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庄信条》 正文 第一章 沈门五子 寒冬的雪覆盖了万里草原,繁华的长安此刻也笼罩在冰雪下。黎明渐渐散去,又一天即将开始。戍守的卫兵也准备换岗,看时辰,过不了一个时辰城里又要活跃起来。 城外,一个神色慌张的中年男子正在玩命地飞奔,似乎在他身后有着某种极为可怕的东西。男子几番摔倒,又奋力爬起来,他的面部明显因为用力过猛而产生变形,颜色也由红渐紫乃至发黑。 “沙沙”,他踏在雪上慌不择路,但终于看见了不远处长安的城墙。他下意识地朝长安城奔去,却忽然腿部抽筋一个踉跄后倒在地上,摁着右小腿咬着牙,满头大汗。“呀,啊”剧烈的疼痛使他大声叫了出来。 就在这时,马蹄声近,顿了顿之后,一双银白色的靴子在雪地里留下浅浅的脚印踏来。中年人抬头看见了这双靴子的主人——一位一袭白衣面容冷峻的年轻人。这年轻人身材颀长,皮肤惨白,在漆黑异常的长发的衬托下就好像坟墓里爬出的死人一样。但同时他又极其英俊,一对柳叶眉,两只丹凤眼,鼻子颀长,双目炯炯。他手执一杆丈二长枪,枪身银白,布满了华丽的花纹,菱形的枪头把第一缕曙光反射到了中年人的瞳孔中。 “噗——”长枪将中年人的心脏钉穿,年轻人冷冷看了尸体一眼,拔出长枪又是一挥,将中年人的头颅削下,有用英雄气逼人的脸望了望天,天亮了。 “驾!”年轻人骑着一匹口红毛白的骏马向南方飞奔而去。 大片雪地里陡然现出一根绊马索,正巧就在年轻人的正前方。骏马前腿跪下,年轻人翻身而起,以枪点地落在马前。骏马也立即起身,越过绊马索走到年轻人身边。 大片雪原顿时显得凶险异常,而年轻人死人般的脸毫无表情。 年轻人周围一圈雪地里瞬间冒出十几个脸似孩童,可表情极其老侩的人来。 “你可是沈玉阙?”其中一个手执长棍,打着鼻环的人叱问道。这个人像是带头的。 年轻人环顾周围一遭,缓缓说道:“在下便是沈玉阙,字灵霄。不知诸位是?” “那就好,我们可等候你多时了。我们便是兰陵堂马鹿子,”头目说道,“上!” 沈玉阙拍拍骏马,马儿飞也似的跑远了,这时他才放平长枪,严阵以待。 十几人将沈玉阙团团围住,却不上前。原来这沈玉阙乃是贞观第一枪王,使的是一套祖传枪法,又兼手上一杆神兵,众人畏惧不敢随意出手。 沈玉阙等了半天没人动手,似乎也有点无趣,稍稍抬起了枪尖。周围十几人看出了机会,分出一半手执刀c剑c铁环的贴过身去,手执长兵器的依然在后。这群人出手迅速,眼见要击中沈玉阙要害,忽见一阵雪花飘舞,电光闪过,七八个人瘫软倒地,血染雪地。沈玉阙立起长枪,双目如炬。 剩下的个人陷入了恐慌。他们互相看看,纷纷转身逃遁。沈玉阙这时才吹声口哨,那匹口红毛白的骏马循声跑来。“绛唇啊,今天又让你受惊了。”他抚摸着骏马,完全把它当成了一个人。 “贼人休走,看我取你小命!”一声暴喝,四个骑着马的侠士追向逃走的马鹿子。沈玉阙看清了那四人样貌,喊道:“不用追了!”那四人方才调转马头,跑向沈玉阙。 一个身穿宝甲,手执翠刃青锋的年轻人从一匹黄鬃红毛的健壮骏马上下来,问道:“大哥,你没事就好。可是你为什么不让我们追杀兰陵堂的人啊?”这人乃是沈玉阙二弟沈玉琪。 “二哥说的是。”一位身穿鹅黄斗篷,配着一柄七彩宝剑的美丽女子说道。她座下也是一匹骏马,碧眼黄毛。她是沈玉阙三妹沈玉菲。 “大哥自有他的道理,我们先找个去处再说吧。”另外一个略显年少的少年说道。只见他手拿一杆硕大的三叉戟,座下骏马乃当世良驹“黔尾青骢”。这便是老四沈玉蛟。而跟在他身后的一个少女默不作声,只是听他们在说。这少女背负一张檀木落雁弓,提一壶赤翎箭,座下一匹健壮敦实的宝马,名号“祥云”,通体雪白,唯四蹄毛黄。她便是老幺沈玉圭。 “走。”沈玉阙骑上马,招呼弟弟妹妹们跟着自己。沈玉琪c沈玉菲有点不满,但也不得不上马跟着。这五人纵马向南方奔去,马蹄四周雪花乱舞。他们便是江湖人称“瑜璇五杰”的沈门五子。 “怎么,二弟,还不高兴呢?”沈玉阙端端正正地坐在马背上,看着沈玉琪问道。“大哥,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留下活口?那可都是后患呐!”沈玉琪剑眉竖起,一副又急又恼的样子。 沈玉阙沉默半晌,方才开口道:“如今兰陵堂在武林里声望如日中天,堂主高承欢已然是武林盟主。我们多次违背他的意思,还杀了他的人,早就成了被武林通缉的人物,多杀几个和少杀几个又有什么区别?” 这次轮到沈玉琪默不作声了。可沈玉菲又有话说了:“高承欢密谋煽动武林人造反,重建齐国,皇帝刚驾崩不久,新皇刚刚即位,这段时间正是最危险的啊!我们还不赶紧到青州揭穿他的假面具!” 沈玉阙摇摇头,缓缓说道:“你说高承欢要造反,有人信吗?高承欢仁义无双,仗义疏财,又兼武艺高强,一帮死士随时护卫周围,武林人无不唯他马首是瞻。你一个女子又能有什么作为?再加上我不久前杀了京畿道高官,现在我们睡着了之后能不能醒都是问题啊。” “那你说怎么办?”沈玉菲又把问题抛回给他。 沈玉阙以枪指地,只见地上几条血迹向前方延伸过去,原来他们一直在沿着这几条血迹行路。“这?” “与马鹿子相斗的时候我给他们放了放血。”沈玉阙慢慢说道。原来前番一战,沈玉阙阵杀八人之时,又将其余几人打伤,但借助深厚的内功,他用枪尖封住了那几人的脉路,使他们感觉不到疼痛。那些活下来的马鹿子变成了他们的路标。 “兰陵堂马鹿子自幼嗜血无数,只要不是一击杀死,生命力都是极其顽强的,想必能指引我们走个一百多里吧?”沈玉阙缓缓说。 “你以为他们傻呀,会给我们指路?还不知道我们是往哪里走呢!”沈玉菲毫不客气地说,“二哥,我们走。”她叫上沈玉琪,策马向东跑去。 这一次沈玉阙没有阻止他们,只是淡淡地说:“也好。” 沈玉阙带着四弟和五妹沿着血迹走去,走到接近中午,血迹渐渐淡了,最终消失在了雪地里,可是血迹消失的地方却不见尸体,沈玉阙不免思索原因。这时候沉默了一个上午的沈玉圭终于开口了:“哥哥,我饿了。” 听到这一句沈玉阙真是啼笑皆非,同时他那死人般的脸上浮现了些许血色。“等等好吗?一会儿哥哥就给你找吃的。”他说完又下马仔细查看地面,什么也没有发现。 “这里前不着村你后不着店的,哪里去找吃的啊?”沈玉蛟无奈地说道。其实他也有点饿了。沈玉阙不免心一沉:纵使武艺高强,天下几乎无人可近得身,可是基本生活问题却难以解决啊。 正在这时,远处似乎有几只羚羊在觅食。沈玉阙看看沈玉圭,说道:“五妹你能打一只羚羊吗?”沈玉圭咬咬嘴唇,摇摇头。沈玉蛟看看闷壶一样的沈玉圭,不免牢骚道:“你不就是舍不得你那几十枝箭吗,我来。”说罢,他策马徐徐向前,反握三叉戟,看准一头羚羊,冲它呼哨一声,羚羊受惊奔跑。此刻沈玉蛟算好距离,蓄好力量,手中硕大的三叉戟仿佛带着一股浪涛飞去——之后沈玉蛟拔出三叉戟,用戟尖挑着百十斤重的羚羊赶马而归。 暗黄的篝火光将沈玉阙的脸照的有了点活人气息。沈玉圭端详着自己的手指甲,一言不发。沈玉蛟警觉地环顾四周,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半天也没什么动静,沈玉蛟渐渐放松下来。他看看岿然不动的沈玉阙,问道:“大哥,这兰陵堂怎么从没听说过‘长老’c‘护法’,却全都是‘马鹿’什么的啊?”沈玉圭听到,也抬头带着疑惑的表情看着沈玉阙。 “这个啊。兰陵堂堂主高承欢是北齐大将高长恭的后人,而高长恭又是北齐皇室,北齐皇室原本是东胡人的后裔,几百年来他们一直把马鹿当成自己的图腾,兰陵堂既是帮派,又是他们的祭祀圣地,所以自然什么东西都和马鹿有关了。”沈玉阙向弟弟妹妹解释道。 “好,好,好!果然是雪沉枪沈玉阙,满腹经纶,什么都懂啊!”一个中年人忽然不知从何处而来,拍手称赞。 “什么人?”沈玉蛟刷地起身,三叉戟在手。 中年人步步靠近,毫不畏惧。沈玉蛟顿时感到一阵恐惧,条件反射似的冲上前去。“四弟小心!”沈玉阙未及开口,沈玉蛟便如同一个沉重的包袱“噗通”倒地。 “放心,我李仲也算愧为君子,除了罪魁祸首之外,不会伤害他人性命的。”中年人用很沉稳的声音说道。 “可对于助纣为虐的,我恐怕就不会那么客气了。”李仲又对着手摁在落雁弓上的沈玉圭说道。 沈玉阙站起身,手执雪沉枪客客气气地说:“原来是豹韬卫中郎将李大人。你怎么这么不明事理啊?”同时他还示意沈玉圭不要轻举妄动。 “沈玉阙,你谋刺新皇,凤翔总兵因为识破你的计划竟然被你灭口,你还把他的头颅斩下悬挂在长安南门!兰陵堂敬重你邀你赴宴,你居然将宴席上的三百二十人杀了三百一十七个,整个江湖的豪杰竟然被你如此屠戮!你说,你还算是一个人吗?”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能听出李仲此时激愤异常。 “所以呢?”沈玉阙说道。 李仲略一停顿,叱道:“今日我便要替天行道,将你这个不仁不义罪孽深重的的恶人从这个世间除掉!”随意他大喝一声,周围隐隐约约现出百余骑兵。 “豹韬右卫精锐,弓马娴熟,战力惊人。”沈玉阙暗自默道。他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五妹,上马。” 沈玉圭将沈玉蛟弄上他的那匹璘驹上,自己随后翻身骑上祥云宝马。沈玉阙招呼绛唇,以枪点地,一跃而上。 “让璘驹伴随左右,它皮糙肉厚,能抗住不少箭。”沈玉阙对沈玉圭说道。 “可四哥——”“他现在又不知道嘛。” “还有,别舍不得你那几十支箭,拔出来还能用。” “驾!” 马蹄声隆隆而起,沈玉阙不停地躲避豹韬卫射来的利箭,一杆长枪与马齐平,逮住机会便猛刺而去,仗着坐骑速度快时不时爆人菊花,片刻间已将近十人刺翻下马。 而沈玉圭打马与豹韬卫周旋,拈弓搭箭,豹韬卫皆应弦而毙。 沈玉圭又射毙一人,却不料一个骑兵手拿细刃长刀迎面拦腰看来。沈玉圭急忙调转马头,躲过这一刀,却被一支利箭划破左颊而过。紧接着,刚才一刀削空的骑兵被沈玉阙一个对冲,捅翻落马。 “沈玉阙纳命来!”一声暴喝,沈玉阙看见李仲骑着一匹汗血宝马,拖着一柄长刀迎面而来。李仲大喝一声,长刀轮转如飞,随即一道白光照面而来,沈玉阙忙用枪声抵挡,“当——”的一声,沈玉阙顿觉虎口发麻,再握紧枪身,二人已反向分开。李仲立即调转马头,再度冲向沈玉阙。沈玉阙朝后看去,一时大意,被两个骑兵堵住前面,绛唇前蹄扬起,一时停住。眼见后面一柄长刀砍来,前面两个骑兵又横刀砍来。 危急关头,一枝赤翎箭仿佛带着火焰飞来,一声闷响,箭头已扎入李仲坐骑左眼。这匹汗血马虽然皮厚,奈何眼睛依然脆弱,再加上赤翎箭是集天地灵气而制成的神箭,威力无穷,一时间疼痛难忍,竟然倒地。 沈玉阙看准机会,杀死面前二人,对沈玉圭打声呼哨,沈玉圭极不情愿地引着璘驹跟随沈玉阙尽力脱离战场。 “别舍不得那几十支箭,以后一般的箭照样用。”沈玉阙说道。沈玉圭却赌气似的一口气将箭全射了出去,又干掉十几人。 “这样才好嘛。”沈玉阙笑道。可沈玉圭却没命的打马,飞也似的跑远了。 沈玉阙无奈地摇摇头,用枪尾狠击了一下璘驹的屁股,让它背着沈玉蛟绝尘而去,自己又重返战阵。 他再度左冲右刺,将一杆雪沉枪在马上来回翻腾,以一人之力力战个个武艺高强的豹韬卫兵。他捅死一人坐骑,枪身紧接着向后一甩,击碎那人脏腑,继而又将雪沉枪向前甩去,又把另一人从马上打落 沈玉阙从马上下来,将雪沉枪向前方指去,说道:“可惜你受人蛊惑,又葬送了一群兄弟。” 李仲面对着毫无惧色,说道:“沈玉阙,你分明就是一个恶徒,你到底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得很。今日我被你那娼妹暗算,要不然我现在就该提着你的头颅去祭奠那三百义士了。” “你说我妹妹什么?” “哼。” 沈玉阙将牙根咬裂,却收起长枪,说道:“你回去吧,你迟早会知道谁对谁错。” 沈玉圭坐在祥云身边,摸着左脸上的伤口面带委屈。 “五妹,接着。”不知什么时候沈玉阙出现,并抛给她一捆东西。沈玉圭拿在手里一看,正是那四十五枝赤翎箭,箭头擦得雪亮,好像从未用过一样。她嘴角微微一扬,但看也不看沈玉阙一眼,就把箭装在了箭囊里。 沈玉阙摇摇头,把枪插在了雪地里,坐在了沈玉圭身旁。“你的脸怎么?” 沈玉圭扭过脸对他毫不理睬。“五妹,让我看看。”沈玉阙威严地说。她这才缓缓转过脸,婴儿般细腻的皮肤上被狠狠地刻下了一道两寸的印记,莹澈的眸子里显然有了泪水。沈玉阙托起她的脸,仔细端详了一番,开口说:“五妹,苦了你了。”沈玉圭低下头,一句话也不说。沈玉阙又托起了她的脸,分明看见两道泪痕。眼泪又滚落到伤口,又激出一股泪珠。 “唉,你啊,什么事都闷在心里,从来不说,你就不难受吗?”沈玉阙一边替她擦拭眼泪一边说道。 “嗯。”沈玉圭总算出了一声。 沈玉阙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无奈地说道:“五妹你别生气,十几年了,除了你小时候在襁褓里哭过几声,我还真不知道你嗓子到底什么样的。” 沈玉圭死死盯着他看这说:“你的脸就像死人一样难看。”正巧这时,沈玉蛟从马上摔了下来,迷糊了一下醒了,喃喃问道:“什么声音?”沈玉阙不禁哈哈笑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讨厌!”沈玉圭捶了捶他的肩膀,挣脱开调转了位置。沈玉阙则傍若无人的继续开心地笑着 [小说网,!]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章 谋定而动 马蹄翻飞,沈玉琪和沈玉菲向青州方向狂奔而去,连续十几天斩关夺路,闯出了函谷关,搞得一路上人人自危。 “吁吁——”沈玉琪和沈玉菲二人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黄河边。平日里波涛汹涌的黄河里如今堆满了冰块,乍一看颇为壮观,这便是传说中的凌汛。 “错啦,现在还不能算是凌汛,再等几个月还差不多。”沈玉菲笑着纠正二哥。 “错就错了嘛,谁不会错啊。”沈玉琪打着马虎眼,若无其事地说。正好二人长途跋涉也感觉疲劳了,于是一起下马休息。沈家五兄妹,算沈玉琪和沈玉菲两人感情最融洽。这两人向来性情急躁,尤其是沈玉菲,虽然长着一副花容月貌,却总是动不动就拔刀拔剑的。可这两个人又是五兄妹里最聪明的,总能从一点点蛛丝马迹中找到线索,这点连大哥沈玉阙也比不上。 “哎哎,二哥,你看这雪。”沈玉菲赶走小半群鸦鸟,拿着剑鞘拨开表层雪,似乎发现了什么。 “马蹄印?”沈玉琪凑过来看,说道,“这上面一层雪是后加上的!” 沈玉菲干脆扫出一大块区域,看见了依稀可辨的马蹄印。她俯下身丈量了一番,说道:“这是草原马。” 沈玉琪毫不慌张地说道:“鲜卑马?这里是齐鲁地界,正是兰陵堂的势力范围,草原马不奇怪。” 可沈玉菲眉头紧锁,问道:“那为什么把马蹄印给盖起来呢?” “这几天下雪呗,这有什么?”沈玉琪毫不在意地答道。可是他看了看四周,表情又不轻松了。他发现了一种异常,可到底是什么呢?对,这里一棵树都没有!要想知道最近下没下过雪,看一眼树杈就能知道,可这里却一棵树都没有,再回想到沈玉菲不久前赶走了几只鸟 这里的树被人连夜之间砍光了! “目的何在?”两人四目对视,似乎同时在问对方。沈玉菲顿时感到一阵恐惧,她急忙说道:“难道我们的行踪一直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沈玉琪抬头看看天,之后又说道:“他们不是匈奴人的后裔,应该没有所谓的‘鹰兵’。可是这种天气,要是五妹在射几只大雁我们就有口福了。” 沈玉菲笑容半僵在脸上,也抬头看看天,似乎从牙缝里挤出一丝声音问:“你能射下来吗?” 两人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正在二人犹豫之时,远方一声长吟,天空突然黑了下来。现在好像是白天吧,怎么会? 那是箭。 “二哥快上马!”还是沈玉菲反应快,“他们射的是固定目标,只要我们动就没事。” 沈玉琪骑上了宝马璘驹,跟着三妹飞奔,心里却在想:“要是他们射的是移动靶呢?” 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无数支箭刚刚碰到沈玉琪的身体就如同失去了力量一样散落到地,而沈玉菲似乎身上也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让利箭近不得身。 得了吧,硬气功骑在马上剧烈运动怎么用啊?刀枪不入也是有极限的,所以还是要借助外力的。原来这沈玉琪身上有一件武林至宝“真金锁子甲”,可以避开一切普通刀箭攻击,相传是“武悼天王”冉闵赠送给他们家先人的;而沈玉菲身上更是有一件奇珍异宝“流水丝衣”,这件衣服薄如蝉翼,却无论怎么撕扯穿刺都无法弄出哪怕一个针眼。所以说这两人敢行事如此随意也是有所倚仗的。由此看来才知道沈玉阙办事小心的原因是 躲过了一阵箭雨,马蹄声渐渐由小到大,一群穿戴着毛毡衣物的人出现了。按照惯例,两方人开打之前总会聊几句谈谈最近生活状况,加深一下感情什么的,可是对面一群人默不作声,只是伫立在那儿一动不动。 “你还记得以前爷爷怎么教我们的吗?”沈玉琪问沈玉菲。 “真正武功就在一招之间,尤其是马战,往往一个照面就决定生死。” 以往马上驰骋英姿飒爽的沈玉菲此时面对着一群沉默如山的对手语气变得分外严肃。 “噌——”的一阵声音,二人只觉得对面一片银光十分耀眼。 “轰隆隆——”那一群骑兵就好似战斗的机器突然启动一样如同闪电奔袭而来。 沈玉琪和沈玉菲拔出了自己的神器,手中渗出了汗水。 二人对视一眼,打着马迎上前去。两方人对冲之后又分离开来,雪地中间散落了十几具拦腰断开的尸体。 沈玉琪和沈玉菲二人头发早就不知什么时候被削散了,外衣上一道道巨大的被砍成扇形的口子。 对方骑兵似乎毫无反应,继续调转马头准备冲锋。沈玉琪c沈玉菲两人面色发青,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楚。和他们对阵的对手似乎个个都武艺高强,刀刃虽然没有伤到他们的皮肉,可是一股股内力似乎已经借助草原马的速度穿透到了他们的脏腑中。 “我今天才知道为什么大哥c四弟他们不用刀剑。”沈玉琪忍着痛开玩笑。接着他又自己说道:“不用贴身打。” 沈玉菲趁着敌人调整的时间问道:“你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吗?”沈玉琪摇摇头,只是说:“如果今天能活下来将来就有机会知道了。” 说完这句,对方骑兵已经整好了队形,准备再次冲锋。兄妹俩咬一咬牙,举起兵刃赶着马冲刺了过去 他们或许能知道,他们的对手是清一色的鲜卑骑兵;他们或许已经知道,他们的对手不同于以往的对手;可是他们并不知道,他们的对手是太宗皇帝的秘密护卫,铜鹿军。 看了看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沈玉琪和沈玉菲,铜鹿军指挥使传令全军回营。 “咳咳,咳咳——”面色铁青的沈玉琪从雪地里爬起来了。 “原来你没死啊。”沈玉菲正在整理妆容。此时昏黄的篝火照出了她的一脸倦容。 “三妹你?”沈玉琪似乎还处在半昏迷状态。 沈玉菲拿出破外套开始缝裂口,说道:“我也是赌他们不会照着脖子以上的地方砍才装死的。” 沈玉琪问道:“那他们看我们身上没有血迹不会起疑心吗?另外我可是真的差点被砍死啊。” “喏,还剩一个,临走时地窖里拿的。”沈玉菲递给他一个柿子。 “三妹你反应也够快的啊。”沈玉琪一边赞叹一边准备补充体力。吃完了皮已经起皱的柿子,沈玉琪开始调理气息。白天一战元气大伤,虽未伤到皮肉,却将脏腑震伤,而沈门先祖从墨家学到的帝道养生学勉强可以恢复一点。沈玉琪可是真刀砍了半天,挨了不少下,又加上年纪尚轻,内功修炼毕竟火候不够,所以调理了半天,满头大汗,依然觉得脏器隐隐作痛。 此时沈玉菲走到他身后,双掌贴到他后背,沈玉琪顿觉一股热浪由风门穴传来,迅速扩散至全身脉络,有如春风化雨般将脏器隐痛的范围逐渐缩小。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沈玉琪周身温热,有如热汤沃灌,而奇经八脉充满热量,似乎重铸了一般。 这倒也不奇怪,沈玉菲除了学习马术和剑术,就是专门修炼内功的,她曾经得到匈奴第一高手赫连望的后人赫连乞力的真传,习得上乘的金微秘法(东汉时期匈奴被追击到金微山即今阿尔泰山,赫连望与大部队失散,便定居此地潜心修习骑射和内功)。长孙无忌手下第一高手曾与沈玉菲比试内力,称她是巾帼第一高手。 却说沈玉琪伤势渐愈,便有了精力问沈玉菲白天遇到的是什么人。沈玉菲摇了摇头:“我没有大哥那样的学问,还真的不知道。” 沈玉琪只好放下这件事,一心休整之后再前往青州。可沈玉菲的神态却一点不着急的样子,让他满心疑惑。 沈玉菲似乎看出了二哥的心思,她只好叹了口气,说道:“今天你也见识了,我们的对手都是些什么人,你还真打算去青州啊?歇好了回去找大哥他们吧。” 沈玉琪沉默不语,但心里也同意了。毕竟没那么大本事,就不要白白送了。茫茫雪地,只有两人两马,一篝火。天上的月亮看不见了。 沈玉阙c沈玉蛟c沈玉圭三人一面策马前行,一面商讨下一步计划。他们三人最终决定前往荆州寻求世交的帮助。 荆州于家是江湖上闻名的刀客世家,一族三宗。尧宗宗主于呈日,义薄云天,疏财仗义,善使五尺陌刀;舜宗宗主于呈月,满腹经纶,俊逸潇洒,善使窄刃唐刀;禹宗宗主于呈星,豪气干云,随从众多,善使阔背长刀。 于家族人甚多,门徒万巷,又与荆州守备官员相交甚好,在荆州势力极大。可是要前往荆州必须要先走出京畿道,京畿道光是巡逻官兵就不下十万,南面虽然不是防卫重点,可是那一带的驻守军队也不会少于两万五。加上李世民刚挂掉不久,执法力度也会加大,想出京畿道就不是简单的事。 “这样吧,我们先乔装打扮一下,再摸清官军大致部署,然后寻找薄弱关口混出去。”沈玉阙决定。 沈玉蛟有些担心:“摸清官军部署?恐怕很难办到吧。” 沈玉阙想想也是,便向沈玉圭要地图,沈玉圭从马背上的行李里拿出一卷大唐地图,铺开来给沈玉阙看。 沈玉阙点点头,然后说:“我们只好猜一下官兵的大致部署。” 沈玉圭听到这话,睁大了眼睛盯着他看。 “你们看,我们现在在长安南面的平原,抄近路就要往东,东边就是潼关,再往东就是函谷关,过了函谷关就是洛阳,洛阳往东就是虎牢关。玉琪c玉菲估计就走的这条路闹腾过了,守备一定会加强,我们就不能这么走。再看出潼关往南走几百里高山拦路,就要往东,往东只有一个武关,继续走通过高原峡谷可以一路走到长江江边,坐船直达荆州,同时也出了兵力庞大的京畿道。”沈玉阙分析道。 “是啊,那我们就走这条道吧。”沈玉蛟说道。 可是沈玉阙摇摇头:“三关之地,兵家要道,以先帝之雄才大略,这一块地方防备不会不严的,加上中间有一条峡谷,万一有人发现我们的行踪,在山上部署一千个弓弩手,我们就得葬身在那儿。” “那怎么办?” 沈玉阙往地图上一指——子午谷。 “走子午谷,出谿谷,沿长江顺流而下直达襄阳。” 沈玉蛟有些担心:“这太冒险了吧,万一官兵堵在谷口怎么办?” “目前只有这么办了,而且远路往往比近路安全。” 不久,三人直插子午谷,继续着凶险的旅途。 “吼——嘿嘿哟——天上的星星会扭头啊——风起啊——” 沈玉阙三人分明看见有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在前面唱歌,并且声音越来越大。 “这好像是信天游的调子。”沈玉蛟说道。 “我不喜欢听。”沈玉圭终于又发话了。 沈玉阙不以为然地笑笑,说:“这山谷里也不可能真的就只有我们三个嘛。” 三人渐渐走近那个唱歌的人,这人却忽然足下生风,腾空而起往后退了一大段距离继续唱歌,声音越来越大。 “这人好奇怪啊。”沈玉蛟警觉道。 “或许是一个世外高人也未可知。”沈玉阙猜测道。 三人又走近衣衫褴褛的唱歌人的时候,那人又往后一跃,继续唱。“吼吼黑哟——哈哈,日月星辰都无光,嶙峋峭壁会说话啊——” 三人好奇心也上来了,一心想走近唱歌的人。那人贴着崖壁唱着歌,周围偶尔也有几个路人走过,他权当没有看见。 沈玉阙只是觉得他唱歌的声音快把自己的耳朵震聋了,地上的石子都跟着在抖。石子在地上抖着,山也在抖。轰隆——沈玉阙从马背上跃起,连人带枪宛如一枝利箭直扎向穿着破烂的唱歌人。 “啊——”长枪将唱歌人扎在地上,但没有刺中要害。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说我说,咳咳”那个唱歌的人不敢直视沈玉阙惨白的脸,说道,“我赌的倾家荡产,老婆孩子都在别人手上,咳咳——我看见告示你们几个人头值钱,就赌你们会走这条路,就像弄出山崩拿你们人头赚钱,咳咳——不要,不要,啊!” 沈玉阙眼睛都不眨地捅死了他,然后回头看弟弟和妹妹怎么样了。 “没事,差一点呐!差一点就没了啊。”沈玉蛟摆摆手,示意没什么大碍。 “通缉令看样子比我们快啊,我们得抓紧点。”沈玉阙说道。 于是三人开始加速,星夜兼程,借助胯下神驹,一日千里,三天跑出谿谷,五天做了一艘小船,又花了五天时间,扛着船找到能行船的江面,将船往江里一丢,不到一炷香时间后,看着波涛汹涌的江水,他们决定还是重新做一艘船。 