道,秦慕阳来到金陵大学的消息,几乎不过半分钟就传遍了校园。 秦慕阳被引导着上了楼,最末一间教室的门半开着,他径直走进去,就看见杨锦心系着那条碎花围裙,勾出了她细细的腰身,那长袖旗袍被她挽上了手肘,露出一截白玉般的小臂,泛着珍珠一般的光芒。那周学仁挨得她极近,拿着画笔往那画纸上涂,“你看,这红色太艳,这样就好多了,浓淡相宜才能构成更好的视觉效果。” 杨锦心抬眸看了他一眼,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带着亮晶晶的笑,那眉眼好似孩子一般,清澈灵透极了。这是她从来没有在秦慕阳面前展露过的笑容,两人旁若无人般的亲密模样,让秦慕阳不由得黑了脸。 “周老师”还是引路人觉察到秦慕阳脸色不对,连忙喊了一声。 杨锦心也随之转身过来,见到秦慕阳站在门口,脸上的笑僵了僵,淡淡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回家!”秦慕阳说着,就走上前,那凌厉地视线扫了一眼周学仁,伸手拿走杨锦心手中的调色板和画笔,身后的廖勇自然的接了过去,又见他手指在她背后一扯,就扯下了她腰间的围裙。 杨锦心顿了一下,“我还没画完呢!” “今天就画到这里,我们该回家了!” 秦慕阳淡淡的语气透着不容拒绝的强硬,杨锦心看着他溢着冷气的眸子,咬咬唇,没再说什么,只转身向周学仁鞠躬致意道:“今天麻烦您了!” 还没等周学仁有所反应,秦慕阳就将她脱下来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将人搂进了怀里,冷冷看了一眼周学仁,话也没说的半抱着她往外走了。 一行人从楼上下来,就将秦书瑶站在楼下,微喘着气,怯怯地看了一眼秦慕阳,有些局促地喊了一声:“四哥” 杨锦心垂了眼帘不看她,只听见秦慕阳冷冷地问道:“让你陪着你嫂子,你去哪儿了?” “我我就在校园里转了一圈。” 秦慕阳看着只低着头的两人,深深地看了一眼秦书瑶,却是没再说什么,牵起杨锦心的手,就往校门口走去。 从学校里出来,杨锦心和秦慕阳相携上了车,杨锦心坐在车里微微侧过脸,十指绞在一起,放在身前望着车窗外。 秦慕阳就在她身边坐着,粗粝的手指梳理着她鬓边的碎发,轻声问道:“今天学了什么?” 杨锦心没有回头,只清淡地道:“不是有司机在那儿看着吗?四少想知道什么,问他就是了。” 秦慕阳看着她冷漠的侧脸,知道她心中不快,长臂一伸,就将人搂进了怀里,杨锦心依然倔强地扭着头不看他,被他修长有力的手指扳了过来,她就这么与他冷冽的眸子默然的对视。 他皱了皱眉,深黑的眼神里有着一些无辜的意味,“我就是见不得其他男人站在你身边的样子,你还朝他笑得那么好看,以后,别去学校了,我让周学仁去家里给你上课。” 杨锦心却只是不自然的移开了目光,微垂了眼帘,“我是从来没有在家里上过课的,那荷枪实弹的卫兵,怕是吓到了周老师,你不愿意,我不学就是了。” 这话说到最后,就带着明显的委屈,秦慕阳看着她拉下的小脸,黑眸不动声色地转了转,声音中有些不情不愿的味道。 “好好好,都依你,不过,以后再去,就带上赵志军吧,不然他那个秦府侍从室主任是干嘛的,书瑶那玩心比天大的小丫头,我怎么放心将你交给她。” 杨锦心想着,秦书瑶今天怕是已经见着华灵声了,以后再怎样,就再找机会吧,这么一想着,就没再说话,反而侧身窝进了秦慕阳的怀中。 她这个举动,让秦慕阳无比受用,他收紧了手臂,拿下巴轻轻摩挲着她头顶柔软的头发,微眯上了眼。 回到府里,正好赶上晚饭时间,秦夫人见他们携手进来,笑眯了眼。外面天色暗下来,落地灯全都打开了,金碧辉煌的大厅里灯光十足的。一旁的餐厅里,墙上是镶着一排纯法式的红酒柜,中间红木大餐桌上摆着一只古铜烛台,早有小丫鬟点上了一排了蜡烛,这就纯粹为了装饰好看的,秦良和刘嫂招呼佣人,开始摆桌了。 这些天,杨锦心一直胃口不好,秦夫人亲自盛了汤,有些心疼地看着杨锦心道:“我看你也吃不下东西,今天专程让人做了酸笋乳鸽汤,已经去了油的,你尝尝味道如何。” 秦慕阳见此连忙伸手端到了杨锦心,笑道:“能让母亲亲自动手的,除了父帅,你可是头一份,连我都没有享受过这份殊荣呢!” 杨锦心斜睨了他一眼,嘴角扬起一抹温婉的弧度,竟也是柔柔一笑道:“我才不信你,五小姐说,夫人最疼你了,亏着她都要将就你。” “嫂嫂,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你这你这纯粹就是挑拨离间嘛!”秦书瑶嘟嘴说完这话,抱着碗就赶紧往秦夫人身边凑去,“妈,您看嫂嫂都这么说了,你也好歹给我盛一碗呗!” 秦慕阳笑着睨了秦书瑶一眼,缓缓道:“你还编排了我什么,最好现在从实招来。” “我没有,我没有”秦书瑶跺着脚,连连叫着,丢下碗就往楼上去,竟是连饭也不吃了。 秦夫人连忙扬声喊了她一声:“这饭是不吃了还是怎么着?”见秦书瑶一溜烟的没了影,又赶忙叫了刘嫂,“等等给她送到房里去。” 这一顿饭,经过了这些打闹,竟是吃得无比的温馨,连带着杨锦心都吃下了小半碗米饭,看得秦夫人连连点头。 吃了饭,秦夫人见杨锦心难得的好心情,便留了她和秦慕阳一起在大厅里喝茶,谁知刚坐下,就见赵志军急匆匆进来了。他行了礼,弯腰在秦慕阳旁边,一阵耳语之后,就见秦慕阳站起身来,这边的廖勇连忙就去架子上取了他脱下的军装。 “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啊?” 秦夫人连忙也跟着起身问道,秦慕阳一边扣着衬衣扣子,一边看向她和杨锦心,眼里也是一派柔和。 “有急事要去处理,你们别等我了,早点休息!” 他嘴里说着你们,但视线却一直黏在杨锦心身上,他这直勾勾的眼神,让杨锦心不自然的僵了一下,她那深黑的长睫扇动了一下,也向他看去,四目相对之下,他那一双黑瞳里是明晃晃的温柔笑意,这眼神,让她心里一跳,唇角浅浅勾起,露出一丝笑颜,终是说了那句秦慕阳期盼已久的话。 她说:“早点回来!” 她那清淡的一句话,却如温暖的春风,穿过他的身体,一直到达他的心底里去。让他的心海也如那满园春色一般,盛放着美丽的花朵,连带着他内心那小小的疑惑,都被这春风吹散得无影无踪了。 汽车声渐行渐远,一瞬便消失在了夜色中,秦夫人侧身看向身旁的杨锦心,笑道:“看着你们这恩恩爱爱的,我也没什么可操心的了。” 杨锦心柔柔一笑,道:“五小姐还没许人家了,也不知道这得什么样的男儿,才能配得上这督军府的小公主,这还有的夫人操心呢。” 只见这秦夫人脸上一贯温和的笑,淡了一些,停了片刻才缓缓道:“秦家女孩的婚事,先前都是大帅做主,现在大帅不在了,书瑶这婚事,我早就交给慕阳了,他总归不能委屈她的。” 杨锦心听了这话,心里只冷冷一笑,脸上却面不改色道:“那倒也是,这长兄如父,四少怕是早就心里有数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八十一章 秦慕阳这一去,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多钟才回来,进了大厅,还来不及脱去外面宽大的大氅,就连忙问迎上来的小丫鬟。 “太太呢?” 这小丫鬟也是个玲珑心思的人,眼波转了转,回答道:“怕是还没睡吧,先前还跟五小姐去花园剪了花,还问了四少回来没,我就说还没回来,太太就又搭了画架子,看来是要等四少回来才睡的。” 秦慕阳听了这话,面色柔和,竟微微勾起了唇角,这小丫鬟偷偷看了一眼他温和英俊的面孔,竟暗暗红了脸,后知后觉地遇到了他那锐利的眼神,慌忙低下头脚下凌乱地退下了。 小丫鬟那慌乱逃开的样子,让秦慕阳身后的赵志军忍不住笑了笑,那嘴角还来不及拉下来,就被秦慕阳劈头扔来的大氅罩住了脸,等他郁闷地扯下大氅来,秦慕阳已经上了楼。 秦慕阳刚走到门口,就见刘嫂端着茶盘正好从卧室里出来,见到他站在门口,连忙就要行礼,却被秦慕阳招手示意她离开了。他轻轻走进去,就从那雕花屏风的缝隙处看到了杨锦心。 她没有画画,而是坐在小阳台的沙发上插着花,阳台上那米黄蕾丝灯罩的落地灯,发出幽幽的亮光。她就坐在那灯下,长发已经解开来,柔顺地散在腰间。白色茶几上堆着五颜六色的鲜花,就见她那双纤细莹白的手在花朵中挑挑拣拣,那颜色竟比那花朵还鲜艳几分。 秦慕阳无声地凝望了片刻,被她觉察到了,转过头,竟是看向了屏风后的他,浅浅一笑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的?也不说句话,早晚被你吓死了。” “什么死不死的,你死了,我还活不活?” 秦慕阳微笑着,语气里却带着几分慎重,说话间,就来到了她面前,挨着她就坐下来,拿手指碰了碰茶几上的花,“这海棠都开了?” “嗯!”杨锦心继续去挑花,没再看他,“今年天冷了些,往年的这个时候,早开了。” 说着,撇嘴翻了翻手里的插花,有些气馁地道:“我终究是插不好的,还亏我跟着五小姐学了一个晚上。” 秦慕阳却接了过来,看了看参差不齐的排列,开口道:“我倒觉得挺好的,你看这花是花,叶是叶的,多好看。” “没的你这样的,这算是哪门子夸奖。”杨锦心一把抢过了他手里的花,三下两下就将花朵拔出来,动作快得让秦慕阳来不及阻止,“这好好的花到了我手上,可算是糟蹋了,我还是好好的去学画画算了。” 秦慕阳含笑去收散落的花朵,一边状似无意地道:“还是把周学仁接到家里来吧,这样你不辛苦,我也放心些。” “啪”的一声脆响,却是杨锦心将小剪刀扔在茶几上的声音,秦慕阳顿了一下,抬头就见她站起身来,一边往床边走,一边说道:“我不学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秦慕阳见她那个样子,有些无奈地皱眉,无声地看她去到床边,缩进被子里,将自己裹成一个蚕蛹。秦慕阳将收在手中的花统统插进了花瓶里,这才来到床边,看着床上一动不动地人,温声道:“明天让赵志军陪你去,先说明,不许再与那周学仁靠得那么近,再有第二次,就不许去学了。” 他说完,又等了片刻,仍不见杨锦心动一下,心里明白,这是又与自己犟上了,又低声道:“最多就是再让书瑶陪着你,但那个底线还是要有的。” 杨锦心这次才终于扭了扭身体,将头露了出来,秦慕阳轻叹了口气,替她掖了掖被子,轻声道:“你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就走。” 第二天上午,果然就是赵志军开车送她们去金陵大学,他也许是故意穿了便装,他们这一次去,倒没有引起多大的轰动,但仍有三两个学生,朝他们指指点点,这就引起了秦书瑶的不满。 “你看你看,我们这一路走来,惹了多少人看了,都怪你,肯定是你被认出来了。”秦书瑶狠狠地瞪了赵志军两眼。 然而赵志军却丝毫不为所动,慢慢道:“属下只是奉命保护太太和五小姐的安全,再说了,四少来震慑一下也好,起码能让那些不怀好意的瘪三擦亮眼睛。” 见他搬出了秦慕阳,秦书瑶只得重重的哼了一声,扭头低声抱怨了一句,“马屁精!” 到了画室,周学仁已经等在里面了,见到面无表情的赵志军,也只是多看了他两眼,就一切如常了。今天继续学油画,秦书瑶帮杨锦心系好围裙,自己也搬了画架过来练静物素描,回头见赵志军还一动不动地杵在门口处,重重将铅笔一摔,掐着腰就朝他走去。 “哎你干嘛还在这里啊!”秦书瑶皱着眉,没好气地问道。 赵志军站得挺直,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答道:“属下奉命保护太太和小姐。” 秦书瑶看着他的样子,有些气闷,一边伸手将他往外推,一边道:“你出去,你出去,看到你这张脸,我就什么都画不出来了,快点出去。” 赵志军不能跟她纠缠,只能直直往后退,但却死死按住门框,淡淡地说道:“四少说的是,贴身保护。” “哎呀!”秦书瑶重重地一跺脚,“你个榆木疙瘩,有我在这里陪着嫂嫂,哪还需要你保护,我今天一步也不跨出这房门,总可以了吧!” 杨锦心也在这时候淡淡地看过来,漫不经心的说道:“我来学画,累了赵主任给我当司机也就罢了,现在还要在画室里给我站岗,明明是保家卫国的好男儿,却来做这等大材小用的事,赵主任,你这真是让我心下不安。”说着,就反手解了围裙,朝秦书瑶道:“五小姐,我看,这画就不学了吧!” 她话音刚落,就见赵志军皱眉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太太既然来了,就继续学吧,属下就在门外等您,有事就叫一声。” 赵志军说完,带着满腹的不情愿出了画室,秦书瑶看他走出去,连忙重重地锁上了门,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看着杨锦心,有些不自然地笑了一下,杨锦心正有些纳闷,就见那左手边的幕布掀起,华灵声从里面走出来。 华灵声看着杨锦心,面上带着悲伤的激动,杨锦心也看着着他,浅浅勾起唇角,轻轻叫了一声:“华老师” 就叫了这么一声,杨锦心就再说不出话来,她的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那一地鲜红的血,和那个倒在血泊中的人,这些都让她止不住抖了一下,秦书瑶连忙扶住了脸色在一瞬间变得苍白的她。 “嫂嫂华老师说,一定要见你一面”秦书瑶看着她,轻轻说道,“我们并不是有意要提起你的伤心事。” 那边的华灵声也收拾好心情走近来,他整个人仍然带着浓浓的悲伤情绪,对着杨锦心就深深地弯下腰,朝她鞠了一躬,这才缓缓说道:“对不起,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但是我真的很对不起!” 杨锦心却轻轻地摇摇头,波光盈盈的双眼带着一抹苦涩的笑意,“不管你的事,这件事归根结底,都只能怪我,跟你们任何人都没关系。” 华灵声看到她强忍着眼泪的样子,忽而调转了话题,继续说道:“这事发生以后,我想着去霍家悼念霍医生,但是他们全家,已经搬到国外去了,所以我连墓地都没找到,可能霍医生的也被带走了。” 杨锦心听到这个消息,却如释重负地点点头,“这样也好,否则,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在金陵遇到霍家的人,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她一连说了好多次,“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霍医生和你的故事,让我很震撼。”华灵声慢慢说道,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又呈现出那种坚定不移的光芒,“杨同学,只有我们真正获得了自由,才能随心所欲地,享受生活,享受爱情。” “杨同学,我要走了,去追寻我的信仰。”华灵声微笑着说道,他清瘦的面孔充满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这也是我今天要来见你的原因,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了。” “你要走?” 还不待杨锦心说话,就听秦书瑶急切地打断了他的话,她看着他,轻咬着唇,苦着脸,眼泪盛满了眼眶,“为什么要走?你要去哪里?” 华灵声轻轻一笑,视线在她们面上扫过,说道:“我的信仰要求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或许北上,或许去更远的地方,哪里需要我,我就去哪里!” 杨锦心看着瘦弱却不失高大的华灵声,她每次看到他都不由得肃然起敬,他一直都是她在这个时代,看到的真实的先烈形象。她知道,这一次,他大概就真的要去追求他崇高的理想了,为了他们共同的家园,去抛头颅洒热血,无畏的去战斗。 “好,不管你去哪里,请一定要给我你的消息。”杨锦心看着他,想着提醒一下他关于北方日军的事,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话语在唇边滚了滚,终究还是没说出口,“无论去哪里,请一定要小心,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一定要开口!” 华灵声重重地点头道:“好,我这一走,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见面了,你也一定要保重!” “好!” 华灵声说完这一番话,看了看门口的方向,又钻进了幕布后面,秦书瑶已经快要哭出来了,杨锦心也只得握住她的手,给了她一记安慰的眼神。看样子,只是她单方面的恋慕着华灵声,而华灵声却是那种更注重家国天下的男人,对于感情的事他更来得迟钝一些,单恋这种事本就辛苦,更何况,她爱上的还是这种心怀天下的男人。 经过了华灵声的事,秦书瑶郁郁寡欢,杨锦心也匆匆结束了课程,一行人各怀心事地往回去。回去的路上突然拥堵起来,大街上甚至有商家开始鸣放鞭炮,今天下午的金陵百姓似乎都兴奋地很异常,城中一片欢欣鼓舞的气氛。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好像全民欢腾似的?”杨锦心看着车窗外的人群不解地问赵志军。 赵志军似乎脸上也带着笑,却只说道:“当然是难得的好事,太太回到家,自然就知道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八十二章 汽车刚到督军府门口还来不及驶进大门,远远就见廖勇站在大门口向他们挥手,杨锦心更是疑惑不解,就见赵志军慢慢减速在门口停下来,然后,他也没有向杨锦心说明什么就径直下了车。 杨锦心和秦书瑶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迷茫的神色,杨锦心想了想打开车门就下了车。她这边车门一响,车前方的赵志军就立马转身走过来了。 “太太,四少在外面等你,我现在送你过去。”赵志军说着就又拉开了车门。 杨锦心看了一眼他变得严肃的脸上,已经没有之前说好事时的隐隐笑意,这让她心中微微一跳,唇角僵硬地扯了一下,问道:“出了什么事吗” 赵志军只是皱眉摇头道:“四少在等你,我们赶紧过去。” 他冷淡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强硬,杨锦心灵动的眼睛转了转,拉了拉身上浅粉色的洋装外套又转身上了车。另外一边的廖勇却拉开了另一边的车门,秦书瑶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杨锦心。 “嫂嫂,我就先回去了,晚上我再去找你。” 杨锦心纤细的食指不停地拨弄着外套上的水晶扣子,偏着头看向车窗外快速闪过的风景。春日黄昏的天空并不阴暗,而是有一种明丽的蓝色,大街小巷里层层叠叠地洋楼瓦砾,在夕阳的照射下,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汽车就在这样美丽祥和的晚霞里一路疾驰到了北大营,赵志军稳稳将汽车停在了营门口,杨锦心从车里下来,高高的大门两边是驾着机枪的堡垒,门口笔直冷漠地站着两列荷枪实弹的士兵。军营是杨锦心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前世的电视上总是能看见纪律松散的军阀,刷着脸卡,耀武扬威地肆意横行。但是今日她亲眼所见的这里,却给了她一种冰冷的肃穆感。 “太太,四少在靶场等我们,请跟我来。” 赵志军说着就带着她往里走,却被站岗的士兵冷冷地拦住了,杨锦心看他停下来,并没有像电视上那样给一巴掌或者骂骂咧咧的样子,而是很自然地掏出了自己的证件,那士兵低头很认真地检查了那不及巴掌大的蓝色小本本,中途还抬头看了一眼赵志军,想来是在核对照片信息,最后才很恭敬地递还回了证件,行了很标准的军礼,这才示意门口的士兵放行。 杨锦心原本以为又要上车的进入军营,但赵志军显然没有这个打算,而是走在她右前方引领她往里走。这些,都跟她之前想象的民营完全不一样,她不由得问一直将就着她步伐的赵志军。 “那站岗的士兵不认识你么?” “我每天都要经过好多遍,应该是认识的,再说了,部队有规定,参军不到一年的士兵不允许进入营门岗哨。”赵志军语气淡淡地道。 “既然这样,为什么你进来的时候,还要出示证件?” 赵志军听了这话停下脚步,转身看了她一眼,那一眼里全是让杨锦心无法形容和忘怀的鄙视,但是仍是那淡淡的语气,却说出了一句让杨锦心从内心里感到震撼的话。 他说:“就算是四少进出,也要出示证件。” 杨锦心听了这话,面上一呆,就听赵志军继续慢悠悠地说道:“四少治军严谨,任何人都不得违例,之前李参谋硬闯了一次,被四少打了板子。” 这确实是杨锦心没有想到的,秦慕阳一直给她的都是傲娇暴戾的印象,她想象不出一个政府最高军事长官进入军营要出示证件的画面。 “走吧,四少还在等着我们。”赵志军见她愣在原地,出声催促她。 杨锦心回过神来应了一声,又跟着他往前走,一直走了将近十分钟,还是没见到达那个靶场,她已经能感觉到高跟鞋摩擦后跟的细微疼痛,杨锦心在心里鄙视自己,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才这么一段路,脚就不行了。 她的速度一慢下来,赵志军就发现了,转身问:“太太有哪里不舒服吗?去靶场还有一段路,军营里不许开车,所以,还请太太坚持一下。” 杨锦心再次被他说的这个规定惊了一下,问道:“这个,也是四少规定的?” “是,现在在战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紧急出动,四少便定了这条军规,所有人进入军营都不得乘车,以便随时给出勤的军车让出通道。” “连他自己也不可以?” “任何人都不可以!” 杨锦心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形容自己震惊的心情,她一直以为,秦慕阳不过就是一个背靠父荫的二世祖,会投胎而已。从小就在特权下长大的官家少爷,进出自己家的军营,要停车出示证件,只要进了军营就一律不许乘车出行,哪怕,是去最远的靶场。 这是多么让人震撼的一幅画面! 秦慕阳是一个优秀的军人,优秀的将领!这是杨锦心发自内心给予他的评价。 杨锦心咬牙跟在赵志军身后往那靶场走去,又过了大概十来分钟的样子,就听到前方传来一声声震天的枪响,想来靶场快到了。 又转了两个弯,枪声越发清晰起来,炸雷一般响在耳边,杨锦心每听到枪声就忍不住抖一下,就这么一抖一抖地进入到了靶场。 眼前的场地足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她随着赵志军走上前,一小队士兵挺直站在那里,前面是只穿着白衬衫的秦慕阳,一匣子子弹刚好打完,正低头重新上弹匣,士兵见着赵志军和杨锦心,很恭敬的行了军礼,赵志军走上前去,朝秦慕阳行了礼。 “四少” 他话音刚落,就见秦慕阳猛然转身过来,举枪就是“啪啪”两枪,伴随着杨锦心惊恐的尖叫声,那子弹打在赵志军身前的土地上,一阵灰土弥漫。 枪声过后,杨锦心喘着气睁开了惊慌的眼睛,就见赵志军仍然挺直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秦慕阳只冷冷地扫了一眼杨锦心惨白的脸,又低头去装子弹。杨锦心明显地感觉到,她已经很久没有在秦慕阳身上见到过的,那种透着死亡气息的冰冷。 这种冰冷又让她想起在李家湾的那一幕,她害怕拿着枪的秦慕阳,特别害怕,不管那枪口对着谁,对她来说,那种侵入骨髓的死气,都让她浑身发抖。 “咔咔”两声传来,杨锦心紧紧盯着他扳动保险的手指,眼见着他将那冰冷的枪举起来 “四少” 杨锦心一声惊叫,猛地冲到赵志军身前,反射性地挡在他面前,弱弱地叫了一声:“四少,你别别” 赵志军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冲过来挡在自己面前,一时愣在原地,之后,就觉得自己真正悲惨的时候到来了,果不其然,就听到秦慕阳一声震天怒吼。 “赵志军!你丫的” 接着,就是一阵枪响,杨锦心紧紧抱着头,感觉那带着硫磺味道的子弹贴着自己的耳边飞过去,强大的恐惧让她止不住地往后缩,身体摇晃着眼看就站不住脚,身后的赵志军反射性地攀住了她的肩膀,给了她依靠。 直到弹匣里的子弹射完,杨锦心才战战兢兢地睁开眼,这么猛地一接触到秦慕阳那嗜血的目光,更让她反射性地向后面的人靠过去。 “赵志军,你活腻歪了!” 秦慕阳冷冷一吼,赵志军立马松开了手,一连后退了几步,心里暗暗叫苦不迭。他一松手,杨锦心就失去依靠,仍然发软的身体就控制不住地往后倒。 还不待她倒下去,就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捞进了怀里,接着就是一阵熟悉的烟草味袭来。杨锦心惨白着脸望着他,双手颤抖着,紧紧攥住了他薄薄地衬衣,她细细地喘着气,望向他的眼里满满的都是抑制不住的惊恐。 秦慕阳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牢牢地压抑着内心似狂潮一般的愤怒,她那水雾缭绕的晶亮黑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隐隐的,有眼泪从眼角落下来。一遇到她的眼泪, 秦慕阳那滔天的怒火,都只剩下无声地叹息,之前想好的所有的质问,都让他再也开不了口。 杨锦心感受到他那带着薄茧的拇指,轻轻从她眼角滑过,看着他深邃的眸子里那浓浓的火焰,一分一分地熄灭下去,冰冷的声音柔和了几分。 “我们回去吧。” “好。” 杨锦心轻声回答,她微微低下头,思索着他从何而来的怒气,慢慢松开手站直了身体,感觉秦慕阳也松开了掌在她腰间的手,然后,身后的士兵递上来他脱下的军装。杨锦心咬咬唇,伸手接过那沉甸甸地戎装,朝他展开来。 秦慕阳看着她略略苍白的脸,这是她第一次表现得像一个妻子,可是她眼中那无法掩饰的明显讨好和颤抖着惊慌,让他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杨锦心不自然地转了转黑白分明的眼睛,轻轻朝他扯起唇角。 “天凉,穿上衣服吧!” 她柔和甜润的嗓音,彻底抹去了秦慕阳仍然盘踞在心头的怒气,他抿嘴一笑,微转了身体,张开双臂,一直看着她替自己拉好衣服,看着她纤细莹白的手指一颗一颗地扣好扣子,然后,看着她扯了扯腰间的武装带,摆弄了半天,终于抬头看向他。 “这个怎么弄啊?” 她微微噘着嘴,皱着秀气的眉,满脸无辜,清纯美好的像个孩子。秦慕阳心中“咯噔”一声,感觉内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深黑的眸子就在这一瞬间染上了之色。 杨锦心太熟悉他那样的眼神,心里一抖还来不及后退,就被猛然低头下来的男人衔住了嘴唇,那还来不及溢出的惊呼,也被他吞进了唇间。 感觉自己被牢牢锁在怀里,唇齿间都是他霸道的烟草味,杨锦心止不住挣扎了一下,却被抱得更紧,那种熟悉的绝望感,再一次涌上心头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八十三章 就在杨锦心感到所有的呼吸都被夺走时,秦慕阳才终于喘着粗气放开了她,她无力地伏在他怀里,细细地喘着气,翦水双瞳微眯着,那两片羽睫不停地扇动,白皙的脸上一片酡红,透出一股媚气。 秦慕阳看着她,眼里的之火,几乎要将他一向引以为自豪的自制力击碎,喉结不停地上下翻滚着,握在她腰间的手暗暗地紧了紧。杨锦心瞬间从他手臂间挣了一下,脸上的红晕急速褪去,看向他的眼睛带着明显的哀求。 “四少,有人看着呢!” 听了这话,秦慕阳锐利地视线扫了一眼前方,一脸的坦然,杨锦心又红了红脸,忍不住也顺着他的视线快速地掠过一圈,就见周围的士兵包括赵志军都不知何时就背过了身去,这种情况让杨锦心一阵语结,这些人到底见到过多少次这样的事,才会有这么熟练的表现。 尽管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背过身去,但是,毕竟是在人前做了这么私密的事,杨锦心仍然一直低着头,甘做鸵鸟状。秦慕阳看着她的样子,只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天色也隐隐暗下来,就牵着她的手说回去了。 杨锦心被他拖着手,脚下一动,之前被磨得隐隐地疼痛,变成了钻心地疼,她咬牙走了两步,就被秦慕阳发现了不对。 “怎么了?”秦慕阳回头看向她,眉头微皱着。 杨锦心咬了咬唇,回答:“你走太快了。” “是吗?”秦慕阳显然不相信,又上下打量了她两眼,“身体不舒服就要说,别憋着。” 杨锦心依然低着头,轻轻应道:“嗯。” 秦慕阳深深地看了她两眼,又往前走,这一回,明显放慢了脚步,但是被疼痛折磨着的杨锦心,尽管她一直在竭力让自己走路的姿势跟往日一样,但终究没有逃出秦慕阳的眼睛。 他停下来看着她,放开了她的手,双手抱胸,下巴朝她扬了扬,“你走两步,我看看。” “我们走吧。”杨锦心有些不自然地看了他一眼,又迅速移开了视线,手指收成了拳头。 “走两步,我看看。”秦慕阳的语气明显地冷下来。 杨锦心柳眉微皱,捏了捏手指,伸手去牵他的手,带着小小的讨好,“我们走吧!” “杨锦心,你在给我倔什么!” 秦慕阳突然放大的声音,吓得杨锦心一抖,就见他黑着脸走上前,二话不说地就蹲了下来,扯下她的身体将她放到了自己屈起的膝盖上。 杨锦心“哎”了一声,来不及阻止,就见他已经脱下了自己右脚上的高跟鞋,毫不犹豫就抬高了她的脚。她小巧的脚被他捏在手中,让杨锦心别扭地往后抽了一下,却被他死死捏住,只见那裹在透明丝袜里的后跟,已经通红一片,他拿手指轻触了一下,让杨锦心反射性地一缩。秦慕阳抬头冷冷地瞪了她一眼,又脱了另一只鞋,更加严重一些,已经有了隐隐的破皮现象。 秦慕阳拎起那两只鞋,杨锦心连忙“哎”了一声,就见那鞋,已经飞出老远。 “你干嘛,那鞋很贵!”杨锦心心疼那双第一次穿就被扔飞的鞋。 “我像是买不起鞋的人吗?”秦慕阳冷冷地昵了她一眼。 杨锦心皱眉看着他,知道他大少爷作风又出来了,“新皮鞋都是那样,穿一穿就不会磨脚了,你把鞋扔了,我穿什么?” “我就不信,找不到不磨脚的皮鞋。”秦慕阳说着,一手托着她的双腿,一手横在背后,轻松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杨锦心很无奈地任由秦慕阳抱着自己,一路从靶场走到军营门口。廖勇已经等在了车前,赵志军快走两步抢先拉开了车门,却被秦慕阳冷冽的视线一扫,又连忙自动后退了一步。 杨锦心不明白他今天风风火火地特意让自己来军营干什么,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向他一直都信任有加的赵志军开枪。她一向看不透秦慕阳,对他的印象也一直停留在喜怒无常的状态,今天这么一出,她自然是摸不着头脑的。 北大营属于城郊,汽车驶近城门口的时候,金陵城里已经华灯初上。杨锦心一直偏头看着车窗外,她远远靠车窗坐着,安静美好的样子。秦慕阳一直紧紧握着她的左手,他暗暗拉了她两下,她没有丝毫反应。 汽车在靠近城门口的时候,竟被前方大量的人群挡在了外面,后面仍然断断续续的有人走来要求进城,让这一前一后的两辆车堵在人群中,一时间动弹不得。 副驾驶上的廖勇瞬间戒备起来,从腰间拔出了枪,指示开车的卫兵。 “你下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卫兵称是,然后就开门下车,一直跟在后面的赵志军,也在这个时候带着五个卫兵快速地围在了车外。他们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让杨锦心止不住心悸,不自觉地就回捏紧了一直握着自己的那只手。 “不用怕,有我在!” 秦慕阳冷淡的声音在这时候传来,还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她的肩,长臂一收,就将她搂进了怀里。 “我没怕,他们应该只是从北方逃难过来的普通百姓。” 杨锦心轻声说道,视线一直就没从车窗外收进来。她看着那些衣衫褴褛的人们,个个一脸菜色,大多是拖儿带女的妇女和步履蹒跚的老人,偶尔有几个年轻力壮的青年人夹在人群中,但也是一副垂头丧气的疲惫模样。 卫兵一个个举着枪,警惕地戒备着,四周的人都自动地往开避了避,这年头,凡是拿着枪的,都会让人退避三舍,更何况还有这么一辆打眼的老爷车。 那开车的卫兵很快就从人群中穿出来,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个一身铁灰色戎装的军官,秦慕阳将车窗摇下来,就见那军官“啪”的一下站直,行了个军礼。 “这是怎么回事?”秦慕阳冷声问道。 “禀少帅,于江关大捷,江对面的百姓就都往南边过来了。”那军官低沉的声音,都透着铮铮的硬朗。 秦慕阳停了几秒,回头看向了车前方的人群,只沉声说了句。 “不许伤人。” “是!” 那军官又行了礼,就指挥一边执勤的卫兵,快速地疏通人群让出车行道来。汽车又开动,这一次跟顺利地就进了城,这才离杨锦心出城时间不过两个小时,就已有一些难民进了城。 他们几乎都靠在街边,统一蹲在角落里,街上,到处都是执勤的军警。三月初春的金陵夜晚,还弥漫着清冷的寒气,他们就这样背井离乡的蹲在陌生的街头,期望着这里能带来生的希望。 那一双双彰显着疲惫恐惧,却又不失希望的眼睛,怯生生地张望着这陌生的地方。他们中间,有迷茫的青壮年c有胆怯的妇人c有悲伤的老人c更有不谙世事,天真清澈的孩童 杨锦心猛地抽回了手,身体更加靠近了车窗,双手紧紧扣住了车门上的拉手,车窗外的人影慢慢后退去,她的心却越来越颤抖得厉害。 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都会在不远的将来,遭遇那样惨无人道的毁灭吗? 这样想着,她就止不住浑身发抖,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将要发生的灾难,前世那些模糊影像资料,突然无比清晰地在眼前播放出来,她仿佛看到了血流成河的景象。 “不不要不” 杨锦心不自觉地蜷缩了冰的身体,口里断断续续地语无伦次。 “锦心锦心”秦慕阳紧紧将她搂进怀里,接触到她僵硬的身体,他皱着眉,一遍一遍地轻抚着,一边柔声唤着她。 他在她眼里看到了铺天盖地的恐惧,那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恐惧,那恐惧看得他的心也跟着猛地一跳,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锦心别怕有我在,什么都别怕!”他不觉放柔的声音,一直轻轻安抚着杨锦心,他看着她,终于一点点平静下来。 她也看着他,仍旧急促地喘着气,他微皱了眉头的脸在她眼中逐渐清晰起来,她略低了头,慢慢握住了他的手,片刻,又抬头看着他,眼睛已经恢复了清明。 她说:“秦慕阳,你一定会保家卫国不惜流血牺牲的,对吧!” 秦慕阳也看着她,目光陡然变得更加深邃起来,语气坚定地回答:“当然!” 她又说:“只要能够抵御外敌,你会摈弃所有前嫌,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对吧!” 秦慕阳微眯了眼,看向她的目光多了一些别的东西,但仍然回答:“是的,我会!” “好!那就好!”杨锦心深深松了口气,扭头不再看他。 他清晰地听到她说:“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你把我姐,送走吧!” 那语气清淡,却再也没有了最初那种交易的感觉,这就像是发自内心的感叹,透着无声的坚决,这让秦慕阳有了从未有过的安心。 他说。 “好!” 一路再无话,街上也很畅通,到了督军府,被扔掉了鞋子的杨锦心,自然仍旧由秦慕阳抱下了车。 这一下车,才发现大厅外,站了一大队的人,有穿着戎装的军官,也有正装打扮的文职官员。杨锦心一向对这些不熟,并不认识谁是谁,所有人齐刷刷地看过来,倒是让杨锦心羞红了脸,慌忙将脸埋进了秦慕阳怀里。 这些人原本想向秦慕阳打招呼,一看两人这种架势,都讪讪的开不了口。倒是秦慕阳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大方地抱着人往里走。 “哎哟,这是怎么了?”秦夫人温和的声音传来。 杨锦心这才微微抬起头来,小声地说了一句:“到了,你放我下来吧!” 秦慕阳却没照做,回了秦夫人一句:“脚被鞋磨了。” “哦!那快先上楼,陈秘书长他们已经等了你很久了。” 秦慕阳听了这话,回头看了一眼又跟着他进来的人群说道:“麻烦大家去书房等我,我稍后就来。” 说完,就抱着杨锦心往楼上去,杨锦心又抬眼看了一眼那些等着人,心里不由得叹气。 恐怕从这一刻开始,自己也变成了妲己褒姒之类的人物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八十四章 翌日,杨锦心在早晨六点半准时醒来,天空微亮,空中飘着薄薄的雾,花园里已经盛放的桃花c梨花c杏花都被浓重的露水打湿,凉风习习,传来阵阵清新淡雅的花香。 杨锦心抓着冰凉的雕花铁栏杆,深深吸了一口气,想到这么美好的空气,终究会被血腥硝烟味侵染,眼前的生机勃勃的美景,都仿佛能看出一股死气来,平静祥和的心情都被搅散了。 快到七点钟了,刘嫂照例来敲门,从屏风后转过来,就见杨锦心一身白色单薄睡裙,赤着脚站在阳台上,那飘飘长发和轻薄的裙角随风摆动,整个人都仿佛要随风而去。 刘嫂每次看到她都止不住心疼,这一刻当然也不例外,连忙取下架子上的睡袍,提着拖鞋就往阳台去。 “太太,天这么凉,怎么又没穿鞋呢,你现在的身子可不能受凉的!” 听了刘嫂的话,杨锦心转身过来,拢了拢她披上的睡袍,柔柔一笑道:“我刚醒来,没站多久。” 对这个一直陪伴照顾自己的妇人,杨锦心一向都很亲和,刘嫂还在劝她:“你现在的身子,是一下都不能马虎,以后留下病根就麻烦了” 这些日子以来,督军府里的所有人都刻意避开了她流产的事,就连秦慕阳也一次都没提起过,还自动将主卧室让给了她,自己搬去了书房隔壁的房间。 想着今天继续去学画,杨锦心穿了浅绿色斜襟上衣,下面配着白色长裙,昨天被鞋磨了脚,今天刘嫂就刻意给她拿了一双浅金色缎面的绣花鞋,整个人简单又清新,如果不是那绾在脑后的发髻,活脱脱就是一副学生打扮。 下了楼,秦慕阳照例已经出了门,秦夫人和秦书瑶坐在大厅里,一副正在等她的样子,看到她这一身的打扮,秦夫人笑道:“这年轻呀就是穿什么都好看。” 秦夫人的视线从她略宽的喇叭袖上掠过,那里光秃秃的露出的一截皓腕,继而浅笑道:“去把那只手串儿戴上吧。”语气依然温婉却带着几分郑重。 杨锦心微顿了一下,回答:“我今天去学画,那么贵重的东西,就不戴了吧,免得哪里磕着碰着。” “今天就别出去了,昨天晚上,几个熟识的太太,打了电话约了今天来家里,我介绍你们认识。”秦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招呼她往餐厅里去,见到她微微僵下来的脸,又道。 “你也别拘束,她们的丈夫跟慕阳都是同僚,大家平时也没什么事,走动走动,打打牌,道道家常,纯粹的打发时间,我带你应酬应酬,有几位年轻太太,都跟你年纪差不多,你也正好多交点朋友。” 杨锦心暗暗搓了搓手指,这么明显的应酬,秦夫人却抛开了楚玉那个正统的少奶奶,而选择了她。在这个家里,楚玉从来不会出现在前院的大厅,府里所有的人也不会提起她,秦慕阳更是从未去她那里过过夜,她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杨锦心大概知道老帅秦玉藩和二姨太的意外,可能是因为楚文甫,但是他们这么对待一个真心相待的无辜女子,她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慕阳说你胃不好,这个鱼片粥据说是最养胃的,多吃一点啊!” 秦夫人亲切温和的声音,将杨锦心从沉思中拉出来,她连忙扯起温柔的笑意,握住了调羹。 早餐之后,秦夫人又提醒她去戴手串儿,杨锦心应着,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想了一下问道:“我要不要重新换身衣服?” 秦夫人已经拿起了一早送来的报纸,没再看她,只答道:“你这样挺好,不用换了。” 杨锦心点头,就往楼上去,那手串一看就很贵重,她平时将它锁在柜子里,只得自己上去拿。 再下来时,秦夫人拉起她的手看了看,见她的无名指上,也已经带上同色的宝石戒指,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这样多好看,你这么年轻,要多戴戴首饰才好。” 说完,又将报纸递给她,“秦家的女人一定要随时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事,知道自己的丈夫现在在做什么!” 杨锦心愣愣地点下头,接过了报纸,又听到秦夫人继续说道:“慕阳这段时间会很忙,他可能就顾不上你了,这些天,你就尽量别出门了。” 杨锦心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抬头看向秦夫人,“要打仗了么?” “你要相信慕阳,只要有秦家军在,任他有多少小日本,也打不到南边来。” 秦夫人信心满满的样子,并没有让杨锦心轻松几分,她胡乱地应了一声,捏紧了手里的报纸,又低头去看。 就见那头版头条上印着大字:于江关大捷!下面就是将第九军捧上神坛的,热情洋溢的文字,和金陵城里举国欢庆的场面,难怪昨天街上有人放鞭炮,原因就在这里。 杨锦心低头认真地看着报纸,就听见秦夫人喊秦书瑶:“看着太阳出来了,你让人把画架搬到花园里,我们左右无事,让你嫂子一边给我画像,一边等客人吧!” “我画的不太好” 杨锦心听她这样说,连忙抬头看她,就见秦夫人柔柔一笑道。 “不必谦虚,我看过你给慕阳画的像,画得很好,很传神,你就放下心来,给我画,不碍事。” 杨锦心皱了皱眉,自己什么时候给秦慕阳画过像,她已经不记得了,她也没深究,想着,秦夫人大概只是让她不紧张,胡乱说的。 秦书瑶仍然有些闷闷不乐,但仍然指挥佣人拿画笔,搬画架,杨锦心也跟在秦夫人身后一起往花园里去。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薄雾散去,留下湛蓝的天空,金色的阳光直射下来,投在争红夺绿的花木上,白得纯净c红得鲜艳c粉得炫目c绿得青翠那爬上游廊花架的蔷薇,抽出点点新绿的枝条,已经隐隐有了小花苞藏在其中,星星点点鲜嫩可爱的模样。 穿过迂回的游廊,几块怪石背后,空出小小一片空地出来,这里修建着八角玲珑凉亭,凉亭里安着长椅和圆桌圆凳,凉亭外草坪上的不远就是一架牵着付芳藤的秋千。 杨锦心就坐在这凉亭里给秦夫人画像,她依然手执铅笔画她最擅长的素描,她的手法极快,寥寥几笔就勾勒出秦夫人的神韵,然后才是慢慢加工修改。 还没待她完成,就有佣人来通知,客人到了,杨锦心只得停笔跟秦夫人一起去迎客。 她们刚从游廊上穿出来,就见两辆汽车先后从大门外驶进来,依次在门口停下,然后就见一位身着华服,妆容得体的太太从前面的车上下来。 “这怎么还劳烦夫人太太亲自来迎我们呢?真真是我们的不是了!” 一阵清亮的声音未语笑先闻,杨锦心就见到这说着客气话的,是一位约二十七八岁的少妇,身上一件藕色苏绣旗袍,让她的身段更加窈窕多姿,外面只单披着一件手工织锦披肩,卷发盘得整整齐齐,一张白净的脸,五官柔和精致动人,特别是那双时刻带着笑的丹凤眼,更是给她增添了一份艳丽的风韵。 她这么说着,就踩着高跟鞋莲步轻移地走过来,高雅端庄一派大家风范。跟在她后面的两位相携从后面的车上下来,一位年纪稍大一些,四十来岁的样子,身体有了发福的痕迹,微微圆胖的脸上,透着与她年龄相符的精明。另一位更加年轻些,二十岁上下,穿着浅粉色洋装连衣裙,也是一件娇俏的笑。 杨锦心含着大方得体的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三人,那三人的视线也是黏在她身上的多些。 三人片刻就到了眼前,还是先前那美艳的少妇看着杨锦心“啧啧”两声,道:“要不说,还是四少眼光好呢,也只有这天仙似的人物,才配得上我们的少年英雄哩!” 秦夫人自然也是一脸得体的笑,看了看杨锦心微红得脸,向她介绍来人。 “这位,是佟总理的长媳,也是首都警察厅徐厅长的千金,闺名叫湘玉。”说着又看向徐湘玉道。 “这是我的儿媳,杨锦心。” 这徐湘玉又是抿嘴一笑,向着杨锦心故作郁闷地扶了扶额角,道:“哎,想当初,我好歹也是金陵城里排得上名号的美人呐,如今,看了太太这水灵灵的模样,哪里还轮得到我啊。” 说着又看向秦夫人道:“说句不怕得罪您的话,这怕是将府上的二小姐都比下去了。” 这真是交际场上的常客,谁人都知道秦夫人就生了大小姐和秦慕阳,而二小姐却是三姨太所生,而由四姨太所出的五小姐,又自小又秦夫人养大,感情深厚,亲如母女。 而据说秦家女儿长相最出众的,是已经过世的三小姐,这徐湘玉却偏偏跳过了这些,捧出一个二小姐来,既没有提及秦家的伤心事,还没得罪亲厚的五小姐,又借此夸赞了杨锦心。 杨锦心只想着,这般玲珑心思,是她怎么也学不来的。 这边徐湘玉话音刚落,就听后面一道和蔼的声音插了进来,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得亏四少娶来了太太,正好压压佟少奶奶的风头,正好报了我们这些媳妇姑娘的仇怨呐。” 杨锦心看过去,就是那年纪大的太太说出的话,秦夫人又介绍道:“这位,是参议院陈秘书长的夫人,旁边,就是她的儿媳,首都警备司令马司令的妹妹,闺名叫雪娟,跟你差不多大。” “是啊,是啊,年纪相仿喜欢的东西也都差不多的,我们雪娟弹的一手的好钢琴,有时间一定要跟太太好好切磋切磋。” 秦夫人连声道:“这感情好,我们书瑶想考英国的音乐学院,可着劲的练习钢琴,这下,总算找着伴了。” 那陈夫人脸上僵了僵,很快就连连点头道:“这正好,这正好!” 到这里,三人总算介绍完了,杨锦心上前半步,落落大方地道:“陈夫人,佟少夫人,陈少夫人,初次见面,锦心给各位见礼了,请三位进里面聊吧!” “对对对,我们进去,进去!”秦夫人也连连招呼三人,一行人这才说笑着往大厅里去。 刚进到大厅,三人身后的司机也抱着一盒盒的礼品跟进来。 “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是刚从国外带回来的咖啡,想着拿来给夫人太太尝尝鲜的。”徐湘玉最先开了口,秦夫人笑着让人收下,一边说着客气话。 这边陈夫人只拿过一个巴掌大的锦盒,“上次四少大婚,我正在国外没来得及参加,实在是愧疚,这次专程挑了这小礼物,不值钱,小小心意,还请太太笑纳,就当是迟到的贺礼了。” 杨锦心看那盒子,恐怕里面的东西价值不菲,一边拿眼睛轻瞟了一下秦夫人,一边小道:“锦心是晚辈,这怎么好意思让您破费。” “哎哟,不值钱,不值钱的。”陈夫人一边说着,一边就将盒子塞进了杨锦心手里。 那边秦夫人不动声色,这边杨锦心也就没有多加推辞的收下了。 “母亲,我看今天天气这么好,你刚刚的画像也还没画完,要不,我们先去画完吧。” 秦书瑶懒得见她们讨好的样子,开口打断了她们的话。 秦夫人看向杨锦心,“这倒是可以,要不,我们继续去画吧,左右也是自己人,好坏也没人评判,就当你练练手了。” 杨锦心自然称是,于是一行人又出发往花园里去,路上自然又是把这漂亮的花园一顿好夸。来到凉亭里,秦夫人招呼几人坐下,杨锦心继续去画,当她卷起袖子,露出那一只秦夫人刻意叮嘱她戴上的手串时,就见了陈夫人和佟少夫人都不约而同僵了僵脸,又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八十五章 会议结束,秦慕阳率先走出会议室,等在门外的赵志军立马迎上去,跟在他身后,边走边向他汇报今日收到的私人应酬。 “陈秘书长来电问你今日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顿饭。” “《国报》总编请求近期内能做一篇你的专访。” “佟林来电话说最近要办宴会,儿时的朋友都会去,邀请你也参加。” 赵志军还没说完,就听秦慕阳冷声打断了他。 “最近都没空,又不是电影明星,做什么专访,还有那个佟林,不过点头之交而已。” 赵志军瞬间明白了他的心思,应声道:“是!” “还有什么事吗?” 秦慕阳走到办公室门口,停下来问他,身后的廖勇,上前一步推开了房门,就听赵志军明显地顿了一下。 “嗯还有一件事” 秦慕阳偏头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冷下了脸,赵志军见他这样的表情,想着他大概知道是什么事,果然就在下一刻,听到秦慕阳冷冽的声音传来。 “时间到了吗?” 赵志军自然知道他的心情并不好受,只轻点了点头,声音也变得低沉起来。 “是!” 秦慕阳没再说话,提步进了办公室,一进来,就站在那幅巨大的军事地图前不动了。上面红蓝交加,标识着南北双方的防线,即使现在第九军已越过防线,挺进了东北区域,但是,双方在最根本的意图上,仍然牢牢坚守着各自的边境线,南北政府从根上,仍然没有达成一致。 这偌大的华夏,仍然被两个政权分割开来。 “正是因为他们的自私自利,才造成了今天这般苦难的华夏,那弹丸小国,才这么嚣张跋扈!” 秦慕阳恨恨地说着,一拳砸在书桌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难民越来越多,汽车行到城门口,又不得不停下来,等待城防卫兵疏通人流,又才重新发动。 秦慕阳一直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那帽檐下深邃的眼睛透出迫人的冷光来,廖勇开着车,一路走走停停地进了城。 “先走一圈。”秦慕阳突然发声,让廖勇短暂地愣了一下,手上方向盘反射性地转动,拐进了相反的方向。 进城的难民数量,已是昨晚的数倍,警察出动,将大批的难民赶进贫民区,狭窄的街道两旁挤满了人,有人席地铺了草席,也有人就这么歪在地上,挤得几乎没有了空地。 廖勇小心翼翼地开着车,从这狭窄的街道上通过,车速极满,时不时还有人往车边凑来,见到一身戎装的他,又快速地退回去。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大批难民入城,再没有有效的解决方案,很可能会发生骚乱。”坐在副驾驶位的赵志军沉声说道。 “这下,姓楚的又有的忙咯!”廖勇有些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左右这些事,该政府去处理,让他有事做,省的一天到晚正经事不干,尽盯着我们。” 秦慕阳没说话,只轻轻搓着手指,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赵志军回头看了他一眼,话头在舌尖滚了滚,终是说出了口。 “四少还在为军饷的事,发愁吗?”他说着又看了看秦慕阳,见他还是没什么反应,又说道,“今天,佟家的大少奶奶和陈秘书长的夫人,去官邸做客了。” 秦慕阳这才抬头看向他,那深邃的眸子里,发出让人捉摸不定的光,只听他清冷的声音,缓缓道:“我之前让你安排的人怎么样了?” 他突然间转移了话题,让赵志军愣了愣,很快又反应过来,有些踌躇地回答。 “这事她的烟瘾太深了,一味的送去国外,只能等死,我我对不起四少,我自作主张把人留在国内了,万一哪一天,太太又想起来”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秦慕阳突然看过来的眸子里,那刺骨的寒意震了一下,让他生生咽下了后面的话。 秦慕阳就那么看了他许久,久到赵志军已隐隐感觉到后背一阵汗湿,才终于听到了秦慕阳的声音。 “找最好的医生给她,尽最大的努力让她康复,别让她给我惹事。” “是!”赵志军回答的有些战战兢兢。 过了片刻,就见秦慕阳缓缓靠在了座椅上,那漆黑的瞳孔里慢慢发出晶亮的火光来。 “回吧!” 廖勇应声,又将车开到大街上,朝督军府的方向驶去,过了贫民区,金陵城还如往日一样灯红酒绿,夜幕渐渐拉开,街上时而走过几个醉生梦死的人,里面不乏有一些政府里的熟面孔。 正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秦慕阳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十指紧紧攥起来,闭了闭眼,心里起伏得厉害,片刻过后,竟让他细细地喘起气来。 督军府里的落地灯全都打开了,金碧辉煌的西式大厅里亮如白昼,只听得阵阵稀里哗啦的麻将声传来。杨锦心很是生疏地揉搓着那白玉麻将,秦书瑶倚在她背后,不停地指点着她,帮她手忙脚乱地将麻将码在面前,就听杨锦心轻柔的声音微微带着窘迫道。 “还是让陈少奶奶来打吧,我这根本就不会打。” “哎哟,打吧打吧,左右我们都是不太会的,就当是陪着夫人解解闷了,依着太太的冰雪聪明,打着打着,就会了。” 马雪娟也靠在自家婆婆身后,听了杨锦心的话,连忙就这么说着。 杨锦心皱眉,露出一抹苦笑,抬头看了一眼,一直带着得体笑意的秦夫人,心里暗暗喘了口气,纤细的手指从麻将上划过,手指搓了搓,又看了一眼桌上的牌,犹豫着打出一张七筒来。 “和了!”秦夫人笑着推倒了面前的牌。 这立马引来徐湘玉的惊叫声,“今晚这手气真是邪门了。”说着又看向杨锦心,那标致的丹凤眼里带着明晃晃的笑意,“太太这不是故意给夫人放水的吧,怎么这一晚上,都是夫人赢呢。” “我我不太懂,都是五小姐教的。”杨锦心越发有些窘迫,扭头看着秦书瑶。 就听秦书瑶连忙大叫着推托道:“才不是呢,明明就是你自己打的,我说了不能打那一张的。” 她拿话音刚落,就听一个充满着磁性的声音从门口传进来。 “我看,就是你瞎指的吧,你自己会吗?” 大家纷纷往后望去,就见三名穿着笔挺军装的高大男子走进大厅来,走在前面的那一位,身姿挺拔丰神俊朗,带着与身俱来的冷意和高贵的气质,正是秦慕阳回来了。 只见他摘下军帽递给后面的廖勇,脚步不停,朝这边而来。 “少帅回来的正好,太太可输了不少了,你来教教她,别说我们欺负她了。”徐湘玉娇笑着,连忙招呼秦慕阳。 秦慕阳果真来到杨锦心身后,将气呼呼的秦书瑶拍开,自己张开双臂撑在桌子上,将杨锦心罩在怀里,看着她面前的牌,声音温和地道:“我来看看,保证让你回本,还将她们的都赢过来。” 说着,又看向秦夫人面前一大堆的纸币,嘴角弯起,一脸惊异的笑,“妈都赢那么多了,快能买好几支枪了,来来来,继续打,一直打到能买十支枪回来为止。” 杨锦心心中一跳,抬眼扫了一圈,就见徐湘玉和陈夫人脸色不约而同变了变,又很快恢复了原样,然后就听秦夫人慢吞吞说道。 “我看你这几日酬军饷,着魔了吧,连我这些小钱也不放过,你可少打我的注意。” “我不管,继续继续,今天你们不管是谁,凡是赢了锦心钱的,我都要再赢回来。”秦慕阳淡淡的口气,颇有些无赖。 杨锦心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眼中一贯的冷气散去,朝她微微一笑,伸手推倒了她面前的牌,新的一轮开始。 “看来我们今儿晚上不出血是不行了,谁不知道,四少的牌技,那是打遍金陵无敌手啊!”陈夫人一边搓着麻将一边说道,又回头招呼儿媳,“雪娟,我们今天带的钱够不够啊,别等会儿要打条子就不好了。” “哎,条子我也要!”秦慕阳说着,麻利的帮杨锦心码好了牌。 “你看,你看,四少一来,我这手气就全跑了。”徐湘玉叹了口气,拿出一张来拍在桌子上,“三万!” “等的就是它。”秦慕阳满面春风地推倒了牌。 “哎呀!你别总是送钱呀!”陈夫人笑着伸手将徐湘玉的牌一翻,“哪有你这拆对子的打法呀!” 这徐湘玉哎呀一声,满脸的苦恼,“我这我这什么眼神啊!” 杨锦心漆黑的翦水双瞳轻闪,最角那抹笑无比的勉强,这简单的麻将桌上,也有这等讲究。 几圈下来,杨锦心面前果然堆了一堆纸币,徐湘玉直呼不来了,眼看着夜也深了,这别有深意的牌桌子,总算结束了。 秦夫人也明显带着倦意,杨锦心就将三人送到门口,秦慕阳破天荒地与她一起。 这徐湘玉一手拉着杨锦心,笑靥如花地道:“我跟太太真是一见如故呢,太太画的一手的好画,我们那个妇女会,正好就缺个像太太这般的才女。” “是啊,是啊。”陈夫人接着道,“我们正在筹备拍卖会,尽我们的力量筹得一笔善款,从国外为前线的将士购置一批药品,太太也来参加吧!” 杨锦心不动声色地转了转眼珠,想着,这才是她们今天来的目的吧,所以这句话,一定要当着秦慕阳的面,说出来才有分量,自己,不过就是一块跳板而已。 “这么好的事,当然要参加的。”秦慕阳一手搭上了杨锦心的肩,朝她温和的一笑。 “是啊,是啊,到时,我亲自来送请柬。”徐湘玉拉了拉披肩,笑如春花。 杨锦心也只得点头道:“这好是好,但是,我也没有什么可以拿的出手的东西呀!” 徐湘玉又准备说什么,就听秦慕阳缓缓说道:“你师从周学仁,到时就画一幅画吧,也算是名家手笔,能拿得出手了。” “这刚好,太太就捐一幅丹青出来,你那画技我们可是有目共睹的,没想到还真是师出名门啊,到时一定能惊艳全场呢!” 杨锦心刚想说自己才去学了几天,就见秦慕阳捋了捋她鬓边的碎发,温声道:“就这么办吧,你出去走动走动,就当解解闷了。” 徐湘玉和陈夫人连连叫着好,又相携告辞离去,杨锦心目送着汽车离开,秦慕阳也在一边耐心地等着她。 “走吧!”秦慕阳见她转身过来,伸手去拉她。 “你” 杨锦心看着他,原本还想问他为什么要让她去参加那个什么妇女会,可一接触到他那深邃的黑瞳,话到了嘴边,终是咽下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八十七章 杨锦心猛地跳起来,一边喊着进来,一边把秦慕阳往外推,“现在这个时候,得时刻注意,你快去。” 秦慕阳却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心思仍然在她的身上,皱眉道:“大夫说过你现在的身体才要时刻注意,有稍微的不舒服,都要跟我说知不知道?” 他俩在这边说着话,门外的廖勇已经推门进来了,秦慕阳还在继续跟杨锦心说着话。 “要不,那工笔画你就别画了,随便交一副素描上去得了,反正也就是走个过场。你的眼睛和腰比较重要。” 杨锦心已经看到廖勇进来了,连忙红着脸,点头答应:“嗯嗯嗯,你快走吧!” 说着就将他往外推,秦慕阳却仍然没有回头,只伸手理了理她耳边的碎发,手指碰上的她一直戴在左边的玉夹子。 “这夹子都旧了,下次换个新的给你。” 杨锦心面上一僵,反射性地抬手捏住了那只发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不用了,就戴这只挺好的,现在不是军费紧张吗,就别浪费了。” 秦慕阳深深看着她不自然闪烁的眼神,深邃的眸子里是杨锦心看不透的心绪,只见他浅笑道:“一只发夹值得了多少钱,换了吧!” 杨锦心的心止不住颤抖了一下,手从鬓边滑至衣摆,暗暗收紧了手指,微垂了眼帘,粉唇轻启。 “廖副官还在等着你,以后再说吧!” 秦慕阳这才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略显局促的廖勇,冷淡的视线扫过去,廖勇不自觉就低了低头,心里已经打起鼓,下次再也不要在四少跟太太独处的时候来找四少,天塌下来了也不要。 秦慕阳理完杨锦心的头发,又理了理她的衣角,仍然轻柔的声音,已夹着丝丝冷气。 “你先休息,明天陪你去买鞋。” 杨锦心没想到,他还想着那天,他扔掉她皮鞋的事,只胡乱地点着头,略显慌乱地送他出了门。 秦慕阳一走,杨锦心就觉得自己整个人就放松下来了,自从他来到她身边,她就一直紧绷着神经,说话做事都小心翼翼,她知道自己这样很累,她也能感觉到秦慕阳对她的细心与周到,她知道,他对自己或许真的是有感情的。 秦夫人说过的话,也一直就搁在心上。 她说,你这辈子也就这一个男人了,你还能怎样呢? 就是这句话,日日夜夜磨着她,一点一点,直到血肉模糊。但是,她一闭上眼,就能见到姐姐那悲伤的脸,还有冬来倒在血泊中的那一幕,这要让她怎么心无芥蒂地跟他相处。 就这么想起来,她也好像被人紧紧攥住了心脉,那种无以言说的痛楚从心底涌起,一眨眼就蹿透了她的四肢百骸,让她忍不住一阵痉挛,恨不得就这么死去算了。 “今天下午,总统府突然就被包围了,民众提出,要政府马上拿出治理金陵城内乱的具体方案,警察厅已经紧急出动了,但是,现在游行示威的民众还在总统府门前静坐。”廖勇站在书桌前向斜倚在椅子上的秦慕阳报告刚接到的消息。 而秦慕阳却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右手修长的指间,还缓缓地翻滚着一只银色的打火机,廖勇紧紧看着他,连眉都没皱一下的表情,平静得就像无风的湖面。 廖勇迟迟收不到秦慕阳的示意,心里就忍不住揪了一下,他现在越来越摸不清四少的心意了。刚这么想着,电话铃就响起来,廖勇又看了一眼秦慕阳,上前接起了电话,他“喂”了一声,听到电话里面的事,又捂住了话筒,低声向秦慕阳汇报道。 “是赵主任的电话,说总统的私人秘书周启光请求来见你一面。” 秦慕阳这次总算挑高了眉,看向他的黑眸里,反常地带着隐隐的笑意。 “钱来了!” 廖勇也是咧嘴一笑,连忙向赵志军传达了秦慕阳的意思。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听到门外传来的汽车鸣笛声。 周启光是个瘦小的年过半白的老头,一身整齐的黑色唐装,已经两鬓斑白的头发向后梳起,上了发胶油光水亮的仿佛能照出人影,已然干瘪的脸颊上嵌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发出鹰一般的迫人精光。 督军府里的下人早已被禁止进入前院,赵志军引周启光进了大厅,正好碰见秦良端着水盆往楼下来。 见到两人进来,秦良快步来到两人面前,放下水盆很恭敬地朝周启光鞠躬致意,又朝着皱眉看着自己的赵志军道。 “四少刚才吃了药,折腾了一夜,这烧才退了些,刚迷糊睡过去呢!” 赵志军看着秦良,眼睛轻微闪了两下,连忙回头看向周启光,满脸的歉意,“周先生,真是不好意思,四少本来昨天回来就已经不舒服了,烧了一晚上,今天上午还撑着去了一趟军部,回来就撑不住了,他先前是说要见您来着,您看现在这情况” “没关系,四少的身体要紧,我就在这里等他醒来。”周启光丝毫没有怀疑的样子,语气里满满的都是真诚。 “那就委屈周先生了,那个良叔,给周先生奉茶!”赵志军连忙招呼秦良,自己引周启光到沙发上落座。 周启光并不四下打量,而是在在沙发上坐得挺直,赵志军陪着坐在下首,浅笑道:“今天实在是太抱歉了,我替四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还请周先生见谅。” “哪里哪里,赵主任客气了。”周启光端起茶杯,点头致意了一下,轻呷了一口茶,接着又说道。 “秦楚两家本就是一家人,四少也是楚家的女婿嘛,不必客气,不必客气。” 赵志军连忙放下茶杯,连连点头道:“是是是,自从少奶奶进了秦家的门,府邸上下没有一个人不夸的,就昨天晚上,少奶奶还在床前守了一夜,天亮了才被我们好说歹说的劝着去休息了,不然,您今天就能见她一面了。” “是是是” 周启光连连称是,右手端起茶杯遮住了那干瘪的脸,赵志军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却清楚地注意到,他一直放在膝盖上的左手,慢慢握成了拳。 赵志军也端起茶杯遮住了自己微眯的眼,心里只一心琢磨着秦慕阳此举的动机。两人又继续拉扯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就见廖勇从楼上快步往下来。 他来到周启光面前,向他行了军礼,道:“周先生久等了,四少已经醒了,请您现在上去。” 能这么顺利地见到秦慕阳,是周启光事先没想到的事,先前他还故意在赵志军面前提了提两家的姻亲关系,然后就被赵志军不动声色地挡了回来,他还以为自己今天见不到秦慕阳了,却没想到事情比他想象的顺利。 周启光进来时,秦慕阳已经靠在床头坐起身来了,他穿着睡衣,被子拉到前胸,头发散下来,前额的头发碎碎地垂在额上,微微遮住了他凌厉的眼,让他整个人的冰冷气质无形中就柔和了一些。 秦夫人也正坐在床前,端着碗喂秦慕阳吃东西,一幅母慈子孝的画面。见到周启光进来,秦夫人将碗递给身后的佣人,站起身来,朝周启光点点头。 “见过夫人!”周启光对待秦夫人很是尊敬。 秦夫人却只点头回了礼,反而回头掖了掖秦慕阳的被子,慈声叮嘱他:“我就出去了,你别太操心,注意休息,别谈太久。” “好!”秦慕阳点头应了一声,目送着秦夫人出去了,这才看向周启光,微微一笑道:“不好意思让周叔久等了,请坐!” 廖勇早已搬来了椅子放在床前,周启光先是朝廖勇点头致意,之后才坐下,精光乍现的眼睛紧盯着秦慕阳道。 “周某不知道四少身体欠安,冒昧打扰了!” “哪里,周叔客气了。”秦慕阳依然清朗的声音,毫不掩饰他此刻的身体状态,这让周启光有些不快,但仍然还要跟他虚与委蛇的寒暄。 见他一直不肯说正事,秦慕阳倒也不急,就一直陪着他说些不痛不痒的事。最终到底还是周启光沉不住气了,沉声说道。 “不知四少有没有接到今日城内骚乱的消息?” “哦?还有这事?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因为什么事骚乱了?”秦慕阳剑眉轻挑,怎么看都有一种心灾乐祸的模样。 “呃就是几个小时之前,一群难民在总统府,聚众闹事”周启光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紧紧盯着秦慕阳的俊脸。 就看秦慕阳毫不掩饰地就皱了眉,说道:“聚众闹事,周叔应该去找徐厅长,到这儿来找我干什么?” “警察厅已经出动了,但是效果并不明显。”周启光顿了一下,直接开了口,“所以总统先生的意思是,希望四少能派兵前往。” “我派兵?”秦慕阳扬高了声音,“金陵城的治安一向由警察厅负责,再不行也还有警备司令部,我的士兵,连饷都拿不到,除了打仗,我是舍不得拿出来用的。” 周启光见他果然提到了军饷的问题,连忙笑道:“四少说的哪里话,大家都知道第九军在前方浴血奋战,虽然如今各项经费都紧张,但是总统先生曾千叮万嘱过,亏了谁,也不能亏了前方的军士,还请四少放心!” “那就请周叔,替我谢谢岳父大人,个不安分的刁民而已,成不了气候,请他老人家放心,前方第九军的兄弟,才是我们更应该关心的。” 秦慕阳慢悠悠的嗓音,状似无意地打在周启光心上,他却无谓地笑了笑,那点点笑意,却掩饰不住他内心的冰冷,只得点头道:“在下一定将原话转告给先生知道。” 说完,就站起身来,朝秦慕阳微微弯了下腰道:“我见四少的精神仍然不太好,还是多多休息的好,周某这就告辞了。” “好!周叔慢走!”秦慕阳也不再挽留他,连忙吩咐廖勇。 “替我送送周叔!”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八十八章 “我就知道,你一准不会听话。”秦慕阳那淡淡的略带着调侃的声音,让杨锦心直起身转头看过来。 就见秦慕阳换了一身纯白色长衫,没有向后梳起的短发覆在前额,微微遮住了星眸里的锐利,反而从中透出笑意来。那好似精雕细琢过的五官,和他从来没有过的柔和气质,让杨锦心有了一瞬间的恍惚,这样的秦慕阳跟她记忆中的那个身影不谋而合,叠到了一起。 秦慕阳也在看着杨锦心,她看向他的眼神里,从最初的惊异,到一刹那的惊喜,再到最后隐藏着的悲伤,秦慕阳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但是他仍然浅笑着走近她,偏头看了一眼,这副工笔画已经完成了一半。见杨锦心仍然愣愣地看着自己,他脸上的笑容更加大了一些,伸手抽出她手里的毛笔。杨锦心这才不自然的眨了眨眼,就见秦慕阳拉起她的手,温声到:“别画了,好久没有陪你出去转转了,就今天吧!” 杨锦心因为刚才的事,俏脸还泛着红晕,听了他的话,略显羞涩的说道:“天已经快黑了,就别出去了吧!” “天黑怕什么,有我呢,我还欠你一双不磨脚的鞋,不等明天了,我们现在就去,先从买鞋开始。” 秦慕阳一向雷厉风行,这次也不例外,杨锦心也没再换衣服,就穿着她一向喜欢的浅青色上衣,一条没有花纹的简单白裙,斜垂着辫子就被秦慕阳牵着手出了门。 已是黄昏十分,天空仍然澄澈明净,天边有着绚丽的晚霞,洒下一地的金黄,从车窗看出去,那层层叠叠的洋楼瓦砾,都被镀上了一层金边。 汽车很快就在一家鞋店面前停下来,近日不太平,大街上的人都神色匆匆地赶着路,大多数商店已经开始做打烊准备。赵志军早就安排好的卫兵先就荷枪实弹地在店门口警戒起来,一切准备妥当之后,这才拉开了车门,秦慕阳先下了车,又才将杨锦心从车上拉出来。 因为一群冷漠的士兵突然降临,鞋店老板和伙计都靠在一起,戒备又讨好地站到了门口迎接。杨锦心一见到老板那冷汗直冒的模样,就皱眉看了看秦慕阳,而后者一脸的满不在乎,只牵着她往店里走。 “长长官好!” “小姐好!” 店老板带着小伙计弯腰问好,话音刚落,就被秦慕阳冰冷的视线,吓得一抖,后面再想说什么,都忘记了,先前还留在额头的汗珠,就猛的掉下来。 就听身后的赵志军呵斥道:“什么眼神,这是我们太太!” “啊?”店老板一愣,马上又点头哈腰忙不迭地道歉,“对不起小的眼拙对不起,对不起!” 杨锦心看不过,皱眉看了一眼赵志军,又连忙向店老板道:“没关系的大叔,我以前也常来你这里买鞋,你还记得我吗?” 清润的声音亲切柔和,平复了一些店老板内心的恐慌,他弓着腰,有些颤抖又有些疑惑地抬头向杨锦心看来,杨锦心也正在看着他,见他抬起了头,微微一笑道:“大叔还记得我吗?我以前就住在前面百锦路的大杂院里。” 店老板有些恍惚,皱眉想了想,迟疑地问道:“是是常和霍医生一起来的杨家二姑娘吗?” 他这一开口,身边的气压在一瞬间就低下来,这店老板又敏感地往后一缩,杨锦心却无视秦慕阳已经沉下来的脸,依然浅笑着上前一步道:“就是我,大叔不用怕,这是我丈夫,陪我来买鞋的,我们没有恶意。” 她这句话不仅让店老板松了口气,更是让秦慕阳眼中的惊喜乍现,这是她第一次对别人说他是她的丈夫,内心的狂喜伴随着酸涩,让秦慕阳握着的拳头轻轻颤抖起来。