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抽三国》 莫问忠奸 从小时候看抗战片开始,本人就养成了一个不好的癖好。时至今日,见人看电视里演的宫斗戏,也老爱问,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诸如这样的问题,贯穿整部剧,也是我捂着小腹瑟瑟发抖,守着电视机不肯去撒尿唯一的乐趣。 这毛病讳疾忌医到现在,已经病入膏肓,以至跟小朋友一起看动画片,也会偶尔义愤填膺,咬牙切齿骂上一两句,nmd!强哥真坏! 我这人肤浅,容易被骗,几十年来丰富的情感生活便是醒目的佐证和无声的控诉!对于历史人物和事件的认知,也很容易乍一接触,就信以为真,继而根深蒂固到死不悔改。 但自从我多研读了几本知音之类的情感文学巨著之后,开始学会了直立行走和思考人生,哦!原来这样是不对滴!咦!原来那样也是有问题滴最后,我不仅会跟人进行类似于两小儿辩日的激烈争论到面红耳赤,还顺带养成了人云亦云、莫衷一是的世界观,价值观、婚姻观、性取向 举个栗子,对三国的了解源于演义,里面的刘玄德是好人,曹操是坏人。刘皇叔出场自带背景音乐,他正面,忠厚、仁义,根正苗红不说,还能礼贤下士曹孟德就不行了,从还没出身开始,爷爷是太监,老爹花钱买了个大官,他早早被打入乱世奸臣的行列万劫不复 可不知何时,风评变了。我记得那天我也就出门买了包烟,才巴拉两口的功夫,曹操就摇身一变,成了民族英雄,一统河山、抵御外族,而刘备除了会哭,动不动就陪人睡觉之外,还成了厚黑的典范 这历史怎么了?怎就跟女人背的包包一样,一天一个样? 其实我是无知的,仅凭故纸堆里的只言片语,或者是对成功者的歌功颂德,去道听途说,难免有管中窥豹之嫌。 而今,任凭某某专家言之凿凿,说得天花乱坠,我不信,我只沉迷于他说的美好故事里,对他主观的看法与评判,表示顶礼膜拜,反正,我又听不懂! 这些启发源于今天早上我下楼买早餐,首先,我是必须承认我是一个好人,这话不是我说的,是本人血淋林的相亲史总结出来的,别人看不上我的时候,都会说,“其实,你是个好人!”就冲句话,我每次也得心甘情愿把茶水结了。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一度深深自责,还是说今天早上买早餐的事,我发誓,真不是我故意不给钱,何况我压根没带钱,都怪当时围着小摊的人太多,我刚拿上两根油条就被挤了出来,还有手上豆浆,这也得讲清楚了,我再次一头扎进去的时候,是它先动的手 你们要相信我,我是一个好人!我忏悔,所以明天决定换一家 我牺牲自己的**说这事是什么意思呢?第一,这样做是不对的,社会需要正能量,我们不能给祖国添乱,给国人脸上抹黑;第二,油条不要吃多了,含铝可能超标,容易脑残。 每个人都有两面性,甚至多面性,同时扮演各种角色,在不同的角色里分饰不同的好和不同的坏,不能简单用好还是坏来完整定义。就像我们会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捡起地上的垃圾悄悄扔进桶里,又会在明明写着标语的地方,放肆地抽烟、大声的吐痰。 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不要愚蠢到要把自己的观点硬塞到别人脑子里。 甚至为了说清楚这问题,我特意安排手下的花姑娘刘瑾,打扮得花枝招展、漂漂亮亮上台,搔首弄姿,给各位爷唱段小曲胡笳十八摸! 我们不是既往历史的参与者,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那一撮吃瓜群众,所以说,历史人物的功与过、是与非,真不是后来人可以准确评判的。