沈玉琪和沈玉菲那边又杀回函谷关,一路上遭受官军的围追堵截,好歹命大福大,像无头苍蝇一样也跑到了长江江边,对面正好就是荆州。 于是他们二人也决定投往世交于家那儿。他们比较直接,抢了个竹筏直接渡江,反倒比沈玉阙他们早一步到了荆州。 十天之后,沈玉阙c沈玉蛟c沈玉圭三人终于乘坐着一艘奇丑无比的船到达了襄阳北部的港口。 三人打扮一番后,和百姓一起进了襄阳,然后直接就赶往于家禹宗府上。叫开了大门,正巧于呈星从不远处走来,想看看到底是自己的哪门子亲戚来访。 沈玉阙径直走上前去,高声道:“世家子沈玉阙给叔父请安。” “哎呦,原来是‘缺哥’啊,有一阵子没看见你了,都干嘛去了?”于呈星没开口,反倒是一个年轻姑娘的声音先发了出来。 沈玉阙循声看去,是她。满脸虬须的于呈星摆出严肃的表情训斥了一下:“君儿,不得无礼。”那姑娘乜斜了沈玉阙一眼,不再说话。 于呈星这才上前迎道:“原来是阙儿,还有蛟儿和圭儿。快快进来,里边说话。” 和于呈星一聊才知道,沈玉琪和沈玉菲早就到了于呈月家。之后少不了一阵闲聊,然后于呈星又和他们吃饭,派人给三兄妹安排房间什么的,不在话下。三人都布置好了房间,二十天的高强度运动使他们倒头就睡。 沈玉阙却很快被敲门声吵醒。他迷迷糊糊地打开门,却被一双纤纤细手推了回去。 沈玉阙依稀看见一张俏丽的脸庞,一对柳叶吊梢眉,两只丹凤杏核眼,高高的鼻子下是一张徐吐香气的嘴,嘴里一条毒舌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把人扎出血来。 “念君。” “是啊,你才看见我啊!一开始你是没看见我还是装作没看见我啊?”于念君将沈玉阙按在床沿,质问道。 “我” “两个月前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跑了,我居然还在找你有没有留什么信给我!后来明白了,你就是一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看看看,这么白的脸都看不出红来,没良心到什么地步?我知道,你不就是嫌我嘛,你以为自己高洁到什么地步啊?就你这副死人脸,要不是我不觉得恶心,你以为除了你那几个弟弟妹妹,又有谁爱搭理你啊!”于念君连珠炮似的发话差点将沈玉阙打懵了。 沈玉阙挠挠头,说道:“我不是怕你担心吗。” “一句就想把我打发啦?这种话谁不会说啊?”于念君不依不饶。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谁稀罕你好好的啊?”于念君摆出盛气凌人的架势,似乎绝不会善罢甘休。 沈玉阙只好叹口气,拉着于念君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伸过手臂从后面温柔地抱住她,轻轻说道:“是我不好,什么事都瞒着你,你放心,以后再也不会了。可我也不是白眼狼啊,你看——”沈玉阙从怀里掏出一件很丑的纺织品,“你给我做的护身符我一直戴在身上。” 于念君这才露出了笑容,嬉笑道:“算你有良心。” “对了,听我爹说你们被通缉,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要不要紧啊?”于念君又极为关切地问。 沈玉阙严肃起来,说道:“事关重大,估计不久三位宗主会和我们一起商讨这件事,到时候你在旁边听就明白了。” 于念君撅起嘴,故作姿态地说:“才不要,奴家那么关心你,都两个月没睡好觉了,你看我眼睛!告诉我嘛,说不定我也能帮帮你啊。不过我也告诉你,如果你在外面拈花惹草犯下了什么罪行,我可是绝对会把你绑送到大牢里的!” 沈玉阙叹了口气,说道:“你看我像是会拈花惹草的人吗?你眼光总不会差到这个份上吧。” “就你嘴甜。好了好了,我就先不问你了。这么些天想必你惊心动魄的也不好受,好好休息吧。”于念君让丫头把自己精心准备的糕点摆到沈玉阙桌上,起身关门离去了。 待于念君走后,沈玉阙一仰头倒在床上酣然大睡。 第二天早起,沈玉阙洗漱完毕,看见桌上美食,不禁馋虫上身,又想到这是于念君准备的,更有点急不可耐,拿起一块五色小饼便要下口。可正在这时,他将饼移到鼻孔下闻了闻,许久之后才放入口中。“没毒。”多年的江湖生活已让他如惊弓之鸟。 “沈少侠,三位宗主邀您前往颛顼堂一同商讨要事。”门外小厮说道。 “告诉于宗主,我很快便到。”沈玉阙隐约感到,消灭兰陵堂的行动就快要正式开始了。 [小说网,!]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章 意外之事 沈玉阙引着沈玉蛟和沈玉菲踏进了颛顼堂的大门。迎面沈玉琪和沈玉菲便带着略有戏谑的笑容看着沈玉阙。 “大哥,怎么样,我们可比过你这一次了。”沈玉菲笑道。 “好啊,那我也就省心多了。”沈玉阙略有无奈地说。 “少说废话,快快入座。”于呈星略带责备地对沈玉菲说。 众人坐定。为首的是尧宗宗主于呈日,他首先开口道:“根据琪儿和菲儿所说,兰陵王的后人即现今的兰陵堂堂主高承欢想趁着先帝驾崩,新皇即位不久的时机,借助自己在齐鲁地界的势力造反。我听了他们的叙述,基本上认为是确有此事,并不像通缉令上写的什么‘沈家兄妹谋害朝廷大吏,聚众作乱’。” 穿着广袖长衫的于呈月点点头,说:“我虽然没听他们讲过,可从我对阙儿他们的了解来看,他们应该是发现了什么重大秘密才被人陷害以至于被通缉的。” 于呈星接着说道:“既然大家都没异议那我们就商量一下下面该干什么。” “三弟说的有道理。若真是高承欢想借助自己的声名和势力来造反的话,那动静估计不会小,就算他没有成功,那大唐国力也势必会遭到重创。北方突厥阳奉阴违,西域诸国还有吐蕃到时候便会伺机而动,契丹小族虽然不敢大动,但到时候也说不准他会不会打离他最近的幽州的主意。所以我们一定要先找到高承欢作乱的证据,然后将他作相应处置。”于呈日说道。 “我提议,我们派人暗中打探情报,得到确凿证据后上报刺史大人,再由刺史大人上报节度使大人,节度使大人上报天听,皇上到时候自然会恍然大悟,派兵镇压。”于呈月说道。 于呈日点点头表示赞同。 “万万不可!”沈玉阙忙叫道。 于呈日不免询问原因。沈玉阙说道:“我们断定高承欢是要造反,如果搜集证据再逐级上报,恐怕到那时候高承欢就打到虎牢关下了。三位叔父,高承欢此人城府极深,性情残忍,野心勃勃,这也是我们机缘巧合才发现的。另外高承欢还和皇族有一定的亲缘关系,他做事又滴水不漏,想找到他的把柄实在是万难。所以我觉得这样不行。” 另外几个于家长老便开始互相讨论。不久,一位长老发话:“我看不如这样,我们和节度使c总管大人商议好,一旦高承欢起兵造反,我们就前去勤王,各路官兵也一定会响应,到时候高承欢狼子野心就会天下皆知,那时他的势力必定会很快瓦解。如果他不造反,那更好,我们也省得劳神劳力去搜集可能不存在的证据了。” 于呈日点点头表示赞同。各位长老也纷纷响应。 沈玉阙默不作声,许久才开口道:“各位难道要等到血流漂杵了才有所作为吗?” 这句话一出,有一位长老似乎有点不高兴:“那敢问你打算怎么办?” 沈玉阙低头看看桌子,继而抬头说道:“玉阙不才,敢教高承欢血溅五步。” 一时间颛顼堂鸦雀无声。许久,那位长老说道:“你这么打算未免太幼稚了,也太冒险。且不说你一个朝廷要犯杀入兰陵堂有多难,那高承欢也未必有罪啊。” 沈玉阙惨白的脸更加白了。他半晌没有答话,忽然“腾”地站起,说:“既然众位长老主意已定,晚辈就不掺和了。”说罢,转身离去。 “这,这,阙儿也太无礼了。”于呈星急道。他想拉住沈玉阙,可沈玉阙步子太快,一转眼已经不见人影了。 沈玉琪他们眼见大哥愤然离开,可有这么多长辈在场,也不便离开,只好不发一言的坐着。 “大哥,你真要去刺杀高承欢吗?”会议结束之后,沈玉圭在房间里满脸关切地问。 沈玉阙只是埋头收拾东西。旁边沈玉琪发话道:“大哥你总是自己把责任全担了,我们又不是小孩。我跟你去,还能给你帮帮忙。”沈玉菲用鼻子哼哼道:“他就把我们当成累赘,让他爱干嘛就干嘛去。” 沈玉蛟听了不乐意,说:“其实大哥是不想让我们去冒险,才不是把我们当成累赘呢。” 沈玉菲火气忽然上来了:“一个月前我就和琪哥去刺杀高承欢,当时他怎么就没跟着我们去呢?早那样不就没那么多事了?俗话说:打虎亲兄弟。我虽说不是兄弟,好歹也是姐妹,打不了虎替你吓吓总也行吧!” 沈玉阙看看星空,听着四个弟弟妹妹在吵(其实是三个在吵),一时间心如乱麻。 “凌霄,快走,快走!”一阵叫喊声传来。几人循声看去,原来是于念君急急忙忙跑过来。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沈玉阙问道。于念君一把抓住沈玉阙的手,说:“刺史带兵来抓你们了,快跑!” “怎么会这样?”沈玉阙眉头一紧。 “是是大伯他们把你们给卖了。”于念君低下头说道。 沈玉阙忽然眼露凶光,提起雪沉枪便准备行动。 于念君努力拉住他,哀求道:“别去,快走吧!” 沈玉阙回头招呼弟弟妹妹们:“上马。” 五骑平地而起,跃出院落。于念君满含深情地看着沈玉阙离去的方向。 “禀报大人,人犯不在于府。” “挨家挨户逐个搜查!” “是!” “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沈玉阙眉头紧锁,看着手中握着的雪沉枪,眼睛里似乎要冒出火来,整个人好像要炸开一般。可最终他无奈地说:“从西门突出去,走长坂坡。” 五骑直奔西门,途中卸下了几个官兵的头颅冲到了目的地。沈玉蛟举起三叉戟扔过去,把门闩砸烂,五人顺势开门冲了出去,直奔长坂坡。由于襄阳官军骑兵数量少,无法进行有效的组织,所以只好放弃追捕。而在于家里,于念君因为通风报信帮助沈玉阙兄弟逃走,被罚软禁一百天。 沈玉阙带着弟弟妹妹们奔逃于长坂坡上,疾行了一夜,直到日照三竿,觉得饥渴难耐方才停下。 “大哥,我饿了。”沈玉圭怯怯地说道。 沈玉阙却忽然从马上栽倒。“大哥,怎么回事?”其他几人连忙凑上来。沈玉阙捂着肚子一言不发地打滚,苍白的脸更白了。 沈玉菲恨恨道:“可恶,难不成他们下毒!” 沈玉阙艰难地开口道:“不会的,你们不是没事吗。我是饿的。”沈玉阙躺在地上呵呵笑了两声。可是沈玉琪c沈玉菲他们窘迫地找不到一点粮食。走得匆忙,忘了带了。 “几位,可要馒头?”五兄妹抬眼一瞧,突然一个商人打扮的中年人在不远处现身,满脸虚情假意。 沈玉琪连忙起身,一手按住刀柄,厉声喝道:“什么人,为什会在这儿?” 那个中年人哈哈一笑,说道:“我知道你们的脑袋值钱,特地前来下毒,鄙人身带毒馒头五个,只怕你们不敢吃,哈哈。”说着,那人扔过来一只布袋,打开一瞧,又干又皱的五个挺小的馒头。 中年人摸着嘴唇上的胡子笑道:“被毒死再枭首总比身受刀斧而死要好点吧。” 沈玉琪等人默然沉思了一会儿,纷纷吃下了馒头。不一会儿,他们便满地打滚,痛苦难当。 “你他妈的还真的下毒啊!”沈玉琪喝骂道。 那中年人笑着说:“我都告诉你们我是来下毒的了,你还怨我,真不识好歹。” 不久,沈家五兄妹全部瘫在地上几乎动不了了,中年人这才从容地走来,拔出沈玉琪腰间的唐刀,擦了擦,在他的脖子处瞄准了好久,准备斩下他的头颅。终于,咔嚓一声,唐刀应声落下,伴着唐刀落下的还有拿着刀的手。 “哇啊——”中年人看着冒血的手腕大叫,并吃惊地看着站着的沈玉阙。 “我没吃,明白了?那好,解药呢。” “我我,我没带。” “咔嚓——”又一只手飞了出去,落在了几丈远的沙地上。 “啊——三倍的六味地黄能解,饶了我吧,饶了我吧,啊——” 沈玉阙把中年人钉在了地上,接着踩着他的尸体拔出长枪。他看着地上的弟弟妹妹,跨上宝马绛唇,叹了口气。忽然想到自己因为痼疾随身都带着六味地黄丸,这才长舒一口气,取出药给弟弟妹妹们解毒。 树枝在火中劈啪作响,五个人围成一圈坐着。 沈玉菲情绪有些低落地说:“真是没想到,四代人的交情比不过一张悬赏告示。” 宝甲上满是尘土的沈玉琪说:“看样子我们是走投无路了。” 此刻沈玉蛟也不说话了,沈玉圭更是什么声音都不出。沈玉阙抬头看天,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过几天就是立春了。”沈玉阙喃喃道。说完之后,他忽然站起来来回踱步。 “大哥,怎么了?”沈玉菲问道。 沈玉阙停了下来,说道:“先帝已死,可是东征高句丽还没结束。崇州和幽州还驻有大军。所以我觉得,依照高承欢的才智,他一定不会轻举妄动,必然要等到大军出境的日子才会趁机千里奔袭,强攻洛阳,同时派精兵猛攻崇州,断东征大军后路,而兰陵堂及其仆从人再多也不至于能达到十万百万的兵力,所以他必然会竭力强攻,这便是上策。所以我们还是有时间的。” 沈玉菲想了想,确实是,“可是我们又能怎么办呢?” 沈玉阙枪指东北方向,说道:“我们力量微弱,也只能做聂政c荆轲的勾当。” 沈玉菲皱皱眉头:“可这太冒险了吧。再说了,我觉得吧,即便高承欢作乱,也难以兴风作浪的。” 沈玉阙叹口气说:“三妹你还不明白?兵戈是祸啊!” 沈玉琪听了这话,起身说道:“我们已经知道大哥你的意思了,可是你却总觉得我们不该帮你,难道不是吗?我身为沈门一子,怎能不以苍生为重?” 沈玉阙笑了笑,说:“好,既然二弟有如此胆魄,那哥哥斗胆请你相助。” 沈玉蛟“霍”地起身,说道:“即便是龙潭虎穴,我也会和二位哥哥一起闯!” 沈玉菲看到这番情形,喜形于色,也满腔豪气地说:“铲除奸邪的事可别忘了还有我沈玉菲一个!” 沈玉圭瞪着大眼看着他们,连忙起身点头示意。“好,今日我五兄弟便对天立誓,弗论前路多艰,必取高承欢首级!” 山东,青州,兰陵堂总堂,整个建筑还保留着部分北齐的风格。 “禀报总堂主,京里的人打探到了情报,估计新皇开春之后不久便会东征高句丽。”“哦,知道了。”一个中年人头也不抬地应道。只见他正提着一只衣袖练字,写的是《兰亭集序》。那中年人写完了之后方才抬起头,宛若冠玉的脸上整齐地放着四条眉毛,双目有如秋水,隆鼻丹唇,看这容貌,仿佛兰陵王重生一般。此人便是兰陵堂总堂主高承欢。 高承欢看看恭敬地站在书案前的属下,说道:“襄阳于宗主的寿辰快到了,还有凉州节度使的小舅子再过几个月成亲,把这两份贺礼吩咐人给送一下。你顺便再把赵寂喊一下。” “属下领命。” 不久,一个容貌端正的中年人走了进来,此人便是赵寂,他行礼后道:“总堂主不知有何吩咐?” 高承欢说道:“沈家那几个兄弟如果能到青州,就帮我请一下,到不了就算了。” 赵寂先答应了一下,然后又问道:“属下有点不明白,为什么您不直接杀了他们?” 高承欢笑笑:“你们自作主张派出去的人回来了几个?都是爹生娘养的,还是我们的精锐,死不起啊。现在能做的就是把他们赶的到处跑,找不到根基。这样一来,他们没有机会取得别人的信任,并且迟早自己把自己累死。” 赵寂点点头,喃喃道:“让他们找不到根基”忽然,他好像被雷击一般身体一颤,急忙说道:“总堂主,您忘了他们还有一处根基!”高承欢皱起眉头,不明所以。 赵寂向他探过身去,说了三个字:“八卦庄。” 蜀汉之后,八卦隐庄,匿踪三峡,神秘莫测。 “八卦庄?那不是传说吗?”高承欢有点不以为意。 赵寂一拍大腿,连忙道:“总堂主啊,您可清醒一点,您想想,沈家兄弟年纪轻轻武艺怎么那么高强?” 高承欢涮了涮毛笔,把它放好后边想边说:“他们的马术我知道跟着突厥人学的,那几匹宝马也是西域马和草原马的后代。至于他们的武功,沈玉阙,雪沉枪嘛,是和楚汉项伯后人学的;沈玉琪,直刃刀是吧,汉人和我们鲜卑人都会啊;沈玉菲,她的功夫是和匈奴后裔学的,这就有点意思了啊;沈玉蛟和沈玉圭两个,不太熟悉。” “对了,就是他们两个,据属下手下人得知,沈玉蛟和沈玉圭二人水性奇佳。” “他们都是南蛮子,会水不奇怪啊。” 赵寂“唉”了一声说道:“他们两个就是在三峡那里一战成名的。” 高承欢举起一只手说:“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放心,就算真有八卦庄,他们也不会掺和进来的。” 赵寂还想说,可高承欢阻止了他,他只好叹口气走了出去。高承欢看看赵寂的背影,拿出一本手抄魏晋诗词文赋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此时此刻,沈玉阙等五人已经过了葭萌关,他们准备走蜀道,向北出阳平关,辗转凉州,由突厥地界到达幽州,之后再向南到青州。 这条路虽然非常远,但只要出了阳平关,便是一马平川,凭着胯下神驹,一日千里,完全可以在一个月之内赶到;并且这一条路大多是突厥人的地方,可以少去很多麻烦。只是中途必须经过剑阁,昔日张隽z就一着不慎死在剑阁,出阳平关也是不小的挑战,但是和在腹地被大军到处追赶也要好的多。虽然一路上碰到不少为了赏金下毒的c暗算的,不过总的来说还算顺利,不足半月,他们就已经走出了阳平关,到达了西北部开阔平原。不久之后,他们就已经在草原上狂奔了。 到了夜间,为了防止狼群的骚扰,他们找了些废料生了火,准备轮流值夜。这块草场的牧民不算多,只能听见远处有几声突厥语和零碎的动物嘶叫声。稀疏的马蹄声时强时弱,犬吠声传到这里时已经弱了很多。 沈玉阙颇有感触地说:“没有战争多好,不然我们怎么可能在突厥的草场上这么自在地生火过夜啊。” “驾!”一个骑兵的影子越来越近,沈玉琪和沈玉蛟不免警觉起来,“什么人?”二人在那个骑兵还离几丈远的时候就喊了起来。那骑兵似乎注意到了这里,放慢了速度靠近过来。接着火光,沈家兄妹看见了来者带着一副狰狞的面具,座下一匹耐力十足的草原马。 “你们是唐人?到了突厥的地界还问我是什么人,可笑啊。”这个骑兵操着不太流利的汉话说道。他说完又有点好奇地问:“你们几个汉人到这里来怎么都没有行李,是不是和商队失散了?” 沈玉菲连忙答道:“是啊是啊,我们是幽州来的商人,现在迷了路,不知道怎么回幽州啊。” “哦,这个好走,往东南偏东方向走,路上遇见人就问问,骑好马赶时间的话估计十来天就能到。” “谢谢啊。” “不客气。” 沈玉阙喊住准备离开的骑兵,问道:“你们突厥人好像不戴面具的吧?” 那个骑兵呵呵一笑:“你现在不是见到了?我有军务在身,不能随便露面的。” “原来如此,叨扰了。”那骑兵离开了五人,继续往西北奔去。 一夜过去,五人喂饱了马,继续一路狂奔。这一路算是这几个月以来最顺畅的了,除了会碰上几个突厥人问问话,其他的几乎毫无阻碍。这几千里走的这么顺畅,看样子是个好兆头啊。几天之后,他们比计划提前了两天到达了幽州。到了幽州,他们却发现情况有些不妙。 [小说网,!]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章 情形有变 “大哥,好像大军已经快要开拔了。”忙着剥假胡子的沈玉蛟对沈玉阙说。沈玉阙点点头,又问道:“主帅可是程名振?”沈玉蛟点点头说:“应该是的。”沈玉阙松了口气:“如果主帅是程名振,那高承欢就算起兵在幽州c崇州地界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这时候沈玉菲说道:“那要是我们能让大军不出征不是更好?”这一句让其他人感到有些迷惑。沈玉菲这才有些得意地说:“东征大军十几万,放在幽州就是一种威慑,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兰陵堂才久久没有动作。如果我们能让大军呆在幽州,那就可以让高承欢的计划无限期地搁浅,这就能赢得许多时间。” 沈玉阙听了点点头,说:“三妹说的有道理,那看来我们必须想办法让程名振知道事情的真相。”沈玉菲却摇摇头,说:“大哥有信心让他明白吗?”沈玉阙沉默不语。沈玉菲突然目现杀机:“让大军延后出征的最好办法,就是杀了主帅程名振!”沈玉阙愕然不语。 城防营里开始换班,士兵们都点起了火盆。中军帐内,主帅程名振正在和手下人侃大山。手下一员裨将不断地拍程名振的马屁,而程名振似乎也很受用,笑嘻嘻地夸他,把别的人弄得都以为他们两个是老乡。 有一员小将似乎还算清醒,问程名振道:“大帅,您觉得这次出征能打赢棒子吗?”程名振清清嗓子,略带庄严地说:“我们要坚信我们能够胜利,同时也不能忽视对手,这样才能打败棒子和鬼子,达到支援别的棒子的任务,完成革命的重任。所以说,诸位将领一定要做好充分的准备,读通兵书,练好士兵,不断提升军队的战斗力!虽然贞观年间我们打过败仗,但是那些都会成为我们的经验,并引领着我们走向胜利!大家一定要相信自己,战前,就是现在,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等开战了,要时刻保持头脑的冷静和清醒,做到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们应该做的,就是严格遵守皇帝同志的指导思想,顺应中央朝廷的安排,努力工作,将革命进行到底!” “哗哗”,众将领激动地鼓掌,从内心里赞同主帅程名振同志的讲话。 正当众将领热烈地讨论问题的时候,灯突然“噗噗”灭了,将领们不免惊慌,乱作一团。只听得程名振大叫一声:“都不要乱,待好别动!”正当时,大帐“哗”地裂开一道口子,似乎有道光闪过,紧接着便是金属摩擦的声音。程名振手拿佩刀挡住来剑,喝问道:“什么人?”随即与来人交手。“当当当”,火花四溅,其他将领也不是吃素的,纷纷拔出佩剑佩刀找寻刺客。 沈玉菲在外面看得奇怪,只听得一阵“咔嚓声”,中军大帐登时变成十几块废料飞散开来。 “贼人休走!” 沈玉菲看见一员虎目大将平地而起,一手抓住逃走的人的后脚,另一只手举刀便砍——“啊——”一只带血的胳膊落在了地上,紧随其后落地的是一个肢体残缺的男子(刚缺不久)。 跟上来的唐军将领喝问道:“什么人!”那男子只在地上呻吟抽搐,并不回答。旁边一个小将看了看地上的男子,情绪激动地说:“是棒子,一定是棒子!”程名振想想说:“看样子棒子确实怕我们啊,不然怎会出此下策?这样吧,把他押下去好生审问。最近几天一定要加强戒备!”“遵命!” 沈玉菲躲在不远处看得着急,又依稀听到众将领的话,大约知道程名振准备按计划按时出征了,又听到还要加强戒备,不免心一沉,再想到兄弟们都不同意自己的想法,情绪更加低落,只好闷闷不乐地寻机离开大营。正在此时,一阵风声掠过,沈玉菲一瞧,一个黑影闪过,于是下意识地追了过去。黑影在前,沈玉菲在后,一直追了有接近半个时辰的时间,黑影却忽然消失,沈玉菲站稳脚跟,发现自己正在深山之中。 听得长刀出鞘,沈玉菲云起一剑,挡住自上而下的一刀,再侧身翻了一个跟头,顺势向右挥过剑去,“当”的一声,再等沈玉菲站起时,一柄长刀已经接近了她的脖子。沈玉菲惊出一身冷汗,但依然侧身闪过,同时挥剑击向黑影左肋。又听得“当”的一声,沈玉菲虎口裂开,血迹蔓延到整个刀柄,而黑影的刀一半在手,一半在地。 “果然是宝剑呐。” 沈玉菲看过去,一张狰狞的脸正在眼前——不,是面具。沈玉菲忽然明白了什么,正要有所行动,黑影却飘然离去。 “大哥c二哥c四弟c五妹,都在啊。”沈玉菲神色轻松地走进了棚屋。沈玉阙冷冷地看着她,说道:“吉人自有天相啊。”沈玉菲挑了挑黛眉,眼神里似乎有恼又有怵,她怪声怪气地问:“哟,这叫什么话?”沈玉琪这时抬起头看着她,立即关切地问:“三妹,你的脸怎么有伤啊?”沈玉菲顿时花容失色,连忙抚摸脸颊,摸到右脸上有一处伤口,惊叫道:“怎么会这怎么办——”而一旁的沈玉圭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左颊上的箭痕还依稀可见。 沈玉菲急得眼泪都要下来了,可怜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脸上被狠狠刻了一刀。沈玉琪就像一个情人似的安慰她。沈玉蛟看到这一场景,故作自然地别过脸去。这也不奇怪,唐代人都比较开放,五服之内兄弟姐妹过分亲密一点也无可厚非,更何况还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妹。 等俩人亲昵完毕之后,沈玉阙挠挠眉毛问道:“三妹此去可有成效?”沈玉菲一只手还摸着脸颊,红着眼睛说道:“我本来准备出手的,可没想到有个棒子国的刺客先动手了,被程名振给搞定了。我看没机会了就准备回来,却遇到了一个武功深不可测的戴面具的人。” “戴面具的人?” “那个人脸上的面具和当时我们在突厥草场上遇见的那个骑兵的面具特别像,很有可能是同一个人。”沈玉菲说道。 “突厥骑兵”沈玉阙意识到这里大有名堂,便开始动用大脑进行严谨的推理。如果真如沈玉菲所说,与他交手的人就是当时在突厥草场遇见的骑兵,自己渐渐想起当时那名骑兵骑的是一匹极为普通的草原马,并且当时是往西北方向跑去,那他怎么会这么快到达幽州,还有他来的目的又是什么?如果不是同一个人,那这面具到底要隐藏什么?按理说兰陵堂的人办事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并不用遮遮掩掩,那这戴面具的人到底是什么人? 