而杨锦心却根本没注意到自己无心的一句话,在秦慕阳的心里掀起了怎么的惊涛骇浪,她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而是一边跟店老板叙旧一边在鞋架子边上走了一圈,最后选中了一双米白色的平跟软皮鞋,和一双黑色的中跟软皮鞋,皆是简单大方的样式。 店老板引她在凳子上坐下来,蹲下身,准备亲自伺候她试鞋。却听到身后一个清冷的声音说道。 “我来。” 杨锦心惊讶地抬头看他,还以为自己听岔了,刚想着要不要开口拒绝,就见店老板让开来,换成秦慕阳蹲下来,这让杨锦心有些局促地红了脸。 “你干什么?” 秦慕阳也不说话,只拢了拢因为下蹲而及地的长衫下摆,秦慕阳伸手就脱下她脚上的绣花鞋,脚下是铺着的浅粉色的软垫子,她的脚上穿着丝袜,店里已然打开的昏黄灯光打在她脚上,印出黄玉般的莹润光泽,她没有缠过足,脚趾圆润脚型修长。秦慕阳握着她的脚,眼中随之一暗,手上就用上了力。杨锦心一抖,红着脸就要把脚抽出来,却被秦慕阳死死捏住,他抬头看了她一眼,那眼中是杨锦心熟悉的之色,这更是让她心中一颤,越发挣扎开来。 “你你怎么能做这个你放开我罢!” “我是你丈夫,怎么做不得!” 秦慕阳淡淡的语气,却成功的让杨锦心停了下来,她窘迫地捏紧了手指,看着他将那只米白色的皮鞋穿在她脚上,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只肃声说道。 “四少的手,是用来保家卫国的,怎么可以做这些!” 杨锦心说完,秦慕阳也正好给她穿好一双,这让她趁机站起身来,秦慕阳也随之站起来,就像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只低头看着她脚上的鞋,说道:“你走走看,会不会磨脚。” 杨锦心见他无视自己的话,不由得有些气闷地道:“别看这鞋子不是舶来品,但是大叔的手艺却是这一带出了名的好,比那些洋人店的东西都要好。” “哦,是吗?”秦慕阳偏头看向了点老板。 听了两人的话,店老板这才知道,这位俊逸非凡的年轻人就是那个英名在外的秦少帅,心里更是又激动又害怕,见到秦慕阳看过来问自己,店老板只一味地冒着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没有发着抖,竟是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如果你做的鞋没有磨着太太的脚,以后,太太所有的鞋都由你来做。” 秦慕阳清冷的声音,让店老板更是激动得无以复加,想要说些恭维保证之类的话,却无论如何开不了口,只能一味地点着头,惊喜得几乎要掉下泪来,还是小伙计过来拉了他一把,两人就准备跪下来。却不料,秦慕阳有些不耐地朝他们皱眉摆了一下手,两人不敢再跪,就这么不上不下地弓着腰。 杨锦心看不得别人这样卑躬屈膝的样子,站起来扶了一把店老板,笑道:“大叔不必多礼,这两双鞋子我都要了,以后还要继续麻烦大叔了。” “好好谢谢四少,谢谢二姑娘哦,不谢谢太太谢谢太太!”老板看到杨锦心就正常得多,连连鞠躬道着谢。 杨锦心心里有着小小的不快,转身向秦慕阳道:“我们赶紧走吧,你把大叔吓坏了。” 秦慕阳自然已经看出了她的心情,留下赵志军在后面付钱,头也不回地追着杨锦心出了店门。杨锦心先他一步上了车,待秦慕阳上来,就见她紧靠在车门,一直看着窗外,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秦慕阳挨过去握住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心情很好地柔声问道。 “又怎么了?” “以后,你别跟我出来了。”杨锦心的语气闷闷的。 她的话让秦慕阳有些不解,于是就问道:“为什么?你不想让我陪着你?” 杨锦心停了一下,转身过来看着他,脸上很是严肃,这让秦慕阳不自觉地就皱了眉,她微微垂下了眼帘,深长的睫毛扇动着,想是在思考着什么,片刻又抬眼看向他,语气也很是郑重地说道。 “我知道,你从小就有优越的生活环境,成群的卫兵仆人,你可以理所应当地享受着周围人故意制造出来的便利。但是我不一样,我不想因为我要去一家店里买东西,店里其他的顾客就要被赶走,更加不想因为我,而让老板伙计战战兢兢的像是面对着一颗定时炸弹。” 杨锦心说到这里,深深喘了一口气,她低下头不再看他,继续说道:“我只想要过普通人一样的生活,一早去早市场买菜,跟小贩讨价还价。沿着街道走很长的路,饿了累了,就随便找一家路边摊坐下来,吃一碗面或是一碗凉粉,身边没有人跟着,不用担心会有人突然出现向我开枪。我可能会很穷,但是,我每天都会笑!” 她的声音越到后面,越是低了下去,说完之后,又再扭过头去,没有回头来看他,也再没有说上一句话。 秦慕阳也没有说话,只一手捏住她的手,另一只手状似无意的,一根一根地反复捋着她纤细白润的手指,没有人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汽车往督军府的方向驶去,夜色抹去了最后一缕残阳,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暮色像一张灰色的大网,悄悄地洒落下来,笼罩了整个大地。远处正冉冉升起一轮清亮的半月,银色的光芒落在那高高耸立的建筑物上,留下一地模糊的轮廊。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八十九章 时间走到四月,花园里几乎所有的花都开了,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本来花期在五月的蔷薇,居然在一夜春风之后,出乎意料的开出了花朵,粉白相间的花朵映在青翠的藤蔓间,爬满了整座游廊,这蔷薇的香味极浓,似乎整座督军府都被包围在一片花香之中。 杨锦心的工笔花鸟图早已完成了,佟少夫人在妇女会组织的拍卖募捐会,却抱歉地通知她要延期。这是由于难民事件没有得到妥善解决,金陵城继续笼罩在一片混乱之中,这段时间,各官家太太,几乎都不怎么出门,连最基本的应酬都没有。 秦慕阳已经称病很久,每天都待在府里,连前线的军情报告都由赵志军送来,等他做了批示,再有廖勇去传达。总统府里时不时地会来人探望,连带着楚玉都被拉来演了几出戏。尽管偶尔能从报纸上看到关于前线取胜的战斗报道,但金陵城内却没有了以往的祥和气氛,杨锦心不懂政治,但也隐隐明白,是因为总统府被围,而秦慕阳晦暗不明的保守状态,才引发了现在这一系列的不良后果。 督军府的早餐照例在七点的时候开始,杨锦心仍旧捧着碗喝粥,自从她流产后,每天总有喝不完的各种补品,早餐也是每天不重样的各种粥,这让她有些无语,但是却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秦夫人照例一边看着报纸,一边慢慢喝着牛乳,秦书瑶已经很久不跟家人同桌吃饭了,而秦慕阳这段时间以来都会准时出现在餐桌上。 “看一下这个。” 秦夫人的脸色变了变,将报纸推到秦慕阳面前,而秦慕阳慢条斯理地将手里的鸡蛋剥了壳,放到杨锦心面前的盘子里。 “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这种情形,在这些日子里每天都要上演好多遍,所有人都已经见怪不怪了,秦夫人还继续将报纸推了推,声音有些急切地道。 “你赶紧看一下这个!” 谁知秦慕阳仍是没有去拿那张报纸,而是舀了一调羹皱喂进嘴里,有些含糊地说道:“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民众呼吁总统下野么。”他淡淡的语气,就像在说起一件家常小事。 “你怎么知道?”秦夫人惊讶地问道。 杨锦心也吃惊地抬头看向秦慕阳,瞪大了眼睛,伸手就拿起了桌上的报纸。果然在头版头条上就是一幅巨大的照片,模糊的照片上,仍然能清楚的看到示威的人群中举着巨大的横幅,报纸上也用大篇幅的文字,呼吁政府必须尽早解决难民事件,更是言辞犀利地掀起了要求楚文甫下野的强烈呼声。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杨锦心也不解地看着秦慕阳问道。 秦慕阳缓缓放下调羹,屈起手肘撑在餐桌上,十指相交,看向秦夫人和杨锦心,脸上慢慢浮现出大大的笑脸,阳光炫目得模样。 “任他谁当总统,也挡不了我们吃饭睡觉是吧,你们就别操心了!近几天又不知道会有多少官太太要来家打牌了。” 杨锦心心中重重地一跳,皱着眉看向秦夫人,而后者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就恢复了一贯端庄的模样,也看向杨锦心慈声道:“那你这几日也就不要出门了,万一来了客人,我也好介绍你们认识。” “哦!”杨锦心仍是满腹疑虑,只得答应着。 大厅里一阵电话铃声传来,接着就听到秦慕阳那充满磁性的声音,带着几分调侃道:“说曹操曹操就到。” 果然,他那话音刚落,就见小丫鬟跑过来,一边向着三人行礼,一边对杨锦心说道:“佟少夫人的电话,找太太的。” 杨锦心正疑惑徐湘玉找自己干什么,就听秦慕阳带笑的声音说道:“赶紧去接吧,一准儿是好事的。” 杨锦心刚在电话里跟徐湘玉说了两句不痛不痒的话,就被门外传来的争吵声引走了心神,徐湘玉大概也觉察到了她已心不在焉的状态,连忙说了两句要紧的,就匆匆说了再见挂了电话。杨锦心刚挂上电话正准备往外去,就听见一声尖利的怒吼,接着楚玉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你算什么东西,我好歹也是秦家的少奶奶,我今天倒要看看,谁敢拦着我!” 话音刚落,人已经走了进来,只见她一身天青色旗袍,头发也只是简单地绾起,皮肤没有了往日的白皙,取而代之的是略微蜡黄的面色,带着明显的黑眼圈,眼袋浮肿,眼白布满了血色,乍一看上去,竟像老了好几岁。她也看到了杨锦心一脸的愕然,却只重重地哼了一声,甩开赵志军伸长的手,踩着高跟鞋就急匆匆地走进大厅来。 杨锦心心中一凛,立马想到了刚发生的事,就这一想着就迎着往上走了两步,楚玉快步而来,两人刚好打了个照面。 “少奶奶” 杨锦心话还没出口,就被楚玉侧身狠狠一撞,脚下不稳差点摔在地上,被后面跟上来的赵志军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杨锦心朝赵志军点点头,也急忙跟到餐厅里去。 “秦慕阳,你为什么要那样对我爹!” 刚走到餐厅门口,就听到楚玉愤怒的质问声,杨锦心正准备走进去,却被赵志军突然上前半挡住了她的路,她惊异地望向他,就见他轻轻朝她摇摇头,杨锦心已经迈出去的腿,不自觉地就收了回来。而餐厅里面,还继续传来楚玉的质问声。 “即使你再不喜欢我,他总还是你的岳父,你为什么帮着外人来对付他!” “我爹坐着这个位置,能给你提供多少便宜,你要的军饷,哪一次不是我爹千方百计给你筹的,就连你现在这个军事主席,也是我爹给你的!” 楚玉越说越气愤,说道最后,已经能明显听出她的粗喘声,那样尖利又凶狠的声音,她每吐出一个字,都让杨锦心随之一抖。 她说:“我爹说的对,你秦慕阳,就是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 杨锦心不知道,餐厅里的秦夫人和秦慕阳在此刻会有怎样的表情,她反正觉得自己的心一阵阵收紧,那种感觉就像当初她得知姐姐给她下了药,亲手将她送上不归路时的那种感觉。那是一种被亲人欺骗背叛的感觉,尽管,秦家人并不一定将楚玉当做亲人。但是,她一直相信人与人之间无论有着怎样的误会和怨恨,相处久了总会产生一种依恋的情感,更何况,秦楚两家是世交,他们从小就相识,楚玉曾那样的爱着秦慕阳,或许,现在的她仍然爱着! “我爹对你不薄,老帅去了,如果不是我爹给你撑腰,就凭你这个黄口小儿,怎么能安稳地做上现在这个位置!” 杨锦心顾不上赵志军递给自己的眼神,还是忍不住走到餐厅门口,就见秦慕阳根本就无视楚玉那因为愤怒而扭曲的面孔,仍旧不紧不慢地喝了杯中的牛乳,拿起餐巾擦擦嘴,这才慢慢站起身来。他没有穿军装,就那么一身寻常的云白色暗花锦缎对襟衫,没有上发胶的短发看上去有些蓬松而柔软的样子,他这一向一贯如此,整个人的气质温和了许多。 他慢慢朝楚玉走过来,深邃的眸子紧紧盯着她,那黑瞳里尽管没有了以往的冰冷,却依然压迫着楚玉一步一步地往后退。杨锦心清楚地看着楚玉慢慢地发起抖来,高跟鞋踩在餐厅没有铺地毯的大理石地面上,脚下一滑,身体剧烈摇晃了一下,反射性地伸手想要攀住秦慕阳,但是后者却一脸嫌弃地扬手打掉了她伸出来的手,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楚玉摔在地上。 秦慕阳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楚玉,眼中尽是轻蔑的神色,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冷得好似寒冬里刮过的风,打在心上生疼。 “我倒要看看,没有我这带着兵的黄口小儿,他楚文甫的位置坐不坐得住。” 说完,就跨步绕过了楚玉朝杨锦心走来,杨锦心看着他的脸上又带上了和煦的笑容,与刚刚那个仿佛修罗一般的他判若两人。他牵起她的手,温声问她:“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肚子饿不饿,我带你出去吃。” 杨锦心看着他的笑脸有些发愣,心里一片冰凉,被他握住的手隐隐有水渍渗出来,她瞥眼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楚玉,又抬眼看了一眼秦慕阳,眼帘垂下来,手也随着挣了挣,淡漠地道:“我不去了,等一下佟少奶奶要来做客。” “正好,我也等着见她一面,这个时候,恐怕她最想见的不是你,而是我了!” 秦慕阳五指张开,展开了杨锦心捏紧的手指,与她五指相扣,依然朝她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拉着她就往大厅里去。 秦夫人在楚玉来闹过之后脸色就有些不好了,从餐厅出来就回了房,杨锦心惦记着徐湘玉要来,捧着一本书坐在大厅里等她,而她以为只是说说而已的秦慕阳真就陪她在大厅里坐着,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书,杨锦心认不得上面的文字。 他挨得她及近,一手将她圈在怀里,让她倚在他的肩头,右腿盘起,左腿屈立在沙发上,那本书就被他放在膝盖上,一派闲适的模样。但这幅样子也不能见客,杨锦心抗议了两声,但最终无效,也只得由了他去。 “你这个是英文版的《人间喜剧》,书房里有原版的,怎么不看?”秦慕阳瞟了一眼杨锦心手里的书,问道。 杨锦心暗暗翻了白眼,面无表情地回答:“我看不懂法文。” “哦,不过你放心,就算你连华夏字都不认识,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杨锦心有些哭笑不得地仰头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脸,一时有些气闷,伸手翻了翻他的书,没好气地问:“你这个是什么书,全是蝌蚪文?” “呵呵”秦慕阳一阵轻笑,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这是俄文,不是什么蝌蚪文。” “这书叫什么名字?”杨锦心没想到他还看俄文书。 “《母亲》!” 秦慕阳无意的回答,却在杨锦心的心湖中掀起一片惊涛骇浪,连带着她的声音都微微有些颤抖了。 “是是高尔基的《母亲》吗?” “你连这也知道,真是让我惊讶!” 秦慕阳挑了挑眉,捧着她的脸,就在她额上印下一吻,然后又转头去看书,没有再逗她。但是杨锦心再看向他的侧脸时,心中早已不能平静了,如果这里的高尔基还是她所知道的那个高尔基的话,那么这本《母亲》就应该和她所知道的那本一样,他会在这个时候,看那么一本宣扬革命理念的书吗?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九十章 时值上午十点钟,一身暗紫色修身旗袍的徐湘玉果然来了督军府,看到穿着一身简单素色长衫的杨锦心娉婷站在门口迎接她,徐湘玉那张明丽的脸上,笑如春花般艳丽,拢着肉粉色织锦披肩,上前就拉住了杨锦心的手,已经比上次见面热情熟稔了许多。 “我们这么熟了,哪里还需要你亲自来迎我,我来就随着卫兵进来就是了。” “不碍的,左右我也没什么事?” 杨锦心一边与她说着话,一边引她往厅里去,“早餐之后夫人有些头疼,今天就不下来见你了,夫人让我向你转告她的歉意。” “哎哟,现在这一早一晚,天还凉的很,夫人头疼不严重吧,我能去看看她吗?”徐湘玉柳眉微皱,脸上显出关切焦急的神色,那感觉,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秦家人。 “不用了,军医官已经来看过了,夫人也说想要安静睡一觉,我们就不要去打扰她了。”杨锦心摇头说着,两人已经进了大厅来。 佣人已经奉上了茶,杨锦心招呼徐湘玉,“这个,是我用雨前龙井加上茉莉制的新茶,你尝尝看喜不喜欢这个味道。” 徐湘玉端起茶杯,闭着眼凑近,深深一嗅,笑着连连点头道:“喜欢,喜欢,这个茶也太香了,要不说你聪明呢,这龙井和茉莉这么常见的茶,被你这么将两种味道混在一起,哎哟,这个香啊,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杨锦心只是浅浅一笑,这种恭维话她向来是出口成章的。 “上次说的画,我已经画好了,今天就先拿给你吧,你坐一下,我去拿。”杨锦心说着就起身准备往楼上去。 回头却见还是那身打扮的秦慕阳慢慢走下来,浅笑着朝这边扬了扬手里的画轴,“佟少奶奶,锦心为了这幅画,可是差点连眼睛都熬坏了。” 徐湘玉见到秦慕阳,脸上惊喜乍现,连忙站起身来,“这这真是没想到今天居然能见到四少,真是失敬了!” 杨锦心回头看了一眼徐湘玉,就见她捏着锦帕的手,竟然在微微颤抖着,再加上她那一脸讨好欣喜的笑,这些,都让杨锦心脸上的笑僵硬起来。 秦慕阳的表情倒是很正常,不冷不热的样子,将画给了杨锦心后就闲适地在旁边坐下来,也不管旁边的两人,一人热情高涨,一人带着淡淡的疏离。 徐湘玉打开画轴就被这幅精致的工笔画惊呆了,自然更是连连称奇,杨锦心看着跟她一起来的小丫鬟悄无声息地退出去。 而徐湘玉更是每说两句话,就要跟旁边的秦慕阳扯上点关系,不会显得太热情而失礼,也不会显得冷落了他,让杨锦心的心中止不住浮出一丝冷笑。难怪从开始秦慕阳就说,比起自己,她更愿意见他。 “我上次去新开的百货公司,一见着这小玩意,就想到了太太,除了你,别人都戴不出那种意味。”徐湘玉一边说着,一边从手袋里拿出一只丝绒盒子来。 杨锦心微皱了眉,看她将盒子打开来,当她看到那只通身墨黑的手镯时,心里对她之前的好感已经所剩无几了,毕竟第一次见面时,陈夫人送了一串明珠,而徐湘玉却只是单纯的送了咖啡。 徐湘玉手上这只镯子,看上去,漆黑如墨,在光线的照耀下却泛着晶亮的光,还透着若隐若现的莹绿色,杨锦心知道,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墨玉了。在前世她就知道这是价值不菲的,更何况能让徐湘玉拿出手的,定不是凡品。 “这个不值几个钱,我就是觉得,只有太太这么漂亮的手才能戴得出来,一个小礼物,不成敬意,你可一定要收下!”徐湘玉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往杨锦心手上戴。 杨锦心有些吃惊,连连往后缩,“别别,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能收?” “见外了是不?我可真是拿你当朋友的,这也不过是寻常姐妹间互赠的小礼物罢了” 还未等徐湘玉的话说完,就突然从身后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从她手中抽走了手镯。杨锦心回头就见到秦慕阳,对着阳光粗略地扫了一眼手中的镯子。然后一边快速地往杨锦心手腕上套,一边说道:“戴着吧,别辜负了少奶奶的心意。” 说完,就执起杨锦心的手腕,只见那似墨般的玉镯戴在她白玉般的手腕上,衬得她的肌肤,更显得白瓷一般莹润细白。徐湘玉有一句话说得对,只要她这般白玉般的人儿,才能戴出这镯子的意味。 “真美!”秦慕阳微眯着眼,感叹一句,低头就在她的手背上印上一吻。 杨锦心大吃一惊,赶紧抽回了手,虽然现在是民国,但这社会仍旧没有那么开放,她红着脸嗔怒着看了一眼秦慕阳,眼神中的责怪带着几分羞涩。秦慕阳却是难得见到她这么娇羞的一面,只觉得竟比那春花还要娇艳几分,心中噌地燃起一簇火苗来。 一边的徐湘玉看到两人的样子,心里暗暗高兴,自己千挑万选出来的东西,总算入了秦慕阳的眼,只捂着嘴低低笑了两声,看到杨锦心满面红霞地看过来,连忙止住了笑声道:“太太也不必害羞了,要知道你和四少这么恩爱,不知要羡煞多少人了!这也不枉我看中的这只镯子了。” “要不说还是少奶奶有眼光,这挑玉和挑人一样,想着金陵城多少世家子弟,少奶奶又这般的才貌,却偏偏挑中了佟林,他娶了你做妻子,才真正是他的福气。”秦慕阳一边低头捋着杨锦心的手指,一边慢悠悠地说道。 这话却让徐湘玉面上一喜,欣喜地几乎笑出了声,灵动地眼睛转了转,又道:“四少这么说真是让我惭愧,四少还不是找着了锦心妹妹这般的玉人儿,不说这顶尖的相貌了,单看这一手的好画,就不知道超出那些名门千金多少去了。” 才这么一下,徐湘玉就已经自动地攀起了姐妹关系,杨锦心只觉得再听徐湘玉这么说下去,自己就要飘起来了,她从来没见过像她这般连续夸人还不带重样的,这次更是连楚玉都隐射到了。杨锦心已经找不到什么话来说了,只得红着脸,挂着浅淡的笑,柔柔地看着她。 就见徐湘玉又看着她,踌躇了一下说道:“我送你这礼物,原就是有求于妹妹的。” 杨锦心轻瞟了一眼秦慕阳,见他没有什么反应,于是问道:“我可能帮不到你什么?你说说看,但凡我能做到的就一定帮你做了。” “这件事非你不可了!”徐湘玉甩了甩帕子,笑眼弯弯的模样,接着说道,“其实,上次见着你给夫人画的画像,我一直就惦记着,就想着能不能请你也帮我画一副,我瞧着,竟是比那相片还好看呐。” 杨锦心暗暗舒了口气,只要她不是贿赂自己在秦慕阳面前说什么政治上的事,其他一切她都不觉得是问题。于是很爽快地就点了头,“这个简单,改天抽个时间,我替你画吧!” “别抽时间了。”徐湘玉麻利地站起身来,就准备来拉杨锦心,“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是好日子啊,我们就去花园里画吧,左右今天天气也好,花园的花儿都开了,多好看啊!” 杨锦心见她这么积极有了一丝愕然,却跟着被秦慕阳拉了起来,“也好,你就去帮佟少奶奶画一幅吧!” 一听秦慕阳也这么说了,杨锦心就觉得有了一丝奇怪,但却被徐湘玉喜滋滋地拉走了,这次画像徐湘玉选在了草坪里的秋千上,就在杨锦心刚才画了个轮廓,就有佣人来禀报,佟少爷来接佟少奶奶了。 杨锦心只得暂停下来,跟徐湘玉一起去大厅里迎佟林,佟林是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长得高大俊秀,文质彬彬的样子,跟徐湘玉站在一起,很有金童玉女的味道。这佟林跟杨锦心见了礼,就有些顾左右而言他了,待了不到半刻中,就开始提起秦慕阳,丝毫不说要接徐湘玉回家的话。 “咦,佟大哥可是稀客。”秦慕阳充满磁性的声音突然插进来,三人纷纷忘去,就见他站在楼梯上,脸上隐隐带着笑意。 这边的佟林连忙站起来,“我也好久不见四少了。” “上次你的酒会,我也没抽出时间来,难得今天碰上了,我们聊聊吧!” 听了秦慕阳这话,佟林连连点头,欣喜地就往楼上去,走了几步,才记得回头来跟杨锦心打了招呼,又迫不及待地追随秦慕阳而去。 那边佟林去了秦慕阳的书房,这边徐湘玉就又拉着杨锦心去画像,杨锦心隐隐有些明白了,徐湘玉带着手镯来找自己,目的就是来探探秦慕阳的行踪,见到秦慕阳就指使小丫鬟通知佟林去了,秦慕阳也不过顺水推舟,利用自己画像的时间拖住了徐湘玉,让佟林正大光明地进了督军府的大门。 一想到这些,杨锦心就觉得,不过就是要见个人而已,也值得他们这般算计来算计去,同时她也懂了,徐湘玉在近期积极地跟自己来往,目的也不过是想要替自己的公公来铺路。就目前的南方政府来说,如果楚文甫真的下台的话,最有资格登上总统之位的,恐怕就数现在身为总理大臣的佟振华了,而秦慕阳这个手握军权的军事主席的意见,就至关重要了。 杨锦心突然就明白秦慕阳一定要跟楚玉结婚的原因了,秦慕阳要靠楚文甫登上最高军事长官的位置,依赖他给秦家军拨饷,而楚文甫要靠秦慕阳手里的军权,更稳的坐在总统的位置上。而秦慕阳又突然高调地娶了自己,又没有通过楚文甫私自跟顾之礼结了盟,再有了那一次没有任何事后说明的原督军府混战。所有的人其实已经看出了秦楚两家名存实亡的姻亲关系,那么这一次,秦慕阳的态度就更是重中之重了。 接下来的画像,杨锦心已经没什么心思了,她本来手就很快,这次更是几乎不过十来分钟就画好了,也没作任何修改,就直接给了徐湘玉。而徐湘玉那般精明的人,自然看着了端倪,连忙礼貌地告辞离开,而说好来接她的佟林,却一只待在秦慕阳的书房里,一直待到了天黑。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九十一章 秦慕阳从书房出来时,已经到了晚上九点,一直守在门外的廖勇连忙上前道:“夫人已经让人来问了几次了,说您没吃晚饭,已经给您备好了宵夜,让完事去填两口。”而秦慕阳却只问道:“太太吃了没?” 廖勇已经很习惯他事事先问道杨锦心了,于是回答:“跟夫人用过一点,但是听说就喝了半碗酸笋汤。夫人已经让人给太太做了杏仁酪,让你们一起下去用一点。” “嗯,我去看看她。”秦慕阳说着就往主卧室去,敲了房门却没动静,他轻轻推开了门,房间里的大灯已经关掉了,只余下一盏床头灯还亮着。 房间里的地毯隐去了他的脚步声,杨锦心侧身躺在大床上,被子滑落至腰间,手里还有一本打开的书,也摇摇欲坠的模样,已是睡着了。秦慕阳走近来,轻轻抽出了书,又往上提了提被子,顺势在床边坐下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舍不得移开眼。 杨锦心却在这个时候突然长睫就颤动了数下,迷蒙地睁开了眼,床头的粉色蕾丝灯罩和着橘黄色的灯光,发出略显暧昧的粉黄色,照在她初醒的眸子上,更显得水汽盎然。她无意识地揉了揉眼睛,白皙的脸颊被灯光照得嫣红一片,她还带着初醒的懵懂,那神色更是纯净得让他心底一颤。 “几点了?” 杨锦心初醒的嗓音带着轻柔的嘶哑,见他始终情意绵绵地看着自己,她看向他的眸子里染上了羞涩,眼睛里折射出粉黄灯光的光线,朦朦胧胧一片,几乎就在那一瞬间融化了他的理智。 秦慕阳急促地喘了一口气,那深黑的眼睛里发出了杨锦心无比熟悉的,望向他的眼神里就多了一抹不安,恰似小鹿一般的跳动,带着丝丝恐惧和倔强,让人忍不住想要得到更多。她轻咬了下唇,那不点而朱的粉唇上,更是流转着细腻莹亮得光泽,泛着着淡淡的珠光粉色。看得秦慕阳心中一荡,他微眯了眯眼,忽然就很想尝尝,那诱人的唇色是如何的美好滋味。 这样一想,心中更是火辣辣一片,于是,秦慕阳俯身吻上了她的唇。 杨锦心一呆,只觉得秦慕阳的呼吸蹭过自己的脸颊,痒痒的c麻麻的他今日的吻却不同于以往的霸道肆虐,反而让她感觉到他的唇瓣似乎带着一丝颤抖。杨锦心有了一瞬间的恍惚,她的手无意识地抵在他的胸膛,却被一双大手握住,然后抬高来,整个人就被压进了枕衾间。 他的唇渐渐又恢复了强势,轻易就撑开了她的唇,灵动的舌细密地扫过她的口腔,让杨锦心不自觉地就轻吟出声。 “嗯” 浅浅一声,彻底摧毁了秦慕阳的理智,他的手急切地探上了她的美好,她简单轻薄的睡衣轻易就被褪去,一触到柔软细腻的肌肤,秦慕阳忍不住发出一声喘息。 就在杨锦心感觉自己胸腔里的空气快要消失殆尽地时候,秦慕阳终于放开了她,他撑起一只手肘,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变得酡红的脸,发出阵阵粗喘。杨锦心心里一慌,不由得睁大了眼睛,眼波中激荡地闪耀出几分迷离的神情盯着他。 秦慕阳眼中的火焰被彻底点燃了,瞬间充满了狂乱,他一把扯开了自己的衣衫,随即压了上去,沙哑而低沉的嗓音响在耳边:“锦心,你这样看着我,我会受不了的。”说完又一把扯开了她身上的睡裙,那纯白的丝绸破碎着滑落到地上。 杨锦心忍不住颤抖了一下,那眼角的液体还来不及滑落,就被颈间传来的酥麻感扰乱了心智,身体里从内而外涌起一股熟悉的情潮,那感觉让她几乎悲泣出声,却又无法拒绝 翌日醒来天气晴好,身旁的位置已经冰凉,杨锦心用力闭了闭眼,脑袋还有些昏沉,昨晚到了最后,她大概是晕过去了,之后就没有了记忆,不过现在,身上穿着一件粉色睡衣,觉得身体还算清爽。 天已大亮,阳台上的窗帘半开着,从床上望出去,还能见到花园里那高大的杏花树,花枝正随风轻拜,有粉白的花瓣飘飘扬扬地落下来。杨锦心的心里并没有因为这美景而畅快一些,相反她的心里一直苦苦涩涩的。房间落地钟的报时布谷鸟就在这时跳出来,已经早上八点了,杨锦心吃了一惊,她已经很久没有在早上睡到这个时候了。她连忙撑起手肘想要下床来,这一用力,才发现自己全身都传来一阵酸疼。 “啊”她不由得一阵轻呼,又稳了一下,这才掀开被子坐起来。赤脚踩在地毯上,双腿也是灌铅一样的沉重,还传来阵阵酸疼 还伴着阵阵的酸疼,杨锦心叹了口气,弯腰轻锤着双腿,这样能减轻一些腿部的不适。 秦慕阳推门进来的时候,就见到她正弯腰锤着腿,长发从侧面倾斜下来,他手里还端着牛乳,见到她这个样子,赶紧大步就走了过来。 “不舒服吗?我来!”秦慕阳说着,就将牛乳放在床头柜上就地蹲下来,杨锦心心里还有一丝别扭,撇过脸,不看他,任由他温热的大手轻轻捏着她自己的腿。他的手上用着力,一边按着,一边抬头问她:“怎么样,重不重?” 杨锦心看到了他眼中的那抹不容忽视的真诚,心里却依旧闷闷的,只轻轻点着头。秦慕阳见她的样子,心里又是欢喜又是叹息,她昨晚并没有拒绝他,但是,今早明显地也没有真正地敞开心扉,但是,对于秦慕阳来说,他却已经觉得自己又靠近了一大步,这么一想着,手就更加轻柔起来。 “昨晚太粗暴了,我答应你,以后我尽量温柔点。”他一边按着,一边缓缓说道,却丝毫没有注意到杨锦心已经羞红的脸。 “我已经好了!”杨锦心别扭地移动了一下位置,将双腿从他手中撤离出来,随即站起来,忙不迭地就往浴室里去。 秦慕阳看着她落荒而逃的样子,嘴角咧出了大大的笑容。杨锦心磨磨蹭蹭地洗着澡,从镜子里看到满身红痕的自己,她不敢再去揉搓,擦干了水穿上睡衣就出了浴室。她没想到秦慕阳还在房间里,瞪大了眼睛愣在了原地。 秦慕阳已经换好了一身雪白的衬衣,他正对着梳妆台理着领结,听见响动,就转身过来。自古以来,刚出浴的美人就更加娇艳夺目,杨锦心也不例外,她的皮肤经过热水的蒸腾,更显得娇嫩无比,吹弹可破,那浓密的羽睫上都似乎挂着一层水珠,更让那双翦水黑瞳清澈明亮,头发也还带着水汽,见到他看过来,长睫颤动了一下,又随之低垂下来,沐浴过后的馨香,似有似无地在周围环绕。秦慕阳又觉得自己周身燃气了火焰,深黑的瞳孔眯了眯,硬生生地压下了内心不断上涌的。 他慢慢走近她,伸手理了一下她耳边的头发,温声道:“换身衣服,徐湘玉昨晚来送了帖子,今天去参加妇女会的拍卖会。” “昨晚?昨晚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杨锦心一连串的问话,可见她有多惊讶。 “昨晚确实晚了一些,所以就交给志军,让转交了。你慢慢收拾,没关系。” 杨锦心皱了皱眉,他们想一出是一出的决定,她向来只有遵从而已,只暗暗鼓了鼓脸颊,稍稍发泄了一下心中的不满,绕过秦慕阳转身又往衣帽间去。却不料,秦慕阳又叫住了她。 “我让人送了衣服过来,你去试试合不合身。” 杨锦心惊讶地望向他,自己不过就去洗了个澡,他不仅换了衣服,还连她的衣服也已经准备好了。才这么想着,秦慕阳已经抱了一只大盒子递给她。 “去试试,如果不合适,就只能找件旧的穿了。”他轻笑着,还带着几分戏谑。 不多会儿,杨锦心就从衣帽间里出来了,这是一条西式连衣裙,透明轻纱长袖,纤细的藕臂微露,浅绿的长裙及踝,领口镶着纯白蕾丝,隐隐露出形状美好的锁骨,优美的颈子一览无遗,腰间纯白纱质的腰带在背后系成蝴蝶结,勾勒出细细的腰肢,周身散发出迷人的风韵。 这条裙子,是他刚从徐州回来时就一眼瞧中的,那时他就一直想象着杨锦心穿上之后的摸样,后来又发生了一系列的事,这条裙子就一直放在他的书房里,直到今天,他才鼓起勇气将它拿出来,这条裙子果然是陪得上她的。 “怎么样?不好看吗?”杨锦心见他有些发愣的表情,扯了扯裙摆问道。 秦慕阳这才回过神来,连连点头道:“很好看!” “是吗?”杨锦心有些疑惑,自己走到了梳妆台前,刚一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就“啊!”的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怎么了?真的很好看!”秦慕阳不解她的反应。 杨锦心紧紧捂住脖子,面色通红,咬着唇眼睛瞪得大大的,透亮的黑瞳里带着娇嗔和责怪的神色。 “秦慕阳,你你你就是故意的!” 说着,又赶紧冲进了试衣间,片刻过后又换了一身浅紫色的旗袍出来,那紫色淡得近乎于蓝色,上面仍是用纯白的丝线绣着朵朵白梅,花瓣中间点缀着嫩黄的花蕊。穿在她身上分外清新。这一次,杨锦心直接就奔到了梳妆台前,伸长了脖子左看看右看看,见到那些红痕依然会从立领里隐隐跑出来,又忍不住回头剜了一眼秦慕阳,没办法,只得坐下来,拿起她基本不用的细粉开始一点点地往脖子上涂。 秦慕阳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昨晚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才懂了她刚刚的反应为何那么激烈了。 待到杨锦心和秦慕阳来到金陵饭店时,到底还是迟了,汽车早已排出了一条长龙,也许早知道了秦慕阳要来,饭店周围五十米开外都已经森严的警备,隐约里有威吓也有炫示的意味在。 汽车停下来,廖勇下车打开了后座的车门,一身黑色燕尾服的秦慕阳跨步而出,一旁的卫兵队伍,立即全体行了笔直的军礼。秦慕阳又弯腰牵了杨锦心出来,这边的徐湘玉早已经迎了出来,标致的凤眼照例带着明艳的笑,一身湖蓝修身旗袍,艳光四射。 “欢迎欢迎,没想到我这小打小闹的拍卖会,还惊动了日理万机的四少,真是受宠若惊啊!” 秦慕阳也浅浅一笑道:“听锦心说今天的拍卖会是为前线的军士筹集药品,她为此还专门画了一幅画,可是着实辛苦了几日,难得我今日有空,就来给她捧捧场,少奶奶不必客气。” “是啊,是啊,太太宅心仁厚,一听是为了前线的军士,马上就答应为我们妇女会捐出一幅丹青,真不愧是我们少帅的贤内助呢!来来来,里面请!” 徐湘玉尖细的声音爽朗流畅,这字里行间的信息就这么传了出去,周围一众的人都纷纷打定了主意。杨锦心一向不太喜欢这种场合, 今日金陵饭店的宴会厅聚集了不少的高官名流,看样子这不过一夜的时间,佟家就将秦慕阳要亲临拍卖会的消息传达了出去,时不时有人围上来跟秦慕阳打招呼,而秦慕阳又恢复了他一贯的清冷,只唯一不同的,就是他始终紧紧牵着杨锦心的手。 待到他们一进场,拍卖会就差不多开始了,秦慕阳牵着杨锦心坐到了最前方的两个专属位置上,单独设立在前排,冷冷地排除在人群外。 这种政治意味颇浓的拍卖会,尽管打着前线的幌子,但是也免不了杨锦心的心不在焉,她一直微微低着头,微皱着眉,没什么表情的样子。秦慕阳早已发觉了她的不耐,一直轻轻向她这边偏着,一时捋捋她的头发,一时捋捋她的手指,这会儿更是靠近来,低低跟她说着话。 “我也不耐烦应酬这些,再忍忍,我们好歹也要待到你的画拍出去为止,你也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东西,我们买来玩玩。” 听秦慕阳这么说着,杨锦心才开始看向前面的拍卖台。现在正在拍卖的是一把小巧的勃朗宁手枪,通身银色,那枪托上还镶着绿宝石,精致的样式引起了台下太太小姐们的议论纷纷。那拍卖官说完一大堆赞扬之词之后就报了两千块的底价,杨锦心听着身后的议论声,看样子着把枪被不少人盯上了。 杨锦心正等着听下面的喊价,后面就突然没有了声响,然后,就听到身边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我出三千块!"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九十二章 秦慕阳喊了价,自然没人跟他抢,那只手枪就以三千块的价格被秦慕阳拍了下来,看得杨锦心心里说不出的滋味,那枪托上的一颗宝石也不止三千块了,就这么被他得到了,裸的强权主义! 而杨锦心的那幅工笔花鸟图,却被作为压轴放到了最后来拍卖,而早已有了心理准备的杨锦心,却还是被它最后以高达两万块的成交价拍走而震惊了。 经过了这么一场水分十足的小型拍卖会,杨锦心的才女名声,在金陵城的上流圈子里流传开来,当她在第二天的报纸头条上看到这一消息的时候,连苦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个四月注定是不平静的,随着北方战事频发,到了后面,不止首府金陵,南方很多与北方交界的地方都不断涌入大量的难民。人一多就容易出现所谓的暴民,而南方政府的不作为,就加剧了总统下野的呼声。 而与总统府有些姻亲关系的秦慕阳却一直各种推托,不作任何表态,任由这一事件发酵,为此还增加了楚玉进入前院的频率。但是,秦慕阳就一直这么看着外面吵得天翻地覆,他却依然不急不躁,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时间就在一片混乱中悄然溜走,转眼就进入了夏季,花园里的花木生长得越发繁茂起来,三角梅已经开出了艳丽的紫红色花朵,连几株紫玉兰树上也开出了硕大的花朵,花园里芳草萋萋,绿树成荫。杨锦心总能看见管家秦良带着园丁,在花园里修修剪剪,将花园打理得清幽雅致。 杨锦心已经可以单独带着司机去金陵大学学画了,在那场拍卖会之后,她在最初去见周学仁的时候,总是免不了有些愧疚和别扭,也害怕周学仁问起什么。但是,只一心扑在创作上的周学仁却并没有其他什么表示,连一点点惊讶和询问都没有过,当初怎么对她,现在还怎么对她,这倒让杨锦心安心不少。 反而是周学仁,仍然时不时转交华灵声写给她的信,他依然没有告诉她具体的所在地,但从他的信里时不时冒出两句日军的残暴统治来看,他应该一直待在北方的某个地方,而且,这个地方大概还处在日占区。 这让杨锦心不禁对周学仁的身份感到怀疑,如果华灵声的信真是从日占区发出来的话,那么这个渠道就值得深究了,更何况,华灵声根本也没有多大的必要,一直冒险跟自己这个并没有多大交情的人联系,除非他们看中的,也是她此刻的身份。 夏天的雨总是说来就来,早先还阳光灿烂的天空,转眼间已乌云密布,杨锦心站在画室一楼的屋檐下,望着倾盆而下的大雨有些无奈,之前与白子琪约好在咖啡厅见面,就因为这场雨非要迟到不可了。 这还是她在春天那件事之后,第一次与白子琪联系上,今天也是她们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面,那之后,白子琪就被白子骏禁足了,她到现在都还清晰地记得,昨晚从电话里听到白子琪声音之后,那一刻的感觉。眼眶酸涩的厉害,心脏快要被潮水淹没的那种窒息感,她只要一想起来,就会再重复一遍那种感觉,说不上痛苦,却能让她的心脏,几乎在那一瞬间就停止跳动。 “太太,您赶时间,还是让我去车里取伞吧。”站在她身后的司机老王,这略沉的声音将杨锦心从沉思里拉出来。 她抬头看了看水雾弥漫的雨幕,摇头道:“不用了,反正也迟到了,这么大的雨就再等等吧!” 听她这么说,老王便不再说话了,这段时间,他一直跟在杨锦心身边,早已经熟悉她看似冷漠,实则却对人温和体贴的个性。她常常不经意的一句话,一个小动作,也能让他感到身为下人一直感受不到的那种尊重。 在人后,她几乎从不需要他给她拉车门,遇到车辆偶尔的颠簸,她也从来不会抱怨一声。四少规定的时间,也从来不会拖延让他难做。更甚至,不知从何而知他的女儿生病住院,还另外给了他一笔小钱,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这些点滴小事,都让他从内心开始尊重她,他记得妻子得知这一切之后,只感叹了一句,这种女子,也只有四少才配得上。这句话,让他惊讶了好一阵。 远处似乎有人向这边走来,雾蒙蒙的雨帘,阻碍了杨锦心的视线,她眯了眯眼,眼见着那人望这边而来,越来越近,却是一身戎装的秦慕阳,身后依然跟着廖勇和赵志军,他今天没让人打伞。 杨锦心惊讶地挑高了柳眉,看着秦慕阳举着伞走近来,“你怎么来了?”杨锦心问道,他肩膀上铁灰的颜色深了一些,袖口和衣摆也明显带着水汽。才说了这一句,就见一滴水珠滴落在肩头,杨锦心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出去弹了弹,这反射性的动作格外亲昵。 秦慕阳发自内心的一笑,军帽檐下那双深黑的眸子熠熠生辉,“你不是要去见白子琪吗?我正好顺路,送你去!” 他这一笑,让杨锦心有了一丝局促,不自然地收拢了手指,手臂就从他肩上滑下来,却被秦慕阳抓个正着。她的手冰冰凉凉的柔若无骨,秦慕阳皱眉包裹在手心里搓了搓,长臂一身将她整个人都圈进了怀里。 “走吧!” 杨锦心就这么随着他站在了他的伞下,走进了雨幕中。地上积了一些水,刚走了两步,杨锦心脚上白色的镂空花皮鞋就渗进了水,不舒服的感觉让她立即停了下来。 “怎么了?”秦慕阳低头问道。 杨锦心低头看了一下脚,又抬头无谓的看着他道:“没什么,走吧!” 秦慕阳又低头看了看她的脚,立即将执伞的手臂一伸,手中的伞就被身后的廖勇接了过去,杨锦心的“不”字还没说出口,身体一轻,就被打横抱起来。天空还下着大雨,她这么被他抱着,就难免淋到了雨,廖勇和赵志军两人三把伞特别别扭地一齐罩过来。 “放我下来吧,下这么大的雨,这多不方便。”看着廖勇和赵志军的衣服被淋湿,就连秦慕阳的身上都不免溅到水,杨锦心隐隐红了耳根。 “没多远,我走快点。”秦慕阳一边说着,一边就加快了脚步。 学校门口还有三名卫兵站在雨中,见到几人出来,立刻立正行了恭敬的军礼,司机老王快走两步拉开了车,杨锦心这才被放下来,准备往车上去。路旁的人力车夫见到他们出来,神色鬼祟地往旁边靠去,另一个车夫也跟着往这边来,两人的距离就这么靠近了。秦慕阳的心中猛地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还来不及细想就朝杨锦心扑过去,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声响起。 杨锦心只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气袭来,一阵眩晕,整个人已经跌倒在汽车后座上,然后就感觉到温热的带着腥气的液体,一滴一滴地滴落在脸颊上。 “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秦慕阳撑在她上方压抑地低吼着,双手紧紧抓着她的肩,那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了她的骨头。 杨锦心惊慌失措地看着他鲜血淋漓的脸,他脸上满满的都是她从未见过的恐惧,那深邃的黑瞳里争先恐后地涌出液体,沿着他伤口的鲜血滴落到她身上,片刻就浸湿了她的衣服。她的身体也在泛着疼痛,但远不及眼前的这一瞬间带给她的冲击巨大,她如水的黑眸泛着莹光,几乎失去了焦距地望着秦慕阳。 “没有,这这是你的血!” “那就好” 秦慕阳睁大了眼睛,唇角勾起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努力地撑高了身体,仔细地检视了一边杨锦心的身体,确实她无恙之后,终于支持不住,倒在了她的颈侧。杨锦心还处在震惊和惊吓之中,不由自主地就伸出了手臂,紧紧抱住了他的身体,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秦慕阳鲜血的温度。 “来人啊” 杨锦心仅仅喊了一声,一阵眩晕袭来,她努力地再张了张嘴,却再没听见自己的声音,然后眼前就逐渐黑下来,意识模糊的她见到了人影晃动,有惊呼声传来,她却听不请他们在说什么,只一味收紧了手臂,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有人不停地在她耳边喊着:“太太太太” 人来了,真好! 杨锦心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一个身影总是形影不离地围绕着她,她的意识浑浊,那人的身影却逐渐清晰起来,高大挺拔,丰神俊朗。她看着他,“冬来”二字在唇边滚了滚又咽下。 “秦慕阳”杨锦心发出模糊的声音,那人影越来越近,她看到了满身是血的他! “秦慕阳!” 一声惊呼,杨锦心猛地从梦中醒来,周围是她熟悉的锦缎枕头,屋子里没有开灯,一片黑暗,她却重重的舒了口气,心脏彻底落进了胸腔里。窗外似乎还在下着雨,她这么躺在这里,就能听见雨滴打在树叶上的沙沙声,有凉风送进来阵阵花香,那是她熟悉的紫玉兰香,一切宁静而美好。然而,在这花香之中却隐隐有挥之不去的血腥味传来,还有逐渐清晰的,杂乱而匆忙的脚步声 “秦慕阳!”杨锦心喃喃一句,立刻翻身下床,房间里很暗但来不及开灯,她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这让她快速地穿过了屏风,猛地拉开了门。走廊上明亮的灯光让她的眼睛随之一眯,又才恍惚地睁开了眼,走廊那头,众人都焦急徘徊在那门口。 杨锦心内心重重一跳,飞快地朝那冲过去,赵志军最先看到她,短暂地一愣,才开口道:“太太,您醒了” “他他怎么样了?” 赵志军注视着杨锦心,她赤着脚,双手还紧紧攥着裙摆,灯光下她的眼里满满的惶恐和紧张,这样的神色,令赵志军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四少他还在昏迷,军医官正在里面抢救!”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九十三章 正说着,军医官打开门走了出来。 “怎么样”走廊上的人哗啦啦一拥而上,异口同声地问道。 军医官先看着一双泪眼的秦夫人道:“夫人放心,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 他的话头一顿,廖勇也就没顾上秦夫人在场,急切地低斥道:“捡重点的说!” “那子弹擦着额骨过去,正好卡在骨头里”军医官又看了一眼等着他的众人,声音低下去,“那个取不出来” “啊”是秦书瑶发出的一声惊呼,所有人都随之一震,冷汗蹭蹭而下。 杨锦心更是摇晃着连退了数步,空荡的走廊上没有支撑,终是坚持不住,“啪”的一声跌在地上。 她只觉得心跳如鼓点,嘴唇大张着,急促的呼吸着氧气,像濒临灭绝的鱼。 其他人的状态也没有比她好多少,就这么沉默着片刻,就见秦夫人紧攥着秦书瑶的手,微微挺直了背脊,那混合着哭音的轻柔声音,哆嗦着问。 “那会怎么样?” 军医官想了想,回答道:“其实,因为只是小小的弹头,而且也并没有压迫到周围的神经,所以那子弹其实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只是,那毕竟是在头骨里,长久下去,子弹会生锈,说不定头骨也会慢慢撑开也不一定,这样下去,就极易引发后遗症。所以我的建议是,等到四少的身体恢复了,还是尽早去国外做开颅手术取出来为好。” 赵志军又连忙继续问道:“也就是说,四少现在是没有危险的,那颗子弹,也不会对他的生活,产生什么不良的影响是吗?” “依目前的情况来看,理论上是这样的。”军医官说话特别的谨慎。 赵志军却显然对他这样的说辞不满,眉头一皱就要发火,却听秦夫人轻声打断了他的话。 “那就好那就好” 又有护士推着药品车从房间里出来,秦书瑶就赶忙问了一句,“我们可以进去看看他吗?” “哦,现在可以了!” 军医官的话音刚落,一行人就忙不迭地涌进了房间。 杨锦心将这一切都听进了心里,他扑倒了她,他被子弹打中了,他被子弹卡进了头骨,那颗子弹极有可能要了他的命这一样一样,不停在她脑海交织着。他在中弹后,却依然只紧张她的安危,他流着血,却依然只顾确认她没有受伤,她看着他血流满面,她看着他朝她倒下来,她曾听到了他血流的声音 这一切都让她那么猝不及防 有人朝她走过来蹲下,杨锦心猛然抬起头来,见到了廖勇那张焦虑却沉静的脸,他皱着眉头,双眼血红的看着她,琥珀色的眸子夹杂着怨恨。这神色,让杨锦心不自觉缩了一下。 “对不起对不起” 杨锦心喃喃念着,身体软软地用不上劲,撑地的手臂筛糠一般颤抖着,只一味的重复着三个字,口不成章。 那明晃晃的灯光照在她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只有那掩饰不住的恐慌,和焦虑担忧的情绪。 “太太进去看看四少吧” 杨锦心这才回过神来,噌地一下站起来,就往房里冲,她的脚步凌乱,还没到门口就被自己绊了一下,身体就要往前倒去。廖勇的手还没地伸出去,就见她已急急扶住了墙壁,还来不及稳一下,就又冲进了房间。 房间里,还有护士在忙碌着,还有些挥之不去的,浓重的血腥味,房里的众人听见了响动,都纷纷朝她看过来。 杨锦心看到秦慕阳的那一刻怔住了,仿佛被狠狠刺中了一般。秦慕阳躺在那里,头上裹着着厚厚的纱布,却依然有血迹从里面渗出来,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脸上一片死白,只有胸口轻微的起伏,显示着他的生命体征。 眼眶火烧火燎地疼痛着,却没有液体流下来,这一幕是她曾多次想象过的场景,她曾无数次想过。 如果他不在了 杨锦心哆哆嗦嗦地走近,她清楚地看到了秦夫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那是一种冷淡的忧伤。杨锦心走近来,无声地流着泪的秦书瑶,扶了她一把,可仍然没能阻止她跌坐在床前。 她看着他,沉沉地睡着,无声无息的模样,深长的睫毛随着呼吸一颤一颤的,剑眉时不时轻皱,像是正在忍受着痛苦。 突然,他的手猛然一探,猛地抓住了杨锦心撑在床沿的手,似乎有了感应一般,紧紧握住,那紧皱的眉峰也一点点展开,唇角似乎隐隐浮出了一丝笑意。 “锦心” 秦慕阳无意识地轻喃一声。 杨锦心的呼吸停了一下,静静坐在那里,她不能动,也不敢动,只低头坐在地上,那个高度,正好跟床上的秦慕阳平衡,就那么低着头,也能看到他包着纱布的手。 心里是无法形容的酸涩,眼睛钝钝地痛着,她的左手手被他无意识地攥紧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用力。 “孩子你还不明白他对你的心吗?” 秦夫人轻轻的一句话,重重砸在杨锦心的心上,让她心里蓦然泛起一缕疼痛,是那种痒痒的疼痛,并不致命,却也让她无法忽视。 她轻轻回握着他的手,右手也一并向上小心地完全捧住了那只强硬的大手,她偏头伏在床沿上,定定看着秦慕阳。 “秦慕阳,我又欠着你了” 接下来的几日,秦慕阳一直处在半昏迷的状态,杨锦心也就全权担起了照顾他的责任,等到秦慕阳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最炎热的三伏天。 “这个青鱼汤,据说是对伤口有好处,你再喝一口。” 杨锦心端着白瓷小碗,舀了一调羹喂到秦慕阳嘴边,秦慕阳靠在床头,嘴边噙着笑,眼里带着宠溺的光。 “每天这么喝,你看我都长胖了。” 杨锦心皱眉看着他,有些无语,自从他清醒之后,就总是冒出这一类的话出来,人也温和了,身上再没有了冷气。按理说,少了暴戾这算好事,但是,杨锦心总是担心是不是那颗子弹影响了哪根神经,让他突然心性大变,会不会突然有一天,又狂性大发。 这么一想着,眉头就皱得更紧,手也无力的垂下来。 “怎么了?我汤还没喝完呢!” 秦慕阳偏头看着她,黑亮的眼睛发出孩童一般的光,让杨锦心看得心里一阵狂跳,连忙放下碗就捧住了他的头,着急地问道。 “你有没有头痛,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秦慕阳看着她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他喜欢看着她为了自己着急的样子,而杨锦心已经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你到底哪里不舒服了?” “我没有不舒服,相反,我是舒服得很。”秦慕阳轻轻拉下她的手,垂下眼,将她的手紧紧包裹在自己手里,声音是从来没有过的轻柔温和。 “锦心,看到你为我着急的样子,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杨锦心心里一跳,有些局促地抽了抽手,眨了眨眼,将话题转开。 “真的没事就好,你好不容易才清醒过来,廖副官这几天收到的文件,都快堆满桌子了。” 秦慕阳看着她的脸,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我现在可算是知道,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含义了。” 杨锦心俏脸一红,轻嗔道:“乱说什么呢!” 这简单的表情却也让秦慕阳看迷了眼,伸手就捧住了她的脸,心中激荡得不行。 房门一响,廖勇从外面推门进来,惊扰了杨锦心,她猛地往后一缩,将秦慕阳推开来。 廖勇已经看到了这一幕,又见秦慕阳瞬间黑下来的脸,一阵气恼,只得硬着头皮向秦慕阳行了个笔直的军礼,说道。 “少帅,人找到了!” 杨锦心知道这是有事要谈了,连忙起身道:“我先出去了,有事再叫我。” 秦慕阳朝她点了头,就看着她往门外去,杨锦心往外面走,外面走廊上等候的军部高官,也得令鱼贯而入。杨锦心走到门口,停了一下,又转身看向秦慕阳,让在她身后准备关门的廖勇,也愣了一下,就听杨锦心清润的声音很郑重的说道。 “四少还没康复,会议时间不得超过半小时,请各位抓紧时间。” 一直到杨锦心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走廊那头,就又听到秦慕阳那故意拔高的声音。 “听到没有,少夫人已经规定了时间,快点快点,谁也不能违抗!” 他的声音洪亮,这精神完全不像是重伤刚醒的人,杨锦心就红着耳根下了楼。秦夫人这段时间总是亲自在厨房待着,研究各种滋补的汤药,现在也不例外,杨锦心也总想着去厨房帮帮忙,这刚到大厅,就见着小丫鬟菊香在厅里转来转去,看到她立马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什么事吗?”杨锦心看到她的样子,微皱了眉头问道。 “回太太那个”菊香福了福身,踌躇着说了一句,“那个少奶奶在花园等您” 杨锦心从游廊穿过去,远远就见到背向而坐在凉亭里的楚玉,她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又泛起一阵罪恶感,杨锦心在蔷薇花架下站了站,十指绞紧,往那凉亭而去。 凉亭的石桌上,放着两杯清香四溢的花茶,旁边还摆着一碟冰镇过的西瓜,给这浓浓暑气增添了几分凉意。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九十四章 楚玉就坐在凉亭里的石凳上,只穿着一件绿色薄纱旗袍,她似乎更瘦了一些,头发也随意绾在脑后,没有精致的妆容,整个人干净清爽的模样。看向杨锦心的杏眸里,也见不到往日那凌厉的视线。 临近正午,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花园里花木丛生,投下一地斑驳的光影,遮挡了些许暑气。 杨锦心站在凉亭的台阶上,看她没有说话的意思,于是先开了口:“少奶奶” 花园里不知何时有了知了,不知疲倦地鸣叫着,除此之外,再没有了别的声音。杨锦心略顿了一下,话头在唇边滚了滚,问道。 “你想见他吗?” 楚玉伸出那只瘦骨嶙峋的右手,似有似无地轻抚着白瓷金边的茶杯,低垂下眼眸,慢慢道。 “我是来找你的。” 杨锦心听了这话,慢慢走进凉亭里来,看着楚玉脸上那略带着几分迷茫的神情,她轻皱了眉,咬咬唇,低声问道:“他怎么样了?” “还好,已经清醒过来了,精神也没什么大问题,已经可以开始看文件了。”杨锦心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石凳前,在楚玉对面坐下。 “我带你去见他吧!” 楚玉显然没想到杨锦心会这么说,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她,而杨锦心也只是平静无常地看着她,就见楚玉嘴边扯起一丝嘲讽的笑。 “没事就好,我才难得去见那张阴沉沉的脸。” 杨锦心分明听出了这话里的酸楚滋味,心里也随着揪了一下,就听楚玉继续说道:“你还有个姐姐是吧!” 杨锦心闻言,脸色变了变,一直放在石桌上的手指慢慢收拢,强压着心里起伏的情绪,回答道:“是!” “我很好奇。”楚玉端起茶杯,以胜利者的姿态,昵了杨锦心一眼,继续道,“据说,秦慕阳最初看上的是你姐姐,怎么后来反而是你勾搭上他,登堂入室的呢?” 看着杨锦心瞬间变得惨白的脸,楚玉露出一抹得意的笑,视线从她左手腕上那串碧绿的手珠上划过,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继续说道。 “抢了自己姐姐的男人,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你是怎么做到,对自己的姐姐不闻不问的呢?” 楚玉啧啧两声,无视杨锦心已经明显轻颤起来的身体,一字一句继续压上去。 “秦慕阳也真够狠心的,那毕竟也是跟过他一场的女人,那昔日红极一时的玫瑰园歌女,居然落到如今那副田地,真是可怜!” 杨锦心猛地抬起了眼睛,黑瞳里射出激烈的光线,咬唇问道:“你什么意思!” 楚玉挑高了眉,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口气却是明显的讥讽。 “哎呀,你不知道啊,那是你唯一的亲人了吧,秦慕阳可是清楚得很,那么风华绝代的女子,真是可惜了!” 楚玉说着这话,后面发出了一声似有似无的感叹声。 杨锦心噌地站起身来,有些慌乱地说道:“我要先走了,四少还在等我!” 楚玉轻哼一声,低头轻抿了一口茶,毫不在意她此刻的表现。杨锦心再也待不下去,脚步凌乱地往外走。待她刚一脚踏上台阶,就听到身后楚玉幽幽的声音传来。 “你想好了,可以随时来找我交易。” 杨锦心就那么停片刻,又快步走了。 大厅里,管家秦良正带着佣人将冰块摆在各处降温,有哗哗的电扇送出阵阵热风,杨锦心却从内心感受到了阵阵冰凉,那凉意侵入她的四肢百骸,不过片刻,那冷汗之下,侵湿了她的后背。 一路魂不守舍地上了楼,杨锦心习惯使然地来到临时被当做病房的房间门口,房门紧闭着,议事的军官还没出来,已经搭在门锁上的手,又愣愣地收回来,杨锦心在门口站了一下,又转身往主卧室去。 打开梳妆台上的那只精致小巧的木匣,里面躺着一只红色玛瑙手镯,那是杨锦欢在她出嫁的那天,亲手交给她的,至今她都还记得,姐姐当时的眼神,那是忧伤中带着她看不懂的无奈和迷茫。 直到那次,她知道了姐姐跟秦慕阳拿自己作交易,以此来达到永远留在他身边的目的,那个让她痛不欲生的真相,在后来搭上了冬来的命,搭上了她孩子的命。 说不怨是假的,但是她也清楚,自己的内心也并没有生出多少的恨意,那是她唯一的亲人啊!即使这个亲人让她生不如死,悲痛欲绝,她也仍然对她恨不起来。 杨锦心紧紧捏着这只镯子,心里泛起的苦涩快要将她淹没,秦慕阳明明答应了自己,会好好安置姐姐,会将她送去国外 他不信任她,这是唯一的解释! 两声敲门声过后,然后就听到廖勇的声音传来,“太太,四少在找您!” “好!” 杨锦心慌忙抹了一把脸,重新收起镯子,看了一眼镜子里,除了眼神略微有些慌张之外,并没有多少异常,这才放心地往秦慕阳的房间去。 “你看我多听话,说半小时就半小时,时间一到,马上就把人赶出去。” 秦慕阳见杨锦心进来,连忙扬声说道,那语气就像是等待老师表扬的小朋友。 杨锦心扯了扯有些僵硬的嘴角,说道:“我也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还请四少见谅。” 秦慕阳皱了皱眉,有些不满地拉住了她的手,用力将她往面前拉了拉,示意她坐到床边来,一边说:“怎么说这种话,我自然知道你是关心我的。” 一旁,还有廖勇在收拾着文件,杨锦心趁机挣脱了他的手,嘟囔着说了一句:“廖副官在呢!” 这话一出,就让廖勇脸色一僵,连秦慕阳的脸都没看一下,就匆忙留下一句,“属下还有重要的事,先走了!” 杨锦心扭头去看廖勇忙不迭离去的背影,靠在床头的秦慕阳又伸手拉住她的手,一个用力,就让她跌坐在床边。 “小心你的伤!” 杨锦心说着,就急切地去捧住了他的头,左看看右看看确认没有血迹从纱布里渗出来,这才舒了口气。 秦慕阳从始至终都贪恋地看着她紧张的表情,脸上挂着发自内心的笑容,见她松懈下来的样子,就又重新握住了她的手。 “你放心,不就是脑袋被子弹擦了一下吗,又不是没了命” “别说这种话!” 杨锦心脱口而出的话,不仅让秦慕阳惊了一下,就连她自己,也在心里懊恼怎么就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这让杨锦心瞬间红了脸,局促地低下了头,她紧紧咬着唇,自己这种不自觉的反应,让她感到不安,这不是她应该有的反应。 他扰乱了她的人生,他威胁恐吓,他暴力残忍,他让她没有了亲人,没有了爱人,还夺走了她的骨肉!她明明就恨得他咬牙切齿,她不应该就因为他救了自己而对他有所改观。他救她,他被子弹威胁了生命,都是他欠她的。 对,这都是老天让他来还的债! 这么一想着,杨锦心就觉得,自己的内心舒服了许多,脸上的红潮快速褪去,很快就又恢复了平静。 杨锦心一抬头,就撞进了一双深邃的眸子里,那带着暖暖的笑意的眸子,媲美着她记忆中那熟悉的温柔,让她的心咯噔一下,似是有什么断开来。 “锦心”秦慕阳的声音轻柔得近乎痴情,却如磐石一般的坚定。 “我不会让你等得太久,我保证会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我要让给你世界上最高贵的尊荣,我会向全世界宣布,你是我一生挚爱的女人,给你名正言顺的名分,你相信我,这一天很快就要来了。” 杨锦心定定地看着他,他的眼里闪着光,却让她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她弯起唇角,眨了眨眼,脸上依然平静无波。 “你该吃药了,我去拿。” 看着杨锦心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秦慕阳不由得泛起一抹苦笑,他明明就已经快触摸到她的心了,然后,她就退缩了,她明明就时时刻刻陪在自己身边,可他却觉得她总是离得那么远,远得让她无法触及。 秦慕阳长长地喘了口气,扭头看向窗外,那雕花栏杆上,竟不知何时,飞来了两只鸟儿,那鸟儿时不时绕着彼此飞一圈,然后,相互梳理着羽毛,亲密无间的模样。其中一只跳到窗外的树枝上,另一只也赶紧追上去,唧唧喳喳在树枝上跳跃着。 秦慕阳看到这一幕,不觉就笑出声来! 杨锦心端着水杯和药片,走在楼梯上,真好碰到秦书瑶从楼上下来,看到杨锦心,秦书瑶软软叫了一声:“嫂嫂。” 那声音里包含着委屈,杨锦心仔细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眼眶泛着红,一看就是哭过了。 “这是怎么了?”杨锦心不解地问。 秦书瑶咬着唇,小脸一鼓一鼓的,低声说道:“母亲说,那个人要来了。” 杨锦心当然知道她说的是谁,但是,她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她,于是很无奈地道:“我现在要去给四少送药,晚一点,可以跟你聊聊。” 一直到了晚上八点多钟,杨锦心才从秦慕阳的房间里出来,远远就见秦书瑶抱着一束三色堇站在卧室门口,看到她走近,柔柔一笑道。 “我来给嫂嫂送花。”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九十五章 杨锦心找了个景泰蓝花瓶将三色堇插好,回头就见秦书瑶绞着手指,垮着一张小脸站在房间里,她微嘟着嘴,看见杨锦心看过来粉唇抿了抿,欲言又止的样子。 “随便坐吧,说说看,我能为你做些什么?”杨锦心抱着花瓶脸上带着清浅的笑,秦书瑶看着她在房间里走了一圈,然后将花瓶摆在了阳台上的小茶几上。 杨锦心回头见到秦书瑶还是那副模样,有些无奈地弯了弯唇角,先开了口:“我之前问过夫人,她好像说秦家姑娘的婚事,之前由老帅做主,现在,由你四哥说了算,所以五小姐,你觉得,连夫人都不能插手的事,我能帮你什么呢?找机会让你跟华老师见面,已经是我所有能做的了。” 说到这里,秦书瑶的眼眶又红起来,不知想到了什么,片刻就掉下泪来,抽抽噎噎地反复小声地念叨着:“我不喜欢他,我不要嫁给他” 杨锦心叹了口气,拉她坐在沙发上,秦书瑶这个样子,总让她想起当初的自己,如果,那个时候有一个人能无私地帮助自己 “你想让我怎么做,就直说吧,你知道的,我现在不能离开太久。” 杨锦心终究还是不忍心看到秦书瑶这个样子,这个女孩有着令人羡慕的家世和身份,同样也有着别人无法想象的无奈和痛苦,她没有大小姐的刁蛮任性,单纯善良而美好。秦书瑶慢慢抬起头来,还含着眼泪的杏眸,带着乞求的神情看着杨锦心。 “我知道,你一直都有华老师的消息,拜托你告诉我好不好,你就告诉我好不好?只要你告诉我他在哪里,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杨锦心看着神情激动的秦书瑶,心里那个念头一瞬间冒出来,她并不擅长与人做交易,但是,她现在根本找不到人来帮助自己。杨锦心低下头,她想说服自己不能做趁人之危的事,可是她越是压抑,那个念头就越是疯狂的滋长,很快就掩埋了她的理智。再抬头时,杨锦心的脸已经变得无比的淡漠,房间里面安静极了,她的声音像穿过空谷似的回荡着,却带着某种微弱的味道。 “你知道我有个姐姐吧” 杨锦心抱着插着三色堇的花瓶出来时,正好廖勇也走到了卧室门口,看到秦书瑶和她站在一起微愣了一下,礼貌地朝两人点头致意,“没想到五小姐也在,四少说时间不早了,让太太早点休息。” “好,我这就去。”杨锦心轻声应着,又看向秦书瑶道,“我会告诉四少,这花是你送给他的,我先过去了。” 秦书瑶也大方的应了,跟杨锦心说了再见,就提着裙子往自己房间走去,杨锦心朝廖勇点点头,绕过他也往相反的方向去。留下廖勇一人站在原地,他左右看了一眼,从心底浮出一丝疑惑,低头在原地站了片刻,那疑惑仍是没有散去,终是带着不解下了楼。 秦慕阳看着杨锦心浅笑嫣然的走进来,那笑容明媚得仿佛照亮了昏暗的房间,她穿着一件秋香色中式长衫,略宽的喇叭袖向上堆在了手肘上,露出一截白玉般的小臂。 他看着她将那花瓶摆在给他临时安置的书桌上,书桌上的台灯在粉白蕾丝灯罩下,发出粉黄的光。她弯腰理着花瓶里鲜艳的三色堇,紫蓝色的花朵映衬着如雪的脸颊,那样的柔美,耳边的一缕发丝不听话地垂落下来,被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撩至耳后,露出了莹润洁白的耳垂,看得秦慕阳整个身体火烧火燎起来。 “这花,是五小姐送来的,我随便找了个瓶子插起来,好看么?”杨锦心清润的声音幽幽响起,唤回了秦慕阳的理智。他暗暗咽了咽口水,温声道。 “什么花都不如你好看!” 杨锦心红了耳根,那洁白莹润的面颊也染上了一丝绯色,深黑的羽睫微微扬起,那水样的眸子斜睨了他一眼,倒像是嗔怒的样子,“说什么胡话呢!” 秦慕阳向她伸出了手,眼里带着笑意,轻声道:“过几天,顾之礼要过来,我跟你说一声。” 杨锦心心里一跳,勉强笑道:“前两天还听说北方战事紧张,他怎么挑这个时候过来,只是来探望一下你吗?打个电话,慰问一下不就好了。” 秦慕阳只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她的问话,只继续说道:“我也休养了几个月,告诉你这件事,一来是请求你允许我下床,二来到时候你跟我一起接待,你好事先准备一下,但也别紧张,一切都有我。” 杨锦心愣了一下,眨了眨因为吃惊而瞪大的眼睛,咬唇问道:“我的身份怎么能在那种场合” “我知道委屈你给我做二房,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只有你才配站在我身边,你什么都不用管。”秦慕阳打断她的话,捏了捏她的手指,看着她的眼神里充满着无尽的温柔和宠溺。 “委屈你了!” 翌日,秦慕阳果然就下床了,杨锦心扶着他到花园里走走,清晨的阳光还不强烈,温度也没升起来,总体来说还有舒适可言。两人慢慢走在石子小径上,周围有虫鸣的声音,仿佛时间都慢下来了。 “昨天,少奶奶过来了,你正在开会,就没让她来看你。”杨锦心扶着秦慕阳在长椅上坐下来,慢慢说道。 “你做的对,以后都不要让她来见我。”秦慕阳抚了抚身上云白暗花的长衫,毫不在意地说道。 杨锦心看着他,心里只为楚玉不值,口中却说道:“她好歹是你的妻子,总统府的人来探望你,也得有她作陪不是?少奶奶对你的心,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 哪想,秦慕阳听了这话,只偏头定定地看了她好几秒,那眼神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然后什么也没说,起身就往回走。