何况作为升斗小民,咱们是来搞笑的,饭后茶余,也就图个乐呵,虽然在民族大义上和领土完整上咱们绝不退缩半步。 言归正传,刘备是好人吗? 是吧? 也不是吧? 管我屁事!我tm是猴子派来的逗逼,负责搞笑的!况且这普天之下,除了你我,都他娘大大的坏! 来来来! 喝酒喝酒! 天下英雄,唯君与小生耳。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女侠寇白门 历史上的故事不喜欢,喜欢下面一段野史。 明朝,从万历,历经天启,再到崇祯,东林党从来都没有寂寂无闻过。寇白门与东林党第三代魁首,有浪子之称的天巧星——钱谦益,更有千丝万缕的关联。 钱谦益之所以有名,跟他的老婆柳如是不无关系。柳如是号称“秦淮八艳”之首,因为仰慕钱谦益的才华,自己女扮男装主动上门求见钱谦益,然后二人才结了百年之好。这个故事听起来非常浪漫感人,可是,现实却是非常狗血。 年轻时的钱谦益,就是一个情场浪子。那时候,他虽然不认识柳如是,可是他与“秦淮八艳”中另外几个女子关系绝非一般。 先讲一个小故事。 那时候跟秦淮八艳交往最多的,一是东林党,一是复社。因为都是文人才子,与秦淮佳人,想必是绝配。这复社跟东林党其实关系也很不一般,甚至可以说,复社是东林党的分会组织也不为过。 在复社有一个叫做冒辟疆的年轻人,这个人很有点上进心,总去金陵考试想捞取个功名。然后没事的时候就会去扬州玩一玩转一转。于是呢,他就在半塘这个地方,认识了一个女子名叫董小宛。二人相交甚欢,于是约好下次见面。 可是下次冒辟疆再来的时候呢,董小宛却不在家。一打听,原来是跟钱谦益去游庐山了。没办法,冒辟疆就去其他地方转转吧。于是呢,他就又结识了陈圆圆。那时候,秦淮八艳差不多都住在秦淮河这一带,大家相互认识,住的地也都离得不远。 那么,冒辟疆结识陈圆圆之后呢,就把董小宛暂时忘到脖子后面去了。于是,他就又和陈圆圆约好下次见面。 后面,这狗血的剧情就来了。 等冒辟疆下次再来会陈圆圆的时候呢,结果陈圆圆也不在。一打听,原来是跟钱谦益去游黄山了。冒辟疆又郁闷了。没办法,他溜溜达达就在秦淮河转悠,一下就又转到半塘了,结果这次呢,恰好董小宛在家呢。董小宛接待了冒辟疆,二人又相谈甚欢。这次,终于谈婚论嫁了。 之后,冒辟疆准备娶董小宛。可是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帮助董小宛脱乐籍。这是很需要花银子的,虽然说,冒辟疆家里条件也算不错,可一下子拿出那么些银子来,还真不是容易的事儿。 这时候,又该钱谦益出场了。他替冒辟疆拿了白银三千两,帮助董小宛脱了乐籍。至此,一对苦命的有情人算是终成眷属了。 对了,还有那个陈圆圆呢?她被田畹带走献给了皇上,后来又跟了吴三桂,这就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了。 接下来,我们要重点说说秦淮八艳另一个重要人物了,此人就是寇白门。 寇白门,又名寇湄。这个湄字来源于诗经,所谓伊人,在水之湄。寇白门出生于1624年,比柳如是小6岁,与董小宛同岁,比陈圆圆小1岁。钱谦益认识柳如是之前,就认识寇白门。基本上可以这样说,钱谦益与董小宛、陈圆圆、寇白门的关系都非常密切。 而寇白门与其他两人所不同的是,她是一个会武之人呢。而且,她的武艺绝不是花拳绣腿,是可以上阵带兵打仗的那种,后面我们就会说到,否则,也不会有钱谦益那首荡气回肠的诗了。 前面说了,在认识柳如是之前,钱谦益与“三艳”关系甚密。但也仅仅限于这种关系,钱谦益并没有打算把谁娶回家去。而三人中,他又与寇白门最谈得来。