很快,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的脑海中形成:面具人是一个绝顶的武林高手,他一直能够准确判断出自己下一步的行动,并且在合适的机会打乱自己的节奏,这个人很有可能和高承欢有说不清楚的关系,那么这个人是谁呢?一件件事情在他闹钟回放,当他苦苦思索之后终于又产生一个大胆的猜测时,他几乎被吓住了。 沈玉阙终于开口道:“或许这个人就是高承欢。”沈玉琪c沈玉菲和沈玉蛟都微微讶异,就连沈玉圭也难掩惊异之色。 兰陵王高长恭以其貌美,恐难骇敌,故临阵以狰狞面具遮面,敌见之皆丧胆落魄。 “大哥,这也太玄乎了吧,兰陵堂总堂主怎么可能孤身一人来回乱窜呐?”沈玉蛟说道。 “对,所以说我们要分外小心,因为到处都会有他的耳目。”沈玉阙神色严肃地说。沈玉圭也很难得地想发表言论,只是刚一张开嘴唇就被沈玉菲抢了过去,“大哥,如果他真是高承欢,那为何他不当时就取我性命呢?” 沈玉阙给她解释:“对于高承欢来说,我们只不过是一个小威胁,但是由于我们个人能力很突出,所以会引起他的注意。而由于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他不会浪费时间冒险恋战。我估计他跟着我们到幽州就是为了保护程名振,让他顺利出征给自己创造条件。” 沈玉菲听完“嗐”了一声,说:“照你这么说,他高承欢到底是一帮之主呢,还是一个打手?切!”沈玉阙无奈地摇摇头。 青州兰陵堂总堂里,高承欢对着镜子缓缓摘下狰狞的青铜面具,露出俊美的面庞,叹了口气,拔出随身携带的棠溪宝刀,轻轻弹着紫红色的刀身,闭上眼睛唱起了敕勒川。不久,热泪滚滚。 一曲唱罢,高承欢走出屋子,看着朗朗夜空,心中颇多感触。 “菩萨保佑” 是谁在求神拜佛?高承欢奇怪,循声走过去看见一个小男孩正对着一尊观音像念念有词。脚步声惊动了小男孩,男孩转身看到高承欢,连忙拜道:“总堂主。”高承欢拉起小孩,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在这拜菩萨干什么?” 男孩回答道:“我是账房陈师傅的儿子,在这儿求菩萨能让我快点长大好帮家里做事。”高承欢笑笑说:“原来是这样。孩子,你要记住,求神拜佛没有用,那都是虚妄的东西,不过是麻痹自己,重要的还是靠自己。你想快点长大,那就要好好吃饭,好好跟着你的师兄们练功。”男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那我以后就不拜菩萨了。” “不但不要拜,还要把鬼神仙佛的像全都砸了!” “是!”男孩说罢一狠心,抄起一块砖头把菩萨像砸个稀巴烂。男孩笑着说:“总堂主,你看,原来观音像就是一堆瓦砾而已啊!” 高承欢也跟着笑。他忽然觉得这男孩刚才的话和同年龄的小孩比起来挺有水平的,于是便问道:“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怎么说话这么老成啊。”男孩这时候骄傲的神情溢于言表,说道:“我不光会说话,还会下棋呢!光是我祖爷爷就和当年的梁朝高祖下过几十年的棋!”高承欢不免好奇地问:“我怎么不知道你祖爷爷啊?”那男孩挺起腰杆说道:“说下棋总堂主您或许不知道,可说到打仗我的祖爷爷可和堂主您的祖爷爷有一比。我的祖爷爷就是陈庆之!” 高承欢不免一惊,心中暗暗赞叹,然后又问道:“光说你祖爷爷了,可是你好像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这时男孩不免有些窘迫:“我还没名字呢。” 高承欢笑道:“恐怕不是没名字,而是嫌自己的名字不好听吧?也罢,我今天就给你起个名字。”他扫视四周的景色一番,说道:“从今以后,你就叫陈岱宗!” “最新情报!”贴着大胡子的沈玉蛟冲进了棚屋。 “快说来听听!” 沈玉蛟脸上略有喜色,说道:“今天有一行人到了军营,将军们都毕恭毕敬的,我估计是京城里的人。他们呆了能有四五个时辰,我连饭都没吃。后来就觉得军营里的士兵干事情都不太上心了,我怀疑朝廷决定延迟出征了!” 沈玉阙追问道:“到底怎么个不上心法?” 沈玉蛟把自己所闻所见一一道来,众人听了都略有喜色,当然了,沈玉圭这个闷葫芦还是什么表情都没有。 沈玉阙思忖良久,方才开口道:“看样子,我们的机会来了。” “是啊,幽州也呆的太久了,时间长了江湖上的人纷纷来寻仇也麻烦,倒不如我们自投罗网,也免去许多麻烦!”沈玉琪笑道。 “好,即刻启程,取小道过崇州c涿州,直奔青州!” 看着弟弟妹妹们逐个行动起来,沈玉阙百感交集。 毕竟五兄妹骑的都是神驹,不到半日,他们已经伴着月光到了涿州附近的一片石。一片石地方狭窄,出路很少,周围群山环绕,也算得上是一处险地。沈玉阙凭着直觉感到可能会有什么异常,便叫弟弟妹妹加快速度,以求迅速通过。 沈玉菲凭着常人难及的听觉察觉到了拉弓弦的声音,喊一声:“停!”五人迅速勒马,不足片刻之后,几枝雕翎箭插在了五人前面一点的地上。同时沈玉菲又喊“走!”五人扬鞭打马,几枝箭稍晚一点插在了刚才他们在的位置。沈玉菲再仔细聆听却听不到半点动静,不免喃喃道:“怪哉。” 沈玉圭此时却剧烈咳嗽起来,险些栽倒到马下。沈玉阙连忙扶住她问道:“五妹,你怎么了?”沈玉圭摇摇头,等平息一会儿后又在马上坐正,抓紧了缰绳。沈玉琪环顾了一下四周,紧张地问:“难道一直以来,我们的行踪都在别人的掌握之中?” 忽然又是“嘣”的一声,五人连忙拿起兵器招架,可是什么也没有。 “怪哉。”沈玉蛟也不免疑惑不解。 五人徘徊了好一阵子,才确定没有危险了,加速离开。 经过了这一个插曲,五兄妹稍作打扮,分批混进了山海关,在涿州附近会合,之后一路奔向青州。说来也怪,这一路走来似乎比早些时候安全得多,几乎没有什么人在路上设伏,弄得他们都有些懈怠。但是沈玉阙看着神色越来越轻松的弟弟妹妹们的脸,心中还留有一分警惕,他明白,暴风雨之前总会有一阵出奇的宁静。 几天后,五人都看到了远方被夕阳照亮的的城墙,青州,到了。 五兄妹从马上下来,一时间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行动。沈玉蛟这时提议道:“不如我们现在在城外随便转转吧?”沈玉菲白了他一眼,问道:“我就不知道你为何不管什么时候都能不紧张呢?”沈玉蛟挠挠头,傻笑了两声。而沈玉琪却对沈玉蛟的提议颇为赞同,他认为现在已经到了傍晚,入城肯定不会太方便,就算进去了也会比较危险,倒不如在郊外过一夜。 “如今也只能这样了。”沈玉阙决定道。沈玉菲也只能挑挑眉毛,骑着马跟着他去找合适的过夜地点。 为了安全可见,他们没有点篝火,只能进行暗适应来观察周围。 “今天晚上将就一下,跟牧民买的风干肉还有一点,分分吃吧。”沈玉阙从布口袋里拿出一堆肉条递给弟弟妹妹们。 沈玉菲小声嘟囔着道:“我不想吃生的。” “不想吃就别吃!”沈玉阙忽然一声暴喝,把沈玉菲和沈玉圭都吓得一抖。沈玉蛟连忙赔着笑拿走几根肉干递给沈玉菲道:“三姐,现在情况艰难,你就将就一下吧。”沈玉琪看看大哥,用胳膊肘碰了碰三妹,沈玉菲这才接过两根肉干。 “咳咳”,几声咳嗽,但不是沈玉圭的声音。沈玉蛟警觉起来,抄起身旁的三叉戟站起身四处寻找声源。等他找到声源的时候,他差点没把声源给一叉子插死。 沈玉蛟看见了一个灰头土脸的人满身伤痕地倒在地上,他凭着自己无与伦比的记忆力和视力看清楚了这个人,这个人就是高承欢。 “慢!”沈玉阙制止了正要动手沈玉蛟,看着高承欢,或者目前来说只是极像高承欢的人,脑筋飞速地转了起来。 “大哥,他昏了。”沈玉蛟看着高承欢说道。 “怪哉。” 沈玉琪和沈玉菲手里还拿着兵器,恨不得把高承欢大卸八块。 自己一行人跋山涉水,解决一路上的难题,为的就是杀掉高承欢这个幕后黑手;可是现在,兰陵堂总堂主高承欢满身是伤的就躺在地上任人宰割,那自己到底忙的是什么劲啊?沈玉阙这么想着,感觉气泄了一半。可是为什么高承欢会倒在这里?沈玉阙又疑惑起来。他想了想说道:“这后面一定有什么原因,先把他留着,等他醒了好好审问他。” 沈玉菲“哼”了一声,收回了那柄七彩的宝剑,随口说道:“我也不想脏了我的月宫仙剑。” 直到第二天夜里,高承欢才缓缓睁开眼,一看见眼前的人,他不免苦笑了几声。 “高承欢,我有很多问题要问你。”沈玉阙死人一般的脸盯着他。 高承欢又苦笑几声,说道:“可惜啊,你们一直把我当成仇人。” “少废话,我们问你就答,不然我就送你去投胎。”沈玉菲将手握在了剑柄上。 “好,”高承欢略带着悲哀地说,“你们问吧。” 沈玉阙冷冷地盯着高承欢,开口道:“你是不是收买了荆州于家?”高承欢点了点头。 沈玉阙又问:“你是真伤还是假伤?”高承欢笑了笑道:“你们沈家三妹内功不是远超常人吗?你若不信,完全可以一试。”沈玉菲立即戴上突厥牧民那里买的皮手套,抓住高承欢两手的脉门,过了一会儿,带着奇怪的表情对沈玉阙点了点头。 “那好,我再问你,上一次武林群英会的那三百多人是不是你兰陵堂下的手?” 高承欢闭着眼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要嫁祸给我们?” “这件事我不知道。” “不知道?那我再问你,你有没有到过幽州袭击过我三妹?” “我一直都在青州。” 沈玉阙思考了一会儿后又问:“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高承欢突然双目怒睁,叫道:“这是阴谋!阴谋!”沈玉阙暗自想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连忙道:“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承欢看样子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出了一个惊人内幕。 [小说网,!]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五章 损将折翼 高承欢,字宗福,鲜卑人,生于青州,北齐大将兰陵王高长恭之后,貌俊美有其祖之风,其自幼熟读兵法,饱读诗书,为人疏财仗义,广交贤人义士。后师从突厥第一高手阿史那柱,练就一身高强武艺,聚集义士创立兰陵堂。由于李唐皇室含有大半鲜卑血统,所以太宗曾暗中寻找散落各地的鲜卑贵族,组建了一个秘密组织,负责保护皇室,同时封杀关于自己血统不纯的言论。兰陵堂由此加入该组织,并一直为皇室提供各种情报。 由于江湖中一直有隋朝旧党和隐太子遗党,兰陵堂便借助声势以和平的目的将这些人聚集到一起进行了屠杀,当日到会的三百二十人被杀了三百一十七个,这便是几个月前震惊江湖的“徐州劫”。而当时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要杀的对象,也有不少是闻讯赶来蹭饭的或是看热闹的,兰陵堂为了不走漏消息,就顺便也把他们给杀了。逃脱的三个人里,有两个是兰陵堂的卧底,还有一个就是沈玉阙(为蹭饭来的)。 由于当时追杀彪悍,沈玉阙当时并没有机会立即离开,而是偷偷躲在兰陵堂分堂里。恰巧高承欢发觉,又想找一个替罪羊,便作出准备造反的假象,迫使沈玉阙为了所谓的揭穿高承欢的真面目而离开,同时再让那两个在江湖上还有点声望的卧底到处宣传沈玉阙的“暴行”,以达到脱罪的目的。 “搞了几个月,你就是为了黑我啊!”沈玉阙全身的血液几乎都要凝固了。 “沈少侠,对不起,我这也是为了大唐江山。”高承欢内疚地说。 沈玉菲还有点疑惑,问道:“既然是这么回事,那你现在为什么是这幅摸样?” 高承欢顿时泪如雨下,哭叫道:“大唐将有大祸啊!” “说清楚点!”沈玉琪厉声道。 高承欢勉强止住泪,说出了事情的原委。原来兰陵堂实力远比江湖中人想象的大,兰陵堂自开创以来,广交贤人义士,到处拉拢愿意卖命的人,几年以来,整个帮派的成员已经超过了四十万。由于兰陵堂对于朝廷的作用,一直都有专业的武官严格训练帮众,直接导致兰陵堂拥有了割据一方的实力,同时兰陵堂的特务成员遍及大唐,可以说是闻知天下事。这样的一个大帮派一旦不小心落入居心不良的人的手中,后果不堪设想。而很不幸的,这件事变成了现实。 “辅堂赵寂,一直以来恪尽职守,没想到他一直在暗中收买人心,逐渐架空了我,还组建了他自己的死士组织。唉,都怪我大意啊,都怪我大意啊!”高承欢的叹息和咳嗽声轮流发出。 “还是一样的,只不过要杀的人换了一个。”沈玉琪说道。 “不,没那么简单。” 众人一听声音四处搜寻看有没有可疑的人。“是我”沈玉圭脸色有点阴沉。 “诶哟,我总算听到你的声音了!五妹啊,有什么要说的尽管多说点,下一次开口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沈玉菲略带俏皮地说道。 沈玉圭带着幽怨的眼神看了看沈玉菲,转头说道:“兰陵堂这么大,死了一个赵寂,还会有更多的赵寂。我觉得只有两个办法可以解决,一个是让高承欢继续执掌兰陵堂总堂主,另一个就是把兰陵堂给解散了。” “五妹啊,你的声音真好听啊。”沈玉蛟笑着说。 “我看就把解散了算了。”沈玉菲同意第二个方案。 沈玉阙却不赞同,他说道:“一解散了那几十万人怎么办?更何况还有朝廷在后头呢。我看还是让他接着干吧。” 高承欢说道:“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们。” “你?哼” 高承欢又叹了口气,道:“可惜啊。” “可惜什么?”沈玉琪厉声问道。 “可惜我都成这样了,你们还对我存有怀疑。” 沈玉菲脑筋活动了一下,对沈玉阙说道:“大哥,现在要想搞定兰陵堂,洗清我们自己的名声,没有他可不行啊。”沈玉阙想想也是,带路发言什么的确实得带着高承欢,否则只是送进去当炮灰而已。于是沈玉阙决定让沈玉菲迅速给高承欢疗伤,让他恢复战力。不过他仍然不免问一句:“高总堂主,你武艺到底好不好啊?” “真没想到,当时那样对天立誓要宰了高承欢,现在却要想方设法治好他,我这是哪辈子欠的?”沈玉菲小声嘟囔着,一边还要把内力源源不断地输入高承欢体内。 沈玉菲结束了第一个疗程之后,狠狠拍了高承欢后背一下,说道:“差不多了,估计再过几天就能上房顶了。”高承欢满脸的羞愧和感激,一时语塞。 沈玉阙手执长枪眺望远方,背对着高承欢问道:“关于这个赵寂,你就没什么情报给我们?”“当然有,当然有。”高承欢连连答道,将所知道的和盘托出。 原来兰陵堂辅堂赵寂也是个人杰,生得一副好面孔,两道剑眉,一对龙眼,二尺美髯,八尺身材,为人谨慎却又不失果敢,性豪迈奔放,而做事时又一丝不苟,因而得到高承欢的赏识做了辅堂。自他当上辅堂的那天起,就开始打起了吞下这个基业的心思,几年之内,便把重要位置上全放满了自己的人。而赵寂此人除了这方面深藏不露,连武艺上也深藏不露。当高承欢发现他狼子野心之后,两人交手,赵寂挨了高承欢一掌什么事没有,高承欢反倒被震成内伤。幸亏有二十多年的底子,要不然高承欢可能就逃不出青州城了。 沈玉阙听完叙述,一言不发,只是在一边思考。 这时候沈玉琪又问高承欢:“喂,姓高的,你身上没伤的时候在武林上武功排名怎样啊?” “排名?有这个吗”高承欢有点莫名其妙。 “就是你自己觉得能打得过你的有多少人?” “这个别的不好说,但是你们五位不用兵器的话,我可以打个平手。”高承欢满脸的谦虚。 “啊呸!”沈玉菲骂道,“我们是专门练兵器的,手上没家伙还怎么打啊?” “啊?真是抱歉,真是抱歉。真是抱歉。” 沈玉菲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又问道:“这么说来,你连个兵器都没有,不太符合鲜卑人的特点啊?” “这个我知道,高堂主师从突厥第一高手阿史那柱,是和你师父赫连望并称的大武学家,专习内功,所以高堂主不用兵器也正常。”沈玉阙解释道。 “对对对,沈少侠说得对,沈少侠说得对,”高承欢道,“呃,素问沈门瑜璇五杰马术惊人,武艺惊人,此番一见,总算见到了五位。你们知道,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却是一个武痴,还希望能长长见识。” “你确实无耻,不用再强调了。”沈玉菲说道。 高承欢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哟呵,原来高堂主刚才一直用这么和善的表情看着我们啊,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不如这样吧,我把你放到我的璘驹上,先跑两圈,你要是骨头没散架呢,我就让你在马上见识见识我的骑术,怎么样?”沈玉琪很不友好地问道。 两天之后,高承欢基本恢复了,便开始活动筋骨,画兰陵堂总堂的平面示意图。 沈玉琪看着示意图,不免说道:“,高堂主果然是有钱人啊,还盖三层,不不,不对,是四层!我最讨厌有钱人了,因为有钱人要么是奸商,要么就是地主,这两者我往往更痛恨后者,不知道你是不是地主啊?” 高承欢尴尬地笑笑,继续画着。 正当高承欢所说的赵寂计划造反的日子越来越近的时候,一个不速之客却突然到来了。 一个春寒还未完全消散的上午,高承欢正在专心画着地图,沈家兄妹守在周围,对高承欢半是保护,半是看管。 忽然风沙骤起,众人凭着直觉感到不妙。正当几人紧张的时候,一个人影仿佛从地狱而来一般,出现了。不详的嘶叫声来自于来人胯下的坐骑,那是一匹极为普通的草原马,有些畸形的脸部使这匹马普通的有些过分。从马脸再往上看去,是一副狰狞的面具。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从突厥草场开始就一直跟着我们?”沈玉阙问道。此时他那死人般的脸仿佛要和那诡异而恐怖的面具争个高下。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我来只是取两样东西。”面具说道。 “什么东西?”沈玉阙问道。 一阵低沉的大笑之后,面具又说道:“一样你可能知道,还有一样你可能不知道。” 沈玉阙瞥了一眼躲在树干后面的高承欢,又转回来问道:“只是不知道另一样东西是什么?” 又是一阵大笑,那人影驾着那匹极为普通的草原马猛冲过来。 沈玉蛟急忙上前阻挡,却被马猛的撞倒,同时一把弯刀急速侧劈过来,沈玉蛟凭借三叉戟表面积大的优势挡住了攻击。 沈玉琪见状俯身一刀砍向马腿,惊人的一幕发生了:草原马的腿只是被刮落了一层毛,其他的一点损伤都没有! 就在沈玉琪惊讶之际,一柄弯刀直照面门砍来——“二哥小心!” 沈玉琪自鼻梁到天灵出现了一道裂纹,鲜血和灰白色的脑浆c还有一些说不出是什么的粘液从缝隙里喷溅出来,顿时一股腥味弥漫开来,那是死亡的味道。 “二哥!”沈玉菲看着伏倒在地的沈玉琪的身体,只能发出凄厉的惨叫。但这叫声很快戛然而止——一声闷响,沈玉菲也伏倒在地。戴面具的人把沈玉菲拎到马背上,折回去从容下马,猛的一刀斩下了沈玉琪的上半身,也放在马上,然后自己再上马扬起马鞭。 沈玉阙这时才从惊骇中反应过来,一见来者依然上马开始奔跑,连忙喊道:“五妹快放箭!” 沈玉圭张开弓,满脸泪水。 “五妹快射啊!”沈玉蛟也躺在地上大喊。 可是沈玉圭扭过头去涕泗横流,而手臂还保持着拉弓的姿势。 “快射!快射!”沈玉阙看见那人的背影越来越小,愤怒地大声催促。 沈玉圭双臂失去了力量一般垂了下来,跪倒在地,放声大哭起来。 “五妹你——”沈玉阙猛地扯下沈玉圭身上的箭筒,远远地摔了出去。 沈玉圭脸上淌满了泪水,哭声逐渐小了下来,然后两眼一翻,昏倒在了地上。 看着墓碑上的字,沈玉阙拿着高承欢画的地图沉默不语。沈玉蛟自言自语着,似乎还不敢相信前一天还开着玩笑的二哥就这么死了。 沈玉阙重重地叹了口气,回头喊着沈玉蛟。 “大哥,有什么事吗?”沈玉蛟双目呆滞的问。 “看好高承欢和五妹,我有点事。”沈玉阙将地图塞到沈玉蛟手中,转身上马飞奔而去。埋着沈玉琪下半身的坟地旁,骏马璘驹低垂着头,喑然无声。 沈玉蛟和沈玉圭垂头丧气地坐着,高承欢看着沈玉琪的坟地,慨然叹道:“少年英雄止少年啊!我未杀伯仁,伯仁却死于我故,唉赵寂,我必杀汝为沈少侠报仇!” 两天后的早晨,沈玉阙才驾着马回来。“准备行动吧,收拾一下打扮打扮进青州城。”他在马上说道。高承欢这时却开口道:“我可以理解沈少侠急迫的心情,可是现在是早晨,人来来往往的少,恐怕要混进去不太容易,更何况这里到处都有赵寂的耳目。” “高总堂主说的是啊,那么就等快到中午人多的时候吧。”沈玉阙在马上点点头道。 在一间只有几根火把照明的地牢里,沈玉菲终于渐渐醒了过来。她感觉两只手腕被牢牢绑住,双脚被分开固定住,动弹不得。最后,沈玉菲发现自己身上竟然不着一缕,但是她已经惊慌得喊不出声了。 “唉,如此佳人,竟然啧啧” 沈玉菲惊惧地看过去,眼睛瞪得更大了:“是你!” “不错,是我。”高承欢微笑着说。 “那,那个高承” “也是我,”高承欢继续带着微笑说道,“你昏迷的太久了。”说着,他走近沈玉菲,伸出手在她的胸部抚摸着。 “禽兽!把你的手拿开!”沈玉菲骂道。 高承欢啧啧道:“像你这么明眸皓齿的美人生气起来可就不太好看了。”他继续揉捏着沈玉菲的胸部说道:“果然是练内功出身的,摸起来就不像那些硬气功出身的人那样粗糙。”沈玉菲受到精神和身体上的双重刺激,眼泪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总堂主,真金锁子甲已经取了下来。” “拿来看看。” “是!” 一件金光闪闪的宝甲缓缓展开,上面虽然还沾着些许血迹,但是一点也不能掩盖它的光芒。真金锁子甲,净重五斤四两,薄如贴片,可挡世间一切刀斧。 “果然是武林至宝啊,可惜没配一顶头盔,可惜啊,可惜啊,啧啧”高承欢拿着真金锁子甲左看右看,连连说道。 沈玉菲看着他拿着宝甲把玩,心中顿时涌出莫大的悲痛,放声大哭起来。 “哈哈,好东西啊,好东西啊。嗯,这里怎么还有一片肝?快快把它洗净,我一会儿穿上。”高承欢吩咐左右人。 沈玉菲此刻满脑子里都是沈玉琪被杀的惨象,已经都顾不得自己被扒光了一副在高承欢面前一览无遗了。 高承欢转回头来满眼怜惜地看着沈玉菲,轻轻托起她的脸,轻柔地说道:“放心,我可能是舍不得杀你的。这么多年来我都没有碰过女色,此番只是想好好品味一下名冠江湖的沈门女子的姿色。”说着,高承欢将一只手伸向了沈玉菲的芳草地。 “畜生,你放手!”沈玉菲大叫着,但是却无法阻挡高承欢逐渐深入的手 “放开我,放开我!求求你放开我”沈玉菲哭叫着,但是一点用都没有,她就这样被绑在刑架上以一种极其耻辱的的姿势被高承欢夺去了贞洁 高承欢满意地穿上了衣服,看着刚刚被他蹂躏的玉体,轻轻拭着沈玉菲刚留下的眼泪,柔声问道:“感觉如何?其实我也是第一次,你也不亏的。” “呸!”沈玉菲狠狠啐了一口,又猛地咬住高承欢的手,双眼喷出愤怒的火光。 “啊——”高承欢大叫起来,奋力抽回那只手,抬起来一看,食指竟然被咬下了一块肉。他愤怒地吼了一声,拿起一旁的刑具猛地插向沈玉菲的隐秘处,直到插得她鲜血淋漓,疼得难以动弹。 “腰斩!”高承欢愤怒地下令道。 “遵命!” 几个手下拖着沈玉菲,将她带到一口铡刀面前,将她一推,使她的腰正好伏在刀口位置。沈玉菲神智依然清醒,她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不就是一死嘛,只可惜没有带上你!” “噗——”铡刀落下,沈玉菲从中间断成两截,鲜血迅速在地上蔓延开来。 沈玉菲本来认为一死而已的事情,可是她想错了,因为重要脏器都集中在上半身,所以她不会立即死去,而是要经历一番地狱般的痛楚才会血流而尽死去。 所以高承欢欣赏着半截的沈玉菲在地上翻滚c抽搐,发出惨绝人寰的哀嚎。 高承欢猛地一脚踩上沈玉菲的后背,一声激烈的怪叫之后,沾着血水的脏腑从沈玉菲的腰际流了出来。 高承欢咬着牙,神经质般扭动着身体,一股浊夜从下身喷出,落在了沈玉菲表情已经固定住的脸上。之后,他才长舒一口气,掸掸衣服,整整仪态,又是一位翩翩文人的模样。 [小说网,!]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六章 绝境决战 沈玉阙c沈玉蛟和沈玉圭乔装打扮,带着也乔装打扮的高承欢在青州城里拐来拐去时,一声惨叫之后,高承欢不见了踪影,只在地上留了一滩血。三人意识到情况有点糟糕,经过一番权衡,他们还是决定借助高承欢留下的地图闯一闯兰陵堂总堂。 在城里转了很长时间之后,三人终于在刺史府北边,隔了两条坊间巷子的地方看见了一幢三层高楼,只见此楼画栋雕梁,琉璃飞檐,漆壁龙门,奢华无比,周围还有一圈小楼,外围一圈北齐风格的围墙,将许许多多的事情严格保密着。 这处大宅子处在坊和市的中间,正好占据着黄金地带,可见主人的财富与身份。 “大哥,这楼样子差不多就是了,可是高承欢给我们的地图不是四层吗?怎么这里才三层啊?”沈玉蛟低声问道。 “一般帮派的总部地下都会有一层的,所以应该不会有错。”沈玉阙回答道。 “原来如此。那我们什么时候进去?”沈玉蛟问道。 沈玉阙抬眼看了一下天,说:“现在坊间逛逛,入夜了才能行动。” 沈玉蛟点点头。沈玉圭脸上写满了焦急,轻轻祷告:“三姐,希望你平安无事。”沈玉阙看看她,拍了拍她肩膀,接着他打个手势,三人便混进坊间等待夜幕的降临。 