杨锦心赶紧跟上去,挽住了他的胳膊,见他脸色不佳的样子,却是话也不敢多说,只默默地跟着往回走。 走出了好长一段距离,秦慕阳突然就站住了,仰起头也不知道在看什么,然后说道:“哪里来的知了,吵死了!” 那声音冷冷淡淡,让人摸不着头脑,杨锦心也随着仰头望了望天空,就见太阳已经升至半空,盛夏的天空蓝得没有一丝云彩,那光线的温度逐渐升起,就这一下,就隐隐有汗水从后背冒出来。 上午十点多钟,就又有军部的人来开会,廖勇在椅子上铺了厚厚的垫子,秦慕阳就坐在书桌前,听前线发回来的报告。他左手撑着头,时不时地揉一揉太阳穴,看得一众将官心惊胆战,大家都知道了他头骨里卡着一枚子弹,生怕他突然被这枚子弹影响,发生意外,连正在作报告的军官,声音都逐渐小下去了。 “怎么了?没吃早饭是不是!”秦慕阳的声音并不大,却冷冽得让人随之一颤。 众人不敢有任何反驳,只个个站得挺直,只有廖勇硬着头皮,凑近一些小声问道:“四少,您是不是头疼了?” 秦慕阳斜了他一眼,喘了口气,换个姿势,靠坐在椅子上,肃声道:“继续!” 书桌前站着的一众军官,只得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报告。 “顾之礼的专列三天后启程,按照您现在的身体状况四少,这时间紧了一些。”赵志军捧着最新接到的电报,说道中间,明显地停了一下。 秦慕阳一时没有了反应,众人都抬头看着他,就见他一动不动地望着那花瓶里的三色堇,搭在椅背上的手指扣着上面的木头,过了好一会儿,才见他眯了眯眼,似是无声地叹了口气,就听他缓缓说道。 “这不是还有七八天吗,那时我就好的差不多了,就按照我们之前商量的来办。” 这话说完,仿佛用尽了秦慕阳所有的力气,他完全靠在了椅背上,头向后望着天花板,眼睛睁得大大的,片刻之后就闭上了眼。廖勇大概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也只得暗暗叹了口气,给众人使了眼色,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那边好像去那边了” 窗户外边,传来阵阵清脆的声音,秦慕阳听了半刻,起身往窗边去。就见杨锦心和秦书瑶手挽手站在一起,正指挥佣人去粘树上的知了。许是佣人笨手笨脚的来回乱转,逗得两人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连带着,站在窗边看着她们的秦慕阳,也跟着露出了笑脸。 午饭时候,秦慕阳在受伤之后,第一次坐上了餐桌,秦夫人很是高兴,大鱼大肉地摆了满桌。 “妈,您都不给我盛汤。”秦书瑶撇撇嘴,说道,那语气酸味十足。 “你四哥是受了伤,你也跟他争啊!”秦夫人笑着剜了她一眼。 “那他还有嫂嫂啊,你们都照顾他,他哪里吃得了那么多。” 杨锦心正在剔着鱼刺,听她说了这话,连忙将碗里剔好的鱼肉夹给她,“呐,这个给你,不给你四哥吃。” 秦书瑶却夸张地抖了抖身体,“你可别,你看四哥,都快要吃了我了,这样下去,他下午不让你跟我出去了,怎么办?” “你们下午要出去?”秦慕阳挑眉问道。 杨锦心含笑看了他一眼,又夹了一块鱼在碗里,继续剔鱼刺,“是啊,这段时间,我都没去学画了,昨天周老师打电话来说,他在准备去香港画展的作品,问我有没有空去帮忙,我想着机会难得,就说去看看。” 她说完,将鱼肉夹到他碗里,“这个鱼是刘嫂做的,你尝尝。”然后抬眼看着他,柔柔一笑,笑颜如花也就不过如此了。 秦慕阳定定看了她几秒,然后也抿嘴一笑道:“让赵志军送你们去,多带几个人,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好!” 午后,杨锦心伺候秦慕阳睡下,这才和秦书瑶一起在赵志军的护送下,乘车直奔金陵大学而去。路上,秦书瑶一直紧紧攥着杨锦心的手,杨锦心却大多数只一心望着车窗外。 这烈烈夏日,仍有很多衣不蔽体的难民,在这城市里游荡,她突然就想,如果,自己将要去见的人,真就是她所知道的那个组织的人,该有多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九十六章 “我就在这里下。”汽车驶到汉昌路,秦书瑶连忙就喊了停。 杨锦心惊讶地问:“你不跟我去画室吗?” “我又不会画画,每次在画室都待的很无聊,这前面有一家新开的咖啡厅,听说还不错,我去转转。”秦书瑶说着就要来车门。 赵志军急忙叫住她:“五小姐,现在那么乱,很不安全,再说了,我们等一下怎么来接你?” “在这金陵城里,谁不认识我,哪个不长眼的来找我麻烦,你也别来接我了,晚一点,我自己就回去了。”秦书瑶满不在乎地说着,接着就不管不顾地打开了车门。 司机自然不敢开车,赵志军看看秦书瑶,再看一眼杨锦心,心里暗暗着急。就见杨锦心一把拉住了秦书瑶,说道。 “赵主任说的对,现在世道不好,你还是跟我一起去吧。”杨锦心不知道秦书瑶打得什么主意,真是从内心里关心她。 秦书瑶已经踏出了一只脚,回头朝她甜甜一笑道:“嫂嫂放心,我不乱晃,就去喝杯咖啡然后就回家了。”说完,还朝她眨眨眼,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 杨锦心看着她,心里一跳,不自觉地就放开了手,副驾驶的赵志军,已经急切地下了车,这边秦书瑶刚下车,两人就在旁边争了两句。杨锦心心里闷闷地跳着,十指紧紧捏在一起,强忍着没有下车。也不知道,秦书瑶最后跟赵志军说了什么,总之就是秦书瑶独自走了,而赵志军回到了车里。 汽车继续前行,车里很安静,太阳火辣辣地,车里的空气仿佛凝结起来似的,闷闷地让人透不过气来,这条通向金陵大学的马路,好像都长了几分。 “请恕属下无礼,刚刚,太太应该留住五小姐的。”赵志军低沉的声音,突然打破了车内的寂静。 杨锦心抬头看了他一眼,冷笑道:“在秦府待了十多年的赵主任都留不住,你凭什么认为进府不足一年的我能说服五小姐呢?” “是二十三年五个月零十九天。”赵志军的语气格外认真,他没有回头,却让杨锦心心里顿了一下,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就听他继续说道。 “我一直相信,不管您跟四少之前是怎样的纠葛,但是,四少对您的心一直都摆在那里,我们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赵志军说到这里,停了一下,似是喘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太太,我们也不求您事事以四少为主,但是也请您偶尔替四少想一下,属下只能告诉你,这段日子,五小姐的安危很重要!” 他这一次的语气变得柔和了一些,那话里话外都让杨锦心的心忍不住揪起来,她紧紧捏着微微颤抖着的手指,心里也因为他的话而变得更加沉重,这让她不由得冷笑一声道:“赵主任这话说的蹊跷,在我看来,秦家五小姐那当是尊贵无比的,这安危二字,为什么独独就这些日子说的特别重呢?” 赵志军没想到被她抓住了这个字眼,一时有些气闷,心思就这么被她堵在了胸口,又听杨锦心清润的声音接着从身后传来,“也罢,秦家的事,岂是我一个妾室能插手的,我还是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学画机会吧,今天就多谢赵主任指点了。” 她淡淡的语气,更是让赵志军无从开口,赵志军微微仰头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只见穿着一身薄纱粉紫中式斜襟长衫的杨锦心,一直扭头看着车窗外,从镜子里看过去,只留下一个淡漠地侧脸。 一路再无话,很快就到了金陵大学,一行人熟门熟路地进了楼里的画室,周学仁果然正在里面画着一幅麦田油画图,见到杨锦心也没多惊喜的样子,只朝她淡淡一笑,就开始招呼杨锦心一起过去帮忙。 “这次的画展时间比较急,你也看到了,就我一个人的话,完成起来比较困难,我想好了,你这次跟我一起来完成,到时候,我会加上你的名字。”周学仁又拿画笔顶了顶眼镜,不疾不徐地说道。 杨锦心挑了挑眉,摇头道:“我根本就不太懂油画,这次能有幸亲眼见到老师的创作过程,我已经感到很荣幸了,怎么还能署名?您看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尽管说就好。” 两人一见面就开始进入了主题,没有丝毫多余的话,赵志军给杨锦心递了围裙,又在旁边站了半刻,杨锦心才后知后觉地叫他,“赵主任,要不,你去看看五小姐吧,你把卫兵留在这里,两个小时后,再来这里接我。” 赵志军垂眼想了一下,又才抬眼看向已经端着调色板的杨锦心,向她行了个笔直的军礼,道:“属下会让人一直守在外面保护太太的安全,您放心,属下很快就回来。” 杨锦心手执画笔,头也没回地回答了一句:“赵主任做事,是一向令人放心的。” 画室门被轻轻关上了,杨锦心偏头看了一眼,又等了几分钟,这才放下手里的东西,很认真地看着周学仁,开门见山地开了口:“周老师,能告诉我华老师的地址吗?” 周学仁捏着画笔的手,顿了顿,又才慢悠悠地回答道:“我每次只能收到他写给我的信,但是,却不知道他具体在什么地方。” 杨锦心看着他,从见到他的第一面起,他就一直是这幅荣辱不惊的样子,他不像华灵声,一看就是一个热血青年,但也不像一般的知识分子,从骨子里透出几分清高或是迂腐之气,他好像从来就没有什么起伏的情绪,平静得不像一个知名的画家。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在脑海里闪现,这个才是真正的革命者吧!一想到这里,杨锦心整个人都不由得心潮澎湃起来,她攥住了自己的围裙,咬着唇,深深地看着周学仁,那视线一直持续了好几秒,才轻轻开了口。 “我跟秦五小姐的身份,周老师是清楚的吧,你既然愿意将华老师的信件传达给我,一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其实我的要求并不多,只要你告诉我华老师现在在什么地方就好,也许以后你们也有需要我的地方呢?” 她说完这话,一直就直直地看着周学仁,看着他手中的画笔一点一点地慢下来,直到完全停止。他也转头过来看向她,还是那副不紧不慢地平静模样,就这么过了好几秒,画室里的时间仿佛都在那一刻静止下来。周学仁终是找了眨眼,杨锦心的心就随着他眨眼的幅度上下起伏,才终于听到他平静无波的声音,缓缓地道。 “我帮你问一下。” 虽然只是个模糊的答案,但是仍然让杨锦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也变得轻松起来。 “好,我也相信,你们一定会有用的上我的一天。” 周学仁看着她一脸自信的笑,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问道:“你就那么相信我?” 杨锦心灵动的眼慢慢地转了转,她无法告诉他,自己比这里的任何人都更能接受他们的思想,就像她会无条件的信任华灵声,看到街上的难民,就会想到那个政党一样。没有人比她更渴望那个政党,可以以星火燎原之势席卷全国,她甚至是到了这里,经过了这十多年的岁月,才发现前世的自己,是生活在一个多么美好幸福的国家,而这里,也终究有一天会走上同样的道路,只要一想到这些,她就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 她在这一刻,突然就明白了,他们所说的信仰,或许,就是她现在所有的渴望!杨锦心抬眼看着周学仁,声音不觉就坚定无比。 “我相信你们!” 那一日,两个小时之后,赵志军例外地迟到了,杨锦心站在画室楼下,等了十来分钟,才见他满头大汗匆匆而来。杨锦心也并没多问什么,只看着他凌乱着呼吸,皱着眉头的样子,她也再懒得看他,就这么上了汽车,又一路回到了督军府。 杨锦心一直不知道那个下午发生了什么事,她只知道,当她回来的时候,一家琴行正送来了一架崭新的进口钢琴,而秦书瑶正指挥人将它摆在大厅西侧厅的落地窗前,见到杨锦心回来,连忙一脸兴奋地招呼她。 “嫂嫂,我今天看到了摩德利,正好我想换一架钢琴,就让人把它送回来了,你快来看看,很漂亮吧!” 杨锦心猛一听上去,还不知道她说的摩德利是什么,直到走近了才看到钢琴上那醒目的品牌名字,有些不解地问道:“琴房里不是有一架钢琴吗?你又买一架来干什么?” 秦书瑶无谓地撇撇嘴,坐到钢琴前,慢慢说道:“那一架,也不知道怎么了,音都不准了。”说着,又一只手快速地在琴键上弹了几个音符,双眼亮晶晶地望着杨锦心笑道。 “你听听这个声,这个才是我喜欢的钢琴声音。” 杨锦心看着她坐在钢琴前的样子,竟有说不出的感觉,她没有仇富心理,但是,刚刚才看到街上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难民,回到这金碧辉煌的督军府,就看到这么一架价格比普通百姓一年生活费都还多的钢琴,心里怎么也过不了这个坎。 只暗暗叹了口气道:“其实,你原来的那架琴,重新调调音,又是一架很好的琴,我只是觉得,现在这么困难的时期,能节省的就尽量节省吧。” “锦心说得对!”秦夫人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让杨锦心和秦书瑶都一同转身去看她,就见秦夫人和秦慕阳一同从大厅里走过来。 秦夫人又接着说道:“书瑶,现在军部还不停地在筹集军费,你这又乱花钱,你跟你嫂嫂一起出去,怎么不见她买东西,尽是你常买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旧的还能用,就又买新的回来,就叫浪费,懂不懂!” 秦夫人这么一说,秦书瑶就不干了,嘟着嘴,满脸的委屈,“这哪里又是乱七八糟的东西,我那架旧的,明明就音不准了嘛,买架钢琴也值得你们说这么多。” 杨锦心看她这个样子,又想到是自己先说了这个话题,连忙说道:“其实,也不算浪费,五小姐的那架旧琴,我可以去调调音,然后,我们把它捐给圣婴堂,不就行了吗?” “好哇,好哇!”秦书瑶听到她这话,马上就高兴起来,“只是,嫂嫂还会调试钢琴,我怎么不知道,四哥,你知道吗?” 秦书瑶一脸惊异地望向秦慕阳,而后者也明显吃了一惊得样子,“我也还是第一次听说呢,锦心,你既然会调试,也一定会弹吧,反正没什么事,就给我们弹一曲吧!” 这话立即就得到了秦书瑶和秦夫人的响应,杨锦心无奈,只得答应弹一曲,还没开始,就见秦书瑶立即一副庆幸无比的模样,看着杨锦心说道。 “那个白子琪,是你的好朋友吧,今天我在咖啡厅里见到她了,她还让我带信来着,约你明天去咖啡厅里见面,顺便连我一起也约了。” 杨锦心反射性地看向了秦慕阳,就见他心情很好地微微一笑道:“去吧,上次出了意外让你们没见成面,明天让书瑶陪你一起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九十七章 晚饭过后,杨锦心照例给秦慕阳送药进来,推门进来就看见他正倚在床头,手里拿着文件夹正看得认真,一见到这种情形,杨锦心的脚步不由得就放得更轻了。可仍是没有逃过秦慕阳的耳朵,还没等她走近来,就见他放下了文件,抬头看着她,蓬松的刘海微微遮在眉眼处,却依旧挡不住眼里带着的笑意。 “一听就知道是你来了。”秦慕阳说着,就朝他伸出了手掌,杨锦心也浅浅一笑,将药片放到了眼前这只修长的大手中。 看着秦慕阳接过水杯,一仰头,一大把药片就进了喉咙,杨锦心转眼扫了一眼床头柜上放着的厚厚一叠文件,不由就皱了眉。 “这些,都是今晚就要处理的吗?” 秦慕阳听出了她话里的不满,从心里还感到高兴,语气里也透着些许无奈,“没办法,这几个月遗留下来的工作太多,现在的形势又不比从前,没关系,我很快就看完了。” 杨锦心丝毫没有觉察到,自己此刻看向秦慕阳的目光里,有着多深重的关切之情,她只顾皱眉道:“你才清醒了几日啊,这些东西,就不能让军部的人商量着办吗?” 她这样的眼神,看得秦慕阳心软得一塌糊涂,他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就伸手拉她坐到床沿上。 “锦心,你接受我了,是不是?” 秦慕阳一动不动地直视着杨锦心,那漆黑的眸子发出了温柔至极的光,几乎要将她淹没,看得杨锦心心里一阵狂跳,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剪水双瞳闪烁着,不敢直视他的眼。哪想,秦慕阳根本不肯放过她,伸手就捧住了她柔嫩的脸颊,还缠着纱布的额头就这么轻轻抵上了她的额。杨锦心只觉得整个人都僵硬起来,她感受着他灼热的呼吸就喷洒在自己的面颊上,额头上纱布粗糙的网格,提醒着她,他扑向她的那一幕。然后,就听他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锦心,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你是真的接受我了!你知道,我要的不是你的歉疚和感恩,我要的是你的爱!” 杨锦心紧紧闭着眼,她在心里强烈地逼迫自己,说吧,说出来吧,只要你说出来了,就可以获得他更多的信任,就能为姐姐争取多一些机会。可是,无论那声音如何在心里叫嚣,她的唇都被咬得紧紧地,怎么也开不了口,就连何时咬破了下唇也不知晓。 秦慕阳一直就紧紧地盯着她,心里从来没有过的高悬着,见到她那不停震动着的长睫,也只是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自己终究还是没能走进她心里去! 这么一想着,他的心里就又升起一股强烈地占有欲,秦慕阳微微移开了头,专注地看着她,而杨锦心却始终紧紧闭着眼,柳眉紧蹙着,柔嫩洁白的脸颊在灯光的照射下,竟是发出透明一般的白。手中依旧是细腻而美好的触感,两片泛着珠光色的唇瓣,却隐隐渗出了血色,那样鲜艳的颜色,衬着她洁白如玉的肌肤,竟生出了摄人心魂地吸引力。秦慕阳专注地看着她,黑眸里隐隐生出一丝,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更是捧高了手中的脸,偏头吻上去。 杨锦心只感觉到他微凉的唇印在自己唇上,很快就开始攻城略池,他的吻依旧强势霸道,几乎夺去了她的呼吸。 “嗯” 感觉好不容易才捕捉了一缕氧气,杨锦心不自觉地发出了一声低吟。仅这一声,就摧毁了秦慕阳的理智,手上一个用力,就将人压到了床上,那吻更加密实地袭来。 颈间一凉,却是立领盘扣被他灵巧的手指解开来,紧接着就感觉灼热的呼吸,急切地喷洒在她的脸颈,更有向下的趋势。这感觉让杨锦心瞬间清醒过来,立刻就着急地去推身上的人。 “四少不要不要你还受着伤” 杨锦心不敢太用力去推他,只得一边挣扎,一边软软地求着饶,急得都快掉下泪来。 终于,她带着哭音的求饶声,唤回了秦慕阳的理智,他的动作慢慢停下来,脑袋埋在她胸前,一动不动地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看向杨锦心的眼睛里虽然仍旧带着几分,但终究是恢复了一丝清明。他又一颗一颗的替她扣好扣子,坐起身来,又拉了杨锦心坐起来,再开口时,声音里就含着明显地沙哑感。 “你先睡,我看会儿文件,就睡了。” “好!” 杨锦心忙不迭地就要站起身来,却不料被秦慕阳拉住了手,她不解地回头看着他,就听他缓缓地说道。 “就在这里睡。” 这些日子以来,两人一直都是分开睡的,没想到秦慕阳今天提出,让她在他的房间睡,眉头微皱就要拒绝,还不待她开口,就听秦慕阳继续说道。 “要么就在这里睡,要么就把刚刚没做完的事,继续做完。” 杨锦心的脸刷的一下就布满了红潮,看着秦慕阳那坚定的眼神,只得咬牙答应下来。这个夜晚,杨锦心睡得极为不踏实,她远远地缩在另一边,背对着秦慕阳一动都不敢动。半夜,僵直的身体让她迷迷糊糊地醒来了几次,每一次,都能见到秦慕阳那张临时安置的书桌上,台灯一直就亮着。 夏日的夜晚总是特别的短,终于,在最后一次醒来时,窗外已经隐隐有了亮色,杨锦心的眼睛还有着涩意,但是大脑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她轻轻揉了揉眼睛,有些头脑发重的坐起身来。 “吵着你了,时间还早,再睡一下吧!” 秦慕阳低低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这让杨锦心心中一惊,立刻就伸手探向了身边的位置,果不其然是片冰凉。 “你一夜都没睡么?”杨锦心说着,就下床来往那边去,就看到书桌上,昨晚还放在他左手边的一叠厚厚的文件,现在已经大部分放到了右手边,显然是已经看过了。 秦慕阳含笑看向她,眼里明显带着疲惫之色,声音也不免有些沙哑,“已经看完了,正准备去睡,哪想就吵醒你了。” 杨锦心瞟了一眼时针已经指向四的座钟,柳眉随之皱了起来,走上前就合上了他面前扔然打开着文件夹,快速地将左右手的文件夹分别整理了放好,又将他拉了起来,有些抱怨道。 “我不管你以前多么能熬夜,反正你现在是病人,就不能再这么下去,现在赶紧的上床睡一会儿,剩下的这些,等军部的人来了之后再说。” 秦慕阳看向她的眼神里有着欣喜,又有些无奈,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温声说道:“也没剩多少了,就请夫人允许我看完好不好?” 这话里带着些许调侃,让杨锦心红了耳根,但是仍然坚决地摇了摇头,道:“不行,马上去休息,否则我就把再来督军府开会的人,都统统赶出去。” 秦慕阳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心里酥酥软软的,又看了一眼书桌上没剩下几本的文件夹,微笑着朝她点点头,一副老大不愿意的样子。 “好吧,你再陪我睡一会儿,我就去。” 杨锦心听着这含着几分撒娇意味的话,有些不敢相信面前的这个人,曾经是多么冷冽得让人不能接近,看着他望着自己的黑瞳里,温柔深邃地泛着孩童一般纯真的光,让杨锦心的心不由就软下来。 “好吧!” 两人又重新躺到了床上,秦慕阳紧紧圈着她的腰,强势地完全罩住了她的身体,杨锦心不敢乱动,任由他将自己当成了人肉枕头,不多会儿,就听到耳边传来了平缓的呼吸声,她微微动了动,偏头看去,就见他已经睡着了。这安静的睡颜,让杨锦心也不自觉就闭上了眼睛,心里竟是说不出的安宁,许是一夜的不安,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竟让她也渐渐睡过去。 再醒来时,天已大亮,耳边仍然存在着的灼热呼吸,提醒着杨锦心,那个人还安稳的睡着。他还是那个姿势,他的手还是那么霸道地圈着她的腰,窗外已经有强烈地阳光投射进来,气温也已经升高来,杨锦心只觉得身上出了一层薄汗,身旁的秦慕阳却睡得正香,他好像自带冷气一般,仍是清清爽爽的脸。阳光在他蓬松的乌发上留下一个个光圈,蜜色的皮肤,挺直地鼻梁,还有杨锦心从来没有注意到的深长的睫毛,这个男人,此刻安静柔和的就像个孩子。 这一觉就睡到了八点多钟,杨锦心轻脚轻手地下了床,穿着睡衣,打着赤脚就悄悄的溜回了主卧室,待她从楼上下来时,秦夫人和秦书瑶早就已经在大厅里坐着了。杨锦心今天选了一件素色的短袖旗袍,只在领口和袖口的位置绣了一圈浅粉色的梅花,头发随意地用一根玉簪钗住,整个人清新淡雅。 看到秦夫人和秦书瑶都在,杨锦心隐隐红了耳根,有些不好意思地跟秦夫人见了礼,柔声道:“昨天四少几乎一夜没睡,在天亮前才睡下,所以起晚了。” “这些事,你跟我们解释什么啊,就算你今天一天不下楼,我们也不会上去打扰你们的。”秦书瑶嬉笑着调侃她,说完就捂着嘴不停地笑,到后面竟笑出声来。 这一下更让杨锦心羞红了脸,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只得低着头,更加一副害羞小媳妇样,另一边就听秦夫人慈声轻斥秦书瑶,“你少在这里调侃你嫂子,等到你嫁到顾家去,我们可就有的说了。” 秦夫人这话让大厅里刚刚还祥和的气氛,霎时冷清下来,杨锦心心里重重一跳,抬头道:“夫人说的是,不过,夫人可要好好跟我们说说,这顾家,是金陵城里的哪个顾家啊?” 杨锦心打破了这厢尴尬,却也让秦书瑶立即跳了出来,“你们少在这里编排我,某些人还与人约好了呢,到底去是不去啊,本小姐可是忙得很,过时不候的哦!” 说着,也不管杨锦心和秦夫人是如何反应,就飞快地拉了杨锦心就往外走,引得秦夫人在后面大叫:“还没用早餐呢!” 就听从那大门外,传来了秦书瑶的声音,“来不及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九十八章 在看到门上斗大的四个字——半岛咖啡时,杨锦心有了一时的恍惚,还左右环顾了一周,确定自己是身在民国,她确实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看到这么熟悉的咖啡厅。秦书瑶见她愣在门口,立刻拉了她一把,笑道:“怎么样?这咖啡厅还可以的吧,最近这里啊,都成了名流的聚集地了,我跟白小姐就约在了这里,我们赶紧进去吧!” 她这么一说,杨锦心才回过神来,任她挽着手从旋转门进去。今天送她们来的是司机老王,早被秦书瑶勒令留在靠边停放的车里。秦书瑶今天给杨锦心的感觉,一直就有点匆忙而又神秘。进了门,就有侍者立刻迎上来,秦书瑶也只是朝那侍者摆了摆手,那侍者就立刻走开了。杨锦心被她拉着一直往里走,这咖啡厅的格局就有一个小的转角,两人从转角过去,从外面看进来的视线就只能到这里了。 也许是秦书瑶事先就打了招呼,一路上有侍者视而不见地与两人擦肩而过,杨锦心有些疑惑的左右看了两眼,问道:“不是说子琪在等我们吗?这是要去哪里?” 秦书瑶脚步不停,只一味拉着她,口中说道:“我已经跟白子琪说好了,她稍后就会来替我们打掩护,我先带你去个地方。” 杨锦心心里一跳,另一只手不由得就捏紧了手袋,低声问道:“是我姐的消息吗?” 这话让秦书瑶顿时停下来,回头看着她,脸上隐隐带着愧色,轻轻说道:“嫂嫂百合小姐她不太好反正你见到就知道了!” 杨锦心听了这话,脸忽的一下变得煞白,有些慌乱的点点头,“好!我们快走!” 秦书瑶也不再说话,拉着杨锦心很快就从后门出来,这个后门,就靠着一片居民区,两边都是狭长的弄堂,待到两人一出来,秦书瑶就朝左边招了招手,然后就有一个人力车夫拉着车快步跑过来。杨锦心也不再问什么,只紧跟着秦书瑶上了这人力车,秦书瑶也没有报地址,这车夫拉着车就拐进了左边的弄堂。 人力车一路都在弄堂里拐来拐去,凹凸不平的石板路,让车子颠簸得厉害,杨锦心只一手紧紧抓着扶手,心随着起伏不停,四周都是差不多的青砖灰瓦的建筑物,更让杨锦心有些眼盲。这一路,仿佛走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人力车终于穿出了弄堂。四周变得开阔起来,但是也明显的远离了吵闹的繁华区,杨锦心这才发现,他们是到了运河边,远处就是静静流淌着的运河水,路的两边都是青砖白墙的民居,都自成一个一个的小院子,这是典型的江南民居。 车夫也很快就将车停在了一处掩映在七里香之中的农家小院前,车刚被放下,杨锦心就忙不迭地下了车,高跟鞋猛一踩上凹凸不平的黄泥路上,还被绊了一下,还是车夫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这才稳住了身形。秦书瑶付了车钱,又叮嘱了车夫在这里等,这才来拉呆望着农家小院的杨锦心。 “嫂嫂,我们进去吧,平时这里有两个看守,今天,我好不容易才让人引开了他们,我们的时间不多,要抓紧时间。” 杨锦心看着秦书瑶,双眼已经泛着泪光,急急地点着头:“好!我们进去吧!” 两人走上前,秦书瑶敲了门,很快就有人来开门,来人一见到杨锦心就忍不住红了眼眶,只叫了一声“二小姐。”就再没说出话来,杨锦心认出了她,这正是之前在通源路照顾杨锦欢的李妈。 这是一个精巧的农家小院,却是四合院的格局,牵到外面的七里香藤条,原来就是种在这里面的,院子左侧就是一口井,右边有一颗碗口粗的槐树,树下,摆着简单的桌椅板凳,木桌子上还摆着一篮没剥完的蚕豆夹。 李妈还在低头抹眼睛,一边说着:“他们找我来的时候,刚一看到小姐,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二小姐,小姐真的是太苦了” 杨锦心本就已经红着的眼眶,被她这样一说,更是眼泪挡都挡不住,秦书瑶轻斥了李妈一句,李妈立刻就往后退了几步,低着头不再说话,刚刚还只是抹着眼泪,现在已变成单手捂着脸了。 秦书瑶一把拉住了上了台阶的杨锦心,踌躇着说道:“嫂嫂我就在外面等你。”她停了一下,继续说道,“其实,百何小姐的烟瘾你是知道的,我已经问过亨利了,像她那种程度,已是戒不掉的,你也别怪四哥” “那是要怪我,是吗?”杨锦心猛地一回头,冷声打断了她的话,秦书瑶明显的吃了一惊,等圆了眼睛看着她,杨锦心见到她这幅表情,知道自己不该对她发火,就只皱了皱眉,暗暗压下火气,快步走到正屋门前。 这里,又是那个杨锦心经闻到过,却不知道是什么的味道。想来,姐姐就住在这里了,杨锦心已经抬起的手,迟疑地捏成了拳,她闭了闭眼,稳稳心神,终于扣上了门扉。 一连敲了好多下,也没听到里面又叫进的,就听李妈弱弱地在后面说了一句,“直接推门进去吧,这个时候,小姐是不会出声的。” 杨锦心疑惑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就见李妈慌乱地又低下头,杨锦心吸了口气,手上用劲慢慢将房门推开来。 房间里的那个味道更加浓郁,还弥漫着呛人的浓烟,旁边的秦书瑶就不停地摇着帕子,时不时咳嗽两声。阳光正好,渐渐的终于可以看清屋里的摆设,就见这不大的房间里,中间摆着朱红漆木的炕榻,两边也是同色的太师椅。 炕榻上侧卧着一个瘦小的女子,她背对着房门,只看到她瘦削的肩背,一身青花旗袍,长发披散在腰间,她正对着小几上的一盏小黄灯,瘦骨嶙峋的手指中夹了一根黑灰色烟枪,正直伸到灯下边,那怪味浓烟就从她那口中一阵一阵地吐出来。 “啊” 杨锦心一声惊呼,反射性就捂住了嘴,那样熟悉的背脊,即使已经瘦得不成样子,她也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是她幼时躺过的背脊啊 “姐姐” 杨锦心只轻轻叫了一声,就泣不成声地捂住了嘴,眼泪就决堤般淌下来。这一声,也叫醒了正在吞云吐雾的女子,就见她飞快地翻转过来,手里仍然握着烟枪,看着杨锦心的眼神满满的都是惊喜之色。 透着外面的艳阳,模糊的光线照在杨锦欢灰白的容颜上,这是怎样的一张脸啊,曾经顾盼风流的双眼已经深深地陷入了眼窝之中,颧骨高高耸立,早不见往日丰润白皙的脸颊,皮包骨也不过就是那样了。 待看清了杨锦欢的脸,杨锦心终于忍不住嘤嘤地哭出声来,上前几步就抓住了她的手,杨锦心只低低地哭着,直直地看着杨锦欢。杨锦欢好像没有想到会看到她,只有些呆愣地看着她,面无表情眼神空洞,杨锦心也说不出话,只一味地抓着她的手低声地哭着。 就这么过了好一会,杨锦欢才厌厌地甩开了她的手,又转身躺在了炕榻上,杨锦心就眼泪模糊地看着她又开始吞吐着烟圈。 临近正午的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照射在烟雾缭绕的屋内,朦朦胧胧的一片,屋里安静得只剩下杨锦心浅浅的啜泣声,她就这么哭了片刻,才终于发泄出了心中的悲哀,而杨锦欢还是没有什么反应,看的杨锦心说不出的悲痛感。 “姐姐我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我们一起去外面生活,只要你肯离开,我怎么都可以”杨锦心说道最后,声音又哽咽得几乎听不见。 “呵呵”杨锦欢一连几声冷笑,她没有看她,略哑的声音里却尽是一片嘲讽,“二太太屈尊降贵到我这来,四少可知道?” 说完这话时,杨锦欢才终于放下了烟枪,娇弱无力地坐起来,抬手撩了撩耳边的长发,整个人又趴伏在小几上,微眯这眼看向杨锦心,那双晦暗的眸子里,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却多了几分戾气,仿佛一把利刃穿透了杨锦心的心。 “杨锦心,那个男人为了你,可真真是煞费苦心呢,你看看我现在这个样子,都是拜你所赐,你口口声声说要带我走,却一步一步将我逼到现在这步田地,你还想要怎么样?” “他明明说要送你走明明说要送你走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杨锦心扑到了杨锦欢面前,哭得语无伦次。 “你果真是连一点立足之地都不给我!你好狠的心呐!”杨锦欢拿脚踢着她的手,一下一下毫不留情,那疼痛却远远不及杨锦心此刻的心痛,她只惊慌的想要抓住杨锦欢,急切地解释。 “你不知道未来的金陵城,会发生什么惨无人道的事,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好好的活下去” “你住口!”杨锦欢一声厉吼,打断了杨锦心的话,她颤抖的食指直直地指着杨锦心,满脸都是暴戾之色,“没有他,我就不能活没有他,我就不能活!你不知道吗?你不知道吗?” 说道这里,杨锦欢突然又变得有些癫狂起来,猛地直起身来,双手死死掐住了杨锦心的脖子,恶狠狠地双眼仿佛失去了焦距。 “就是因为你就是因为你我要杀了你要杀了你” 杨锦心就这么望着她,流着泪的眸子里,尽是绝望之色,她无力地攀住了姐姐的手,心里就只一个念头——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这么一想着,那无力的双手就慢慢地落下,她轻轻闭上了眼,只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脸上滑落,空气就这么变得稀薄起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九十九章 就在杨锦心的意识逐渐模糊的时候,又突然被人拽开了身体,空气猛地一下冲进胸腔,那股气流撕扯着她的声带,带起她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嫂嫂” 秦书瑶吃力地揽住杨锦心不断下坠的身体,急切地呼喊着她,接着又听到她略尖的声音呵斥着杨锦欢。 “你这个蛇蝎女人,亏我嫂嫂还一直想着你,就你这样,我四哥一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你!” 杨锦心恢复了神智,却一直咳嗽个不停,只吃力地拉住了秦书瑶的手,朝着她不停地摇着头,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然后,就见李妈急匆匆地过来,喊了一声:“二小姐快走吧,他们回来了!” 秦书瑶急起来,连忙搀着杨锦心就往外走,“嫂嫂,我们必须走了,否则,以后再想出来就难了。” 杨锦心这会儿才缓过来,又狠狠地咳嗽两声,再次扑过去攥住了杨锦欢的手,哑着嗓子说道:“姐姐,你一定要好好的等我好好的等我” “哎呀,快走!来不及了!” 秦书瑶急得跺了一下脚,又赶紧拽着杨锦心就急急忙忙往外走,杨锦心恋恋不舍地再回头望了一眼有些呆愣的杨锦欢,终是咬咬牙,随着秦书瑶快步地出了门。 “李妈,姐姐就拜托你了!”杨锦心慌乱地从手袋里摸出几块银元,飞快地塞到李妈手里,就被秦书瑶扯上了人力车。 “请一定好好照顾她” 杨锦心上了车,还不忘回头高声叮嘱李妈,话音还未落,就被秦书瑶紧张地拉下来捂住了嘴。不过几秒钟后,就见两名身穿黑色对襟衫的男子,从前面的转角处迎面而来,秦书瑶急忙微侧了身子,背对着两人,人力车夫也在这时加快了步伐,飞快地与两人擦身而过。 一直到了咖啡厅后门,杨锦心都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闷闷不乐地不知在想些什么,秦书瑶看了看她的脸,也有些失落,她确实没想到,那个明明就是她的亲人,却几乎想要了她的命。 “嫂嫂你没事吧!” 秦书瑶踌躇着叫了一声,成功地拉回了杨锦心的心绪,就见她慢慢抬起头来,黑黝黝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悲伤,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略带着坚定的平淡之色。 只见杨锦心微微一笑道:“今天真是谢谢五小姐了,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也一定办到。” “我不是”秦书瑶看着她坦然的样子,有了一瞬间的不适感,皱着眉,抓了抓头发,哎呀一声,继续道,“反正,不管你信不信,我也不全是因为你帮我。” 说完,又重新挽着她的手,舒了口气,说道:“我们进去吧,白子琪可能早就到了。” 两人又顺着原路进入咖啡厅里面,穿着一声鹅黄色连衣裙的白子琪,果然已经坐在了位子上。杨锦心脚步有些慌乱地急奔过去。 “子琪”就这么一声,就几乎让她哭出来。 回过头来的白子琪更是已经掉了泪,也哽咽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就扑上来抱住了杨锦心,嘤嘤地低泣着,怎么也不肯放手。 秦书瑶也在一旁红了眼眶,任由两人发泄了各自的情绪,三人这才各自落了座。 “快快快,擦些粉遮一遮。”待到杨锦心停了眼泪之后,秦书瑶连忙拿出粉盒,递给杨锦心,一边说道。 “要是被四哥看到你顶着这双眼睛回去,我就惨了!” 杨锦心也赶忙伸手去接,双手手背上的那一片青紫,就这么突兀地显现出来。 “这手是怎么回事!”秦书瑶几乎惊叫出声,抓着她的手就反复的看着,急得脸色都变了,“这让四哥看到怎么解释啊,出来见个朋友,就带了一身伤回去,以后都别想出来了。” 杨锦心缩了缩手,毫不在意地扯了扯嘴角道:“没关系,就说不小心碰到了,我这个就是看着严重些。” “是啊,锦心从来就是这样,以前霍冬来可花了不少心思调制药膏呢!”白子琪也插了一句,那个名字就不自觉地溜了出来,之后才反应过来,声音就低了下去。 杨锦心却只是苦涩的一笑道:“是啊,以前的我,让冬来操碎了心。” 白子琪见她这么坦然地说起霍冬来,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有说不上为什么,苦恼得小脸都慢慢皱起来。 杨锦心与白子琪太久没见面,原以为有好多话要说,可真到见了面的这一刻,又不知从何说起。秦书瑶本来就是来陪衬的,自然也不说话,三人就这么一人一杯咖啡地安静坐着,直到从旋转门进来一个身姿窈窕的熟悉身影。 来人显然就是冲着她们而来的,进门就在询问侍者,这一幕被正对着大门的杨锦心看在眼里。 杨锦心的脸不自觉地就暗了暗,继而握住了白子琪的手,那微微的浅笑,带着明显的苦涩,“子琪,今天谢谢你,我再找机会给你打电话,再约个时间好好聚聚,今天我就先走了。” 她这话,让白子琪与秦书瑶都有些惊讶,白子琪有些不舍地回握住她的手,柳眉紧皱,“自从你结了婚,我们再没好好聊聊呢!” 然后,又见她明显地叹了口气,再说道:“我自然知道你现在的情况,你放心,我一定会找机会,帮你照顾锦欢姐,你放心!” “好!” 杨锦心轻轻点着头,几乎无声地应着。然后,趁着那人还没走过来,就站起身来,秦书瑶也觉得出来的时间长了一些,自然是觉得越快回去越好,也就朝白子琪点点头,准备走了。 “哟,能在这里遇到太太和五小姐,可真是巧了。”这尖细的声音,就在这时插进来。 “表姐?”白子琪惊讶地瞪圆了眼睛,“你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李仲源的太太,听了白子琪这话,笑着剜了她一眼,说道:“瞧你说的什么话,这里就你能来啊?” 转而又看着杨锦心和秦书瑶,那略长的脸上带着灿烂的笑,瞧上去亲热得不行,只差没有来拉二人的手了。 “真是好久没见到太太小姐了,难得今天这么巧的遇上了,赏脸一起吃个饭吧!” 秦书瑶有些嫌恶地撇了撇嘴,只挽着杨锦心的胳膊也不说话,就听杨锦心淡淡地道:“真是不巧,之前就说了要回去陪四少吃午饭,我们正要回去呢,今日恐怕是不能陪李太太吃饭了。” “是啊,我们就要走了,李太太还是自己吃吧!”秦书瑶也敷衍地一笑,拉着杨锦心就走。杨锦心还微微朝这李太太点点头,又回头朝白子琪告别。 “子琪,我就先走了,之后再联系!” 李太太见两人这样的冷淡,脸上的笑就变得尴尬起来,但也不能表现出什么,揉着帕子,眼见着两人携手出了咖啡厅。 一路上,杨锦心一直低头看着自己手上青紫的痕迹,那一片深长的羽睫低垂着,让人难以看清她眼中的神情,秦书瑶就在旁边看着她,嘴唇张张合合,想要替自家哥哥解释些什么,但最终也只将满腹的话咽进了心底。 回到督军府,秦慕阳正坐在大厅里,见到两人进来,面无表情地仰头看向她们,那深黑的眸子里有着难以述说的神情,深邃得仿佛要将人吸进去,看似平静无波的眼神里,却又弥漫着丝丝凉气。 秦书瑶不由得就捏紧了杨锦心的手臂,身体就要微微向她身后靠去,杨锦心也止不住内心一阵乱跳,但是很快就眨了眨眼,脸上浮现出一抹浅笑。 “四少怎么在这里?” 秦慕阳也在这时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意,朝她招了招手,道:“我就知道,你这会儿就回来了,过来!” 杨锦心闻言,微皱了眉,一丝厌恶从她低垂下来的眼睛里一闪而过,再抬头时,已经恢复了点点笑意,莲步轻移,朝他款款而去。 秦夫人就在这时来招呼他们午餐时间到了,杨锦心和秦书瑶,不约而同地声称自己已经用过,借着这个理由,总算从秦慕阳那别有深意的视线下,逃离出来。 两人一起上楼去,秦书瑶这才轻拍着胸膛,小脸煞白,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却不敢说什么,只朝杨锦心使了眼色,急匆匆就回了房间。 关上房门,杨锦心这才深深地舒了口气,她紧紧靠在房门上,闭上眼,心中悲愤交加。她一直以为,姐姐已经出了国,她一直相信,秦慕阳会说到做到,姐姐即使没有离开,也会生活的很好。她会戒掉烟瘾,或许会生活贫瘠,但至少健康安宁。姐姐现在那个样子,是她从来没有想象过的。 秦慕阳,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 等到秦慕阳进来时,杨锦心正捧着书坐在小阳台上,午后的房间有些闷热,电扇发出哗啦啦的有些刺耳的声响,那一阵阵的热风,浮动了她鬓边的碎发,让她时不时地伸手去撩。 秦慕阳看得心中一热,柔软的地毯隐藏了他的脚步声,他突然伸手捋她的鬓发,让杨锦心吃惊地抬起头来,黑葡萄一样的水眸,发出明净慌乱的光。 就见秦慕阳微微一笑,那笑意却不带任何温度地问道。 “锦心,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章 杨锦心只一动不动地仰望着他,也轻轻扯起嘴角,缓缓道:“四少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她清润的嗓音不紧不慢,黑眸平静得好像一汪静止的湖水,不躲不闪地直看过来。 秦慕阳就这么看了她几秒,又是轻轻一笑,这一次的笑容温暖了几分,他继续捋了捋她耳边的碎发,挨着她坐下来。杨锦心在他接近的那一刻忍不住僵了僵身体,就见秦慕阳伸出右手抚了抚她的背脊,又将她圈进了臂弯里,左手状似无意地去握她的手。 杨锦心反射性地往后缩了缩,却依然被他捉个正着,她的手心温暖而潮湿,手指收拢紧紧握成了拳。秦慕阳那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在那青紫的痕迹上划过,又慢慢展开了她的手指,时轻时重地揉着。 他越是不说话,杨锦心就越是忍不住一阵心惊,她想要开口质问他,那心惊的感觉却无论如何让她开不了口。房间里电扇发出的噪音,加重了他在她身边的压力,这一时,竟让杨锦心的呼吸都随之急促起来,额角隐隐有汗珠渗出来。 秦慕阳就这么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她,看着她柔嫩的脸颊,从最初的红润,演变成现在的苍白,臂弯下的身体也越来越僵直,这让他暗地里叹了口气,剑眉也不可察地轻皱。 她终究还是没能从心底里接受自己! “锦心,以后有什么想知道的,就直接问我。”秦慕阳看着她那紧张到没有血色的侧脸,又隐隐有了心疼,之前满腹的怒火就这么被扑灭了,声音也随之温和下来,他一边轻揉着她手上的青紫,一边继续说道。 “书瑶那个小丫头,能知道什么?你说你想知道什么,嗯?只要你问,我就都告诉你!” 这话听在杨锦心耳里,就不由多了几分挑衅和嘲讽,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没能逃过他的眼睛。这让杨锦心猛地转头看向了秦慕阳,那漆黑的瞳孔里带着明显的愤怒。 只见她咬了咬唇,眼睛里带着让秦慕阳为之倾心的倔强,带着由于愤怒而加粗的呼吸,就这么直直地盯了他几秒。秦慕阳近乎痴迷地看着她,眼中不由得就染上了一抹。 杨锦心苦涩的一笑,羽睫忽闪,就这么为低了头,轻轻说道:“四少既然都知道了,就不准备说些什么吗?” “我说是因为她的烟瘾已经不能出国了,你相信吗?”秦慕阳托高了她的下巴,紧紧盯着她的眼问道。 杨锦心被迫与他直视,她竭力想要掩饰眼中的那一抹轻蔑,却被秦慕阳看个正着,心里攸的一下就感觉被针刺了一下,她并不信他。 可杨锦心却低下了眼帘不再看他,轻轻开口道:“八月初三,是姐姐的生日,初五,是我娘的生日,我只不过惦记而已。” 秦慕阳浅笑着碰了碰她的脸颊,感觉到他明显地松了口气,然后就听他磁性十足的声音,温和无比地说道:“这么简单的事,怎么不早点告诉我,锦欢是你的亲人,到时候我让人接她来看你,还有岳母的冥诞,你想怎么办,都可以,直接让赵志军给你准备就好了。” 杨锦心心里其实一片苦涩,却仍是低声说了一句:“谢谢四少!” 秦慕阳揉了揉她的头顶,右臂收紧,将她搂进怀里,下巴支在她的发顶,近乎无声地念了一句:“傻瓜!” 私下去见杨锦欢的事,就这么被翻过了,秦慕阳虽然没有说什么,杨锦心却知道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这些都让她细思极恐,如果,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去学画的真正目的,如果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与秦书瑶的计划,那将是多么让人心惊胆战的事。杨锦心这么一想着,接下来的几天,竟是连督军府的大门都不敢出了。 这一天的午后,暴雨突然而至,解了纱布的秦慕阳已经开始断断续续地去军部。他受伤之后,廖勇和赵志军就一直致力于找那行刺的凶手,可惜当日,行刺的人力车夫都被当场击毙,这事就一直搁浅着,一度让两人焦急不已。可就在昨天,听说是抓到一名嫌疑人,今天,秦慕阳就亲自去看了。 军部的大牢里,阴森而又潮湿,霉味和血腥味混合着今日的大雨,让人忍不住作呕,阴暗的牢房内,只有高高在上的那扇小窗口,投进来一缕光线。今日,那时不时就传进来的轰鸣的雷声,让那紧缩在牢房一角的小小身影,剧烈地发着抖。 生锈的铁门从外面被打开,就像两把生锈的锯齿相锉,发出刺耳的声音,牢房里明晃晃的大灯被打开,那耀眼的光线,让这里的犯人都慌忙遮了遮眼。一阵军靴后跟扣在地板上的整齐脚步声,由远及近清晰地传入耳内,不过片刻,就见那从明亮灯光的尽头,走出一名身材高大的军装男子。 他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就见他挺拔的铁灰色戎装,整齐的武装带,风纪扣也扣得一丝不苟,军帽檐下那双深邃的眼,正发出冷冽的迫人精光。他右手执一马鞭,一直轻轻敲在脚上锃亮的马刺上,身后跟着同样高大的几名军人,那打头的正是秦慕阳。 一行人在监狱官的引领下,直直地就朝着里面的刑讯室而来,这里挂着一盏昏黄的电灯,那电灯轻轻摇晃着,灯光照的这摆满一众刑具的室内,更是阴森恐怖。然而,在这间充满令人作呕的刑讯室内,却赫然摆着一张与之不符的红木太师椅,秦慕阳很自然地就坐在了这张椅子上。 “四少,人就关押在里面的牢房里,还没进行拷问,您看,需要卑职现在就开始吗?”监狱官弯腰在秦慕阳面前说着话,那语气里是十足的谄媚。 秦慕阳没有开口,只微靠在椅背上,那带着洁白手套的左手正拿着一方手帕,轻掩在口鼻间,右手上的马鞭,仍旧在扶手上轻轻敲着,还摆了一个翘着二郎腿的闲适姿势。 监狱官半天没等到指示,只得微微仰头看向了他身后的廖勇,就见到他扬了扬下巴,也是极为冷淡地说了一句:“把人带上来!” 话落,就立刻有守卫进到那更为黑暗的牢房里间,不多一会儿,就传来一阵铁镣拖地的哗啦声,接着就见两名守卫从那黑暗深处,拖着一名披头散发的女子出来,那身上蓝白格子相间的棉布旗袍上,兀自出现了几条长长的口子,从那口子里渗出的血迹来看,是受了一点鞭伤,但却并不严重。 秦慕阳见到来人,扬高了头,身体也似乎直起来了一些,那拿着马鞭的手远远就抬了点,随着哗啦一声响,那守卫就将女子远远地扔在了地上。 那女子,了一声,趴在地上动了动,像要撑起上半身来。秦慕阳偏头看了看她,似乎有些不解地皱皱眉,将那捂着口鼻的手帕,抖开来铺在膝盖上,又朝那地上的女子扬了扬下巴。廖勇就自动地走上前去,在女子面前蹲下来,伸出右手毫不怜香惜玉地捏住她的下巴,就将脸抬高来。 女子脸上也粘了一些血迹,头发搭在脸上,却仍然露出了他们都还算熟悉的轮廓,廖勇越发地沉下了脸,另一只手将她脸上被血凝在一起的头发,拨过去,一张熟悉的瓜子脸就这么显现出来。 “莲香,究竟是何人指使你行刺四少!”廖勇冷冷地质问道。 那莲香睁眼看了一眼廖勇,视线就转移到秦慕阳身上,痴迷地望着他,嘴里喃喃地念叨着:“我没有行刺四少我怎么舍得行刺四少我怎么舍得那是奴婢的四少爷奴婢的四少爷” 莲香如此念叨着,神智都似乎模糊了,竟猛地挣脱了廖勇扣着她下巴的手,拖着沉重的脚链,挣扎着朝秦慕阳爬去,嘴里还不停地念念有词。 “四少爷四少爷奴婢是莲香啊您怎么能忘了奴婢奴婢什么都给了您什么都给了您”她一边说着,一边流着泪,到最后几乎泣不成声。 廖勇站起身来,皱眉看着她吃力地往前爬去,莲香他是知道的,刚到督军府时不过十岁,瘦瘦小小的小姑娘,几乎算是在督军府长大。在四少十五岁时,夫人将她给了四少,其实大家心里清楚,夫人是看她有几分姿色,这是默许给四少的妾室。 但是,那时已经接受了西方教育的四少爷,可能会不停地交女朋友,但绝对不会接受妾室这种生物。而莲香那时已在府里生活了两三年,四少也正好缺一个丫鬟,就让她这么一直在身边伺候,她或许一直有那种心思,但是四少,却根本不会有任何超越主仆的想法。 秦慕阳看着莲香,冷冽的眸子眯了眯,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只觉得身上的冷意越发明显起来。他慢慢站起身来,慢步来到莲香面前,低头俯视着她,莲香扬似惨白的脸,双眼浮现出惊喜的笑,她伸出双手,想要抱住他的腿,那用过刑的十指却已经无力再伸直,只能徒劳地轻搭在他锃亮的军靴上。 “四少爷四少爷奴婢没有刺杀您奴婢没有刺杀您” “是吗?” 秦慕阳冷声反问,伸手拿那冰凉的马鞭托起她尖尖的下巴,“没有刺杀我,那就要刺杀我的夫人?莲香,你可真是胆子不小!” 他这话却让莲香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怨恨,看向秦慕阳的眼中多了几分愤恨,“她算哪门子夫人,那就是个狐狸精,四少爷,她怎么配得上您”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啪”的一声巨响,却是马鞭抽在上的声音,接着就是秦慕阳冷冽的声音传来。 “留着她一口气,让她吐出来幕后的人!”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四少爷奴婢是您的人哪四少爷奴婢是您的人哪四少爷” 秦慕阳急步走出牢房,老远还能听到莲香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天空中仍旧暴雨肆掠,不过下午四点钟,这天就阴沉得好似夜晚十分,只余下道道闪电,时时撕开浓黑的雨幕。汽车在街上疾驰而过,激起半人高的泥水,雨刷器已然开启,却也是刚划过,就又被连绵不断的雨水铺满了玻璃。 秦慕阳一直凝视着窗外,那模糊的雨幕之外,积水已经漫过了街道的台阶,街上是四下逃散的难民,个个衣不蔽体,狼狈不堪。 “回去马上给佟林打电话,水漫金陵,难民流离失所,如此有悖人道,实为我辈所不齿,当以名流作表率,以己之力,解万民之困。” 秦慕阳淡淡的语气,却穿透了风雨声,传进耳中掷地有声,接着就听到廖勇坚定的声音。 “是!” 这一夜,风雨不停,秦慕阳的书房里又是一夜灯为灭。天刚蒙蒙亮,侍从室的电话铃声就急促地响起来,片刻,电话就在书房内响起。 廖勇飞快地提起电话,里面的内容,让他悲喜交加,脸上就露出了奇怪的表情,赵志军也在一旁看着,不明白这是怎样的一通电话让他如此。就见廖勇皱眉放下电话,看着仰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的秦慕阳,踌躇着,不知如何开口。 过了半晌,秦慕阳那清淡的声音就传入耳际,“有什么不好说的,他做的事,我们遇到的还少吗?” 赵志军这才大概猜到了,也是重重地一拳砸在自己的左手掌心中,就听廖勇沉声道。 “莲香招了,是少奶奶将您的行程透露给楚家,并且许诺她等太太没了,就做主,纳她做妾。” 秦慕阳听了,仍旧一动不动的保持着那个姿势,过了好一会儿,才听他幽幽地说了一句:“楚家,已是留不得了!” 遮天蔽日的暴雨一连下了三天,督军府花园里的积水,都已快要没过小腿,管家秦良每天都带着佣人不停地疏通水沟,但是仍然不能及时的将水排出去。 杨锦心也是一连几天都守在阳台上,这雨水的汹涌程度,怕是早已超过现代的最高水位线,本就战争频发的华夏大地,还连续不断地爆发天灾,前年的北方旱灾,今年的南方疟疾,到现在的江南水患。 老天爷,你就不能给这些饱受苦难的华夏百姓,一条生路吗? 秦慕阳的军事会议,也在暴雨开始的第二天,正式在督军府里开始,到了今天,也已经连续开了三天,其间,没有人出来,也不许人进去。 杨锦心总是不自觉地就往那书房门前走去,总是会时不时想起,那个人的脑袋里卡着一颗子弹,那个人还只是刚刚恢复不久,那个人已经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总之就是那个让她咬牙切齿的男人,在这几天,折磨得她几乎没有一天的安宁日子。 暴雨之后的第四天傍晚,书房的门总算从里面打开来,一众军部高官从里面鱼贯而出,个个几乎都不见疲惫之态。一直关注着书房动静的杨锦心,几乎就在那同一时间,就奔到了书房门口。 秦慕阳仍旧是那身硬挺的铁灰色军装,只是风纪扣敞开着,乌黑的头发,又已向上梳起,露出他饱满的额头,更显得他剑眉星目,俊朗非凡。 原本那个冷硬的秦慕阳又回来了。 杨锦心生生在门口止住了脚步,把着门框看着书房里,赵志军在整理着文件,而廖勇正在替秦慕阳整理着衣服,准备要将风纪扣给扣上。 秦慕阳就这么淡淡的看过来,见到她,微微一笑道:“过来!”声音略哑,却没有丝毫的疲惫之色。 杨锦心也浅浅笑了笑,移步向里而去,廖勇便自动地让出了位置,秦慕阳朝她伸出手,又道:“过来!” 那带着血丝的黑眸,满满的都是柔情似水的光,看得杨锦心一阵心跳。 杨锦心走近来,看着他,咬了咬唇,伸手做那件廖勇没有完成的事,也开始跟他的风纪扣做斗争。秦慕阳轻轻揽着她的腰,微笑着看她灵巧白润的手指不停地拨弄着他的衣扣,很快就将它扣好,然后,抬头道:“好了!” 她看向他,水漾的黑瞳露出一丝羞赧,那流转的眼波,如同丝线一般地密密缠绕着他的心脏,有些疼痛,但更多的是酥麻感。 秦慕阳看着她的眼,掌心中是她柔软的腰肢,他的心中就这么腾的一下,烧起一簇火苗来。杨锦心还没觉察到他的变化,还一味地替他理了理挺括的衣领,手指顺带着在胸前抚了抚,这动作更加让秦慕阳,身体紧绷得厉害,搭在她腰间的手,也就不由得紧了紧。 杨锦心不适地抬眼看向他,眼前这张俊脸已无声地靠拢来,她还来不及反应,他已偏头衔住了她的唇 这一吻,是他从未有过的温柔以待,杨锦心仍旧瞪着眼,只觉得自己的睫毛,扫在了他近在咫尺的脸上。就这么呆愣了片刻,她终于在心中叹了口气,缓缓地闭上眼,与此同时,她一直抵在他胸膛的手,也一路向上,轻轻揽住了他的脖子。 她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让他的唇瞬间疯狂起来,舔氐吸吮,几乎要将她吃进肚里去,搭在她腰间的手,更紧地将人揽进了怀里。 窗外哗哗的雨声,敲击着窗玻璃,狂风暴雨拉快了秋天的步伐,虽然还不过六点,但是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好似一眨眼就到了黑夜。 随着房门关上的咔嚓声,秦慕阳的鼻息间发出重重的喘息声,杨锦心只觉整个人晕乎乎的,身体已经软得几乎站不住,就感觉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捞起来。 直到后背贴上微凉的被单,杨锦心才后知后觉地觉察到,自己已被压进了枕衾间。她急切地伸手抵住了自己上方的胸膛,低低地叫了一声。 “别” 却丝毫没觉察到自己这一声,是多么的沙哑娇媚,秦慕阳再喘一声,大手就急切地探进了她轻薄的旗袍。室内很快响起一片暧昧的喘息声,和着窗外剧烈的风雨声,一路纠缠到了半夜 翌日醒来,风雨已停,还隐隐有阳光从云层中探出头来。杨锦心醒来时,破天荒的快要到九点,身边又早已一片冰凉,她拖着酸疼的身体,从床上爬起来,对着镜子遮了好久,才勉强遮住了脖子上的痕迹,敲了敲还有些沉重的脑袋,下楼去。 “起来了,前些日子,陈夫人差人送来的麦乳精,先冲来你喝一口。”秦夫人见杨锦心从楼上下来,连忙高声招呼她,“这佟总理近日来主张支持国货,这麦乳精就是上海的厂子产的,金陵的官家名流首先就被要求来响应了,所幸问着味还不错,你也尝尝。” 杨锦心这么晚起,本来有点不好意思,但好在秦夫人并未说什么,还忙着吩咐佣人单独给她准备早餐,这让杨锦心窘迫的心舒缓了一些,连忙就应了。 “哎,这老天爷总算是放晴了,再这么下下去,金陵可就真要被淹了。”秦夫人手拿报纸,有些感叹地说道。 杨锦心也顺手拿起另一份,低头去看,果真就出现了贫民区被水淹半城的新闻。这不由让她想起了当初在百锦路的日子,每到了汛期,她们的大杂院也用免不了被水淹的命运,但是好在金陵城算是城市设计合理的古都,并没有发生大的洪涝灾害。 这次的暴雨也并未下得太久,但是无奈难民居多,这雨一下,贫民区被淹,缺衣少食,居无定所,这无疑是加重了百姓的苦难,政府的压力。 金陵,还未等到日本人打进来,就已开始陷入混乱之中。杨锦心似乎开始明白,或许前世也经历了这些,才导致了那场灾难。 这一天,自杨锦心醒来到夜晚睡去,都没有见到秦慕阳一面,即使天已经放晴,但空气中却隐隐带着几分不知从何而来的紧张气氛。 秦夫人表现得由为明显,她仍然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一整天都叫了杨锦心和秦书瑶作陪,更奇怪的是,大厅里,竟守着两名荷枪实弹的卫兵,统一铁灰粗布军装,是秦府侍从室的亲卫。 看着他们,杨锦心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她不敢问秦夫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强作坚强的表象下,却不由攥紧了拳头。 大厅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让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电话就在杨锦心的右手边,她转头盯着电话几秒,还不待秦良来接,就伸手提了起来。 “喂?” “锦心!” 熟悉的声音传来,让杨锦心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一直乱跳的心脏,开始慢慢平复下来。 “四少,你什么时候回来?” 听到杨锦心这一句话,就听到一直紧绷着的秦夫人和秦书瑶,都不约而同地舒了口气。秦慕阳那磁性十足的声音,从电话里慢慢传出来。 “锦心,等一下,佟林会到府里来,无论他怎么做,都别管别急,可能楚玉也会过来,你只记着,我爱你,就够了!锦心,你也会爱我的,是不是?” 杨锦心没想到,他在这个时候,会打电话来说这件事,心里一时堵得慌,不知该怎么回答,她捏着电话,咬着下唇,只听着他不停地说着话。 “锦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你有多恨我,你只要记得,我爱你!只要记得,我爱你” 秦慕阳如此这般重复了多次,杨锦心却一直没有回答他,有些慌乱的挂断了电话。 “慕阳说什么?” 秦夫人和秦书瑶都将视线投射到她身上,明知道,她们什么也没听到,但却仍然让杨锦心红了耳根,只低声回了一句。 “他说,佟林要过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一直等到深夜,佟林都没有出现,反而是楚玉带着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之见她将长发梳成了高高的马尾,露出了光洁的脸,眉毛细长,那双漂亮的杏核眼,透着丝丝冷意,一身挺拔的夹克男装,脚蹬长筒皮靴,是从来没有过的干练模样。 她冷着脸,带着人,一言不发地从外面进来,手里赫然握着一把小巧的手枪,后面跟着的一小队人,也同她一样,全是一副荷枪实弹的模样。 大厅里的卫兵见此,纷纷拔枪相对,杨锦心更是不自觉地就变了脸,还是见多识广的秦夫人更加镇定自如。只见她仍是那副高贵端庄的样子,拢了拢肩上海水蓝的织锦披肩,慢条斯理地站起来。杨锦心和秦书瑶也自动地就站起来,不约而同地一左一右地挽住了她的手臂。 “你这是在做什么?” 秦夫人看着楚玉,声音里带着从来没有过的冷倚。 楚玉带着人慢慢逼近来,视线冷冷地从她们面上扫过,略冷的声音,饱含着不解的怨恨,“妈,时至今日,我仍然叫您一声妈!秦楚两家历来亲厚,我也算是您看着长大的,我是什么性格,您再清楚不过,可是您为什么要这样子对我?” 秦夫人看着她,依旧不说话,就听她似乎喘了口气,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您也别说我楚玉,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只要您今天答应我,愿意让秦楚两家重修旧好,那么,过去秦慕阳对我所做的一切无情的事,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至于你”楚玉话头一转,冰冷的视线移到杨锦心身上,又道,“我同情你的遭遇,所以,只要你愿意离开他,我仍旧会遵守我的承诺,送你和你姐姐离开,你们愿意去哪里都可以,只要下半辈子别再让我看到你,我就一定说到做到!” 杨锦心闻言,握着秦夫人手臂的手指,不由就收紧了,秦夫人敏感地察觉到她这个小动作,转头给了她一记安慰的眼神,又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这才转头对楚玉说道。 “你是个好孩子,可是我们两家却注定不共戴天,你也不必再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了。” 说道这里,秦夫人重重冷哼了一声,继续道:“楚文甫可不是这样跟你说的吧!你也代我问问你的父亲,在你嫁进来之前,我秦家可有做半分对不起他的事?老帅,可有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还有我府上的二姨娘c三小姐可有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秦夫人接连不断地说出着这些人的名字,每说出一个,杨锦心都能感受到她愈加剧烈的愤怒,她转头看着秦夫人,她那张秀美端庄的脸上,早已染满了怒气。而这一重磅性的消息,也让在场的除了杨锦心之外的另外两女,都如同炸雷响在耳边一般的惊恐。 “你胡说!” 楚玉更是一声怒吼,猛地就抬枪对准了秦夫人,她喘着气,脸上青白交加,握着枪的手微微颤抖着,根本不能接受这样的信息。 她这么一来,秦府的卫兵,和她身后的人都一同向对方举起了枪,也几乎都同时发出咔嚓一声,这是枪栓拉开的声音。 “少奶奶!” 杨锦心也几乎就在同时,上前挡在了秦夫人身前,她表情很认真地看着楚玉,从来没有过的认真。 “夫人有一句话说的对,那就是你的确是个好人。”杨锦心清润的声音,仿佛能抚平此刻紧张的气氛。就听到她细细地吸了口气,继续说道。 “你一心只想嫁个自己爱的人,过幸福快乐的生活,而现实却让你充当了政治下的牺牲品。四少没有不爱你,他只是不能接受你是楚家人的事实。少奶奶,即使我们今天都死在你的枪口下,那也死不足惜。可是你要怎么办呢?你该怎么去面对你爱的人,他已经因为你的父亲,失去了父亲,失去了姨娘和姐姐,你还要他因为你,而失去母亲和唯一的妹妹吗?” “哼!”楚玉一声冷哼,微眯了眼睛看着她,“还看不出,你是如此的伶牙俐齿!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放过你们吗?如你所说,我注定得不到他,那就只得委屈你们跟我走一趟了,我就不信,他会不管你们的死活,而要跟我父亲死磕到底。” 她这话一出,秦府的卫兵全部不顾安危地靠近来,而相较于那些与他们相峙的人马,不免显得人单势薄,但是所有人都几乎全是一脸凶相,眼看就要擦枪走火。 “等一等,大家冷静一下。”杨锦心连忙张开手,小心翼翼地慢慢向楚玉靠近。 “锦心!” “嫂嫂!” 秦夫人和秦书瑶不约而同在她身后,叫起来,而杨锦心却丝毫没顾上她们,依旧慢慢向前走了两步,才停下来,脸上也只是看不出情绪的淡漠。 “少奶奶,你知道夫人的心脏不好,需要人照顾,而五小姐娇生惯养,她们显然是不适合做人质的。我跟你走,我怀了他的骨肉,即使他不管我,也一定不会不管他的孩子。我跟你走,你放过她们!” “锦心不要!”秦夫人一声惊呼,人也随之跟上来。 “别动!” 楚玉厉喝一声,枪口在杨锦心和她之间晃动,眼神落在杨锦心的腹部上,那是浓浓的嫉恨,就这么停了片刻,终是咬牙道。 “好!” 车灯大开,明亮的灯光撕裂了浓浓的黑幕,一前一后的两辆汽车,飞快地驶出了督军府的大门。与此同时,督军府里响起了秦夫人惊慌失措的声音。 “通通都不许追,赶紧给四少爷打电话” 北大营的陆军总部,总长办公室里或坐或站,整整一室的人,除了高级军官,还破天荒地出现了,总理佟振华,参议长陈鸿志,等等一些的政府首脑。 这会儿,所有人都在看着那个倚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年轻军事主席。刚刚的一通电话,让所有人都知道了,那个他心尖尖上的人,就在几分钟前,被楚家的千金劫持了,更重要的是,还有秦家千盼万盼的骨血。 “四少,佟林晚去了一步,是我佟家的责任,你放心,我佟家一定将太太完好无损的找回来!” 佟振华信誓旦旦的保证,他才是除了秦慕阳更着急的人,好不容易才得到了秦慕阳支持,就差这临门一脚,他就能坐上那个位置,他恨不得立马将儿子揪过来,以死谢罪。 秦慕阳并没有对他的话,有任何的反应,看似平静的脸上双目紧闭,眉头紧锁,搭在扶手上的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就这么过了半刻钟,才陡然睁开了眼,双眼发出了瘆人的精光,声音更是冷得好似南极刮过来的风。 “廖勇,你亲自给楚文甫打电话,把我们收到的情报一条一条地念给他听,告诉他,如果不想遗臭万年,就乖乖地将人给我送回来,我仍然认他那个岳父,仍然保他楚家荣华富贵千古流芳。要是,我的人受到一点点惊吓,我就让他楚家上下,以死赔罪!” “是!” 汽车就在一片黑幕中,驶向未知的远方。杨锦心与楚玉并排坐在后座上,楚玉一直紧握着那只手枪,一刻都不曾放松过,杨锦心看着她如临大敌的模样,忍不住弯弯嘴角,低声道。 “少奶奶,何必这个样子,即使你没有这把枪,我也逃不掉的。” “哼!”楚玉一声冷笑,抛了抛手中的枪,“你倒是胆子很大,就不怕这个。” 杨锦心脸上的笑大了一些,娇艳如花的模样,“胆子大倒是其一,更让我放心的,却是因为少奶奶从来没有打开过保险。” 这话一出,让楚玉的脸僵下来,又是重重地冷哼了一声,在杨锦心注视的目光下,咔嚓一声,打开了保险。但是,眼前仍旧是杨锦心不变的淡漠表情,楚玉挑高了眉,冷声问道。 “你真不怕?” 杨锦心一直凝视着她的黑眸,转了转,轻笑出声:“有什么好怕的,人总归是要死的,早一天晚一天而已。” 楚玉这次没再笑,而是很认真地注视着她,眼睛里是杨锦心看不懂的情绪,就这么过了片刻,视线才终于滑过,低头关上了手枪保险,淡淡的声音,有着道不明的忧伤感。 “其实,你这人还不错,我也知道,你是被迫留在他身边的,那个霍冬来的确也死的很冤枉。杨锦心,我知道,即使你此刻在我手中,手我所制,你相不相信,等我们一到总统府,就又会将你好好送回去?” 楚玉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上扬,多了几分调侃,这也仅仅只让杨锦心轻皱了皱眉,就见楚玉收敛了情绪,身体也坐得更直了一些,表情郑重地道。 “还是那句话,只要你想好了,可以随时找我来交易,我会帮你救回亲人,送你们去国外生活,你就真的不想,为霍冬来报仇吗?” 说完这话,楚玉一动不动地与杨锦心对视着,终于,杨锦心漆黑的眸子转了转,轻轻问出了口。 “什么交易?” 楚玉发自内心的柔和一笑,“我保证,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就在这个暴雨初停的晚上,秦慕阳一夜未归,百姓并不知道金陵城里,发生了何等惊天动地的大事。 翌日一早,南方政府发出总统楚文甫的亲书公告: 于年事已高,身体欠佳,自即日起正式宣布辞职! 