因为寇白门不但能文,而且能武。钱谦益又是东林党魁首,因此二人谈话中涉及到东林**颇多。 1641年,柳如是嫁给了钱谦益。柳如是因为仰慕钱谦益而主动上门求嫁的。那么转年,也就是1642年,寇白门就嫁给朱国弼了。寇白门怎么会看上年老无能的朱国弼了呢?其实啊,朱国弼也是东林党人。不过,事实证明,寇白门所嫁非人啊。 1645年,清军南下。朱国弼投降了清朝。为了自保,朱国弼居然想把寇白门卖掉筹集银两自赎。这时候的寇白门非常冷静。她就跟朱国弼说,你现在卖掉我,顶多值几百两金,你要是放我出来,我能筹集万两金救赎你。原话这样说:'若卖妾所得不过数百金。若使妾南归,一月之间当得万金以报公。 朱国弼最后相信了寇白门。寇白门短衣匹马,带着婢女斗儿归返金陵。这个斗儿对寇白门是非常得忠心耿耿。果然,二人很快就筹集到了两万金,如约赎出了朱国弼。 话说,朱国弼很感动啊。他想跟寇白门重归于好。寇白门说,当年,你用银子赎我出乐籍,今天,我用黄金赎你出牢笼。从此之后,咱们两清了。 朱国弼很惭愧。寇白门带着她的婢女斗儿,又返回了扬州。这个时候的寇白门去扬州找谁呢?对了,他隐隐约约地,希望能再次邂逅钱谦益。 果然,这天,秦淮河上依然灯火通明,笙歌鹊起。 钱谦益独坐扁舟,自斟自饮。别以为他到秦淮河又风流快活来了,还真不是。最近领导的东林党出了些问题,而他领导东林的信物——绿竹杖还丢了。 怎么东林党还有信物呢?当然了,东林党绝对不是一个松散的组织。魏忠贤炮制的东林点将录也绝非空穴来风。东林党中有一个绿竹杖,就是历任党魁的信物。这就好比是丐帮的打狗棒一样,以此来号令天下的。 因为最近清兵南下,许多地方都揭竿而起一起抗清,而这个时候,如果把东林党组织起来,钱谦益作为党魁,站在高处,振臂一挥,也是一面旗帜啊。 小舟之中的钱谦益正百无聊赖之际,突然听到有人说话:“先生不想见见湄儿?” 说话的是谁呢?钱谦益抬头一看,认识。这不是寇白门的那个丫鬟斗儿吗? 故地重游,再遇故人,对钱谦益与寇白门来说,既有惊喜,更有感伤。 二人简单叙旧之后,寇白门询问钱谦益的打算。钱谦益道:当年东林铲除了魏逆阉党,如今物是人非,阉党虽灭,清人又入了关。福王没有人主之相,马士英又是一庸流之辈。自己空付一身才华,却有劲使不上。 寇白门一笑:那你是准备用之则行,还是舍之则藏? 这话让钱谦益一怔。因为“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八个字,是他那绿竹杖上刻的。 寇白门缓缓起身,从一个箱子里拿出一根绿竹杖,钱谦益接过来,正是自己的那根,只是上面又多了一行小字。一看就是寇白门的笔体。 两行字是: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唯我与尔有是夫! 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则焉用彼相助矣! 钱谦益摩挲着这根绿竹杖明白了。沉吟片刻说道:“有了这根竹杖,再召集东林人就容易多了。小妹,愚兄这就告辞,火速召集旧部,在金陵与清军一战。” 清军南下,势如破竹。把个南京城围成一个铁桶。马士英保着福王逃往台州,只留下钱谦益带着一群老弱残兵在死守城池。守城将领多有劝说钱谦益投降的,都被他严词拒绝。 这日,清军大举攻城,眼看城内弹尽粮绝,钱谦益兀自立在城头指挥,鲜血早染红征衣。城门勘勘攻破,千钧一发之时,敌人后队出现骚动,一队人马不要命的从外向城里的方向杀来。钱谦益抬头,见为首女子,一身白衣,身材纤细,不是寇白门是谁? 