坊里出奇的平安,三人静静地感受着夕阳的最后一抹光辉从脸上掠过,凄寒缓缓降临。沈玉阙找了一个忠厚的马夫安顿了四匹神驹。璘驹因为过分悲伤已经死在了沈玉琪的墓旁,加上太宗李世民的六匹战死的千里马,大唐十三神驹已经去了一半。沈玉阙抚摸着绛唇雪白的脖子,长长地叹着气,心中想着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它。 “大哥,天黑了。”沈玉蛟一边说着,一边揪下了下巴上的假胡子。 沈玉阙抬头望月,月光将他死人般的脸照的更加苍白。 “从地图上看,西北的角楼里常常有四个武艺高强的守卫,但是一旦从那里打开口子,比从别的地方进去都要更加顺利。”沈玉阙说道,他的表情极其复杂,似乎有许许多多的事情将他的脑子搞成了一团浆糊。 沈玉圭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大哥,问道:“那我们应该” “你难道不知道吗?” 几声细微而又清脆的响声,四个武林高手还没有出手就被赤翎箭爆头而死。是的,任凭你武艺再高强,往往只要给一下就够了。就像骑马与砍杀这个游戏表现的,一旦开全伤不作弊,满身神装50级照样会被四个低级兵围殴致死。 三人趁机从围墙外翻进去,准备进行下一步行动。 三人按照地图指引,偷袭连连得手,一路上端掉了十多个岗哨。 “什么人?”一个拿着长枪的瘦高个发现了他们,三步赶来一枪刺向沈玉蛟。沈玉蛟三叉戟招架住,同时沈玉阙雪沉枪一下子刺穿了那瘦高个的胸膛。沈玉蛟看着距离自己的脸只有半寸的枪头,惊出一身冷汗。 虽然这个人已经被带走了,但是他死前的一声叫喊还是引来了一大批帮众。沈玉菲对准二楼的一扇刚刚打开的门,连射五箭,让从门里出来的一小队人马的尸体很工整地倒下。沈玉蛟大吼一声,挥舞着庞大的三叉戟击断了七八个家兵的腰,弄得敌人一时间不敢近身。沈玉阙将一杆枪耍在身上,好似月光乍泄,枪头说不准从何处刺出,带走了一条又一条性命。 三人且战且走,一直杀到前院,一层一层的人围了上来,兰陵堂的建筑很快便被人群覆盖,层层叠叠的身体弄得连房顶的一片瓦都看不见。 “沈少侠,这么快就来了,在下赵寂,未曾远迎,还望恕罪。” 沈玉阙循声望去,一位相貌堂堂的中年人从正堂走出,满脸微笑。兰陵堂的人怎么都这么客气?连在这种情形下都这么文雅。沈玉阙冷冷的脸后的脑子这么想着,同时还不断重复着把长枪捅进去c拔出来c再捅进去c再拔出来的动作。 论兵器,还是沈玉蛟的杀人效率高,他拿着三叉戟总是一扫一大片。可就在他又扫了一圈之后,又有一群人围了上来,这群人不同于之前的几批,他们明显动作更加迅速,招式也更加凌厉迅猛。这群人很快分为上下两层,沈玉蛟刚刚出手准备去对付上面一层人,下面一层就伸出十几根长枪将他卡住。 “这也太快了吧!”沈玉蛟刚说完一句,几十根铁鞭从上而下制造了一阵闷响,很快,他便瘫伏在了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不是吧。”沈玉圭满脸惊异地看着这一幕,感慨道。 沈玉阙担心四弟的生死,向沈玉蛟的方向看了一眼。可就是这么一点点疏忽,导致雪沉枪被一个兰陵堂手下直接击飞。 沈玉阙的武器脱手,一大群刚才还有点畏惧的帮众见状纷纷手提刀剑冲上前来。 雪沉枪在空中翻腾了一阵后缓缓下落,伴着清亮的金属落地声,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但不是因为长枪落地而停下来,他们是因为听到了脚步声。 雪沉枪完全落地后,一个人从大堂里走出,将手中的一本魏晋诗词集递给了赵寂,继续向前走来。 沈玉阙凭借着锐利的双眼看清了那个逐渐走近的人,是高承欢。 “是你?” “不错,是我。” 沈玉阙瞥了一眼趴在地上的沈玉蛟,隐隐感觉到左侧脸颊有种被灼伤的感觉,他向左瞄了一眼,一枝赤翎箭正在弦上,这么短的距离,一旦发射,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 “五妹——”沈玉阙的脸上明显有一丝慌张。 沈玉圭此时神态大变,表情冷酷无比,她说道:“你应该叫我高芷云。” 看着满脸疑惑和惊讶的沈玉阙,高承欢笑着对他说:“还没介绍呢,这位是我的,呃,小姨妈。怎么样,和你的五妹很像吧?” 沈玉阙看着在高承欢一旁恭敬地站着的赵寂,摇着头说道:“我真是搞不懂。” 高承欢走下台阶,一边整理着还有点歪的腰带,一边很轻松地说道:“沈少侠,现在月光这么皎洁,我们却都在这里不睡觉,倒不如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吧。” “什么故事?” “别着急啊,听我慢慢讲。”高承欢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起了他的故事。 高承欢此人爱好诗词歌赋,同时又是一个武痴。但是由于家族早期的不幸遭遇,导致他性情极为孤僻。幼年时家境破落,常被人欺凌,所以逐渐变得残忍暴戾。后来在一次街头斗殴中差点被打死,就在这时被一个叫赵寂的同龄人救下,两人结为生死之交。后来高承欢父母双亡,两人便带着比高承欢小六岁的小姨妈高芷云一起四海为家。后来他们在一次很偶然的机会中遇见了突厥第一高手阿史那柱,并拜他为师,三人都练就了一身高强的武艺和高超的马术。 后来,突利c契必合力和夷男发生矛盾,夷男被击败,他们部族的草原王宝刀遗失,有人诬告是阿史那柱偷走了这把宝刀,中原c草原和西域武林中人闻讯而动,想方设法杀死阿史那柱,最后终于将他耗死在了大漠,于是,武林中人便和高承欢等人结下了血海深仇。后来他们又得知突厥内战是李世民挑拨的,于是他们便精心谋划,建立兰陵堂,聚歼参与杀害阿史那柱的武林人士,顺便转嫁罪行,同时又暗中操练兵马,准备夺取大唐江山。 讲到这里,高承欢重重叹了口气。 沈玉阙说道:“原来高堂主还有这一段伤心往事。只是我不明白,既然你要干大事,又为什么花这么大的功夫设计我呢?” 高承欢满脸愧疚地说:“这也是无奈之举。徐州劫这件事,我把罪名转嫁给了你,因为当时除了你无人可转,难道我能说是他们喝酒闹矛盾互相斗殴而死?再说了,我的情报网告诉我你有这个实力杀掉那三百多武林高手,我不放出风说是你干的,还能说是我自己干的?”他停了停喝了口手下递过来的茶水,又继续说道:“我知道,按照你的个性,不把事情搞清楚决不罢休,所以我就故意让你得知我要造反,好让你离开徐州,也使得你的罪名名正言顺。之后就借助武林人的力量和我兰陵堂的刺客想办法干掉你。可是你的实力让我派出去的人很少回来,武林人刺杀你的计划又一个个失败,最后荆州于家的人告诉我你准备刺杀我,这让我就有点紧张了,所以我才想出这么个请君入瓮的法子擒住你。” “既然你都擒住我了,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还和我说这么多?”沈玉阙问道。 高承欢笑笑说:“别忘了,我是个武痴,无论和谁交手我都要学会对手的招数。而往往最厉害的招数,就是在他身处绝境时使出来的那几招。” 沈玉阙摇摇头:“恐怕你不会就是为了这个吧?” “哎呀,沈少侠你怎么这么聪明呢?不错,我不光是为了这个目的,”高承欢说道,“几个月前赵寂告诉我一些有关传说中的八卦庄的事情,凭着我的直觉我意识到这是一个力量庞大的帮派,所以我让我的手下搜集情报,这些情报告诉我,八卦庄的人武艺高深莫测,智慧远超常人,而你们沈家人和八卦庄有着极其密切的关系,甚至曾经被他们面授机宜。虽然八卦庄几乎不问世事,但是我不敢怠慢,所以和你们交手,打败你们之后,我才有些许把握和八卦庄对垒。” 沈玉阙点点头,说道:“高堂主费心了。只是我还有几件事情不明白。” “但问无妨。” “一件事情就是那个带着青铜面具的人是谁,为什么我二弟和三妹连一招都接不了?还有一件事情就是你的——小姨妈骑着我五妹的祥云为什么什么异样都没有?” 这时候高承欢满脸的成就感,他又喝了口茶道:“你们见到的其实不是人。” 沈玉阙眉头一皱。 “没错,不是人。”原来,那带着青铜面具的所谓的突厥骑兵并不是人,而是高承欢访遍天下能工巧匠,最终在棠溪找到的一位兵器大师制作的铁人。此铁人结构极其精细,到处都可以活动,并且能够使出天下所有的它有记忆的武功而不用担心内脏受伤。“同样的,那匹草原马也是一匹铁马,只不过价钱比铁人便宜。”高承欢说完,将茶杯放回了仆人手中的托盘里,脸上挂着招牌式的微笑。 “那另一件事呢?” “这个简单,我的小姨马术奇佳,尤其擅长驾驭各种烈马,更何况,她还取下了沈玉圭身上的一点东西掩盖气味。毕竟每个人都不一样,她和你五妹还是有点区别的。”高承欢微笑着说。 “难怪我见到我五妹时她的右脸颊竟然没有了。” “哦。”高承欢应了一声,却忽然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你怎么会知道我砍下了她的右脸?”高芷云放下弓箭问道。 沈玉阙的脸上忽然掠过了不易察觉的微笑,他说道:“你们想听听我的故事吗?”不等回答,沈玉阙就开始娓娓道来:“其实我在幽州的时候就感到不对劲了,那天我三妹不顾阻拦潜入幽州大营,我们分头在各个可能的地方照应,回来后晚上轮流值夜,我发现五妹睡觉的姿势很随意。玉圭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她没什么安全感,睡觉总会躺在我旁边,而且总是双手合十把头枕在上面侧躺着睡,将近二十年从没有变过。而那天,她却是两手随意地放着,之后接连几天都是这样,我就有点奇怪了。” “沈少侠观察事物如此仔细入微,高某佩服。”高承欢一脸的诚恳。 沈玉阙不管他的态度,继续说道:“后来高总堂主你演了一出好戏,五妹她竟然开口提建议,要知道,真正的她平日里打死都说不出半句话,这就相当可疑了,再加上后来你的铁人袭击我们,这个所谓的沈玉圭在我们百般催促之下都不肯放箭,因为她知道,一旦箭射出去,除非没射中,不然我一定会发现青铜面具人的奥妙。而我真正的五妹,是从来不会脱靶的。最后,我愤怒之余扯下了箭筒,发现箭筒里有四十三枝赤翎箭,加上她手上的一枝,一共是四十四枝。三年前,我五妹在三峡用掉了两枝,赠给八卦庄一枝,此后所有用过的箭全是我负责回收,我太清楚这数目了,应该还剩四十五枝。” 高芷云瞪大了眼睛,似乎被沈玉阙惊人的观察力吓到了。 “没错,当夜在一片石,我们被人袭击,或者说可能是袭击。你们的人放过两波箭之后,还有一声响,而且比之前的声音要大,只不过当时有点紧张,没太在意,”沈玉阙缓缓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少的那一支箭,就是在那儿被你的小姨当成信号射了出去是吧?” “可惜你知道的有点晚了。”高芷云弓和箭依然没有离手。 沈玉阙笑笑,说道:“别急啊,还没到呢。就在我确定你是假沈玉圭之后,我说办几件事情离开了两天,因为我知道不到最合适的时候,你们是不会对我四弟下手的,所以我放心离开。” “那又怎样?”高芷云半问着说道。 “你就不想知道我那两天办了什么事情吗?” “说来听听。”高芷云和她的大外甥一样的口气。 沈玉阙慢悠悠地说道:“我胯下良马绛唇,一日千里,我赶回了幽州,抱着一点侥幸四处寻找五妹,终于在一片森林里发现了被砍去了一半脸颊的c已经奄奄一息的五妹。” 高芷云似乎有一丝紧张,但她仍旧作出一番强硬的姿态说道:“好运气啊,居然没死,还没有被狼吃掉。” 沈玉阙继续说道:“运气确实不错,因为我碰上了高总堂主最想见识的八卦庄人。” 高承欢流露出了些许好奇。 “我遇见了八卦庄巽庄庄主关俊之,他用八卦庄从三国时就失传的青囊经秘法救回了五妹。只是可惜啊。” “可惜什么?你该可惜的事情太多了,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件事?”高承欢问道。 沈玉阙缓缓转过脸对着高芷云:“可惜你们只知道我五妹箭术超群,不知道她掌法才是最拿手的。” “哦,什么掌法?”高芷云问道。 沈玉阙清清嗓子,道:“掌法不复杂,只有一招,叫穿膛掌。” “‘穿堂掌’?还是穿堂风啊?”高芷云笑道。 “不是那个‘堂’,是胸膛的‘膛’。”沈玉阙说道。说完,他又补上了一句:“你很快就会见识到了。” “什么意思?” 就在高芷云疑惑的时候,她突然感觉胸膛猛地一涨,顿时剧痛蔓延全身——“啊喔——”鲜血从她的红唇边流淌出来,她面前散落着她自己的肺叶,一只手掌赫然透过她的胸膛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一个戴着黑色铁面具的少女在高芷云的身后,说出了她为数不多的几句话的其中一句:“知道我为什么没死吗?因为我的心脏长在右边,你剑刺错了。” “噗——”沈玉圭抽回了她的手。落雁弓和赤翎箭从高芷云的手中滑落,她感受着内脏被震碎的巨大痛楚,脸同时扭曲变形。她看见一个拳头般大小的鲜红肉球喷射着血液滚出胸膛,之后整个灵魂都消散了 “小姨!”高承欢显然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了,他急促地问道:“你c你c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沈玉阙笑笑说:“当然是走进来的,只不过我五妹她性子慢,迈一步都能有一炷香的时间呢。” “什么”高承欢这才意识到出了大疏漏,他脑子里依稀现出冷水煮青蛙的场景。 “刚才和你们聊了半天,就是为了等她进来,对了,你的茶还有没有呢?”沈玉阙笑着问道。 “是啊,我动都没动在这半天,也有点渴了。我忽然倒在了地上,你们竟然都不怀疑,太让我对你们的脑子失望了。”沈玉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他看着周围的情形,愣了愣,又开口道:“怎么了?数八字我命最硬,论身体我体格最好,福大,命大,造化大!明白?” 短暂的慌张之后,高承欢又重整神色,道:“即便如此,你们今天还是不可能活着出去!”人一圈一圈地围上来,一旁的赵寂亮出了一把棠溪宝剑,戴着青铜面具的铁人从大堂后走出来,高承欢拔出了一把质朴无华的弯刀,这便是江湖人你争我夺只为得偿一见的草原王宝刀。这把宝刀可是高承欢费尽心机弄到手上的,为的就是不让师父阿史那柱白白背着偷取草原王宝刀的罪名。 沈玉阙伸开右手,雪沉枪仿佛长了腿一般蹦到他的手中。“我负责高承欢,剩下的交给你们了。” 沈玉蛟点点头:“喔——啊,什么!” 忽然一阵雪花飘过,围住沈玉阙的一圈人顷刻间倒下。高承欢腾空而起,左手抓住屋檐翻上了楼。沈玉阙扔出雪沉枪,枪头瞬间插入墙壁,他向前跑去,抓住枪身翻上楼去,同时拔出雪沉枪,也带上了楼。 兰陵堂的帮众们对准没有遮拦的沈玉圭掷出长槊,沈玉蛟赶过来用三叉戟替她格挡。几波攻击之后,赵寂带着铁人引着一大帮护卫围了上来。沈玉蛟看准时机,猛地插死一个靠的比较近的护卫,用他的尸体扫昏了一小圈人。紧接着铁人冲上前来,举刀猛劈,沈玉蛟用戟身招架,“嗡”的一声,三叉戟似乎被弹开一样从手中脱开,幸好他反应快赶紧抓回去,不然接下来就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了。 就在沈玉蛟和铁人交手的时候,赵寂和一群人围攻沈玉圭,沈玉圭拔出一把短刀,左手执刀,右手为掌,周旋在一群人之间。但是很快,她便架不住人多,逐渐败下阵来。赵寂长剑划过,地上落下几缕青丝,沈玉圭秀发飘扬,一身贴身的红袄使她娇小婀娜的身材展露无遗。不过现在没人在意她的身材,虽然关上灯都一样,但是一副只露出半边脸的铁面具还是会提醒别人:她是个脸残。 又一剑刺向沈玉圭左背,这一剑刺了进去,她抽了口冷气,明显一个踉跄向前倒去,沈玉蛟避开铁人的攻击扶住沈玉圭,肩头却中了一刀。虽然心脏长在右边,可是肺两边都有啊。 根本来不及反应,铁人又一拳挥来,沈玉圭按到四哥,这一拳正好击到了她的脑袋上。她轻轻叫了一声,眉头一皱,仅仅是眼泪涌出了几滴,居然没什么大碍。 “不愧是圭(龟)妹,脑壳就是硬啊!” 沈玉圭瞪了沈玉蛟一眼。 就在刹那间,赵寂的剑和铁人的刀同时斩来,沈玉蛟和沈玉圭翻滚身体躲开攻击。沈玉蛟架起三叉戟又抵挡住第二次攻击,这一次他没有再脱手,只是虎口震裂而已。他忍住疼痛,站起身来以一人之力勉强抵挡铁人和赵寂的进攻。 沈玉圭很快也站起身,忍住肺痛,捡起了地上的落雁弓。 就在沈玉蛟的身体向沈玉圭身后远远飞出去的时候,她已然射出了一枝赤翎箭。此时的赵寂借助强大的腿力,人剑合一刺向沈玉蛟。忽然一道红光闪过,赵寂的眉心出现了一个窟窿,沾着血液和灰白色脑浆的赤翎箭已经深深嵌在了正堂的粉墙上。 然而赵寂的身体并没有停下,“噗呲”一声,棠溪宝剑贯穿沈玉蛟的身体而过,扎在了地上的尸体上,沈玉蛟手中抓着三叉戟躺在尸体上,腹前就是流着血的剑柄,剑柄上赵寂的手还紧紧抓着不放。 “四哥!”沈玉圭惊慌得大叫。但是根本来不及做出惊慌之后的其他动作,铁人就已经冲了上来。沈玉圭顾不得多想,低下头,凝神聚气就是一掌。想不到她娇小的身材帮了她,铁人和她比起来尤为庞大的身躯竟然使它这一招击空。 沈玉圭收回了鲜血淋漓的右手,握着手腕眼泪汩汩流出。一堆奇怪的零件从铁人的腹部滚出,铁人丢掉弯刀,乱蹦了一阵倒在了地上。 兰陵堂护卫看着赵寂和铁人被沈玉圭一个人全干掉了,惊骇得不敢上前。 而被剑刺穿的沈玉蛟竟然挣扎着起来了,他掰开赵寂已经渐渐僵硬的手,将长剑从肚子上拔了出来。他看看这把剑,还赞叹道:“棠溪龙泉剑,这还真是把好剑啊。”他拄着三叉戟晃晃悠悠站了起来,看样子显然没有伤到重要器官。 “看什么看?我就说我福大命大嘛。” 另一边三楼的楼顶在一声巨响之后出现了一个窟窿,无数的碎片落了下来,下面的人连忙避让。 再看屋顶,手执长枪的沈玉阙不知何时上半身已经,壮硕的肌肉上赫然有几道长长的伤口往外流着鲜血。在他对面,风度翩翩的高承欢手执宝刀,只是脸上已经没有了那招牌式的微笑。 “果然是阿史那柱的突厥雄鹰刀法,即便是没有那些机关,我也迟早会中招的。”沈玉阙盯着高承欢说道。 “那些机关只不过是为了节省时间而已。”高承欢说道。 沈玉阙看着干干净净的枪头,叹了口气。 高承欢看着他的动作,再一次露出了微笑。 “看得出,你不是一个很有自信的人。” “是。”沈玉阙点点头。 下面的沈玉圭看出大哥处在下风,拿起一枝赤翎箭,努力克制右手的抖动,瞄准高承欢,还未拉满弓就撑不住射了出去。箭镞钉在了高承欢的脚边,可是他就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一样一动不动,略显悠闲地继续和沈玉阙交谈。 “你还有一招没有使出来。” “那一招?”沈玉阙问道。 “回马枪啊。” “那又怎样?” “用出来你或许还能赢我。” 沈玉阙听了低头不语。 高承欢没有等他,执刀冲向了沈玉阙。 沈玉阙吸了口气,平举长枪迎头冲去。 两人就在相遇的一瞬间,高承欢却突然收手,原本向前的身体凭借着多年积淀的深厚功力突然侧了过来,沈玉阙瞬间感到不妙。因为他确实想使出回马枪,但是如果没有与对手交手的外力,整个招数使出来就会慢上几倍,虽然这几倍的时间也只是顷刻之间,但是就这点时间足以致命。 沈玉圭本能地拉开弓,然后松手。 一道强烈的红光划过,高承欢突然眼睛一痛,刀没有斩下。沈玉阙迅速跃起,空中一个转身,带红的枪头从高承欢的后背冒出。唯一奇怪的是,高承欢的头上并没有箭。 沈玉蛟惊奇地看着沈玉圭,说道:“你没拿箭?” 沈玉圭看着手里的落雁弓,右手还在不断地滴着血 [小说网,!]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七章 全境追杀 公元706年,一个风雨交加之夜,电闪雷鸣,狂风裹胁着大雨击弯了一片一片的大树。尚未发黄的树叶被硬生生的拽了下来,水塘里的水似乎沸腾一般翻滚着。巨大的炸裂声从九万里的高空坠落下来,将几百里的鸟兽震慑的不敢作声。 就在这暴风雨之夜,一间随时可能倒塌的小木屋里,一个年轻人正在奋笔疾书。雨水从窗外泼进来将纸打得湿成一团浆糊,但他毫不在意,继续写着。直到“啪”的一声,笔杆断了,他才扔掉毛笔,拔出一旁的长剑,划破左手食指,将血洒在纸上,接着又抹到剑身。随后他将沾满鲜血的长剑指向窗外,大声道:“荆州于家害我家破人亡,今天道使其倾覆,若我汪林溥不清剿残孽,则天公使我万被戮!” 三十日后,荆州江上大舟,甲板上站着两个人,周围是七七八八的尸体。站着的两个人,一个年纪虽轻却面含杀气,英俊的脸上有一道横贯左眉眉心的伤疤。另一个人,是一个手提长刀的中年男子,虽已中年,但是分明还有些年轻。 那中年人开口道:“你究竟是何人,要对我于氏一门赶尽杀绝?” 年轻人回道:“你可曾记得七年前的‘襄南之狱’?” 中年人有些疑惑,但他渐渐回忆起来了。七年前,襄阳名士汪昌秀在城南的文楼被于家强占,气愤之余写了一篇洋洋洒洒的文章痛骂于家,列数二十四条罪状,搞得人人传抄,一时间“襄阳纸贵”。于家族长作出了应有的回应:连夜灭了汪昌秀满门,搞得荆州地界一时人心惶惶。但于家毕竟势大,花点钱通过梁王武三思很快压了下去。这件事就被称为“襄南之狱”。 “原来你就是——” “对,我就是汪林溥。当日若不是我在外游历,早成了你们的刀下亡魂。可天道常在,今日我就要替天行道!”汪林溥长剑一指,寒光顿现。 中年人垂下了头。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又将头抬起,将长刀抬到眼前,端详了一会,似乎有点恋恋不舍。他缓缓说道:“只是我于万修的头颅恐怕不是你能轻易取走的。” 荆州于万修,长刀一出人命休。 汪林溥点点头,道:“我知道你们于家人多武艺高强,所以我这七年里遍寻高人,苦练剑法,终于学成了纯熟的武艺,否则我也不可能三十日内杀掉你们于家十七个高手。”杀掉高手,难!找到高手的行踪并且杀掉他,更难! 于万修叹口气,道:“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 汪林溥将剑放低了些,说道:“我看中你有文才,只要你告诉我其他人的行踪,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于万修笑了起来,很明显,他拒绝了这个建议。他戏谑地看着汪林溥,似乎在说:你太看不起我了。而汪林溥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禁揣度起来。 然而一声暴喝中断了他的猜想,仿佛着了火一样的长刀如风一般袭来。于万修怒目圆睁,青筋暴起。窄袖的外衣被浑身的肌肉撑起,似乎稍一用力便会崩裂。 “噗——”长剑贯胸而过,长刀停住了,并且再没能转动半分。 汪林溥拔出长剑,鲜血溅射出来,于万修魁梧的身躯伏倒在了甲板上。 汪林溥收剑回鞘,默默看了一眼长空景色。 万里芙蓉,湘江边上,汪林溥腰挂长剑目视远方。 几百步之外,一个男子慌不择路,腰间空有一个刀鞘地奔跑着,气喘吁吁。男子脚下一个趔趄,一头栽倒。可他又挣扎着起身,连滚了十几圈躺倒在了汪林溥的脚旁。 “啊!” “于宗者,汪某在此等候多时了。”汪林溥说道,可他的目光依旧朝向前方。 男子下意识地摸向腰间,发觉只有一个刀鞘,连忙爬起来跪着哭道:“汪大侠,求求你不要杀我啊” “我不是什么大侠。”汪林溥面无表情地说。 “那汪爷爷,求求你啦” “于金标,你想活吗?” “当然,当然”于金标不停地磕着头说道。 “那好,你把于家其他人的行踪告诉我。” 于金标停止了磕头哭着道:“这么多人,我也不知道啊!” 寒光一闪,长剑已然架在了于金标的脖子上。 “不不不,我知道,我知道让我想想,让我想想”于金标躲着剑刃说道,“对了,舜宗的有两个人往长江上游逃了,他们走得晚,估计,估计现在,现在没有跑多远。汪爷爷,我都告诉你了,你放过我吧!” 汪林溥缓缓移开长剑,于金标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哪知道汪林溥突然双目圆睁,喝道:“出卖同族,可耻!” “什么——什——” 于金标还没说完,就看见一道白光斜劈过来,“啊”的一声还没喊出口,他的喉管便被切开了一道口子。 长江小舟上,一个相貌憨厚的青年满脸焦虑地问旁边一个眉目俊朗的少年:“大外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我们为什么要逃跑啊?”那少年嘴唇略显苍白,费力地开口道:“十七叔,没什么,我们只不过是去蜀地游玩罢了。” “游玩?”青年想了想,似乎不大明白,只是略微平静了些。 过了一会儿,青年又问道:“大外甥,我们这是去哪儿啊?”少年回答道:“去成都。”青年又稍微平静了下来。船头的艄公不禁发出一声哂笑。 不曾想,没多久青年又问了:“大外甥,我们这是干什么去啊?”不过没等少年回道,艄公到开口了:“你们要是去成都游玩,路途可不近啊,不知道可有什么东西打点我老人家啊?” 青年呵呵笑了,向少年说道:“大外甥,你身上带钱了没有?”少年没有回答。