政府随后立即宣布,经政府参议院c立法党c军事总部以及各政府高级部门的一致推举,原总理佟振华将辞去总理职位,就任南方政府新总统,政府总理一职,由参议院参议长陈鸿志兼任。 此公告一出,顿时引起全国上下一片哗然,轰轰烈烈的南方换政,就在民国二十二年的中秋来临之前,落下帷幕。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西门上的德盛街,路两旁是高大的法国梧桐,夏末秋初,树叶还没有泛黄的印迹,微风却已经不知从何处送来隐隐的桂花香,清清袅袅萦绕在鼻息之间,沁人心脾,不到午间的阳光并不热烈,清风拂面尚有舒适可言。 就在这条街以外的周围五公里,早已布满了神情肃穆冰冷的士兵,他们每三人一组,每隔五十米就布下了岗哨,这条街上本来就不多的居民,此刻更是早就留守在家,战战兢兢的连从那门缝处往外偷看,都不敢。就在这街道中央,一前一后停着两辆黑亮的老爷车,那车前十米处,站着一名身材高大的军人,挺拔的铁灰色戎装,脚蹬锃亮的马靴,帽檐下那张英俊的脸,此刻阴云密布,深黑的眸子定定地盯着前方,薄唇抿得死紧,以至于嘴角几乎都是僵硬的,仔细看一看就能发现那看似僵硬的唇角竟在微微发着抖。 他身后,除了两名同色戎装的军人以外,更是站着一名身穿白大褂,手提医药箱的军人,白大褂里的同色军装和军帽,显示了他的身份。一行人就这么站在街道正中,一齐看着前方的道路。 “廖勇,怎么还没来?” 前面的秦慕阳还是那个几乎要站僵了的姿势,头也不回地冷声问道。 “四少,总统府的周秘书是说在这里等,但是,据说少奶奶劫持了太太之后,并没有回去总统府”廖勇已经有些心跳加快了。 “一个女人都没找到,你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秦慕阳沉声低斥道,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赵志军叫了一声:“来了!” 正前方的街道,果然就见到从远处驶来一辆汽车,秦慕阳心里一紧,就迈开大步准备往前去,却被身后的赵志军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了,身体也随即就挡在了秦慕阳身前,低声念了一句。 “四少小心为上!” 却被秦慕阳伸手撇开去,又继续向前走了两步,那车也就慢悠悠驶过来,接着就在前方十米开外停下来。秦慕阳双拳贴着身侧紧握着,锐利地眼睛直视着那辆车,眼见着司机下车来拉开了后座的车门,一身夹克男装的楚玉,率先探出身来。 楚玉站在车门前,一手搭在门上,淡淡的看了一眼秦慕阳,又回头看了一眼车里,那高高束起的马尾随风飘扬,似是车里的人在跟她说着什么话,两人就那样交流了一阵。那车离得远,看不清车里的情况,秦慕阳已经急红了眼,恨不得马上就冲上前去。赵志军和廖勇一直在后面,全身都绷紧了,处于高度戒备之中。 “秦慕阳,你的话算数吗?”楚玉终于回头看过来,扬声问道。 “我一向说话算话!”秦慕阳也沉声应道。 就见楚玉微微低下头想了一会儿,才又抬头看向他,这远远的一眼,似乎都能感受到她的悲伤和无奈,她略微尖细的声音也充满着自嘲的无可奈何。 “秦慕阳,你记着,我楚家欠你秦家的,可我楚玉却并不欠你什么,你已经夺走了我父亲一生所追求的东西,我还给你心爱的人。从今天起,我楚玉跟你恩断义绝,从此两不相欠,你可愿意!” 秦慕阳还是那样冷冷的捏了捏手指,点头道:“我答应你,只要我的人毫发未损,你楚家安分守己,我就统统既往不咎,我秦慕阳一言九鼎!” 楚玉闻言,露出一抹凄美的笑,点头道:“我就再信你一次信你最后一次” 楚玉退后一步,那个折磨得秦慕阳心惊胆战的娇小身影,终于慢慢从车厢里探出来。她却并没有看一眼他,而是一直看着楚玉,似乎还在说着什么,而楚玉却显然不想再多留,伸手将她拉开,自己又坐进车里。秦慕阳就那么贪恋地看着杨锦心,看着她有些惊慌地上前拍着门,可那汽车却并没有停下,反而转了个大弯,调头快速地离去,余下杨锦心有些失落地站在原地。 “啊” 杨锦心一声惊呼,身体已然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中,熟悉的烟草味席卷而来,她反射性地揪住了他冷硬的衣扣,感觉自己被紧紧抱住了,有温热的唇,印在额上。不过片刻又被松开来,就听到秦慕阳清冷的声音,急切地叫了一声:“军医!” 杨锦心只觉得自己被他这么一通折腾,有些头晕眼花,听他这么一喊,才反应过来,连忙拉住秦慕阳的衣袖,低声说道:“不用了,我没有怀孕!” 秦慕阳愣了一下,显然不太能接受这句话,温声道:“让军医检查一下,听话!”说着就将她打横抱起,快步往后面的车上去。 杨锦心就这么横坐在秦慕阳的怀里,军医官的听诊器,仔细地贴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游走,让杨锦心有着一丝尴尬,又轻声说道:“不用检查了,我是真的没有怀孕。” 秦慕阳“嘘”了一声,让杨锦心有些无奈,她大概是知道前世查早孕的方法的,只是,现在这样,凭着一只听诊器,就能听到了吗? 眼见着军医官的眉头皱了皱,又不死心地给杨锦心把了脉,这才摘下了听诊器,跟秦慕阳说道:“四少,太太确实没有怀孕。” “你查清楚了吗?需不需要再去医院做详细的检查。”秦慕阳低沉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军医官嗯了一声,继续道:“去医院检查一下,是可以的,但是,属下也能确定,太太并没有怀孕。” 说完这话,军医官就告辞出去了,留下秦慕阳又收紧了手臂,让杨锦心更紧地贴近了自己,看着她的眼睛里带着笑意,揉了揉她的头顶,温声安慰她道:“没关系,我们以后,一定会有很多的孩子。” 杨锦心不知怎么回答他这话,只一味低下了头,看在秦慕阳眼里,却感觉到她分外失落的样子。想起那个流掉的孩子,秦慕阳心里就尖锐地一痛,那件事之后,他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但并不代表,他就真的放下了。那是他和她的第一个孩子,如果还在,年底就会生出来。他曾经不止一次在夜里反复地想象,那个孩子会有着与自己相似的相貌,有着和锦心一样漂亮的眼睛,白白嫩嫩,可爱至极。只要一想到这些,他的心就想被重重砸了一拳,痛得让他不能呼吸。 就连现在,他也能感觉到自己的眼角,隐隐有了水汽,他越发抱紧了怀里娇小的人,她柔软的发顶就在他的唇下,触手就是她温热的体温,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从心底升起。 只要有她在身边,就好! 回到督军府,秦夫人和秦书瑶早已望眼欲穿地等在了大门口,见到杨锦心从车上下来,秦书瑶就飞快地朝她扑过去,快得连秦慕阳都来不及阻止。 “嫂嫂嫂嫂你怎么这么傻的要代替我们去做人质,嫂嫂” 秦书瑶紧紧抱住了杨锦心,将头埋在她的肩上,断断续续地语无伦次。杨锦心也轻轻回抱住了她,轻拍着肩背安慰她。 “没事了,没事了,我不是好好回来了吗?” 秦书瑶已经呜呜地哭出声来,却被秦慕阳无情地提溜着扯开来,低声呵斥她:“有什么好哭的!” 杨锦心没好气地剜了一眼秦慕阳,伸手牵了秦书瑶拉她一起,往里面去。门外的台阶上,秦夫人就站在那里,还是端庄慈爱的模样,看着杨锦心婷婷而来,整齐的着装,没有一丝狼狈之气。她一直悬着的心脏,才重重地回到了胸腔深处。 “夫人,我回来了!”杨锦心看着秦夫人柔柔一笑,轻声道。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已经让秦夫人那慈爱的眼睛里,泛起了晶莹的泪花。她仔细地上下打量了一圈杨锦心,也连忙招呼秦良,“赶紧让大夫给太太,仔细地瞧瞧!” 想来,杨锦心为了取得楚玉的信任,随口而出的谎言,已经弄得所有人草木皆兵了。无论杨锦心如何解释,秦夫人仍旧让早已守在督军府的两名大夫,中医西医全都检查了个遍,直到所有医生都说,杨锦心并没有怀孕,秦夫人这才作罢,但仍然从内心里感到遗憾。却也拉着杨锦心好一顿安慰,还说了改日一起去庙里拜拜。 “母亲,锦心刚回来,让她先好好休息一下,其他的事,我们以后再说吧!”秦慕阳见秦夫人大有拉着杨锦心大说特说的意向,连忙就打断了母亲的话。 “也好。”秦夫人看了一眼秦慕阳,又继续看着杨锦心温声道,“你什么都别想,一觉醒来,依旧天下太平,任它外面风吹雨打,我们仍旧好好过我们的平静日子,去休息吧!” “谢谢夫人!”杨锦心道了谢,这才跟秦慕阳一起上楼去。 回到了主卧室,秦慕阳仍是久久不愿放开杨锦心的手,他不摘手套,不脱军帽,只拉她坐到沙发上,就这么一直捏着她的手不放,仿佛一放手,她就要消失似的。 “四少你放开我吧!”杨锦心被他裸的眼神,看得隐隐红了耳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挣了挣,却被秦慕阳用力一拉,整个人便被搂进了怀里。 他的手臂很紧,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房间里安静极了,她清楚地听到他激烈的心跳声,伴随着他灼热的呼吸,砰砰砰地响在耳边。 “锦心,你知道,我得到消息的时候,有多担心多害怕吗?那个时候,我只想着,只要你能回来,能安安稳稳地回来,我就什么都不要了,什么权势地位,他们谁愿意要谁就拿去,只要能让你回来。甚至哪怕让我马上就去死了,也没关系!” 秦慕阳轻轻在她耳边吐出这些话,来自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包围着她,就在这一刻,杨锦心听到了自己内心深处,传来一阵碎裂的声音,那是一直矗立在她心上的墙,她知道,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心软了。这种变化,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有些慌乱地挣扎了一下,急促地打断了他的话。 “四少我已经没事了!” 她害怕再听他说下去,害怕自己心软,害怕自己也会像姐姐一样沦陷,万劫不复!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佟振华上台的第一件事,就是整顿金陵城的难民问题,青壮年人群,凡是家事清白,符合条件的,通通被招进了军营,每人每日享受同等军饷。剩余的老弱妇幼,被统一安排到城东的贫民窟,政府协助搭了大量的窝棚,还将护城河上原本因为老旧闲置的吊脚楼,临时拨给了军属难民居住,虽然仍旧算不上什么好住处,但好歹有了遮风避雨的地方。 至于五脏庙的大事,妇女会也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表态,将会以妇女会的名义,捐赠粮食,每天按时在圣婴堂发放,时间暂定一月,每户按照人口数量领取少量口粮。同时,参议院和其他政府部门,开始向金陵各界募捐,捐钱捐物来者不拒。 同时,政府税务部门表示,凡是城内商家慷慨解囊的,统一按照标准免除其相应的杂税。 政策一出,金陵城内各种声音都纷纷涌现出来,但大多数,还是称赞政府有作为的好名声。这让佟振华上台不过短短三天,就引起了南方各界的拥戴,一时风光无两。 就连督军府的这几日,秦夫人也让所有人都搜搜有没有不能穿的,不能用的,都通通拿出来捐掉。以至于今日一早,杨锦心还看着秦书瑶让小丫鬟抱着一包衣服下楼来。 “我也想尽尽心意,但是翻了翻衣柜,觉得那些我都还能穿,我还有几样不常戴的首饰,要不,我拿出来吧!”杨锦心看着她们都在整理衣物,也随口说道。 秦夫人听了连忙制止她:“别别别,你这傻孩子,大家也不过是捐些不要的旧衣服罢了,哪里还需要首饰,你本来就没几件衣服,首饰也不常戴,都捐了,你戴什么!做做样子罢了,你有这个心就好了,其他不用放在心上。” 这话,让杨锦心有些语结,她早该想到,在这个时代的捐赠,并没有那么纯粹,官宦家庭维护一下自家的面子,商家倒是真会捐点东西出来,但也大多心不甘情不愿。 这么一想着,就连着积德行善的好事,也变得功利起来,杨锦心也就再没了兴致。 八月初五这一天,杨锦心早晨起来,秦慕阳照例已经出了门。杨锦心选了一件月白暗花的旗袍来穿,绾好头发,收拾利索就下了楼。 现在府里的早餐,早就按照杨锦心的喜好,无论如何,总有一份中式餐点,每天配以不同的稀饭小菜。杨锦心今日心事重重,吃得很少,秦夫人敏感的觉察到了。 “今天怎么了?”秦夫人放下报纸柔声问道,“不合口味吗?慕阳还特别叮嘱了,早上开完会就回来接你出去,让你准备准备,这早饭不吃,出去饿了可怎么好!” 杨锦心闻言,心里顿了一下,迟疑地问道:“四少有说,出去干什么吗?” 秦书瑶嘻嘻一笑,插了一句:“嫂嫂这话问的奇怪,要去哪儿约会,是你们小两口自己的事,母亲怎么会知道!” 杨锦心面上一热,再也没敢多问,又剥了一个鸡蛋在碗里,把鸡蛋吃下去,才算让秦夫人满意的笑了。 不到上午十点钟,秦慕阳果真回到督军府,一直守在大厅里的杨锦心,一听到门外传来汽车声,就赶紧站起身来,还没向外走出两步,就看见那高大的身影已经近在眼前了。 秦慕阳一眼就看见了杨锦心望眼欲穿的样子,她身上月白的锦缎旗袍,更显得她的皮肤透明似的白净,那细长的眉,漆黑的水眸,不点而朱的唇,还有那盈盈一握的腰肢。这些,都是让秦慕阳为之倾倒的清丽秀雅。 杨锦心看到他进来,心里重重地一跳,交握在小腹的十指绞得更紧了,看向他的黑眸里,有着掩饰不到的局促和慌乱。 “四少你回来了!”杨锦心咬着唇,特别不习惯地吞吐问道。 她这副等待丈夫归来的小媳妇样,让秦慕阳很受用,一直放在她身上的视线,温暖而宠溺。从他嘴里吐出来的嗓音,也是近乎缠绵地说道。 “我回来了。” 杨锦心想要开口询问,却不知从何说起,就一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一味地低着头,咬着下唇,心里的话一直就在唇见翻滚,却始终开不可口。 “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秦慕阳淡淡的声音在面前响起,让杨锦心猛地就抬起了头,黑亮的眼睛发出孩童一般,纯净至极的光,看得秦慕阳心里一动,只恨不得,拿出所有,来交换她此刻的眼神。 步入秋天的金陵城,美得忘乎所以。汽车从城中穿插而过,得到了妥善安置的难民,没有再四处游荡,街上,又恢复了往日的人流如梭。 有轨电车的司机,摇着手铃叮叮当当地驶过,人力车夫和报童的吆喝声插在其中,再加上声音拉得格外长的叫卖声,让这繁华的大街,生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见到一辆军车开道,周围的人群老远就让开来,秦慕阳和杨锦心乘坐的汽车,很快便从热闹的城中出来。 汽车飞快地朝着西山而去,越往前走,杨锦心捏着手帕的手指越是收得紧,竟是将要揉烂的感觉,这条路,就是她今天心心念念想要去的地方。 西山的秋意更浓,远处山间已经隐约可见到淡淡的黄色,一路都有桂花香扑鼻而来,路上的银杏,树叶也已经开始泛黄,但还倔强地挂在枝头不忍离去。上午十分的天空是一种新鲜的蔚蓝,绽放出柔和的光辉,澄清而缥缈。 秦慕阳一直偏头看着紧紧盯着车窗外的杨锦心,看她的眼里从最初的淡漠,渐渐流露出淡淡的悲伤,看她越来越紧地攥着手帕,直到指尖苍白。 他缓缓伸出了手,修长的手指包裹住了她的手,再慢慢一点一点地打开,与她五指相握,将自己掌心中的温热,传达到她微凉的手上。 “对不起,我一直也没空陪你来看看岳父岳母,你放心,以后我会尽量抽出时间,陪你来给他们扫墓。”秦慕阳磁性的声音轻轻响起,当初选址的时候,就刻意将母亲葬在了父亲身边,这是杨锦心当时提的唯一的要求。 看着杨锦心深长的睫毛眨了眨,但仍然没说话,只一味地看着前方的路,面无表情的一动不动,没有看他一眼。 汽车很快就驶到了目的地,远远地停下来,杨锦心有些迫不及待地下推门下车,向前走了两步,才后知后觉地站住了,回头过来,有些局促地望着后面的秦慕阳。 就见秦慕阳站在身后不远处,手里提着装满祭祀用品的篮子,也在望着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太阳就挂在他身后的半空中,那金色的光线,在他身上投下了柔和的光影,从远处山谷中飘荡过来的岚风,掀高了他一角的风衣。 他正大步向她走来,军帽檐下那刀刻一般的俊颜,越发清晰明朗,不过两步就到了她跟前,微笑着朝她伸出了手。 “走吧!” 杨锦心低头看着眼前这只带着薄茧的手掌,微微顿了一下,终是将手放了上去。 从西山回来后,杨锦心的情绪越发有些惆怅了,再加上,秦慕阳又正式通知府里做迎接顾之礼的准备,也让秦书瑶不见断地使着小性子,督军府的佣人在这几日里颇有些战战兢兢,连带着整个气氛都不怎么好了。 顾之礼要来了,杨锦心却还没从周学仁那里得到华灵声的消息,这也让她不免有些着急。这天,杨锦心再次往金陵大学而去,但愿今天,周学仁能给她个答复,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向秦书瑶交代。 金陵大学校园里的法国梧桐,已经开始有了落叶的迹象,还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正是杨锦心背着母亲和姐姐,偷偷来申请名额的时候,而今年的现在,她却已是人妇的身份,虽然同样走在相同的校园里,物是人非的感觉,却格外浓重。 “这个,就是华老师现在的地址。”只有单独两人的画室里,周学仁一边用颜料,轻轻在画布上写下两个字,一边低声说道,“不过,他也只是暂时在那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离开。” 杨锦心看到那个地名,有些呆愣,然后又看着周学仁用颜料将那两个字涂抹掉,让它们跟其他的颜料混为一体,再看不出异样。 如果,秦书瑶真要投奔华灵而去,那这个地方,其实是最不适合的了。 在回督军府的路上,杨锦心的心一直都在纠结着,那个地方,到底应不应该告诉秦书瑶呢?这个问题,一直在她脑中乱晃,直到一记紧急刹车,几乎将她摔到在座椅下。 “怎么了?” 杨锦心紧紧抓住了前面的座椅背,才堪堪稳住了身形,抬起头来,询问司机老王,脸上尽是止不住的苍白。 “太太,对不起,好像撞到人了,您别下车,我去看看!”老王看上去有些惊慌,经过了上次遇刺的事,他每次随杨锦心出来,都很谨慎,不想今天又出现这种事。 杨锦心应了一声,就看着老王下车去,过了好一会儿,他仍然站在车前弯着腰,似乎是有些严重了。杨锦心想了想,也打开车门下车去。 许是听到响动,老王赶紧回头来,就见杨锦心已经下车来了,连忙就走到她身边来。 “太太,撞到了一位小姐,但是,我确定是她自己摔倒的,我刹住了车,没有撞到她,可她现在站不起来了。”老王有些委屈的说道,一脸的气闷。 杨锦心闻言就加快了脚步,“没关系,我们先看看人再说。” 说话间,已经到了车头前,就见地上倒着一个女学生模样的年轻女子,年龄不大,身上简单的蓝衣黑裙也遮挡不住她清丽的容貌。只是此刻,她狼狈地倒在地上,双手捂着肚子,白净的脸上是近乎透明的苍白,大滴大滴的汗水正顺着脸颊汩汩而下。 杨锦心看着她的样子,脸色立马郑重起来,赶紧弯腰去扶那女子,一边招呼老王。 “她的情况不好,先把人送医院再说!”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教会医院里人来人往,杨锦心指示老王去拿药,自己又在走廊上跟医生交流了一阵,这才道了谢又往病房里来。刚掀开门帘,就见刚刚还躺在床上昏迷着的女子,已经睁开了眼。 “你醒了!” 杨锦心微微一笑,向床边走去,而床上的女子,只淡漠地看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没有什么神采,娇小的她躺在雪白的被单下,苍白的皮肤,似乎要融进那一片白色之中,整个人了无生气的样子。 看到她这个样子,杨锦心不自觉地就觉得内心泛起一阵酸楚,她似乎能在这女子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杨锦心只觉得自己的嘴角有些僵硬,但仍然对着床上的人,绽开了甜美的笑颜。 “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你家住在哪儿?怎么才能联系到你的亲人?”杨锦心清润的嗓音,连续发问。 可是,这女子却只一动不动地看着她,黑亮的眼睛似乎没有了焦距。 杨锦心无奈她的态度,靠着床前坐下来,掖了掖她的被角,柔声道:“是我的车撞了你,你放心,我会帮你付清医药费,后面,你需要休养的费用,我也会负责。” 那女子,终于有了一点动静,却也只是偏过头,看向了窗外,淡淡地拒绝了她:“是我自己摔倒的,你走吧,不用管我。” 她的声音,也如她的长相一般清澈,只是,这语气太冷淡了一些。 杨锦心皱了皱眉,有些语结地看着她,呆愣了一下,接着说道:“我怎么能不管你呢?至少,我要把你安全地交给你的家人,你怀孕了,现在出现这种事,很危险。” “你说什么?” 女子猛地转头看过来,撑起手肘就要坐起来,看向她的眼睛里一片惊慌失措。 杨锦心连忙伸手去扶她,有些吃惊她的反应,“你还不知道吗?已经两个多月了,胎儿在这个时候,是最危险的,应该有家人陪在身边才好。” 那女子在惊慌之下,慢慢低下了头,双手叠合,放在小腹上。杨锦心就这么看着她从最初的惊慌,到现在看似平静的样子,再到后面轻轻的颤抖,看着有晶莹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她手上。 “你不用担心,你的身体很好,孩子也很好。你告诉我怎么联系你的丈夫,我帮你去找他!”杨锦心看到她的样子,有些手足无措,但更多的,是发自内心的担心和心疼,说不出为什么,她一看到这个陌生女子,就有说不出的心疼。 “我的丈夫我的丈夫”女子喃喃念着,眼泪却掉得更凶,还一边念着,一边抬头看向了杨锦心。 杨锦心瞬间被她带着怨气的眼神惊呆了,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对自己充满了恨意。只听这女子,缓缓说道:“我的丈夫你不知道吗?我今天,就是故意拦在你车前的,我怀了你丈夫的孩子,你不该给我们母子一个交代吗?” 这话,让杨锦心猛地瞪大了眼睛,粉唇微张,这信息来得太猛烈了些,让她不知如何反应。 她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小巧的瓜子脸,白净娇嫩的皮肤,黑而亮的眼睛,确实生得清丽可人,看样子,应该是秦慕阳喜欢的类型。 只是,秦慕阳一直自诩,自己是他的最爱,什么时候,又搭上了这么一个女孩儿,明显还是学生的样子。一想到自己当初认识他的时候,也还是学生,就简直哭笑不得,没想到,他的口味一直就没变过啊! “怎么?你不打算,带我回去跟他对质吗?我现在怀了他的孩子,你还没有孩子吧,我这个就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你是害怕,我去了,你就失宠了,是不是?” 女子咄咄逼人的话,犹如炸雷一般响在杨锦心耳边,打得她头晕脑花,心里更是涌起一片苦涩,隐隐还伴着疼痛。 杨锦心低头轻笑了一声,抬头看向女子的眼神里,也带着不容忽视的苦涩和无可奈何,只听她近乎无声地答了一句。 “如果,你确定要去,我就带你去。” 老王很奇怪,自己不过去拿了药回来,太太就说要带那女子回督军府,虽然疑惑,但他并没有问出口,只一路风驰电掣般的,往回走。 今天的督军府有些冷清,毕竟顾之礼这次是要来提亲的,秦夫人一早就带着秦书瑶去采购作准备,秦慕阳最近中午都不回来。秦良见到杨锦心带着学生模样的女子回来,还以为是她的同学朋友,也没多问,只得了杨锦心的吩咐,去厨房准备午餐。 杨锦心引这女子在大厅的沙发上落座,见她也只是刚进来时,上下打量了一阵,就很安静地坐着,整个人落落大方,毫无扭捏惺惺作态。杨锦心想着,毕竟是秦慕阳看上的人,果真是不一样的,这么一想着,竟有些心乱如麻的感觉。 她说服自己以平常心对待这个女子,想着,他既然有了新欢,或许,他就能放自己走了,心里倒是在失落中找到了几分平静。 “那个我该怎么称呼你?”杨锦心轻声问道。 “我叫付葵,葵花的葵。”付葵的心情好了很多,声音清亮平缓。 “那么付小姐,能答应我一件事吗?”杨锦心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揉着手帕,踌躇地问道。 “什么事?”付葵猛地捂住了小腹,整个人往后一缩,有些戒备地看着她。 杨锦心连忙摆手道:“你误会了,我没有要伤害你孩子的意思,呃这么说吧,你看你,现在也有孩子了,你就不想嫁给他吗?我的意思是只有你嫁给他,没有我,没有其他人!” 付葵柳眉微挑,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的意思是你愿意离开,成全我跟他?” 杨锦心慢慢地点点头,努力压下心中的那抹失落,朝她扯起一丝笑颜。 秦慕阳刚开完军情会议,廖勇随着他往办公室去,刚到门口,就听见办公室里电话铃声响起,赶忙快走几步,推开了门。秦慕阳还冷着脸,想着刚刚会议上的争执,电话还响个不停,走在后面的廖勇,连文件都来不及放下,几个大步就到书桌前提起了电话。 “好,赶紧接过来!” 廖勇对着电话,扬高了声音,然后微微掩住了话筒,扭头看向已经坐在旁边沙发上的秦慕阳,低声道。 “四少,太太的电话,从府邸打过来的。” 这还是杨锦心第一次打电话到军部来找他,秦慕阳闻言赶紧就到了书桌前,接过电话,杨锦心那清润的声音,就随着电波传过来。 “四少有空就回来一趟吧!” “怎么,想我了?”秦慕阳调侃出声,上扬的声线带着明显的笑意。 那头的杨锦心,停了一下,声音平静冷淡至极,“家里有人找,有空就赶紧回来吧,有个好消息。” 秦慕阳盯着被挂掉的电话,愣了片刻,杨锦心明明说是有好消息,但从她的话语中,却听不出半点高兴,难道,又被劫持了? 秦慕阳这样一想,什么心情也没有了,只想赶紧赶回府邸去,放下电话,就往外走。 “四少,等一下还有个会”廖勇连忙在身后感到。 “你留下!” 秦慕阳冷声说着,脚下生风就出了办公室,廖勇无奈,赶紧拿了风衣就跟上去,一边高声吩咐外面的勤务兵去准备车,然后地看着秦慕阳赶下了司机,自己坐进了驾驶室,开着车疾驰而去。 “你真的要走?” 付葵看着杨锦心提下来一只小小的行李箱,有些吃惊地起身问道。 杨锦心浅笑着点头道:“我一直觉得,一场婚姻里面,只要两个人就够了,现在你怀着孕,更加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庭,我退出是最好的选择。” 付葵咬着唇,双手垂在身前绞在一起,黑亮的眼睛里,透出倔强的光来,又带着点点自责的感觉,整个人看上去纠结得不行。 杨锦心看出了她的不适,却仍旧微笑道:“你不必想太多,四少等会儿就回来了,等他回来,我再走。” 付葵皱了皱秀气的眉,略显惊讶地问道:“四少要回来吗?” 听她如此问,杨锦心心中的讶异一晃而过,“对啊,他要回来见你啊!” “哦,也对!”付葵想了想,又重新坐下来。 杨锦心与她相对而坐,秦良来禀,午饭已好,杨锦心想了一下说:“四少等一下就回来了,还是等她一起吧!” 秦良称是,退下之前,多看了两眼她脚边的行李箱,又暗暗打量了两眼付葵,这才退下去。 “你还在读书吗?”杨锦心看着付葵,柔声问道,“现在怀了孕,也不能去学校了吧!” 付葵隐隐红了耳根,低头道:“是啊,我也不想这么早就结婚生子的,这不是意外么?”说道这里,她抬头决绝地望着杨锦心道,“”所以,我一定要讨个说法。” “应该的。”杨锦心一阵气闷,有些慌乱地点头,想到秦慕阳在自己面前,信誓旦旦的样子,只觉得讥讽无比。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了。”付葵直直看着杨锦心道。 “啊?”杨锦心抬头看向她,“你说过的,专程去拦的车。” “不是那个。” 付葵摇头道:“我是圣安女中的学生,比你低一届,原来,你就是我们的榜样,入学的那一年,你还上台发言了,同学们都说你长得漂亮,学习又好,我那个时候,可喜欢你了,还准备给你写信来着。然后,去年你就突然不去上学了,直到我从他那儿,看到了你的照片” “原来还是学妹。” 杨锦心脸上的笑容大了一些,但心里的失落,却更加深了一些,只浅浅的笑看着付葵,再找不到话来说了。 付葵也有些抱憾地看着她,只觉得她水漾的眼波,带着迷蒙的忧郁,缥缈深邃得,仿佛能让人也随之沉沦下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外面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是轮胎极速摩擦在地上发出的巨大声响,这声音惊动了大厅里的人,杨锦心回过神来,不知为何,心里竟生出一阵紧张来。 杨锦心捏紧了手里的手帕,停了一下,终是伸手提起了脚边的小行李箱站起来。无他相对而坐的付葵,也跟着有些无措地站起来。 “别怕,是他回来了!”杨锦心柔柔一笑,清润的声音,竟无端生出几分凄凉来。 付葵闻言,连忙向外奔过去,迫不及待的样子,让杨锦心不禁生出一丝涩意,酸酸楚楚地敲击着她的心,提着行李箱的指尖苍白地不知所踪。 秦慕阳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大厅,刚好跟冲出来的付葵撞到一起,同样娇小的长发女子,让他心里一紧,反射性地伸手将人捞进了怀里。 “今天怎么这么乖来迎接我!”充满磁性的声音温柔似水。 埋在怀里的人愣了一下,也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身体贴得更紧,头低低地埋在他的胸膛上,带着哭音的嗓音委屈得不行。 “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秦慕阳有点奇怪,这声音不像啊!皱着眉,又低头在那个头顶嗅了嗅,确实不是他熟悉的味道。正想将女子推开来看看,一抬头,就瞧见本该在他怀里的人,此刻正提着行李箱,脸色苍白地远远站在大厅里,神情淡漠到有些恍惚地看着自己。 秦慕阳刚还带笑的眸子,瞬间暗下来,一把将怀里的女子推开来,待看清了来人,冷声道。 “怎么是你?” 刚一看到两人一见面的举动,杨锦心不由觉得心里泛起一股别扭的疼痛,再听秦慕阳这么一问,心里反而释然了几分。 只见她向前两步,脸上带着飘忽的笑,粉唇轻启,声音轻得仿佛融进了压抑的空气里,空灵绝伦的味道。 “四少,付小姐来了,你放我走吧。” 就几乎在这一瞬间,秦慕阳身上弥漫着许久不见的冷气,那冰冷的视线,在付葵和杨锦心手上的行李箱上滑过。杨锦心被他那冷气森然的眼神一瞥,手中的行李箱不自觉就落下来,发出“啪嗒”一声,在空气中传出老远。 “来人!把廖勇叫回来!” 秦慕阳一声低吼,又盯着杨锦心不放,一步一步走过来,杨锦心仿佛又看到了那天晚上的秦慕阳,不由得全身颤抖,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秦慕阳周身极低的气压,让杨锦心不自觉地往后退去,水雾缭绕的黑瞳生出强烈的惊惧,还没待她退后几步,就被秦慕阳攥住了手,猛地将她拉近。 “啊” 杨锦心发出一声惊呼,努力平息着自己眼中的慌乱,颤抖着说道。 “你你放了我吧” 秦慕阳反手扣住了她的腰,喷着热气的唇贴近了她的耳,偏偏那声音冷冽低沉的让人心惊。 “你想都别想!” 说完,一脚踢开了落在地上的行李箱,就见那轻巧的箱子飞出老远,又落到地上,禁不住如此摧残的箱子打开来,里面几件旧衣裳散落一地。 秦慕阳看到那箱子,眼神更是阴沉的厉害,心中的怒火哗的一下,被全部点燃,怒吼道。 “通通给我烧掉,一件不留!” “不要,不要” 杨锦心惊叫着,就要去上去阻止闻声而来佣人,却被秦慕阳紧紧箍在怀里,杨锦心急切大力地拍打着他,一边尖叫着“不要”,一边又是摸上了他的小指,轻易就脱离了他的手臂,慌乱地冲了过去,佣人自然不敢再跟她去抢,只得左右为难地看看她,又小心翼翼地去看秦慕阳。 秦慕阳也慢慢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跪坐在地上,宝贝似的抱着那些,她从百锦路带来的旧衣裳,整个人慌乱得不行。 他看着她,周身的戾气在那一瞬间散去,整个人都被淡淡的悲伤所笼罩,杨锦心抢回了衣物,搂在怀里看向他。 秦慕阳清楚地看到了,她黑葡萄一样的眼睛里,带着明显的恨意。他冷冽的眸子里泛起一阵讥讽,只近乎无声地说了一句。 “杨锦心,你真没良心!” 秦慕阳上了楼,杨锦心跪坐在地上兀自流着泪,付葵只呆呆地站在大厅里,感觉刚刚发生的一切,就像一场梦,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还是秦良走过来,冷淡却不失有礼地对她道:“还请付小姐,在督军府等廖副官回来吧!” 付葵就这么呆愣地被秦良拉到了沙发上坐下,一瞬间发生太多的事,让她来不及消化,秦良看看她,再看看杨锦心,只暗暗叹了口气,这才又将佣人使开,自己过去帮杨锦心整理行李箱,一边轻声道。 “太太这次,怕是误会四少了。” 杨锦心心里抖了一下,一想到秦慕阳跟付葵亲密的样子,只觉得委屈得不行,咬着唇,眼泪掉得更凶了。 廖勇急急忙忙地赶回了督军府,一进到大厅,就觉得气氛不是一般的压抑,杨锦心双眼红肿地坐在沙发上,旁边还放着个小行李箱。大厅里安静极了,仿佛还能听到隐隐的啜泣声,只是那旁边刻在他骨子里的身影,让他心里重重一跳。 “小葵?” 廖勇试探着叫了一声,就见那身影飞快地转过来,一张小脸哭得梨花带雨,声泪俱下地控诉着。 “都怪你都怪你” “给我滚上来!” 一声爆喝打断了付葵的哭喊,廖勇只低声说了声:“在这等我。”然后,就快步上了楼。 杨锦心这才慢慢转头看向还挂着泪珠的付葵,咬了咬唇,试探着问道:“你是廖副官的女朋友?” 付葵含着眼泪,红着脸,双颊鼓鼓的,一脸抱歉地看着杨锦心,慢慢点下了头。 “对不起我好像弄错了。” 杨锦心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只脱力般地仰靠在沙发上,却是什么都不想说了,只听到付葵还在断断续续地说着。 “他一直也没说要给我名分,又不肯放我走,我又在他身上看到了你的照片。我的朋友还看到他去百货公司买首饰给你,说你才是他的太太师姐我很害怕你哪里哪里都比我好,我真的很害怕”付葵说完,哇的一声,哭得更加伤心了。 杨锦心也只静静地听着,再没有心情去安慰她,只想着,这一出乌龙,该如何收场。 廖勇很快从楼上下来,杨锦心和付葵,都很紧张地站起身看着他,就见他顿了一下,很恭敬地向杨锦心行了个军礼,沉声道。 “小葵确实是我的女朋友,给太太带来了误会,还请太太见谅!” 杨锦心摇了摇头,就看向了楼上,低声道:“我没关系,你们说清楚就好。”又停了一下,声音更加低了下去,“他怎么样了?” “太太上去看看吧,属下先带小葵回去。”廖勇的语气,冷漠而恭敬,再比向她点了点头,伸手扯过了付葵,转身就走。 “廖副官!”杨锦心扬声叫住了他,付葵又转头过来看着她,就见杨锦心朝她柔柔一笑,朗声说道,“恭喜你!” 付葵刷的一下红了脸,朝杨锦心挥挥手,就被廖勇踉跄着扯走了。 杨锦心提着行李箱回到了房间,秦慕阳自然是没在的,她苦恼地坐在小阳台的沙发上,不知道该怎么去缓和这场误会,心里乱糟糟地坐在那里,不觉就坐到了夕阳西下。 秦夫人和秦书瑶已经回来了,秦书瑶依然是没什么好心情的,就连晚饭时候,也没下楼来吃。杨锦心倒是下了楼,餐桌上却也没有秦慕阳的身影,这不由得让杨锦心有些沮丧。 “我让刘嫂炖了鸡汤,一会儿,你端上去给慕阳。”秦夫人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一边说着。 半天没又听到杨锦心的回应,秦夫人抬眼去看,就见她捏着筷子,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筷子都没有动一下。秦夫人轻敲了下杯子,这才换回了杨锦心的神智。 “我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哦我等一下就去。”杨锦心回过神来,红着耳根,低声答道。 秦夫人点点头,看着她,语重心长地说道:“锦心啊,这夫妻相处,贵在信任二字,慕阳虽然没有给你正室的名分,但是明眼人都知道,你是他唯一的妻子,在这一点上,慕阳从来没有亏待过你。” 杨锦心只觉得心中苦涩不已,这世道就是,被小三了,还得感谢他的宠爱。于是,头低得更低了,声音也轻得不能再轻。 “是,谢谢夫人!” 杨锦心端着圆托盘,里面是给秦慕阳的晚饭,她走到书房门前,赵志军站在门口,拦住了她。 “四少说不准任何人打扰,太太请回。” “赵主任,四少没吃晚饭,要不你把晚饭端进去,我走!”杨锦心看着赵志军,眼神不由带着点点乞求。 赵志军皱眉看了一眼她手里的托盘,坚定地摇了摇头。 杨锦心秀气的眉毛紧紧蹙在一起,也不为难他,只往后推了一小步,就这么直直站在走廊上,端着托盘不说话,也不动。 赵志军几乎就与她相对而立,她穿着浅紫色的斜襟丝质上衣,领口和斜襟上绣着紫红色的花朵,那宽大的衣袖,向上堆在了手肘出,露出一截纤细的藕臂。 她就那么站在那里,不多一会儿,手臂就轻轻颤抖起来,但她就一直那么端着,一动不动站得挺直。单薄瘦弱的样子,让赵志军也禁不住心疼,又轻声劝她:“太太回去吧,四少从来说一不二,您又何苦这样?” 杨锦心扯起一抹清淡的笑,摇头道:“我做错了事,理应受罚的,做妾,还是要懂得不能恃宠而骄,如果能让四少解气,我是没什么的。” 这话说得极重,让赵志军无话反驳,只想着,这小女子也是个倔的,竟是这般贬低了自己,这话让四少听到了,恐怕更气了。但他也只得继续站在原地,与她相对而立。 没想到,这一站,竟站到了晚上九点,杨锦心的手臂已经剧烈地颤抖起来,但她仍然咬着牙,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额角有了隐隐的汗水冒出来。 赵志军却比任何人都为难,他自然知道,这位倔强的太太是秦四少的心头肉,但这四少又死活想不通,派了他来当门神,这赶也不是,不赶也不是,眼见着那位累着了,恐怕,自己又没好日子了,他在心里已经替自己奏起了哀乐,就听书房没传出一声怒吼。 “进来!” 赵志军暗暗哀嚎一声,硬着头皮转身推门进去,刚进入了半截身体,马鞭就迎面而来。 “谁他娘让你进来的!” 杨锦心猛的抬头,露出一抹释然的笑,挪了挪有些僵硬的腿,就往里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杨锦心进到了房间里,手臂已经抖得不行,眼看着连托盘也端不住,就见秦慕阳正站在房间中央,冷冷地看着她,一见到她这个样子,一个大步垮上来,伸手就抽走了托盘。杨锦心手上已松,无力地垂下去,但却仍然轻颤着,秦慕阳眼色一暗,但仍旧转身过去,将托盘重重放在茶几上,“啪嗒”一声。 杨锦心捏了捏颤抖的手指,强忍着不适,上前一小步,带着讨好的笑,“四少,饭菜已经凉了,要不我去热一下吧!” 半天没有得到回应,杨锦心苦涩一笑,自动走上前去,又准备伸手去端托盘,一边低声道:“你才刚好不久,无论有多生气,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撒气” “你闭嘴!” 秦慕阳冷冷打断她的话,兀自坐在沙发上,捏紧了拳头,强忍着不去看她的手,又冷淡至极地沉声道:“出去!” 杨锦心看到他这个样子,心里也很委屈,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如果他有了新欢,自己要求离开有什么错,知道是误会之后,自己也已经如此低声下气地来太好他了,他还想怎么样? 一想到这里,杨锦心也是气闷不已,咬着唇转身就往外走。秦慕阳见她毫不留恋地出去了,嘴角浮出一抹讥讽的笑,抬脚狠狠踹在茶几上,那沉重的红木茶几,竟移开了数寸,发出笨重的砰砰声。 入秋之后的夜晚,变得特别漫长,临近中秋,将圆未圆的月亮,渐渐升到高空,一片透明的灰云,淡淡地遮住了月光。从窗外看出去,依然繁华盛开的花园上空,仿佛笼上了一片轻烟,朦朦胧胧像是坠入梦境一般。 杨锦心半倚在小阳台的沙发上,就这么看着这迷蒙的月色,心里也像这被这灰蒙蒙的薄云堵住,郁闷迷茫得找不到出口。 翌日,天还未亮,杨锦心就被刘嫂的敲门声惊醒,她在懵懂间叫了进,摇了摇有些沉重的头坐起身来。对自己好好躺在床上,感到几分诧异。 杨锦心伸手探了探身侧的位置,自然是冰凉一片,但是昨晚最后的记忆,明明就是在沙发上,难道,自己在睡梦中自己上了床?可是,身上这睡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闭着眼睛,换了睡衣,再爬到了床上?一想到那诡异的场面,杨锦心就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刘嫂进来,就看见了杨锦心脸色苍白的惊惧模样,心里也跟着重重一跳,问道:“太太可是哪里不舒服?” 杨锦心回过神来,勉强扯起一丝笑意,摇头道:“我没事,今天怎么这么早?” 刘嫂回答:“太太忘记了?今天是顾先生来访的日子,四少已经去军部了,廖副官也已经在楼下等着了,等您收拾好了,在去车站跟四少汇合。” “呀!” 杨锦心惊叫一声,立刻掀被下床,瞬间就冲到了梳妆台前,明亮的灯光下,水心镜里清晰地映出她眼下淡淡的一圈黑色,再加上苍白的脸,整个人呈现出种病态来,一点都不健康。现在虽然是迎接顾之礼,但是丝毫不亚于前世的两国外交,而她现在这个样子,是一定不能出现在今天那种场合的。 刘嫂见她慌张的样子,出声安慰她:“太太也别急,时间还早呢!” 杨锦心一边快速地将抽屉里的瓶瓶罐罐搜出来,一边头也不回地道:“你不懂今天的场合有多重要。我今天的形象,不仅代表着我自己,更多的,是代表了督军府和整个南方政府。所以,半点都不能马虎。” “说的对!” 秦夫人温和的声音就在这个时候插进来,杨锦心惊讶地转过身去,就见她穿了一件高贵的紫红色丝绒旗袍,上了妆的秦夫人,比往日的她更加艳丽了几分。 她身后跟着两个小丫鬟,一人捧着大大的礼服盒子,一人捧着这个时代最高级的西洋化妆品,身后两步远,还跟着紫罗兰的老板。 看到他们,杨锦心面上一囧,就隐隐红了耳根,昨天本来还说好,去紫罗兰试穿修改过后的旗袍,哪想遇到付葵的那件事,就将试衣服这么重要的事忘记了。 “我昨天顺道去将你的衣服取了回来,还麻烦紫罗兰的董老板亲自跑一趟,你赶紧试试,有什么不合适的,就趁现在还早,让董老板临时改改。”秦夫人一边说着,一边让丫鬟将做好的衣服递上去。 杨锦心喏喏的应了声,拿了旗袍就进了试衣间,片刻之后就出来了,一屋人都对着穿衣镜帮她看,那董老板更是一脸喜色,更是称赞:“太太是我见过身材比例最好的了,这尺寸不大不小刚好合适啊,不用改,不用改。” 秦夫人也微微松了口气,笑道:“幸好你这身子争气,否则这么紧的时间,弄不好衣服,我看你怎么办!” 杨锦心见衣服合适,自己也喘了口气,肩膀一垮,放松下来,立刻引来秦夫人一阵轻拍,“挺直了,赶紧再试试午宴和晚宴的礼服,都合适了再好好上个妆,早早的去,别失礼。” 又一阵折腾,将午宴晚宴的礼服挨个试了,因为都改过了一次,这次就都很好了,不用临时改衣服,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秦夫人还专程拨了贴身的大丫鬟秋月,让她今天专门帮杨锦心打理衣服。杨锦心想了想,又将之前秦慕阳送的那件连衣裙拿出来,一并交给秋月,放在一处应急。 现在的天气,短袖旗袍都一律配上了披肩外套,而杨锦心的,是她专门订制的两件小斗篷,一件是玫瑰红的锦缎露肩款,正好露出旗袍领口斜襟上精致的绣花,用来陪她紫灰蓝底的素面旗袍。另一件是云白色毛料小斗篷,有着精致可爱的小立领,领口处是金线绣的小雏菊,用来配另一件,蜡染大红牡丹花的旗袍,正好一素一艳,相得益彰。 这些衣服的订制搭配,都是杨锦心事先就准备好的,秦夫人看了不禁点了点头。家世不好,她不在意,但她心中的儿媳,却不能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自从知道了自己儿子的心思,她就派人去细细查了,直到当她知道儿子喜欢的是曹巧兰的女儿之后,她才放了心,心甘情愿地去送了手串。 这近一年的相处,她更看出了杨锦心的本质,她没有名门千金的娇纵之气,却有着名门千金没有的隐忍和善良。更让她满意的是,看似平凡的杨锦心,画的一手好画,弹得一手好琴,不喜应酬,却极会察言观色,关键时候,又坚韧冷静。 秦夫人从心底认定,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真正配上自己那个人中之龙的儿子。只唯一让她担心的就是,杨锦心至今也没有真正喜欢上自己的儿子,至今也只是客气恭敬地称呼,夫人c少爷c小姐,并没有接受他们是她的家人。一想到这些,秦夫人就觉得很遗憾,但她同时也确定,天长日久,杨锦心一定会从内心里接受他们。 杨锦心当然没空去琢磨秦夫人的心思,她正细致地化着妆,秋月被她拒绝了,只得在旁边愣愣地看着杨锦心熟练地擦粉,描眉,甚至连每一根眼睫毛都没有放过。这个时代还没有眼线笔,杨锦心就让人刮了一层眉笔灰,用细小的毛笔,一点一点地蘸着,慢慢地描出了淡淡的阴影,一连试了几次,才终于让它贴妆,只是不能防水,但只要注意别哭,别沾水,时不时多注意也就没有大碍。 经她好一番精雕细琢,让她的脸也更加立体精致,擦了胭脂的脸,愈加娇艳欲滴,这么一打扮,让秦夫人连连点头。待到杨锦心梳好头,天也正好亮了,杨锦心连忙换好衣服,连早饭也顾不上吃,又仔细检查了一番随身物品,就急匆匆上了车,往车站而去。 车站候车室,早就布置好一间专用休息室,秦慕阳早早地等候在里面,他依旧一身崭新笔挺的军装,伸长了腿,靠在沙发背上,指间缓缓转着一支雪茄,状似闲适的模样。而实际上周身冷气四溢,气压低得让人不敢接近,休息室里一片死静,守在门口的一众卫兵,皆是一片冷漠的样子,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 火车站周围早已森严戒备,杨锦心坐在汽车里往外看去,从街道两旁洋楼上,到街面上的流动岗哨,每五十米一处,既保证了安保问题,又对产生了威吓感。一直到了火车站外三十米处,才见到了被准许靠近的记者,和已经时刻待命的军乐队。 廖勇一路冷着脸,漠然无话,杨锦心好几次想问问他付葵的情况,看了他的样子都没能开口。车站里,卫兵愈加多起来,荷枪实弹的肃穆样子,让杨锦心不由得心跳加快。 赵志军已经等在外面,汽车刚一挺稳,就上前拉开了车门。 “四少在里面,太太请进去吧!” 赵志军甫一看到盛装打扮的杨锦心,立刻微微低下了头,恭敬地站在一旁,沉声道。 第一次来到这种场合,杨锦心只觉得心脏愈加跳得剧烈了,她深深吸了两口气,稳了稳心神,这才慢慢下车来。 “四少他还好吗?”杨锦心站了一下,低声问站在旁边的赵志军。 赵志军顿了一下,缓声道:“今天这种场合,四少自然是极好的。” 杨锦心扯起一个清浅至极的苦笑,只觉得手心已经浸出汗来。 “麻烦赵主任带路吧!” 跟在赵志军身后,杨锦心慢慢往休息室里去,越往里走,就越是紧张的厉害,短短一段路,竟像是走了大半天的时间。才终于停在了一扇门外,赵志军敲了门,停了半刻才推开来,杨锦心朝他点点头,率先走进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秦慕阳刚好抬起头来,身穿紫灰蓝素色旗袍的杨锦心就这么浅笑着,朝他款款而来。这是他从未见过的精致妆容,五官立体精致,尤其那双原本就生得极好的剪水双瞳,也不知为何,今日更加晶亮传神,看向自己的眼神,竟也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深情满满。 极其简单的旗袍,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领口和斜襟上的紫红花朵,更衬得她肌肤洁白水嫩。秦慕阳微眯着眼看她,过了好几秒,喉结上下翻滚着,却怎么也无法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后面的秋月也一身盛装地打扮过,手里还拿着杨锦心的玫瑰红小斗篷。杨锦心看着秦慕阳冷冽的视线,有了一瞬间的呆愣,脸上涌出一丝羞涩,擦了胭脂的脸,更是娇艳动人。那双漂亮的翦水瞳含笑含俏,水遮雾绕地,媚意荡漾,小巧的嘴角微微扬起,贝齿轻咬红唇,轻柔的嗓音响起。 “让四少久等了。” 秦慕阳这才不自然地眨了眼,捏紧了指间的雪茄,周身的冷意不觉就褪了些,站起身来缓声道:“准备一下吧,专列就快到了!” 杨锦心点点头,走到他面前,暗暗搓了搓手指,伸手想替他理理衣服,却不想,刚伸出手去,就被秦慕阳不着痕迹地偏身避开去,自己胡乱地拍了拍身上笔挺的戎装。杨锦心只觉一阵失落,还来不及细想,门外就传来赵志军的声音。 “四少,陈总理和李参谋他们到了。” 秦慕阳这才低头慢慢悠悠地拉了拉手上洁白的手套,又拿起旁边坠着穗子的军帽,杨锦心想帮忙,自然又被拒绝了,她连忙给秋月使了眼色。看着秋月仔细地替秦慕阳整理着帽子上金黄的穗子,杨锦心只觉得心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就在这一刻渲染开来。 一切整理完毕,一身冷气的秦慕阳屈起了左臂。杨锦心顿了一下,这才伸手挽住了他的手臂,同他一起往外走去。 杨锦心出了这休息室才知道,这次来接车的,除了秦慕阳,还有新上任不久的政府总理陈鸿志,和一众军政高官。 上午十点,一列火车冒着白烟,扯着震耳的汽笛声,缓缓从远处驶进金陵车站,军乐队开始演奏,一旁的记者纷纷举起了相机,在卫兵身后无声地拥挤着。火车停稳,车门打开来,一身戎装的顾之礼率先探出头来,然后在身后一众随从卫兵的簇拥下,大步朝这边而来,陈鸿志与秦慕阳并排而行,双方相互向前走了三四步,就面对面地站住了,顾之礼先跟陈鸿志握了手,又与秦慕阳相互行了军礼,相互寒暄了一阵,这才往这边而来。 杨锦心和一众官太太一起站在旁边,她看着气宇轩昂的顾之礼,典型的北方男人长相,算不上英俊,方方正正的脸,难得的是没有一方军阀的杀伐之气,却多了几分大义凛然的正气。 这该是一个性格粗糙的男人吧,或许真是个好将领,但是这样一个男人,与娇滴滴的秦书瑶相配,又确实有些不搭。杨锦心这么一想着,就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她还没来得及告诉秦书瑶华灵声的下落,也不知现在的秦书瑶又何想法。 “这位是总理夫人” 秦慕阳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他们已经走过来了,正在介绍家眷给顾之礼,杨锦心慌忙回神,秦慕阳已经站在了她面前。 “这是我的夫人,杨锦心!” 秦慕阳不疾不徐地声音,却让在场的众人都暗暗吸了口气,这么正式的场合杨锦心的心脏更是重重一跳,看向秦慕阳的双瞳,不自觉就发出了惊异的光,接触到秦慕阳那一片淡然的目光,杨锦心瞬间镇定下来,再看向顾之礼时,已经带上了大方甜美的笑,向他伸出了右手。 “顾将军好!” “你好,少夫人!” 顾之礼琥珀色的眼瞳微眯了下,很快挂上了无懈可击的笑容,伸手轻握了下杨锦心的手指,又即刻放开来。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秦慕阳给杨锦心的感觉,总是说不出怪异,他会帮她整理衣服和头发,也会在宴会中与她共舞,带着她应酬,但从不会多跟她说一句话,整个人没有多少笑脸,有含笑看着她的时刻,那笑容却也从来未达眼底,冷淡至极。 一天的时间匆匆而过,晚上的宴会在金陵大饭店旅行,这一下,金陵叫得上名号的各官家家眷都纷纷出席。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厅里,高官名流云集,侍者从容地在人群中穿梭,音乐流淌其中,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杨锦心自动地与秦夫人和秦书瑶汇合了,跟在秦夫人身后,看她带着得体端庄的笑,从容地与人谈笑应酬。大概,秦慕阳上午在车站的态度已经传开来,众人在看向杨锦心的眼神里多了谄媚与讨好。 杨锦心对这种场合,一律保持微笑以待,极少说话,秦夫人不到宴会结束就累了,杨锦心最先就发现了她那带着些许勉强的笑意,就连忙吩咐秋月通知了一直在宴会厅警戒的赵志军,又好一顿折腾,当消息传到秦慕阳那里时,杨锦心已经扶着秦夫人在徐湘玉的带领下,进入了休息室。 顾之礼这次南行,除了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来秦家提亲外,最主要还是要来商谈南北联合作战的计划。因此,宴会还没结束,军政高层就相约离开,一起前往军部,宴会因此提前结束。 在这之后,杨锦心一直想找秦慕阳聊聊,哪知这一等,就等了一天一夜。 第三天一早,秦慕阳才回到督军府,双颊已冒出一片隐隐的青色胡茬,整个人异常严肃,就连看到秦夫人也没有了往日的温和亲热,廖勇和赵志军也皆是一片沉默肃穆的样子,看得杨锦心一阵心惊,难道,北方战场已经困难到如此地步了吗? “顾之礼下午会到府里拜会母亲,你协助母亲准备一下。” 秦慕阳看了一眼,从他进门来,就跟在自己身后不远的杨锦心,淡淡地说完,就进了主卧室。 “好。” 杨锦心应着,也跟着进了卧室,就见先她一步的秦慕阳,已经进了浴室。杨锦心咬咬唇,又转身出门,将顾之礼要来的事告诉了秦良,又叮嘱了一番,才又上楼来。 一推开卧室的门,就见秦慕阳裸着上身,满头满脸的水珠,刚从浴室里出来的样子。他手里拿着毛巾抹了一把脸,胡子已经刮好,抬头看向她,冷冽的视线直射过来,短发上的水珠就顺着他硬朗的脸部曲线,一路从他小麦色的结实肌肉上滑落,那样的他,性感得无以言表。 杨锦心不觉就红了耳根,连忙撇开了眼,有些慌乱地去取了他的睡袍,也不管他会不会拒绝,踮脚就将睡袍披在了他身上,快速地在站在身前,替他拢了拢前襟,柔和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关切。 “入秋了天凉,要注意别着凉。” 秦慕阳一直低头看着她,她洁白纤细的手指,极快地整理好他的睡袍,更是伸手,从背后将腰带拿过来,整个人都贴上了他的胸膛,一边还低声问道。 “一夜没睡吧,趁着顾将军没来,赶紧睡一会儿,时间到了,我再来叫你” 秦慕阳也反射性地就捉住了她的手,杨锦心显然吃了一惊,看向他的视线,有些惊异,但很快就镇定下来。然而却听秦慕阳冷冷地声音,带着讥讽,敲击着她的耳膜。 “你不是要走吗?怎么,现在倒舍不得秦少夫人这个名号了?做出这副讨好卖乖的嘴脸来。” 说着,一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偏头紧紧盯着她的眼,深邃的黑瞳,直射出冰冷刺骨的光。 杨锦心惨白着脸,她紧紧咬着唇,却依然止不住的颤抖,漆黑的眼瞳里那一片水色几乎就要滴落下来,却被她生生忍住,就在那一片晶亮中,透出倔强而略带着怨恨的光来。 她就这么不闪不避地与他对视了片刻,直到她那浅粉的唇色中有了血红的印记,秦慕阳眼睛微眯,心中那根绷紧的弦蓦然已松,捏着下巴的手指也不禁松下来。 就在同时,杨锦心眼中那抹怨恨消失,那淡漠至极的嗓音随之响起。 她说:“秦慕阳,我不欠你什么!” 她几乎从不叫他的名字,曾经叫过的那一次,让他痛得撕心裂肺,之后,他又听到过的一次,是她从心底发出的妥协。他一直以为,她终于可以从心里开始接受他,一度兴奋得无法言语。 直到那天,她毫不留恋的说要离开,甚至于,连他曾给她的那些身外之物,也不屑带走,她是想要切断与他的一切联系。 这些,让他怎能释怀? 杨锦心转身离开,不再做任何缓和两人关系的事,而是开始为迎接顾之礼做准备。其实,督军府上下早已做好了一切,现在也只不过再次确认,以防临时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下午两点,顾之礼的专车准时到了督军府,杨锦心和秦书瑶,并排站在秦慕阳与秦夫人身后,一起等在门口,看着那个高大的男人下了车,再过来与他们寒暄,再然后,那精光四射的眼睛,就直直地落在了秦书瑶身上。 “我怎么觉得,今天的五小姐,相比上一次我们见面时,竟又漂亮了几分!”顾之礼看着秦书瑶,脸上带着大大的笑,然后又转眼看着秦慕阳道,“四少,你这个妹妹,生的比你好看!” 秦慕阳也是淡淡一笑道:“师兄这话可值得考究了,你要讨好我妹妹,也犯不着拉上我,你我都是一介武夫,能好看到哪里去!” “哈哈哈”顾之礼一阵大笑,连连拍着秦慕阳的肩膀,“说得对,说得对,男人嘛,要那么好看干什么,能干不就行了么!” 这典型的北方男人的对话,让杨锦心不禁就皱了眉,秦慕阳倒没说什么,只含着笑,领着顾之礼往里走。杨锦心也随着转身走在最后,不由就带着几分同情的眼光看向了秦书瑶,她也那么看过来,那双明亮的杏眸里,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只带着淡淡的苦涩和乞求,那眼神看得杨锦心心中一软,匆匆捏了一把她的手,近乎无声地在她耳边念了一句。 “放心!”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顾之礼果真就是来提亲的,眼见着秦书瑶摇摇欲坠的眼泪,秦夫人和秦慕阳还是丝毫没有顾及她的感受,更加没有问及她的意见,当场就答应下来,看得杨锦心内心一片冰凉。秦慕阳更是邀请顾之礼住下来,楚玉走后,后面的小洋楼就一直空着,顾之礼这次就正好住在那里。 杨锦心与秦慕阳的关系一时降到冰点,秦慕阳每天早出晚归,白天去军部,晚上就跟顾之礼在小洋楼里待到半夜,几乎都没有回过主卧室。而秦书瑶白天也被安排陪着顾之礼四处晃荡,晚上又被秦夫人按在房间里,做订婚准备。杨锦心这几天,没有跟秦慕阳说上话,也没机会跟秦书瑶独处。 时间就这么过去了三天。 到了第四天,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天空被一片烟雨笼罩,雨不大,是典型的江南秋雨,清清冷冷,缠绵悱恻。 就在这样一个早晨,侍从室的电话急促地响起,不一会儿就见赵志军几乎小跑着进了后面的小洋楼,不知为何,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秦慕阳和顾之礼皆是一脸严肃地从后面过来,脚下生风的两人刚出了游廊口,就碰到了一手撑着竹伞,一手抱着百合月季的杨锦心。 猛然间,秦慕阳就停下了脚步,近乎贪婪地看着她。就见那绯色的竹伞下,杨锦心穿着简单的素色衣裙,没有绾起的长辫子,斜垂在左胸前,刘海下那双波光盈盈的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们,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 她右臂上的袖子挽至手肘,那莹白如玉的小臂掩映在青翠的花叶间,手中那鲜艳欲滴的花朵就衬在她小巧的颏下。 杨锦心短暂一愣,然后嘴角上扬,浅浅一笑道:“原来,四少跟将军还在府里,正好,用了早餐再出去吧!” 就这样清浅的笑容,竟是连那手中的花,都失去了颜色,加上这软软的嗓音,不由就让人心中一荡。 顾之礼微不可察地挑了眉,斜眼看了一眼身旁的秦慕阳,继而笑道:“少夫人客气了,刚刚收到急报,北方军务繁忙,顾某今日就要告辞了,正准备去向老妇人辞行。” 杨锦心秀气地皱了皱眉,惊讶地问道:“就要走了吗?不是说要等订婚礼之后,再偕同五小姐一起回去么?” “师兄临时有事要先走,等中秋过了,再挑个好日子办订婚礼。”秦慕阳终是见不得她无视自己,与他人相谈甚欢,于是清冷的声音插了进来。 “哦,这样啊!毕竟还是国家大事更要紧,我想,夫人和五小姐一定会理解的。” 杨锦心淡淡的视线从秦慕阳身上划过,最终还是落到了顾之礼身上,继而更是浅浅一笑,微微往后退了一步,柔声道。 “将军请!” 秦慕阳有些气闷,只瞪了一眼,站在一旁垂着头一副乖巧模样的杨锦心,终是只攥着拳头,与顾之礼一起往大厅里去了。 杨锦心虽然还不知道北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到顾之礼这么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甚至连与秦家的联姻都暂且搁下,秦慕阳也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想来,定时北方战场有了不好的消息。 果然,顾之礼走后三天,日本人攻入奉天的消息,就铺天盖地而来。 刚从收音机里听到这个消息时,杨锦心正在大厅里陪着秦夫人插花,这样重磅的消息,以至于她将花朵都剪了下来。 “不用怕,我们要相信慕阳,相信第九军,一定能将那日本人再度赶出去。” 秦夫人淡淡的声音里透着无限的坚定,然后又有些遗憾的开口,“只是,恐怕今年这个中秋是不好过了。” 对啊,明天的就是中秋了,今天却传来了这样的消息,杨锦心顾不上秦夫人,只一味低着头,不停回忆前世学过的历史。 今年是民国二十二年,日本人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攻入奉天?更何况,现在是八月,这个时间,无论如何也对不上。 杨锦心迷惑不解,这个混乱的时空里,历史的步伐该如何向前?难道,顾之礼的公开抗日,以及提前的南北联合抗战,已经更改了整个历史走向了吗? 一想到这里,杨锦心心里重重一震,只觉得周身寒毛竖起,那个想法就这么出现在在脑海里。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是不是就可以,将所知道的那段血腥历史,告诉给秦慕阳知道! “锦心锦心”秦夫人温和的声音,将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杨锦心拉出来。 “啊” 杨锦心抬头看向秦夫人,苍白的脸色和那惊惧的眼神,被秦夫人看了个彻底。 秦夫人微笑着安慰她:“不用担心,不过一个中秋罢了,年年都有的,等这天下太平了,我们就能天天过节了。” 也不知秦夫人是不是故意,顾左右而言他,杨锦心却特别喜欢她这句话,是啊,无论要经历多少的风雨,这个国家也终究会迎来天下太平的那一天! 这个中秋就伴随着北方震天的炮火而来,杨锦心想起去年的中秋,母亲还在,姐姐也还风华绝代,冬来虽然被迫参了军,却也提前来过了节。那时所有的一切都还很美好,大杂院的金桂,整日整日地飘着香,没有让人压抑的战事消息,就连去年的天气,也不似今年这般萧条凄迷。 汽车已经转了大半个城,杨锦心却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车窗外烟雨笼罩下,有些迷蒙的建筑物。 老王小心地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慢慢问道:“太太,我们不是去看四少么?现在这是要去哪里?” “在前面停一下。”杨锦心头也没回的喊了停。 汽车缓缓停下,杨锦心就这么远远望着那已经上了锁,空无一人的别墅,心底已经没有痛楚了,但那酸涩的味道,却依然让人忍不住眼里的滚烫。 “太太,霍家早就没有人了,听说是出了国,听说连霍少爷的骨灰都一并带走了怕是不会回来了”老王断断续续地说着话,到最后声音已轻得几乎听不见。 杨锦心死死抠住车门,最后再看了一眼那空荡荡的房子,伸手摩挲了一下一直戴在耳边的玉夹子,转回头,逼回了眼中的热浪,轻轻道。 “走吧!” 秦慕阳一手插在裤袋里,一手轻抚着窗帘上的蕾丝花边,就那么站在窗前,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从这里看出去,正好可以看到军部大门外的岗哨。此刻,那个娇小的身影,还站在那里,她微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廖勇将手里的食盒放到茶几上,打开盖子,一股浓郁的桂花香带着甜甜的味道,立刻飘散开来。 “四少,太太说,这是夫人让她送来的月饼,里面的桂花糕,是她亲手做的,今天过节,请您一定尝尝。” 廖勇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又看了一眼秦慕阳,踌躇着说道:“四少,小葵的事既然误会已经解开了您” “出去!” 秦慕阳淡淡地吐出两个字,生生阻断了廖勇的话。 “是!” 廖勇不敢再说什么,咽下还没说完的话,朝他行了军礼,就准备退出去,走到门边,手刚搭上门锁,又停了一下,转身道:“太太还说,她等一下,会去运河边上过节,问四少有没有空去接她?” 秦慕阳闻言,直直盯着那站在远处的身影,心中苦笑不已,杨锦心啊杨锦心,你可比任何人都能掐我的痛处! 还是那个农家小院,七里香的刺藤还苍绿着,花朵已开始凋谢,落了一地雪白的花瓣,却仍然有着清淡的香味。杨锦心自己举着伞敲了门,便衣守卫来开门,见到她,微愣了一下,便极恭敬地将她迎了进去。 “太太来了!”李妈见到杨锦心一脸惊喜的笑。 杨锦心浅笑着,示意老王把带来的东西拿过来,“今天中秋,难为李妈还在这里照顾姐姐,一点小东西,不成敬意。” “这太客气了!”李妈有些局促地搓着手。 杨锦心摇摇头,招呼老王将东西递给李妈,自己往那个关着门的房间去。 李妈刚伸出手想要阻止,又迟疑了一下,很为难地说:“太太现在不太方便” 杨锦心正将竹伞靠在墙上,闻言停了一下,还是走近了,慢慢去推门,房门发出难听的吱呀声。 房间里依然是阴暗的,顺着屋外潮湿的光线看进去,那榻上,卷曲着的瘦小身影背对着房门,一支黑灰的烟枪正对着那盏小黄灯,阵阵发着怪味的浓烟,从那里冒出来,弥漫了整个房间。 “姐姐,我来看你了。”杨锦心强忍着心痛缓缓说着,一步一步往里走,径直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看着老王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杨锦心惊异地看向他,就见老王,微微弯了腰,低声道:“赵主任吩咐过,太太再来看百合小姐,一定不能让您跟她独处。太太卑职也觉得,这是为了太太好。” 杨锦心浅浅一笑,并不在意的样子,李妈已经端了茶进来,浓郁的茉莉花香,也驱散不了这满室的怪味。 直直盯着茶杯冒出的袅袅清烟,那朦朦胧胧的水雾,似乎都将杨锦心深长的羽睫打湿一般,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儿,才见杨锦心一边捋着杯沿,好似自说自话一般地道。 “北边已经开始打仗了,如果,你还是不愿意去国外,就去山城吧,我会请李妈继续跟去照顾你,你去那里,无论想做什么都好。” “啪塔”一声,是烟枪落在小几上的声音,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杨锦欢懒懒地转身过来,软绵绵地趴在了小几上,撩了一下披散着的长发,恍惚地看过来。 “慕阳,也会去吗?他去我就去” 杨锦心看着她的样子,眼眶仍是忍不住的一热,苦笑着反问:“那你守在这里,他来看过你吗?” 杨锦欢瞪大了眼睛,灰白的脸上带着几分嘲讽,“我愿意啊,只要一想到,我和他都在一个地方,我就高兴啊!我死都不会给你腾地,我就要膈应你一辈子,杨锦心我就是要让你时时刻刻都记着,天天晚上睡在你身边的男人,从前都睡在我床上!” 杨锦心只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紧攥在一起,整颗心沉沉地落到谷底,冰凉刺骨。就这么过了好一阵,她才眨了眨眼,扯起了一丝笑颜道。 “今天中秋,姐姐,我带了桂花糕给你,等一下让李妈拿给你。慕阳给你买了架钢琴,是补给你的生日礼物,我回头就让人给你送来,他还说,你弹琴的样子很美,有机会还想再听一次,等你哪天精神好了,就让人去通知我。我走了,你保重!” 杨锦心说完,强忍着不去看她的脸,近乎慌乱地逃出了那个房间。 除了秦慕阳,她已经想不出任何,可以让姐姐振作起来的方法,除了他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杨锦心脚步慌乱地从房间里出来,手里的竹伞都几乎握不住,心里仍然钝钝地痛着,那疼痛丝线一般缠绕着她的四肢百骸,仿佛每一个毛孔都被那疼痛侵入,纠纠缠缠,经久不休! 李妈看着她出来,眼中是那抹不去的同情与伤感,便衣守卫就站在旁边,冷硬的模样。杨锦心勉强扯起一丝笑颜,又从手袋里摸出一叠钱来,塞到李妈手里,轻柔的声音在雨中若隐若现。 “还要拜托你,继续照顾姐姐,我听说,你也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等姐姐去山城的时候,我想拜托你也一起跟去照顾她,如果还有什么亲人,我也可以让你们一起跟去,你放心,所有的费用我都会照算,你可愿意?” 李妈含着泪连连点头道:“当然愿意的,你和小姐不嫌弃我一个寡妇,给我吃穿还给工钱,我自然是愿意照顾小姐的。小姐也是个苦命人,二小姐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 得到李妈的同意,让杨锦心很欣慰,现在就只剩下安排姐姐离开的事了。杨锦心撑开了伞,再看了一眼那扇已经关上的门,终是转身往外走,小院里的槐树开始落叶,斜风细雨中,满院的狼藉透出些许凄凉的颓废。 杨锦心撑着伞从小院里出来,抬头就看见,那一片朦胧的烟雨中,那个高大的男子挺拔地站在不远出。他没有打伞,身上铁灰色的军装外套,颜色被雨水染重了几分,显然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了。帽檐下那深邃冰冷的眸子,就那么直直看过来,那眼神似乎就要射进人的心里去,杨锦心不自觉地就扯起了一丝笑颜。 秦慕阳看着她举着伞,巧笑嫣然地走近来,只觉得心中连日来的阴霾也被驱散了几分。