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钱谦益一挥手中绿竹杖,叫道:“其他人守城,所有东林门人随我杀出城去。” 好一场鏖战,两队杀红眼的斗士,把清军队伍冲的哀号遍野。钱谦益终于与满身鲜血的寇白门会合。边打边退,钱谦益护着寇白门随残部入城。此役清军大损,暂时停止了攻城。 还未到帅府,寇白门眼前一黑,从马上栽下来,钱谦益赶紧把她抱到后堂,吩咐去找郎中。此时寇白门已经睁开眼睛,气若游丝。“别再费心思了,我知道自己要死了,能死在虞山(钱谦益,号虞山)哥怀里,已经值了。” “湄儿,快不要胡说,我马上找人给你疗伤。”钱谦益想把她先放到床上,被寇白门的手紧紧攥住。 “虞山哥,不要走,我时间不多了。你要听我说。” 钱谦益使劲的点头,“好,湄儿,我不走,就在这里。” “虞山哥,你记住,我死了以后要把我葬回扬州。因为那里才是我的家,我是在那里认识的虞山哥,对吗?”寇白门说一句,钱谦益就点点头。 寇白门嘴角上挂着笑,秀目慢慢闭上,两行红泪流下来,顺着脸颊沾到已经被鲜血染红的白衣上。 钱谦益悲痛中,写下一首诗,作为对寇白门的最后悼念。 寇家姊妹总芳菲,十八年来花信迷,今日秦淮恐相值,防他红泪一沾衣。 丛残红粉念君恩,女侠谁知寇白门?黄土盖棺心未死,香丸一缕是芳魂。 后记:三日后,钱谦益投降。据说,他投降的唯一条件就是把怀中的这个女子亲自葬到秦淮河畔。 至于是非曲直,任凭后人评说吧。 我喜欢这个女子!特此转载这个故事,剽窃之处,请勿查水表。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广而告之 1 笑抽三国的“笑”是谈笑风云,笑傲江湖的笑,很装b的那种,“抽”是抽奖的抽,不是抽风的抽,况且不一定要连在一起理解。 2 本书所有的故事情节和人物形象都有严格的考据,如有与史实不符之处,请人民教育出版社的同志自行更正。 3 世界杯!熬夜,偶有断更,请见谅,等国足拿了冠军,每日必更十章以上,绝不食言! 4 感谢无意路过的朋友,居然会收藏的好人,尤其是还会推荐亲人,嗯哪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三国野将 三国武将排名,比较传统的是:一吕二赵三典韦,四关五马六张飞,七许八黄九太史。也有说,黄忠是能同时期碾压吕布的超级选手。但是,据正史记载,三国最牛叉的武将,是被历史淹没的牛人。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百度一下。 n一1 李进 《三国志魏书武帝纪》:秋九月,太祖还鄄城。布到乘氏,为其县人李进所破,东屯山阳。《资治通鉴卷》第六十一里写到:九月,操还鄄城。布到乘氏,为其县人李进所破,东屯山阳。 由此可见,李进应该是武力高于吕布的猛将。据野史记载,兴平元年(公元194年),李进当时是单骑击破吕布及其所率领的一千并州骑军。李进完成了历史上唯一一次吕布被武将正面击败的辉煌战绩。 关于他的生卒不详,比较多的说法是李典的同族。实则李进仅有的记载活动在东汉末年,而不是三国。 n一2 曲阿小将 刘繇与孙策在神亭岭对阵。孙策等十三骑探看刘繇营寨栅。太史慈欲擒孙策,不候刘繇将令,披挂出营。惟有一“小将”同行。太史慈与战五十合,不分胜负。怕众将群欧,遂诱孙策至无人处,又到五十合。不慎都滚下马来。后刘繇千余接应军到,程普等十二骑亦到。一场混战。(原文请参见《三国演义》第十五回《太史慈酣斗小霸王孙伯符大战严白虎》)。地点:第一战场,神亭岭下;第二战场,神亭岭下另一平川地。 参加人员:太史慈c曲阿小将(即三国志中的一骑卒)c孙策c程普c黄盖c韩当c周泰c蒋钦c宋谦c姓名不详的另外六骑。 