青年只好向艄公憨笑道:“船家,我大外甥没带钱。” 艄公“嘿嘿”一笑,将手中的长篙往水中一扎,竟将小舟生生定在了湍急的江水中。他压一压斗笠,在船头一坐,不言不语。 “船家,你怎么不开船了啊?”青年问道。 艄公仿佛许久才听到,悠闲地说:“你们不给,我只好等别人送钱呐!” 那少年感觉情况有些不对劲,将手缓缓移向腰间的刀柄。 “那孩儿,别费心思了,没我老人家你是出不了这江心的。”艄公头也不回地说。 少年小声对青年说:“十七叔,把衣领衣袖扎紧了。”青年有点奇怪,不知道为什么。 “嘿嘿,你们想游过去吗?三峡之地,暗流丛生,水急浪大,你们如果想死,我也不拦着。” 少年沉默了,不多时,他从衣袋里掏出一枚金锭,扔向艄公。艄公抬手接住。他也不看,只是在手中盘了盘,便放入了衣袋。 艄公笑笑起身,重新开船。 “像我这么好心的船家,那可不好找哟!” 夏日长江,风景壮阔,少年却倍感凄凉。他出神地看着两岸层峦,心中不知在想着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艄公将船停在了岸边。“已经进了蜀地地界了,你们下去。” 少年这才回过神来,他连忙说道:“可这还远着呢。” “你懂什么?我说到了就到了,下去!” 少年估摸着这个老船家不好惹,只好拉着青年悻悻下船。 艄公若无其事地吹了声尖哨,将长篙往浅滩一扎,钻进船舱里去了。 年带着青年在树林间跋涉,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都饿了,于是准备坐下来吃点干粮。两人打开包裹,随便取了些糕点就地食用。 正吃到一半,那少年隐隐感觉到将会有什么坏事发生。恰在这时,不远处闪出一个人影,少年看见,也顾不上太多,猛地起身逃往林子深处。青年看着奇怪,忙问道:“大外甥,你干什么去啊?还没吃完呢!” 这时人影逐渐清晰,他正是一路追杀于氏门人的汪林溥。 青年发现了汪林溥,他转头呵呵笑道:“小哥,麻烦你个事,我大外甥跑得快,不知道他跑哪儿了,你帮我找找呗。” 汪林溥回笑道:“什么大外甥,他叫什么?长得什么样啊?说清楚了我才好帮你找啊。” “他穿着一身淡青色的胡服,脚上是一双素色的犀皮靴。他长的一副圆脸,浓眉大眼的,别人都说他长的俊,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是。” “那他叫什么?知道了我才不会找错啊。” “哦,我大外甥叫于天舜,我叫于和仁,我们都是荆州于家舜宗的人。”青年说完,笑呵呵地看着汪林溥。于和仁是个痴呆,一直到死,他都是笑呵呵的。 于天舜背着舜宗祖传宝刀天诀,在山林间连滚带爬地逃命。他忽然脚下一滑,摔得浑身都是泥,悬挂着天诀刀的腰绳断裂开来,将天诀刀甩了出去。他连忙爬过去握住天诀刀,气喘吁吁,汗如雨下。 “无德的人也配用天诀刀吗?” 于天舜听见声音,惊坐起来,环顾四周。 “我从不在背后杀人。”一眨眼的功夫,汪林溥已俨然站在了于天舜的面前。 “你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们?”于天舜喘着粗气问道。 汪林溥正色道:“难道你不知道我们汪家人吗?” 于天舜拼命摇头:“不c我不知道。” “哦,也难怪,你那个时候可能还小,估计是不知道。”汪林溥说道。 “是,我那时还小,这和我没什么关系。”于天舜连忙说道。 汪林溥点点头表示同意,可他却又说道:“和你确实没什么关系,但你是于家的人,血债是要用血来还的!” 于天舜害怕到了极点,他连忙朝着汪林溥跪着磕头,哭着喊道:“求求你,不要杀我!我什么也没有做过,求求你” 汪林溥睥睨了他一眼,说道:“别和你的那些大伯一样那么没骨气,站起来,像条汉子一样地受死吧!”可是于天舜依旧跪在那里哭求。 汪林溥免不了轻蔑地“哼”了一声,拔出了血迹还未干透的长剑。这些日子里这把剑由于杀人无数,已是缺口遍布。他用剑指着于天舜,说:“来,既然你想像狗一样的去死,那我就成全你。”说完,他将剑往回一收,接着又猛刺过去——不料寒光一闪,一把直刃长刀横着挡开了剑尖,汪林溥惊讶之余,发现面前的少年半跪着用双手平举着一把五尺长刀怒视着自己。 于天舜双眼似乎着了火一样,眼睑下的泪痕却还没干透。 汪林溥愣了愣,继而笑了笑,道:“也好,也让我见识见识这把传说中的天诀。”他举剑劈向于天舜,于天舜连忙横刀格挡。但哪知汪林溥力量更大,这一档让他仰面而倒,险些将刀甩出。 汪林溥也没想到于天舜这么不堪一击,还在准备下一招。于天舜便连忙站起,保持防御姿态。 “有点意思。”汪林溥甩了个剑花,朝于天舜左肋砍过去。于天舜下意识的用手臂格挡,顿时鲜血溢出,他轻声呻吟,握刀的手不免松了一点。 由不得他休息,汪林溥又一剑直接打落了于天舜的天诀刀,继而朝他的心脏刺去。 “噗——” 于天舜浑身战栗,逐渐蜷缩起来,倒在了地上,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汪林溥捡起天诀刀,看了看,连连点头。然后他又捡起刀鞘,收了刀,扬长而去。 天,也下起了雨。 [小说网,!]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八章 世仇之家 “不好,雨似乎越来越大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奇怪,难道梅雨时节提前了?” 山林里一对少男少女一边小跑着一边说道。 “快到了,快到了。”那男的说道。 “什么快到了,还有两里呢!”那女的没好气地说。 “慢着,那边有个人。”男的停了下来。“哪儿?”女的问。少男指着一颗大树旁蜷缩成一团的一个人说。女的犹豫了一会,只好说:“那就去看看吧。” 男子跑过去试探了一下,说:“还有气,可能还没死。” “有气怎么叫‘可能’没死啊?” “现在没死,说不准一会儿死不死。”男子道。 那少女问:“那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带回去啊!”少男说道,“来,帮我一把。” 少女之好不情愿地帮着他将倒在地上的人放到他背上。 “诶哟,这人还真沉,而且还越来越沉。”跑回了居住的小木屋,男子将濒死的人放下来之后直着腰说道。 “那是因为雨下的大了,你不光背人,你还背水。”少女打着火说道。 两个人急急忙忙地将杂事处理好,便赶紧看看那个被他们背回来的人。男子轻轻掰开那人的手臂,看见胸口赫然一滩血迹。仔细检查之后,他不禁摇摇头,道:“胸口挨了一下,估计难活。” “我看看。”少女说。他走过来看了看,说道:“不碍事,他死不了。” “心都被捅了一下还能活得成?” 少女不紧不慢地说:“这里不是心脏,是心脏上面的一点的部位,书上说这叫‘不死劫’。伤到这里很有可能昏过去,但是一时半会难死。” 男子点点头,道:“这就好办了,等爹回来也不迟。那我就先吃晚饭了。” 少女白了他一眼,却也动手准备饭食去了。 两人忙活了一会,摆好饭菜却不动筷子。原来他们虽然是山村野人,却也极为规矩,长辈没有回来绝不先动嘴。这年轻男子显然是饿了,不停地嗅着饭食的味道。少女看他这幅模样,没好气地扭头到一边,一手托腮看着门外的雨线。过了一会儿,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桌子,将男子吓了一跳。 “干什么呀,闻闻也不让人闻?” “不是这个,是那个。” “什么这个那个的?” “我是说那个人,”少女道,“你想想,这么一个人倒在山林里,满身是泥,胸口上还有明显的剑伤,这分明不是什么普通过客嘛。” 男子想了想,道:“你是说,他是被人追杀的?” “废话,还能是自己捅的?” 男子点点头,道:“喔——那就可怜了,手无寸铁被人砍。” 少女又摇摇头道:“我看不像,我刚才看过了,他两只手都有老茧,右手虎口还有血痕,分明是握过什么兵器。” “也许拿的是农具。” “绝对不是。你见过穿精致胡服的人干农活的吗?我朝律令,私家不的拥有弓弩及长兵器,那我估计,他用的是长刀。”少女说道。 男子说道:“长刀?长刀有那么多种,仪c仗c横c陌c苗等等近十种,你猜猜啊?” 少女嗔道:“你老是和我抬杠。那先来看看。” 两人走到那人身边,少女抬起那人的手,仔细看了看,说:“仪刀是仪仗用的,没有实战能力,应该不是仪刀。仗刀对于他这只手来说太大了;横刀是士卒专门用的,像他估计是个富裕人家,应该不会用这种刀;陌刀也差不多。其他的刀大多数是长兵器或者皇家用的。要找一种和他搭得上的刀,那应该就是——横刀。” “哟哟——一套一套的,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除非等他醒了。”男子双臂交叉在胸前说道。 “你怎么老是这样,你看呐!”少女抬着伤者的手,指着喊道。而男子依旧摆出一副怀疑的态度。少女显然生气了,用力抓着那只手掰开给他看。 就在这时,那只手忽然攥起,紧紧握住了少女的手。 “哎哟——”少女疼得一叫,发现右手被好似铁钳的手紧紧抓住,无论怎么努力都挣揣不开,她顿时火气,左手反手一个巴掌对伤者的脸颊扇了过去。 这么一巴掌之后,伤者带着新添的手印缓缓睁开了双眼。 “放手啊你!”少女没有察觉到伤者已经醒了,还在拔着右手。男子却发现了,忙走进试探着看着那名伤者。 “这——是哪儿?”伤者喉咙里咕哝着道。 “这是我们家,我们看见你倒在树底下就把你背回来了。”男子道。 “放手!”少女依旧在奋力挣揣着自己的右手。 伤者发现了这名少女,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芒,“赶紧”松开自己的手,接着又对男子说:“谢谢,可还不知道你们是谁。” 男子说道:“别急,我们互相一个一个来回问吧。刚才我回答了你一个问题,现在你来回答我,你告诉我,你是谁?” 伤者刚要开口,又停下了想了想,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是荆州于家舜宗人,我叫于天舜。你们如果要拿我换赏金就只管换吧。” 听了他的回道,男子的下巴半天没有收回来。他连忙拉少女走到一边。两人交谈了好一阵子,才走回到于天舜身边。男子摸了摸鼻子,道:“这样吧,你先什么都别管,不用担心,等我们的爹爹回来就什么都好办了。”于天舜听了,木然地点了点头。 在朦胧的意识下,于天舜努力转动着僵硬的脖颈,环顾着四周。他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小木屋里,屋子里没有太多装饰,但是一排放满了书的已经略微受潮的书架颇引人注目。一对少男少女在房间里走动着,两个人举手投足之间分明有一股经纶之气。尤其是那少女,黛眉明目,延颈秀项,体态丰腴,容姿焕发,乍一看仿佛天上嫦娥落入凡间。于天舜正看得痴了,少女却忽然转头看他,慌得他意识顿时清醒,连忙将头扭开。不料就这么一用力,脖子倒扭伤了。于天舜心里有种莫名的惊慌,忍着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再看那男的,身有八尺,却是个麻杆身材,走路姿势像个文人,但英俊的脸上却总带着一股淘气般的微笑。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着。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一个男人的声音道:“春儿c姮儿,你们老爹回来了!”声音过后是一阵脚步声,之后一个中年男子的身影才从门后出现。这男子一副仙风道骨,举止言行却是标准的常人无异。 他和少男少女亲昵了一阵子,才发现榻上的于天舜,于是收敛了一下行文,面向于天舜问道:“还有客人啊,不知道怎么称呼啊?” 于天舜还未作答,少女便将那中年男子拉到一边说话。等到少女说完,中年男子脸色似乎都变了。 原来,这一家三口正是沈门后裔,中年男子名叫沈中行,这儿子叫沈望春,女儿叫沈姮。却说五十年前,沈门五子沈玉阙c沈玉琪c沈玉菲c沈玉蛟c沈玉圭遭人陷害,为了诛杀当时策划谋反的兰陵堂堂主高承欢,五人曾去荆州于家寻求帮助。不料当时舜宗宗主于呈月出卖了他们五人,导致五人险些被害,自此沈家和于家变成了不共戴天之仇敌。而沈门五子中的沈玉琪和沈玉菲年纪轻轻战死,老大沈玉阙和五妹沈玉圭又有着不伦之恋,所以沈门后裔全都出自沈玉蛟,而这沈玉蛟一向嫉恶如仇,在他人生的后四十年里一直向后代灌输着于家的恶行c丑化着于家人,所以如今的沈家人基本都把荆州于家人当成鬼怪妖物。 这也真是造化弄人,于天舜刚逃过了一死,又落入了世仇的家里。但是他自己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沈家三口人在一旁小声谈论了许久,才走向于天舜,沈中行说道:“你,是于家人,你应该知道自己的处境。呃,我们不会对没有反抗能力的人动手。但是我们也怕麻烦,不敢多留你。这样吧,我们就吃点亏,让你先把伤养好,之后呢你就得自寻出路,你看如何?” 于天舜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虽然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还是点点头答应了。 沈中行说完便转身走向饭桌,过了一会儿他有转过头来问于天舜:“你还能走路吗?” 于天舜一时没弄明白他的意思,心里竟然有些恼怒,便奋力挣扎着坐起来,又撑着起身,站了起来。 沈中行点点头,道:“嗯,能走。能走就一起过来吃吧。” 于天舜拘谨地不敢动。这时沈望春闪到后面推了他一把:“去吧您嘞!”这让于天舜一个踉跄扑倒在地。于天舜趴在地上,心里猛地火起,两排牙似乎都要咬碎。 “你干什么呀?他还有伤,你真是什么玩笑都感慨!”沈姮急忙指责哥哥。 沈望春两手一摊,小声说:“我也不是故意的。” “春儿,扶他起来,道歉。”沈中行说道。 沈望春只好小心地扶起于天舜,说道:“我这人有时候就是混,还望原宥。” 于天舜站起来看到了沈中行将脸避开的动作,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他坐在凳子上抱拳问道:“还没有请教前辈姓名,不知” 沈中行连连摆手,说道:“嗐,山村野人,没什么姓名,都是阿猫阿狗地叫着,你知道了也不会想记得的。” 于天舜看看另外两个人奇怪的表情,心里忐忑不安。 这到底是什么人家?他们是谁?他们会做些什么?他们 于天舜带着无数的疑问,吃下了出生自以来最难吃的饭菜 [小说网,!]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九章 惨遭擒拿 随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于天舜的伤也渐渐痊愈。他感觉到身体的变化,也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也可以说是逃避吧,他不希望自己康复,倒是宁愿就这么一身的伤。一早起来,他倚靠在门边的墙上,默默地看着沈家子女忙忙碌碌c习武读书,看着山林风景c日头移动。 “行了行了,别发呆了,你看看你都好差不多了,赶紧过来帮我们干活。”沈姮对他说道。随着这些天的生活,沈姮已经确定于天舜不是什么妖怪,而是正常的人。她爷爷对她十年的概念灌输就在这将近二十天里被完全赶出了脑海。现在她倒觉得这个于天舜就像个二愣子一样又傻又有点可爱。 于天舜这几天也尝到了寄人篱下的滋味,也不敢多说话,只是不自主地装作伤重未愈的样子,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过去。 “来,帮我生个火。”沈姮递给他两块石头。于天舜接过来摩擦着,虽然这些天他已经见过沈姮打着火很多次,但是依旧不会弄。沈姮摇摇头,伸手道:“还是给我吧,打个火都不会,果然是富贵人家的子弟啊。”这一句话沈姮几乎天天都会说,一开始于天舜听了便会有些愤怒,拼了命砸着火石,结果只会招来更多的笑话,所以渐渐地他也不在意这些话了。他把火石递还给沈姮,不再说什么。 沈姮给他演示,快速地一碰,“啪”的一声就把柴火点燃了。“你看,就这么简单。” 于天舜对这个一点也没兴趣,但他对有的东西感兴趣,比如这一家人的底细。这期间他已经问了许多次,但都得不到结果。有一种说法叫:越不知道的越想知道。所以趁着沈姮生火的当儿,又问她的名字。因为前面失败的经历,这次他换了种问法,也是他很不喜欢的一种:“天天干活,你的手怎么也这么白?” 沈姮哑然失笑,道:“干不干活和手白不白有什么关系?据说西方千里远的地方,那里的人浑身都是白的呢。” “我的意思是在这山林野地的,竟也有你这样的姑娘。”于天舜问这话,自己都觉得脸红。沈姮发现了他脸颊颜色的变化,还以为他有什么心思,连忙道:“我怎么了?我们家的人都这样。”沈姮的意思是他们沈家人长的都好看。可于天舜不明就里,还打算把话套出来,于是说道:“你们家的人?什么家的人都这样啊?” “你不知道啊?我们沈——”沈姮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了嘴,连忙改了音道,“我们申家的人都这样。”她表面装作镇定,心里早已忐忑起来。 于天舜估计是发呆发久了,都没有注意到沈姮的语调变化,还以为自己问出来了,点点头道:“那你这么漂亮的姑娘,也要有个好名字配吧?” 沈姮目光朝向灶台,想了想道:“能有什么好名字?都是些俗名,你不知道也罢。”听到这句话,于天舜知道自己还是没问出什么结果,只好缓缓走出门外,继续看着风景。 “唉,叫你帮忙你怎么又溜了?快过来!” 十个人正在山林里有说有笑地行走着。这十个人,六个人穿着胡服,四个人穿着长衫,相貌高矮各不相同,相同的是每个人腰间都挂着一把剑。这也算是一种风气吧。 一个穿着青色胡服的高个男子说道:“今日我们赶去拜访沈大哥,倒也没带礼物啊。” “此言差矣,我们十个人不辞千里去见他一面,还提前一日,这不就是最好的礼物吗?”一个穿着白色长衫,留着山羊胡子,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道。 这时一位身着黑色胡服的女子接过话头说道:“江大哥的意思是礼轻情意重。” “什么礼轻情意重啊?是‘无礼’胜‘有礼’啊,哈哈”第一个说话的男子道。 说到这里,众人都开怀大笑。 过了一会儿,这胡服女子问一位半天没有发话的英俊青年:“汪贤弟,你追剿于家残孽最多,立的功最大,为什么反倒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这汪贤弟,便说的是汪林溥了。 汪林溥一开始没答话,好久才开口道:“我疏忽了。” “什么疏忽了?”其他人连忙停住脚步看着汪林溥。 汪林溥发现了众人盯着他看,只好叹口气道:“我最后杀的一个人没记错的话应该叫于天舜。” “是啊,你不是还把他带的天诀刀缴了送给赵门主了吗?”一个矮个男子道。 汪林溥道:“就是这里疏忽了。” “怎么个疏忽法?” 汪林溥又将脑海里的情境重演了一番,说道:“当日我一剑刺中他的心脏,可细细想来,我刺偏了。” 众人一听大惊失色。 汪林溥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道:“当日我刺中的不是心脏,而是‘不死劫’。被刺中这里的人虽然会重伤,但是很难会死。后来我得了天诀刀,一时欣喜又忘了再补一剑。所以说他可能没死。” “要是没死那该如何是好?”“或许汪贤弟记错了。”“没死的话万一多年以后再冒出来怎么办?”“怕什么,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一个?”众人议论纷纷。 一位绿衣女子大声道:“都别说了,没什么担心的。依我看呐,肯定是汪兄弟记错了。我们别想这个了,还是先去沈大哥家里要紧。”众人听了,也只得点点头,继续赶路了。 这十个人在林子里走了约有一个时辰,还是没有见到一星半点人家的影子。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不免说道:“这沈大哥的端的难找啊。”这些人口中的江大哥说道:“沈大哥和我说过,他的房子是一栋两层的小木屋,楼梯在外边,门前是一片花圃,花圃的东边是个菜园子。我们按照这个说法再仔细找找吧。” “我看见了,那边不是?”绿衣女子指着一片树林说道。 “哪儿有啊?” “我看见了,好像是处房子。” “哪儿?”江大哥朝着女子指的方向仔细瞧着,过了一会儿呵呵笑道:“姜贤妹果然好眼力,不错不错。就是那儿了,我们快点去吧。” 却说这时沈中行刚刚在山林深处采完了药在回家的路上,还不知道有人来拜访他,所以走的不紧不慢。而那十个人许久才看见他们目的地的影子,自然是心中欢畅,脚下生风,不一会儿便快走到了房子跟前。 那于天舜这时正倚靠在墙上看风景,忽然看见不远处闪出几个人影,一时有一种莫名的慌张。他仔细看过去,都是些舞枪弄棒的人。他本能地佝偻下身子,仔仔细细地瞧去。随着那些人的走进,他看见了一个十几天前见过的人,对,就是他!不会错的! 一股热血涌上脑门,于天舜转身向房子后面飞奔。就这么一使劲,伤口迸裂开来,点点鲜血洒在了他的足迹上。 这时那十个人正和干完农活准备收工的沈望春寒暄,并没有注意到于天舜以及他的举动。直到沈望春带着这些人走向屋子里,那个姓姜的女子看见了地上的血迹,她感到奇怪,便悄悄捣了下旁边的一个深色衣服的男子。男子看到了血迹,和女子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便趁别人不注意循着血迹追了过去。 于天舜在林子里忍着痛狂奔着,直到喘不过气来,一头栽倒在泥里。由于疼痛,他只能趴在地上,间断地喘着气。他并没有意识到,有两个人正向他靠近。 “在这儿。”姜姓女子指着趴在地上的于天舜对男子说道。男子点点头,试探地向他靠近。在这时,潜意识让于天舜再次挣扎着起来逃跑。只不过这一次一只铁手阻止了他前进的脚步。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沈家?”男子做出了一个准确的判断。 “什么沈家?你快放开我!” 姜姓女子走过来笑着说:“哟哟,小哥还长的蛮俊的,怎么会胸口淌着血玩嘴啃泥啊?有没有兴趣陪姐姐玩玩?”她走到于天舜身边,封住了他的几个穴道,让血不再外流。于天舜感觉到了这一点,也不知道该不该谢谢她。 “怎么办?”男子问道。 “把他带回去呗。” 听到这句话,于天舜好似浑身过电一般,连忙使劲要挣脱开男子的手。男子恼怒起来,猛一用力,弄得于天舜大叫起来。 “还是我来吧,你那只手说不定还没把他带回去呢就把他折腾死了。”女子道。 “也好,我也担心这个,呵呵。” 那女子用胳膊夹住于天舜的脖子,带着他走路。于天舜感觉脖子好似断掉一般使不上劲,只好跟着走。可是他的头又处在一个十分尴尬的位置,又不得不努力避开女子的胸脯。而女子似乎察觉到了这一点,开着玩笑道:“你还真是少见,都这副模样了还恪守着儒家本分,真好笑。不舒服就别硬撑着,靠上来舒服的紧!” 女子知道他没有已经反抗能力了,便半聊天地说道:“小哥,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告诉你,我叫姜婉碧,你觉得好听吗?你多大了?我反正告诉你我都二十了,还没成亲呢。你也说说你自己啊” 沈家小木屋里,十来个人正奇怪还有两个人哪儿去了,准确点说沈姮和沈望春是奇怪三个人哪儿去了。但不一会儿,他们的疑虑都打消了。 “江大哥,你看我又带来一个客人。”姜婉碧夹着于天舜翩然走进了屋子,虽然不是姿势那么美观。 “是他!”汪林溥脱口而出。 “什么‘是他’?”几个人不免问道。 “是那个于家人。” “哎哟——”姜婉碧听了这句话,连忙甩开于天舜,让他像一只口袋一样扑倒在一旁的竹椅上,生生把脸颊撞歪。姜婉碧连连掸着衣服,好像中了毒一般。而看见于天舜的沈姮与沈望春的脸色顿时都变了。 “还用说吗,一剑杀了他。”几个男子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 这时,他们口中的江大哥江达礼说道:“慢着,怎么可以在沈大哥家里动刀动枪的。我们毕竟在沈大哥家里,等沈大哥回来看他怎么处置。”众人连连点头。 而这时姜婉碧走到江达礼身边,悄悄对他说了几句话。江达礼面露惊讶之色,但倏忽隐去。等姜婉碧说完,他转头向沈家子女问道:“这个于家人,你们可曾认得?” 沈姮支支吾吾答道:“这他确是不认得。”她瞟了还在缓缓蠕动的于天舜几眼,心中竟升起一股怜爱与愧疚。 过了大约两炷香的功夫,背着药材捆的沈中行哼着小调回来了。一进门,他看见多年不见的兄弟们,脸上立刻浮现出了笑容:“唉哟,你们怎么来了?” “沈大哥,六年不见,别来无恙啊。”江达礼走上前来,抱拳寒暄。 “还行还行,你们过得如何?”沈中行抱拳回礼。 “都挺好,都挺好,”江达礼说道,“来来,沈大哥,给你介绍一下罗放兄弟的师弟,汪林溥。”汪林溥起身向沈中行行礼。 “好好,果然一表人才。”沈中行笑道,“来,别客气,坐,正好晌午了,嘴多饭少,将就一下把饭吃了吧,只是我这儿碗筷不够,还得就锅吃。” 江达礼道:“还不急着吃饭,有件事恐怕还得麻烦一下沈大哥。” “什么事啊?” 等看到匍匐在地的于天舜,沈中行的笑容不禁僵住了。可他还硬装糊涂问道:“这是”汪林溥答道:“回沈前辈,这便是于家舜宗的残孽,唯一一个漏网之鱼。江大哥觉得应该由您处置。”说完,汪林溥取下剑准备递给沈中行。 “这不太好吧,我已经多年我动兵刃了。”沈中行道。 这时那个穿着青色胡服的男子训斥汪林溥道:“这么没规矩,还不收了?”这人便是罗放。 看见女儿略带湿润的眼睛和儿子的表情,沈中行想了想,说出了决定了于天舜半生命运的一番话。 [小说网,!]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章 再次逃亡 却说沈中行思虑良久,方才说出一番话:“既然他是于家最后一个人,那么处置他必定要有重大的意义。我看不如这样吧,找一个德高望重的前辈,举行一场大会来处死他,这样也显得有纪念价值。” 沈姮和沈望春听完父亲这些话,都是满脸的吃惊与不解。 江达礼点点头:“大哥说的极是,只是不知道找哪一位前辈最好?” “依我看山阳横刀门门主赵元杰武艺高强,德隆望尊,江湖上大多数人都敬仰他,交给他处置那就是再好不过了。”沈中行道。 “那好,就听大哥的吧。先把这厮捆好。”江达礼说道。 恰巧在这时,于天舜慢慢爬起,愤怒地喊道:“你们凭什么决定我的生死?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一脚踹在他脸上,骂道:“小畜生,这儿轮得到你说话吗?你不过是块砧板上的肉罢了。”一边站着的汪林溥看着于天舜冷冷地说道:“血债是要用血来还的。” 于天舜青筋暴起,几乎要跳起来扑向汪林溥,声嘶力竭地叫道:“你杀了我十七叔,你杀了我十七叔!”但是没有实力的愤怒是毫无意义的,两三个人将他按倒,一阵拳打脚踢,直打得他一声都吭不出来。沈姮在一边看着,满眼的惊恐与不忍。 就这样,于天舜被五花大绑丢在墙角,只能静候着死亡的到来,虽然这场死亡还要等一阵子。 入了夜,其他人都睡着了,于天舜早已没了睡觉的念想,只是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木桌竹椅。 正在这时,一个人蹑手蹑脚地走过来。于天舜看过去,原来是喜欢捉弄人的沈望春。沈望春走进蹲下身子还未开口,于天舜就说道:“你不姓申,你妹妹骗我。”“嗐,申和沈不是差不多嘛,”沈望春说道,“我来看看你。”于天舜由于疼痛只能微微摇摇头,说道:“一个死人有什么看头。”沈望春缄默不语,好一阵子才有说道:“毕竟是我救了你,就算你死也不能死在我救你之前的伤上啊。” “救我?可笑,我们可是仇家。”于天舜冷笑道。 沈望春“啧啧”两声摇摇头,道:“这都是我爷爷辈的事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于天舜不禁道:“你可还真想得开啊。” “是啊,我这人就这样,不然怎么叫‘深深地遥望着春天’呢?”沈望春笑道。 于天舜忍不住笑了笑,紧接着却又低头不语,许久才又抬头说道:“和我讲讲你爷爷吧,我想知道你们家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 沈望春说道:“还能怎么样,各家有各家的说法。不过你真要是想听,我可以告诉你,你把我的和你们家的两种说法合在一块估计就差不多了。但是我先说明啊,我说的只代表我个人说法,和其他人没关系,要是我说的和别人有出入,概不负责。”于天舜点点头,示意让他讲下去。 这沈望春便拿出了讲传奇故事的风范,开始讲起了他的记忆以及他听说的东西。 却说这沈望春的爷爷,乃是太宗和高宗年间名闻武林的沈门五子之一——沈玉蛟。沈玉蛟身长八尺,腰是没传闻中的那么夸张,还算正常,他善使一柄玄铁打造的倒海三叉戟(完全无视大唐律令),胯下一匹北方良马,名曰:黔尾青骢。不过沈望春出生的时候这匹马已经臃肿不堪,整天只知道在马厩里吃和睡,没几年就死了。这沈玉蛟倒也是一个喜欢整天喝酒赌钱开玩笑的人,没事就会骂骂于家人,还写了一本书专门记载于家人的恶行,大到霸田欺女,小到偷人萝卜,全部辑录在册,但是由于这本书完全流水账形式,根本不具备《史记》那样的阅读性,所以在他死后被他小女儿扔进了棺材里陪葬。 而沈玉蛟还有几个兄弟姐妹,大哥名叫沈玉阙,长的一副活像死过了一次的惨白面孔,所以小孩子们也比较怕他。他手中一杆银色的雪沉枪(同样无视大唐律令),胯下神驹绛唇。沈玉阙为人深沉喜怒不形于色,他除了一个神奇枪法的传说别的几乎什么都没留下。 老二沈玉琪,老三沈玉菲(女),这两个英年早逝,现在的沈家人只能从牌位上看见他们。 老幺沈玉圭,名字像男的但实际上是女的,她总是带着一副铁面具只露出双眼,谁也不知道她究竟长什么样,与此相同的还有她的声音,因为她的话实在是太少了,顶多在沈玉蛟喊她乌龟的时候会回骂两句。沈玉圭善使一张落雁弓,随身携带四十多枝赤翎箭(依然无视大唐律令),胯下一匹奇美无比的白马,名曰:祥云。 这五个人最出名的事情就是在高宗继位不久,把当时声势浩大的兰陵堂给灭了。干完了这件事,五个人就变成了三个人。沈玉阙带着沈玉圭成天旅游,偶尔才会回家一趟。只有沈玉蛟有时间在成都买房,娶妻生子,一共育有五男七女,儿子又有孙子,这第四个孙子便是沈中行了。 听完了沈望春的叙述,于天舜点点头,说道:“多谢沈兄告诉我这么多东西。” “这也没什么,就当讲笑话的呗。”沈望春笑道。 过了一会儿,沈望春似乎想到了什么,对于天舜道:“你想不想活命?” 于天舜用不解的眼神看着他。 “别看我,我可不能放了你,今天那几个人我又不是没见过。要是我把你放了,他们说不准会逼着我爹杀了我,我可不想死。”沈望春说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想活命,我可以给你出个主意。先说明啊,别想到什么传一股内力让你半路上挣脱绳子的馊主意,那只有在传奇故事里有。” 于天舜想了想,点点头道:“我想,你说吧。” 沈望春从怀里掏出一块带着稀泥的植物根,说道:“这东西深山老林里才有,我爹没事就喜欢捣鼓药材,经常采写稀奇古怪的东西。这玩意我也说不上名字,你在天快亮的时候把它吃下去,,过一段时间便会跟北方的熊瞎子冬天睡觉一样,只要你不动,就和死了差不多。他们说不定就会把你丢在路上,等药效过了,你就可以溜了。” “万一他们不信呢?” “你傻啊,听我的你或许还能有救,不听我的那是必死无疑啊。”沈望春道。 于天舜看着植物上的泥土,有些犹豫。 沈望春看了出来,一把将植物塞到于天舜嘴里,一边塞还一边说道:“命都要没了还管这些稀泥作甚?” 等到于天舜被呛得说不出话来,沈望春满意地笑了笑。 第二天很快到来了,于天舜感觉越来越疲倦,呼吸也越来越沉重。他意识模糊地被几个人拽着走。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再也撑不住了,倒在了地上。 他开始做梦,梦见自己家的宅子被一把熊熊大火烧着,自己也身处其境。被一把大火灼烧了许久后,他又被人一把拽了出来,押到了牢房一般的地方,被摁在钉床上用铁刷刷着皮肉。剧痛不断地折磨着他,但他即便忍受不了也醒不过来,只能继续忍受。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他的鼻腔冲了进去,就好像直冲到他了的脑管里,让他大脑一阵痉挛。 终于,这阵剧烈的疼痛让他再也忍受不了,让他从无穷无尽的梦魇中惊醒了。 水,四周全是水! 于天舜窒息了,很快他便意识到,自己在翻滚的长江江水里! 他本能地想要划水,但是碗口粗的麻绳早已将他的双臂紧紧缚住,他想依靠双脚,但他绝望地发现自己的双脚也被紧紧捆住,而且脚下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拉向深深的江底。 是石头!他意识到了,但没有任何用处。 强烈的求生让他奋力挣扎,但是无论怎么挣扎,他还是不可避免地下沉。 江水不断地从他的口鼻灌进去,他感到身体越来越酸痛,大脑越来越烫,胸腔里剩余的空气越来越少 或许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吧于天舜放弃了挣扎,让自己的身体沉向江底。 但是很快,他感到有一股力量作用到他的后背上,整个身体随着这股力量迅速上浮。他感到又惊奇又害怕。直到“哗”的一声,他的身体冲出了江面,久违的空气猛地冲进了肺里。于天舜的感到一下子清醒了,浑身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这股力量将他推到岸边,搁在了浅滩上。 于天舜大口吸着新鲜的空气,就感觉重新投过一胎一样。 他扭着冒汗的头看过去,原来是一头江豚。 这头江豚好奇地看了看于天舜,又游了回去。 原来这头江豚看见水中挣扎的于天舜,还以为他是什么怪物,以防危险便把他托了出去。 于天舜想笑,不过剧烈的咳嗽还是打断了他的念头。劫后余生的他十分欣慰,但不久他就要面对身上的绳子和脚上挂着的石头。不过现在他还不想考虑这么多,只想多吸口气。 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但是于天舜不知道,他的运气可没有这么好,还有无尽的劫难等着他。 就在这时,有几个人正在渐渐走近 [小说网,!]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一章 乞讨生涯 一个衣衫褴褛c蓬头垢面的乞丐模样的人喘着粗气狂奔。后面两个男子也飞快地追逐,边跑还边喊“站住”。 这乞丐跑了老远,自以为能摆脱后面两个人,正得意间脚下一个踉跄扑倒在了地上。后面两个人追了上来对他一顿狠揍,末了其中一个人还从他怀里拿出一只钱袋子,骂道:“老叫花子,腿短就别学人偷东西。”然后又对另一个说:“走,咱们喝酒去。” 这瘦的皮包骨头的老乞丐躺在地上似笑非笑,从袖子里拿出一枚银锭子,自言自语道:“这两个傻瓜,不还是被我弄到两钱银子?这下发财喽!” 躺在旁边的于天舜为这老乞丐挨了顿打就得了两钱银子感到好笑,不禁笑出了声。老乞丐听见声音,朝着四周说道:“谁在笑我?”他循声看过去,看见了浑身被捆的结结实实的于天舜。他走过去端详了一阵子,问道:“你小子笑我?”于天舜不作回答。 “我看你小子准时被黑船夫劫了财后扔进了江里,不然怎么会被捆成这样?”老乞丐指着于天舜说道。他蹲下身子,往于天舜的怀里和衣袖里到处摸摸。于天舜不禁喊道:“你想干什么?” 老乞丐摸了一通,道:“你以为你是大闺女啊?谁想摸你啊。我是看你有没有钱剩下来的。看样子,你是老王八褪了壳,连泥鳅都不如了。”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于天舜听了这句话,心中便有数不清的酸楚。 老乞丐看见于天舜表情的变化,叹了口气。 “这么说你偷的不是那两个人的钱?”于天舜被老乞丐解开了绳子,重新获得了自由。 “当然不是,你见过抢回了钱就说下馆子的吗?他们那是去销赃啊。”老乞丐配合着大幅度的肢体动作说道。 于天舜和老乞丐一边走一边说着刚才的事,但是于天舜一直没有弄明白。 于天舜满脸的不解,老乞丐只好向他解释。原来这老乞丐在坊间偷了一个人的钱袋,那人发觉,便大喊“抓贼”。这时两个混混听见,假装帮忙抓他,却暗地里使坏把失主推到摔伤,自己两个人追到了乞丐发了一笔横财。于天舜听完了他的解释,方才有些许明白了。 “你啊,懂的东西太少了。我就不明白你这么些年都干什么了?”老乞丐问道。于天舜略有些得意地说:“我别的没学,但学了几车的学问——” “我呸!”于天舜刚说了半句,就被老乞丐一口啐断。老乞丐说道:“你学的那都是什么玩意?能当饭吃吗?你难道指望着这个取士去?平均算下来一年才收几个人啊,你能保证自己选上?那都是没用的,那些东西能帮你掉江里自己爬上来?哎,对了,你到底是怎么上来的?” 于天舜被他打断原本有些恼怒,但是他说的话却又句句在理难以反驳,火气便消了不少。又听到他问自己如何脱险,便把江豚托举他脱险的事如实说了出来。 老乞丐“啧啧”几声,自言自语道:“没想到这孔疯子说的还真有些道理。” 于天舜看周围的环境一点也不熟悉,便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你问我这是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我都是土埋脖子的人了,要知道这些有他娘的屁用?”老乞丐回答道。 “对了,你家住哪?”老乞丐又问道。 于天舜停下了步子,不发一言。 老乞丐看看他,无奈地说道:“当我没问。”却又喃喃道:“还指望多混点钱呢。”他本想一走了之,但看着于天舜一副呆鹅的样子,实在于心不忍,便对他说道:“你要是没地方去不如跟我走,只要好好干,有吃有喝的。”于天舜大概能明白他的意思,他的意思就是和他一起一起去要饭,但是起码为了生存,他也不得不跟着老乞丐走。 江湖上有一句老话:什么时候有人开始讨饭,什么时候就有了丐帮。(同时丐帮还是不会引起知识产权问题的帮派之一。)丐帮的人数一向最多,因为丐帮的人数直接取决于自然灾害和国家政策所造成的人口流动。虽然唐代民生问题改善了不少,但是不管怎么说,也不可能到达现代人所拥有的“水平”。现代人至少为房价上涨担忧,而乞丐根本就顾不上看房价。但就是有一点好:吃得放心。 “过来,到这边。你是最末的一个,别人说什么你就得听着。先过来见见我们的长老。”破庙里,老乞丐带着于天舜走到一个比较强壮的乞丐面前。那个乞丐倒面容整洁c脸色红润,除了衣服旧了一点,别的倒看不出一点乞丐的样子。 “我们这里的长老姓登,你就叫他登长老。” 那登长老坐在原本是神像的位置,看看于天舜,说道:“把外衣脱下来。” 于天舜有点糊涂了。 老乞丐告诉他,穿着好衣服不像乞丐,没人会给钱的。于天舜只好极不情愿地把穿了好些时日的精美胡服脱了下来,尽管现在已经不那么精美了。 旁边一个年轻乞丐拿了衣服递给了登长老。登长老把自己的外衣一脱,将这件好衣服套了上去。 于天舜亲眼看着登长老的行为,叫道:“你凭什么穿我的衣服?” 登长老也不回答,他旁边一个乞丐对于天舜说道:“你不知道要给长老进礼吗?以后不光是长老,你还得给我们进礼。” “什么?”于天舜愤怒起来,他甩开老乞丐拉着他的手,对那个登长老说道:“你,把衣服给我脱下来!”登长老用他那粗糙的手摸着现在在他身上的胡服,乜斜了于天舜一眼。五六个乞丐走进于天舜,把老乞丐赶到一边,将他围住。 “你们想干什——” 话还没全部出口,于天舜的肚子上就挨了一脚,接着后面一人卡住他的双臂,另外几个人的拳头就如同暴雨般打来。于天舜被卡住关节,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只好任凭他们对自己暴揍。 “我操!”几个乞丐很快将于天舜摁在地上殴打,足足有一炷香的功夫,才从面目变形的于天舜身上走开。“以后老实点!” “今天赚的不少啊,来,吃包子。”老乞丐丢给于天舜两个热气腾腾的包子。于天舜身上绑着木板和布条,看也不看一眼。 老乞丐开玩笑地说:“要不是你我今天还赚不了这么多呢,真该谢谢你啊。” 于天舜瞪着眼珠子,半天才喷出一个子:“操!” “都过去十几天了,还记着呢?”老乞丐说道,“你肚量也忒小了吧。” 于天舜暴怒起来,大声说道:“他娘的你试试?我他娘的看看你肚量小不小!” “哟哟,好像我没有过似的。你忘了,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我不就正被人打的?”老乞丐笑着说道。 “那不一样,那你是活该!” 老乞丐一改脸色,说道:“小子,你这么说可就没意思了,小心以后没人再找你说话。” 于天舜这才缓和了一些,用状况还算良好的左手拿起包子就和豺狼一般狠狠啃了起来。 “小子,只要你老老实实的,跟我混,不会少你一口的。听见没有?” 老乞丐正说着,一个满身污垢(比老乞丐还脏的多)酒气熏人的中年乞丐跌跌撞撞地走过来,扑在了老乞丐的身上,拿起一个包子就往嘴里送。 “去去去,死疯子,有两个钱就喝酒,到处蹭饭!”老乞丐怒道。 这个人,便是老乞丐所说的孔疯子。据说这孔疯子原本是荆襄一带的文人,结果由于得罪了于家,科举考试的时候被人指认作弊,取消了士人资格,最后心灰意冷,一把火烧了房子,当了乞丐。所以于天舜每次见到他都不免有一种负罪感。这里交代一下,于天舜为防危险,自称周罔。 这孔疯子自从当了乞丐,便听不得“明经”这两个字,甚至连谐音都不行,一旦听到,便会扑倒那人身上咬他的脖子,跟疯狗一样,所以便得了“疯子”的雅号。 天渐渐黑了,于天舜躺在破庙旁边的地上,看着漫天的星辰发呆。 这时,孔疯子走着路被于天舜的脚绊倒了,干脆就地躺下,也看着满天星光。 “喂,姓周的,你看的是什么?”孔疯子问于天舜。 “看天呗。” “哈哈我还以为看什么。” “那你以为呢?”于天舜敷衍道。 “天有什么好看的,既摸不着,又不会给你想要的东西。”孔疯子说道。 于天舜看星星看到眼花,问道:“你知道这天上有多少颗星星?” 孔疯子摇摇头,道:“天上有多少星星跟我有什么关系?难道天上的星星还能住人?” 于天舜想了想,道:“或许吧,或许天上的星星真能住人。” “嗐,连眼屎都比它大,还能住人?痴人说梦而已。” “不,我不这么觉得,或许是它离得太远了,所以我们才觉得它小。” “有道理。不过我想睡觉了。”说罢,鼾声便已响起。 于天舜也渐渐撑不住,合上了眼皮。 次日清晨,老乞丐叫醒于天舜一起去讨饭。于天舜还像前些日子一样,板着脸坐在坊间道路的墙边,一言不发。虽然一句话不说,但是因为无聊,他还是会注意周围人的言行,偶尔也能看见几个笑话解解闷。 “江大哥,这边有家客栈,不如到这里歇歇脚吧。” 于天舜听见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他下意识地循声看过去,江达礼一行人正朝这里走来。 怎么会?于天舜有些疑惑,但很快他就明白了,长江江水水流湍急,他在水中不过片刻,但早已被冲向下游老远,所以江达礼等人还在他的后头。 他连忙起身,向着别处跑开,不料没跑几步,踩到另外一个乞丐的碗,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操你娘的!”那乞丐腾地站起,朝着于天舜狠狠踩去,一脚便将于天舜的右臂再一次踩断。于天舜咬破了舌头也不敢叫出声,硬是撑到江达礼一行人的声音渐渐远去。 “周兄弟,你把王兄弟吃饭的家伙给踩了,我可保不了你啊。”登长老坐在破庙里,俨然一副尊者模样。丐帮规矩,进帮不超过三个月的帮众弄坏了别人的碗要乱棍打死。 老乞丐连忙替他求情。 “好了,”好了,登长老说道,“不过你已经被王兄弟打了一顿,气也算消了一半了,我就看免你一死吧。王兄弟你也消消火吧。”那个被踩坏碗的乞丐怒视着于天舜,似乎没有放过他的打算。登长老又说道:“我看不如这样,要么你舔干净他的脚,要么你得给他再找个碗,你选一个吧。” 老乞丐在于天舜旁边小声说道:“舔脚,舔脚!” “我去找碗。” 老乞丐一拍大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出了庙,老乞丐对于天舜喊道:“你傻呀!你到哪里去找?” 于天舜挂着包裹得更加严实的右臂冷冷地看着他,说:“要想让我干那种事,除非我死了。”说罢继续往前走。这时后面有人叫住他:“姓周的,等等,去把长老的衣服洗了。”后面那人将原本是他自己的胡服递给他。 于天舜盯着如今已满是污秽的衣服说道:“没水。” “没水你他娘的不会自己找啊!快去,长老是爱干净的人,要是有半点污迹,打断你的狗腿!不老实的东西。” 于天舜接过衣服,缓缓转身,睁着吃人的眼睛走开。 走了百余步,他猛地将衣服狠狠摔在了地上,没命地踩了起来。 “我操你娘!我杀了你!”于天舜大声骂着。 但是又能怎么样,他一直骂到没有力气,瘫坐在了地上。他感到眼睛荧光闪烁,便用手擦眼睛。但是没有泪水。 怎么回事?他动了动头,发现闪光又不见了。 原来前方似乎有东西在发光,那会是什么东西呢? [小说网,!]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二章 大开杀戒 却说于天舜发现了一样闪闪发光的东西,走近一瞧,竟是一块不大的晶莹剔透的宝石。 谁这么不小心,这么值钱的东西竟然丢在这里?于天舜心想。他拿起宝石准备朝河里扔,刚一抬手,便收了回来。或许这个会有大用处。他想了想,连忙跑到附近的一条小河边,用一块石头压住胡服的一角,将它浸泡在水里,自己同时用河水清洗着面目。 一个时辰之后,一个样貌英俊的少年走进了这座城里的柜坊。这种行为确实有些冒险,万一被江达礼他们撞见就完了,但是于天舜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知道如果现在手里能有几两银子那办什么事都不用愁了。 似乎老天开了眼,一切进行的很顺利,于天舜兜里揣着五两银子离开了柜坊,这表示他至少接下来的几个月都不愁吃喝了。他在路上左顾右盼,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被人认出来。他一边走一边在记着周围的街道,生怕万一被江达礼等人看见不知道往哪里逃一样。在坊间乱窜了许久后,他听见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循声看过去,原来是一家铁匠铺。 于天舜走进铁匠铺,一股热浪扑面而来。里面一个正在轮着大锤敲着块烧红的铁的师傅似乎知道有人进来,问道:“这位客官你是要打什么呀?” “刀。” “喔,什么刀?是菜刀c屠刀还是剪刀?” 于天舜走近了一点,说道:“一把长刀。” 那位师傅一边指挥着徒弟一边问道:“越长就越贵,不知道你是要多长的啊?” “五尺。” “五尺?”那位师傅把锤子交给徒弟,这才抬起头略有惊讶地看着于天舜,他看了看于天舜的穿着打扮,这才释然地说:“原来又是一个喜好舞枪弄棒的达官子弟,要好刀何必到我们这家老百姓的铺子?” 于天舜略作思考答道:“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吗,人杰多出于市井,我觉得坊间的铁匠铺到说不定真藏着什么高人。” 那位师傅听着这话感到十分舒心,笑着道:“也好,既然客官信得过我,我就试试吧。”接着他又问道:“我们这儿的东西都分上下两品,上品包钢,下品夹钢,这价钱嘛自然是不一样的。” “上品横刀。”于天舜道。 “上品横刀,我们这一带没什么好铁矿,说上品那也是虚了点,就跟你要三钱银子,你先给一钱,两个月后来取。”铁匠师傅道。 “为何要等那么久?” “真对不住你,这坊里就我一家铁匠铺,当然有个先来后到之理啊。” 于天舜点点头,然后他又好奇地看着铁匠铺里的物什。那铁匠看着感到好笑,随口说道:“还真有人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的。” 于天舜听了这话感到有些恼怒,不免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铁匠连忙说道:“您可别误会,我的意思是现在的人啊,用着东西却不知道东西是怎么来的,你说可笑不可笑?” “我到不觉得可笑,这也不奇怪啊。”于天舜道。 “非也非也,人生在世,若是只知道得着好处不知道这好处是怎么来的,不就跟吃着奶不知道娘是谁一样吗。” 于天舜觉得这铁匠说的话虽然粗俗,却言之成理,不禁想道:难不成他还真是什么高人?但是他真的想错了,这些都是十分浅显的道理,只不过是他的长辈大都忙着和别人争斗,没空告诉他。这里交代一下,于天舜两岁时就死了爹c五岁时死了母亲,所以在于家大家庭里并不受人待见,他除了一个痴呆的叔叔于和仁,基本没有什么关系好的亲人。甚至要不是他努力练习刀法(其实也没人教他,他练得也很蹩脚),根本就没什么人知道他。说句良心话,其他人死了他其实都没什么感觉,对他而言,仅仅是“家”这个概念被摧毁了而已。 于天舜看着铁匠工作,忍不住问道:“还不知道师傅的技艺如何?” 那铁匠笑笑说:“能有怎样?混口饭吃而已。难道你指望我比得上棠溪的匠人不成?” “棠溪?” “你不会又不知道吧?河南道棠溪镇是天下名器的出处,天下刀剑以棠溪为首,就连已经没了的荆州于家,他们家的镇宅宝刀天诀刀就是棠溪的匠人铸造的。据说那把刀削铁不卷刃,不管怎么弯都能一下子弹回原状。不过这把刀我没见过,倒是在棠溪学艺的时候看见过差不多的刀剑,”铁匠道,“你瞧瞧,我都说漏嘴了。” 