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故作冷漠了好些天,终究还是抵不住她这样浅浅一笑,这么一想着,心下一软,周身的冷气就褪散去。 “怎么也不打伞?这秋雨最是寒凉,着了凉可怎么办?” 杨锦心举高了伞,有些吃力地将伞罩在他头上,轻浅的声音响在耳边,格外悦耳。 “锦欢怎么样?不如我进去看看吧!”秦慕阳一边接过了她手里的伞,一边轻声说道。 杨锦心听出他声音里,已经没有了之前那冷漠的味道,脸上的笑不由就大了一些,伸手挽住他的手臂往车里去,一边说道:“我说了要送钢琴给姐姐,你来买可好?” 秦慕阳心里一震,低头看着杨锦心,只见她那黑亮的眼睛里带着娇嗔的乞求,让他的心,一瞬间就软得一塌糊涂,只愣愣地点了头。 “好!” 从琴行出来,已是下午四点钟,天空飘着雨,连带着天色也比平日暗了几分,街上已经亮起了灯火。秦慕阳一手举着伞,一手拉着杨锦心的手,慢慢走在街上。大街上的车和人,老远就给他们让出了路,杨锦心有些尴尬,停下来扯着他的手臂,道:“我们还是坐车去吧!” “怎么了,戏院就在前面不远。” 琴行就挨着花街,秦慕阳就临时决定带她去看戏,距离并不远,两人就说好走路去,哪想才走了几步杨锦心就不愿意再走了。 “是不是脚疼了?”秦慕阳低头看向她的脚,见她穿着一双平跟皮鞋,又抬起头来,一脸的不解。 杨锦心红着脸略低了头,又有些不安地看了一眼四周,低声道:“还是坐车去吧!” 秦慕阳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握着她的手攥得更紧,“别怕,有我在呢!” 说完,继续拉着杨锦心往前走,他显然是以为,杨锦心害怕人多的地方有危险,杨锦心只得暗暗叹了气,任他拉着自己走。 廖勇率先领了一队卫兵进了戏院,本来已经开场的舞台,临时停了下来,台上台下所有人,都紧张起来,看着荷枪实弹的士兵,四下搜查了一阵,又冷漠地站在各处警戒。 秦慕阳这才牵着杨锦心走进来,抹着头的班主也在这时从后台出来,一见秦慕阳,“哎哟”一声忙不迭地跑过来见礼。 “不知四少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班主不必客气,我跟四少来看戏,麻烦班主安排个座吧!”杨锦心最见不得这种架势,跟班主说话的时候,就客气了几分。 哪想,这样让班主更加紧张起来,冷汗噌噌而下,脸色煞白,不停地鞠着躬,“不敢当,不敢当” “好了!还是老位子赶紧去吧!” 秦慕阳冷冷一声,班主立刻就动起来,“那还请四少稍坐一下,小的马上安排包厢,马上安排!” 杨锦心有些无奈地看着班主忙不迭地跑远,那边的廖勇接过了秦慕阳手中的伞,“走吧,先坐一坐。”秦慕阳拉着杨锦心往前排去,场子里的人纷纷让开了路,一路就走到了最前排,早有侍者将最正中的两个位置腾了出来,秦慕阳便自然地拉着杨锦心坐在那里。 现在这种状况,在杨锦心看来,真是有了扰民的嫌疑,这种特权阶级,让她特别不习惯,又轻轻扯了秦慕阳的袖子,道:“我们还是回去吧,我没有多想看戏。” 秦慕阳捏住了她的手,漫不经心地捋着她的手指,缓缓道:“你不必觉得有什么,我们来看戏也是要给钱的,人与人之间本来就是不一样,所以,就算我们能得到一些特别的待遇,那也是应得的。” 他说着这话的时候,那深黑的眸子,也直直看过来,明亮的灯光下,那样的无所畏惧,理所当然。杨锦心跟他对视了几秒,终是垂下了眼帘不再说话,她总是会忘记,她与他之间,最本质的区别。 不多一会儿,班主就又跑过来,惨白着脸,诚惶诚恐地声音,颤抖着道:“回四少那个那个” 秦慕阳轻描淡写地瞟了他一眼,那班主被他的眼光一扫,几乎就要跪下去,“四少那个位子今天被少奶奶坐了要不委屈您去挤挤?” 在秦慕阳面前能被称为少奶奶的人,除了楚玉还能有谁,听班主这么一说,杨锦心立刻浑身的不自在起来,秦慕阳却安抚拍了拍她的手,沉声道:“我的位子,为什么给了别人?” “小的,真是不知情啊!”班主几乎快要哭出来,“少奶奶来看戏,下面的人自然是不敢怠慢的,想着左右都是四少的位子,少奶奶也不是别人啊请四少恕罪啊!” 眼看着秦慕阳就要发怒,杨锦心连忙回握着他的手,正要开口劝他离开,就听身后一个清脆尖细的声音传来,“哟,还真是四少跟妹妹啊!” 杨锦心回头望去,就见一身雪青色修身旗袍的楚玉,婷婷袅袅地从楼梯上下来,看到杨锦心,嘴角扯起一丝嘲讽的笑,“难得妹妹有兴致来看戏,就上来一起吧,都是一家人嘛,《铡美案》听说过吗?那可是一出好戏呢!” “真是不巧,原来要唱那一出啊,我先前还跟四少说着,听说园子里新来了武生,那功夫真真是好,我们就冲着《杨家将》来的,那看来,我们还是不能跟少奶奶一起看戏了。”杨锦心说着,就回头看着秦慕阳,含情脉脉的样子,“四少,少奶奶那出戏,怪吓人的,我们走吧,家里还等着我们回去过节呢!” 秦慕阳此时的心情,说是跌宕起伏也不为过,这是她第一次站出来维护他,是他从未见过的伶牙俐齿,看向她的眼里,也是直达心底的笑意,欣慰地点头。 “好!” 杨锦心咧嘴露出一个动人心魄的笑,将手搭在了他的手上,任他牵着她的手,两人一起站起来,金童玉女的模样,携手往外走。经过楚玉身边时,秦慕阳仍是目不斜视的样子,还是杨锦心停了一下,有些抱憾地望着她道:“少奶奶,我们就不送您回楚府了,今天中秋,夫人还等着我们回去团圆,就先告辞了。”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楚玉瞬间白了脸,只恨恨地瞪着她,嘴唇哆嗦着,贝齿紧咬,那姣好的面容竟生出几分狰狞来。 汽车从街上疾驰而过,天空开始拉开夜幕,天边已经不见一丝光亮,这满街的霓虹灯,照得街道一片火光。 秦慕阳与杨锦心并排坐在后座上,他始终握着她的手,今天的她让他空荡荡的心变得饱满起来,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的侧脸,车窗外飞驰而过的灯光,隐隐照出了那抹不去的绯色,在迷蒙中透出些许霞光来。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杨锦心终是忍不住转头看着他问道,阴影下,她那双熠熠生辉的黑瞳分外晶亮。 “锦心,我很高兴!” 秦慕阳只淡淡地说了一句,长臂一伸,就将她圈进了自己的臂弯,杨锦心顿了一下,温顺地伏在他的肩头,这一刻,他们的心好像贴近了一些。 今晚的督军府,因为秦慕阳和杨锦心携手归来,而陡然变得热闹起来,再加上秦夫人亲手做的月饼和秦书瑶的钢琴曲,督军府里洋溢着许久不见的温馨和祥和。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今年的天气,冷得特别快,刚进入九月就好像进了冬天,整日整日的下着雨,清清冷冷,寒凉刺骨。花园里的落叶乔木纷纷开始落叶,佣人整日不停地打扫,也不能一改花园里的颓废气息,芙蓉和月季仍在竞相开放,但也被迫在这绵绵细雨中低下了头。 报纸和收音机每日都会大量报道北方的战况,每每听到日军又攻下一座城池,杨锦心就会一阵心惊胆战。秦慕阳最近都异常地忙碌起来,杨锦心偶尔去书房,总是留意从前线传回来的消息,她知道,传给秦慕阳的,远比记者知道的详细。 北方战局紧张,南方也不见得就有多安宁,佟振华上台之后,已经公开发出声明全力支持抗战,一时,金陵城里掀起了一股青年学生纷纷组成爱团,自行北上,支持抗日。 还有一部分学生,留在金陵城里奔走呼号,号召更多的人加入爱团。几乎每隔几日,金陵城里都会走出一批青年人,他们大多年纪不大,但无一例外都是热血沸腾。 这半个月来,唯一能让杨锦心觉得欣慰的,就是白子琪已经启程前往美国。说是去留学的,但是,白母也一并前往,据白子琪私下的说法,她父亲跟哥哥,正在暗地里转移家里的财产,并且积极地发展美国的业务。在不久的将来,那个金陵首富的白家,就会彻底从金陵搬出去。 杨锦心对此事欣慰不已,能在这个时候就安排家人离开,证明有着智囊之称的白子骏,果然是有眼界的。秦书瑶依然有些闷闷不乐,但杨锦心也注意到,她在近日出门的时间多起来,往往天亮就出门,天黑了才到家,神秘莫测的样子。而杨锦心依然跟着周学仁学画,只不过,次数减少了一些。 这一天,难得没有下雨,天空瓦蓝瓦蓝的,几缕白云远远地漂浮在空中,没有明晃晃的太阳,空气清新透彻。金陵大学里的法国梧桐,落了一地的黄叶,一阵清风吹来,扬起几片来,又很快打着旋儿落下。 杨锦心就在这一扬一落中,从校园里走到了学校门口,一路都有熟识的老师学生跟她打招呼,真心实意也好,谄媚讨好也罢,杨锦心总是朝人绽放出甜美的笑脸。 今天也不例外,她正跟一个女学生说了再见,脸上的笑还未消失,就有一辆自行车从身侧冲过来。身旁的老王,反射性的冲到了她身前,用身体挡住了自行车。 “太太,有没有事?”老王急切地询问,见到杨锦心摇头,这才转身准备呵斥,一见到来人,那已经滚在嘴边的话,变成了两个字。 “四少” 杨锦心闻言,也惊讶地看过来,受了惊的脸,还发着白,却仍然挡不住她清亮的眸子里发出的动人神采。 “你怎么,这么就来了?” 也难怪杨锦心惊讶,只见秦慕阳骑在自行车上,一只脚放在踏板上,一只脚立在地上。穿着简单的白衬衣,外面是一件普通的黑色皮夹克,同色的裤子鞋子,完全不同于平日的打扮。 更重要的是,那一贯梳得油光水亮的短发,今天放弃了发油,看上去毛茸茸的头发,柔顺地耷在额上,形成了细碎的刘海,冲淡了他眸子里的凌厉,猛一看上去,竟有了几分花样美男的味道。 看到杨锦心惊讶的样子,秦慕阳咧嘴一笑,阳光灿烂的模样。 “小姑娘,跟哥哥出去玩玩啊!” 这流里流气的话,让杨锦心惊讶地瞪大了眼,转瞬便微噘了嘴,偏头看着他,狡黠一笑。 “小心我丈夫听到,打断你的腿!” 秦慕阳的笑容更是大了几分,挺直了腰身,拍拍面前的车架,招呼杨锦心。 “坐上来!” 杨锦心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脸颊鼓了鼓,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了老王,朝他走过去,提着身上及踝的中式长裙,撇嘴抱怨道。 “幸好,我今天没有穿旗袍。” “我一早就将这套裙子放在最前面,你才不会多费那功夫去里面翻衣服。”秦慕阳得意洋洋地说道。 “原来你早有预谋!”杨锦心红着耳根低吼。 秦慕阳又是哈哈一笑,揽着她的腰,一个用力,就将人提到了架子上,说着:“坐稳了!”两手扶着把手,就向前滑去,顺便朝老王说了一句,“回去吧!”自行车摇摆了两下,就平稳地向前驶去。 今天的秦慕阳特别的不一样,一路将自行车骑得飞快,他专挑人少路窄的小巷走,凹凸不平的石板路,每抖一下,就能引起杨锦心小小的惊呼。 “慢一点慢一点” 秦慕阳只一味低低地笑着,车速没见怎么慢,倒是平稳了许多。初晴的街道上,还偶有积水,每每遇到小水坑,秦慕阳就会孩子气地叫一声,然后抬起脚,任凭自行车借着惯性压过去,溅起小小的水花。 每当这时,总能让杨锦心忍不住的尖叫出声,过后她又觉得难为情,轻轻掐一把秦慕阳的手臂,发泄着小小的不满,然后,就会引来秦慕阳爽朗阳光的大笑声。 秦慕阳好像特别热衷于这种幼稚的游戏,总是不断地逗着她,让人惊讶的爽朗笑声,就这么一路洒下去。 这个与杨锦心印象中安全不同的秦慕阳,让她惊异不已。秦慕阳就这么骑着车,一路驶过了城区,出了城门,道路有些泥泞,车速也就慢下来。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杨锦心紧紧抓着车把,只觉得自己坐着的这根横梁,越来越让她不舒服,忍不住小心地动了动。 秦慕阳却敏感的觉察到了,慢慢停到了路边,扶了杨锦心下来,也不说话,支好车,快速地脱下外套,折了好几层,然后压在了后座上,轻轻拍了拍。 “来,坐上来试试!” 杨锦心看着只穿着衬衣的他,心里说不出的感觉,只咬唇道:“我坐后座就好了,你穿上衣服,别着凉了。” “我哪这么娇气!”秦慕阳轻笑着,又走到前面重新把好自行车,回头朝她扬了扬下巴,“快点,前面还远着呢,抓紧时间!” 杨锦心看看他,再看看那件被放在后座上的皮夹克外套,只觉得内心深处那个柔软的地方,被碰触了一下,就这么一下,却让她忍不住吸了口气。 前面的秦慕阳又催:“快点啊!” 杨锦心咬着唇,还是提着裙子坐了上去,一直平静的心湖,就像被投进了一颗小石子,一圈一圈的涟漪,荡漾开来。 秦慕阳一声“走了!”,让杨锦心不自觉地就抓住了他腰侧的衣服,却被秦慕阳空手回来,拉成了环着他的腰。 “这样比较安全!”秦慕阳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 杨锦心不由红了脸,没再说话,但是也没有收回手,就这么抱住了他的腰。 泥泞的道路上,秦慕阳骑得慢,太阳却在这个时候从云层中探出了头,温和的阳光照射下来,清风拂面。远处的山间,苍翠的松柏掩映,隐隐能见着几树火红的枫叶俏立其中。阳光驱散了林间的薄雾,那枫叶摇曳在霞光中,鲜艳欲滴。 一路向前,很快就到了凌云山脚下,秦慕阳停下来,两人随即下车,杨锦心惊讶地问:“怎么想着来这里?” “来上香啊!”秦慕阳笑道,取下后座上的衣服,就这么将自行车扔在了路边,牵着她的手,就往山上走。 秋天的凌云山宁静而美好,随着石阶而上,一路都是盛开的野菊,那花香随着清风起落,和着山风穿过树林的声音,仿佛超出了尘世之外。 既然来了,杨锦心自然是上了香,让她没想到的是,看上去不羁的秦慕阳跪在蒲团上许愿的样子,竟也是无比的虔诚。 从殿里出来,门口那个算命先生还是原来的那一位,见到两人,连忙招呼道:“看二位面相皆是有福之人,先生更是气度不凡,不如算一卦吧!” 这不由让她想起去年的那支签,杨锦心脸色变了变,秦慕阳却颇有兴趣的样子,点着头,就去拿签筒,被杨锦心迫不及待地拦住了。 “不算了,时间不早了,早点下山吧!” 秦慕阳深深看了她两眼,笑道:“也是,不用算也知道,我们定能白头到老,不算也罢!” 杨锦心僵硬地扯了扯唇角,又看向那只签筒,一个念头猛地蹿进了脑海。 难道,签上说的官宦之家,原本,就指的是秦家么? 杨锦心一路心事重重地下了山,自行车还好好的在路边,秦慕阳又像之前一样,骑车带着她,往城里走。这一次,杨锦心自动的就抱住了他的腰,但却一直回头看着那山寺越来越远。 去年从这山上下来的时候,霍冬来专程从部队回来陪她过生日,那时他们多好啊,那天的太阳,和今天的太阳一样温暖,山风,和今天的风一样轻柔。然而,陪在自己身边的人,却不一样了,过去,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看着眼前宽阔挺拔的背脊,杨锦心不由就生出几分怨恨来,这么一想着,杨锦心慢慢就松了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就被秦慕阳捉住又拉到了前面。 “就这么抱着,永远也别放手!” 这话,让杨锦心的内心,重重一震,冬来也说过同样的话,但那时的她,只顾着害羞,任性地说了不,还毫不犹豫就松了手。但是,温柔的冬来没有强迫她,而秦慕阳现在,却强势地拉着她的手,没有放开! 再进城门时,夜幕已经拉开,秦慕阳一进了城,就将自行车丢在了城门口,没有汽车来接,也没有卫兵跟上来,甚至,连人力车也没有叫,就这么拉着杨锦心在大街上走着。 沿着安昌路往前走,很快就到了热闹的顺德大街,华灯初上,夜市上早已摆起了小摊,各种食物的香味,在夜空中飘飘荡荡。 “怎么样?累不累?” 秦慕阳牵着杨锦心,一边好奇地左顾右盼,一边问道。 这样的秦慕阳,让杨锦心在震撼中,又觉得奇怪,见他满脸的询问,连忙摇头道。 “不累!” 谁知,秦慕阳夸张地垮下脸,英挺的五官皱在一起,可怜兮兮地叫。 “可是我好累啊,骑了那么久的车,又累又饿。” 说完这话,也不管杨锦心是如何惊讶的表情,拽着她就走到路边一家卖凉面凉粉的小摊前,看了看摊子上的食物,又回头看向杨锦心,问道。 “吃面还是凉粉!” 见杨锦心还是一副吃惊的呆愣模样,秦慕阳撇嘴一笑,一边扯着她往小凳子上坐,一边向小贩道。 “一碗面,一碗凉粉,要大碗的,要快!” 小贩很快就端上来两只大碗,而杨锦心却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秦慕阳也不管她,自己端了其中的面碗,凑近闻了闻,啧啧两声,抽了筷子就准备开动。 “四少” 杨锦心踌躇着叫了一声,却见秦慕阳立马抬头,朝了“嘘”了一声,又朝她扬了扬下巴。 “赶紧尝尝这味道怎么样?” 说着这话的时候,那深黑的眸子里,似水的温柔就像溢出来一般。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杨锦心看着秦慕阳只低头吃着面,那样津津有味的样子,已经让她很震惊了,再加上,一碗面吃得干干净净,完了还不羁地吧唧着嘴唇,拿手背抹抹嘴,哪里还是平日那个挑嘴的,优雅地吃着西餐,喝着红酒的官家少爷。 “怎么不吃了?我觉得味道很好。” 秦慕阳看着杨锦心,带着温暖的笑意,一边还看着她面前没怎么动过的凉粉,垂涎欲滴的模样。 杨锦心不自然地转了转眼珠,放下了筷子,摇头道。 “不吃了,我们赶紧回家吧!”她现在只想快点回去了,今天的秦慕阳太不正常,她想不出,再待下去,还会发生什么瞠目结舌的事。 “那多浪费!”秦慕阳皱眉道,接着又道,“不吃就给我吧!” 这么说着,就真的将碗端到自己面前,果真低头开吃。 杨锦心“哎”了一声,就见他毫不在意地夹了一根凉粉送进了嘴里,还抬头看向她,一边咬着一边道。 “这么好吃的东西,你不吃,可真浪费。” 震惊,已经不够用来形容,杨锦心此刻的心情了,她只呆呆地看着埋头大吃的秦慕阳,就这么过了片刻,才猛然想起一件事,连忙皱眉道。 “四少,你别吃了,万一回头拉肚子了可怎么办?” 杨锦心说着就伸手去抢他的碗,秦慕阳停了一下,让她将碗抽过去,看了一眼碗里所剩无几的凉粉,还有些遗憾地说:“虽然我本意是不想浪费的,但是,老婆不让吃,就不吃好了!” 说着,又朝着杨锦心咧嘴一笑,一边抹着嘴,一边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抬头向杨锦心伸出左手,笑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 杨锦心只觉得面上烫得厉害,却没有丝毫犹豫地,就将手放进了他的手掌中,这是已经习惯成自然的事。秦慕阳付了钱,牵着杨锦心从摊子上出来,又慢慢悠悠地往前走。 顺德大街在这时渐渐热闹起来,毕竟之前连续的下雨天,阻碍了人们的出行,再加上,这条街本来就是繁华夜市。两人穿梭在人群中,没有卫兵随从,没有军装加身,回归了平常人的秦慕阳,再没有自带制冷机,走到人多的地方,也会被行人撞得踉踉跄跄,脚步不稳,却也始终,牢牢护着怀里的杨锦心。 “四少,我们叫辆车吧,我脚疼了!” 杨锦心扯扯秦慕阳的手,软软的嗓音里带着撒娇的意味,其实,她哪里是脚疼,只是不想再这么跟秦慕阳走下去。 谁知,秦慕阳一个大步走到了她面前,背对着她,微微躬身,回头拍拍自己的肩膀,看着杨锦心道。 “上来!” 杨锦心明白,这是要背她的打算,连忙一边摇着头,一边往后退了一步,脸上越发烫得厉害。 秦慕阳回头皱眉看着她,不依不饶,“不是说脚疼了么?” “不不疼了!”杨锦心咬着唇,声音有些打结。 秦慕阳挑高眉看着她,明显的不相信,却也叹气地直起腰,“好吧,走了!” 说着又向后伸出了手,杨锦心顿了一下,还是上前将手搭上去,却不想,被秦慕阳一个用力,就拉了过去,正好撞在他背上。也不管她惊叫一声,两只手向后牢牢将她固定在背上,躬身一搡,就将她背了起来,又跟着向前快跑两步,引起杨锦心连连尖叫,而秦慕阳却是一阵大笑。 那爽朗的笑声,传出老远去! “放我下来!” 杨锦心只觉得周围所有的人,都在看着他们,别扭地动个不停。 “不放!” 秦慕阳的声音,霸道而坚定。 “放我下来!” “别动!” 秦慕阳一边说着,还拍了拍她的屁股,这更是让杨锦心红透了脸,仿佛周围的人都看到了这一幕,她不由就将脸埋进了秦慕阳的背脊上。 就听到秦慕阳慢悠悠地说道:“要是,能这么一直背着你到老就好了!” 杨锦心一震,不由就安静下来,就听秦慕阳那磁性十足的声音,还继续说着话。 “我一直都在想,等到把日本人赶走了,我就不做这费时费脑的军事主席。我就带着你和母亲,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种几亩地,养几只小鸡,生两个小孩。白天下地,晚上逗逗孩子,安安静静的生活。” 杨锦心听着这话,只觉得喉咙被堵住似的,心里酸楚,眼眶发热,这是她从来不敢想象的秦慕阳。她细细的吸着气,秦慕阳低沉的声音,一句一句地传里耳内,磋磨着她的心。 “锦心,我一直欠你一句对不起,我时常在想,如果我们的孩子还在,该多好!”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停住,然后又慢慢说了一句。 “对不起,我秦慕阳这辈子没做过后悔的事,但是,那件事,我是真的后悔了!锦心,对不起!” 杨锦心拿额头抵着他的背脊,发热眼眶,终于有液体涌出来,她只微张着唇,急急地吸着气,就感觉秦慕阳停住步伐,蹲身将她放下来。杨锦心立刻有些难为情地捂住了脸,她不愿意被秦慕阳看到她此刻的样子,那是她内心深处迸发出来的怨恨和痛苦。 秦慕阳也并没有刻意来拆穿她,站直之后,扶着她的肩膀,让她转过了身体。有清凉的风吹过来,带着些许腥味,该是到了栈桥上,秦慕阳拉下她的手握住。 “锦心,睁开眼睛,看看那边。” 随着他轻缓的声音,杨锦心慢慢睁开了眼,夜幕下的运河,夜风拂动河水,在岸边灯火地照耀下,一片波光粼粼。天空一片墨黑,不见月亮的踪影,只在远处隐约可见数颗暗沉的星光。河面上已有薄雾升起,朦朦胧胧地水天相接,混沌一片。 “你看!” 秦慕阳这一次举手,指向了远处,杨锦心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那河面上,飘着几叶小舟,距离太远,只能模糊地看出一点轮廓。 “嘭” 一声沉闷的响声,就见从那河中心,喷射出一束火花,极快地冲入夜空,又“嘭”的一声炸开来,撒下漫天五光十色的烟火,照亮了墨黑的夜晚。 然后,随着那震耳的声音,一束接一束的火花冲上云霄,依次散开,就见那夜空之中的焰火组成了耀眼的大字——生日快乐! 杨锦心紧紧攥着桥栏杆,仰着头,直直望着那几个大字,看着它们升起,又看着它们陨落。然后,爆炸声停下来,杨锦心低下头,咬咬唇,心里闷闷的,不知怎么面对秦慕阳。 她好不容易才稳住了心神,刚想转头去看他,那河中心又发出一声巨响,竟比之前所有的声音都大。 杨锦心又惊讶地望去,一大束火光又已经冲上了半空,猛烈地散开,就见那焰火照得运河四周,白昼一般明亮,火光暗下去,那空中出现了五彩大字。 锦——心——我——爱——你! “锦心,我爱你!” 秦慕阳低沉而深情的声音,响在耳边,杨锦心只觉得内心深处被重重的砸中了,那面高筑起的墙,“哐”的一声,四分五裂! 杨锦心看向他,那还未散去的火光,照在他英俊的脸上,他在温柔的笑着,那笑容从他深邃的眼瞳深处散发出来,执着而情深。 秦慕阳捋了捋她耳边被风吹乱的头发,指尖触碰到她脸颊上的那片冰凉,伸手搓了搓她的手臂,又赶忙脱了自己的夹克外套给她披上,低声道。 “冷坏了吧!” 杨锦心就这么一直看着他,直到身体传来,来自他的温热体温,才眨了眨眼,眼眶还是热热的,隐隐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来,她吸了吸鼻子,连忙去扯身上的外套。 “我不冷,你赶紧穿好” “你身体一直不好,生了病也不好好吃药,好好穿着,至于我嘛” 秦慕阳拉长了语调,伸手将她拉进了怀里,从身后牢牢圈住了她,温热的唇就贴在她耳边。 “这样,就不冷了!” 河面上还在放着焰火,杨锦心就这么陷在他的怀里,两人一起仰头看着绚丽的烟花。 又一束焰火在夜空中散开,秦慕阳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绚丽的火光下,她精致的脸上发出让人望之出神的美。 秦慕阳突然满足地叹了口气,收紧了手臂,让自己更加贴近了她,下巴摩擦着她柔软的发顶,心里酥酥软软的,慢慢说道。 “老天真是对我不薄,给了我很多东西,最最重要的,是将你带到了我的身边。我知道,你还在恨着我,但是锦心,把你抢过来,是我做的最正确的事!” 杨锦心听了这话,身体却渐渐僵硬起来,女人果然都容易被浪漫迷了眼,她刚刚居然忘记了,这个男人做了多么不可饶恕的事。 一想到那些,杨锦心刚刚才觉察到温度的心,又猛地坠落到海底。凉意渐起,再开口时,心情已经平缓了。 “谢谢四少的精心准备,可是今天不是我的生日。” 秦慕阳听到她这话,轻笑了一声,还是牢牢地圈着她不放,只低声说道。 “我知道啊,本来还想着今年好好给你过个生日,只是天公不作美,那该死的小日本打进来了,只能提前来给你过生日。” 说到这里,秦慕阳放手,将她转过来,四目相对,杨锦心却被他眼中满满的深情惊了一下,就见他近乎痴情地说道。 “锦心,十八岁生日快乐!” 然后,又见他皱了皱五官,英俊的脸整个都皱起来,声音里充满着无奈。 “我明天启程去江阴,你生日那天可能不能回来了,只能临时给你过这个生日,匆匆忙忙的,都不好意思拿出手。” 杨锦心却觉得这个消息,比刚刚的焰火还要让她震惊,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着急地连连问道。 “日本人已经全面开战了吗?进入华北了吗?开始南下了吗?” “你别急!”秦慕阳打断了她的话,“别急,相信我,我华夏军人,绝对不会让侵略者那么轻易地就进来了,你放心,我们很快就会将他们赶出去。” 杨锦心看着他坚定的面孔,咬着唇,心里着急,却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华夏极有可能面临的灾难。 秦慕阳却又抱了抱她,说道:“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杨锦心还在想着怎么开口,只胡乱地点点头,秦慕阳向远处招招手,汽车很快驶来,杨锦心心事重重地被秦慕阳拉上了车。 汽车后座,杨锦心一直静静地低着头,秦慕阳看着她的样子,揉了揉她的头,将她从沉思中拉出来,“不用担心,我们一定会胜利!” 杨锦心却在这个时候,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神分外郑重。 “四少,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汽车刚停稳,杨锦心就迫不及待地推开了车门,下车的时候,还差点与前来开车门的赵志军撞上。见她着急又郑重的样子,秦慕阳虽然有些惊讶,但也不由被她的情绪所感染,连夹克外套都没顾上穿,就那么拿在手上,一手牵着杨锦心,匆匆进了大厅。 大厅里灯火辉煌,杨锦心刚从大门进来,就见厅里或坐或站,聚了十来人,有她认识的李仲源c白子骏,和一些她曾见过几面却叫不上名字的,身穿戎装的军人。还有秦夫人陪坐在沙发上的,总理陈鸿志,现在的总统大公子佟林和总统府的机要秘书。甚至,金陵警备司令部的长官马骁都在。 杨锦心一见到这种架势,不由就呆住了,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这是身体本能发出的一种恐惧感。 秦慕阳感觉到,自己手中这只软弱无骨的手,突然就变得潮湿起来,看了一眼大厅里的人,又偏头看向杨锦心,见她一脸凝重又泛着苍白,更加捏紧了她的手。 “别怕,走吧!” 秦慕阳轻轻说了一句,杨锦心转头看向他,明亮的水眸里,掺杂着明显的焦虑和丝丝惊恐,眼波流转中,让人止不住心疼。 秦慕阳给了她一记安抚的微笑,放开了她的手,改为搂住了她的肩膀,他紧紧地搂住她,几乎将娇小的杨锦心整个搂进了怀里。 大厅里的人,见到两人进来,都全部站了起来,几乎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声。 “四少” 秦慕阳就这么搂着杨锦心走进来,朝众人点点头。 “让大家久等了,请大家去书房等我一下。” 听他这么说,众人立刻应着,在廖勇的带领下,往楼上书房去。 秦夫人温和地跟众人打完招呼,这才往秦慕阳面前来,看了携手而立的两人,眼里闪过一抹欣慰,又看着杨锦心道。 “你已经知道了吧,慕阳明天一早就要走了,我已经让人收拾好了行装,但是,有些东西终究是不及妻子来的仔细的,你再去看看,有什么落下的。” 杨锦心还想着要跟秦慕阳说的事,只胡乱的点头道:“是,等一下,我再检查一遍。” 秦夫人笑着点头,又深深看着秦慕阳,伸手扯了扯他的衬衣,那慈爱的眼睛里,似乎有着千言万语,但终究只是说了两个字。 “去吧!” “母亲早点休息!” 秦慕阳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大厅里散开,带着无以名状的凝重。 两人上楼,走到主卧室门口停住,秦慕阳拉着杨锦心的手,理了理她耳边的碎发,漆黑的眼睛看着她,温柔似水,连带着声音也比平日温和了几分。 “你先进去休息,我答应你,今晚一定回来听你的重要事。” 哪想,杨锦心却一把回握住他的手,郑重而又坚定地看着他。 “不,我和你一起去书房,这件事,比你想象的更重要。” 当书房的众人,见到杨锦心跟在秦慕阳身后进来时,有着小小的惊讶,甚至有人还皱紧了眉。秦慕阳却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众人,又看了一眼,一进来就微低着头的杨锦心,沉声说道。 “大家都坐吧,内子说有重要的事,要跟我们大家说,我们就先赶在会前,听听她要说什么,就算,大家给我个面子。” 秦慕阳这么一说,众人相互看了几眼,都将视线投向了陈鸿志,就见陈鸿志站出来道。 “既然是少夫人有话要说,我们就听听吧。”说着也看向了杨锦心,“少夫人请抓紧时间吧!” 尽管听出了陈鸿志话里的不情愿,杨锦心还是抬头看向他的方向,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微微朝众人点了点头。 “耽误大家的时间,对不起!” 杨锦心先道了歉,她知道,虽然现在是民国,但是,一个女人突然要打断重要的会议,定是不妥的,更何况,还是出征前的重要会议。 “少夫人客气,请说!”陈鸿志连忙摆了摆手,催促着说道。 杨锦心又轻点了下头,暗暗捏紧了手指,只觉得掌心内已经快要滴出水来,心里也急促地打起鼓。她不知道,自己能否说服在座的人,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会产生怎样的后果?她只知道,如果她不说,那么,她会因此怨恨自己一辈子,即使,这样真的会改变历史,她也在所不惜! 这么一想着,心里的想法,再次坚定地疯长蔓延开来。 “锦心开始吧!” 秦慕阳温和的声音,让杨锦心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然后,就见她脚步坚定而沉稳地,向那面地图墙走过去。 “我有事请问四少。” 杨锦心一边说着,一边就往那边去,众人自动让出路来,秦慕阳显然没想到,她会往那里去,还最先提到了他,一脸惊讶地跟上去。 “什么事?” 就见杨锦心先是很认真的看了片刻地图,然后就再走近一步,指着地图墙上的江阴,说道。 “你告诉我说去江阴,所以,你们的打算,是先在江阴这里筑起一道防线,然后,沿着这一片,展开防守,是吗?” 杨锦心纤细的食指在地图上划过,然后停住,望向秦慕阳,等待着他的回答,她清润的声音和看似无意的指向,却让书房里的气氛,陡然变得凝重起来。 几乎是所有人的眼神,都在这一瞬间变得无比的严肃,他们都看向了秦慕阳,甚至还带着一些愤怒的神色。 杨锦心内心重重一跳,看来她真是说对了,历史可能真的在某些地方是重合的,但是,这里的人,明显也误会了秦慕阳向她透露了军事秘密。一想到极有可能是这样,杨锦心不等秦慕阳的回答,又连忙,继续说道。 “我不知道你们如何部署,我知道,日本人擅长水战,而且他们还有飞机进行空中支援,江阴很重要。但是,如果我们守不住在它旁边的无锡” 杨锦心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些血腥的图片,身上每一个毛孔,都似乎散发出寒意来,让她禁不住微微发着抖。她闭了闭眼,咬紧了发颤的牙齿,颤抖的手指,指向了现在所在的中心地带。 “这里就会完全暴露在枪口下!” 秦慕阳看着杨锦心一瞬间变得惨白的脸,剑眉紧蹙,那漆黑的眸子,越发深邃起来,书房里安静极了,所有人都盯着她的手,陷入了沉思中。 “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我们不会那样做。”秦慕阳眯了眯眼,身上又散发出冷冽的气质来,杨锦心的表现,实在太让他意外,不得不让他产生了怀疑。 而杨锦心听了他的话,点了点头,又继续道:“好,不打水战,我们来说陆上。” 杨锦心自然知道,自己已经引起了秦慕阳的怀疑,但她已经不得不说下去,于是索性开始滔滔不绝,再不问他。 “这里是淞沪,也是日军极有可能进入的门户,上海有日租界,并且是全国最大的港口,控制了上海,就等于攥住了整个华夏的命脉,如果我是日军指挥官,我一定会选择从这里登陆。” 杨锦心说完这话,便不再说什么,只用手指在地图上慢慢划过,然后又停在了中心位置,低头平息着自己绞痛的心情,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带着浓浓的悲伤。 “我不懂打仗,但是,我却反复研究过日本人,好战而贪婪,残暴不仁又野心勃勃。如果我是说如果他们真是占领了金陵,这里这么多手无寸铁的百姓,可能就再没有活路了。” 说完,杨锦心看向了陈鸿志,那黑亮的眼睛里,已经盛满了晶莹的泪花,带着乞求的意味,恳求道:“陈总理,没有了百姓,哪里还有国家,没有了国家,这政府,拿来何用!所以,我一定要替所有的百姓,来恳求政府一件事。” “如果,真的到了守不住的那一天,请一定先组织百姓撤离。即使我们真的,失去了国都,失去了很多的国土,但只要我们华夏民族还存在着,我们华夏人民还活着,我相信,我们终有一天,会将侵略者赶出去,我们一定会有取得胜利的那一天!” 杨锦心说完,只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后背渗出一层薄汗,她也不管书房里人是如何的震惊。该说的,该做的,她已经都做了,将前世的历史在这里讲出来,真的是花费了她太多的勇气。 她曾经只想带着家人躲开这场劫难,后来,她遇到了热血澎湃的华灵声,她见到了难民进城的惨状,为国家四处奔走的爱国青年,甚至是她每天都能见到的,督军府的佣人c卫兵,还有许多许多,活生生的人们她不敢相信那种血流成河的景象,她就在想,既然老天爷选择将她送回来,那么,也极有可能就是要她来阻止这件事。 这么一想着,杨锦心就长长地喘了一口气,然后又走到秦慕阳面前,仰头看着他,水波盈盈的眼睛里带着明显的恳求。 “四少,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我说的话,拜托了!” 杨锦心说完,又咧嘴一笑,那是一种飘忽的笑,轻轻的淡淡的,带着浓浓悲伤的笑容。 书房的灯,亮了一夜,杨锦心也是一夜未眠,她反复收拾了秦慕阳的行装,又整理了医药箱,将家里所有的常用药品都装了进去,又将家庭医生那里,所有的绷带和阿西匹林,通通塞了进去,装了整整两药箱。 一直到了凌晨四点钟,书房的门才打来开,杨锦心已经守在走廊上好一会儿了。从书房出来的众人,再看向她时的眼神已经充满了善意,杨锦心也一直朝众人,微笑着点头致意,然后看着廖勇和赵志军送他们下楼。秦慕阳走在最后,也一并送到了楼梯口才停下来,打完招呼,目送着众人离开,这才回头看过来。 就见杨锦心也还站在走廊上,她已经换上了一件略微宽松的家常旗袍,走廊上幽黄的灯光照在她身上,投下一圈模糊的光影,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也能感受到她从内心深处透出来的浓浓的担忧。 这样的她,让他的心忽的一下,软下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五点钟的深秋早晨,天空还是蔼蔼的暮色,秦慕阳轻轻掀开了被子,悄无声息地下了床。一个小时前,他被杨锦心硬按到床上,他原本还想再研究一下方案,但是一接触到她软软的,但分外坚持的眼神,就再没能坚持下去,与她并肩躺在了床上。 身旁是她浅浅的,平缓的呼吸,幸好他的眼睛适应了卧室里的黑暗,转头还能从模糊中看到她的脸,秦慕阳伸出手,想要碰碰她的脸,但终究是停住了,他知道,她也是一夜未眠的。 秦慕阳轻手轻脚地往衣帽间去,连拖鞋都不敢穿,生怕发出一丝声响,却不想,身后传来“啪”的一声,床另一边的台灯亮起。 “几点了?”杨锦心略哑的声音响起。 秦慕阳回头见她正撑手坐起来,说完还拿右手揉着眼睛。于是又回转去到床边坐下,理了理她散在肩头的长发,温柔的笑道。 “吵醒你了?时间还早,你再睡会儿吧!” 杨锦心看了一眼座钟,摇头道:“不睡了,你们是说什么时候走来着?” 秦慕阳索性拿手指代替木梳,一点一点地梳理着她的头发,顺便替她按摩着头皮,一边说道:“六点钟集合,倒也不急。” “什么?那得抓紧了。”杨锦心惊叫了一声,只觉得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倦怠都消失了,一掀被子就下床来。 秦慕阳看着她赤着脚飞快地跑进了衣帽间,片刻就抱了他的衣服出来,里面的衬衣c外面的军装c武装带c皮带c白手套c军帽,一整套的衣物,整整齐齐地放在了床上。一边将衣服一件一件分开来,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 “这个是今天要穿的,其他几套,我已经给你放在行李箱里交给了廖副官,毛衣c棉衣c大衣外套,都有。另外,那两只医药箱里,我装了消炎药以备不时之需。”说到这里,抬眼看了他一眼,又将衬衣递到他手上,继续道。 “你要记得,有只箱子上面我贴了纸条,里面是给你准备的镇痛药,万一头痛了,就适当吃一颗,我已经用纸包好了,一次只能吃一包,不能多吃。我已经跟廖副官说过了,他会监督你。还有” “锦心!” 秦慕阳猛地起身将她搂进了怀里,他的心,此刻被暖暖的潮水装满了,只叫出了两个字,就酸楚得再说不出话来。 感觉到他剧烈的心跳,杨锦心满心都是说不清的奇特感觉,她咬咬唇,伸手抱住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轻声道。 “好了,快换衣服吧,我也要换衣服,还要洗漱,时间快来不及了,今天的时间不容耽搁。” 杨锦心挣扎了一下,没能挣开他的手臂,只感觉秦慕阳又用力地抱了她两下,这才松开手,扶着她的肩,情意绵绵地看着她,捋了捋她的头发,笑道。 “去吧!” 等到杨锦心从衣帽间里出来时,秦慕阳已经收拾妥当,乌黑的短发又上了发胶梳向脑后,剑眉星目,面部轮廓深邃硬朗,身姿高大挺拔,笔挺的军装穿在他身上,更是给他增添了几分俊逸风姿。 “过来。” 秦慕阳笑着朝她招招手,杨锦心看着他的脸,突然就生出一股愁绪来,这个不到二十七岁的男子,年华正当,却即将要奔赴战场,瞬息万变的战场上,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杨锦心只觉一阵失落,心里一片火烧火燎,竟是说不出的难过与苦涩。 “来,坐下!” 秦慕阳拉过有些呆愣的杨锦心,也没问她为何会有这般表情,只将她按在了梳妆台前的圆凳上。 “我给你梳头,你放心,我手艺很好的!” 秦慕阳说着,真的拿起木梳,一点一点地将她及腰的长发梳顺,杨锦心看着他灵巧的十指穿梭,很快就将她的头发编成辫子盘至脑后,选了一支青玉钗插在发间,手顿了一下,终是拿起了那只玉夹子,别在了左耳边。 杨锦心从镜子里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只觉眼眶酸涩的厉害,心里闷闷的,火烧似的让她有着钝钝的心痛感。 “好了。”秦慕阳放下木梳,扶着她的肩,从镜子里看着她的眼,满脸的笑意,温柔似水。 “真好看!”秦慕阳直直地看着她的眼,就这么与她对视了好几秒,就听他的声音里,带着隐隐的恳求。 “锦心,你能爱我了吗?”他低低地问了一声,竟让她觉察到一丝卑微。 “我这一去,大概两三个月都不能再见到你了,我是真的希望,我们再见面的时候”秦慕阳说着,抬手轻轻碰了碰她左耳边的玉夹子,慢慢说道,“你的发间不再有它,你的心里会装着我。” 杨锦心反射性地一缩,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清晨六点,月光熹微,天灰蒙蒙的,秋末已至,空气湿重十分的冷,路边的小草低下了头,树枝也耷着脑袋,一地的枯枝败叶,颓废至极。 城外的十里亭,站满了前来送行的家眷,杨锦心和秦夫人也站在亭内,凉亭外沉沉的天空又下起了蒙蒙细雨,雨丝飘飘扬扬地下着,远处的景致迷迷蒙蒙,烟雾弥漫,宛如海市蜃楼一般。 “四少的药,我已经分好放在药箱里,一定要记得不能多吃” “是,太太放心!” “天冷的时候,一定要让四少在衬衣外面加件毛衣,我已经放在行李里了” “是,太太放心!” 杨锦心还在叮嘱廖勇一些琐碎的小事,秦慕阳就一直扶着秦夫人,浅笑着看她,一点一点事无巨细,心里暖融融的。 “这下,我就放心了!”秦夫人突然,轻轻感叹一句。 秦慕阳伸手搂住了秦夫人的肩膀,低头在她耳边念道:“妈,谢谢您!” 秦夫人转身看着他,抚了抚他笔挺的戎装,慈声道:“战场上,万事小心,别忘了给家里来消息,电话也好,书信也好,什么都好,就是一定别与家里断了联系!” 秦慕阳点点头,压低了声音,道:“好,我记得的!妈,您也保重,别忘了,立刻收拾好行装,顶多再过一个月,你们一定要去美国,具体的时间,赵志军会安排,您先别告诉锦心,等到那一天,直接走就好了。” 眼见着天幕慢慢拉开,杨锦心也终于不再拉着廖勇唠叨,有些抱歉地朝等在一边的付葵笑笑,转回来,就见秦慕阳正跟秦夫人说了什么,秦夫人连连点头,应好。 “你要保重,我会照顾好夫人和五小姐,四少放心!”杨锦心顿了一下,忽然不知道要跟他说些什么,踌躇着,说了这么一句。 “好!”秦慕阳点头应道,伸手将她搂进怀里,是那样的用力,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灼热的气息喷在耳边,“要记着我的话,等我回来的时候,希望你能从心里接受我!” 杨锦心只咬着唇,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捏成了拳,就这么任他搂着自己,任由他冷硬的武装带扣子,磕得她生疼。 天色渐亮,就在这一片烟雨蒙蒙中,已集合完的士兵,整齐地排成两列,廖勇看了一眼秦慕阳,向那等候在亭外的军官使了眼色。那军官小跑到队伍前列,一声令下,那长长的队伍,整齐地右转,朝着弯曲的公路,向前进发。 杨锦心看到这一幕,廖勇也已站在亭外等候,一辆绿色军车停在那里,车后还站着两列身穿铁灰色戎装的卫兵。秦慕阳一直紧抱着她不放,让杨锦心有些难为情。 她终是抬手抱住了他,却也不说别的,只轻声道。 “我等你回来,要保重!” “好!” 秦慕阳应着,将她放开,又深深看了她两眼,捧起她的脸,重重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才猛地放开了手,转身往外走去,大步流星,一刻也没停留。 雨越发下得大了,那辆绿色的军车终是驶进了雨幕中,那神色肃穆的士兵,荷枪实弹地整齐前行。他们踏上泥泞的道路,那么坚决勇敢,无所畏惧,他们告别了身后的亲人和家园,浩浩荡荡奔赴未知的战场。 “走吧!” 秦夫人轻叹一声,近乎无声地唤回了杨锦心飞远的心绪。 杨锦心点下头,挽住了秦夫人的手臂,她瘦弱的肩背,依然那么挺直,端庄的面孔也如平日一般平静,不见一分愁绪。这些都让杨锦心由衷感到敬佩,这个瘦小却坚强的女人,曾经无数次送丈夫踏上征程,她失去了女儿,失去了丈夫,现在又将儿子送上战场,她到底是以怎样的一份心情,来面对这一切呢? 回到督军府时,天已大亮,秦良和秋月撑着伞来接她们,杨锦心从车上下来,就见秦书瑶从抄手游廊上走过来,她面色凝重,柳眉微皱,没有打伞,就这么径直往这边而来。 “妈,嫂嫂!”秦书瑶轻轻打了招呼,就这么低头站着,再不说话。 “你四哥已随部队出发了,回房去吧!”秦夫人只简单说了一句,就要往大厅里去。 “夫人,我陪五小姐说说话。”杨锦心轻声说着,就见秦夫人点下头,秋月将手里的伞递给她,跟在秦夫人身后进去了。 杨锦心将伞移到秦书瑶头上,遮住了细密的雨丝,她这一靠近秦书瑶,才发觉她身上冰凉一片,不知已在此站了多久,连忙挽住了她的手,上下搓了搓她寒凉的手臂。 “我们去花房坐坐吧!”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这场雨越发下得大了,天空深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很低,游廊上缠绕着的蔷薇花藤,也被这风雨打落了一地的花叶。两人没有说话,沿着这曲曲折折的游廊,一路走过去,耳边是雨滴落在花木上的沙沙声。数盆菊花放在檐下,倔强地迎着秋雨开放,黄的c紫的一片姹紫嫣红,给这凄清的花园,增添了一抹亮丽的色彩。 打发走了在花房打扫的小丫鬟,杨锦心拉着秦书瑶过去藤椅上坐下,自己却沿着花房透明的玻璃墙走了一圈,挑挑捡捡地剪了大把的花束。 雨水落在玻璃房顶,顺着墙体往下淌,从花房看出去,原本就处在一片迷蒙雨色中的花园,更是朦胧一片,模糊不清。 “嫂嫂你” 秦书瑶有些局促地开了口,手里的帕子在指间不停地绕着圈,不安地看了几眼杨锦心,又垂下头去。 杨锦心笑笑,将手中的玫瑰百合放到圆桌子上,又去剪了紫罗兰和康乃馨,这才过来在秦书瑶对面坐下,递了剪刀给她。 “插个花吧,眼看着这天,恐怕又是几日都见不了太阳,就指望着些花儿,在房里添些颜色了。” 小丫鬟就在这时送了茶进来,向二人行了礼就准备下去,却被杨锦心叫住了。 “把这新开的蝴蝶兰给夫人送去,五小姐心心念念了好久。” 小丫鬟应了声,将杨锦心指着的那盆花开正旺的蝴蝶兰搬走了。 秦书瑶不解杨锦心为何要这样,就见杨锦心又是浅浅一笑,拿起一支康乃馨,一边剪短了花茎,一边缓声说道:“我知道五小姐想说什么的。” 秦书瑶见她终于开始说正事,急忙就要开口问,却不想,杨锦心抬头将花枝递到她面前,笑问:“你看,这个长度合适吗?” 她明眸皓齿的笑容,让秦书瑶愣了一下,对坐的杨锦心侧了侧身体,又去那一堆花枝里挑选百合,花房外那个高大熟悉的身影,一晃而过往游廊上去。 这显然是没有逃过秦书瑶的眼睛,她“啪”的一声,将剪刀扔在了桌子上,双颊气鼓鼓的,身体随之就要往靠背上靠过去,却不想被杨锦心一把抓住了手。 只见她飞快地拿起花枝,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下了两个字,看得秦书瑶面上一喜,然后就见杨锦心放开了她的手,又一心剪起了花,低着头并不看她,一副认真修剪花枝的样子,一边低声说道。 “这个,是周老师之前告诉我的,因为战事,他们也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我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在那里,而且你知道的,那里现在是日占区,我清楚你的想法,也相信你的勇气,但是我真的劝你要想清楚,那么危险,那么混乱的地方,你就算是去了,也不一定就能找到他。” 杨锦心说完,又将手里的花递给她,就看到秦书瑶咬着唇垂着眼帘,陷入思考的样子。又继续说道:“而且我答应了四少,要好好照顾你,撇开这个,我从心里,是不愿意你去冒险的,五小姐现在这个时候,顾之礼恐怕已是顾不上和你的婚事了,你又何必” “我要去!” 秦书瑶轻柔的声音,说得斩钉截铁,杨锦心看向她,只觉那双黑亮的杏眸里发出的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来得坚定。 她也在看着她,低低的嗓音,慢慢说道:“我要去,不仅仅是因为我的爱情,还因为我的信仰。嫂嫂,你听说过那个党派吗?我们要为了自由民主而战,国将不国,我们更要为我们的家园而战!” 杨锦心被她眼里的光亮震住了,停了半晌,才说道:“我不知道什么党派,我只知道你是个女孩子,是秦家的女儿,如果你有什么事,就会直接影响到你哥哥的判断。” “所以”秦书瑶打断她的话,一把攥住了她的手,“嫂嫂,你要帮我,帮我离开这里,你放心,我会和同学们一起北上,我们扮成难民,由组织护送我们过去。” 说到这里,她的脸红了起来,带着一抹娇羞的笑,“我和华老师有了共同的信仰,我相信,我终有一天能找到他,我一定能找到我的幸福。” 杨锦心听了她的话,内心除了震惊之外,更是五味纷陈,已不知怎么来形容她此刻的心。她一面是绝对支持她的信仰,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和相信他们,一面又被她勇敢的爱情所征服,早就从心里支持着她,但同时,她也知道此时北上,是多么的艰难,那么多可以想象的危险就在前方等着她,而秦书瑶虽生在将门,但也是娇养着长大的小姐。这些,怎么能不让杨锦心担心。 秦书瑶还在摇着她的手,轻声跟她保证着,决不任性妄为,一定会万分小心,一定会跟她保持联系,等等一些。 杨锦心却皱着眉,一脸的凝重,坚决地摇头,“不行,原来没打仗,我还能支持你去,可是现在,一定不行,你不知道,日本人有多丧心病狂,他们跟本就不是人,烧杀掳掠,残暴不仁,他们简直就是魔鬼,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做那么危险的事。” 她一想到前世看到过的那些图片,就止不住浑身冰凉,那是她完全不敢想象的场景,说完,猛地握住了秦书瑶的手,低声的恳求道:“五小姐,你一定要相信我,顾之礼现在已经没有精力来想你们的婚事。而且,我也一定会随时关注华老师的消息,等时局稳定一些,我们再想办法也不迟,现在,真的不能去北方。” 秦书瑶只愣愣地看着她,情绪低落下来,杨锦心摇着她的手反复说了好几次,才见她闷闷地收回了手,低头回答。 “我知道了!” 说完这话,就起身往外去,竟是连招呼都没打。 杨锦心捧着花瓶进来时,秦书瑶正在小客厅里弹着钢琴,秦夫人也坐在旁边,悠扬的钢琴曲和着淅淅沥沥的雨声,竟是说不出的美好动听。 见到杨锦心进来,秦夫人连忙招呼她,“这天凉得很,你身子弱,要仔细别着凉,之前的滋补汤还要继续喝,等过两月慕阳回来了,你这身体也就养得差不多了。” 杨锦心听出了她话里的话,又想起了她无意间听到秦夫人和刘嫂的对话,心里不免有些失落,但仍旧隐隐红了耳根,将花瓶摆在了茶几上,抚了抚娇嫩的花朵,低声道。 “谢谢夫人,我近来身体已经好很多了,我会注意。” 一旁的秦书瑶却也在这时候插嘴进来,“嫂嫂,母亲的意思,就是现在要抓紧时间养好你的身体,等我四哥回来,你就能马上给秦家开枝散叶了,是不是呀,母亲!” 她说完,嘻嘻一笑,与刚刚那个在花房里失落的她,完全不一样。 “姑娘家家的,也不害臊!”秦夫人笑着剜了她一眼,又略带着担忧地看向杨锦心,就见她早已低低地垂下头去,那脸也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见到她这个样子,秦夫人不由就松了口气,她现在这个表情,应该已是放下之前的事了吧! 这场秋雨下了一整天,夜晚来的特别快,也不知是不是早晨受了凉,到了傍晚时分,杨锦心只觉得头重得厉害,昏昏沉沉的,胃也翻搅个不停,自然是没了食欲,早早便进了卧室休息。 不知为何,她身体发重,精神却好得不行,左右没有睡意,只盖着毯子半倚在沙发上,听着外面雨打树叶的声音,看着外国名著,也是难得的舒适。 八点多钟,秦书瑶敲门进来,手里还端着热气腾腾的杏仁酪。 “母亲让我来问问,不舒服了就叫亨利来看看,四哥走之前都交代好了,不会给你看中医。” 杨锦心笑笑,坐直了身体,“我就是胃里有些不舒服,哪里需要看医生,没瞧见我精神多好,让大家担心了。”说着,拍拍身边的位置,朝秦书瑶道,“过来坐。” 秦书瑶也不客气,端着小碗就坐过来,一边把小碗递给她,“你赶紧把这吃了,垫垫胃,你越是不吃东西,就越是不舒服。” 杨锦心接过来,只觉得今天这甜香味,竟比以往的都更香了几分,不由就食欲大开,也不再说什么,尝了一点,这甜腻的味道也很合她的胃口,很快就吃完了,看得秦书瑶瞪大了眼睛。 “你是饿了吧,要不我让刘嫂给你做点吃的?” “不用,我很饱了,再吃不下了。”杨锦心摇头将空碗放到茶几上。 “可是”秦书瑶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只空碗,“你以前都不怎么喜欢吃甜食啊?要不是饿了,怎么会吃得这么干净?” 杨锦心也愣了一下,说道:“可能今天的不怎么甜吧,我觉得味道刚好合适,比以前的都好吃。” “真的吗?”秦书瑶嘟了嘟嘴,“那可能是刘嫂少放了糖。” 秦书瑶说完,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着的房门,又理了理耳边的发卷儿,十指相交搓了搓,敛笑看着杨锦心。房间里幽黄的灯光,照在杨锦心精致的脸上,那黑亮的水眸,那么真诚地看向她。秦书瑶粉唇张合了好几次,她一直想要告诉她一些事,也一直认为,这些事情的真相,一定能让她正视哥哥对她的感情。 杨锦心看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理了理身上宽松的中衣,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坐好,也看了一眼房门,低声道。 “有事就说吧,只要别再是让我帮你去北方就好!” 却见秦书瑶脸上多了一份郑重,看着她,粉唇轻启。 “你知道那只手串的意义吗?”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其实,那只手串,是前朝一位嫁入秦家的格格带进来的嫁妆,后来就一直作为传家宝和信物,传了下来,并且”秦书瑶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看着杨锦心的眼神格外认真,然后就听她低低的声音,继续说道,“只传给秦家的儿媳妇!” 杨锦心倒吸了口气,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又愣愣地抬高了手臂,这只她一直以为只是普通的手串,还静静地戴在她的手腕上。翠绿的珠子上,发出莹润的绿油油的光,所有的珠子皆是小指头一般大小,个个圆润精致的样子。她曾经只觉得,能让秦夫人拿出手的,必定不是凡品,但她从来没想到过,会如此贵重。 “这这是在乌衣巷的时候,夫人就送过来的我真的不知道。”这两句话,让杨锦心说得结结巴巴,她皱着眉,就要将手串取下来。 却被秦书瑶按住了,“所以,我们第一次在你手上见到这珠子,心里就已经明白了母亲对你的心。嫂嫂,你还不明白吗?四哥对你的心意,从一开始,就是认真的,否则,没有他的认可,母亲根本不会将它给你。四哥他虽然娶了楚玉做正室,但是,在所有人眼里,你才是秦家的少奶奶,而她,只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秦书瑶说完这话,眼帘下垂,嘴角浮出一抹苦笑,声音更加低下去,“其实,我们这种家庭的女子,又有哪个不是如此呢?大姐c二姐c三姐c你看,马上还要再加上一个我,我们都是注定了,要去做那根,为了家族繁荣昌盛的线。” “五小姐”杨锦心只回握着她的手,心里闷闷的,不知要如何去安慰她,却见她莞尔一笑,又抬起头来,眼中还带着浓浓的悲伤,甩了一下垂在耳边的发卷儿,打断了杨锦心的话。 “既然开口了,我就一次性说完吧!还记得你嫁过来第二天,我们被围在旧督军府里,母亲交给你一只信封吗?” 杨锦心皱眉想了想,那天发生了太多事,不知道秦书瑶为何又突然说道了那里,愣愣地点下头,“好像是有那么回事。” 秦书瑶浅浅一笑,继续道:“我一直很疑惑,母亲说是替四哥转交的,但是,四哥一见面就迫不及待地撕毁了,后来我拼凑出了那封信,发现” “那其实,是一封休书。”秦书瑶慢慢说道,看着杨锦心瞬间瞪大的眼睛,又摇了摇头,“不,确切来说,是一封四哥已经签上名字的离婚书,那个是给你的。” 好像天空响起了一个炸雷一般,杨锦心屏住呼吸,摇着头,“我不明白,他怎么会?他为什么会?” 杨锦心只觉得自己握着秦书瑶的手,指尖都已经泛起了疼痛,她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不好看,只喃喃念道:“怎么会?他那个时候,明明才我” 那强娶二字,已经在唇边滚了滚,才被杨锦心生生咽下去,就听秦书瑶低低的声音,水波一般漂浮在空中,久久不能散去。 “是啊,他做了那么多,为什么好不容易才将你娶回来,又马上想要离婚呢?嫂嫂,你好好想想,撇开所有的成见,用你的心好好想想。” 她的声音大了一些,隐隐带着羡慕的气息,缓缓道。 “四哥他到底有多爱你啊!” 夜已经深了,万籁寂静,窗外的雨声更清晰地传入耳内,卧室里的灯已全部关上,那窗帘半开,夜风夹杂着雨丝争先恐后地涌进来,惹得那阳台上新挂上去的一排水晶珠帘,清脆作响。 窗外是深秋雨夜漆黑的天空,花园里一杆昏黄的路灯,冷清地俯瞰着被风雨摧残着的,有些破败的花木,落叶乔木在这个雨夜正式告别了最后一片树叶。只剩那木槿,还在倔强地盛放着,那花团锦簇的花朵,在风雨中高仰着头。 杨锦心就缩在沙发上,陷在黑暗中,看着这一切,从窗外透进来的模糊光线,隐隐在她身上留下一圈迷离的光圈。 秦书瑶的话仿佛还在耳边,一句一句的戳着她的心。回想起秦慕阳对她做的一切一切,杨锦心还是悲喜交加,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秦慕阳对她的好,她怎会感受不到?她也曾在某些时候,想过要去接受他,可每当她一有了这种想法,眼前紧接着,就会出现姐姐那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面孔,还有冬来倒在血泊中的样子。 她可以忘记那个失去的孩子,可以不计较他对自己做的那些事,可是姐姐跟冬来,都是她的亲人啊!是她心心念念,一直想要保护的亲人啊! 心脏陡然痛得厉害,就想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了心脉,越来越用力,几乎快要爆炸了。 杨锦心深深地弯着腰,整个人紧紧缩成一团,双手捂住了脸颊,眼眶酸涩,火辣辣的疼痛,她急促地喘着气,身体越发抖得厉害。就这么好一会儿,才终于有火热的液体从指缝中淌出来。 座钟里的布谷鸟无声地跳出来,又已到了凌晨四点,一夜未停的雨,在这时终于渐渐停了下来,那无际的黑夜尽头,有了隐隐一缕光亮,撕开了这浓浓黑幕,让这拂晓前的天空,变成了一片墨蓝。 黎明就要来了! 杨锦心只觉得内心火烧似的,所有的事情,都一团乱麻地缠绕着她的心,雨停了,但仍有夜风拂动窗帘,水晶帘还在轻轻晃动,却已没有了声响。杨锦心从沙发上下来,一夜未变的姿势,让她整个人都有些僵硬,动作极慢地挪到了阳台上。赤脚踩上大理石地板,刺骨的冰凉让她打了冷战,却也让她的动作灵便了些。 她紧紧抓住了雕花铁栏杆,往窗外望去,路灯下得花园,一地凄凉的枯枝败叶,但那檐下的菊花和掩映在叶片中的月季,经过雨水的洗刷,却更加的娇艳欲滴。 清风送来阵阵菊花和月季的香味,杨锦心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清淡的花香丝丝缕缕萦绕在周围,经受过风雨的花香格外迷人。是啊,这些娇弱的花朵,都能迎着风雨绽放,自己又有什么理由,不好好的活下去呢!或许,每个人经历的磨难,都是上天降下的一场风雨,只有勇敢的迎接风雨的洗礼,才能绽放出更加动人的芬芳。 脑海里又浮现出,跟秦慕阳相处的点点滴滴。在乌衣巷时,他亲手熬制的粥,亲手煮的面;他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地端着药碗,只为自己能喝下一口;他穿着大红礼服,牵着自己走过红毯的样子;他满脸鲜血扑倒自己的样子;他背着自己走过人群的样子 心里猛然涌出许多酸楚的,说不出道不明的情感,一次比一次重地撞击着她的心。终于,杨锦心深深穿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已经恢复了一片清明,她只觉得心里已经平和了很多,以前强装出来的表面平静,终于撕下了勉强的伪装。 姐姐,冬来对不起!这一次,我想要试一试! 翌日八点,总也不见秦书瑶下楼来,随着小丫鬟的一声惊叫,让大厅里的杨锦心和秦夫人都惊惧地站起身来。 小丫鬟颤抖着将一只信封交给了秦夫人,杨锦心提着心,紧紧盯着秦夫人撕开了信封。 “书瑶她走了!” 秦夫人轻轻吐出一句,力竭地仰靠在了沙发上,手中的信纸也无力地从手中滑落。 杨锦心白着脸,颤抖地捡起那封信,果然是秦书瑶娟秀的字迹,她大致说了,要去追寻自己的信仰,别让人去找她,会找机会跟家里联系,等等一些。 杨锦心越看越心惊,她没想到,秦书瑶终究还是走了,走得悄无声息,让所有人措手不及。 “赵主任,马上通知前往北方的各路关卡,一定要将五小姐拦下来。”杨锦心白着脸,却异常冷静地吩咐赵志军。 正处在无限自责中的赵志军,一听到她的话,顿了一下,立马立正行了个军礼。 “是!” “回来!” 就在赵志军转身的时候,却被秦夫人叫住了。 杨锦心皱着眉,疑惑地看着秦夫人,不解地道:“夫人,五小姐一定往北方去了!我们现在传令下去,一定能在半路上截住她。” “随她去吧,谁也不许去追!”秦夫人这一句,竟是无比的威严,然后,就感觉秦夫人松了口气,状似叹气道,“跟顾家的婚事,委屈了她,我怎么不知道她的心思?这样也好,不再走秦家女儿的老路,这样也好,也好” 秦夫人一连感叹了几句,整个人的精神都不太好,杨锦心暗暗着急,赵志军更是左右为难的样子。杨锦心看了一眼赵志军,又见秦夫人这个样子,只得先扶秦夫人回房间休息。 等她安置好秦夫人,再下楼来时,赵志军还一脸凝重地在大厅里等着她。 杨锦心再抬头看了一要秦夫人的房间,皱眉压低了声音,郑重地对赵志军说道。 “我们不能眼见着五小姐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属下马上派人将五小姐追回来。” 杨锦心点点头,想了一下,又道:“虽然,我也知道不太好,但是,能不能让顾之礼帮忙截住五小姐,毕竟他对北边的情况比较熟。” 赵志军想了一下,点头道:“好!属下立刻去办!” “还有”杨锦心又连忙喊住已转身的赵志军,“这事,先别跟四少说。” “是!” 赵志军已经得令离开,杨锦心的心里却依然七上八下,秦书瑶的出走,紧紧攥住了她的心,她不敢想象,北上的路途有多么的艰险。 杨锦心不停地在大厅里打着转,十指绞得死紧,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儿,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在脑中闪现,这让她立刻扬声叫了秦良。 “良叔,备车!我要去趟金陵大学!”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通往北方的各路关卡,最终还是没有将秦书瑶截回来,她终于还是走了。杨锦心正式跟周学仁交流了这件事,几天后才得到他的答复,只能确定秦书瑶与进步青年组成的小分队,一起踏上了北上的路。但是,一出了徐州,他们便失去了小分队的消息,目前也还在寻找之中。 赵志军已通过军方,联系上了顾之礼,但是北方大部分地区已经沦为日战区,顾之礼也一时没有小分队的消息。杨锦心每日都生活在忐忑之中,她和赵志军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隐瞒着秦夫人,同时,也还没有将此事,报告给前方的秦慕阳。 现在,杨锦心每日都要询问前方的战况,秦慕阳在离开后的第四天,就发回了第一封家书。用他的话说,江阴的防守是万无一失的,此外没再说任何有关战事的消息,无外乎就是报了平安。尽管如此,杨锦心已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可能是知道前世保卫战的结果,尽管这一次所有的一切都对不上,但是杨锦心待在金陵的日子也是过得胆战心惊。 时间如白马过隙,半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每天,北方都会传来一些不好的消息,战况越发激烈了,先前派遣到北上抗日的第九军,据说也是损伤惨重。秦慕阳依然亲自坚守在江阴,每隔一周,会有家报传到侍从室。然后,杨锦心就会亲手写一封信回过去,大多也是叮嘱注意身体之类的话,以及秦夫人身体康健,家里一切都好,等等一些。 九月十七日这一天,杨锦心一早便出了门,天气已经很凉了,运河边的农田里,都是秋收过后留下的谷茬,新的农作物还没种上,沿河的柳树都落了叶,看上去给人一种凄凉的感觉。但是,江南的秋天终究是美丽的,汽车从河岸边驶过,深秋的晨雾渐浓,笼罩着岸边的村居,有缓缓升起的太阳,朝霞也仿佛掩映其中,美不可言。 再来这农家小院,已经熟门熟路了,七里香的花叶已经彻底没有了,留下一片光秃秃的刺藤。杨锦心下了车,老王上前敲门,冷漠的守卫来开了门,就见李妈已经守在里面迎接着她了。 “二小姐,昨天小姐就念叨着,今天是你十八岁的生日了,我就说,你肯定是要来这边过的。”李妈慈祥的脸一笑起来,就像菊花绽放。 杨锦心一边示意老王将东西提进去,一边浅笑道:“这世道,哪还过什么生日啊,好久没来了,恰巧今天有空,就过来看看。姐姐她” “来了!” 杨锦心话还没说完,就听“吱呀”一声,房门打开来,一身浅金色旗袍的杨锦欢,从里面走出来。这是杨锦心第一次在这里见到她好好的站着,她微微倚靠在房门上。 初升的太阳正好照在她身上,那灰白瘦削的脸颊,似乎都带着难得一见的红晕,她依然是瘦弱不堪的,原本的修身旗袍已经空空荡荡的挂在身上,往日如云的黑发如今也多了几分干枯的感觉,许是站在阳光下,那随意绾至脑后的发髻,似乎变成了浅栗色。 难得见到杨锦欢精神尚好,杨锦心虽然心脏隐痛,但还是发自内心的落落一笑。 “姐姐,我们今天去逛街吧!” 略微颠簸的汽车沿着运河往回走,杨锦心和杨锦欢并排坐在后座上,杨锦心一直看着偏头看向车窗外的杨锦欢。被大烟挖空的她,早没有了往日娇嫩的肌肤,顺着光线看过去,入眼的都是她近乎惨白的容颜。杨锦心看得心酸,心里沉沉的,找不到话来打破此刻车内的寂静。 “他呢?怎么不陪你过生日?” 杨锦欢淡淡的开了口,眼睛却一直看着窗外一晃而过的萧索景象。 杨锦心心里一痛,不觉就扯出了一丝苦笑,那个人注定一生都要横在她们之间,不死不灭。 “日本人打进来了,他去江阴驻防了,姐姐我跟你说的去山城的事,要抓紧了!” 杨锦欢就在她说完这句话时,终于转头看向了她。那依然美丽的杏眸里,发出一片淡漠的光,她只看着她没有说话,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转移了视线,又往那窗外看去。 汽车就在这时忽然一阵剧烈的颠簸,差点被甩出去的姐妹俩,就在慌乱中握紧了彼此的手。老王一边道着歉,一边极快地将汽车驾驶平稳了,杨锦心却只低头看着自己与姐姐交握着的手,眼眶热热的,喉咙像被堵住了,连老王急切的问话都顾不上回答,她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紧握过姐姐的手了! 她只呆呆地看着这紧紧握在一起的两只手,她们的手型都遗传自母亲,白皙纤细,十指修长圆润。只可惜,现在这交握在一起的两只手,一只如旧,而另一只,却变得瘦骨嶙峋,再没了当初的颜色。 杨锦心深吸了口气,却仍然没有止住眼里的滚烫,母亲的话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你们要相亲相爱啊! 温热的眼泪滴落在手指上,杨锦欢重重一颤,微微挣扎了一下,或许是无奈杨锦心握得太紧,她终究是没有挣开来,任由她握住,不动了。 一路再无话,汽车很快又驶进繁华的街道,现在的金陵城还没有受到战争的波及,人们偶有议论,但仍然过着自在的生活,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汽车驶进狭窄的巷子口,不能再进,杨锦心和杨锦欢依次从车上下来,这一次,杨锦心自动挽住了杨锦欢的胳膊,而她也只是微顿了一下,就任由她挽着,这不免让杨锦心雀跃不已。 “上一次,还是你带我来这里做旗袍,后来,慕阳就一直让姚师傅帮我做衣服了。今天,我也带你来做衣服,马上就天冷了,我们置办好冬衣,就可以启程去山城了。” 杨锦心一边说着话,一边留意着杨锦欢的反应,就见她听到秦慕阳的名字,听到去山城,都是一片淡漠的样子。尽管她心里还有着隐隐的担心,但是姐姐的态度,终究让她放心了一些。 姚记的陈列还是老样子,小伙计也还是那一个,老远就迎上来,打着千,一脸灿烂的笑,“太太和百合小姐来的巧,师傅刚才回来呢!” “那敢情好,还有这等巧事,姐姐不知道,现在姚师傅的手艺,可是传遍了金陵城,找他做衣服的太太小姐,都要提前排队好几天呢!” 说话间,二人就到了台阶下,就见得了消息的姚师傅已匆匆迎了上来,正好听了杨锦心这话,于是接口道:“这都要多亏了四少和太太的照顾提拔,不敢当,不敢当!” 杨锦心又一拉杨锦欢,向着姚师傅道:“今天是给我姐姐做衣服,有劳姚师傅了。” 姚师傅连忙应着,招呼着小伙计将新到的布料一水儿摆在了柜台上,色彩华丽的云锦c清新淡雅的蜀锦c图案精致的宋锦,还有各类丝绸毛呢应有尽有。杨锦欢一直都没有说话,杨锦心问她的意见,她也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你选了就好。” 杨锦心无奈,只得选了莲花c兰花c海棠花色各一套,又专门选了月白晕淡蓝的素色锦缎各两匹,就让姚师傅给杨锦欢量身。 “百何小姐又瘦了不少,这是专门保养的了吧!恕我多嘴,这太瘦了可不好!”姚师傅一边拉着软尺,一边念叨。 “嗯,你就将所有的衣服都做大两寸,以后,还要养起来的。”杨锦心站在一旁看着姐姐单薄的身体,笑着说道,她只觉得,姐姐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就很好,哪怕她看上去冷淡至极。 量完身,杨锦心拿出一叠钱交给姚师傅,叮嘱道:“我们最迟在月底就要来取,所以这一次,就有劳姚师傅赶赶工。” “这么急啊!”姚师傅皱眉想了一下,点头道,“好,您放心,我一定在月底前给您赶出来,那个试衣服,是送到督军府上去,还是?” “不用试了,我现在这副身子,哪还用得着试。” 杨锦欢淡淡地说着这话,说完,还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也不管杨锦心,转身就往外走。杨锦心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姚师傅,勉强牵起一抹笑容,“那就不用试了,到时候,我直接让人来取。” 从姚记出来,杨锦心又拉着杨锦欢说道:“我们再去紫罗兰选选大衣吧,这天越来越冷了,去山城的路上也用得着。” 杨锦欢这时终于转身看着她,冷冷地的眼瞳里滑过一丝恼怒,“反正所有的一切,你都替我想好了,要穿什么衣服,你看着办不就好了,左右,你也不会跟着我去,我穿成什么样,也不会丢了你秦二太太的脸,有什么好看的。” 说完,又十分不雅地朝着杨锦心打了个哈欠,撇开她的手,“我烟瘾犯了,回去了!” 杨锦心看着自己被甩落的手,有些失落的笑了笑,低声自语了一句:“姐姐,你要好好的!” 紫罗兰到底还是没去成的,眼看着杨锦欢的精神越来越不好,困顿又极度暴躁,杨锦心无奈只得先送了她回去,出来时又叮嘱李妈将东西收拾好,不出这个月底,就要启程去山城了。 回到了督军府,杨锦心才发现,府里的佣人也是进进出出的忙活个不停,就连赵志军都在里里外外的招呼安排,好久没见这种景象了,杨锦心不免就有些疑惑。 “锦心回来了。” 正当杨锦心一脸茫然的站在大厅里时,就见秦夫人裹着披肩,从楼上下来,与她一起的,还有徐湘玉和马丽娟,徐湘玉见到她也是一脸如春花般艳丽的笑。 “哎呀,你这个正主儿到现在才回来,还亏得我们里里外外一阵忙活。” 杨锦心越发茫然了,仍是带笑道:“佟少奶奶这话,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呢?” “你糊涂,我们可不敢糊涂,四少一早就打了电话回来,你说说你,过生日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跟姐妹们说说,虽说眼下时局不好,但是姐妹们聚在一起打打牌,看看戏,乐呵一下总是可以的。” 徐湘玉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加快脚步,超过了秦夫人,噔噔噔地就跑了下来,到了面前,一手捏着帕子掐着腰,斜睨着她,撇嘴道:“这匆匆忙的,也只请了堂会,下午就开锣,我们热热闹闹过个生日,好不好!” 杨锦心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耳根道:“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那日的堂会,从下午一直唱到夜间,徐湘玉请来的戏班子,是金陵城里有名的红云班,他们最出名的就数刀马旦,也不知是不是徐湘玉故意如此,反正那日的曲目,就以《穆桂英挂帅》为主,铿铿锵锵的锣鼓声,响彻半空,也算给有些冷清的督军府,添了几分热闹的氛围。 时间走到九月底,过了霜降节气的金陵深秋,更是清冷萧索了几分,督军府里的各样菊花争奇斗艳,添上了别样的景致。 秦书瑶还是没有消息,表面镇定的秦夫人,已经不再常出房门了,督军府里大部分事务,都渐渐交由杨锦心处理,小客厅里那架钢琴还是崭新的模样,但是已再没人来弹奏。花房里的鲜花又开了一茬,但是常坐在里面插花的人,变成了杨锦心独坐在此。 这一日,赵志军拿着秦慕阳的家书来花房找杨锦心,就见杨锦心穿着一身云白绣青梅的中式对襟衫,婷婷坐在姹紫嫣红的花丛中,越发的娴静优雅。秋月在旁边伺候着,不时按着她的指示,修剪着花枝,竟生出一派祥和的气氛,只觉得在这花房里待着,时间都仿佛停滞不前了。 “呀,赵主任!”秋月小小惊叫了一声,“你怎么来了也不出声呢!” 杨锦心这才抬头含笑看去,果然就见赵志军手持信封站在花房门口,他迎上杨锦心的视线,颇有些不自然的眨了眨眼,又立刻向杨锦心行了个挺拔的军礼。 “可是四少的信?”杨锦心边问着,边放下花枝站起身来,又拍了拍手,抚了一下衣角,这才向他走去。按时间算来,秦慕阳的家书,该在这几日到了。 赵志军已经恢复了常态,恭敬地双手将信封递给她,说道:“是,夫人在房间休息,不宜打扰,良叔说太太在花房,属下就冒昧来扰。” “不用这么客气。”杨锦心浅笑着回了一句,就接过信封,刚准备拆开的手又停下来,转头对秋月道,“你把这插好的花瓶,给夫人送去,我之前说好的,顺便回禀一下,四少的信回来了。” 秋月应了声,捧着掐丝珐琅花瓶就往外走,留下二人独处,杨锦心指着另一支青瓷花瓶,向赵志军说道:“还要烦请赵主任帮帮忙,等我将着一瓶插好了,一起拿进去。” 赵志军顿了一下,看向那瓶层次分明,相得益彰的插花,微微皱了眉,恭敬地称是。 就见杨锦心脸上的笑大了一些,甜美可人的模样,她慢悠悠地沿着花房四周走了一圈,才又停下来,再看向赵志军时,脸上的笑容被郑重的表情所替代,清润的声音压低了几分。 “我想着,四少总是报喜不报忧的,只得来问你,江阴和无锡那边,究竟怎么样了?” 赵志军没想到杨锦心留下他,是要问这件事,一时就愣住了,不知怎么回答她,杨锦心自然看出了他的犹豫,连忙又道。 “我也不是故意要打听什么,只是这几日上街,金陵又多了不少从那边过来的难民,多少会有点风声传来,我也难免多想了些。” 赵志军想起出征前的那个晚上,眼前这个孱弱的女子,有条不紊的分析,想着,或许她被那些消息吓到了,于是低声道:“请太太放心,前方有四少亲自驻守,定不会叫那日寇得逞。” 说着这话的时候,赵志军还是坚定十足,满满的都是对秦慕阳的信任,不想杨锦心,却扬起一抹苦笑,近乎无声地说了一句。 “四少,也不是铜墙铁壁啊!” 杨锦心看着赵志军瞬间变了脸色,连忙摇头转移了话题,“不说前线的事了,我们该信任四少的,那么按照四少的安排,我们什么时候走呢?” 看着赵志军陡然瞪大的眼睛,这表情就透出四个字——不可置信,杨锦心又是轻轻一笑,接着往藤椅上一坐,又指了指对面角落里的圆凳,示意他坐下,一边无谓的道。 “你也别觉得奇怪,你们的保密工作做的挺好的,但是,你让我相信四少没有准备,我却是不信的,我跟你们走,不管去哪儿都成,只是” 杨锦心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她微微挺直了背脊,看着赵志军的目光里发出真挚的光,那眼神里带着明晃晃的恳求。 “你知道我姐姐的事,我不带她一起走,只是我想在我们走之前,将她送到山城去。这个就当我私下拜托赵主任帮帮忙,你放心,她以后的生活费用问题,我已经提前准备好了,没有挪用督军府的经费。” 赵志军看着她,放在膝上的手捏了捏,微低下头,想了半晌,才点头说道:“好,这件事,交给我来办,我会在送太太和夫人撤离之前,送百合小姐去山城。这也是我帮太太处理的私人事务,请您放心!” 杨锦心闻言,忍不住深深吐出一口气,满脸都是感激的笑,又随之站起身来,向着他深深弯下腰去,连连说道:“谢谢你,太感谢你了,谢谢!” 当杨锦心从花房回到大厅里时,得到消息的秦夫人,已经等在大厅里了,杨锦心连忙就将手上还没拆开的信封交给了她,看着秦夫人脸上温和的浅笑,不用看也知道,秦慕阳的信上,一准儿说着好话。 杨锦心近日来都胃里闷闷的,时不时翻搅着,造成她连日来一直食欲不佳。今日收到秦慕阳的家书,秦夫人心情颇好,杨锦心不忍扫了她的兴致,强忍着胃里的不适,陪着她用了晚饭。 但终究还是差点忍不住,匆匆找了要给秦慕阳回信的借口,就迫不及待地回了房。一进了卧室,就冲进浴室一顿翻天覆地的呕吐,可怜她晚饭就喝了小半碗汤,这一吐,只觉得胃里一阵绞痛,口里也苦得厉害,硬是靠着浴室墙壁,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杨锦心揉着胃,苦笑连连,自己这身体真是越来越差了。自从秦慕阳知道她胃不好之后,一直叮嘱刘嫂各种的食补,养得好好的,已经很久没犯过病了,却不想这些天又犯了。 秦慕阳的信一向由她来回,待她缓了缓,胃里的疼痛散去,精神也好了许多,杨锦心去到书房给秦慕阳回信。 一尘不染的书房里,有些冰冷的味道,似乎还有熟悉的烟草味萦绕其中,与秦慕阳身上的味道一样,仿佛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他伏案皱眉的模样。就像她每日清晨从梦中醒来,总是伸手探向身侧的位置一样,哪怕,她早已清楚,他已近一月没有睡在她身边。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已习惯他在自己身边的样子,那么强势,却又无比体贴。 杨锦心拉开台灯,凑在明亮的灯光下,照例在信纸上写下近日府里的事,这一次额外加上了,那日堂会的盛况,不知不觉,就写满两页纸。 停下笔,杨锦心又自己看了一遍,总觉得哪里少了什么。心潮渐渐涌起,闪过一丝慌乱,与秦慕阳的相处,一幕一幕在眼前闪现,最后,停格在临行前的那一晚。 他那深邃的眼眸,在璀璨的焰火中熠熠生辉,那么真诚而又温柔的眼神,只为她而绽放。 随着心里咯噔一声,杨锦心只觉得呼吸都急促了几分,手指颤抖着,几乎握不住钢笔。就这么停了好一会儿,她才稳了稳心神,抚了抚第三张信纸,提起笔,娟秀的钢笔字,落在雪白的纸张上面,几乎不假思索地写下几句诗句。 君子于役 时间走到十月中旬,天气越发冷了,这半月多来,战事已越来越紧张,自从半月前的那封信送回去之后,就在没了回应。杨锦心已经开始整夜整夜地睡不安宁,只要一闭上眼,就会噩梦连连。 一会儿是梦到金陵沦陷,督军府的人却都没来得及离开,一会儿又梦到满身鲜血的秦慕阳,一会儿,又是姐姐惊惧恐慌的脸。连日来的夜不成眠,加上胃病复发,杨锦心在这半个月里,竟生生瘦了下去。 今日早餐时,秦夫人就很心疼地看着她说道。 “脸色怎么这么不好,人也瘦了很多,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杨锦心正对着鸡蛋强忍着泛起的恶心,脸色更是苍白了几分,看着秦夫人只得勉强扯起一丝笑颜。 “我没事,可能是近些天没睡好,胃有些不舒服,胃口就好,养养就好了,让夫人担心了。” “那就让亨利来给你看看,这胃病可大可小,别拖着。” 秦夫人说完,就叫了一声秦良,杨锦心连忙阻止了,说道:“我真是没什么的,只是觉得胃口不好罢了,先前刘嫂做的养胃粥就很好,我先自己养养吧!” 秦夫人见她坚持,也就没再说什么,只吩咐刘嫂,每日给杨锦心开小灶,又叮嘱杨锦心注意休息,也就作罢。 早餐结束,秦夫人又回了房间,连杨锦心邀约她去花园走走也拒绝了,杨锦心看着她心事重重的样子,知道秦夫人一直都在担心下落不明的秦书瑶,她想要跟她聊聊,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得闷闷地往花园里去。 花园里的花木,除了菊花,大多都已经凋谢落叶,无形中透着一股颓废。杨锦心慢慢走在游廊上,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焦虑得找不到出口。 刚在凉亭里坐下,就见赵志军往这边而来,心中一喜,应该是来了好消息,杨锦心不由笑了笑,赵志军就已进了凉亭。见到她,照例是恭敬地行了军礼,低声道。 “太太上次交代的事,我已经办好了,三天后的船,开往山城。山城警备司令部的林参谋,是我军校的同学,他以后,会照顾百合小姐,太太放心。” 杨锦心深深一笑,一直紧绷着的心思,总算松了一根弦,不由就吐了一口气,充满感激低看着他,真诚地点头说道。 “谢谢你!”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得到了离开的具体时间,杨锦心就开始着重准备姐姐的事,督军府里也开始大张旗鼓的收拾行装。秦夫人虽没有说什么,但是杨锦心看得出来,她心里的忧虑,毕竟,秦家的儿女从原来的五个,剩下现在的三个,有两个在前线,一个出走下落不明。 杨锦心试探着跟秦夫人谈过那个她从未谋面的二小姐,秦夫人没有太激烈的反应,整个人淡淡的,只说苏家会自行安排,不必担心。 眼见着赵志军说的,出发去山城的时间到了,杨锦心让老王去姚记取回了衣服,又去紫罗兰选了五件大衣,配了披肩和皮鞋,单就是这些行李,都装了一车。 其实最让杨锦心不放心的,是姐姐和李妈以后的生活问题。幸好她平日开销不大,秦慕阳给了她一些零用钱,这近一年下来,倒是存了不少,再加上一些首饰,也有不小的一笔钱。 原本,杨锦心是不想动这些的,但是现在事态紧急,她也就顾不了这么多。她就想着,以后跟秦慕阳还有一辈子的时间要过,而姐姐,这一别,却不知何时才能见着面了。 老王已经装好车在楼下等着了,杨锦心快速地将首饰收进一只小匣子里,抱着就下了楼,正好碰到秦夫人在大厅里。 “夫人。”杨锦心看到她,有些窘迫地抱紧匣子,红着耳根,微垂了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慢慢说道:“我这里面,是我的首饰我我没有拿府里的东西。” “傻孩子!”秦夫人浅浅一笑,慈爱丝毫不减,“我听说了一些你姐姐的事,你娘家就剩这一个亲人,按理说,应该跟我们家一起走,但是为了你跟慕阳,也就只能委屈她了。” 秦夫人说着,就示意秦良递上一封信给她,接着又说道:“这个,是我给山城警备司令,的信,里面还有一张五万块的通票,我已经跟他说好了,你姐姐过去了,就能立马安定下来,等以后时局好了,还有团聚的机会。” 杨锦心看着秦夫人,红着眼眶,只觉得心里不停地酸意上涌,好半天才喘出一口气,声音也是哽咽地颤抖着:“谢谢夫人谢谢” “我们是一家人,不用客气的,只要你跟慕阳好好的,比什么都好!” 秦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快去吧,把这些都安排好,就赶紧回来收拾东西,再过不久,我们也要走了。” 杨锦心只紧紧咬着唇,不住地点头,眼内热浪滚烫,硬挺着说了一句,“我走了。”转身,就止不住的眼泪掉下来。 老王看到她的样子,也没有半点反常,杨锦心坐上了后座,好半天才忍住了眼泪,老王看她缓过来,才恭敬地文道:“现在就直接去吗?” 杨锦心低头看着信封和手里的匣子,想了想,缓声道:“还是,先去上次,你说的那家拍卖行吧!” “是!” 老王应着,发动汽车,往安昌路而去。 杨锦心从拍卖行出来时,匣子里的首饰,已经换成了金条,拍卖行的老板知道她的身份,价钱自然很可观。汽车继续往运河边驶去,杨锦心一直低头看着匣子里沉甸甸的五根金条,整个人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太太,恕我多嘴,百合小姐现在这情况,怕是金山银山也不够糟蹋的,要不这钱还是别给的太多了,以后按时寄过去就可以了,这样也能得到那边的消息,您说是不?” “谢谢你,王师傅!”杨锦心轻声道了谢,着杨锦欢住的农家小院,也近在眼前了。 汽车在门外停下,还没等老王下车,就听杨锦心叫住了他。 “王师傅,督军府的人走了之后,你也带着家人,早些离开吧,金陵是不能再待的,一直往西南边走,最好也去山城。” 老王没想到杨锦心会对他说这些,回过头,朝她朴实一笑,说道:“我老家在乡下,等夫人太太走了,我就带着妻儿回乡下去,谢谢太太了。” 杨锦心皱着眉,摇头道:“金陵周围都不安全,反正你记着我的话,走得越远越好。” 说着,从匣子里拿出一金条,递给他,“你拿着这个,金陵还有其他的亲人朋友,都一定要让他们也一并离开,你要相信我,一定要离开金陵,越远越好!” 老王局促地摆着手,道:“我不能收不能收” 杨锦心一把将金条塞进他手里,“给你就收着,一定要记得我的话。” 说完,也不等他反应,自己就打开车门下了车,她的能力有限,能帮一个是一个吧! 进了小院,李妈早已收拾妥当了,而杨锦欢照例躺在榻上吞云吐雾,杨锦心进了房间,坐在一旁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慢慢开了口。 “姐姐,后天一早,赵主任会来接你去码头,你放心,山城那边已经打点好了,你过去就可以安定下来,我给你留一笔钱,以后也会按时寄钱给你,你好好的,我答应你,等将来局势稳定了我一定回来看你。” 杨锦心说到后面,声音已经哽咽着,几乎说不出话来。 “姐姐你要相信我我不想离开你的” “咚!” 是烟枪磕在小几上的声音,杨锦心看着杨锦欢懒懒地躺在榻上,她的脸,在阴暗的房间里,越发显得灰白,瘦骨嶙峋的身体软绵绵的,整个人颓废至极。 感觉心脏又被攥起来了,钻心的疼,她闭了闭眼,急急地吸了两口气,不由地就捂住了胸口。 “姐姐你保重!” 杨锦心好不容易才说出这句话,站起身来,慌乱地往外走,走到门口,她不觉停了一下,回头看向那仍然瘫在榻上的亲人。她依然还是那个姿势,一动不动,从头到尾,她连眼睛都没有睁开过 从房间出来,杨锦心已经没有办法再待在小院里。李妈看她惨白着脸,脚步虚浮,身体颤抖着,连忙上前扶住了她。杨锦心也看着她,想要开口再叮嘱两句,却半天开不了口,只得紧紧攥住了她的手。 李妈眼含着泪光说道:“二小姐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小姐,我无儿无女,没有亲人,两位小姐,就是我的亲人啊,您放心,放心!” 杨锦心连连点头,缓了缓,才终于开了口,又从手袋里摸出一根金条塞进李妈手里,“以后,就拜托您了,这个你收好,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别拿出来,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们去了山城,警备司令部的林参谋,会来安置你们,我会按时寄钱过去,你别怕,要好好的保重!” “好好好!”李妈擦着眼睛,连连点头,“您放心,放心!” 从小院回到督军府,杨锦心一直都闷闷的,精神不佳,督军府里也是一片繁忙,秦良带着佣人里里外外的收拾行装,秦夫人见她情绪低落,只安慰了两句,便叮嘱她要抓紧时间收拾行李。 “大的东西也别带走了,反正,我们不久就回来了,就带些随身衣物什么的,喜欢的首饰物品,你捡着收拾一些,明天开始,先运行李过去,我们过些天,先去香港,再从那里转机去美国。” 听了这话,杨锦心只有些呆愣地点点头,这一次,是真的要走了! 秦慕阳还没有消息回来,收音机和报纸,也没有了前线的消息,金陵城仿佛突然就与世隔绝,加上难民越来越多地涌入城中,整个城市陡然陷入一片恐慌之中。 明天就是杨锦欢启程前往山城的日子,杨锦心在整理着书房的物品,赵志军这几日忙得不见人影,她也没能问问具体的情况,加上有侍从官进进出出地搬东西,这些,都让杨锦心说不出的惊慌。 在这种情况下,杨锦心连续很多天,每天都只能睡一两个小时,今天更是如此。已是午夜一点钟的督军府,陷入一片静谧之中,杨锦心还没有丝毫睡意,在黑暗中摩挲着来到书房。 书房已经差不多搬空了,杨锦心拢了拢披肩,拉开书桌上的台灯,坐在了红木椅子上。这里,仿佛还能闻到秦慕阳身上那浅浅的烟草味,这是让她安心的味道。 杨锦心屈起腿,整个人缩在椅子上,下巴支在膝盖上,眼睛愣愣地盯着幽黄的台灯。 他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想起前世惨烈的江阴保卫战,她不禁就剧烈地颤抖起来,嘴里无意识地念道。 “秦慕阳秦慕阳” 杨锦心闭了闭眼,她从来没有如此思念过一个人,这一刻,她发现自己,真的好想他! 翌日清晨,杨锦心浑身冰凉的在书房醒来,她竟然还能在书房里,睡得如此踏实。惦记着姐姐今天离开,杨锦心简单快速收拾好,就下了楼。 秋月见她匆匆忙忙下来,连忙迎上来说道:“赵主任已经去接百合小姐了,上午九点钟的船,您用了早餐,刚好来得及去码头。” 杨锦心点头道:“好,早餐就算了,我先去码头,回来再说。” 说着,就忙不迭地喊了老王,急急忙忙出了门。 码头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渡轮拉着震天的汽笛,在码头上归来出去。更多的,是四处乞讨的难民,他们衣衫褴褛托儿带口,见到汽车驶过来,都一窝蜂地围拢来,将汽车拍得震天响。 围上来的人太多,老王无奈只得停下来,转头道:“太太,这里危险得很,我们只能先在车里,等赵主任和百合小姐来了,我们再下车,您放心,我不开门,不开窗。” 杨锦心眼见着这种情形,也是无可奈何,“只能这样了。” 她想着,姐姐很快就会来了,哪想,这一等,就等了大半天时间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不行,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 杨锦心坐立不安的,在汽车后座上不停地透过左右车窗向外张望,可惜车外一直挤满了人,严重阻挡了她的视线。 她白着脸,柳眉紧蹙,紧张的心情加重了她的呼吸,码头上那艘巨轮时不时地拉着汽笛,更是让杨锦心焦急无比,她拍了拍前面的座椅,一边努力张望着那艘轮船,一边问司机老王。 “赵主任说去山城的船,是九点钟的是吗?” “是呀,这时间要到了吧!”老王也急切地扬高了头,望向码头上,“太太别急,可能路上哪里耽搁了,赵主任心里有数,一定会赶来的。” 杨锦心胡乱地点着头,脸上焦急的表情却丝毫没有松懈,她紧紧盯着那艘巨轮不放,又过了几秒钟,终是坐不住了。 “不行,我们得去前面看看,万一错过了,就不好了。” 杨锦心说着,就要开门下车去,急得老王出了一头的汗,连忙叫住了她。 “太太,您别急,我先下去疏通一下,万一伤着您怎么办!” 老王说着,也不含糊了,果断的开门下去,毕竟是常年待在督军府的人,再加上高大宽厚的体格,很容易就驱逐了周围的难民,这才过来替杨锦心开了车门,还在弯腰挡门的时候低声叮嘱杨锦心。 “太太心善,这里可不能随意打赏,要是被这些人围起来,就麻烦了。” “好!” 杨锦心点着头,她虽然可怜这些面黄肌瘦的人,但是老王说得对,善意在不恰当的时候,说不定就会变成惨事。 身形高大的老王,是很好的人肉盾牌,再加上两人出众的穿着,和无形中散发出的气质,很容易就从难民群中突破出来。 下了长石阶,就有船务公司的工作人员执勤,难民自然被阻挡在外,人少了一些,但仍然有出行的人,排起长长的队伍,等待检票上船。 杨锦心被老王安置在一个小小的台阶上,这里不会被周围来往的人撞到,他自己挤到前面去打听情况。 很快,杨锦心就在人群中,看到老王又走回来,身边还跟着一名皮肤黝黑的,身穿水手制服的工作人员。 “太太,我问了,这个就是去山城的船。”老王先恭敬地禀明了,才又向杨锦心介绍身边的工作人员。 “这位,就是长荣号的李大副。”又转头对这位大副介绍杨锦心,“这位,就是我们少夫人。” 这位皮肤黝黑的李大副,立刻恭敬地向杨锦心行了礼,略哑的声音,铿锵有力,说话简单直接。 “少夫人好,刚刚王师傅已经说了情况。是这样的,我们的乘客刚刚才开始登船,并没有见到王师傅说得年轻小姐和老妈子,她们应该还没到。” 杨锦心比他们站高了一个台阶,但因为身高的问题,此刻却和他们处在同一高度,听到李大副这样说,心里稍稍放心一些,不住地点头道。 “如此就有劳李大副了,给你添麻烦实在不好意思,那个我的家人,可能在路上耽搁了,能不能麻烦你们,等等她们,但是你放心,应该很快就会到了。” 李大副显然没想到这么大官位的官太太,会说出这么客气的话来,脸上明显出现了错愕的表情,局促地说道:“少夫人不必客气,时间还长,一定能等到贵眷的,我去跟船长说一声。” “谢谢,太感谢了!” 杨锦心闻言,长长地松了口气,朝他感激的一笑,又微微向他鞠躬道谢。却不想吓得这位大副更加手足无措,连话都说不清楚,急急忙去找船长了。 不多一会儿,连船长都亲自过来跟杨锦心打招呼,并极力邀请杨锦心到码头的办公室休息等待,自然是被杨锦心拒绝了。船长立刻如临大敌,生怕她在码头上发生意外,立刻就派了安全员和码头上的保卫一起,围着杨锦心警戒起来。 看着自己的到来,给码头的工作人员造成这种麻烦,因为自己,周围的百姓都被驱逐开,造成了小小的混乱。杨锦心无奈,只得答应跟船长到办公室去,等姐姐和赵志军的到来。 这间纯男性的办公室,面积不大,因是临水而建,整个房间一半在码头上,一半悬在江面上,唯一的那扇窗户,就正对着烟波浩渺的长江。 办公室说不上整洁,但好在干净。船长引杨锦心进来,她并没有表现出一丝嫌弃,也未做多打量,就落落大方地就在椅子上落了座,继而含笑道。 “今天给船长添麻烦了,实在不好意思,我的家人来了,还请船长派人来说一声。” “是是是,少夫人客气了!”船长是个年近五十的干瘪老头,许是是常年跑船的缘故,他跟那大副一样,一副黝黑的面孔,眼神精烁,面对着杨锦心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年轻官太太,颇不自然。 杨锦心自然看出了他的局促不安,说了两句话,就让他走了。这船虽然到了,她也知道赵志军自然是可信的。但不知为什么,杨锦心的心总是高悬着,抓着手袋的手指,一片苍白,几乎要将那软皮抓破,即使她不说不问,也不难看出她内心十足的紧张。 即使到了这办公室,老王还是不放心将杨锦心一人留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又时不时去码头看看情况,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内,已经不知跑了多少趟,额头细密的汗珠,已经透出他此刻的焦急心理。 杨锦心也不例外,时间越是过得久,她的脸就越是白得厉害,心里空荡荡的,那是一种惊惧的慌乱。她早已坐不住了,开始在房间内不停地打着转。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办公室里的挂钟已经指向了八点五十分,但是前面还是没有传来消息。这让杨锦心更是紧紧地盯着那指针,从来没觉得时间会这么折磨人。 “王师傅,你去前面看看,是不是船员将赵主任他们漏掉了。” “是!” 老王应声去了,而杨锦心却几乎绝望地闭上了眼,从督军府到小院,再从小院到码头,无论如何也用不了这么久的时间。她虽然不停地说服自己,只是路上耽搁了,但是她却知道,出现这种情况,只有可能是出现了意外,但是那个意外,又是什么呢? 不多会儿,就有人来敲门,杨锦心忙不迭地喊了进,惊喜地看向门口,这让进门来的大副愣了一下,原本想说的话,在面对她那如花的笑颜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杨锦心的笑容也僵了下来,又慢慢扯了扯嘴角。 “怎么样了?” 李大副看着她,踌躇着说道:“回少夫人,再有十分钟就要离港了,您看” 杨锦心微垂了头,长睫微扇,遮住了眼瞳里,那一抹失落,清润的嗓音低下去,那止不住的愁绪,轻轻在空气中回荡。 “能麻烦你们再等等吗?再等十分钟就好。” “这”李大副这个黝黑耿直的汉子,看着她,哪里还能说出拒绝的话来,更何况她的身份还摆在那里,咬咬牙,替船长作了主。 “那最多再等半个小时,我们必须按时起航,才能避开江上的风浪,请您理解。” 杨锦心惊喜地抬起头来,水润晶亮的眸子,发出动人的光,看得李大副脸上一阵滚烫,慌忙撇开了眼,就听到杨锦心的声音里,尽是无法掩饰的喜悦。 “真是太感谢你们了,谢谢谢谢!” 李大副见她开始向自己弯腰致谢,刷的一下白了脸,局促地摆着手,“别别不敢当不敢当走走了。” 他慌忙往后退去,被门槛绊了一下,慌乱中扶住了门框才稳住,又忙不迭地跑走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还是没见赵志军和杨锦欢的身影,杨锦心在办公室再也待不住了,她在船长和老王的陪同下,一起站在码头上,焦急地张望着如梭的人流。 码头上的旅客早已登船完毕,原定起航时间比长荣号要晚的船只,也已经陆续驶离了码头,只剩下长荣号还在等待着。 天空阴沉沉的,江面上的浓雾迟迟不能散去,寒凉的秋风顺着江水吹过来,让站在码头上的杨锦心微微发着抖。 有旅客开始抗议,船长也委婉地表达了必须要起航的意思,杨锦心冷得青白的嘴唇,微微哆嗦着,却咬紧了牙关,她还想再等一等,她希望姐姐可以离开。 “少夫人我们”船长吞吐着说了几个字,就听老王,惊喜地叫了一声。 “太太,来了!” 众人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一辆黑亮的老爷车,风驰电掣般地朝码头而来。 “船长,麻烦再等一下,我姐姐来了!”杨锦心激动地拽了一下船长的手,也顾不上看他答应没,立刻就迎着那汽车而去。 汽车远远停下,一身戎装的赵志军从车上下来,脚下生风地从长阶上冲下来,然后就看到李妈也颤巍巍地跟在后面下来,唯独没见着那个她心心念念的人影。 杨锦心猛地停住了脚步,惨白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赵志军已经近在眼前。 “姐姐呢?我姐姐呢?”杨锦心连声问道,那声音里透着从未有过的凌厉。 赵志军停下来,紧皱着眉,恭敬地向她敬了礼,沉声道。 “属下失职,没有接到百合小姐她不见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什么叫不见了?” 杨锦心只觉得脑袋里轰隆一声,眼前一花,身体晃了晃,被赵志军伸手扶了一下,见她扶着额站稳,又连忙放开手。 “属下去的时候,李妈说百合小姐烟瘾犯了还在房间,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发现不对劲,再开门进去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赵志军低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歉疚,这是他事先完全没想到的事情。 李妈也喘着气从后面跟上来,见到杨锦心,红着眼眶,脸上还带着泪痕,也是内疚得不行,“小姐昨天还好好的,还跟我说要好好过日子,我怎么也没想到,她会不声不响地就走了二小姐我对不起您,您那么信任我,将小姐交给我照顾我对不起您” 杨锦心闭了闭眼,心里慌得厉害,前天去看姐姐,她没跟自己说上一句话。杨锦心当时虽然有点难过,但是想到只要能送姐姐离开金陵,哪怕她真的恨自己都好,总有一天,她会明白自己的心。 可是,她从来没想到,姐姐会突然离开,这让她始料未及,更何况,督军府马上就要撤走了,日本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打过来。一想到姐姐,独自待在极有可能变成人间炼狱的金陵,杨锦心就忍不住脸色发白,浑身发抖。 李妈还在断断续续道着歉,杨锦心又急又怕,乱得不行,但仍是抬手打断她的话。 “没关系,我再找找她,你别多想,先去山城安定下来,等找到了姐姐,我再送她过去,就这么办,你先过去。” 杨锦心心里乱,感觉自己话都说不清楚,李妈还在拼命地摇头,“不不不我等小姐一起走我伺候她一起走” “不要说了,时间来不及了,你先走,走走走”杨锦心一边说着,一边将李妈往船上推。 “船长,带她上船,麻烦路上帮忙照看一下。” 杨锦心将李妈交给船长,又叮嘱了一句,这个孤苦伶仃的妇人,难得忠心耿耿的照顾了姐姐近一年,杨锦心自然不会眼看着她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李妈还在说要留下来,被老王和船长硬推着走了,杨锦心也往前送了几步,却不想,李妈在临上船前,突然从身上掏出那根金条来,硬生生塞给了杨锦心。 “小姐们都是好人,我弄丢了小姐,怎么还能拿您的钱,二小姐您安排的这么好,您放心,我一定在山城好好的等着小姐,我下半辈子,一定好好伺候她。” 李妈说完这话,转身就快速地跑上了甲板,杨锦心没来得及将金条还回去,只愣愣地看着船长大副上了船。然后,看着这巨轮,拉着响亮的汽笛,缓缓驶上薄雾笼罩的长江。 眼泪,突然就掉下来,落在澄黄的金条上,啪的一声,溅出一朵小小的水花。 “太太放心,属下一定将百合小姐找回来!” 赵志军低沉的声音分外恳切,杨锦心只胡乱的点着头,她还在想着姐姐现在可能去哪里? 时间又过去了三天,还是没有杨锦欢的消息,赵志军现在已经忙得见不到人影了,督军府里贵重的家具摆件,已经差不多被搬空了。这偌大的督军府陡然空起来,小小的说话声,都会激起空荡荡的回声,冷清至极。 天空又开始下起雨来,不过才在十月间,气温已经低得不行,花园里的花草已经很久没有修剪过,清寒的天气,也没能阻止生命的成长,看上去透着颓废的花木,开始长出七长八短的枝叶来。 杨锦心裹着绛红流苏披肩,站在小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着细密的雨丝,打在花园里的点点新绿上。她这两日总是感觉倦得厉害,还偶尔咳嗽两声,本来还想着出去找找姐姐,她这样病怏怏的样子,被秦夫人禁止出门。 “你别太担心,小赵已经派人去找你姐姐了,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秦夫人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杨锦心转身过来,轻咳了两声,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您不知道,我姐她可能是真的不想离开金陵,所以,她用这种方式来拒绝我,来表达她对我的不满。” “姐妹之间,哪里来得那么多的恩恩怨怨,总有一天,她一定会懂得你的苦心。” 秦夫人说着话,人也来到她身前,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从杨锦心手指传来的冰凉,让她不禁皱了眉。 “怎么又是这么冷?你要赶紧把身体养起来,过几天启程去美国,那么远的路,你这身体,怎么吃得消啊!” 杨锦心脸上的笑容大了一些,挽着秦夫人的手臂往沙发边走。 “我会注意,谢谢” 说到这里,那个早已经在她心里翻滚了无数遍的称呼,又在嘴边凝结下来,秦夫人并没有觉察到她瞬间加速的心跳,和她因此而隐隐涨红的脸,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慢慢往沙发上坐。 “谢谢妈!” 这一声,让秦夫人猛地抬头看向她,瞪大的双眼满满的不可置信,然后,就清晰地看到有晶莹的泪花,一点一点涌出来。 “你叫我什么?” “妈!” 杨锦心吸吸鼻子,说不出为什么,眼前一片模糊,但那声音却格外清甜,她的脸上明明还带着明媚的笑,眼角却有泪珠滚落下来。 “哎!” 秦夫人哽咽着大大应了一声,眼泪跟着落下来,再说不出话,只牢牢攥紧了杨锦心的手。 “能在有生之年,听到你叫我一声妈,我很高兴!” 秦夫人和杨锦心相依坐在沙发上,杨锦心只觉得秦夫人含泪的双眼,看向自己时,那一如既往的慈爱,此刻饱含着欣慰。 “您对我的好,我一直都放在心里,之前让您伤心了!” 想了半晌,杨锦心别扭地回了这么一句,却见秦夫人摇头道:“别说这种话,是慕阳,先对不起你,我们秦家也欠你一个正式的名分,我们” “不,母亲!”杨锦心打断了她的话,举起左手,露出了那串碧绿的手珠,“书瑶走之前,已经告诉我了,您和慕阳,一直都没有亏待过我,谢谢您!” 秦夫人眨了一下眼睛,笑得越发端庄灿烂,“只要你能解开心结,跟慕阳幸福快乐的在一起一辈子,我就是死,也安心了!” “别说这种话!”杨锦心皱眉,掐断了她的话头,“您还没有好好享享福呢?等慕阳和书瑶,还有二姐都回来了,我们一家,还要过很多很多快乐幸福的日子。” “好好!” 秦夫人笑着舒了口气,敞开心扉的婆媳二人,相视轻笑出声,浅浅的笑声,回荡在客厅里,给这冷清许久的督军府,增添了祥和的气氛。 然而,这温馨的一幕,没有维持了几分钟,就被匆匆冲进来的赵志军扰乱了。 看着眼前一贯冷静沉稳的赵志军,惨白着脸,军帽被他脱下拿在手里,乌黑的短发被全部打湿,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顺着额角鬓边不住往下流。他那拿着军帽的手,那么明显地颤抖着,让杨锦心和秦夫人的心里,皆是重重一沉。 杨锦心用力吞了吞口水,强忍着声音里的颤抖,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 只见赵志军前胸剧烈地起伏了两下,喉结翻滚着,深深看着面前的两人,声音低沉嘶哑。 “前方传来消息,江阴失守了!” “啊!” 秦夫人一声惊呼,一把抓住了赵志军的手,急切地问道:“那慕阳呢?慕阳怎么样了?” “夫人放心,消息就是四少发回来的,他们已经退守到了无锡,四少他没事。” “真的吗?他真的没事吗?” “四少没事,但是,四少要我们,必须提前撤离金陵。” 杨锦心没有关心两人的对话,只不停地回忆着前世的历史。她来这里的时间,实在太久,很多细节的东西,早已不记得了,现在事情发生在眼前,毫无头绪的她,苦恼地锤了锤脑袋。 “太太。” 赵志军看着杨锦心的眼神分外郑重,“现在江阴失守的消息,还没有传回来,趁着金陵还没乱起来,您跟夫人必须马上离开,您放心我留在这里,一找到百合小姐,我就将她送走。” “好!你马上去安排,我们尽快离开。” 秦夫人无比郑重地对赵志军说完,又看着杨锦心苍白的脸,握住了她的手,满脸的无奈。 “我知道你不放心,但是,只有我们安全的撤离了,才能让慕阳放心,我们一定不能留在这里拖累他,这是我们作为他的亲人,必须首先要做到的事!” 杨锦心愣愣地看着秦夫人,慢慢的点点头,轻轻出声,“妈,我懂,您先去收拾,让我跟赵主任单独说几句话。” “好!”秦夫人虽然有些疑惑,但仍然点头应着,一步三回头地往楼上去。 目送秦夫人离开,杨锦心立刻变得严肃起来,她看着赵志军,肃声道:“麻烦赵主任跟我去趟书房。” 说着,就快步往楼上去,赵志军微顿了一下,跟在她身后上了楼。 “你现在,给我讲讲无锡的防线吧!” 杨锦心站在地图墙前,一边认真地看着地图,一边头也不回的问道,丝毫没有注意到赵志军惊讶的表情。 “这”赵志军紧皱着眉,轻吐出了一个字,便眉了下文。 杨锦心毫无表情地抬头看向他,长睫微闪,“你不用顾虑太多,行军打仗的事,我不懂,如果你真的不能说什么,那就请你务必跟四少联系,一定要向他传达我的话。” 傍晚的天空越发的阴沉,从窗外灌进来的冷风,将蕾丝窗帘高高扬声,书房也清冷刺骨。就连晶亮的水晶灯,发出的幽黄的光,也没有半分温度。 杨锦心轻咳了两声,拢了拢披肩,她清润的嗓音,空灵而郑重地回荡在空气中。 “第一,江阴和无锡,是我们的第一道屏障,然后,就是淞沪,在那里,我们一定会遇到很多,我们从未想过的困难,一定要做好长期打巷战的准备。其次,一定要将金陵的老百姓全部转移,要做好,打首付保卫战的准备。这些战役会越来越残酷,请你一定转告四少,我会一直等着他回来,请他一定要回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赵志军的动作很快,在这之后的第五天,就安排好了去香港的飞机。 在过了很久之后,杨锦心都清楚地记得这一天。没有下雨的天空冷硬得像是铁块,空气也呈现出淡淡的,如烟般迷蒙的铁灰色。头顶上如山峰一般辽阔高大的灰云,压迫得人加重了呼吸,人们都像是缺了水的鱼儿,大口大口地吞食着冷硬湿冷的空气。 一架绿色的小型飞机停在空地上,这时的飞机,机头上还裸露着巨大的螺旋桨,机翼也短得多,更像一架大玩具飞机。 今天的天气很冷,杨锦心和秦夫人都穿上了毛呢大衣,但一阵阵的冷风,直接从刚及小腿的下摆灌进来,让她们时不时地发着冷颤。 “妈,您到了香港,就打电话回来,我会数着日子,等您的电话,从香港去美国的路程远,您要保重身体,到了美国,一定要马上写信回来。” 杨锦心紧紧握着秦夫人的手,这些话,在督军府的时候,就已经不知叮嘱了多少遍,但是,说不上为什么,一想到秦夫人要坐飞机去美国,杨锦心就总觉得心跳得厉害,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但她也提醒自己,也许只是因为自己的记忆,还停留在前世的那种飞机身上,所以就反射性的为这个时代的远程飞行而担心。 “我这也不是第一次去美国,那边的房子佣人,都是现成的,再说还有管家跟刘嫂,反倒是你,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怎么能放心呢?” 秦夫人也紧紧回握着她的手,满脸的不舍和担忧,杨锦心浅笑着安慰她。 “您别担心,日本人没那么快打进来,再说了,还有慕阳在前线呢,最坏,就是我也往无锡去找他,赵主任陪着我,您放心。到了真的守不住的那一天,不管有没有找到我姐姐,我都会去美国跟您团聚,您放心!” 这是杨锦心用了五天时间,来说服秦夫人允许她独自留在督军府,姐姐还下落不明,她实在是不放心就这么走了,深明大义的秦夫人就勉强同意让她留下来。他们这一走,督军府里真的就只剩下杨锦心了,这一次,就连在府里伺候了半辈子的管家秦良c刘嫂以及从小就到了府里的大丫鬟秋月,都一并随秦夫人前往美国。 一起和秦夫人前往美国的,还有付葵,她的小腹已经微微隆起,虽然还没有正式跟廖勇举行婚礼,但是手上已戴了一只硕大的钻戒,她的发髻,也已经改换成了妇人模样。 上午十点钟,飞机正式起飞,秦夫人恋恋不舍地道了别,杨锦心看着刘嫂扶着秦夫人一步三回头地上了飞机。然后就是付葵,正在孕期的她,脸颊圆润了一些,看上去健康又幸福,秋月跟在后面照顾她,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登机。再后面,就是花白着头发的秦良,他瘦削的背脊,依然挺直刚硬,杨锦心与他相互道了保重,就看他迈着坚毅的步伐上了飞机。 一直到了很久之后,杨锦心还时常会想起这一幕,想起这些,因为战乱而离乡背井,无奈与她分离的家人,尽管,她与他们的相处时间不过一年,他们的音容笑貌却伴随着她之后的整个人生。 飞机升到半空,螺旋桨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带起强劲的风力,几乎要将杨锦心吹起,她就一直挥着手,痴痴地望着那抹象征着生命的绿色,越来越远地飞入天际,逐渐消失在茫茫云海间。 赵志军就站在她身侧,看着她站在风中,衣角翻飞,发丝飞扬,她是那样瘦小而苍白,仿佛下一刻就会随风而逝,她久久地望着天空,那眼中流露出的忧伤和迷茫,也随着湿冷的空气,化成了浓浓的雾气,久久萦绕在半空。 “太太,起风了!” 赵志军有些不忍惊动她,但是杨锦心低低的两声轻咳声,唤回了他的理智。他低沉的声音,也拉回了杨锦心的心绪,她转身过来看着他,微微垂了眼帘,浓密的羽睫轻闪,停了一下,从手袋里摸索了片刻,然后朝他摊开了手,缓声道。 “赵主任,你交我用这个吧!” 赵志军低头看去,就见她那莹白的手心里,躺着一只小巧精致的手枪,正是秦慕阳在拍卖会上买回来的那只。 “好!” 时间一晃,就到了冬月,花园里最后一株菊花也已谢去,一株不起眼的老梅树,挂上了雪白的花苞。 民国二十二年的冬天,正式来临! 秦夫人到达香港的第一时间,就打回了电话,他们一切都好,只是因为战事,原先定好的航班,临时取消,他们无奈改成了渡轮,决定坐船去美国。可是临了登船的那一天,渡轮也取消了,他们无奈滞留在了香港,用秦夫人的话说,他们注定是要等到杨锦心一起走的。 然而,第二天便传来消息,日军正式宣布对美作战,至此,整个战局相较前世,完全偏离了方向,二战全面爆发的时间,整整提前了四年。 杨锦心更加手足无措,战争提前爆发,就意味着,金陵也极有可能提前沦陷,而现在,姐姐还下落不明 战争来临,杨锦心首先就想到了督军府的佣人,于是,在消息传来的的第二天,杨锦心就每人发了还算丰厚的工钱,遣散了督军府剩下的佣人,叮嘱他们去西南避难。 现在,只有老王还留在督军府,他现在一人多职,不仅要开车带杨锦心出去找寻杨锦欢,还临时兼职了园丁,一回到府里就抢着时间,在花园里修修整整。 他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堂堂督军府,显出半分荒废来。 在这一个月里,杨锦心几乎找遍了金陵城的大街小巷,但是仍然没有杨锦欢的消息,赵志军派了人去月半街,也是空手而归,杨锦欢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今天,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江南的初学仍旧是很美的,花园里的梅树开了花,那清雅的花香,随着飘扬的雪花飞舞,丝丝缕缕,沁人心脾。 这场雪也阻碍了杨锦心的出行,城里的难民越发多起来,偶有混乱产生,自顾不暇的政府,也没气力再去管,一味换上了高压政策,金陵城里一时骚乱不断。 这一场雪,让本就缺衣少食的难民,更是雪上加霜。早上她出去了一趟,汽车挪动了两条街,就遇到了一伙难民在街边打砸抢掠,那情景,让人难过而心惊。杨锦心无奈,只得往回走。 “太太,四少的电话!” 赵志军急切的声音传来,让正在小客厅里画画的杨锦心扔下笔就跑了出来,赵志军也迎面而来,声音激动至极,大步引着杨锦心往侍从室而去。 “是从前线直接打回来的,事情紧急不能转到大厅。” “无碍。” 杨锦心这一向,都换去了旗袍和高跟鞋,常作简单的中式打扮,今天脚上的绣花鞋,让她脚下生风,小跑着朝侍从室而去。 “喂” 就这简单的一个字,都让喉咙发硬的她,用尽了力气,她握紧电话的手,微微颤抖着。 “锦心” 电话里,传来熟悉而沙哑的声音,让杨锦心一瞬间就掉下了泪,她自己脚下发软,只得那手肘撑在桌子上,才能撑住自己不住下滑的身体,一只手用力捂住了嘴,才能抑制住自己快要溢出的哭声。 “别哭” 秦慕阳的声音又传来,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他的温柔。 “你听我说,现在,你必须听赵志军的安排,立刻启程去香港,然后转机去美国,锦心你一定听话好不好?我让人去找锦欢,无论如何,我都会将她送走,你信我,好不好?” “慕阳” 杨锦心哽咽着叫了一声,眼泪汹涌而下,再开口便已哭出声来。 “慕阳你在哪里?有没有危险你怎么办?” “真好听!锦心你叫我的名字,真好听!” “呜” 杨锦心再也忍不住地哭出声来,只会不住道着歉。 “对不起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 那一头的秦慕阳轻声道,紧接着就听到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传来,吓得杨锦心一声惊呼,急切地低吼着。 “慕阳慕阳你怎么样?爆炸声怎么会离你那么近,慕阳” “我在!” 电话里有沙沙声传来,似乎是他甩了一下头,接着,就听他的声音变得急切而又郑重。 “锦心,你现在认真听我说,然后,想好再回答我。” “好!” “无锡,已经守不住了,我们正要往淞沪去,这些,跟你之前的分析一模一样,你能肯定的回答我,淞沪是真的,也守不住吗?金陵真会沦陷吗?” 杨锦心重重地喘了口气,浑身发凉,她的手剧烈颤抖着,已经握不住话筒,旁边的赵志军伸手,帮她握住。 “锦心,回答我!”电话里,又传来秦慕阳黯哑的声音。 杨锦心稳了稳心神,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 “是,我说的,都会发生,所以慕阳你要早做打算,我在等你回来,你做了那么多亏欠我的事,一定要好好的回来,用你的下半辈子补偿我” 电话那头的炮声越发密集了,但是电话里却清晰地传来了秦慕阳的轻笑声。 “好”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电话里传来,隔着电线,都能感受到那惊天的震动。 “慕阳喂慕阳” 杨锦心重重跌倒在地,让赵志军猝不及防,连忙弯腰去扶她,被杨锦心一把攥住了袖子,整个人剧烈地颤抖着,惨白着脸,口里断断续续。 “有爆炸声慕阳慕阳赶快问一问问一问”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一连几天,阴雨不断,那日的电话断了之后,前线就一直情况不明,杨锦心这几日也是寝食难安,几乎没有合过的双眼,通红一片,本就不安分的胃,更是加重了她呕吐的状况。而现在她身边照顾的老王和赵志军,都是大咧咧的男人,加之都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人注意到她的异常。 金陵城里越发混乱了,难民大批入城寻求庇护所,所有人都认为,待在天子脚下,就一定能远离战场,能躲开战争给人带来的摧残。想来自古便是如此,政府首脑弃都而逃的范例,毕竟只是少数。 但是,这些百姓没有想到,他们一心拥护的政府,也极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放弃坚守,任由侵略者在这片土地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城里一乱,失去正常秩序的金陵,鱼龙混杂,寻找杨锦欢也就越来越困难。杨锦心现在在老王的陪伴下,近乎整日整日地在金陵各处穿行,侍从室的侍从官也全部行动起来。杨锦心甚至在报上登上了寻人启事,凡事能提供有效线索的,都以重金酬谢。 这一天,又下起小雪,杨锦心刚从外面回来,就有电话打到侍从室,打电话的人说,自己曾在乌衣巷一带见到过杨锦欢,还言之凿凿的形容说,绝对就是督军府正在寻找的百合。 这个消息,是杨锦心近日来收到的,最有价值的消息,她们曾经在乌衣巷住过,那里有姐姐对慕阳的全部记忆,她是极有可能去那里的。 已顾不上越下越大的雪,杨锦心裹紧身上的了裘皮大衣,顺滑雪白的狐狸毛领,衬着她莹润的脸颊,再配上那双黑亮的剪水双瞳,不点而朱的唇,仿佛是从童话世界走出来的精灵一般。 她还来不及休息一下,又喊上老王,往大门外走,通向大门的青石路,还没走到一半,就遇到了匆匆回来的赵志军,身后还跟着侍从室的小李。 “太太!”赵志军先叫了她一声,然后两人一同立正行礼。 杨锦心稍微停了一下,朝着二人点头,“我要出去一趟,有事回来再说。” 这话说得很急,同时还脚步不停地往外走。 “太太!”赵志军再一声,声音拔高了一些,人也后退着,半挡住了杨锦心的路。 “陈总理刚刚颁布了命令,命令金陵各界,即日起开始撤退!” 赵志军连日来的奔忙,声音早已哑得不成样子,而当他说出这番话时,更是低沉失落。杨锦心明白,那是他作为军人,最不愿意接到的一组命令,那代表着,一名军人,还来不及上战场,就接到了撤退的命令。 在他看来不战而退的放弃阵地,本就是他骨子里极度不愿的事,更何况,这阵地,还是国都! 这个消息,让杨锦心本就白净的脸,更是白得几乎透明,她喘出一口气,长睫上挂上了摇摇欲坠的水珠,嘴角却扯起一丝笑意,深深看着赵志军,略哑的声音,带着低低的释然。 “赵主任尽管有些不合时宜,但我仍旧要说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终有一天你会知道,今天这个让你难过的命令,是多么的明智,对!很明智!” 赵志军皱眉看着她,他其实想不通,四少怎么会听从她这样的意见,但军人的天职,让他不得不遵从这个命令。 他依旧站得挺直,表情严肃而认真。 “山城和榕城已经接到了指令,船务公司也已做好了准备,现在各政府单位,工作人员和其家眷以及金陵名流,已经作为第一批撤退的对象,正在做着准备。” “好!可以理解。” 这个时候,特权阶级享受特殊待遇,本就无可厚非。 “四少传回来的命令,是最多一个月的时间,要全部撤离,可是金陵如今的人口,再加上难民,数量实在太多,光靠警备司令部的力量,根本忙不过来,所以” “我没关系,你带侍从室的人去帮忙,我自己再找找,现在这种情况,她应该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你去安排行程,该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大家不是都要往西南去吗?” 杨锦心这时候,反而冷静了许多,这种时候,绝不能拖泥带水,是她早就明白的事。 赵志军松了口气,生怕她要留下,自己没辙,这会儿心里轻松了一些。 “是,只是现在您也要先撤去山城,然后再想办法去美国。” 杨锦心点头,回答的很干脆:“好,你去办!” 说完又停了一下,咬唇道:“能尽量拖一下吗?我保证,一定会撤走。” 赵志军又皱眉想了好一会儿,终是点了头。 小李被留给杨锦心帮忙,另一名侍从官就过来通知说集合完毕,赵志军又向杨锦心行了礼,就转身准备出门,却被杨锦心叫住了。 “四少他还好么?” “他现在很安全!”赵志军这么回了一句。 杨锦心捏紧了手指,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接下来的几天,已经完全见不到赵志军的人影,老王也被杨锦心勒令回家收拾行装,第一批撤退的人,已经起航,船上就有杨锦心以督军府家眷的名义,加塞上的老王妻儿,而老王,在临上船前,留了下来。 雪下不停,天气很冷,城里很乱,撤退命令来得突然又紧急,时间虽短,但成效可观。虽然很多百姓,在慌乱中遗留下了很多家当,但是,城内的百姓已经撤离了大部分,包括难民。 安全撤离,是最好的消息! 杨锦心没有停止寻找杨锦欢,组织登船的军警,也接到命令,特别留意年轻女子,但是,仍旧没有发现杨锦欢的踪迹。 秦慕阳预计的一个月撤离时间,到底还是太紧,一个星期之后,这个世界的淞沪会战正式开始。没有秦慕阳个人的消息传来,但是,有记者断续传来前线的战况,战争惨烈前所未闻。 第八天,总统亲自发函,金陵和上海两地的所有船务公司和铁道运输线,全部投入金陵民众撤离的大潮中来。 金陵城内的学校c医院c企业工厂都纷纷开始西迁,不过两天,就将昔日繁华的国都金陵,近乎搬成了空城。只有少量人员还滞留在此,他们大多,属于年事已高的孤寡老人,不能也不肯离开故土。 杨锦心仍抓住最后的机会,行走在空荡萧瑟的街道上,而杨锦欢,仍旧没有消息。 第十五天,金陵已经与世隔绝,再无半点消息传来,撤退时间已经无法再拖。 赵志军替杨锦心,安排了最后一班开往山城的轮船,杨锦心无奈,只得在老王的陪同下,准备乘坐渡轮前往山城。 这是在督军府的最后一晚,空荡荡的金陵城下起鹅毛大雪,整个城市万籁俱寂,只余下雪落的簌簌声。花园里的梅花傲雪绽放,愈发娇艳,杨锦心就在这扑鼻的花香中,亲自下厨做了在金陵的最后一顿晚餐。 赵志军和小李,都挺直地等候在餐厅里,供电已经不能保证,电灯时明时灭,到后面,彻底停了,老王点上了平日用来装饰的烛台,点点火光聚在一起,也照得这偌大的督军府,亮如白昼。 “大家今天聚在一起,也就别分彼此了,吃完这顿团圆饭,我们就要去山城才能吃上下一顿团圆饭了,来,大家都坐下,别拘谨。” 杨锦心端上了最后一道青菜,浅笑着招呼餐厅里的三人。她仍是一身普通的中式衣裙,头发随意绾起,袖子还挽至手肘,笑容满面态度亲和。 “谢谢太太!”三人道着谢,就挨着坐下来。 杨锦心坐下之后,先端起了茶杯,说道:“明天都要早起,今天就不喝酒了,我们以茶代酒,祝愿自己一路平安。” “一路平安!” “一路平安!” 赵志军也说着这话,待放下茶杯后,又站起身来,从军装口袋里,掏出一只莹白的发夹来。那是两朵雕刻精细的梅花,紧紧相依的两朵梅花,层次分明的花瓣,点缀在其中的黄玉充当了花蕊,那样莹白透明的颜色,在摇曳的烛光下,熠熠生辉,格外清新脱俗。 “这个,是随着前线军报送回来的,是四少,送给您的结婚纪念日的礼物,军情紧急,他没能给你写信,只口头传达回来说,务必要将这个给您!” 赵志军嘶哑的声音格外低沉,他伸向杨锦心的手心里,这只梅花发夹,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杨锦心眼眶热热的,伸出去的手指颤抖了一下,终是忍住,将发夹拿了过来,紧紧捏在手里,她抬手遮了遮脸,快速拭去了眼角的液体,低低回了两个字。 “谢谢!” 杨锦心将发夹放到了左手手心里,那里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右手如无其事地拿起筷子,仍旧带笑地招呼三人。 “快吃,等下,菜就凉了。” “太太!”赵志军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杨锦心抬头看向他,就见他依然坐的挺直,目光如炬地望着自己。 “明天,就由小李和王师傅护送您去山城,属下和侍从室的其他人,一起留下等四少回来,您一路保重!” “不,卑职也要留下来!” 赵志军话音刚落,就见小李噌地一下站起来,声音是那样的斩钉截铁。 “你的任务,就是保护太太,服从命令!” 赵志军大喝一声,站起身来威严十足,就见小李再次挺高了胸膛,嘴里却不屈不挠。 “卑职请求上战场!” “你” “好了!” 杨锦心打断赵志军的话,她看了看挺拔站着的两人,缓声道:“你们的心情,我都懂,让小李留下吧。” “谢谢太太!”小李的声音里带着激动。 杨锦心苦笑着看了他一眼,他还是这么年轻的少年啊!她又看向赵志军,他自然是皱眉表示不满,还想说什么,却被杨锦心打断了。 “首都保卫战不好打,多个人多份力量吧,你记住我的话,如果能见着四少,一定让他不要恋战,保存有生力量,我们一定会迎来胜利的那一天,我们失去的一切,终将会重新夺回来!” “是!” 最后的这个夜晚,自然是不能成眠的,行李很简单,早已收拾好,失去了姐姐的下落,让杨锦心揪心,战场上的秦慕阳,更加让她担忧。 杨锦心坐在梳妆台前,赵志军带回来的那只发夹就放在眼前,她慢慢从左耳边取下了那只玉夹子,上面还留着她发间的温度。 她轻轻摩挲着,光滑的表面,映衬出了霍冬来温暖的笑脸,心脏紧了一下,已经不痛了。 杨锦心轻笑出声:“冬来,对不起,你看,我的心已经不痛了,对不起,对不起!” 她拿起这枚陪伴了自己许久的玉夹子,轻轻在唇边印下一吻,快速从抽屉里拿出一只小小的荷包,打开来,又顿了一下,终是将玉夹子放了进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第二天,杨锦心是被刺耳的警报声惊醒的。第一阵警报声响起时,她还有些懵懂,她是凌晨四点,才趴在梳妆台上隐隐睡过去。惊醒之后的杨锦心,望了望窗外刚刚微亮的天空,只觉得自己浑身冰凉,所有的动作反应都有些迟钝。 待到第二阵警报声传来,伴随着一起的,还有隐隐的炮火声,她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日军的大部队还被阻击在外,但是,一向作为先头部队的空军,极有可能提前进入金陵城区。杨锦心已来不及细想,拢了一下身上的裘皮大衣,将脚上的高跟鞋,换成了平跟的软皮鞋,又抓起昨晚写好的信,提起行李箱就往外走。 “太太” 赵志军也正好来敲门,见到杨锦心出来,连忙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一脸的凝重,语气又急又快,“日军的飞机,今早突然进入了金陵上空,现在城东已经遭到了敌机的轰炸,您必须马上赶去码头!” “好!我们抓紧时间。” 杨锦心说着话,已经快步往楼下冲,老王已经提着一只小行李箱等在大厅里,见她下来,提起自己的行李箱,又接过赵志军手上杨锦心的行李箱,说道:“车已经备好了,我们现在就去码头。” 连日来的风雪已经停了,天气极冷,却也抵不上杨锦心此刻心中的冰凉,她走在门口停了一下,又回头看了一眼这座她住了近一年的别墅,一开始,她厌恶它的豪华奢侈,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深深地依恋过它,她不能想象,等她再回到这里时,会如何的凄凉萧瑟。 赵志军和老王站在车前等着她,第三阵的警报声已经响起,爆炸声更清晰了,东方火光四溢,照亮了一方蓝黑的天空。 “太太,我们该走了。” 赵志军低声说道,在熹微的晨光中,杨锦心的脸上透出了忧伤的绝望,她愣愣地垂下头,浓密的长睫遮住了她的眼眸,似是细细地喘了一口气,然后有些决然地转身过来,微皱着眉头,神情有些荒漠的味道。 “走吧!” 老王已经将行李放好,又拉开了车门,赵志军站在车前,看着杨锦心,黯哑的声音,分外低沉。 “太太,现在事情紧急,我这就要赶去城东了,您一路保重!” 杨锦心看着他,心里揪得厉害,酸涩的潮水直往上涌,她咬了咬唇,重重地点着头,将手里的信封递给他。 “这个,是我给慕阳的信,如果见到他,请帮我转交,然后,请转告他,我会一直等着他!” “是!属下” 赵志军的话还没说完,又是接连几声巨响,爆炸声愈发密集,让他瞬间白了脸。一把拿过杨锦心手里的信,慌忙揣进了口袋里,急切地说道。 “属下一定带到,太太放心!”说完,又肃声喊了小李,“抓紧时间护送太太去码头,然后到城东归队。” “是!” “赵主任保重!” 震天的爆炸声让杨锦心一阵心惊,她止不住缩了一下身体,再次朝赵志军点点头,不再拖延,转身就坐进了车里。 小李也跟着上了副驾驶,老王快速地发动汽车,往前驶去,杨锦心又探出头向后望去。就见一身戎装的赵志军,站在冷风中,青松一般的挺立,他目送着她,然后向她行着挺拔的军礼。 杨锦心不停地朝他挥着手,汽车越开越远,那个挺拔冷硬的军人,就逐渐消失在茫茫浓雾中。 汽车向码头的方向疾驰而去,越往江边走,爆炸声越是清晰震耳,城里还没来得及撤走的百姓,慌乱地在街道上乱窜,都纷纷往码头的方向奔去。街道上惊慌失措的百姓,让老王牢牢把着方向盘,时不时地给百姓让道,后座上的杨锦心,被甩得左摇右摆,胃里翻腾个不停。 “太太,您坐稳了!” 老王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杨锦心,见她整个人已经趴在了座椅上,连忙叮嘱着,车速也随着降下来,小李发现这一迹象,连忙又催促他。 “我们要抓紧时间,现在城里的人都往码头上去,还不知道码头上是怎样的情况,我们必须要快点赶过去,越快越好!” “可是太太”老王看了小李一眼,又看了一眼杨锦心,她惨白的脸,让他心惊。 “我没关系,按小李说的做,越快越好!”杨锦心牢牢抓住椅背,任凭自己的身体随着车辆起伏,勉强开了口。 老王再看一眼杨锦心,一咬牙,“是!” 汽车提速,疾驰而去。 码头上,果真已是人山人海,一艘写着致远号的渡轮停在码头上,少量警察和船务公司的工作人员,已经在安排人员上船,耳边不时有远处的爆炸声传来,所有人的脸上都是惊惧的惨白。汽车还隔着码头好远,但是拥挤的人群,已经不允许汽车通过,老王不停地按着喇叭,但是这喇叭声,也被时不时就传来的巨大爆炸声掩盖了。 “我们下车走过去!”杨锦心缓了一下心跳,按了按胃部,好不容易才平和下来,马上就冷静地说道。 “是,这样也好!”小李应到,随即拔出手枪,率先打开车门,走下去。 小李举着手枪走在前面,杨锦心紧跟在他身后,老王一手一只行李箱走在最后,三人随着人流,跌跌撞撞往码头上走去。 一阵飞机轰鸣声疾驰而来,那刺耳的声音响彻天地,杨锦心心里重重一跳,猛然抬起头,就见一架正低空飞行的飞机往码头而来,那机身上正是那个显眼的太阳旗,还不待她有所反应,转眼已近到眼前。 “敌机来了!” 不知是谁一声惊吼,人群一阵骚乱,惊叫与哭喊声此起彼伏,接着便是一阵炸弹发射的巨大声响。 “趴下,快趴下” 小李急切的叫声刚起,就被震耳欲聋的声音遮住了。 “太太小心” “啊” 杨锦心一声惊呼,就感觉自己被猛地推到在地,有温热的身体挡在了自己身前。 “轰” 一声巨响,就在耳边炸裂,杨锦心被死死压在下面,那巨大的声浪引起地面的震动,耳膜被震得生疼,脑袋里轰隆隆一片,火花四溅的感觉。 接着,又是爆炸声传来,杨锦心始终被人压在身下,感觉大地更是震得厉害,她的耳朵里一片胀痛,听不到任何声响。身上的人动了动,慢慢爬了起来,又将她扶起来。 眼前是老王和小李急切的脸,他们脸上满满的都是黑黄相间的泥土,杨锦心只一味低喘着气,她看见小李的嘴唇快速地张合着,却听不见他再说些什么,她用力地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耳朵,就这么持续了好一会儿,才隐隐听见了几个字。 “有没有事” “我我没事!” 杨锦心开了口,却感觉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清,看来刚刚那爆炸声影响了她的听力。然后,就见小李松了口气,扶着她站起来,又隐隐听他说着,“快走!” 周围有人已经爬起来,也有人倒在血泊中,再也爬不起来,杨锦心四下看了看,身体不觉就抖起来,原来,看电视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 身前的小李扶着她往前走,耳朵里的轰鸣声让她特别不舒服,杨锦心一边心惊胆战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人,一边摇晃着头快速地跟着小李往下走。幸存下来的人到底还是占了大多数,刚刚发生在身边的爆炸,让人群陷入了极度的慌乱中,杨锦心被人撞得东倒西歪,小李举着手枪在人群中穿行的速度还算快,也许是一身戎装的他比较打眼,三人刚下了长阶,就又警察迎上来。 看到有人上来帮忙,杨锦心又拍了拍耳朵,这次,才终于听清了说话声。 “少夫人,我们奉命在这里迎接您,赶紧跟我们上船吧!”这是年轻警察的声音。 “我就将太太交给你们了,一定要安全地将她送到山城!”这是小李的声音。 杨锦心吞了一下口水,拉住了小李的袖子,“小李,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太太!”小李转身看着她,咧嘴笑了一下,“我是个军人,必须要留在战场上,太太,属下只能送您到这里了,您保重,一路平安!” 杨锦心看着面前这张稚嫩的笑脸,眼眶又忍不住热起来,他的眼神那么坚定不移,无坚不摧,杨锦心看着他,只得点点头,勉强绽开了一丝笑颜。 “好,你也要保重,注意安全!” “是!” 小李应着,又马上立正站好,向她行了个端正的军礼。 告别了小李,杨锦心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上了船,果真是特权阶级来得好,她独自就占了一间装饰豪华的房间,里面家具用具一应俱全,老王将行李送到她房间,安抚了她两句,就回到了他的房间去。 杨锦心坐在沙发上,这才感觉自己后背地一片,竟将里衣都浸透了。她闭了闭眼,耳边还有遥远的爆炸声传来,刚刚上船的时候,还滞留在此的百姓都疯狂地往船上涌,那一层接一层的人浪,堪比电影里世界末日的景象,让她不敢再去看那样的一幕。 一直缓了好一会儿,杨锦心才又感觉力气回到了身体里,她去浴室换了衣服,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串,想了想,就将手串连同戒指等首饰,一并摘了下来。 老王来敲门的时候,杨锦心正好将装着首饰和金条的小荷包,缝在了里层的衣服上,杨锦心整整衣服,左右检查了一下没有异常,这才叫了进。 “太太,我刚刚上去看了,人已经上的差不多了,船长说趁着现在雾大,日本人的飞机看不清江面上的情况,马上就起航。”老王的脸上已经干净了,应该是刚刚洗了脸。 “好,码头上的人都上了船吗?”杨锦心点头,又停顿了一下,才问道。 老王顿了一下,声音里充满着无奈,“这艘船,是开往山城的最后一班,原先,大家都以为金陵的人撤的差不多了,哪想还有这么多人,这船现在就已经爆满了,船长说,再装下去,船即使离开了金陵,也过不了长江,所以” “我明白”杨锦心也很无奈,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超载的危险,“你去跟船长说,尽量多带些人走吧!” 老王应声离开,杨锦心不知道工作人员是怎么调配这么多的人,她就一直坐在窗前,看着太阳缓缓从水天相接的那头升起,耀眼的光芒穿透茫茫白雾,这个冬日难得的好天气,却让杨锦心的心高高悬了起来。 隐隐又有飞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渐渐驶来,然后,有事炸弹落下的巨大声响,江面被震动,掀起层层浪花。杨锦心牢牢扶着沙发椅背,白着脸随着渡轮摇摆不定,在第二枚炸弹爆炸之后,渡轮终于动了,缓缓驶向江面。 “太太,船已起航,您没事吧!”门外传来老王的声音。 “我没事!”杨锦心应了一声。 终于盼来了巨大的汽笛声响,杨锦心慢慢吐出一口气,脱力般地仰靠在沙发上,心里却一直揪着,姐姐,你现在,在哪里? 金色的阳光洒下来,浓雾渐渐散去,江面上一片烟波浩渺,从窗户望出去,一片碧波盈盈,美不胜收。轮船航行不过十来分钟,就有一阵轰鸣声传来。 敌机! 杨锦心连忙冲到了门口,一拉开房门,就见到老王也正好奔过来,脸上一片惊慌,见到她急忙道。 “有飞机过来了” 他话还没完,就是声震天的爆炸声,船体猛地倾斜过去,杨锦心被狠狠地甩了出去,后背也不知撞上了哪里,钻心的疼。 “太太”老王也摔倒在另一边,还惊慌地喊着她。 四周惊叫声四起,杨锦心咬咬牙,还来不及回应一声,又是一声炸裂,船体又是一晃,杨锦心眼疾手快,牢牢抱住了一旁的柱子,才没被再甩过去。 她想告诉老王,船应该被炸了,却还来不及开口,就又是一声爆炸声,这一次,船体彻底地翻过去,杨锦心抱着柱子,瞪着眼,就这么看着冰冷的江水,凶猛地涌进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江水涌进来的时候,杨锦心还抱着手里的柱子,轮船应该是被炮弹击中了,杨锦心感觉自己随着水流的浮力翻了个个儿,手臂就没了力量,自动就脱离了柱子。 她在前世水性还算可以,可自从到了民国的这十多年,她没有学过游泳,也没有这个条件。幸好这个时代的轮船,不像现代那种封闭的船体,杨锦心用力地蹬腿摆臂,感觉自己开始往上浮,原来,技能这种东西也能刻进骨子里。 冬月的江水不是一般的冷,身上的棉衣遇水变得异常沉重,杨锦心在水底已经憋得太久,但是求生的本能,仍然驱使着她不停地上潜。 