于天舜记下了棠溪这个名字,再看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于天舜走后,很早就发现他右臂耷拉着不动的铁匠的徒弟对铁匠说:“师傅,这人真奇怪,他应该是个左撇子,可是为什么左手的动作都那么不利索?”那铁匠白他一眼,说道:“不好好干活你注意这些作甚?” 于天舜准备回破庙,但是想想又觉得那地方自己实在是不想再待下去了,于是他决定在坊间找个住处。客栈估计是不行的,那里价钱太高,住一晚上的钱足够三天伙食的,自己现在又不是什么财主,经不起这么花的。看来只能找找有什么人赁屋子的。 也算他运气好,他还真就找到一家,这家的主人是一对老夫妻,他们没有子女,年纪又大了,一直在靠给人租屋子来获得日常银两。这价钱也比较公道,于天舜便就这么住下了。 他这么一住下,便整天闭门不出,因为他担心一出门便会被江达礼c汪林溥那些人遇见,同时也是为了等待手臂康复。可这么一来难题就出现了,倒夜壶c扫地c做饭c洗衣服(他以前那也叫洗衣服?得了吧,就是往水里泡着)这些事就得学着自己动手了。虽然做的笨手笨脚,但是有那一对老夫妻口头指点,两个月一过,虽然还是有些毛糙但是已经学得像模像样了。 之后他去铁匠铺取了横刀,回来收拾了东西,告别了那对老夫妻,思考着去哪儿安身立命。他在街上走着,冷不丁冒出一个乞丐拿着块破布朝他脸上一抖。于天舜刚想发怒,头便晕了起来,不一会儿就不省人事了。 当于天舜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被绑在一根柱子上,的衣服已经被撕的不像样子。他努力睁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在丐帮分部的破庙里。而那把崭新的横刀正被登长老拿在手里观摩。 娘的。于天舜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 很快,乞丐们发现他醒了,便报告给了登长老。登长老点点头,直起身朝着于天舜说道:“周罔,你这两个月不见倒发了财啊。”听了这句,于天舜知道自己又成了穷光蛋。 “我们丐帮可是有规矩的,进了丐帮怎么能说走就走呢?”登长老阴阳怪气地说道。 “是啊是啊”其他乞丐附和道。 老妖物。于天舜心里骂道。 “周兄弟,不是我不让你自己一个人发财,只是我们这些兄弟和你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你总不能说丢下就丢下吧。”登长老这时已经走近了。 于天舜又想发作,但是之前的教训让他只能忍了下来。他问道:“你要多少?” 登长老听着这句话“呵呵”笑了起来,他说道:“好啊,就喜欢你这么直截了当的。既然周兄弟这么关心我们兄弟,那我就告诉你,不多,这儿每人一两。” 娘的,你不如干强盗算了。心里这么骂着,但是嘴里却不能这么说。于天舜道:“那好,你把我放了,我去筹银两。” 登长老一挥手,两个乞丐上前解开了绑着于天舜的绳子。 于天舜活动活动筋骨,对登长老说道:“这把刀你总得还给我吧。” 那登长老哈哈笑了起来,笑着说道:“我把刀给你,你一刀把我杀了?我才没你那么蠢的脑子呢。” 于天舜略作思考,道:“你可能也奇怪我钱怎么来的吧。” “是啊,怎么来的?” 于天舜清清嗓子,慢慢贴过去说道:“其实啊,这钱是我杀了人抢来的。” 登长老一惊:“杀人抢的?” “是!”于天舜忽然退开几步,横刀早已在手。 “我操你娘!”于天舜怒骂着,一刀捅进了登长老的胸膛。 等他拔出血红的刀身时,两个乞丐从后面扑上来,于天舜一个踉跄撞到了墙壁上,一股热流从脑门留下来。但这一次他没有再反应迟钝,他猛地甩开那两人的手,将刀身挥到两人脸上,将二人击退几步,接着猛地向前给他们一人一刀。这几刀下去,破庙里的乞丐都慌了神,纷纷大叫着逃向门口,没料到人太多竟一时将门口堵死了,半天没出去几个人。而于天舜杀性正盛,朝着人的后背没命地捅了过去,不一时,破庙里血流满地。 其实刀的用法很简单,一个就是砍,一个就是捅,但是能将这两招发挥到极致的人少之又少。而于天舜显然没有达到这一点,因为被他砍中或者捅中的人还有几个没死,在地上抽搐,于天舜还得补上几刀。 在补了三个人之后,他又看见一个还在动的乞丐,他认了出来,这人正是那个让他洗衣服的乞丐。 “哼,你作为一个乞丐还整天穿洗的这么干净,我的钱想必都被你吃进了肚子吧?” 那个乞丐在地上惊恐地说道:“求求你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 于天舜冷冷道:“你这样的人就该全部去死!”说罢,他将刀深深插进了那个乞丐的胸膛。 “不得了啦,那个姓周的杀人啦!”逃出去的乞丐奔走相告。 “真的吗?” “还假的呢,庙里现在全是死人!不信你回去看看。” “现在还能回去吗?” “应该能吧,他杀了人应该会逃走的。” “那回去看看?” 十来个乞丐抱成一团打着颤走回了破庙,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目瞪口呆:十七具尸体整整齐齐地排成一排,而这些人的胸膛被全部挖开,十七颗心脏堆成一座小山的形状供在庙里的神位前,暗红的血迹到处都是。这间破庙,俨然成了一座阴森的阎王殿。 [小说网,!]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三章 又遭通缉 “江大哥,出大事了,江大哥,出大事了!”罗放一进门,便神色慌张地向江达礼道。 汪林溥给他倒了杯水,罗放一饮而尽。江达礼坐在桌旁,说道:“到底出什么事了?别急,慢慢说。” 罗放坐下来喘了口气,方才吞吞吐吐地说道:“龙王庙被人洗了。” 江达礼不知所云,继续询问。罗放缓口气,才解释说:“这儿的龙王庙是丐帮归州分部,登长老等十七人昨天被人杀死在了庙里,心都给挖出来了。” “什么?”江达礼一惊。 姜婉碧说道:“这丐帮人数虽多,但是武艺高强的基本都在中原,南边没什么高手,这归州也不是什么重要地方,所以遇上稍微厉害一点的打不过也很正常。只是一天杀了十七个,还是在龙王庙里,这就有点奇怪了。罗兄弟还说这些人心都被挖出来了,看来杀人的人和丐帮仇不小啊。江大哥,你说这会不会是好几个人一起干出来的?” “先听听罗兄弟还有什么消息没讲的。” 罗放接着说道:“我问了问逃出来的人,他们说这是一个叫周罔的人干出来的。他们还说这个周罔大概三个月前进了丐帮,两个月前失踪了,直到昨天才再次现身,用一口横刀连杀十七人。” 江达礼点点头,又问道:“他们还记不记得这个叫周罔的人的长相?” 罗放想了想,说道:“听他们说,这个周罔身长不足六尺(不到一米八),浓眉丹凤眼,面皮挺白,长的还算健壮,还有这个人脾气似乎比较大——” “行行行,说来说去不就是那几个词儿吗,谁知道到底长什么样子?”姜婉碧不耐烦地说道。罗放捏捏太阳穴,说道:“这个么,我又没见过”姜婉碧两手叉腰,指责般地说道:“你看你看,我就说嘛,除了亲眼见到,没一次能对的。三年前追击那个叫什么苏文青的时候,你说的那长相,光是登封城里就能找出五百个!” “行了行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江达礼说道,“别忘了,现在我们这儿可有个阎先生的后人呢。” 正说着,一位穿着长袍,面目和善的年纪比较大的中年人从江达礼身后走了出来,说道:“我阎顺之不才,但凭言语叙述,也能把人画个不离十。” 江达礼笑着说:“阎先生随我们九人一行受累了,今日又要劳您大驾了。” “哪里话,有我老朽出力的地方怎么敢推辞呢。”阎顺之笑道。 江达礼又转头向其他人说道:“丐帮一向为武林出力甚多,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我们也理应帮他们找到凶手。此番大事,决不能出差错。” 一个时辰后,这十人拿着阎顺之画的画像,就跟吃了盐巴块的泥鳅一样——蔫了。“这世上难道有如此相像的人吗?”罗放疑惑地说道。阎顺之捋着胡须,道:“我说过,像个成就不错了。”“你说过吗?” 江达礼喃喃道:“难道,那个于天舜没死?怎么可能呢?” 姜婉碧又出来打哈哈:“嗳呦,怎么可能嘛,当时明明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还绑了个石头,别说他了,就算是当年的沈玉蛟恐怕也冒不了半个泡了。” 久未发话的汪林溥一手按住剑柄说道:“不管他是不是于天舜,总之一定要杀了他。” “汪兄弟说的正是,不管他是谁,都必须偿命。”江达礼肯定地说道。 “那我们从何入手呢?” “这个好办,分头行动逐地排查,以前我们又不是没干过。”江达礼说道,“汪兄弟罗兄弟你们往西,姜贤妹洪贤弟你们往东,李氏姐妹你们两个往北,晁兄弟孙兄弟你们往南,阎先生和我一路,搜查比较偏僻的地方。另外我们每到一处都要联系当地豪强,解释事情并寻求帮助。明白了没有?” “明白。” “好,先回客栈收拾东西,收拾完了立刻行动!” 那么这个周罔,不,于天舜到底跑到哪儿了呢?其实,因为他至今不知道这里是归州,所以他准备一路向西。但是问题出现了,他不认识东西南北,他走的其实是东边。他自己也能知道,干了这一票事情,一定会有人来找自己麻烦,所以他不停地加快步伐,想要逃离这座城。尽管还没到晌午,于天舜却觉得这座城就像黑暗的鬼城一般,催促他冲过城门,继续向外走去。 他走出城没多远便开始狂奔起来,知道转头看不见城池的影子,方才倒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由于用力过猛,肺部原来受过伤的地方又开始疼痛起来,几乎让他吸不上气。好一阵子后,他按了按肿胀的眼球,从地上爬起来,准备继续走。 就在这时,前面路上闪出十来个人,都是扛着家伙的。于天舜叹了口气,心中不禁暗暗道:怎么哪儿都有劫道的?要是按照他的性子,非得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但是今天不一样,于是他走上前去,行礼道:“各位大哥,我知道你们也不容易,小弟我身上有些散碎银子,不如请各位吃个酒去。”说罢,于天舜掏出几钱银子递了过去就要走。 那个为首的汉子倒觉得奇怪了,他拿着银子思考了半天,不免想道:难道这人是个傻子?接着他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小子把他们当成山贼了。 “嘿,小子,站住!”那汉子叫道。 于天舜皱了皱眉头,转过来问道:“不知还有何事?” 那个身长几乎有七尺的(唐七尺一米九至两米多)大汉睁着圆目说道:“小子,你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把我们当成山贼!” “你们不是?” 另一个汉子说道:“哼,我们不光不是山贼,我们还是抓山贼的!” “那你们是” “我们是归州刺史大人府下的公人。” “你们是公人?穿成这样谁会知道?”不过后一句话于天舜并没有说出口。 那个为首的汉子对着于天舜拍拍衙役专用的刀鞘,手一抬把银子丢给了于天舜,说道:“我乃归州北城虎韩崇,你可记下了?”说罢,韩崇一甩长袍,转身离去。 却说姜婉碧和洪余庆二人在归州城里搜寻不到,便出了东城门,一路向东搜寻,正好路上遇到了韩崇一行人。姜婉碧看见韩崇等人的佩刀,便知他们乃是刺史府的人。姜婉碧和洪余庆便走上前去,行礼道:“民女姜婉碧拜见刺史府公人。” “好眼力,比刚才那个小子强多了。”韩崇笑道。 “什么小子?”姜婉碧留了下神。 “没什么,一个被山贼吓破了胆的小子罢了。对了,你们有何事啊?”韩崇问道。 姜婉碧便说道:“公人容禀。归州丐帮分部昨日被杀一十七人,民女与丐帮交友,特绘得歹人样貌追寻。公人请看。”姜婉碧将画像展开给韩崇看。 “这不是刚才那个小子吗?”韩崇脱口而出。 姜婉碧连忙问道:“他往哪里去了?” 韩崇想了想,说道:“江湖上的事我们一般是不插手的,但是死了人的事我们就不得不管了。只是你们的身份还不清楚,不如先跟我去刺史府,和刺史大人说清楚了再查。” “可是”姜婉碧为难了。 这时一旁的洪余庆走上前来说道:“韩叔,你还认得我吗?” “你是?”韩崇看着洪余庆,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喜笑颜开地说道:“你是三贤侄!几年没见面了,不如一起先去喝一盅?” “不了,韩叔,有事情要办呢。”洪余庆笑道。 韩崇这才说道:“那我看不如这样吧,你们先找你们的,我回刺史府告知刺史大人,让他放文追缉这个凶手。” “那谢谢韩叔了。只是不知道他往哪里逃了?” “一路向东去了。”韩崇答道。 拜别了韩崇,洪余庆笑着对姜婉碧说道:“姜姐姐,看见没有,头脑再聪明,也不如认识人啊。” “是是是。”姜婉碧看也不看他地说。 姜c洪二人沿路追缉,不到半日便追上了于天舜。此时的于天舜正靠在一颗大树下歇息,并没有察觉到有两个人正离他越来越近。 姜婉碧眼力好,老远就看见了树下的于天舜,只是距离远,看不清相貌。于是她逐渐走近,准备仔细看看这人的长相。 哪知道于天舜的眼力也不赖,他用余光瞥见正在走近的女子,定睛一瞧,那几个月前的痛苦记忆便立刻被从脑海里唤醒。他一个激灵,连忙从树底下爬起来,朝着远离姜婉碧的方向飞奔。 姜婉碧原本还不清楚他是谁,见他看见自己便跑了起来,立即反应过来,拔出剑便追了过去。 事实证明,于天舜长跑的能力还是比较强的。姜婉碧和洪余庆两人在后面追了足足有两炷香的时间,依然和于天舜有一截的差距。但是,最近的食物起了重要的作用,于天舜最近几个月缺衣少食的,原本就不算太好的身体素质又下去了一截。而姜婉碧和洪余庆两人行走江湖多年,近几个月又是在客栈里山吃海河的,一身的精肉正愁没地方耗呢,倒是越跑越有力气。 终于,于天舜两腿一软,扑倒在了地上。他浑身大汗淋漓,满脸通红,又忽然蜷缩起来抽风一般抖动着。原来肺部的创伤还没好透,一阵剧烈的运动之后,他被肺部和膈膜的痛感完全控制住了。 “小哥,还真是你啊?居然沉到江里都没死啊?不能跑就别费这么大力气嘛。”姜婉碧笑吟吟地说道。 接着,她又问洪余庆:“江大哥说要死的还是活的?” “没说。” “那就是随便咯,”姜婉碧笑着说道,“那我就给他个半死不活的吧。”说着,姜婉碧收剑回鞘,将艳丽的脸贴过去,一只手伸向了于天舜的腰下。 “啊——” 一声尖叫,但是这是女人的尖叫。 “失礼了。”于天舜松开抓在姜婉碧丰胸上的手,翻滚到三尺开外,将满是汗水的右手在长袍上(换了一件衣服)擦了擦,放在了横刀刀柄上。 “你这个小淫贼!”姜婉碧又拔出剑来,说道,“你敢惹我?你是我的对手吗?”说着说着她倒觉得这句话味道不太对。 “我不管是不是,总之今天你们休想抓住我。”于天舜拔出长长的横刀冷冷地说道。 洪余庆不禁笑了出来,甩甩手问道:“凭什么?” 于天舜睁着被怒火灼烧的眼睛说道:“我要杀了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洪余庆笑得快要肚子疼了,忍了好久,方才说道:“姜姐姐,先不用你动手了,我先卸了他一手一脚,你看怎么样?” 姜婉碧点点头,收了剑,丢给于天舜一句话:“仔细你的皮!” 于天舜看着满是崩坏的缺口的横刀,心中不禁暗暗骂了句:这个贼匠人! 现在的情形,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 [小说网,!]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四章 于老祖母 却说这洪余庆,单字一个丰,归州人,乃是南北十剑客之一,排行最末。但是这十剑客个个剑术高超,实力不容小视,尤其是老大江达礼老三晁望尊老七姜婉碧这三人剑术最为精湛。而洪余庆一直耳濡目染,实力自然不会低到哪儿去。可是这个于天舜嘛,虽然是荆州于家后代,但是自幼父母双亡,在家里非常不受待见,根本没人实实在在教过他武艺,所以他会的那两招基本上要么是模仿来的要么就是自己瞎捣鼓出来的,有几招倒是确实挺吓人,至于实际效果嘛 洪余庆朝着于天舜轻蔑地一笑,倏忽一剑刺过去。于天舜往后退让两步,竖着刀往左侧一拨挡开剑尖。洪余庆顺势把剑从于天舜头顶绕过,削向他的右肋。于天舜立即向右侧身,向后闪退,把刀从下至上甩起。洪余庆以为他要使出什么招式,收回剑身,严阵以待。哪知道于天舜却将刀甩到后背,用肩扛着刀不动。 洪余庆看他不动,以为他是力气不够砍不过来,笑了笑挺剑直刺。不料于天舜大喝一声,将刀从右上边甩出,划出一道半月形,接着“当”的刺耳的一声,于天舜手中的横刀断成两截,而洪余庆手中的剑仅仅是卷了一点刃。 于天舜慌了,心中骂道:这个奸商 洪余庆笑道:“我这把剑,乃是棠溪上品宝剑,斩铁如泥,岂是你手上的这种三流货能比的?”他抬起剑看到了卷刃的状况,又说道:“能让它卷刃,可见你身上还是有点力气的。”他碰了碰卷刃的部分,又看着发慌的于天舜说道:“你知不知道,这把剑花了我整整五两银子?你说你该不该赔啊?” 于天舜见形势不妙,立即丢下半截横刀,撒腿就跑。但是他的力气早已透支,继续跑下去只会加速身体的损伤。可洪余庆姜婉碧他俩成天就是干体力活的,追上他只是时间问题。果不其然,连半刻都没有,于天舜便再次趴在了地上大口喘着气,周围的尘土甚至都被气流吹起。 姜婉碧再次走近于天舜,笑着说道:“小哥,还跑吗?”说着,她缓缓拔出剑,剑身刺眼的反光照得于天舜几乎睁不开眼。 就在姜婉碧准备挥剑下去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歌声:“孤月留影照青冥,空阶碧萤渐烁景” 那声音好像是由一个哀怨的妇人发出的。姜婉碧听了如芒在背,不得已停下了手。 这声音继续唱着:“俏魅影,抬眉对花镜,理云鬓。难掩情,槛外青衣吟,步难进。黯香凝,神色紧,速语待回应。莫回音,遮羞情,秋眸波难静” 姜婉碧实在受不了了,抬头大声喊道:“什么人?你给我出来” 这声音哼了一会儿平调,又把曲子收了个尾:“雕阑芳曳绕古亭,百花簇语猜续情。问婷欣。” “你给我出来”姜婉碧似乎都要哭出来了。 而于天舜瞥见姜婉碧的神态不禁好笑,因为他觉得这歌声不但不难听,反倒犹如天籁,凄婉动人。 洪余庆似乎属于那种对歌声免疫的人,他只管催促道:“姜姐,赶紧动手杀了他了事。”他催了好几遍,姜婉碧也没动手,他只好上前一步,举起剑朝于天舜的后心刺去 “噗嗤”一声响,接着又是“咣当”一声,洪余庆捂着右臂末端惨叫。再看地上,一只握着剑的手还在抽搐。姜婉碧见了血猛地清醒过来,连忙从怀中掏出止血布帖给洪余庆敷上。接着她踩着于天舜向四周大喊:“什么人?快快出来姑奶奶或许饶你不死” 说来也怪,姜婉碧是出了名的耳聪目明,可是她却判断不出这歌声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喊什么喊,哪儿来的疯丫头?”一位老妇人的声音传来,在这声音之后出现的,是一个戴着黑纱斗笠穿着绫罗长衣看不清面目的老妇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出手伤人?”姜婉碧怒道。 这老妇人一边走近一边说道:“找找,在地上仔细找找。” 姜婉碧不明就里,她四下里望了望,忽然看见洪余庆身后有一把装饰精美的小刀。她快步走过去捡起来,又迅速回来踩住于天舜。姜婉碧仔细看着这把小刀,只见这把刀长约半尺,刀身随带血迹,但依旧闪亮非凡,刀柄涂满朱漆,花纹满布,厚实典雅;再翻过来一看,“无坠”两个篆体字镌刻在刀柄上。 姜婉碧一惊,连忙行礼道:“原来是无坠前辈,晚辈失敬,还请前辈见谅” 那位被称作“无坠”的老妇人嗓子里“嗯嗯”了两声,伸出右手。姜婉碧见状忙把小刀递还过去。无坠收了刀,边走边说道:“我这把刀倒也是棠溪匠人铸造的,只不过比你们的剑还要贵一点,没卷刃不是?” 姜婉碧踩着于天舜问道:“前辈为何要救他?” “我救他了吗?他不是还在你们手上?”无坠漫不经心地说。 “可是”姜婉碧看着地上洪余庆的断手,满脸的紧张。 无坠说道:“我只是见不得别人恃强凌弱罢了。对了,这小子到底是什么人啊?” 出手削断洪余庆的右手救下了于天舜,还问他是什么人,这样的人也真是第一次见到。 姜婉碧答道:“回禀前辈,此人乃是荆州于家孽种,近日又杀害丐帮一十七人,晚辈正要拿他回去问罪。” “荆州于家人?” “正是。” “原来如此。” 接着,无坠走了几步,开口说道:“我看不如这样吧,你们把他交给我。我和于家可有一笔旧账没算,本以为没地方找回来了,哪知道还有这么一个种在这儿。” “可是前辈”姜婉碧有些为难。 “就这么定了。”说完,一阵尘土飞扬,待尘土消散时,老妇人和于天舜都不见了。 姜婉碧看着空旷的地面呆住了好久,才想起还有一个伤员。 却说老妇人带着于天舜凭空消失了,其实不然,这只不过是使了一招江湖人的把戏,他们还在附近,只是难以找到罢了。 于天舜看见自己进了一间木屋,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心里忐忑不安。 那老妇人放下于天舜,问道:“你到底叫什么?” 于天舜说道:“我叫” 无坠笑了笑,说道:“看来你真是于家人。” “我不是”于天舜忽然觉得自己的谎话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别瞎编了,快说吧,你叫什么,是哪一宗的?父亲叫什么?祖父叫什么?” 于天舜只好老老实实地答道:“我是舜宗先大祖父于呈月之重孙,先祖父于琨之孙,先父于和隆之子于天舜。” 那老妇人叹了口气,说道:“可叹百余口的荆州于家如今就剩下两个人了。” “两个人?还有一个是谁?”于天舜问道。 无坠笑着掀起了斗笠上的黑纱,露出了一张风韵犹存的脸,说道:“还有一个就是我。” 于天舜疑惑不解。 这无坠慢慢说道:“你可能不知道吧,你的祖父没有孩子,过继了你的父亲当儿子,而你的父亲,就是我的侄子。” “啊?” 无坠笑着说道:“你可能不太相信吧,你再看看。”她取出那把削断洪余庆右手的刀给于天舜仔细看了看。于天舜看见刀柄上的紫曜星纹,这正是于家禹宗的标记。 “难道您是” “对,我是你的姑祖母,于念君。” 五十年前,于念君和沈玉阙一别,从那以后再也没有相见。之后于念君背弃父亲离家出走,四处寻找沈玉阙,一直未果,同时她也得到了一项“殊荣”,那就是在家谱上写下这样的介绍:于念君,弃父背家不孝女。 转眼之间,五十载春秋已过,昔日的佳人已经成了七旬老人,虽然驻颜有方,但青春已经远去,旧人沈玉阙也早已作古,唯有当年的思念还在。于念君忍不住再次唱到:“孤月留影照青冥,空阶碧萤渐烁景。俏魅影,抬眉对花镜,理云鬓。难掩情,槛外青衣吟,步难进。黯香凝,神色紧,速语待回应。莫回音,遮羞情,秋眸波难静。雕阑芳曳绕古亭,百花簇语猜续情。问婷欣。” 一曲唱罢,于天舜忍不住问道:“姑祖母,您唱的这首曲子真好听,叫什么啊?” 于念君笑着答道:“这首曲子是山阳的一个姓史的员外帮我写的,叫《儛堑》。” “什么?” “叫《儛堑》,来,我教你怎么写。” 于家祖孙俩研究着曲子,可姜婉碧可没有这个闲情逸致,她扶着洪余庆赶回归州。恰好此时江达礼和阎顺之还没有离开,她连忙告诉了江达礼无坠削断洪余庆右手带走于天舜的事。 这江达礼冷静地思考着,过了一会儿说道:“这个无坠前辈,为人古怪,行事一向随性而为,还真说不准她要干什么。只是如果我们不把这个杀害丐帮兄弟的凶手抓到,实在是有负武林义士给我们的虚名啊。我看这样吧,阎先生,麻烦您想办法通知其他兄弟速速赶回来;姜贤妹,你带着我到出事的地方探查一下,我就不信真像你说的那么邪乎,活生生的人就能转眼不见了?” 于念君教完了于天舜《儛堑》这首曲子,听他背上了词句,安心地笑了笑。 但是于天舜似乎笑不出来。于念君不免问道:“舜儿为何不乐啊?”于天舜低头不答。于念君明白了,她说道:“舜儿是不知道何去何从吧?你就呆在我这儿,还怕什么?” 于天舜说道:“可是在姑祖母这儿待的了一时,待不了一世啊。” 于念君想想倒也是,可她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能让于天舜安身立命的法子来。她只好叹口气,不再言语。 时间过了半日,由于过度疲劳,于天舜这半天几乎是睡过来的。要不是听见有人大声嚷嚷,恐怕他还得睡上半天。 他只听得不远处有男子的声音大喊:“无坠前辈,晚辈江达礼求见,还请前辈现身”他一开始还不知道是谁,可听见这声音的自我介绍,就绝不会再忘记这声音。他一如从前一样,慌了。 这时于念君走到他身旁,拍拍他肩膀道:“慌什么?有我在这儿呢。”说完,于念君便开始准备戴起那顶黑纱斗笠。 可于天舜心里却想:还不知道今日能不能躲过去呢。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五章 形单影只 “江大哥,你这么喊能把人喊出来吗?人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姜婉碧问道。 江达礼停下来解释说:“你说尘土散去后人就不见了,我想人跑得再快也不可能转瞬间就没影了。后来我又想起来小时候看过的一个把戏,就是让人走进衣柜里,再把衣柜打开人就不见了。我觉得这个无坠前辈很有可能是耍的一个江湖把戏,人应该不会太远,说不定就在附近,我们继续喊喊,说不定能让无坠前辈现身。继续啊。” 两人由于近日吃的都是些好东西,身上似乎有使不尽的力气,边走边喊了一个时辰都没停下了歇歇。 隐藏在树林里的于念君实在是受不了耳朵所受的摧残 ,戴上黑纱斗笠,伴随着一阵尘土出现在了江达礼的面前。 江达礼等到忽然扬起的尘土散去,看见了眼前的人,试探地问道:“敢问阁下是无坠前辈?” “我就是啊,你是什么人,为何在这里聒噪?真是烦人。”于念君不耐烦地问道。 江达礼抱拳行礼道:“晚辈巴州江达礼,特来拜访前辈。” “拜访我?我一个老婆子,有什么好拜访的?恐怕你不是为了拜访吧?”于念君看见了江达礼身旁的姜婉碧,说道。 江达礼笑笑道:“前辈果然如传说一般聪慧,既然如此,那晚辈便说了。晚辈只想从前辈这里要一个人。” “我这儿能有什么人?不知道。” “前辈说笑了,晚辈知道前辈这儿有一个人,而且他正是我要找的人。他就是荆州于家孽种于天舜。”江达礼道。 于念君故作糊涂,道:“荆州于家不是在三个月前就被杀干净了吗?我这儿怎么可能有于家的人?” 姜婉碧开口道:“前辈难道是装糊涂?就在上午的事能这么快忘了?” “上午?呵呵,对了,这天色倒真是快黑了,这么晚了还不回家歇着去?”于念君道。 江达礼这时说道:“我的这位姜贤妹已经告诉了我今天上午的事,前辈就不不必再隐瞒了。只是前辈现在故作糊涂,还称没有此人。晚辈妄加揣测,敢问前辈是不是在庇护这个于天舜?” 于念君这时才意识到自己一开始就说错话了。 江达礼继续说道:“前辈一向随性而为,我们这些晚辈早有耳闻。只是前辈明知荆州于家被整个江湖所唾弃,还要庇护于家孽种,难道前辈和他有什么莫大的关系?前辈此举万一被传出去,岂不是江湖共愤?这样的话,前辈的晚年恐怕就不那么好过了。” 听到这里,于念君怒道:“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江达礼行礼道:“不敢,只是晚辈句句是为了前辈考虑,言语不当之处,还请前辈宽宥。” 于念君“哼”了两声,说道:“若真如你所言,依你之见,我该如何啊?” 江达礼笑道:“这好办,只要前辈将此孽种交予我们,我们再交给有德行的长者,那这样前辈不但不会遭人愤恨,反而还会赢得江湖中人的尊敬。” “那你是说,我这个前辈没有德行了?”于念君喝道。 江达礼连忙说道:“晚辈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前辈行事,他人一向琢磨不透,德行之说,似乎一直与前辈无缘。” “你好大的胆你知道你是在和谁说话吗?”于念君大声道。 江达礼继续说道:“我自然知道眼前的是以飞刀而扬名天下的无坠前辈。只是前辈老来还是依旧如年少一般随性行事,却不知触到了江湖人的底线,藏匿荆州于家人,还百般庇护,晚辈处处为前辈考虑,前辈却不领情,前辈岂不糊涂啊?” 于念君一看对方已经摊牌,只能感叹自己嘴皮子远不如年轻的时候那么利索了,便说道:“如果我执意如此呢?” 江达礼道:“如果前辈执意继续糊涂下去,那么晚辈只好对前辈不敬了。” “哈哈哈,也好,老身也好久没有遇见对手了。” 江达礼的思绪回到了十八年前,那时还未弱冠的他师从巴州剑豪权少辉,曾问过师傅如何以长剑对付其他兵器。权少辉这样告诉他:“长剑招式多种多样,最大的优势就是击即是闪,劣势你也知道,难学难精。” 击即是闪。说白了就是你玩命往前冲别人也没办法。 飞刀速度快,隐蔽性强,一旦出手,谁也不知道会击中哪里有时候连扔飞刀的人也不知道,加上飞刀又是中程武器,会让近程的人十分头疼。对付飞刀,如果没有盾牌,那绝对是一个难题。 但是权少辉四个字解决了这个问题:随心而躲。 随心而躲。谁他妈知道往哪儿躲? 权少辉使用了一个危险性很高的方法训练江达礼。他把江达礼眼睛蒙上,手边放了一个大箱子,箱子里摆满了飞刀,然后拿起飞刀不停地朝江达礼扔过去。江达礼虽然身中十几刀,在床上躺了三个月,但是还是没有能够掌握躲的技巧。后来在江达礼父母的坚决反对下,权少辉放弃了这种训练方法。不久权少辉由于在街上被疯狗咬了,几天后掉河里吓死了,也就没有人再教江达礼躲飞刀的技巧了。所以“随心而躲”仍旧是一句空话。 那现在怎么办?现学啊?对了,江达礼决定就用现学的办法,这是最危险的但也是效率最高的办法。 江达礼拔剑冲过去,当然他也不是无脑直冲,而是不断小幅的变换着方向。很快,“噗嗤”一声,一把飞刀钉在了江达礼的右肩上,他忍住疼痛,将剑换到左手,努力判断着下一把飞刀的走向。可是左腿一阵疼痛,让他的这次尝试再次失败。 于念君心中冷笑,猫逗老鼠一般扔着飞刀,故意不朝要害攻击,盘着他玩。江达礼犹如迷途中的路人一样急躁不安,四处乱撞。 五把飞刀飞过,江达礼已经身中四创,唯一躲过去的那刀还是因为于念君扔偏了。 此刻的于念君已经是稳操胜券了。当然,这是她自己认为的。可她没有想到,已经跪倒在地的江达礼就在这几招之后忽然发现,自己中招都是因为没有按照脑海中的前一个念头控制自己的步伐。难道说,只要按照自己的潜意识,就能够躲过去?江达礼奋力拔下身上的飞刀,封住穴位让血不再外流。他拄着剑又缓缓站起来。 “我看你还是省省吧,回家敷药去。”于念君一如年轻时那样刻薄。但是刻薄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 江达礼举起剑问道:“晚辈只想再问一句,前辈交不交人?” 于念君轻蔑地“哼”了一声作为回答。 江达礼点点头,然后闭上了眼睛。 “困了就回家睡觉去啊。”于念君调侃道。 然而江达礼并没有睡觉,反而向前平举着剑冲了过来。 飞刀如流光闪过,划破了江达礼的右颊。接着又是一把飞刀飞过,钉在了江达礼身后七尺远的树干上。姜婉碧眼尖,发现这把飞刀上居然没有血迹。于念君这下不再留情,再掷一刀,直取江达礼的头颅。江达礼有如神助,略一低头,这把攻击性极强的飞刀便和他的发髻擦肩而过,钉在了那棵插了一把飞刀的树上。 于念君发现自己没有击中,有些慌了,连忙摸向腰间,但是摸到的只是皮套。她这才想起,最后一把飞刀给了于天舜。不容她再多想,冰冷的剑锋“噗嗤”一下刺进了她的胸膛。 “你,下手真够狠的啊。”于念君看见右胸前的剑身说道。 江达礼睁开眼,道:“若不是前辈刚才一招要取我性命,晚辈断不会如此。” 于念君冷笑一声。 “晚辈失礼了。”江达礼猛地将剑拔出,鲜血从于念君的伤口处喷射而出。于念君低声了两声,倒在了地上,死了。 江达礼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但愿将来我不会有这一天。” 姜婉碧看完了这短暂而又惊心动魄的对决,快步走上前来,慰问江达礼。 江达礼取出怀里的金疮药,一边敷药一边说道:“姜贤妹,现在只好靠你一个人了,想办法找到那个于家孽种,不管是死是活,都要给丐帮一个交代。我没什么大碍,你放心去吧。”姜婉碧点点头,便立刻行动了。 躲在暗处的于天舜亲眼看到了姑祖母的死亡,这是他最后一个亲人,虽然只认识了不到一天。他悲伤愤怒,但是他又能做什么?他唯一能做的,只有耻辱的躲避。虽然耻辱,但是这也是最正确的做法。 越是这样倒越是走霉运,姜婉碧朝哪儿走不好,偏偏走向了这原本极为隐蔽的林中小屋,于天舜只能再次踏上逃亡的路途。或许是睡的半天觉起了作用,这一次他在暴露在姜婉碧视野之前就一溜烟跑了。 此刻的沈家人,正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聊天。 “爹,你怎么能这么做?”沈姮质问着沈中行。 “是啊,即便我们和于家是世仇,您也不必这样啊。”沈望春附和道。 沈中行平静地说:“你们也不小了,怎么还是这么不明白?”他向儿子和女儿说道:“你们难道没有看出来吗,那江达礼不光是我的兄弟。” “那还能是什么?” 沈中行坐下来,嘬了一口茶,慢漫向他们解释。 二十年前,当年的沈中行还是一个英俊潇洒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风流剑侠,可如今却变成了一个每天上山采药在家耕田的药农。这一切都和一个人有着极大的关系,而这个人就是他老婆。 话说二十年前,沈中行周游各地,结果行至巴州,遇见了生命里最重要的人,这个人就是他未来的妻子韩异。两个人一见钟情,接下来就是各自介绍家里人见面什么的,不在话下。这韩异有一个干弟弟,这个干弟弟便是江达礼。也就是说,这个江达礼不光是沈中行的兄弟,还是他的小舅子。 “爹,你说这个到底是想说明什么?”沈姮问道。 沈中行捋捋胡须说道:“为了告诉你们他是我小舅子啊。”说完,他便走到书柜前拿起了一本《伤寒杂病论》准备研读起来。 沈望春目瞪口呆,看来在搞怪的技术上他和他爹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沈姮拉住父亲的衣袖,说道:“爹,你还没说为什么要让那帮人那那样做呢。” “有什么好说的?难不成我跟他们说,这孩子挺老实的,不是什么坏人,就留在我们家做工不成?”沈中行看也不看沈姮地说。 “那那你就算是让他自生自灭也比杀了他的强啊。”沈姮说道。 沈中行叹了口气,对女儿说道:“难道我不知道你爷爷在世的时候说的那些东西十之七八都是虚的?你以为你爹是蠢人不成?杀了于天舜那是众望所归,他的有些长辈干的事还不清也只能由他来还,这叫父债子偿懂不懂?我没亲手沾上这血腥就不错喽还让我教你识字读书,我看你都白读了。” “那”沈姮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沈中行看看书,又看看女儿,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用奇怪的声调问道:“闺女,你该不会这么快” 沈姮一开始不明白,接着逐渐会过意来,连忙说道:“爹,你想什么呢?你想到哪儿去了?”她再看一旁的沈望春,沈望春正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她。 沈中行翻了翻书页,问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啊?” “不知道”沈姮果断而坚决地回答道。 “明天是七月初七。”沈望春回到道。 沈中行笑着说:“明天真是好日子啊。”看到满脸阴云密布的沈姮,沈中行说道:“别瞎想,明天七夕,我要去给你们的娘上坟去。”接着他又说道:“当然了,你也要准备些瓜果乞巧啊。” “爹,你” 沈家人在家里互相调侃,翘首以待七夕节的到来。 但是对于于天舜,每一天都是逃亡的一天,他的节日似乎永远也不会到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六章 横刀门人 转眼一年过去了,千里运河,烟波浩渺,处处扬帆。就在这运河畔,有一个扬州,其富庶堪称东南一甲。就在这扬州的北边,有一个相邻的州,这个州也颇为富饶,乃是楚州。 楚州自古闻名四方,许多文人雅士纷纷亲赴楚州,后来白乐天便有赞美的诗句“淮水东南第一州,山围雉堞水当楼”千古流传。而楚州治下有五县,其中有一县名为山阳县。这山阳县历史悠久,建城早在先秦。此地多出文士英豪,汉军神韩信赋作家枚乘枚皋便出自此地。五胡乱华之时,许多中原人迁居南方,不少英杰便移居到了山阳。 到了唐代,这里更是人杰地灵,百家云集。而这段时期,山阳县最出名的有八文六武,这八文乃是八位诗词文章的名家,后诗人吉中孚赵嘏便出自他们;而这六武,乃是六位武林豪侠。说起文士,各有褒贬,也排不上个次序,可这武人,真刀真枪,次序倒看得明白。要说是哪六武,这第六乃是碎骨拳师宗不为,第五乃是鬼手焦孟秋,第四是落叶棍刘全安,第三是文通寺住持心隐,第二是泉鸣剑李无恙,而这第一,便是大名鼎鼎的横刀门门主赵元杰。 说起这个赵元杰,那可有一番来历,这赵元杰祖上乃是赫赫有名的匈奴自次王赵信。后来匈奴逐渐没落,赵信的幼子后来归顺了汉朝,入朝为官。五胡乱华的时候,赵元杰的先人由于和汉人相处时间太长,已经被同化,所以受到了异族的追杀,于是南渡。到了唐代。这些人便定居在了楚州。这个赵元杰,虽然有着少许匈奴血统,但是长相魁伟,方面长须,和汉人倒没什么区别。如今赵元杰不过三十五岁年纪,却已经闻名江湖,地位与一些年长的尊者相差无几,这是因为他有一身横刀绝技,曾经将青城派太玄真人一招击败,令江湖震惊。当然,光凭武力是绝不可能获得别人的尊重的。与他的武艺相匹配的,是他那一身备受称赞的德行。不过说到底,如果一个人光有德行而没有实力,也是断然不会受到那么高的尊崇的。 却说这六位武术家,各自怀有绝技,在山阳县纷纷广收徒众,帮助官府维护当地治安,一时间山阳县也因此安定祥和。当然,所谓的安定祥和也只是相对的,在封建社会,没有绝对意义上的安定,现在也一样。 再来说说这赵元杰吧,他善使一把直刃横刀,但是所使刀法却又与一般刀客不太一样。一般刀客使刀有一句话叫“单刀看手,双刀看走”,也就是说用单刀的注重手法,双刀的注重步伐;而这赵元杰用刀,总是双手持刀,频频小幅移动步伐,躲闪及时,同时出招总能避开对手的格挡,劈砍凌厉凶狠,与他交手的人往往三招左右就会落败。这样的武艺,自然吸引了不少热血青年,不过也有很多人认为这样的刀法实在没什么观赏性,不愿投入他的门下。总的来说,赵元杰在山阳的门人不算多也不算少,和其他五门差不多。 赵元杰通常上午教徒弟练功,中午吃饭小憩片刻,下午便会带着几个好手出来巡视,见到什么不平的事便会出面帮忙解决一下。 这天赵元杰如往常一样,带人出来巡街,没走多远便看见两个一胖一瘦的乞丐在打架。 先是那胖乞丐抢夺瘦乞丐碗里的东西,瘦乞丐反抗,胖乞丐便拿起路边的石块猛砸瘦乞丐的后背。瘦乞丐受了重击趴在了地上,胖乞丐得意洋洋地吃起了抢来的东西。 赵元杰见状就想过去出面,却不想那瘦乞丐在地上缓了一阵子,慢慢站起来,挑了块比刚才胖乞丐砸他的石头更大的石块,一个健步冲过去,对准吃的正欢的胖乞丐的天灵盖奋力地砸了下去。胖乞丐发出一声惨叫,看神情似是想反击。可那瘦乞丐又是猛拍一下,砸的胖乞丐血流满面。胖乞丐连忙哀声求饶。可瘦乞丐完全不顾,眼神里透着凶光,嘴里骂道:“我他妈让你抢,让你抢”继续一下一下地砸下去,直砸得迸溅,砸的那胖乞丐睁着眼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看到对手完全死了,瘦乞丐才丢下石头,拿回了自己的东西。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赵元杰目瞪口呆,期间他拦住了想介入的徒弟,等到瘦乞丐开始吃东西,才走了过去,俯下身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乞丐警觉地看了看赵元杰,说道:“我没名字。” “没名字那你家原来在哪啊?”赵元杰又问道。 乞丐摇摇头,说道:“不知道。” 赵元杰掏出一锭银子想给这乞丐。这乞丐看见银子,眼睛里却一点渴望都没有。赵元杰刚想丢给他,却又改了主意。 “你没有家是吗?”话刚问出去,赵元杰就感觉自己说错话了,乞丐怎么可能有家呢? 乞丐点点头。 “好,那你到我家来住,愿意吗?”赵元杰问道。 乞丐略有怀疑地看着赵元杰,一时未置可否。 赵元杰再次强调道:“你到我家来住,愿不愿意?” 乞丐复杂的目光移向别处,手指甲有意无意地刮着破碗。赵元杰就这么俯着身子等待他考虑。 最后,乞丐丢下了碗,站了起来,冲赵元杰点了点头。 “爹,哪来的这么臭的味道?”赵元杰的女儿赵梦欣掩着口鼻问道。 “呵呵,爹爹今天又收了个徒弟。”赵元杰笑着说道。这番话让随行的人大吃一惊,纷纷小声议论。而一行人的最后,那乞丐却低头缄默不语。 赵梦欣踮起脚看见了那个乞丐,极端厌恶地叫道:“哪来的臭要饭的?” “这就是我今天要收的徒弟啊。”赵元杰说道。 赵元杰的大弟子张存义再也忍不住了,站出来说道:“师父,您本来只是打算收留他,可为何又要说收一个乞丐当徒弟?我们这些弟子再怎么说也算是山阳的豪杰子弟,怎么能和一个叫花子为伍?更何况他底细不详,谁知道会不会是一个祸害?” 赵元杰这时拿出了当师父的威严来,也不管徒弟们的不满,说道:“我主意已定,明日正式让他拜师。张存义,你作为大师兄,应该多多爱护后进,不然以后怎么服众主持大事?” 张存义这下听得明白,自己的地位不会因为一个乞丐而受到影响,于是改颜换色,对那乞丐说道:“你先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吃一顿饱饭,会有人给你安排睡觉的地方,明天叫你一定得来。” 乞丐点点头,跟着领他洗澡的人去了。 当温热的水浇到身上的那一刻时,于天舜再也忍不住了,他啜泣起来,他觉得水很烫,因为几百个日夜以来他从未曾感受过热水的温度。他努力地擦着身体,污垢几乎堵住了水道。洗完澡之后,他穿上了一整套干净的常服。当他走出浴房的时候,将门口的师兄吓了一跳,师兄还以为换了个人出来。 晚上,于天舜做了很多的梦,梦见被人追杀,梦见沉尸江底,几番惊醒,几番辗转,但最后,终于还是安安稳稳地入眠了。 次日一早,赵元杰便端坐在正堂中央,弟子们立于堂下,两边站定。于天舜低着头走进来。 赵元杰等他走近,开口问道:“我且问你,你姓甚名甚,生于何年,又是何方人士? 于天舜低头道:“我无名无姓,庚寅年公元690生,四海为家。” 赵元杰听完他的回答,自言自语了几句,说道:“那好,既然你不知自己身世,那从今日起你便是我赵元杰的义子,你就叫做赵向仁,希望你克己行事,以仁为规矩。” “谢师父赐名。”于天舜跪拜道。 三拜之后,赵元杰站起来说道:“从今以后,赵向仁便是我横刀门的第三十位弟子。” “谢师傅,徒儿定不辱恩师门楣”他明白,从今天起他终于可以和逃亡的生涯告别的,而与之一同告别的,还有自己的姓氏宗族。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七章 毁弃名刀 于天舜现在已经叫赵向仁了,他练了半天的功夫,浑身酸痛,也没有胃口,坐在了花圃边上休息。 他捏捏自己的胳膊腿,感觉明显硬了许多。多日以来,赵元杰和大师兄张存义天天都要带着徒弟们练横刀刀法,一是强身,二是技击。每十五天还会组织一次比试,按签对捉,单轮比试,最后选出三甲,这三人每人能得到二两银子的奖励。如果能连续十次进前三甲,则会获得一项大奖:棠溪名匠打造的贵重横刀一把。而目前获此殊荣的只有大师兄张存义和二师兄王存孝,这两人功夫不分伯仲,总是稳居比试的前两名,所以其他的徒弟往往目标就是能争得第三,竞争十分激烈。 虽说赵向仁出身荆州于家,但显然没有继承到什么优良的基因,他学功夫学的很慢,张存义总是评价他动作歪曲生硬,很难发出强劲的力道。而确实,自来到这里的四次比试,他每次都是最后垫底的一个。 不过他心里倒也不在乎。我可能并不适合练武吧,有个栖身之所也就不错了。他心里这么想着。 “嘿”背后有人拍了他一下。赵向仁转头欲看是谁,那人却又一闪,站到了他的身前。赵梦欣那张粉雕玉琢的脸就这么直直冲着赵向仁,星眸闪动,若不是还记着当时嫌他是个臭乞丐,赵向仁定要失了方寸。 “嘿,我看你来了两个月了,怎么都不和人说话的?”赵梦欣蹲下来头一歪,问道。 赵向仁自己最清楚言多必失的道理,他扯了个谎道:“我不喜欢说话。” 赵梦欣弯弯纤长的黛眉:“不喜欢说话?怎么会有人不喜欢说话呢?”她眼珠子朝上转了转,浅笑道:“你不会是因为当时我说你是臭乞丐,现在还在记恨着我吧?” “不不是的”赵向仁连忙否认。 赵梦欣还想找些话茬,但赵向仁嘴里就是说不出几句来。赵梦欣感觉无趣,只好摇摇头站了起来。 “梦欣”一个穿着褐色胡服,身材高大,眉清目秀的少年喊着赵梦欣。这人便是二师兄王存孝,一直在和张存义争夺着赵梦欣的欢心。赵梦欣丢下赵向仁,兴冲冲地跑向了王存孝。 赵向仁摇摇头,此时的他对别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兴趣,他觉得能每天呼吸到带着花香的空气就已经很满足了。 “梦欣,听说今天泉鸣剑李无恙李师傅来做客,师父要给他看看天诀刀呢” 王存孝的话令赵向仁浑身一震,原本还打算斜躺着休息会儿的他一个激灵坐了起来,他忽然记起来当年那十个人曾经商量过,把天诀刀送给横刀门赵元杰的事情。没想到自己颠沛流离了一年多,现在居然就身处横刀门下。而王存孝和赵梦欣二人只顾着说话,并未注意到赵向仁的动作。 “天诀刀啊,嗐,我早看过了,也没什么稀奇的嘛。”赵梦欣摆摆手,不以为然。 王存孝贴近了赵梦欣的耳朵,说道:“据说这可是当年荆州于家的祖传宝刀啊,师父都没告诉过你吗?” 赵梦欣侧着头躲着王存孝过分亲昵的动作,说道:“嗳哟,我当然知道了,不过管你什么什么宝刀贝刀的,我反正是兴味索然的。” 他俩正说着,又一个弟子跑了过来说道:“二师兄,李师傅他们已经来了,大师兄叫你你快帮忙招待下。” 王存孝点点头说“知道了”,等那位弟子走了,他满脸欣喜地赵梦欣说道:“看样子我今天有机会一睹天诀刀真身了啊。”赵梦欣只好摆出浅浅的笑容来敷衍他。王存孝又想方设法和赵梦欣说了几句亲密的话,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赵向仁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他不但看过天诀刀,他还清楚地知道那把天诀刀的长度重量装具乃至杀伤性,这把刀是于家舜宗的镇族之宝。而他还想再看一看。 横刀门正堂外立着横刀门和李家剑的两派门人,而在堂内,矗立着四根鎏着暗金祥云纹漆黑大柱,地上铺着磨的像镜面一样的青砖,两排楠木重椅笔直排开,而赵元杰则在当中,坐在一把红木椅上,他右手第一个位置便是传闻中的泉鸣剑李无恙。李无恙着一身广袖华服,配上白皙瘦削的面庞,看起来似有几分俊逸脱俗的感觉。李无恙右手边小茶几上放着把全包鱼皮铜装缀玛瑙长剑,这便是他赖以成名的龙泉铸万层镔铁泉鸣剑。 其实这把泉鸣剑刚刚铸成的时候,配的是朴素的酸枝木装装具。而李无恙凭借着这把剑五年之内打遍了整个淮南道,才有了今日的名声,这才将功勋卓著的泉鸣剑更换了如此豪华的装具。 此时赵元杰坐着拱手笑道:“李贤弟我们向来交情不浅,以往都是我去贵宅做客,今日终于请得动李贤弟来敝舍一坐啊。” 李无恙陪笑道:“哪里的话,我看赵兄家里,也算得上的金碧辉煌了啊。” “哈哈,贤弟过奖了。”赵元杰挥下手,王存孝端着茶盘给李无恙倒好了茶。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寒暄了一阵子,喝了几口茶,吃了些瓜果,方才进入正题。 赵元杰说道:“在去年,那南北十剑客赠了我一口宝刀,他们说这乃是荆州于家天诀刀。” 李无恙点点头,道:“我记得此事,怎么?” 赵元杰显得有些尴尬,说道:“贤弟不知啊,这把刀对我来说就是个累赘啊。” “此话怎讲?”李无恙问道。 赵元杰叹了口气,说道:“这把天诀刀确实是一把宝刀,但是武林里又有多少人想要得到它啊” 天诀刀乃是唐初军工巧匠以陨铁打造的百炼横刀,斩铁不卷劈石不折,高祖李渊将其赠与第二十二子李元婴,后李元婴封滕王,于洪都修滕王阁,荆州于家闻讯出百金参资,滕王欣喜,便将这把天诀刀赠与了于家。 武周时期,于家与梁王武三思交好。武三思得到女皇武则天赏赐的宝珠,金丝楠木百斤,以及鲸皮一张,武三思将其转赠给了于家,于家人便用这些材料将天诀刀的外装精心更换了一遍。 也就是说,这把天诀刀不仅仅是一把宝刀,还隐含复杂的政治意义。 李无恙听他这么一说,也思忖明白,深表体谅。他便问赵元杰如何打算。 赵元杰说道:“愚兄打算,今日在此,将这把天诀刀毁弃”此时张存义手托一把长刀在手,从堂后走了出来。 此言一出,李无恙一惊,堂外的两派弟子们也议论起来。 李无恙劝道:“赵兄其实也不必非要如此啊。” 赵元杰毫不动摇,他接过刀,一把拔出。霎时间,满屋镜面地板反射着刀身散发的寒光,令人森森胆寒。 李无恙倒抽了一口凉气,他昔日只听闻过天诀刀之名,今日方见其实,果真名不虚传。 “赵兄执意要毁掉这把宝刀吗?” 赵元杰点点头,说道:“其实我早有此意,我曾经以锈水洗刷此刀,想将其腐朽毁弃,但是每次洗刷曝露之后,这刀身总会更加亮丽,丝毫不受损害。所以我今日特请李贤弟,我们二人凭功力共断此刃” 李无恙叫声“好”,倏忽起立,一把纹如涌泉连绵不绝的宝剑执握在手。 赵元杰平举天诀刀,说:“请” 李无恙凝神运气,准备强力一击。 赵向仁在堂外看见,内心不禁哂笑:就凭一把细长的剑也能斩断天诀刀?可他转念又想,天诀刀再坚韧,也不过是一把金属刀具,现在仿佛鱼肉置于案板之上,说不准真会被这李无恙一击斩断。如果这样,那么于氏舜宗就算是彻底埋灭了。 他正想着,只听“当”的一声巨响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