杨锦心强忍着眼睛的不适,微眯着眼看了一眼四周,黑沉沉的水下,身边不断有人落水,本能让落水的人不停地找寻救命稻草,杨锦心惊惧地看着身边有人相互拉扯着,一起往更深的水底下沉。 她顾不了太多,只一心往上再往上,终于头顶传来了亮光,杨锦心心下一喜,再一使劲,就从水底蹿出了江面。 “噗” 杨锦心用力吐出一口水,可还不等她喘上一口气,腿就被人抓住,随之狠狠一拉,又将她拉入了水底。杨锦心睁眼看去,就见一名中年男子正死死抓住她的脚腕,杨锦心大急,不管不顾地就朝他蹬去,但无奈那人捏得太死,一连好几下,也没能将他蹬开。 感觉肺部已经生疼起来,这是缺少氧气引起的不适,杨锦心已经喝了几大口水,身体也随着往下沉。她再也顾不上去蹬开他的手,只用力地用一只腿蹬水,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再次从水底蹿出来,但还没来得及吸口气,又再次被拖进了水中。 杨锦心几乎绝望了,她知道,再这么下去,不等淹死,她就已经累死了。江水不停地灌进胃里肺里,缺氧的感觉越来越厉害,手脚已经累到抬不起来,身体慢慢松下来,肺里最后一缕氧气,也被挤了出来。 这,是要死了吗? 就在杨锦心万念俱灰的时候,她明显感觉自己脚腕已松,她模糊地睁开眼,就见老王正跟那中年男子纠缠在一起,她不能喊,不能动,只眼睁睁地看着他。 他也再看着她,眼睛瞪得大大的,是杨锦心从未见过的,有人能在水底睁得那么大的眼睛,那分明是带着一丝释然的笑意,还不待她看清,就见老王沉到水下,然后躬起背脊,用力向她撞来。 “哗” 一阵水花溅起,杨锦心整个人被顶出水面,感觉有温暖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她大大地吸了一口气,再落入水面。这一次,明显感觉水里有人托住了自己,杨锦心喘了两口气,又埋进水里,果然,正是老王一直拿背脊支主了她。 杨锦心想去拉他,却见他正好翻身过来,他的腰上还挂着那个之前拽着她的男人,他指了指腰间的人,朝她摇摇头。杨锦心眼里一烫,不管不顾地就沉下去,帮忙拉扯那双抱着他的手臂,水里极为不好用力,拉了好半天,也没将他拉开,而杨锦心已经快缺氧了。 老王已经撑到了尽头,他可能不敢拿手去拉她,也紧紧抱住了腰间的人,又拿背脊将她顶了出来。 “咳咳咳咳” 杨锦心急促地咳嗽着,空气猛地冲进肺里,拉扯着她的声带,那种感觉,疼得无以言说。缓了一口气,杨锦心还惦记着水里的老王,又扎进去,浑浊的江水里,哪里还有老王的影子,杨锦心在周围找了一圈,再没能见到那张朴实的脸。 “啊啊王师傅” 杨锦心忍不住哭出声来,除了悲痛老王因为自己而失去了生命之外,还有漫无边际的无助感。 眼前是宽阔的江面,自己就在寒凉的江水中,身边有少数幸存的人,陆续浮出了水面,她就看着这些人,无论男女,都痛哭失声。她看着有一些人,明明已经蹿出了水面,却又因为脱力,而又慢慢地沉下去,水花平静下来,再没见人浮起。 在这个时候,谁都不能伸手去救谁,杨锦心当然也是如此,她也在哭着,为这些人哭着,为这个时代的华夏哭着。 哭声慢慢小下去,大部分是因为太冷的缘故,杨锦心也冻得咬不住牙齿,她感觉自己前额的头发已经结起了冰,手脚很沉,她用力地摆动手臂,却也时不时地往水里沉。 所幸,江面上有很多破碎的木板漂浮着,大家都开始奋力地朝木板游过去,杨锦心前方不远处也漂浮着一块不小的木板,大概能支撑她的体重,她开始用力朝那边游去。 看着很近的距离,几乎用尽了她的力气,她死死盯着那块木板,手臂机械般地划动着,力量已经很小了,连小小的水花都打不起来。 近了,近了! 终于,她的手搭上了木板,杨锦心感觉自己流出了眼泪,她的手剧烈地颤抖着,却死死抓住木板边缘,她急促地喘着气,喷出的白雾,让她的眼前一片模糊。 就在杨锦心用力抱住木板,准备翻身而上的时候,却冷不丁地被人拖进了水中,她又呛了一口水,手中的木板滑落,人也随之往下沉。 杨锦心挣扎着往上游,睁开眼,竟是一人将她拖开,抢了她手中的木板,杨锦心也奋力地往木板上够,那人却狠狠地将她一脚踢开,自己抱着木板快速地游开去。 又被灌了一口江水的杨锦心,这次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的力气早已用尽,手脚连一丝挥动的力气都没有。 这次,是真的要死了吧!杨锦心想着,心中为老王不值,可惜了他为了自己而失去了生命! 手脚舒展开来,任凭江水冲进她的鼻腔口腔,直达到肺里去,原来,被水淹死,是如此难受! 就在杨锦心进入半迷糊状态时,突然从背后伸出一双手来,那双手紧紧抱住了她,那人似乎也没有了什么力气,却一直不停地往上游,往上游 “咳咳咳咳” 终于,杨锦心被再次拖出了水面,她剧烈地咳嗽着,喷出一大口水,急促地呼吸着,她睁开眼,面前就是一块很大的木板,看样子是从甲板上剥离出来的。 杨锦心紧紧趴在木板边缘,急促地喘着粗气,感觉身后的人将她放开,也趴在了她旁边,杨锦心这才偏头去看这个从水里将自己救起的人。 “姐姐” 杨锦心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颤抖着吐出两个字,眼泪从刺痛的眼眶中澎湃而出。 杨锦心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再次见到杨锦欢,她是如此的瘦弱,脸色被水泡得青白,脸颊上还有两道划痕,皮肉向外翻着,被水洗得泛白,看上去狰狞恐怖。 她也大口的喘着气,缓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地看了一眼杨锦心,也没说话,只一心往木板上翻。无奈漂浮在水中的木板,不好找着力点,她的力气又确实不够,几次三番趴上去,又滑下来,不一会儿就喘着粗气,一副精疲力尽样子。 “这样不行” 杨锦心冷得咬不住牙齿,好不容易才说了几个字,她感觉自己已经快被冻僵了,再在水里待下去,没淹死也被冻死了。 “你踩着我上去!” 杨锦心牙齿格格作响,对杨锦欢说完,就深吸一口气,又沉到水下。她拿肩膀抵住了杨锦欢的脚,一咬牙,凭借身体的力量,猛地向上一冲,水的浮力将她托起,上面的杨锦欢有了着力点,终于爬上了木板。 水花溅起,杨锦心也随着力气浮上了水面,却再没力气支撑,转眼就又沉下去,趴在木板上的杨锦欢,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的手。 “用力” 这是杨锦欢的声音,自然也是抖得不行。 杨锦心被拉住,她抬头看向杨锦欢,那双依旧黑亮的眸子,在此刻充满了浓浓的依恋,是她发自内心,对自己的依恋,是杨锦心很久没见到的,那种来自亲人的依恋,是她一直渴求的,亲人的依恋。 “好!” 终于,杨锦心在姐姐的帮助下,也爬上了木板,两人都是又冷又累,力竭地躺在木板上,但是,终于从水里出来的她们,只觉的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侵袭而来。 杨锦心无力地翻了翻身体,仰躺在木板上,太阳已经高高升起,天很蓝,云很白,阳光很温暖,让她麻木的脸,总算感受到了一点点温度。 她偏头去看身边的姐姐,她也在喘着气,眼睛微眯着望着天空,那深长的羽睫,微微颤动着,阳光下还能看见从她嘴里呼出的雾气。 还活着,真好! “呵呵” 杨锦心一阵轻笑,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流下来。 “傻笑什么?” 身旁的杨锦欢低声问道,听不出丝毫情绪。 杨锦心又偏过头去看着她,脸上是大大的笑容。 “我们都还活着,真好!” “哼!还不一定呢!” 杨锦欢说完,就挣扎着坐起来,木板摇晃得厉害,杨锦心也赶忙保持着平衡,与她一起坐起来。 “看吧,这茫茫江面上,没吃没喝,一身湿透了,我们可能也会像他们一样,死在这里。” 杨锦欢整个人冷冷的,杨锦心随着她的视线转头看去。 这一片江面上,到处都是被炸毁的轮船残渣,数不清的尸体漂浮在江面上,先前在水里她没有觉察到,原来那浑浊的江水,竟是因为被鲜血染过的原因。 还有一部分人明明已经抱住了承重的木头,可现在,也通身变成了霜白。 人间惨剧,不过如此! 杨锦心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被江水浸透的她,浑身也是没有半分温度。她闭了闭眼,稳了稳心神,又看向面前的姐姐,她那单薄的身体,也如风中落叶一般颤抖着,发梢上也挂上了一层薄冰。 姐姐脸上还挂着讥讽的笑,她抬手抹了把脸,脸上的伤口让她皱了皱眉,又低头在衣摆上拧出一把水来。 “你现在是不是特后悔,不该为了找我,而没有提前离开?” 杨锦心看着她,顿了一下,挪动了一下身体,靠得更近一些,也伸手帮她一起拧衣服上的水。 “不,我们都要活下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姐姐我们必须动起来,不然真的有可能冻死在这里。” 杨锦心还在不停地帮杨锦欢拧着衣服上的水,但无奈寒冷影响了她手臂的灵便,她一边努力拧着,一边断断续续说着话。 杨锦欢又是一声冷哼,低着头拧水,头也没抬道:“怎么动?现在我们连靠岸都难!” 杨锦心皱着眉抬头向四周望了望,此时临近正午,天空湛蓝,艳阳高照,江面上浓雾散去,晴朗的天气,视线可以拉得很长。轮船出港并不太远,抬头回望,还能隐约见到金陵城区建筑物的轮廓。 “警备司令部还驻守在金陵,轮船遇袭,一定会会有人来救人。我们想办法往码头的方向划。一定能碰到人。”杨锦心冻得直打哆嗦,几句不完整的话,说得很吃力。 杨锦欢也抖个不停,她深深看着杨锦心,嘴角慢慢扯起一抹讥讽,“也对有你在怎么怎么可能不来救人?” 杨锦心无力苦笑,又低头开始拧自己身上的水,还好她裘皮大衣表面的江水,蒸发得很快,她吃力地将大衣脱下来,翻过来只拧里料的水,她里面穿了薄夹旗袍,被水浸透,那一层薄棉花遇水膨胀,沉重又冰冷。 杨锦欢顿了一下,也伸手揪住了她旗袍的后摆,一下一下用尽全力地拧着水。杨锦心眼眶一片热烫,那样高的温度,几乎要灼伤她的眼睛。 “姐姐谢谢!” 杨锦心看着杨锦欢,轻声说道,而杨锦欢却连头也没抬一下,只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 “我不过是怕你死了,等到救你的人找来会迁怒我罢了!” 杨锦心轻笑一声,不再说话,只一边拧着身上的水,一边看着江面上时不时飘过几只断裂的木头,她在寻找适合当船浆的木板。 江面上还有一些和她们一样幸存的人,大家也都在拧着水,但大多数人都在哭着,先是扯着嗓子呼救,后来,慢慢演变成骂天骂地,骂政府,骂日本人。 终于,在不久之后,杨锦心顺利捞到了两根较长的木板,这不知是从哪里炸落的,巴掌宽的木板,一米多长,形状不是很规整,但用来划水却正好。 “还记得小时候在乌桥坐过的船么?”杨锦心吃力地将两根木板拖上来,将另一根摆在杨锦欢面前,“这个就是桨我们要划到岸边去。” 杨锦欢愣了一下,伸手抓住了木板。 乌桥,是个风景优美的水乡小镇,是她们的老家,父亲还在的时候,她们每年都会回去住几天。 在那里,乌篷船是必不可少的交通工具,乌桥的人,上到八十,下到八岁,都能划着乌篷船出行。那时她们还很小,常常是父亲划着船带她们出去,好奇的姐妹俩也曾学过。 想想那时,父母都还健在,她们姐妹还未成“仇”,家庭幸福,天下太平,快乐的笑声一直陪伴着她们长大。 所以,人们往往会忽略掉身边,最本真的幸福,而一味去追逐前方的快乐,当我们追悔莫及,并为之努力去把握时,才陡然发现,有些事,继续不可挽回! 也许某些东西,真的是会在骨子里生根发芽,无论经过了多长的时间,你也不会忘记它。并且,你从来不会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强大! 姐妹俩最初几乎连木板都握不住,求生的让她们都咬紧了牙关,从最初的不灵便,导致木板在原地不停地打着转。到后面,能基本控制住木板的方向感,再到最后,真的能让木板,像船一般在江面划动。 杨锦心几乎要哭出来,她没想到,自己和姐姐真的能划动身下这块木板,并且,她们越是用力划动,身体就越发温热起来,手脚都慢慢有了温度的感觉,手臂也更加灵便了一些。 这些,对她们现在来说,都是好兆头! 视线所能企及的远处,却是她们的力气,所不能支撑到的长度。不一会儿两人就累得气喘吁吁,杨锦欢更是将木板一扔,又躺倒在木板上,长长地吐着气,白雾缭绕。 “我不划了,要划你划,我瘾到了。” 杨锦心无奈地看着她,就见她确实开始抽搐,身体缩成一团,神思渐渐陷入恍惚中。 “那你休息一下,我来划。” 杨锦心转头不再看她,坐着喘了两口气,虽然感觉体温比之前要高一些,但是身上的湿衣服仍然冰冷刺骨。她扯过自己的裘皮大衣,面上那一层水汽已经干得差不多了,无尽的寒冷让她顾不上许多,将大衣里朝外的披在了身上,又将袖子扯过来系在胸前,固定住了衣服。 抬头望了望天空,今天是冬日难得一见的艳阳天,正午十分,白云不知所踪,天空蓝得耀眼,温暖的阳光洒下来,给了她们生的希望。 杨锦心吸了口气,又朝金陵城的方向望了望,按理说,轮船遭到袭击,是一定会有人来救援的,可是,为什么,直到现在都没有动静传来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顾不得细想,杨锦心又拖起沉重的手臂,拿起木板,一下一下地划着水,一个人划动自然是比不上两人的速度的。 杨锦心一边划水,一边扭头看了看杨锦欢,她从开始的抽搐,变成不停地扭动,再后来开始口吐白沫。杨锦心看得心酸,扭头不敢再看她的样子,眼泪却一直往下掉,不一会儿竟忍不住呜咽出声。 “少在那儿猫哭耗子假慈悲!杨锦心,我今天这个不人不鬼的样子,全都拜你所赐!” 杨锦欢恶狠狠地瞪着她,那铜铃般的眼睛发出冷漠仇恨的光,似是要将她撕碎一般。 杨锦心苦笑连连,也不反驳什么,只静静地掉着泪,手里不断地划着水,任凭她对自己各种辱骂,发泄着她心中的不满与委屈,杨锦心始终不发一言。 阳光正好,奇迹般挺过去一次烟瘾发作的杨锦欢,在发泄了一通之后,开始昏昏欲睡。 “姐姐不能睡不能睡!我累了,你得帮我一起划,我们很快就能靠岸了。” 杨锦心见到她那个样子,急得大喊,现在这种情况,极有可能睡过去,就醒不过来了。 杨锦欢却对她的话,充耳未闻,非但没有坐起来,反而翻了一下身体,将身体缩成一团,兀自闭上了眼。 杨锦心大急,只得扔下“桨”,去拉她,咬牙说道:“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睡觉,你不想再见慕阳了吗?我们靠了岸,回去督军府,我们一起等慕阳回来,一起等他回来!” 杨锦欢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她,神色依旧有些恍惚,愣愣地盯了她半刻,才缓声问道:“他会回来吗?” “会!他答应过我,一定会回来,所以你一定要等他回来。”杨锦心声音透着无可奈何的哽咽声。 “好!我等他回来!”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姐妹俩交替着划水,杨锦欢的精神慢慢恢复过来,杨锦心看着她的样子,悲喜交加。姐姐仍旧对慕阳念念不忘,情根深种,这让她充满了罪恶感。另一方面,姐姐既然能熬过一次烟瘾,就代表,她能熬过第二次c第三次,那么,是不是就代表她能解除烟瘾呢? 一直到了日头偏西,她们已经在江面上划了差不多一天的时间,才终于看到了河岸。虽然她们一直朝着金陵的方向划行,但是毕竟是掌握不了方向的,只看到了河岸,却并不是码头。尽管如此,已经让杨锦心兴奋不已,这代表着,她们很快就能重新回到金陵去。 已经有另外的人,在她们前面上了岸,看到河岸近在眼前,杨锦欢也很高兴,姐妹俩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当杨锦心拉住了河岸的柳条时,那种真正得救的感觉才让她的心,重新回到了胸腔深处。 姐妹俩连滚带爬地拽着柳条,相互搀扶着上了岸,真是累得快要散架了。杨锦心靠在柳树脚下,另一边就靠着杨锦欢,两人的粗喘声,在寂静的河岸边,清晰可闻。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江水,现在的江面,是那么平静无波,江水碧绿清澈,微风拂过清波荡漾。 谁能想到,就在几个小时前,它曾张开血淋淋的大口,无情地吞噬着无数人的生命。一直歇到太阳西沉,有茫茫的白雾从水面上升起,暮色渐渐拉开,寒气四起。 “姐姐,我们走吧!” 杨锦心先挣扎着站起来,然后又去拉杨锦欢,姐妹俩都颤抖得厉害,这一次杨锦欢再没有说什么,两人相扶着靠得极近,一起蹒跚着往城里去。 杨锦心辨别了一下方向,这里应该是在金陵城外,再往前走几里路,应该就能到达运河边。这里已经离城区不远了,但是,为什么迟迟不见有人来救援呢?这种情况,让杨锦心心生疑惑。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一路走来,安静得有些诡异。 金陵城几乎变成了空城,安静一点无可厚非,可是现在这种安静,却让杨锦心从内心深处迸发出无名的恐惧感,那种恐惧争先恐后地涌上来,让她不由发着抖。 姐妹俩相携走在苍茫的暮色中,周围的树木萧然默立,看上去一重一重的,荫影浓重。杨锦心不觉地咽了咽口水,抬头望了望疏朗的树梢,没有树叶,枝头空旷,一副冷峻的神情。 蓝黑的夜幕上,有一钩微黄的弯月,冷冷地俯视众生,几颗星星在远处跳跃着,一会儿,便淹没在夜空中。团团黑云袭来,有浓重的雾气升起,一瞬间就笼罩住了大地,那天空也在陡然见,就像被墨水涂抹得一样,变得浓黑起来。 这漆黑的夜,让杨锦心更加剧烈地发着抖,她紧挽着杨锦欢的手臂,身体不觉就向她靠过去。而杨锦欢也没有比她好多少,对于杨锦心不自觉的依赖,她并没有说什么,更加没有将她推开,反而伸出手,圈过了她的肩膀。 姐妹俩贴得更近了!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只静静地走在黑影绰绰的路上,路边的枯草上,有些隐隐的霜白色,在黑暗中显得特别的突兀。就是这白色,隐约让人感到浓重的和死亡的气息。 幸好这条路上,还有几个幸存的人往城里走去,只是杨锦心她们的脚程跟不上他们,被远远地落下一大段路。 黑夜里没有灯火,看不清参照物,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四周一片寂静,只听见彼此沉重的粗喘声。终于,能隐隐看见金陵高大的城门楼,杨锦欢深深地喘了口气,语带讥讽的说道。 “总算要到了,看来,你这个二太太,也没那么受宠,这么久,也没见人来找你。” 杨锦心没心思与她计较什么,只愣愣地望着那黑暗中的城门,今天的金陵,确实不太对劲。 “走了!” 杨锦欢扬着下巴昵了一眼杨锦心,她的呆愣,让她不屑。 “没人来找你,就傻了么?” 杨锦心皱眉看着她,又望了望远处黑暗的城楼,皱眉苦笑道:“不是,我只是奇怪城门口怎么会这么安静?” “人都走光了,当然就安静了,有什么好奇怪的!” “走了!”杨锦欢撇撇嘴,放开她,就往前走,却被杨锦心下把拉住了。 “姐姐” 杨锦欢不耐烦地回头看她,口气重了一些,“又怎么了?你要不想让我去督军府就直说。” “不是这样的。”杨锦心急切地摇着头,指着远处的城门,连声道,“你不觉得奇怪吗?赵主任明明说他们会驻守在金陵,可是,你有见过守城的军,会关掉灯,让城门处在一片黑暗中的么?” “早就停电了,哪里还来的灯!”杨锦欢懒声反驳。 “就算这样,火把总要点上几根啊,这么黑,不是给敌人提供入侵的机会” 杨锦心话还没说完,猛然涌上心头的想法,让她生生打了个冷颤。 这么快,就来了么? “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反正你不走,我也要走了,快冷死了。” 天色太黑,又确实太冷,杨锦欢看不清杨锦心的脸色,根本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甩开她的手,就往前走。 “等等”杨锦心又一把拉住她,恳切到,“我们再等等。” 杨锦欢有些不耐烦,刚想说什么,却被杨锦心打断,“我们就等一会儿就好,你看” 杨锦心指着前面的人道:“他们已经快到了,我们等他们进去了,看情况再进去。姐姐,就等一下就好了,很快,你相信我。” 杨锦欢看看她,又抬头看看已经走到城门口的人,杨锦心又倔强地拉着她,只得愤愤不平地跺了下脚,停在了原地。 “其实,我们也应该叫住他们的,如果如果事情真是我想的那样的话,我想我会很内疚!” 杨锦心紧紧盯着前面幸存下来的几个人,心里很黯然,不是她不愿意提醒他们,而是,他们实在离得太远,而她又确实害怕自己的大喊大叫,会引来敌人,如果,真的是日本人已经到了呢? 她不能让自己和姐姐,落到侵略者手里。 北风呼呼地刮着,打在脸上,刀割一般的疼,再加上她们浑身湿透,更加雪上加霜。杨锦心挽着姐姐,紧紧挨着她,姐妹俩都冻得牙齿格格格地响。 “还要等等多久” 杨锦欢说不了一句完整的话,杨锦心也是如此,却还是不停地搓着她的手,她身上的裘皮大衣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她拉着杨锦欢在路边一棵大树下坐下来,路旁是一片荒野,差不多半人高的杂草,正好帮她们住了风。 杨锦心就和姐姐偎在树下,听着北风刮过草地的簌簌声。她抖开大衣,和姐姐凑在一起披着,俩人缩在一团,紧紧盯着前面的人慢慢走进了城门口。 过了好一会儿,没有别的动静传来,杨锦欢没好气地说道:“看你大惊小怪的样子,都说没事了,你偏不听!” “小心一点总是好的。”杨锦心低声说道,又望了望远处的城门,这才慢慢站起身来。 “我们慢慢走过去吧,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杨锦欢毫不在意地冷哼一声,走在前面。 姐妹俩走起来都不快,感觉走了好久,才终于到了城门口,看到大开的城门,杨锦心更是说不出的心惊胆寒。 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没有守军?赵志军怎么可能让城门大开着?不对,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杨锦心越想越害怕,她突然就被那种没来由的恐怖气息所包围,那气息腾空而起,扑面而来,似白雾一般袅袅升起,上下飘动,反复袭击着她,让她不觉就出了一身冷汗。 前面的杨锦欢已经有出去好长一段路了,杨锦心打着冷颤,叫了一声“姐姐”,慌忙就追上去。 “等等姐姐,我的感觉很不好,我们别进去了,别进去了!” 杨锦心又拖住了杨锦欢的手,着急地轻喊。 “你到底要做什么!”杨锦欢勃然大怒,猛地甩开她的手,“我不去督军府行不行,我回自己的院子去行不行?你要让我陪着你一起冻死在这里是不是?” 杨锦心不停地示意她小声,越是着急地想要解释,越是说不出话来,她实在是太害怕了,从来没有过的那种害怕。 “姐姐我们去城外等到天亮再回督军府也是一样,现在到处都这么黑,万一万一遇到什么人怎么办啊?” “我才懒得陪你疯!” 杨锦欢狠狠甩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就往城里走,杨锦心急得快要哭出来,看着她走远,只得跺跺脚,也跟上去。 走了不过十分钟,就听两声刺耳的枪声从前方传来,接着又是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起。 这一下,让正走在黑暗街道上的姐妹俩,猛地停下了脚步。 还是杨锦心反应快,飞快地拉着杨锦欢就往城门外跑,一边跑,还一边跟她解释。 “我们先出去,如果是赵主任,我们再回来,如果是敌人我们一定不能被困在城里。” 事实证明,杨锦心的决定无比的正确,还没等她们跑出城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枪声,里面夹杂着可怕的惨叫声。 这一下,姐妹俩更是一刻也不敢耽搁,加快了步伐,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城门,身后的人也跟着往这边而来,隐隐还能听见几句日语随风飘过来。 杨锦心不觉就停下脚步,心惊胆战地回头看了一眼黑茫茫的街道,真的是魔鬼到了! 这一次,是杨锦欢猛地拉了她一把,扯着处在震惊中的她,就往外跑。 沿着原路返回的姐妹俩,完全没想到,身后的人也往这边而来,不由急出一声冷汗。 “这么跑不是办法。” 杨锦心冷静了一下,喘着气看了看她们先前背过风的荒草坪,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咬咬牙,果断地拉着杨锦欢钻进了半人高的草地里。 两个瘦小的女子,周围都是半人高的草丛,她们紧紧缩成一团,加之墨黑的夜,整个身体都被草丛挡住了。 刚钻进草丛不久,从城门内就跑出来两个人,然后,就见操着日语的两名士兵,端着枪追在他们身后,一边放肆地大笑着,一边对着前面两人比划着。 杨锦心清晰地听到他们在说,比谁先打中前面的人! 历史真实地出现在眼前,这让她又惊又恨地发着抖,眼见着两人端起了枪,杨锦心一只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一只手死死捂住了杨锦欢的嘴,还不待杨锦欢将她的手甩开 “叭叭” “啊” 两声震天的枪声响起,前面两人惨叫一声,应声倒下。 “唔” 杨锦欢的惊呼声,被杨锦心死死捂在了喉咙里,那一缕轻不可闻的声音,被呼啸而过的北风带走,无处可寻。 前面的人倒下了,两名日本士兵,调笑着上前,又“叭叭”各补了两枪,又踢了踢地上的尸体,这才往回走。 两人就在杂草丛前走了个来回,杨锦心紧紧捂着自己和姐姐的嘴,生怕一个不小心发出一点声响。又见到两人,在树下背风处点着烟,叽叽咕咕说了两句话,才又往城里去。 又在草丛里待了十来分钟的样子,北风送来了浓重的血腥味。刚刚那一幕实在是太震撼了,这让姐妹俩,都呆呆地蜷缩在草丛里,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呕” 那血腥味,最先让杨锦心胃剧烈翻滚起来,她伏在草丛里,不停地发着呕,却没吐出什么东西来,让她口里苦得厉害。 她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呕吐,身体也虚脱的厉害,就听身边的杨锦欢,幽幽说道。 “你不是怀孕了吧!” “不会的,我的身体受过伤,医生说我很难再怀孕了。”杨锦心低低的声音,透着些许失落。 “呵”杨锦欢冷笑一声。 “是难怀孕,又不是不会怀孕!”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杨锦心闻言,愣了一下,又泛起阵阵苦笑,秦慕阳走了快三个月了,她怎么会这个时候才有反应? 三个月?杨锦心一想到这个时间,就呆住了,自己呕吐疲倦,好像是从一个多月前就开始了。那时,她每天忙着找姐姐,食欲不振,胃口不好,也一直就拖着没空管身体。 但是她的月事,已经很久没来了,因为本来就一直不准,她也没在意,难道,是真的有了吗? 杨锦心不由就贴上了自己平坦的小腹,心中激动起来,如果真的有了 “哼,瞧你那样子,我也不过说说而已,有什么可高兴的,有不有还不一定呢?” 杨锦欢冷嘲热讽的话,让杨锦心不是滋味,刚刚泛起的一丝喜悦,又被打压下去,低声道:“可能不会那么巧,慕阳走了,快三个月了。” “嗤” 杨锦欢一声冷笑,看了看她放在小腹上的手,心中又涌起一阵嫉恨,人也不免烦躁起来。她悉悉索索地爬起来,就要往外走,被杨锦心一把拉住了。 “姐姐我们现在还不能出去!” 杨锦心压低了声音,警惕地剥开草丛向外看了一眼,才接着说道:“刚刚那两个日本人说,他们还要在城里扫一圈,我们现在已经不能回城里了。” “那怎么办?”刚刚那一幕,让杨锦欢又不由打着颤,“你不是说还有人在守城么?怎么这么快就让日本人进来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杨锦心皱着眉摇头,“赵主任是这么说的,但是,谁知道他们有没有临时接到什么指令?如果我们现在进了城,就正到了敌人的枪口下。” “那怎么办?不能进城,我们去哪里?在这里蹲一夜,我保证,不等天亮就冻死了!” 杨锦心紧紧握着姐姐的手,只觉得彼此相握着的冰冷的手心,却在这一刻,溢出一片水汽来。在这北风呼啸的夜里,似乎都能听到杨锦心剧烈的心跳声,有一个地方,是现在唯一能容纳她们的,姑且还算安全的地方。 她慢慢地吐出一口气,稳了稳心神,低声说道。 “我带你去个地方” 两人又在草丛里猫了好一会儿,确定没有人再出来,这才扒着草,小心翼翼地往城外的方向走,一直走出去好几公里的样子,回头再看不到金陵城的轮廓,这才从草丛里出来,一路往远处去。 再踏上这条林间小路,北风吹过山林里高大的树木,那样大的哗哗声,掩盖住了她们的脚步声。这个时间,大概到了后半夜,寒风吹散开天空厚实的黑云,那一轮弯月探出头来,月光暗沉而冰冷。 “这是要去哪里?这么久还不到?” 杨锦欢颤抖着,缩着肩膀抱怨。 “去一个小村子,是冬来带我来的。”杨锦心轻浅的声音,似乎融进了呼啸的寒风中。 “那里离金陵很远,偏僻又安静,日本人应该暂时找不到那里去。” 杨锦欢低低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她身上穿的是一件夹棉旗袍,之前被水浸透,经过了这一整天的日晒风吹,旗袍倒是半干了,但是那种寒气,透过她的皮肤毛孔,直达到骨头里。 杨锦心并没比她好多少,但她已经干了的裘皮大衣,多少能防着点风,这让她,几乎一路都走在风口上,用她娇小瘦弱的身躯,帮姐姐挡着寒风的侵袭。 再来到李家湾,杨锦心有个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已经不会心痛了,但是绝对不舒服。夜色下的的小村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村口高大的老槐树,摇摆着光秃秃的枝丫,一地枯黄的落叶,在风中打着旋儿。 现在,杨锦心拉着杨锦欢就站在小院门前,她呆呆地看着那扇斑驳的木门,眼眶里热热的,那一日的清晨,那个温柔似水的男子,就在这里打开了这扇门。 她曾无数次在梦中回到这个小院里,那小小的三间房,院子里简陋的小厨房,还有他亲手煮的面一切一切,都那么清晰的在她的梦里出现过。 唯独那个人,一次也没到过她的梦里,无论她如何的思念着他,她一次也不曾梦到过他。 “我们怎么进去?门锁着呢!” 杨锦欢打着哆嗦的声音,拉回了杨锦心的神智,她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眨眨眼回答。 “你别走开,在这里等我一下。” 杨锦心说着,转身就往村里走,到了一间矮小的茅草屋前,开始敲门,一连敲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一个少年沙哑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睡意问。 “谁啊?” 杨锦心的心跳不由停了一拍,咽了咽口水,低声回答。 “大牛,是我!” “出事后,我就把院子锁起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再回来的。杨姐姐,我们平日里都没进过屋子,你看看没有丢什么东西吧!” 大牛挠挠头说道,一边把手里的钥匙递给杨锦心,“这锁是我新换的,除了我,别人都没有钥匙。” 杨锦心环顾了一周,小院干净整洁,一看就是有人时常打扫的缘故,满心都是说不出的温暖。 “麻烦你一年来帮忙打扫,谢谢你大牛。” “顺手做了而已,霍大哥以前那么照顾我们他对不起,我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大牛说到这里,皱眉看着杨锦心,有些不好意思,又有十足的黯然。 杨锦心看着面前,比起一年前,又长高不少的大牛,心里暖暖的,缓缓摇头道:“事情已经过去了,我没关系,只是当时吓到乡亲们,我很抱歉,这一次,我又要来打扰你们了。” “没关系” “还要说多久,冷死了!”还不等大牛说完,就被杨锦欢不耐烦的声音打断。 杨锦心有着抱歉的看着大牛,看着他询问的眼神,苦笑道:“大牛,这位是我姐姐锦欢,跟我一起来的。” 大牛看了看杨锦欢冷漠的脸色,有着一丝踌躇,缓声打了招呼。 “姐姐好!” 杨锦欢轻轻朝大牛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杨锦心有些尴尬,没想到以往平易亲和的姐姐,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子,无奈朝大牛浅笑道。 “姐姐身体不好,别介意。” 大牛喏喏应着,自告奋勇地去厨房替她们烧水了。 杨锦心道了谢,带着姐姐进了自己以前住的房间。房间里的陈设,还跟她离开时一模一样,就连她搭在床头的夹袄外套,都还搭在原处,仿佛她昨天还住在这里。 房间确实没有人进来过,桌椅板凳上落了薄薄的一层灰,杨锦心轻轻抹了抹凳子,让杨锦欢坐下来,自己去柜子里抱新的被子出来,整理床铺。 “霍冬来就是在这里死的?” 杨锦欢讥讽的声音,在背后突兀地响起,让杨锦心心中一痛,她“啪”的一下关上柜子门,回头看着杨锦欢。 昏黄闪烁的油灯下,杨锦心的脸是从来没有过的严肃,那黑亮的眸子中,还有浓浓的不解和忧伤,她就那样看着她,一动不动,那眼神逼迫着杨锦欢闪烁着眼神,终是避开来,不敢再与她对视。 “姐姐,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一直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我美丽善良的姐姐,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你对我尖酸刻薄,冷嘲热讽,我都不跟你计较,但请你别用这种态度对冬来,他不欠你什么?还有,不管你怎么想我,我也从来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杨锦心说完,也不管姐姐是什么表情,又回头,继续铺床。 “哼” 杨锦欢在背后发出一阵冷笑,声音飘飘忽忽,却又无比沉重地砸在杨锦心的心上。 “你不欠我吗?锦心,你知道,为了得到你,秦慕阳是怎么对我的吗?” 杨锦心猛地回头看向坐在油灯下的姐姐,她那带着伤痕的脸,透出一股绝望和黯然,那么悲伤而凄凉地看着她,嘴角却带着一丝笑意。 “就因为我没有同意将你引荐给他,我就被送去陪人跳舞,被所有人踩在脚底下。就因为我没按照他的吩咐,他就狠心将我送给那个禽兽,他那么无情无义,他看着别人糟蹋我,看着我低如尘埃锦心我爱他呀,我没有别的请求,我只求能陪在他身边,能看他一眼就够了,可是,他为什么总想赶我走,为什么?” 杨锦欢瞪大眼睛看着她,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脸颊滚下来,不停地控诉着。 “是你!”她纤细的食指,指着杨锦心,眼里浮出一丝恨意,“就是你,他们说,就是你一直耿耿于怀我跟过他,你一直不接受他,所以,他就不要我了,呜呜” 杨锦欢又渐渐陷入癫狂中,一会儿哭,一会笑,语无伦次地说着话。 “所以,我狠心给你下了药,我狠下心来将我最疼爱的妹妹,送给他,我就是要留在他身边,不管怎样,就是要留在他身边!” 杨锦心听了这些话,只愣愣地看着她,她的心已经麻木了,不痛不痒,只像火烧似的,烫得她难受,她闭了闭眼,慢慢走到杨锦欢面前,看了她半晌,才缓声道。 “很晚了,休息吧!” 说完,就从她身边走过,却被杨锦欢一把拉住了手,只听她低泣道。 “锦心对不起” 杨锦心慢慢拨开了她的手,无比淡漠地道。 “没关系,反正我已经答应了慕阳,要好好等他回来,我会好好爱他,好好的过一辈子”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杨锦心住的,是霍冬来住过的那个房间,里面也是什么都没移动过,他麻灰色的对襟短袄c深蓝色的夹棉长袍c摆在床底的布鞋c垒在桌上的医书所有所有,都整齐有序地摆放着,仿佛,他下一刻就会推门进来。 “冬来” 杨锦心轻喃了一句,捂着脸蹲下来,决定来李家湾的那一刻起,她就开始不停地告诉自己,所有的一切都过去了,自己要跟从前的种种一刀两断,也答应了慕阳,会好好等他回来,还有那极有可能,已经存在着的小生命。 可是,一到了这里,她就发现,事情并不像她想象的美好,自己也不如,她想的那样强大。这里,到处都充斥着有关冬来的记忆,这里的一切,都在提醒着她,冬来就是在这里倒下,然后再没了然后! 无声的眼泪顺着指缝流下来,很快就温热了她冰凉的手心。 此时,天边的弯月还为落下,就被黎明拉开了天幕的一角,染上了一层鱼肚白。 天,亮了! 杨锦心头重脚轻地走出房门,熹微的晨光中,还有星星在上空跳跃闪烁,院子里很安静。她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混沌,毫无头绪地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呆愣愣了好半天,才想起,自己和姐姐昨天饿了一天,应该做点早饭的。 进了厨房,不久之前,大牛还在这里替她们烧了热水,杨锦心坐在小板凳上,面前的灶膛里,还隐隐带着热气。她搓了搓冰凉的手,点燃灶膛,先开始烧开水。 刚舀了水在锅里,就听到一阵敲门声传来,然后就听到大牛朴实的声音。 “锦心姐,我是大牛。” 杨锦心有些意外他这么早就过来,开了门,就见他扛着个鼓囊囊的袋子,见到她咧嘴一笑。 “我在下地道之前,先来给你送粮食。” “这么早就麻烦你,太谢谢了!”杨锦心将他让进院里来,有着一丝赧然。 “不麻烦的,就是听了你的话,秋收之后,我们村里出去收了好些粮食回来,都藏进地道里了,够我们吃好一阵的了。” 大牛一边说着,一边将粮食送进了厨房,看到杨锦心在烧水,连忙麻利地开始帮忙。 杨锦心有些惊讶他的话,讶异地问道:“地道?你们还在挖地道吗?” “是啊!”大牛抬头看了她一眼,搔搔头,笑道,“霍大哥将你画好的图给了我,后来,我们就一直照着你的图挖地道,现在已经挖到后山了,再有几天就能挖通了,你这次回来,正好可以去看看,我们把全村的余粮都按你说的,藏进了地道里,没有村里人引路,任何人都找不到。” 杨锦心惊喜地展开了大大的笑脸,不住地点头,“好,做的好,大牛,我今天也正要跟你们说,日本人已经打到江南了,金陵城的人。都差不多撤到了西南,这李家湾虽然离金陵远,但也是不安全的,你跟大家说一声,早饭后,过来一趟,我有话跟大家说。” “好,我这就去!” 大牛神色一紧,连忙放下东西就往外走。 天色大亮,太阳升起,山村里一片白雾茫茫,金色的阳光穿透层层白雾,洒下一地的金线,温暖熙和。 这不起眼的农家小院里聚满了村民,穿着对襟棉袄的杨锦心,站在院子中央,跟大家讲怎样避开,即将要到来的侵略扫荡。 “昨晚,我们从金陵过来的时候,已经见到日本人杀人了,金陵的人已经撤走了,马上就要过冬了,如果,日本人在金陵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就极有可能会到乡下来找粮食,所以,李家湾也会很危险。” 杨锦心止不住的惶恐,脸色一片苍白,一想到那两个被打死的人,就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那日本人什么时候来,我们也不知道啊,怎么防啊?”村里德高望重的李大爷,是村里的保长,他首先就开口问道。 “所以,我会将日本人的样子画下来给大家看,我们要自己组织起来,年轻男人分成三队,每天轮换放哨,只要一见到日本兵的踪迹,村里的人就马上下地道去,我们不与他们正面冲突,只要能躲过去好了。” 虽然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但是杨锦心想不出比这更好的办法,然后她顿了一下,又说道。 “而且,据我所知,少帅一直在前线打仗,我们要相信我们的国家和军队,相信他们一定能将侵略者赶出去!” 李家湾民风淳朴,村民又无限相信霍冬来,杨锦心的话,虽然让他们半信半疑,但是本来现在世道就不好,大家还是提高了警惕。 杨锦心在李家湾留了下来,杨锦欢在那天晚上过后,情绪有些低落,但是好在对着杨锦心的时候,没有了冷嘲热讽的姿态。 她还是不常出门,杨锦心又开始马不停蹄地奔波在地道里,经过一年的努力,李家湾各家的地道已经大致打通,只剩下最后通往后山的最后一截,杨锦心很上心,因为这段地道关系到村民安全的后撤。 杨锦心私下跟大牛说了前线的战况,他们现在最麻烦的就是,处在完全封闭的世界里,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大牛就自告奋勇的前往金陵打探消息。 哪想,大牛这一去,就两天没有回来,杨锦心担心又内疚,总觉得是自己让大牛去以身犯险了,村民也有了小小的慌乱,有村民表示要去寻找大牛,被杨锦心劝住了,她不能再让人去冒险。 到了第三天,大牛终于回来了,当他惨白着脸,浑身鲜血,站在小院门口时,杨锦心着实吓了一大跳。 “大牛发生什么事了?” 杨锦心捏着衣摆,颤抖着问道。 “大牛”杨锦心被他空洞无神的眼神吓住了,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袖子,又试探着喊了一句。 “锦心姐” 大牛呆愣地叫了一声,就蹲下身来,将头埋在膝盖上,嘤嘤地哭起来。 当村民得知大牛回来,都赶到小院时,大牛已经被杨锦心劝慰着坐在院子里,他手捧着茶杯,正在讲自己这三天的经历,身体还在发着抖,惊恐的声音断断续续。 “我从没有见过那种场面,他们见人就杀,听说金陵周围,好多村子都被鬼子扫荡过了,抢了粮食,还杀人,完了还烧房子” “他们杀了好多人好多人有的尸体带走了,还有的直接就扔进运河里我我躺在尸体下面装死,趁着天黑,才跑出来” 杨锦心闭了闭眼,眼前又闪过前世看到过的那些图片,心跳如鼓,拍拍大牛的肩,无边的恐惧,让她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金陵的守军呢?少帅他们前不久还在淞沪呢!怎么这么快,就让日本人打进来了?” 这是她迷惑不解的地方。 大牛喝了一口水,才又慢慢道:“具体的我不知道,但是听说,少帅他们打了败仗,门户没收住,听说城里还有一些守军,但是也是东躲西藏的,根本就跟鬼子正面交锋过。” 大牛回来讲述的事情,让整个村子都陷入了紧张之中,尤其,就在第二天,当后山上的“消息树”倒下之后,全村更是一片恐慌。 “杨小姐,那个那边来了一队兵,就是你说的,举着膏药旗的兵,跟你那画像一模一样往村里来了。”一个村民慌张地跑来通知杨锦心。 “别慌,赶紧通知大家下地道,往后山撤,一定要带好孩子,快点!” 杨锦心说着,也招呼杨锦欢提着收拾好的行李,下了小院里的地道。 村子里响起一阵锣声,片刻之后,村子里静悄悄一片,在大牛回来之后,杨锦心就叮嘱大家别在白天生火做饭,各家的粮食和贵重物品,早就被搬进了地道,预警的锣声一响,全村人就下了地道,村里干干净净,仿佛无人村一般。 村民在后山的通道里汇合,所有人都屏着呼吸,听着村里隐隐传来的动静,听着有人进村来,有刺耳的枪声响起,过了一会儿又有让人心惊胆战的爆炸声响起。 一直折腾了仿佛半个世纪的时间,才总算安静下来。杨锦心最担心的是那一阵爆炸声,她不知道李家湾这个不专业的地道,能不能经受住炸弹的袭击,如果,被人发现了地道,那种后果,让她不敢想象。 又过了好一会儿,大牛才自告奋勇地第一个从原路返回,准备出地道看看外面的情况,不一会儿就见他哭丧着脸回来了,见到杨锦心,苦笑了一下,然后恼怒地跺脚说道。 “鬼子走了,但是锦心姐和李大爷家的院子被烧了。” 凭借李家湾的地道,杨锦心和村民一起躲过了第一次扫荡,虽然失去了房子,但好歹所有人都没遇到危险。 杨锦心和杨锦欢那一天被水泡了太久,这几天都生着病,尤其是杨锦心,咳嗽发烧外加时不时的呕吐,村里没有大夫,平日都是从别村里请,所以当初的霍冬来,才会那么受欢迎。 两人都只有靠自身的抵抗力支撑着,杨锦心自小体弱,生病情况比杨锦欢严重的多,而杨锦欢在着里,已经发作了好几次烟瘾,人也被折磨得更加憔悴不堪,好几次趁杨锦心不注意跑了出去,都被人在半途拦截了下来。杨锦心没办法,只得将她绑在屋内,强行戒烟。 大牛已经完全充当起对外的交通员,不顾危险一次次出去打听消息,终于在一周后,带来了好消息,华夏的军队奋起反击,又重新夺回了金陵城,但是,整个江南的大部分地区,仍旧被日本人占领着,金陵周围,还时不时受到日军的骚扰。 事情,已经完全偏离了历史的齿轮,重新驶向了未知的方向。 无论如何,杨锦心总觉得,金陵被重新夺回,这就意味着,秦慕阳极有可能已经回到了金陵,她可以回去,与他团聚。 这一天,阳光正好,经过一周多的休养,姐妹俩的感冒也奇迹般的不药而愈。杨锦欢也有难得的好精神,杨锦心替她松了绑,带她出门晒太阳。 “姐姐,大牛说慕阳很可能已经回到金陵了,我昨天,已经让大牛送信去金陵了,我们再等等,慕阳很快就会来接我们回去团聚了。” 杨锦心也挨着她坐在板凳上,望着天空,耀眼的阳光,让她微眯了眼。 “这一次,我们都不分开了好不好,你看,这些天,你没有大烟,也挺过来了,你一定能完全戒掉。” 杨锦心摸了摸左耳边,鬓边的位置已经没有了玉夹子,取而代之的是一只莹润的梅花发夹,清新精致。 杨锦欢没说话,她也半仰着头,看向艳阳高照的天空,有温暖的阳光照在脸上,她却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气,从她那暗沉的伤疤上,直达到心底。 杨锦心没有注意到她越来越苍白的脸,只自顾自说着话。 “我想先让医生看看,如果真是怀孕了,慕阳一定很高兴”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杨锦欢不见了,就在杨锦心离开前后不过五六分钟的时间里,她就不见了。 “有见到,我姐姐吗?” “有见到,我姐姐吗?” 杨锦心在村里走了一圈,逢人便问,大家都摇头表示没有看到过,终于,有在村外放哨回来的村民,说见到杨锦欢出村去了。 “大牛,我姐她一定是去金陵了,我要去找她,你留在村里,要时刻注意鬼子的动向。”杨锦心对匆匆赶来的大牛说完,就往外走。 “不,锦心姐,我跟你一起去,现在路上不安全,一个人去,这么远的路,我怎么能放心?”大牛快步跟在她身后说道。 杨锦心停了一下,点头道:“也好!我们走快一点,应该能追上她。” 两人说完,就赶紧出发往村外去。临近正午,阳光明媚而温暖,杨锦心和大牛走在山路上,长青的松树依旧枝繁叶茂,阳光穿过枝丫,投下一地的斑驳陆离。 这林间小路堆满半尺深的松针,凛冽的山风吹来,松针四下飞扬,很快又旋转着落下,掩盖住那条通往小村的林间小路。 “锦心姐,我们歇一下吧!锦欢姐走了不久,我们一定能追上她的。” 杨锦心的脸越来越白,气喘吁吁,还时不时的呕吐两声,大牛不忍她再这么追下去。 “不!”杨锦心抹了抹额头渗出的细汗,一边摇头道,“现在这么危险的时候,她一个人离开,连个照看的人都没有,我们赶快追上她,我没关系!” “那,我扶着你走。”大牛没办法,只得上前扶着她,让她走得轻松一些。 杨锦心没说出口,她现在对杨锦欢的担心,已经几乎让她的整颗心脏,跳出嗓子眼来,现在虽说华夏军夺回了金陵,但这里,还时常有日本兵出没,她不敢想象,如果姐姐被日本兵撞见了,该怎么办?所以,她一刻不敢停地追赶着,越早追上她越好。 从李家湾到金陵,要走很长一段山路,从正午十分到日头偏西,杨锦心和大牛才终于走到了近郊。此时,已有薄薄的雾气从山岚间升起,远处的山峰,被笼罩在一片水汽间,好似一条条轻纱缠绕在山体四周,杨锦心就在这山间,终于见到了前面走得跌跌撞撞的瘦小身影。 “姐姐!” 杨锦心扬声喊了她一声,就见前面的人停了一下,又马上头也不回地往前跑,大牛见状,连忙拔腿就追。 “你放开我” 大牛轻易就追上了杨锦欢,抓着她的手腕不放,引来杨锦欢一阵恼怒,另一只手,将他抓着她的手,拍的“啪啪”响。 “姐姐,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危险,快跟我们回去!” 杨锦心见大牛牢牢抓住了杨锦欢,才终于放下心来,走到两人面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急切地说道。 “我不要你们管,我要回金陵去我要回金陵去”杨锦欢恨恨地瞪着杨锦心,厉声说道。 杨锦心皱着眉,有些心疼地看着她,伸手拉住了她的另一只手,“姐姐,我们会回去的,我们等慕阳来接我们好不好,现在到处都是日本人,要是遇到他们怎么办?你听话,跟我们回去吧!” “是啊,锦欢姐,你一个人走,多危险啊,跟我们回去吧!”大牛也连声劝慰她。 却不想,引来杨锦欢更剧烈的挣扎,她一声尖叫,尖利的声音,传出老远,让杨锦心一阵心惊肉跳,连忙去捂她的嘴。 “别叫,别叫,求你了,要是引来日本兵怎么办啊?” 杨锦欢挣扎得厉害,杨锦心根本就捂不住她的嘴,大牛又放不开手脚,只有些呆愣地抓着她的手,急得搔头挠耳。 就在三人纠缠不已的时候,身后树林间传来的几句日语,让杨锦心刷的一下,脸色惨白。 “嘘” 杨锦心一脸惊惧的神色,让杨锦欢都不觉忘记了挣扎,三人安静下来,阵阵松涛中夹杂着的日语,越发清晰起来。 这一下,危险真是近在眼前了,杨锦心打了个冷颤,哆嗦着往后退了一步,还是大牛反应快,一手拉着杨锦心,一手拉着杨锦欢,拔腿就往李家湾的方向跑。 “快跑!” 大牛喊了一声,脚下不停,无奈杨锦心和杨锦欢脚程不快,尤其是杨锦欢还穿着半寸的高跟皮鞋,在山路上被大牛扯得踉踉跄跄。 更让三人着急害怕的,是身后的日本兵已经发现了他们,叫嚣着追赶而来,所幸,他们还算离得远,一时半会儿追不上来。 “大牛,你拉着姐姐就行,我自己跑!”杨锦心一边挣开大牛的手,一边又道,“我们在这里分开走,大牛你带着姐姐,走山上的小路回村,我走原路引开他们。” “不行!” 大牛和杨锦欢不约而同地厉声打断了她的话,杨锦心一愣,急得快要哭出来。 “来不及了,就这么办!” “我说了不行!” 杨锦欢再此打断了她,接着将大牛往杨锦心身边一推,沉声说道:“你带着锦心绕路回去,我来引开他们。” “不,姐姐” “大牛她是霍冬来挚爱的人,是他愿意付出生命来保护的人,你一定会保护好她是不是?” 杨锦欢丝毫不顾杨锦心的阻止,只定定看着大牛,见他毫不犹豫地点了头,又才看着杨锦心,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意。 “锦心,你不能去冒险,你的肚子里,说不定已经有了秦家的骨肉,就冲着这个孩子,我也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更何况你是我妹妹呢!” “姐姐不可以我们一起走” 杨锦心一把拉住她的手,后悔刚才提出分开走的意见。 “来不及了” 杨锦欢回头望了一眼身后,日本兵的声音越来越近,还开了一枪,吓得三人一抖。 “快走!” 杨锦欢一把将杨锦心推到大牛身边,自己拔腿就往前跑。 “姐姐” 杨锦心哭喊了一声,就被大牛拉扯着往林子里钻去。 “锦心姐锦欢姐说的对,我一定要保护好你,才能对得起霍大哥。” “大牛,我们跟姐姐一起走,日本兵还离得远,我们找地方躲一下,一定能躲过去的!”杨锦心哭泣着跟大牛商量,“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丢下她自己逃命呢?” “来了,快走!” 大牛白着脸,望了一眼身后,说了一句,再顾不上杨锦心,拽着她就地顺着山坡,连滑带滚地滑进了密林里,几乎就在同时,头顶就传来了日本兵的叫嚣声。 “姐” 杨锦心刚发出一声呜咽,就被大牛紧紧捂住了嘴。 “嘘” 大牛半个身子都压在杨锦心身上,他按住她,头埋得低低的,两人下滑的动静不小,也许是上天护佑,正好一阵山风刮过,又掀起阵阵松涛,剧烈摇晃起来的松林,掩盖了他们走过的痕迹。 日本兵就在头顶说着话,趴在山腰上的两人连大气都不敢出,地表传来悉索的皮靴踩在松针上的声音。 有人往山下来了! 杨锦心认命地闭上了眼,身边的大牛气息逐渐加粗,他剧烈的心跳声就响在她耳边,脚步声更近了,她感觉到大牛身体紧绷起来,双腿也在慢慢屈起。 杨锦心知道,他极有可能在下一刻就跳起来,牺牲自己来保全她,于是她紧紧揪住了他的衣襟。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就这么上去拼命。 那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仿佛下一刻就会有刺刀挑到眼前,杨锦心闭上眼,紧紧攥住了大牛的衣襟,几乎用尽了她一身的力气。 “在前面” 一声日语叫喊,引开了近在咫尺的刽子手的注意,他应了一声,又听到“叮当”一声,应该是将枪收起来的声音,然后,就听那脚步声越来越远。 “往那边去了” 山风又送来一阵粗噶的日语,然后杂乱的脚步声往远处去,那是杨锦欢去的方向。 “唔” 杨锦心又用力挣了两下,却还是被大牛死死按住了,然后,一声震耳的枪声传来,一阵大笑随风而来 “唔唔唔唔” 杨锦心用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无奈不敌大牛的力气。 远处隐隐有姐姐惊恐的尖叫声,杨锦心却只能凶狠地掉着泪,十指几乎都要插进松软的泥土里,眼泪和汗水糊了一脸,她知道,姐姐被追上了,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姐姐将要面临的是什么! “唔唔” 大牛也忍不住发出低低的哽咽声,滚烫的眼泪打在杨锦心的脸颊上,他却始终死死地按住杨锦心,不动也不出声,无可奈何地趴在山腰上。 山风渐起,姐姐痛苦的叫声,时隐时无地随风飘过来,炸雷一般响在耳边。杨锦心的嘴始终被紧捂着,牙关也咬得死紧,黏稠的鲜血从指缝间淌下来。 所有的惊恐和慌乱,都在此刻化成了无声的悲痛! 这残忍的悲伤,延续了很久很久,久到再听不到姐姐的悲泣声,满山都是悲鸣的寒风肆虐,那么倔强,那么悲伤 “叭叭” 两声突然而至的枪声,震彻山谷。接着,更为密集的枪声响成一片,有杂乱的脚步声飞奔而来,听上去人数众多。 趴在山腰的杨锦心和大牛,皆是止不住地一震,来的人很快从他们头顶跑过,直奔哭喊声而去。最重要的是,一句急切愤怒的声音传来。 “快!在前面!”这一次,是华夏话! 大牛很快反应过来,低低的哭音里,夹着惊喜。 “锦心姐,是华夏人!” 杨锦心忙不迭地点头,急忙去掰他的手,更加奋力地挣扎起来。听这动静,来的人并不是普通百姓,假如是华夏军队,那么姐姐就有救了! 又一阵枪声传来,这让大牛无比的谨慎,他在急促地喘着气,微微抬头看向头顶的小路,一边低声对杨锦心说道。 “锦心姐,我先上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我不叫你就别出来,你要好好的,想想霍大哥和锦欢姐,你一定要好好的!” 杨锦心又一把揪住了大牛的衣摆,拼命地摇着头,她怎么放心让他独自前去。 大牛却咧嘴露出一抹笑意,按着杨锦心的手松了松,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你放心,我就上去看一眼,会很小心,你等我。” 说着,慢慢放开了杨锦心,又抹了一把脸,就往上爬。 “大牛”杨锦心扯了一把他的衣服,哽咽道,“小心!” 大牛笑着点点头,手脚并用,麻利而轻巧地爬上了山坡。杨锦心看着他壁虎一般敏捷的身体,紧紧咬着唇,攥着满手的松针,强迫自己趴在原地。大牛说的对,姐姐牺牲自己来保全她,她不能让姐姐的心血白费。 但是,她满心的苦涩,却让她不觉紧紧卷曲着身体,嘴里一片浓重的血腥味,也止不住她即刻就要呜咽出声的悲泣,她重重的抽搐着,到了最后,只得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才能让的疼痛,来与她心底的悲痛抗衡。 又一阵枪声响起,然后,山林中归于平静,大牛已经爬上了山坡,她的位置已经看不到他了。 太阳已经落入西山之中,留下了天边最后一缕血红的残阳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大牛一直没有下来,杨锦心咬着手背趴在地上,眼睛酸涩得厉害,火辣辣的刺痛着。清冷的白雾从山谷中升起,很快就挡住了天边的残阳,晦暗的暮色拉开,空气陡然寒凉起来。 除了山风穿过林间的声音,再没有其他声音传来,杨锦心颤抖着,实在没办法再等下去,她动了动,仰头看了一眼头顶那条模糊的小路,咬咬牙,踩着松针悉悉索索地爬起来,手脚并用地往山坡上爬。 从山腰爬上来,杨锦心累得气喘吁吁,酸涩的眼眶还在流着泪,再加上噌噌而下的汗水,让她的视线有些模糊。终于快到了,杨锦心慌乱地抹了一把脸,又小心翼翼地弯下身来,审视着前方不远的那条小路。 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的还有隐隐地说话声,距离太远听不太清,这却让杨锦心一阵惊惧,她连忙又趴在了地上,有些慌乱地往山下滑。 “就在前面” 一声华夏话随风传来,让杨锦心有些惊喜地停顿下来,又过了半刻,那声音越发大起来,虽然沙哑,却是她无比熟悉的嗓音,冷冽低沉又磁性十足,他在叫着她的名字。 “锦心锦心” 眼泪就在这一刻澎湃地汹涌而出,一直高悬着的心脏,重重落入胸腔深处,有剧烈的疼痛传来,像是被人攥住了心脉,让她不觉张着嘴大口大口地急促呼吸着。杨锦心想要应一声,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悲喜交加的她还在发着抖,身体软软的用不上劲,好不容易才哆嗦着抱住了一棵小松树,吃力地站起身来。 那呼声也愈发地近了。 “锦心锦心我来了” 秦慕阳不知怎么形容再次见到她的这一刻,只见瘦弱的她扶树而立,惨白的脸上糊满了黑黑黄黄的泥土,打湿的刘海散乱地耷在额上,一身普通的灰蓝夹袄,有棉花从破损的地方显露出来,整个人狼狈至极,但那一双清澈透明的眸子,始终牢牢锁在他身上,有着劫后余生,再次重逢的惊喜,也有深深地眷恋和道不尽的悲伤。 “锦心!” 这一声饱含着情意的呼喊,有着丝丝颤抖,杨锦心只觉得双眼模糊,看不清他的样子,她重重地眨下眼,想要看清楚他的模样,再睁开时,他已经近在眼前,可她还没来得及认真地看他一眼,就被狠狠地搂进了怀里。 他的手臂那么明显地颤抖着,心跳声惊天动地的响在她耳边,身上没有了她熟悉的清冽的烟草味,取而代之的是浓浓地硝烟味道,他的手臂那么用力地抱着她,仿佛要将她嵌进身体里,以至于他身前的武装带磕得她生疼。 杨锦心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有些疼痛,颤抖着的双手终于攀上了他强劲的后腰,哽咽着叫出了声。 “慕阳救救姐姐” 秦慕阳明显地顿了一下,抱着她的手臂松了松,有些恋恋不舍地将她从怀里放开,扶着她的肩膀,那么贪恋又悲痛地看着她,沙哑的声线带着明显的黯然。 “锦心我对不起” 杨锦心倒吸了口气,猛地将他推开来,踉跄着就往小路上冲,跌跌撞撞地样子,让秦慕阳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上了小路,大牛和廖勇站在路边,杨锦心一把抓住了大牛,哽咽的声音凌厉又冰冷。 “姐姐呢?” “锦欢姐她” 大牛已经哭了出来,黝黑的面容上悲痛又愤恨不平,他没有再说什么,只伸手指向了身后,杨锦心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到两名士兵抬着的担架上,一件军大衣盖在上面,露出了一双纤细光裸的小腿,雪白的皮肤上还有鲜红的血迹往下滴 “啊” 杨锦心一声惊呼,仿佛炸雷响在了头顶,脑袋轰鸣着站不住脚,一双有力的大手从身后搂住了她,将她抱在了怀里,低沉的声音悲伤地说着话。 “那些日本兵已经被我杀了,锦心我们一定会替锦欢讨回公道,一定会” “啊” 杨锦心终于大声哭了出来,尖利悲伤的声音让山风都跟着呜咽起来,她近乎疯狂地挣脱了秦慕阳的手臂,冲到了担架前,抱住了杨锦欢已经没有了温度的尸体,撕心裂肺的哭声,在山谷中回荡开来。 “姐” 这一幕,让这条小路上所有坚硬冰冷的士兵,都忍不住红了眼眶,大牛更是跟着哭得无比伤心,秦慕阳也深吸了两口气,用了好大的劲,才将眼内的滚烫憋了回去。眼见着暮色越发的深重,秦慕阳上前去扶杨锦心。 “锦心,我们该回去了” 杨锦心直愣愣地抬头看向他,眼神里充满着哀怨,她猛地推开他,捏紧了拳头,一下一下地砸在他的身上,不停地控诉着。 “你为什么不早点来为什么不早点来姐姐姐姐是为了救我都是为了救我你为什么不早点来” 秦慕阳看着她的样子,紧抿着唇,剑眉紧蹙,深邃的眸子里带着十足的歉疚,他说不出多余的话来,只又紧紧将她搂进了怀里,喃喃在她耳边道着歉。 “对不起对不起” 他紧紧地抱着她,感觉她没有什么分量的拳头,砸在自己背脊上,却让他的心刀割一般的疼痛着。杨锦欢的尸体就在眼前,这让秦慕阳更加收紧了手臂,他可能一辈子都忘不掉杨锦欢被日本兵摧残过后的样子,那种情形让他从内心深处发出了恐惧,那恐惧铺天盖地地撕扯着他,他不能想象如果这个人换成了锦心 幸好!幸好她还好好的在自己怀里,幸好! 杨锦心一直软软地靠在秦慕阳怀来,她已经没有再哭喊了,可是那双空洞的大眼睛,只愣愣地注视着前方,找不到焦距,眼泪断线珠子般的顺着脸颊往下淌,秦慕阳心里顿顿的痛着,说不出安慰的话来。 一名士兵就在这时飞奔过来,“报告!前方发现一小队日本兵正往这边来!” “保护四少安全撤离!” 廖勇厉声说完,就抽出了腰间的佩枪,四周的士兵都纷纷举着枪向秦慕阳靠拢来,廖勇看着秦慕阳急切的说道:“四少,您赶紧带着太太抄小路走,我来断后!” 秦慕阳皱着眉头,看了看逐渐暗下来的天空,声音异常沉着,“别慌!日本人从来都不会在天黑之后出来,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去看看来了多少人?” 那传消息的士兵连忙立正报告:“有一个小队的人,带着翻译往这边来了!” “应该是到村里去扫荡的,我要赶紧去通知村里人。”大牛听了这话,连忙说道,说完就看了一眼还有些呆滞的杨锦心,还想说什么,却被秦慕阳的问话打断了。 “你们村被扫荡过吗?” “前些日子去过一次,被烧了两个院子。” “你们怎么躲过去的?”秦慕阳听了这个消息有些心惊肉跳,但同时更惊讶他们怎么躲过去的。 大牛又看了一眼杨锦心,见她还是没什么反应,这才说道:“锦心姐早就让我们挖了一条地道,日本人还没进村我们就进地道了!” 秦慕阳更是惊讶,连忙将杨锦心打横抱起,一边招呼大牛:“走!带我们进村去!” 大牛带着秦慕阳他们一行人进村的时候,村里早已经静悄悄一片,没有月亮的冬夜,远处的几束火光分外引人注目,那一队日本兵真的朝这边来了。 “我已经看到村外的消息树倒了,村里人肯定早进了地道,我们也马上进去吧!”一路走得很急,大牛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气喘吁吁。 秦慕阳一路抱着杨锦心,此刻也有些气息不稳,但仍然紧紧抱着她,又回头望了一眼远处的火光,再四下打量着村里的环境,廖勇也在看周围的地形,然后上前道:“四少,这个村子正在山坳处,除了前面是宽阔的农田,其余三面都是大山环绕,是个位置极佳的歼敌之地,只是我们现在人少,如果现在跟日本人硬碰硬,怕是讨不到什么便宜。” “快点吧!日本兵越来越近了!”大牛见两人还在讨论着,急得满头大汗。 他们的情绪丝毫没有影响到秦慕阳,只见他轻声细语地对怀里的杨锦心说着话:“锦心,等一下你跟大牛一起下地道去,我去将那队日本人的头颅,统统摘来给锦欢陪葬。” 说完,弯腰将她放下来,杨锦心还有些呆愣,泪水涟涟的眼睛看着他,终于慢慢地眨了一下,眼泪滚落的同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把揪住了他的袖子。她的反应让秦慕阳露出了惊喜的笑脸,伸手捧住了她的脸,重重吻上她的唇,贪婪地吮吸了一口,又将她放开来,理了理她凌乱的刘海。 “你放心,我一定说到做到!” “不!”杨锦心哑着嗓子开了口,“我们一起下去,廖副官说的对,现在我们人少,即使能打胜仗,也讨不到什么便宜,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们躲过这一次,以后让他们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秦慕阳看着夜幕下,她那双波光盈盈的眸子,终是点头道:“那好,我也正好见识见识你的地道!”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大牛急切地走在前面引路,准备从自己家的地道口进入,却被杨锦心拉住了。 “我们从这里进。”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正是她之前住的小院,上一次在扫荡中,被一把大火烧得面目全非,杨锦心也没再让人来修葺,就让它破败着。这一次她突然提出从这里进地道,让大牛着实吃了一惊。 “厨房塌下来,将地道口堵住了,怎么进?” “就是因为堵住了,才要从这里进。”杨锦心冷静地说道,“日本人如果发现了前面树林里的尸体,首先就会来李家湾,上一次扫荡,他们没讨着便宜,但是李家湾住着村民是一定瞒不过去的,这里被大火烧过不久,只有从这里进去,才可以让烟火味,来掩盖掉我们身上的硝烟味。” 杨锦心异常冷静的分析,让秦慕阳不觉对她刮目相看,深深地看了她两眼,点头道:“就从这里进!” 大牛说得没错,大火烧过之后的厨房榻了下来,还是杨锦心指挥士兵,极其小心地挪动了石块和木头,尽量让这垮塌的厨房,看上去没人动过的样子。 极其熟悉地道走向的大牛首先下了地道,其次再是秦慕阳和杨锦心,然后就是廖勇和其他秦慕阳的亲兵,一行十人,连杨锦欢的尸体都一并带进了地道。 “这么完美的地道,你是怎么设计出来的?” 秦慕阳一边上下左右的打量地道,一边牵着杨锦心的手问道,他们一行人跟在大牛身后,走在曲折略窄的通道里。越往前走,秦慕阳就越是惊叹。 杨锦心不敢说太多,只轻描淡写地说道:“这地道,其实是冬来最先想到的,而且我又在老督军府里看到过,就跟冬来商量着挖出一条出来。后来,又觉得,这兵荒马乱的世道,有一条逃生通道也好,就决定挖了。而且,我们离开后,这里都是村民自己挖出来的,我也没做什么。” 秦慕阳看着她有些淡漠的脸,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明的考究,再仔细看时,已变成了淡淡的笑意。 地面上有声音传来,众人都噤了声,地道里只有一盏豆大的油灯闪烁着,昏暗的灯光下,所有人的心弦都绷得紧紧的,地道里安静极了,众人急跳如鼓点的心跳声,仿佛都清晰可闻。 杨锦心双手冰凉,手心里却是湿漉漉的一片汗迹,秦慕阳感觉到她的紧张不安,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又伸手圈住了她的肩,嘴角扬起,露出了一抹温柔至极的笑,低沉轻柔的声音,轻轻安抚着她。 “别怕,你这个地道很好,不会有事的!” 这一次,日本人又在李家湾搜索到后半夜才离去,几乎又是空手而归,临走时又有两个小院子被烧了个精光,失去家园的村民唉声叹气了半天。 杨锦心还是一样,说服着这两家放弃修葺院子,而是和她之前一样,跟村里其他家的村民挤在一起住。幸好李家湾的村民,平日就团结亲和的相处,好似一家人,在这种时候,在别家借宿还是很容易的事。 村民看到杨锦心带回来一队穿着军装,荷枪实弹的军人,还是有些惊惧,直到她站出来跟大家介绍了秦慕阳抗日的身份,才让村民对他们的印象改观了,并且,保长李大爷还将村里的祠堂让出来,给秦慕阳一行人做临时住所,李家湾的村民这时才知道,前后跟他们相处了好几个月的杨锦心,原来竟是督军府的太太,大牛因惊讶而张大的嘴,几乎都能塞进一颗鸡蛋。 进了祠堂,廖勇带着士兵四下休整,杨锦心就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撑着下巴仰望着黑沉沉的夜空。进入了后半夜的夜晚,四下一片宁静,没有月亮的天空,偶尔还能见着几颗星星闪烁,空气中的雾气被水浸透,夜风吹过,衣襟上就能挂上一层白霜,清冷极了。 杨锦欢的尸体,经过李大爷的同意,就停放在不远处。杨锦心抬手捂住了脸,心里火烧火燎的疼痛着,那从心底散发出的悲伤,很快就要将她淹没了,她细细地吸着气,酸涩的眼眶内,终是再次忍不住地流下泪来。 秦慕阳看着她的样子,心里也是无比的歉疚,日本兵刚走不久,村里都不敢点灯,黑暗中,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却能感受到她周身散发出来的浓重的悲伤。 温暖的军大衣披上肩头,有淡淡的烟草味传来,接着,是秦慕阳温暖的大手轻轻搂住了她的肩,他就站在她身边,靠得那样近。 “锦心” 秦慕阳轻柔的声音响起,她的脸贴在他的前胸,他一边捋着她鬓边的头发,一边听她哽咽地说着话。 “船被炸了,我们都掉进了江水里,老王为了救我,被人扯进了江底,在我失去力气的时候,是姐姐突然出现,将我救上了木板,慕阳我很难过他们都是为了我” “我很感谢他们!” 秦慕阳轻抚着她的头,她的左耳边,已经戴上了那只梅花发夹,那是他早已为她订做好的,独一无二的发夹。 “当我接到你乘坐的船,在江上遇险的报告,日军又同时进攻金陵,让所有的军队分身无术时,那种心情锦心,我是个没有宗教信仰的人,但是在那一刻,你知道吗?我求佛祖,求上帝,求所有的神灵,只要他们能让你平安归来,我就皈依他们,真的我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 秦慕阳深吸了一口气,随之浅笑出声,搂住她的肩膀,紧紧地将她贴近了自己的胸膛,那双强劲有力的手臂,又微微颤抖着,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强烈地冲击着他。 “我那时就在想,只要能让你活着,只要你活着,我愿意用我的寿命,来换取你的平安” “别胡说!” 杨锦心急切地打断了他,她伸手抱住了他的腰,仰起头看向他,她晶亮的眸子在黑夜里闪闪发光,轻柔的声音里,夹带着从未有过的深重情意。 “慕阳,不许再说这种话,我们还有好长好长的一辈子要过,我们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没有一起做过,我们没有好好一起过过生日,你还欠我一个盛大的婚礼,还没有换一颗更大的钻戒给我,不许再说放弃生命的话,不许” 她的敞开心扉,让秦慕阳欣喜若狂,他不管不顾地低头衔住了她不停张合着的唇,依然柔润香甜而美好,来自她的馨香,弥漫在唇齿间,让秦慕阳无法自拔。 他的唇舌一如既往地强势而温柔,追逐着她不放,杨锦心却仍然青涩而美好,终于敞开心扉的她,忍不住嘤咛一声,小心翼翼地开始回应,却换来了,更为激狂的掠夺。 “四少” 有些黯哑的声音,突然插进了难舍难分的两人之间,杨锦心首先反应过来,一把推开紧托着自己后脑的人,将快要熟透的脸,埋进了他怀中,怎么也不肯抬头。 “滚!” 欲求不满的男人,沙哑的声音里yuang浓重,只好搂紧了怀里的人,不停平息着自己紊乱的呼吸,心里踏实而美好。 翌日,继续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太阳从东山升起,阳光穿透山间茫茫的白雾,光线从窗棂间探进来,温暖地抚摸着杨锦心朝阳的左脸,仿佛母亲的手,那么温柔而轻缓。 山林间有调皮的鸟儿跳进了院子里,环绕着檐下追逐嬉戏,杨锦心就在着清脆的鸟鸣声中睁开了眼。 她抬手探了一下身侧的位置,温度微凉,看来,他又已起了好一会儿了。杨锦心浑身有些酸疼,她揉了揉眼睛,静静躺了好一会儿,回想起昨晚,止不住面红耳燥。没有经过确定,她不想贸然跟他说什么,又不想太明显地拒绝他,到最后就演变成,自己也沉沦其中,再顾不上其他了。 杨锦心抚了抚依旧平坦如昔的小腹,万一真的有了,但愿昨夜的放纵没有伤到他。 等杨锦心收拾完毕从房间里出来,秦慕阳正好端着水盆往这边来,盆里腾起阵阵轻烟,掩映着他剑眉星目的俊颜。看到她,嘴角上扬,那笑容,好似春光一般温暖和煦。 “起来了,洗漱一下,我带你去个地方。” 后山的一片空地,背后是连绵数里的青山,苍翠的松柏四季常青,前面是轻缓肥沃的农田,空旷轻缓一马平川,是个难得的风水宝地。 杨锦欢的墓地,就选在这里,杨锦心看着坟前一块简易的墓碑,上面刻着简单的几个大字。 爱妾锦欢之墓! “对不起,没有跟你商量就做了这块墓碑,我确实答应过她,所以既然生前,我没能做到,但终究是我欠她的名分。锦心,等将来有一天,我一定会将她迁入秦家的祖坟中,不会让锦欢成为孤苦无依的孤魂野鬼!” 秦慕阳看着泪光涟涟的杨锦心,停顿了一下,又缓声问道:“你不会怪我吧?” “谢谢你!”杨锦心慢慢摇摇头,低声说道,“这是姐姐的心愿,是你我,都欠她的,我们已经很委屈她了,这样也好,虽然有些牵强,但好歹,也算对她有个交代了。慕阳,真的谢谢你!”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杨锦心和秦慕阳携手走在小村里,远处的群山陷在一片雾气之中,天地之间浑然一体,头顶是沉郁的蓝天,空中堆满了厚厚的灰云,有倔强的阳光穿过云层投射下来,千丝万缕的金线洒下来,那漂亮的光景,给清冷的冬日带来了丝丝暖意。紫幽阁 ziy一u 秦慕阳牵着杨锦心的手,时不时有经过的村民向他们打着招呼,他也好脾气的回应着,褪去了他一贯的冷冽气质。 “看样子,又要下雪了。”秦慕阳抬头看了看灰云密布的天空,缓声说道,“锦心,这附近常有日本人出没,你收拾一下,跟我回金陵,尽早启程去香港,再转机到美国去,只有你安全离开了,我才能安心打鬼子。” 他一边说着这话,一边理了理杨锦心耳边的碎发,手指抚上她鬓间的梅花发夹,深黑的眸子里流露出缠绵至极的温柔,让人忍不住的陷进去。 杨锦心隐隐红了耳根,慢慢点了头,“好,你去安排吧,我都听你的,但是,在这之前,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好,我也有一些事,想要好好跟你谈谈,我们今天就回金陵去,等到一些事解决了之后,我会尽早安排送你走,昨天来的时候,我才跟母亲联系上,他们今天的航班飞美国,现在,就等你过去与她团聚了。” 听到秦夫人的消息,杨锦心很高兴,而秦慕阳说走就走,不过十来分钟,廖勇就将队伍集合完毕,而杨锦心,却出乎意料的,从小院的废墟里抱出了一只染着铁锈的铁匣子。 村民将他们送到了村口,就在杨锦心四下找寻大牛的身影时,就见那少年从远处飞奔而来,一眨眼就冲到了面前,他看着杨锦心,神情分外凝重的样子,又看了看秦慕阳,有些干裂的嘴唇张了张,在思索着怎么开口。 就见杨锦心弯起嘴角,微微一笑,上前将手里的铁匣子递到他手里,温声道:“大牛,这个是霍大哥生前留下的一些钱,现在我将它交给你,等到以后赶走了日本人,世道好了,你拿这些钱做点小生意,娶房媳妇,好好过日子。” 大牛抱着铁匣子,有了一瞬间的呆愣,然后就有些局促地将匣子又塞回了杨锦心手里,“我不要,这是霍大哥留给你的,你要是真对我好,就就就让少帅收了我去打鬼子,我要参军,我要去打鬼子替锦欢姐报仇!” “大牛”杨锦心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么一个要求来,反射性地看向了秦慕阳。 大牛也随着看向了秦慕阳,立刻站得挺直,“请少帅收下我吧,我要去当兵,我要去打鬼子,请少帅收下我!” 秦慕阳面色沉静,没有回答,只微皱着眉头看向了杨锦心,就见杨锦心有些急切地摇着头道:“大牛,你听我说,你还小,参军打仗是个很危险的事情,你就好好的待在村里,等世道好一些,结婚生子,平平安安的过日子。” “锦心姐,你就跟少帅说说,让我跟着他去打仗吧,我要去打仗,就算他不要我,我也要去别处参军,反正我就要去打鬼子,我要替锦欢姐报仇!” 大牛说着这话的时候,眼眶都红了,牙齿咬得紧紧的,黝黑的脸颊一鼓一鼓的,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捏成了拳,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满脸的愤慨。 “大牛” 杨锦心还想再劝他打消参军的念头,却被秦慕阳拉住了,他看向大牛的眼神,恢复了他一贯的清冷,周身浑然天成的冷硬气质,在无形中散发出来。 “你来参军,我不会因为你跟锦心的关系,给予你任何方便,现在战时不比平常,你不会接受任何训练,就会被直接扔到战场上去。你想好了,战场上天天都会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轮到你,军费紧张,没有抚恤金。你死了就死了,几十年之后,可能没有人再记得你,你什么都不会得到,你可愿意?” “我愿意,我无父无母,无牵无挂,死了就死了,只要能让我去打鬼子,就什么都可以。”大牛回答得斩钉截铁,说完之后,只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李大爷,又看向了杨锦心,踌躇道:“锦心姐,我就求你一件事,那一年,是李爷爷收留了我,才没让我饿死了,现在,我要去参军了,能不能请你给李爷爷留点钱,就当是我孝敬他的养老钱,你放心,等我将来打完仗,一定挣钱还你!” “这件事,我允了你。” 秦慕阳接口说道,然后肃声叫道:“廖勇,把这崽子收了!” “是!” 再回到金陵时,城内已是一片萧索,金陵城的百姓几乎全走光了,冷清的大街上,只剩下一列列军队在四下巡逻,杨锦心跟随秦慕阳来到军部,自从再回到金陵,秦慕阳就在军部里安了家。 “我这一向就住买这里,你也委屈几天,我让赵志军去安排去香港的飞机了,很快就能走了。” 秦慕阳将杨锦心带到了他在军部临时居住的房间,房间还算大,只是简陋了很多,进门是一个摆着木质家具座椅的小客厅,最引人注目的,是靠墙的一张朱红漆书桌,墙上挂着老帅秦玉藩的巨幅相片,书桌上放了一摞文件和一个卷轴。 旁边就开了个小门,秦慕阳牵着杨锦心走进去,里面就是卧室,一张宽大的铁床,简易的皮质沙发,再没有多余的家具。 “锦心,委屈你跟着我住在这里,等将来赶走了日本人,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秦慕阳将杨锦心按坐在床沿上,自己弯下腰理了理她的头发,温和的声音,竟是缠绵至极的味道。 杨锦心微笑着摇头道:“我不委屈,只要你好好的,平平安安的,我什么都没关系。” 秦慕阳脸上的笑,更加大了几分,眼神温柔又宠溺,他轻轻捧住了她的脸,与她前额相抵,强势温热的唇将要贴上她的,低沉的嗓音,明显带上了几分yuang的味道。 “母亲说的对,娶了你,真是我的福分。” 秦慕阳一边说着,一边就贴上了她,重重地吸吮了一口,才恋恋不舍的放开她。身体也往后退了一步,面色凝重了几分,眼神也变得无比的认真。 “锦心,我要跟你谈谈。” 杨锦心有些迷懵,不解地看着他,问道:“什么事,让你这么郑重?” “是有关日本人的一些事情。”秦慕阳微顿了一下,这才慢慢回答,然后又将她拉起来,“你跟我来,趁着你还在金陵,这些问题一定要你才能解释的清楚。” 杨锦心更加惊奇不已,此刻的秦慕阳,是她从未见到过的样子,她只不解地任由秦慕阳将她带到外面的小客厅里,这里已经差不多成了秦慕阳的书房,所以,当秦慕阳将她拉到书桌面前是时,更是惊惧不已。 只见秦慕阳将书桌上那个卷轴打开来,一边拿着镇纸,一边对杨锦心说道:“我们这次能尽快再次夺回金陵城,就是因为我在无锡和淞沪,投入了打量的部队,才能将金陵从敌人手上抢回来。” 说着,更加郑重地看向了杨锦心,深邃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疑惑,“而且,我们在阵地上俘虏了一个日本的中层军官,经过拷问,我们从他嘴里得知了一个重大的消息!” 秦慕阳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微微眯了眯眼,眼神暗下来,看得杨锦心心中一跳,不觉就开口问道。 “什么消息?” 秦慕阳只定定地看着她,眼神充满着考究,缓声说道:“他说,他们在进攻最初,得到了不顾一切的屠城命令!” “锦心”秦慕阳看着,杨锦心瞬间变得惨白的脸,不由就捏紧了拳头,声音分外低沉黯哑。 “你为什么一定要我们提前大转移,你是怎么知道,金陵会面临这种惨事!还有你怎么会设计出那么完美的战略地道,锦心这些事情,你一定要解释给我听!” “我”杨锦心看着秦慕阳,脸色又红变白,又由白转红,嘟嘟囔囔的有些心虚,不知怎么解释这个事情,她知道迟早有一天,秦慕阳会问起这件事,但是却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早,这样突然,让她来不及反应。 “锦心” 秦慕阳双手扶住了她的肩,眼神真挚又深情,“锦心,不管怎么样,我都相信你,只要你说,我就相信!” 话说到这里,杨锦心更加心惊起来,自己的未卜先知,一定是引起了军政高层的注意,这让她很无奈,看向秦慕阳的眼神里,有着深深的委屈。 “慕阳,我真的,就是因为研究了太多的日本人和日本的东西,才推测出了这样的事,再说了,自古就有屠城的事传开来,我顶多就是未雨绸缪了一下。” 杨锦心微低着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就属纯粹的巧合。她说的委婉又低迷,整个人都有被误会的那种委屈散发出来,再加上她低头敛眉的模样,真是要多可怜,有多可怜,早就让秦慕阳心疼不已,他一把包月将人搂进了怀里,低声在耳边轻哄着。 “好了,好了,没事了,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你什么都别管,都别理会,我们难得见到面,无论怎样,我都相信你!” 杨锦心感动极了,正在想着,到底要不要告诉他自己的奇遇,就被“嘭”的一声,打断了思路。 只见,浑身发着抖,脸色惨白,眼眶通红的廖勇,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那个恐惧至极的样子,让人不觉就跟着揪了心。 秦慕阳冷冽地看着他,而廖勇嘴唇都在剧烈的颤抖着,整个人站在门口,高大冷硬的军人,双腿都在发着抖,冷汗早已从头上顺流而下,罕见的眼泪也跟着掉下来。 “怎么回事?” 秦慕阳意识到他的不对,连忙冷声问道。 就听,廖勇哽咽着说了一句。 “飞机出事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什么飞机?哪里的飞机?”杨锦心颤抖着问道,那种从心底汹涌而出的恐惧与悲伤,正狠狠地冲击着她的心。d7cfd3c4b8f3 廖勇只一味无声的流着泪,双腿打颤几乎快要站不住,杨锦心心里“咯噔”一声,能让廖勇有这种反应的,只有一件事,一个人杨锦心不敢再往下想,猛地转头看向秦慕阳。 秦慕阳也是难得一见的惨白着脸,冰冷到几乎冻结的气质陡然升起,他直直盯着廖勇,冷冽如冰的声音低沉地响起。 “你再说一遍!” “四少”廖勇再开口,竟也哽咽了几分,两行清泪止不住地往下淌,“据可靠消息从香港飞往美国的飞机出” “出去!”秦慕阳突然暴怒,打断了廖勇的话,又随手抓起了镇纸,就要朝他砸过去。 “慕阳”杨锦心一声惊呼,却没能阻止了他,“咚”的一声,镇纸擦过廖勇的耳边,直直砸在他身后的门框上。 “滚出去!” 秦慕阳震天的咆哮声,让杨锦心止不住颤抖,她猛地抱住了他的腰,几乎用尽全力地抱住了他,哽咽着出声:“慕阳慕阳” 突如其来的噩耗,让杨锦心找不到语言来安慰他,在这短短的几天时间内,她和他都要经历这种失去亲人的痛楚,杨锦心只死死地抱住他,眼泪也是不自觉地往下淌,口中有些语无伦次。 “可能只是弄错了对一定是弄错了从香港起飞的那么多飞机一定是弄错了你别急你别急” 杨锦心惊慌的声音,在冰冷的空气里回荡,“廖副官一定是搞错了你再去问问一定是搞错了” 可是无论她说什么,秦慕阳都没有说话,廖勇也只是垂头站在一边,他们这样沉默冰冷的态度,让杨锦心在惊慌中透出几分癫狂出来,她猛地冲到了廖勇面前,紧紧攥住了他的衣袖,将失神呆愣,兀自沉浸在悲伤里的廖勇,扯得摇摇晃晃。 “你再去问问我求求你一定是弄错了一定是弄错了” 杨锦心乞求的泪眼,那恳切的字字句句,让廖勇慢慢回过神来,他无奈而忧伤地看着她,声音仿佛在一瞬间老了几分,沙哑低沉得无法形容,那么无助而悲痛。 “没有弄错我怎么可能弄错就是今早夫人和小葵乘坐的飞往美国的飞机,我怎么可能弄错怎么会弄错” 说到最后,这个冷静睿智的副官,竟压抑不住心中的悲痛,低低地哭出声来。 “啊” 杨锦心一声惊呼,手指蓦然一松,双膝一软,就跌坐在地,她低着头,颤抖的双手捂住了脸,那蓬勃的泪水,很快打湿了她绣着粉梅的锦缎袖口,“嘤嘤”的哭声,呜咽着飘荡在空气中,让人闻之伤心不已。 “怎么会这样我还没来得及好好孝顺母亲还没来及怎么会这样” 杨锦心低泣着,眼前仿佛还是秦夫人那温和慈爱的脸。她那么无尽地包容着自己,她关心爱护自己,好似女儿一般。她从没因为自己的出身而另眼相待,相反,她总是带着她应酬,默默地给她撑腰,让整个上流社会的太太小姐,没有一人敢小看她。秦慕阳的宠爱自不必说,可是在日常生活中,在秦慕阳看不到,无暇他顾的某些地方,都是高贵温和的秦夫人,给了她无尽的温暖,她是她的家人,是她的长辈,更是她想要报答一辈子的母亲,可是老天爷却不给她这个机会,老天爷就是要让她因此抱憾终身! “没事了锦心没事了” 是秦慕阳低沉哽咽的声音,他终是不忍看她悲伤无助的模样,他将她抱了起来,他捧住了她的脸,他颤抖的手指在擦着她脸颊的眼泪,却丝毫不知道,自己也是满脸的泪水,是杨锦心从来不敢想,以为绝对不会出现在他脸上的泪水。 她也捧住了他的脸,他的眼泪那么滚烫,让她的手指不禁缩了缩,他的眼泪那么汹涌密集,让她的手指忙个不停。终于,秦慕阳一声低吟,收紧手臂,将她搂进了怀里,他的手把住她的头,整张脸都埋进了她颈间。他的身体止不住颤抖着,滚烫的泪珠滑落在她锁骨上,那拼命压抑着的呜咽声,极细极细地传进她耳中。 过了冬至的金陵,越发的寒冷,一连三天风雪不停,日军又发动了多次进攻,均被守城军有惊无险地挡了回去,金陵城里已经完全没有了百姓,每日进进出出的都是冷漠的士兵。杨锦心这几日都在军部里,几乎没有间断的炮火声不停在耳边炸裂,时不时还有轰炸机从金陵上空掠过,这座美丽的古城早已被炸得面目全非,不见了当初的模样。 这一天,或许是天太冷,日军消停了,所有人都难得缓口气,杨锦心从军部出来,昏暗的天空压得很低很低,寒风,刀一般刮在脸上,细细密密的雪粒子,夹杂在风中打下来。杨锦心缩着脖子,将大衣拢得更严实一些,军部的传令官跟她说过,秦慕阳会在这个时候回来,想着已经三天没见到他了,她便出来迎迎他。 很冷,杨锦心紧缩着,牙齿都有些打颤,她站在大门口,寒风呼啸而过,她就一直站在风中,望着车来的方向。 今天的天气冷得不太正常,肆虐的寒风中,雪粒子已经变成了大片大片的学画飘落。雪越下越大,雪片很快变得稠密起来,白茫茫一片看不清远处的路,天色早已暗下来,似是夜晚来临,街道上肃穆冷清。 “几点了?”杨锦心发着抖,头也没回地问身后跟着的侍从官。 年轻的侍从官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四点整。” “刚四点,就黑成这样,这天也太诡异了些。”杨锦心抱紧了手臂,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太太,属下去给您取件大衣过来吧!”侍从官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局促,这是他第一次被安排来保护女眷,实在是没有那么周到。 “也好,可能还要再等一会儿,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杨锦心继续看着前方黑茫茫一片的街道,头也没回地说道。 侍从官称是离去,留下杨锦心一人站在风雪中,还没等到侍从官再回来,就见前方两束明亮的灯光直射过来,汽车在无人的街道上疾驰而来,转眼就到了眼前。看着风雪中那辆熟悉的汽车,杨锦心面上一喜,就迎上前去。 汽车停稳,廖勇率先从车上下来,然后就拉开了后座的车门,穿着黑色大氅的秦慕阳从车上下来,可还没等杨锦心迎上去,又见他弯腰从车里牵出一个人来。高挑纤细的身体,裹在华丽的粉色裘皮大衣里,许是猛地一接触到车外的寒风,明显的打了个冷颤,身体缩了缩,秦慕阳见状连忙扯下自己身上的大氅将她裹了起来。 这一幕,就这么清晰地出现在杨锦心面前,雪亮的车灯下,秦慕阳怀中的女子,是那么明媚的一张脸。杨锦心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见到楚玉,她满心都是说不出的感觉,酸涩得无以言表。 “这么冷,妹妹怎么站在这里?慕阳,你看妹妹对你多好,这大冷的天,也出来迎你。”楚玉轻柔的嗓音,竟是说不出的娇媚。 杨锦心用尽了力气,才在脸上扯起了一抹浅淡的笑,却见秦慕阳只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英俊的脸上竟是冷漠的神情。 “走吧!”秦慕阳低沉的声音,不见一丝起伏。 说完,再不看杨锦心一眼,而是搂紧了怀里的楚玉,率先往里走,留下杨锦心无措地站在身后,碎了一地的冰凉。去取大衣的侍从官就在这时回来了,看到这个情形也是一愣,但很快又反应过来,飞快地将大衣罩在了杨锦心身上,声音里不觉带着一丝心疼。 “太太,这雪太大,赶紧进去吧!” 等杨锦心拢好了大衣,前面的秦慕阳已经走出老远了,杨锦心心痛得厉害,脸上那抹浅笑终究化成了苦笑。 “我没事,走吧!” 杨锦心一直落在后面,等她走到房间门口时,楚玉娇媚的声音正好传出来。 “慕阳,我们以后就住在这里了吗?” “是啊,委屈你跟我住在这里,等将来赶走了日本人,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这是秦慕阳低沉的声音,不过三天,这一模一样的话,竟让杨锦心听见了两遍。 “我不委屈,只要跟你和孩子在一起,怎么样,我都不委屈。” 楚玉轻软的声音,像是当头棒喝一般,杨锦心霎时脸色一白,只觉脑袋里闹哄哄一片,身体踉跄着往后倒去,被身后的侍从官眼疾手快的扶住,惊叫了一声。 “太太” “既然你听到了,就进来吧!” 秦慕阳冰冷的声音响起,杨锦心强忍着心慌,拂开侍从官的手,短短几步路,竟让她走得跌跌撞撞。 “楚玉怀孕了,所以,从今天起,她会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不待杨锦心有所反应,秦慕阳就这么冷冰冰地开了口,他扫了一眼她惨白的脸,本就水润的黑瞳里,水汽摇摇欲坠。秦慕阳状似无意地撇开眼,无名的心绪消失在他深邃的眼眸中。 “真是要恭喜四少和少奶奶”杨锦心略显清冷的嗓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谢谢妹妹!”楚玉欢快的声音,炸得杨锦心耳朵生疼,她微低着头,听着楚玉不停地说着话。 “我也没想到,这孩子来得这么突然,三个月前我随慕阳去江阴的时候,哪想到,孩子会这么快就来了的,所以说啊,这儿女缘分是挡都挡不住的。” 这信息量极大的话,让杨锦心用了好大的劲,才压抑住转身离开的想法,她交握在身前的十指绞得死紧,心思翻滚,那从心底抽出来的丝,一圈一圈地缠绕着她的心脏,丝丝缕缕,密不透风,那种浸入骨髓的痛,就这么一层一层地包裹住她的心。 “咳咳” 她终究还是抑制不住那不断上涌的气血,猛地咳出声来,打断了楚玉炫耀的声音,她急忙侧过身去,拿手绢捂住了嘴,有新鲜的液体咳出来,又很快在水红的锦缎上晕开,除了颜色深了一些之外,再没有了别的印迹。 “哎呀!”楚玉一声惊叫,急急地后退一步,倚在秦慕阳身侧,语带嫌弃地道,“慕阳,你看妹妹咳的那么厉害,别是什么大病吧!那个杨太太之前,不就有肺病吗?慕阳你想想办法吧,我们的孩子才重要,是吧!” 话音刚落,杨锦心略带凌厉的视线就直射过来,楚玉不由往后一缩,更加贴紧了秦慕阳。杨锦心见此,那充满着控诉的眼神终,终是慢慢软下去,化成了嘴角的一抹苦笑,凄凉而忧伤。 秦慕阳只看了一眼,便转开了眼,只低头理了理楚玉的头发,对着她满脸宠溺的笑,偏偏说出的话是对杨锦心说的,清冷至极。 “锦心,你也看到了,楚玉现在怀了孕,你身体又一直不好,我现在也没空管你,我已经让赵志军给你安排了明天去香港的飞机,你从那里去美国吧!”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楚玉在当天晚上,就住进了秦慕阳的房间,而杨锦心,被赵志军安排在另一个,临时收拾出来的办公室内。匆忙间,这间办公室,甚至只安了一张行军床,房间正中,还摆着一个小沙盘,一张小书桌。 窗外的寒风还在咆哮着,簌簌的雪落声就夹杂在这其中,这间房间也是简陋得,仿佛四下灌进冷风来。 所幸,行军床上的棉被还算暖和,杨锦心愣愣地坐在床上,被柔软的棉被盖着,手脚还算暖和,可那沉沉的心,却好似这飞雪的数九寒天,漫无边际,冰冷彻骨。 眼泪是没有的,只余下酸涩的眼眶,里面火辣辣一片,面上却是抑制不住的苦笑。 她一直以为,他对她是独一无二的,毕竟她曾整个参与到了他的婚姻之中,没有人能比自己看得清楚。 其实,也不应该觉得奇怪,因为她一直都知道楚玉对他的感情,更何况两人本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啊,相比较自己,倒算得上是小三插足。 她只是不明白,既然楚玉曾经那么不顾危险的追随他而去了,那他在李家湾见到自己时,那种失而复得的惊喜,她明明已经那么清晰的感受到了。 难道,一个人的心,真能分成两半吗? 想到这里,杨锦心已拒绝再想下去,她一直都是这样,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她可以放弃,好不容易才生出来的情感,却也为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感到遗憾。 她一直尊重感情,不管是何人,就像当初她那么深爱着霍冬来一样,她会投入自己所有的情感去爱他,会为他喜悦,也会为他悲伤,会永远永远的怀念着他。 而秦慕阳,她可能只是接受他,而爱或许并没有吧,所以,她一定能更快的抽身出来,只是她对霍冬来的感情没有遗憾,而秦慕阳却总觉得亏欠了他! 想到这里,杨锦心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她不想亏欠他,对情对爱,她都不想亏欠他。原本以为,她会有一辈子的时间,好好来弥补,可看来现在或许都没有机会了! 杨锦心的心情,经过最初短暂的疼痛,异常的平静下来,她一直看着那张沙盘,一直看到了后半夜。 或许,可以用其他方式 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在这间小办公室里响了一夜。天还未亮,赵志军就来到了门口,里面轻哑的咳嗽声,让他举起的右手顿了半刻,又无奈地放下来。 如此反复了好几次,直到手表上的时针指向了六,才不得已敲了门。 “请进!” 杨锦心往日清润的声音,带着沙沙声,夹着咳嗽的细喘声,听上去让人心疼。 赵志军推门进来,就见杨锦心正伏在书桌上,奋笔疾书,许是听到他进门的声音,一边捂嘴轻咳了两声,一边头也没抬地说道。 “麻烦你等一下咳我马上就写完了” “不急,时间还早。” 赵志军不觉就放柔了声音,这让杨锦心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向他,脸上惊喜乍现。 “是你啊赵主任,我还以为是那个喜子呢!”喜子,就是那个新派到她身边的侍从官。 许是被她脸上明媚的笑容感染,一向不苟言笑的赵志军也露出了一抹笑意。 “是,属下送你去码头。” 杨锦心正好写完,听了这话,正在收拾纸稿的手停住,惊讶地望向他。 “不是说坐飞机么?怎么是去码头?” “机场临时有些事,不能用了,太太放心,这一次的船一定不会有事的。” 杨锦心见赵志军信誓旦旦的样子,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没再说什么,只点头道:“好!” 黑沉沉的天空,寒风肆虐,杨锦心穿上厚厚的裘皮大衣,领子上雪白的狐狸皮毛,衬得她巴掌大的脸,愈发的晶莹剔透。 门口停着一辆车灯大开的汽车,那雪亮的灯光下,鹅毛大雪杂乱无章的凌空飞舞,不过几秒钟,就落了杨锦心的一头一身。 赵志军将行李放好,走到车前,杨锦心还是那个仰头的姿势,他知道,她在望着二楼那扇漆黑的窗户,昏暗的灯光下,她的眼神有着迷茫和不舍,而更多的,是一种叫做决然的东西。 “太太四少说,他今天就不送你了,我们该走了!” 赵志军搭在车门上的手,扣得死紧,听上去平缓的嗓音里,有着不易察觉的别扭。 杨锦心显然是没察觉到的,她垂下头来,掩藏住嘴角那抹苦笑和满脸的失落,隐隐的疼痛感又从心底漫起,激起她上涌的气血。 “咳咳” 有些牵强的咳嗽声响起,被手帕遮住的,还有嘴角那一丝鲜红的印迹。 “走吧!” 杨锦心有些慌乱地低头转身,生怕被赵志军看出什么。 汽车发动,驶向黑茫茫的街道,那是一种泼墨似的黑,大开的车灯,也只能照射进不足五十米的距离。冷清的街道上,没有路灯,没有其余的车辆,更加没有行人。 虽然不停地告诉自己,走了走了,没什么好留恋的。但是,杨锦心仍然忍不住频频向后张望,直到走出好大一段路,确实没见身后有另外的汽车跟来,这才死心地有些颓然地坐稳了身体。 杨锦心不想说什么,赵志军也是一路安静沉默。很快就到了码头,赵志军将她引到码头上泊着的,一艘不算大的渡轮前,船长正在岸上等她。 “这个”杨锦心有些意外,这艘船只有她一个乘客吗? 赵志军看出了她的疑惑,沉声解释道:“这艘船原本就是四少专程为您准备的,机场去不了,只能坐船先往广州去,你再从那里去香港。这船上挂着德国国旗,所以,你放心,一定会安全地到达香港。” 鼻息间,有酸涩的感觉散开,杨锦心眨眨眼,细细吸了一口气,忍住了那不断上涌的热潮,点头道:“好,替我谢谢四少!” “属下替您拿行李进去!” 赵志军看着她有些淡漠的脸,心里闷闷的,轻声说完,提着行李箱,就在船长的带引下,进了船舱。 很快来到房间门口,赵志军将行李箱交给船长,示意她回避,然后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杨锦心。 “这个,是四少让属下转交的,您到达香港之后,就去船务公司找信上的人,他会妥善安排您去美国的船票。” “好,代我谢谢四少,这么周到的安排。”杨锦心接过信封,微垂的眼帘,莹白的脸,都透着淡淡的冷漠。 “太太”赵志军有些欲言又止,他陡然的停顿,让杨锦心抬要看向他,仍旧是那淡漠的神色。 赵志军面对着如此表情的她,有些不满地皱了眉,不过转瞬,又颇为无奈地低声说道。 “您也别怪四少毕竟少奶奶有了秦家的骨肉他” “我知道”杨锦心打断了他的话,嘴角扯起一丝浅淡的笑颜,“这是好事,也替我说声恭喜吧!” 说完,也不管赵志军是何表情,低头将她一直拿在手里的资料袋,递给赵志军。 “这个你回去交给四少,顺便帮我带句话” 杨锦心停住了,那句在她脑海里翻滚了一夜,不停折磨着她的话,她终究,还是不能毫无顾忌地说出来的。 “什么话?” 赵志军低沉的声音,让杨锦心又不由露出一抹苦笑,这笑容里,却意外的带着一丝解脱的意味。 “你告诉他,我和他过去的恩恩怨怨,就这么过去了,从今以后,就这样吧!他没有对不起我,我也不欠他,就这样吧!” 杨锦心说完,根本就没见到赵志军瞠目结舌的表情,只有些慌不择路地冲进了房间里,还不待他有任何反应,就“哐”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进了房门的杨锦心,怎么也没想不到,就在她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从那走廊的转角,走出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赵志军也只无奈地看着他,然后远远地站到走廊的那头,看着他贴近了房门,近乎无力地靠在了房门上。走廊上幽黄的灯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恼人的悲伤和不舍,将他层层包裹起来,那冷冽的寒风,也无法将他身上的忧伤吹散去。 而房间里的杨锦心,越发咳得厉害,那水红色的手帕,已经被完全染成了耀眼的红色。她跌坐在地上,身后冰冷的房门,支撑住她的身体,那刻意伪装出的冷漠外表,被撕得支离破碎,澎湃而出的眼泪,与嘴角灼热的液体一起往下,颤抖的身体和剧烈的咳嗽声,也掩盖不住她呜咽的低泣声。 可那窗外,那呼啸而过的北风,却卷起那低低的啼血声,转眼,便消失在清冷的熹微的黎明中。 震天的汽笛声响起,轮船缓缓驶进黑茫茫的江面,临近天亮,这漫天的风雪,瞬间便遮盖住那巨大的轮廓,只余下汹涌澎湃的寒凉江水。 “咳咳” 岸边,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响起,惹来赵志军和廖勇七手八脚地,将厚实的大氅往他身上披。 “咳咳咳咳” “噗” 又是一阵愈发剧烈的咳嗽声,到最后,竟喷出一口血来。 “四少四少” 慌张而惊惧的呼声刚响起,就被秦慕阳制止了。 “就这怎么够补偿给她,怎么够” 只见他那修长的大手中,紧紧攥着的,竟是被杨锦心遗留在房间的,让人触目惊心的水红色手帕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或许真是因为有了船头的德国国旗,这一次的航行异常的顺利。在去往广州的路上,一路都时不时有飞机的轰炸声响起,但是杨锦心乘坐的这艘船,并没有遭到轰炸,在路过日占区时,也由一名德国大副出面交涉,总算有惊无险的到达广州。 这一次,真是安排得很是妥当,从广州登上去往香港的渡轮,都是那名德国大副始终陪伴在杨锦心身边,杨锦心不会德语,而那德国人似乎也不会华夏话,她试着用英语跟他沟通过,可也没能跟他说上几句话,甚至连名字都没问出来。 在离开金陵的第十天,杨锦心顺利登上了开往香港的轮船。 “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你放心,到了香港,会有人去接你,他会安排你去美国,一路顺风!”德国大副一口流利的华夏话,让杨锦心瞠目结舌。 他说话做事皆是一派雷厉风行,将行李给她送进豪华单间,便不再跟她说什么,转身就往外走。 “等等” 杨锦心连忙快走两步,叫住了他,高大的德国人,有着湛蓝深邃的眼睛,没什么表情的脸,很慎重地看着她,让杨锦心有了一瞬间的停顿。 “请问,还有什么事吗?”德国人的问话也很正式。 “请问”杨锦心敛眉垂眸,缓声问道,“是四少让你来的么?” “秦少帅么?”德国人一副思考的模样,又过了半刻,才道:“我只能说,跟我接触的人,不是他!” 果然,这下终于可以死心了! 杨锦心微微一笑,满眸都是她不觉的失落,声音都低下去。 “我知道了,谢谢你!” 汽笛声声催,甲板上都站满了人,杨锦心也紧紧抓着冰凉刺骨的栏杆,望向岸上拥挤的人群。此时的广州已属日占区,有日本兵在码头上行走巡逻,身边的华夏人,几乎无一例外的低头快行,一副惊恐的模样。 就连前来送行的人,都是一副不敢大声说话的怯懦模样,更何况,在这寒冬烈风中,仍然打着赤膊的码头搬运工。 这些,都让杨锦心满心的悲愤! 轮船从广州出海,在海上航行了七天,终于到了香港,这个时候的香港,仍旧是英国的殖民地,看似平静的表象下面,有着不为人知的汹涌暗潮。 杨锦心提着行李箱,随着人群下了轮船,初来乍到的她,一眼望出去,尽是暗沉晦涩的天色,香港没有雪花,带着腥咸味的凌冽的海风,几乎能将人吹化去。 “嗨!我们又见面了!” 一声带笑的招呼声,让杨锦心转身过来,一张熟悉的笑脸,让她无比的惊喜。 “亨利医生,怎么会是你?” 亨利笑着朝她耸耸肩,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带着她往码头上走。 “日本人还没打进江南的时候,我就到香港了,你知道,我是英国人,这里更方便一些。”亨利还是一如既往的善谈,边走边说,那一口蹩脚的华夏话里,夹杂着英语,语速极快。 “上一次,秦夫人他们,也是我将他们送上了飞机,但是呃对不起我很遗憾” 亨利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神色充满着失落,看向杨锦心的眼神,有些内疚之色。 “不关你的事,不用内疚。”杨锦心清浅的笑容里满满的苦涩之色。 “哎!” 亨利长长地叹了口气,两人也来到了一辆绿色的老爷车前,亨利先将行李放好,又绅士的过来替杨锦心拉开了车门。 坐上车,亨利一边开着车,一边继续开启他的单机聊天模式。 “赵给我的电话,只说了你要途径香港,让我一早就准备好机票和船票,哎,想想原来的金陵多好啊,风景优美,美女如云,哪会想到有弃城的这一天。” 这话,让杨锦心大吃一惊,连忙问道:“弃城?怎么会弃城?四少他们明明还在城里,他们刚刚从日本人手上夺回金陵,好好的为什么要弃城?” “你不知道么?”亨利也是无比的讶异,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杨锦心,然后又道。 “就在前几天,香港都有消息传来,好像说,之前因为四少下令进行大转移,而在江南保卫战中,耗费了太多的兵力,国民因此怀疑四少是别有用心。据说,还有高层想要剥夺他的军权。哎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想的,现在的华夏,除了四少,换作任何人都守不住江南门户,他们还偏偏在这个时候搞这些东西。” 亨利说到后面,气愤地飚起了英语,而杨锦心听了他的话,脸上早已是一片惨白,秦慕阳告诉过她,他们从日本战俘口里得到了屠城消息,她也只以为事情就此过去了,还庆幸自己当初提前说了这件事。 但她决对没想到会因此,给秦慕阳带来麻烦,这个时候还会有人揪住这些事,也是她从来没想到的。 想起刚回金陵的那天晚上,秦慕阳说过的话,那时,他还不停地安慰她说,无论怎样,他都相信自己。然后就是一连几天不见了人影,等她再见到他时,就得知了楚玉怀孕的消息。再后来,就是她被送走,时间很仓促,但是她没有为此怀疑过什么。 难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政府难道不应该庆幸,是在沦陷之前提前转移了吗?”亨利一边说着话,一边砸了一下方向盘,传出一声刺耳的喇叭声。 这声音,让杨锦心从沉思中回神过来,只见她抓住椅背,半截身体探进了前排,一边急切地问道。 “那现在呢?现在怎么样了?” 亨利叹了口气,耸了耸肩,无奈地道:“三天前传来消息说,日军现在已经彻底的占领了金陵,政府下令弃城撤军,四少他们还打了两场保卫战,到底是守不住。” “那四少呢?有没有消息?”杨锦心急切的声音,变得尖利起来。 亨利明显地抖了一下,颇为无奈地偏头看了她一眼,语气低落,“报纸上说,战争很惨烈,但是没有具体消息传来,你知道,南方到处都在打仗,现在的前线,已经很少有消息传来了。” 看到杨锦心一脸的惊惧与恐慌,亨利又连忙安慰她:“你别急,四少是高级将领,身边有那么多人,不会轻易出事的,现在只要你安全的离开了华夏,才真正能让他放心!” 杨锦心知道,亨利的话很有道理,他是将领,是秦家军的灵魂,是身边人都愿意付出生命来保护的人,他会没事,一定会没事! 这时的香港,还没被战火波及,但由于很多华夏人选择从这里转道出国,所有的机票船票都一票抵千金。亨利早已提前买好了票,知道香港迟早也会陷入战争中的杨锦心,也不敢在香港久留,就在到达香港的第二天,杨锦心就登上了开往美国的巨大客轮。 挥别了热情的亨利,杨锦心独自踏上了去往异国他乡的旅途,她甚至,都来不及做什么准备,身边没有同伴,那个大洋彼岸的遥远国度,没有她熟识的人,只有对她来说,完全陌生的环境,她就这么匆匆踏上了旅途。 这艘客轮上,有很多一同去往美国的华夏人,也有几个太太,见她独自住在豪华头等舱内,试着跟她攀谈过,但是情绪低落的杨锦心,只是很客气地敷衍而过,时间久了,就没有人再来跟她套近乎。 杨锦心就这么在海上,漂了三个月,在这艘巨轮上,她独自过了新年。民国二十三年的华夏,不知将会发生何等大事。她只知道,就在这一年,秦慕阳和楚玉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而她,那个一直让她来不及去确认的小生命,在经历过那些磨难之后,顽强的生长在她的身体内,即使到了快要临盆的月份,也只及普通孕妇一半大小的肚子。 等那个和前世一模一样的自由女神像,出现在眼前时,寒冬已然过去,迎来了万物复苏的初春。 在海上漂了几个月,还不等靠岸,船上的人就已经沸腾起来,纷纷带着行李上了甲板,好些人都开始大喊大叫。杨锦心早已收拾好行装,她看了看这间待了三个多月的房间,竟生出几分不舍来。 轮船靠岸,人潮拥挤,大着肚子的杨锦心提着行李箱,有些吃力地走在人群最后。车水马龙的码头上,一眼望去,几乎全是衣衫褴褛的黑人,在码头上来来往往地搬运货物。而少数金发碧眼的白人,是坐着汽车出现的,男的西装革履,穿着蹭亮的皮鞋,女的穿着蓬蓬裙,戴着手套撑着小巧的遮阳伞,等级分明。 这个时候,能正大光明乘船来美国的,大多是家境富裕的富商或是官家家眷,码头上挤满了前来迎接的人。一时间,震耳的汽笛声c码头上的叫卖声c拉客声c还有很多喜极而泣的哭声所有的声音都交织在一起。 码头上人满为患,杨锦心小心翼翼地护着肚子,还不时被挤得歪歪扭扭。许是见她独自一人,才刚踏上岸,就被几个高大的黑人围住了,七嘴八舌地想要说服她来雇佣他们,更有两个人伸手来提她的行李箱。 “不,别碰我的箱子,我不需要” 杨锦心急忙大喊,虽然她事先将一些钱贴身藏起来了,但是这行李箱,是她从国内带来的唯一东西,不管怎样这些是她对祖国的回忆和念想。 她本就生得瘦小,被几个人高马大的黑人围住,根本就力不从心,而这些黑人,几乎是半拉半抢,近乎在劫持着她,让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她正跟黑人纠缠时,突然就有人,从外面拉开了包围她的其中一人,然后,第二个被拉开 杨锦心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仿佛从天而降一般,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高大男子。原本就苍白不已的脸色,变得近乎惨白起来,行李箱重重落在地上,身体止不住发着抖,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她看着他略带着苦涩的笑,看着他来到她面前,看着他弯腰提起行李箱,看着他薄唇轻启,熟悉的嗓音仿佛从天边传来。 “锦心” 进入完结倒计时,大家猜猜,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会是谁呢?猜对有奖的哦!!!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杨锦心惨白着脸,浑身抖得厉害,这冲击力太大,让她一时不能接受,她明明看着他倒在血泊中,当时,他明明就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她明明亲眼看见他被拖走。可是,为什么他还好好地站在面前,还是那抹温柔至极的笑,那么轻暖的声调,那么深沉温柔的叫着她的名字。 “你怎么会?怎么会?” 过了好半天,杨锦心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到达异国他乡的这一刻,首先见到的人,不是白子琪,不是督军府留在美国的佣人,而是他——早已“死去”的霍冬来! 初春的风,还带着侵骨的寒意,一身黑灰大衣的霍冬来,看上去瘦了很多,依然帅气逼人的脸也更加白净了几分,他原本就斯文的气质,更是多了几分书卷气,人也越发的俊逸起来。 但是,原本的他,是个开朗阳光的青年,而现在,身上却增添了几分不明的忧伤。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瞳,布满了化不开的愁绪,那是一种让人见之心疼的忧愁。 霍冬来也在看着杨锦心,她比从前更美了,远渡重洋的风尘,也无法掩盖掉她身上的风华。如瀑的长发已被绾至脑后,细碎的刘海下,是她那略带着苍白的小巧精致的脸,那双让人过目不忘的翦水黑瞳,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就一直不停地掉着泪。那被水洗过的眸子,黑亮美丽,动人心魄。 她更瘦了一些,可是那明显隆起的腹部,却分外打眼。杨锦心见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肚子上,白净的脸上染上了一层红晕,双手有些局促地扯了扯衣摆,细细地吸了一口气。 霍冬来见此,嘴角浮出一丝苦笑,心脏又不禁重重一跳,那从心底泛起的疼痛,那么熟悉而剧烈地席卷而来。这滔天的痛楚,让他的脸白得近乎无色,连青紫的唇色,都暗淡了下去。 他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却死死捏着行李箱的把手,强忍着不去捂住胸口。这样也好,她有了孩子,就有了希望,不管未来发生什么事,都能让她坚强的活下去。 只要她好,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 “走吧,我慢慢给你解释!” 霍冬来深吸了口气,尽量让呼吸和心跳变得平缓一些,刚刚因疼痛而微微躬起的背脊,又慢慢展开来,朝着杨锦心暖暖一笑,带着一丝乞求的味道。 刚到美国就遇到霍冬来,是杨锦心万万没想到的事情,然而,更让她没想到的事,却是霍冬来将她安置在一栋安静的小楼里之后,再慢慢道出来的事情。 那一天发生了太多,让她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这让她永生都不能忘怀。跟霍冬来重逢之后,他驱车将她带到了一个风景秀丽的郊区小村,这里有着一大片玫瑰花田,初春时分的玫瑰还未开放,枝叶却生长得郁郁葱葱。 霍冬来跟田间一对年老的白人夫妇打完招呼,就带着杨锦心来到一栋红白相间的小楼面前。这是典型的英式建筑,尖尖的屋顶,拱形的门窗,朝阳的小阳台,小客厅里还有着漂亮的壁炉,安静而美好。 “这里,是四少半年前委托我给你置办的家。” 霍冬来小心翼翼地扶着杨锦心,在壁炉前的布艺沙发上坐下来,说起秦慕阳也是平淡的语气,与常人无异。 这接二连三的意外,让杨锦心有些迷懵,她自以为,现在无论什么消息,对她来说,都已经没有比再见到霍冬来,更意外的了。 而霍冬来,慢慢点燃壁橱里的木柴,看着火光慢慢燃烧起来,在她身边坐下,清润平缓的声音,夹杂着时而噼啪的木柴燃烧声,缓缓地在初春清冷的空气中,荡漾开来。 “四少的那一枪,看似穿透了我的胸腔,却并没有伤着要害,但也足足让我在医院躺了一个月,但那个时候,我们全家,已经登上了开往美国的船。锦心我想过回去找你的,想过要给你写信,但是荣月怀孕了,我没办法” 霍冬来的声音里充满着深深的无奈,还有仿佛漫无边际的苦涩,他看向杨锦心有些呆愣的脸,艳丽的火光照在她白皙的侧脸上,显出一片红霞,那样让人无法忽视的淡漠神色,刺痛了他的心。然而,他也只是暗暗喘了口气,微屈了身体,努力压抑着心脏传来的不适的疼痛感,继续向她讲述着。 “半年前,四少让人找到了我,让我给你在美国买栋房产,房子不要太大,要安静,要有和蔼的邻居,白天出门能看见花田,夜晚抬头能看见星星,很多很多,很苛求的要求。” 霍冬来温润的声音,一直低低地在空气中回荡,杨锦心一动不动地窝在沙发上,眼睛睁得大大的,没有发出一丝声音,那晶莹的泪珠却止不住地往下掉,她听见霍冬来深情而无奈的声音。 “锦心虽然我不想说,但是,我不得不承认,他比我更爱你!” 那天之后,杨锦心没有太明显的情绪起伏,只每天安静的待在家里,偶尔出门与白人夫妇聊天,帮忙收拾花田,很快就融入到新的环境当中,最重要的是,她的肚子越来越大,已经到了临盆的时间。 霍冬来这段日子来得很勤,杨锦心也会跟他聊天说笑,像老朋友一般的相处,她曾试探着问起他荣月和孩子的事,却被他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 杨锦心并没有刻意让霍冬来帮忙隐瞒她快要生产的事,只是隐晦地提了一句,楚玉怕是也要生产了。得知这个消息的霍冬来,心疼她的委屈,想要联系秦慕阳时,华夏国内已经进入了全民抗战的艰苦时刻,全美的华夏人,都已经跟国内失去了联系。 至此,再也没有秦慕阳的消息传来。 就在民国二十三年的初夏,杨锦心在美国的医院产下一子,取名向南,母子平安! 同年的华夏,半壁江山已落入日寇之手,断续有关于华夏战场的消息传来,却始终没有关于某个人的消息,国内的战争越发惨烈,身在美国的爱国华侨,公开组建爱国组织,开始为国内的抗战筹集军用物资,并且积极在国外奔走呼号,站在国际社会的舞台上,声讨日本国的残暴侵略行为。 杨锦心也在这一片浪潮声中,凭借前世的资源优势,投入了美国第一次经济大爆发的股市之中,并将赚来的大部分,以秦家家眷的身份捐给了救国会,用以支持国内的抗战。 杨锦心的名字因此在美国华人圈里传开来,白子琪也终于找上门来,她也已经结了婚,丈夫是旅居美国多年的华侨,并且两人的孩子,很快就要出生,尽管如此,白子琪还像以前一样单纯快乐得像个孩子。 国外的生活很平静,向南在健康快乐的成长,霍冬来已经搬到了杨锦心隔壁,只是,他依然单身住在这里。有一天,白子琪无意间透露,其实他一直没有与荣月结婚,他们的女儿也在出生后不久就夭折了,从此两人再没有往来。杨锦心听了,也只是淡淡的一笑而过。 时间似流水般滑过,民国二十四年的春天,向南已经蹒跚学步,国内的形势却越发的严峻起来,甚至,连国外的资助也已经不能再运回去,传来的消息也越来越少,有时,一连几个月都没有半点消息传来。 霍冬来现在已经跟向南相处得很好了,白子琪再来时,也已经抱上了漂亮的小姑娘,那对白人夫妇,已在春天到来之前相携离世,是杨锦心和霍冬来为他们举行的葬礼,临终前,那对夫妇将漂亮的玫瑰花田托付给了杨锦心。 民国二十五年,霍冬来提取出了第一滴玫瑰精油,并且兑制出了第一款以“心悠”命名的玫瑰香水,一经上市,就引起轰动,很快引来上层人士的疯抢。霍冬来因此成立了一家香水公司,杨锦心成了实际掌舵人,而他则退居幕后,一边钻研香水,一边带着向南,享受天伦之乐。 民国二十六年,战争局势逆转,顽强的华夏人民,彻底粉碎了日本国的称霸野心,在与国内失去联系近三年的时间之后,终于又传来了国内的消息。 那一天,正是向南三岁的生日,粉雕玉琢的男娃娃,早早穿上了新衣服,等待霍爸爸送来生日礼物,只是从来不失约迟到的霍冬来,却在今天让向南等了大半天。 杨锦心清楚的记得,他那天进门时的脸色,那是一种仿佛正在向死亡靠近的,灰白的脸,连唇色都已淡得看不见颜色。这三年来,他是越来越瘦的,而今天却分外瘦得厉害,每个季节都要新做改小尺寸的蓝色长衫,又已经空荡荡地挂在身上。唯一还剩下短发,依旧打理得整整齐齐,但是也已经没有了当初黑亮的颜色,还不到三十岁的他,竟显出了几分老态。 “怎么了?” 杨锦心看到他的样子,有些心疼的心惊。 霍冬来没有回答,只直直地看着她,看着她轻轻皱起了秀气的眉,看着她眼里渐渐浮出惊惧的神色,他缓缓移开了眼,敛眉垂手而立,慢慢抬起的手掌在轻轻颤抖着,那里有着一张雪白的信纸。 杨锦心心中重重一跳,一把就夺了过来,过了片刻,那信纸打着旋儿落在地毯上,那背面朝上的信纸,被不知何处吹来的风掀起一角,只隐隐露出一行字。 南方军事主席秦慕阳将军,已于民国二十三年首都保卫战中,重伤不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你确定要回去?” 霍冬来与杨锦心相对而立,初夏的风暖暖地吹,并不太热,微风掀起她长长的裙角,她褪去青涩的脸,多了几分成熟的美艳。大大的太阳挂在头顶,让她深长的眼睫投下一片阴影。 她仍带着轻淡至极的笑,漆黑的眼瞳里,满是掩饰不住的悲伤,她的视线越过他,落在草坪上嬉戏的向南身上,依旧清润的声音,轻柔得仿佛就要随风而去。 “我必须要回去,向南也要回去,那里有我的根,也有他的根。” 霍冬来轻皱着眉,心脏又止不住疼起来,那疼痛,抽出千丝万缕的丝,经久不息地缠绕着他的心脉,常常让他呼吸骤停,这种情况,已经越来越频繁的发生。 他又轻轻吐出一口气,平息了一下心跳,嘴角上扬起的微笑,他也转头看向正在跟影子赛跑的向南,似水的黑瞳里,温暖中带着无尽的牵挂。 “向南” 霍冬来高扬的声音,让远处的小小身影,立刻转头看过来,他手里还抱着球,似乎对被突然打断的游戏有些不满。小小的人儿就那么看过,圆嘟嘟的小脸没有常见的笑意,眉头皱起,那张小脸,跟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合在一起。 心脏又抽痛了一下,霍冬来微不可察的皱了眉,绽开了大大的笑脸,朝他招了招手。 “过来” 向南拔腿就往这边跑来,没有丝毫的犹豫。霍冬来朝他张开双臂,将还带着奶香的小人儿搂进了怀里,他贪恋地抱着他,这一下不仅是心,连眼睛都疼起来。 “爸爸” 孩子糯糯的声音响起,霍冬来眨了眨眼,轻轻将他放开。 “向南明天乖乖跟妈妈回家去,路上要听妈妈的话,不准调皮。” “回哪个家,这里不是我们的家吗?” “向南的家在大洋彼岸的华夏,那里才是我们的家。” “是要回画像爸爸的家吗?” “是啊” “哦耶” 孩子欢快的笑声传出老远 霍冬来看着杨锦心细心地收拾着行装,幽黄的灯光,照在床头那副裱起来的画像上面。画像上面的男子,有着俊朗的脸部轮廓,眉头微皱,嘴唇紧抿,透过画纸,都仿佛会被他深邃的眼神所吸引。 “国内的局势虽然已经有了好转,但还没天下太平,我暂时替向南看着‘心悠’,等你处理好国内的事,就带他回来吧,别太久就行。” 杨锦心正拿着衣服的手顿了一下,抬头皱眉看向他,说道:“‘心悠’是你一手创办的,那个要留给你的孩子。” 霍冬来只浅浅一笑,眼神是宠溺的,“向南就是我的孩子啊!” 杨锦心的笑容里充满着歉疚和无奈,只低低的再次劝道:“冬来,你该结婚生子的。” 霍冬来直直地看着她,那样深情又不舍,仿佛要将她刻进眼睛里,好半天,才慢慢说了一句话。 “好,等你在回来时,说不定就要麻烦你提我张罗婚礼了。” 杨锦心放下一些心来,笑道:“好啊!” 然后,霍冬来咧嘴笑了,那样绚烂温暖的笑,是十来岁的少年站在梨花树下的笑,是杨锦心永生不能忘怀的笑。 当日本国宣布投降的时候,杨锦心和向南正在客轮上吃着午餐,当时的餐厅里,坐满了急切归国的华夏人,当船长宣布完消息的那一刻,整个餐厅在一瞬间变得鸦雀无声,但很快,所有的人都欢呼起来,男男女女互不相识,但却不停地与人拥抱着哭泣。就连杨锦心,也抱住向南,忍不住掉了泪。 她在为这个时空的华夏抗战,缩短整整两年时间,而掉下了喜悦的泪水。 归国的旅途,总是特别的漫长,杨锦心没有半刻停留,抗战胜利的好处,就是让她能在香港,直接登上开往金陵的船。 回到金陵时,已经到了民国二十六年的秋天,这个季节的金陵,原本是极美的,但是此刻,只留下了战争过后的满目疮痍。 从踏上金陵的那一刻起,杨锦心的心就涨得满满的,说不上痛,却酸涩得厉害。尽管战争几乎摧毁了这座古城,但是获得新生的华夏人民,都焕发出勃勃生机,到处都能看到有在重新整理的人们,他们脸上再没有了悲痛之色,有的,只有旺盛的生命力。 连日来的奔波,让向南困顿疲惫,杨锦心只得先在金陵大饭店安置下来,向南一直有着同龄孩子没有的成熟懂事。收拾妥当之后,杨锦心便将他留在饭店休息,又临时雇了侍者守在门外,而她自己,匆匆赶往了那个久别的督军府。 督军府外的白墙上,还留有战争的痕迹,那扇钢铸大门上还留有弹痕,杨锦心站在紧闭的大门外,望着无人整理的花园。原本只是浅浅的四季常青的草坪,现在已经快要及膝了,杜鹃花圃遭受过毁坏,已经不复存在,却还有小小的几株站在风中,倔强的告示着自己曾经的家园。 扶芳藤的藤叶,已经完全遮盖住了秋千的位置,不知秋千还在不在?玲珑的凉亭缺了一角,残酷的战争连它也没放过,通往大门处的鹅卵石小径,淹没在草木中,没有了踪迹 “你是谁?” 一个稚嫩清甜的声音,拉回了杨锦心的神智,杨锦心擦擦眼睛,低头看去,只见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正仰头看着自己,她圆嘟嘟的小脸粉嫩可爱,黑亮的大眼睛瞪得大大的,长睫忽闪忽闪的,五官精致得好似洋娃娃一般。 “你是谁?”小姑娘又脆声问道。 杨锦心连忙蹲下来与她平视,笑着和她对话,“请问,这里的主人是姓秦吗?” “嗯嗯!”小姑娘重重点着头,小辫子一甩一甩的。 杨锦心看着小姑娘,心里一点一点的泛起疼痛,这个女孩的年纪,与向南差不多,她的身份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杨锦心急切地想要确定这孩子的身份,却见这孩子,嘟起嘴,偏头看着她,脆生生的说道:“妈妈说,不许跟陌生人说话。” “我不是”杨锦心没想到这小小的孩子这么警惕,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一声熟悉而清脆的声音打断了。 “念心,你在哪里?” 杨锦心慢慢站起身来,从屋里走出来的女子,显然没想到会见到她,两人都是一脸的惊讶,几乎同时叫出了彼此的名字。 “楚玉” “杨锦心”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楚玉走近来,隔着铁门问道,显然不准备让杨锦心进去。 杨锦心一边朝她身后张望,一边回答:“刚回来,现在府里,还有什么人?” “原来的老人都死的死散的散,哪里还有什么人,现在这里,只有我们母女住,你走吧,哪里来哪里去,别再回来了!” 楚玉的话,让杨锦心一阵失落,她低头又看向那个小女孩,究竟是不死心的,轻声问道:“这个孩子” “是我和他的孩子,你不是知道吗?”楚玉有些不耐地打断了她的话。 “他真的不在了吗?”杨锦心用了好大的劲,才问出这句话来。 这个问题,让楚玉迟疑下来,过了好几分钟,才听她轻得不能再轻地回答。 “是啊所以你别回来了!” 全身的力气就随着她这句话,而消失殆尽,杨锦心再也站不住,靠着铁门滑坐在地,苍白的手指,捏着冰凉的铁栏杆,心脏像被掏空似的,胸腔里,都是苦涩的味道在奋力的翻滚,她想要哭出来,眼眶却一直干干的,火辣辣的,酸涩疼痛,就是没有泪水。 不知过了多久,楚玉有些悲伤的声音响起,她在问她。 “杨锦心,你要不要去墓地看看?” 西山,有一大排公墓,楚玉就带着杨锦心来到这里,此时,已近黄昏,秋日橘黄的阳光染红了西山上的枫叶,这崭新的墓碑就矗立在一株塔柏之前。 “二十三年的时候,他坚持要打保卫战,后来,就被围困在金陵城里,那一仗打了七天七夜,一刻不停地打,打到后来,连他的亲卫侍从官都通通上了战场等苏师长从外围打进来的时候,他的伤,就已经不行了那个时候缺医少药” 楚玉说到这里,就没再说下去,她哽咽的声音,被和煦的秋风带走,留下一地的呜咽声。 杨锦心紧紧盯着眼前这块墓碑,脸上是近乎淡漠的神色,嘴里喃喃问道:“这墓,也是当年就留下的吗?” “是啊”楚玉似乎叹了口气,“当年,还是我和苏师长一起来的。” “哦” 杨锦心又深深看了一眼这墓碑,浅浅应了一声,又抬头看向楚玉,眼神清明。 “我明天去督军府拜访,总归是待过的地方,你就当,这是我离开之前,最后的请求了吧!” 楚玉顿了一下,“好!” 西山的岚风,从山谷中带起薄薄的水雾,还不等半山腰的太阳落下来,就有浓重的雾气升腾,极快地遮挡住最后的残阳。山风四起,带着浓重的凉意,驱赶着白色的雾气,向山下游荡,而山峰的阴影更快地压下来,阴影越来越浓,不过片刻时间,就拉开了沉沉暮色,原本湛蓝的天空,眨眼就暗下来。 马上要完结了,今天已经是发文以来最勤奋的一天,已经双更的我表示,今晚无论多晚,都会发最后一章大结局,宝宝们,等我哟!!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当杨锦心牵着向南走进督军府时,楚玉被深深的震动了,她瞠目结舌地看着那个几乎跟秦慕阳一模一样的孩子,迈着大大的步伐走进来,脸上的表情,几乎可以用惊恐来形容。一 “这这这孩子” “是我和慕阳的孩子。”杨锦心语气淡淡的,低头摸了摸向南的头,并不看她,只慢慢说道。 “他叫向南,今年夏天已经满了三岁,其实那个时候,我已经怀孕快四个月了,只是这孩子很乖很坚强,我当时遇到那么多事,他也紧紧跟着我,我也是在去往美国的船上,等到肚子大起来,才知道自己有了他。” “这不可能明明为什么没有消息传来?”楚玉瞪大了眼睛,她严重怀疑孩子的身世,可是那张脸,却让人无法忽视,让人不得不信。 杨锦心轻笑出声,“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我带着孩子的事,在美国的华人圈里是都知道的,我并没有刻意隐瞒什么。所以” 说到这里,杨锦心收起了浅淡的笑,语气变得郑重,声音也大起来。 “还请少奶奶转告四少,我们母子此行,只是想让向南看看我们真正的家园,如果他愿意见我们母子一面,愿意让孩子认祖归宗,我和向南会很高兴,如果他不愿意我和向南立马启程去美国,今生不再相见!” 楚玉只愣在原地,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她不知怎么反应,杨锦心已经牵着向南转过身,慢慢往门外走去。 “锦心” 直到很多年以后,杨锦心都记得,在听到这一声呼喊之后的感觉,劫后余生的喜悦,也不够来形容她当时的心情。她只知道自己的脑袋在嗡嗡的响,眼前一片模糊,不知什么时候,就发出了细微的低泣声,身体剧烈颤抖着,以至于要向南扶住她的手臂。 她就那样哭着,有些无助,有着淡淡的喜悦,就那样一直哭着,一直一直哭着 “妈妈你看是画像爸爸!” 向南软糯的声音里,是满满的惊喜,杨锦心慢慢转身过来,却不敢抬头去看他,只轻轻抚了一下向南的头,哽咽着说道。 “他就是你爸爸!” “爸爸!” 向南一声欢呼,朝他飞奔而去。 孩子哪里懂得大人的喜悦与悲伤,他只知道,妈妈告诉过他,那个画像上的爸爸,才是他最亲最亲的爸爸,比疼爱他的霍爸爸还要亲! 过了好久,杨锦心才终于鼓起勇气,看向那抱着孩子不停流泪的男人。他还是那样高大挺拔,脱下军装,穿上长衫的他,没有了那份凌厉,多了一份儒雅,那张脸,那个人,还是那样,没有改变,唯一不同是。 他的脚下,躺着一支拐杖! 杨锦心的视线从他腿上一扫而过,他的腿还好好的,没有截肢之类的大问题。杨锦心的眼泪过后,是盛怒的眸子,她看着他紧紧地将向南抱在怀里,脸上却淡漠至极。 “向南过来!” 杨锦心冷淡的开口,夹杂着隐隐的怒气。 “妈妈” 向南从秦慕阳怀中挣开来,回头看向杨锦心,显然被她异常的严肃吓着了,又低低应了一声。 “哦!” 然后,一步三回头地向杨锦心走去。 杨锦心将向南牵在手里,不再看秦慕阳,只低头理着他柔软的短发,一边说道:“你也看到爸爸了,我们这就回美国去了,你跟爸爸说再见。” “爸爸也跟我们一起去吗?”向南仰起脸,黑亮的眼睛充满着期盼,让人不忍拒绝。 杨锦心却狠下心来,咬牙道:“你爸爸已经不要我们了,他不会跟我们一起去的。” “锦心” 秦慕阳听着母子俩的对话,连忙急切地打断了她,心里更是急着想要走近来,却忘了自己的拐杖丢了,那条残废的左腿不听使唤,他又急着向前,一个不察就向前摔去。 “四少” 就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廖勇,一个大步奔上前,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杨锦心的心也随着他要摔倒的动作,抖了一下,手都伸出去了一截。她看着他完全不顾及自己,就那么就着廖勇的手臂,一只腿蹦跳着,拖着另一条腿,急切地向自己走来,再没有了当年意气风发的姿态。 眼泪,就那么无所顾虑地掉下来,短短几步路,他却走得分外吃力。 “锦心别哭” 他还是走来捧住了她的脸,离得近了,杨锦心才看见,他原本俊逸无暇的左边脸颊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印迹。杨锦心不由自主地就贴上了那条痕迹,却引来秦慕阳低低的笑声。 “那日本鬼子,挑花了我的脸,我要了他的命,不亏!” 杨锦心深吸了口气,才终于发出了哽咽得声音,“你的腿?” 一抹失落,极快地从秦慕阳脸上滑过,轻描淡写的声音里有着一丝苦涩,“被弹片擦着了,你看,我已经是个废人了,我爱你和孩子,但是已经不能再照顾你了。” “所以,你就骗我们你死了?如果,我不回来找你,你就不要我们了?如果,我没有去墓地看那座新坟,你就不要我们了?如果,我今天没有带向南过来,你就不要我们了?是不是?是不是!” 杨锦心一连串的追问,让秦慕阳从最初的窘迫,到后面的惊喜,再到最后的苦涩,他的心被暖意灌得满满的,连嗓子都被堵住了,他不能说话,只是不停地摇着头,漆黑的眸子深深地看着她的脸,看着她不停张合的粉唇,深切的感动和幸福,让他不管不顾地抱住了她,低头衔住了她的唇。 “唔你唔” 杨锦心不停地拍打着他的胸膛,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她还没忘记,向南还在身边,他怎么能当着孩子的面,对她做这种事? “妈妈,我先出去玩,等一下再回来找你!” 向南奶声奶气地声音,更让杨锦心无地自容,猛地将秦慕阳推开来,就见这大厅里,楚玉和廖勇早就带着孩子,急匆匆地往外走了,已经到了门口的向南,见她看过去,还向她挥了挥手。 杨锦心也没想到,自己就这么跟秦慕阳和好了,两人也终于坐下来,彻底地好好地聊了聊。在她回来的第三天,楚玉便找上门来,杨锦心看着她还有些窘迫,毕竟,她与秦慕阳的婚姻关系摆在那里,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孩子。 “少奶奶我” 杨锦心有些局促地开口,却被楚玉挥手打断了,她的脸上有着云淡风轻的笑容。 “我跟秦慕阳早就离婚了。” 楚玉的声音里带着出尘的洒脱,然后,就在杨锦心惊讶的目光中,拿出一张离婚书来,那上面赫然写着民国二十三年。 “那你们孩子”杨锦心讶异得语无伦次。 就听楚玉轻轻一笑,那笑声中有着一丝失落,却很快便被洒脱的笑容隐去,“没有孩子,我和他的那段婚姻中,我们一次房都没同过,哪来的孩子?那个时候,也不过是他为了让你安然离开,而做的一场戏罢了,我也不吃亏。” 说到这里,楚玉的笑容里带着一些苦涩,“你看,你离开的这四年,是我一直陪在他身边,值了!” 楚玉说完这些话,就头也不回的走了,但是杨锦心还是看到了她转身离去的那一瞬,有晶莹的泪花涌出,却被她极快地拭去。她一直是爱着秦慕阳的,从少女时代的青涩恋爱,到后来的同甘共苦,他们一起经历了太多的风风雨雨,她曾那么靠近他的身边,可是情感这个东西,往往就是这样,你是一直想攀附着他的藤,而他,未必就是中意你的树。 “秦慕阳,你这辈子,都欠着楚玉的情。” 这是杨锦心在楚玉走后跟秦慕阳说的话,而秦慕阳当时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没做任何回答。直到他们相携站在玫瑰花田里,看着成群的儿女,在草地上追逐打闹时,秦慕阳才再次提起那个从他生命中匆匆走过的女子。 “如果没有遇到你,我可能会跟她白头到老的吧,只可惜我遇到了你,就只能辜负了她!” 杨锦心和向南留了下来,她到底还是舍不得金陵这个地方,秦慕阳因为身体的原因,已经辞去了军事主席的职务,整日赋闲在家。杨锦心也终于知道了所有的事情,那个埋在西山上的并非一座空墓,而是在保卫战中,替秦慕阳挡了炸弹的赵志军,他用他宝贵的生命,完成了他身为侍从室主任最后的使命。 而那个叫楚玉妈妈的小姑娘,全名叫做苏念心,是二小姐书贤的女儿,苏家,在民国二十五年的徐州会战中被日军灭了门,二小姐拼尽最后一口气,护住了最后这个孩子,而念心,是秦慕阳取的名字。 民国二十六年的春节来临之前,南北政府,又因为双方的防线问题,起了新的争端,时任南方政府总统的佟振华,又再次派人来请秦慕阳出面,借以调和南北双方的关系,并许以军事主席和副总统的官位,被秦慕阳毫不犹豫地拒绝。 一直留在国内的白子骏,却出乎意料地开始走上仕途,他仍然常来督军府,可是秦慕阳见他的次数寥寥无几。还有几次托到了杨锦心面前,她无法推脱,只得去问秦慕阳的意见,却得到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几个字。 民国二十七年到来,国内的局势陡然紧张起来,那个以燎原之势迅速发展起来的新政党,正式站在了政府的对立面,眼看战火又起,南方政府又再次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困难局面,佟振华再次以高官厚禄相邀,秦慕阳也再次以身体伤病为由拒绝。 秦慕阳现在已经几乎不出门了,所有的报纸和广播也统统不看不听,只每日带着向南看看书,写写字,偶尔去花园修建花木,日子过得平静而恬淡。 在初夏到来之前,周学仁却意外的来拜访杨锦心,与他一起的,还有一个襁褓中的女婴,他没有多说什么,只说是故人之子,受人之托,将女儿送往秦家寄养。尽管孩子还很小,杨锦心依然从那眉眼之间,看出了秦书瑶的模样。那襁褓深处,绣着一个小小的华字,婴孩贴身带着一只精致的玉蝉,秦慕阳捏着那只玉蝉看了一个晚上,然后,妥善地收了起来。 第二天,秦慕阳在书房待了半天,给女婴娶了个名字,秦瑶华。 一晃又到了秋天,白子琪的一通电话,犹如晴天霹雳。 她说,霍冬来不行了! 收到消息之后,秦慕阳立刻决定,全家搬往美国,就在第二天,秦慕阳和杨锦心带着向南,就率先登上了飞往香港的飞机,到达香港之后又马不停蹄地飞往美国。 他们一路不停,但到底还是没有见着霍冬来最后一面。在那个时候,杨锦心才知道,原来,秦慕阳当年那一枪,虽然没有当场要了他的命,却也严重损害了他的健康。再加上,他一直郁结在心,看似温柔的笑容背后,都是说不尽的忧愁,在杨锦心离开之前,他的心脏就已经出了很大的问题,能再坚持一年多,已是他的极限。 霍冬来的离开,让秦慕阳很歉疚,在后半生的日子里,他常常在那墓前一坐,就是一整天,还因此给向南冠上了霍姓,算是给无儿无女的霍冬来留了后。 廖勇也在不久之后,从国内赶过来,这个沉稳睿智的副官,终其一生都追随在秦慕阳身边,他不仅有优秀的军事才能,还有有出众的商业头脑,后来更是“心悠”最重要的元老之一。唯一不足的是,无论他身边有多少美丽优秀的女子经过,他始终都是一个人。 在送走秦慕阳之后,他叮嘱已经成为秦家新一任掌舵人的霍向南,在他离开后,将骨灰带回金陵,埋葬在凌云山脚下的枫林里,他说那里,曾是他和她相遇的地方。 而杨锦心,终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秋天,将自己奇特的遭遇说给秦慕阳听,那时的她已经很虚弱了,她只能软软地躺在他怀里,细微的声音要让他贴近耳朵才能听清,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了秦慕阳渴望了一生的三个字。 那一刻,她在他怀里停止了心跳,白发苍苍的秦慕阳,只轻轻地说了一句。 “不管你从哪里来,还是要到哪里去,我都会找到你,与你相遇。” 被隔离在外的儿女们,是第二天才进到那个房间,但那时,依偎在一起的两位老人,身体已经冰凉了很久。 儿女们哭成一片,唯独只有学医的秦纪萧很淡然的说了一句:“其实父亲已经撑了很久,他头骨里的子弹,已经严重影响他的记忆力,他就凭着对母亲的爱,即使他忘记了所有人,他也从来没有忘记过母亲,他努力让自己走在母亲后面,就是不想让她伤心难过,他现在追随母亲而去,我们应该替他们高兴!”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