从孙策追太史慈开始到程普等十二骑赶到,一共是多长时间呢?参考《三国演义》第六十五回《马超大战葭萌关刘备自领益州牧》:马超张飞午后开战,百余合后休息片刻,再战百余合天色己晚。二将从午后打到天黑,估计有四到五小时,共战两百余回合,中间休息片刻。以此类推,从孙策追太史慈开始到程普等十二骑赶到,中间包括追击的时间大战五十余合,滚到地上撕打,刘繇接应军赶到,中间至少有一小时。 引用某位大大的分析,情况是这样的: 曲阿小将是一位武功盖世的超超流猛将,一出手就震住了程普c黄盖等名臣宿将,知道此人武艺远胜己方众将,举手投足间就可将己方十二人杀得七零八落,惟今之计,只能十二人一起出手,合力料理对手,就象《笑傲江湖》中令狐冲c任我行c向问天c上官云四人联手对付东方不败一样;如果不是对手,己方全军覆没,自不必说,如侥幸杀死或击退对方,才能保住己方众人性命,另外腾出手来援助孙策。 其余的写到再补充吧。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01 广陵 汉灵帝光和七年(公元184年),民间有谶语,“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巨鹿人张角,自号“大贤良师”,兴兵以应。 短短数月,大汉七州二十八郡,处处战火硝烟,各地州郡失守c吏士逃亡,百姓流离失所c饿殍遍野。 年秋初,徐州广陵郡,远离司隶,地僻人稀,被黄巾贼围了大半月,也不见朝廷来援,城里人困粮绝,危若累卵。 此时,日渐黄昏,天边火烧云。 偌大的广陵城,少有人走动,周围的巷道里,摆满滚木乱石,稀稀拉拉倚着几个脱力的兵卒,不远处,城楼上值守的哨兵,无精打采,猫在墙垛后打盹。 城里断壁残垣,四处星星点点冒着黑烟,大道尽头的郡守府,烧得尤其壮观,红红火火一大片,路人麻木地张望着,恨不得浇一壶火油,让它烧得再热闹点。 郡守大人早跑了,在广陵城被围之前,走的时候,“财”富五车,满当得连自己爹妈和最喜欢的小妾都没顾上。而今的广陵城外,黄巾贼铺天盖地,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边。 刘诚蜷缩在楚馆门口,脑袋枕着门槛石,睁开眼,正好能望见紧闭的西城门。城外声音嘈杂喧嚣,仿佛随时会震碎外强中干的广陵城。 空气里,始终弥漫着一股焦臭,说不清烧糊了的,是东西还是人。 刘诚揉了揉鼻尖,用别人听不到的声音碎碎念,“还有十天,十天,快点” 楚馆,是广陵城里最大的勾栏,烟柳之地,本该声色犬马,此时,却哪里还有往日的热闹。歌妓老鸨人去楼空,打翻的桌椅锦瓶,推倒的水墨屏风,还有来不及收拾的绫罗绸缎,花花绿绿,扯得到处都是。 老李头闲来无事,在地上翻找些散落的金银细软,他摇晃着脑袋,把手里的五铢钱掂量得叮叮当当响。 一盏茶的功夫,老李头走出来,靠着门板一屁股坐下,伸手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挤眉弄眼,问:“咋样?” “帅!”刘诚累得白眼都懒得翻。 老李头自然不懂帅是啥意思,估摸是句好话,恬不知耻嘿嘿地笑着。 “老头!你这遗容遗表,一身行头,在我们老家,那得操办喜丧才能有!喜庆!”刘诚忍不住挤兑,谁叫老李头身上穿了无数女人的花裙子,白的套绿的,绿的外面再套红的,件数多得数都数不清,瞅着,跟个跳大神的一样。 “呸!晦气!” 刘诚闭着眼睛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就听老李头把胸口敲得咚咚响,他贼兮兮问:“听出来没?” 刘诚用手去摸,硬邦邦一块,面露不解。 老李头得意洋洋,掀开衣角,里面露出一口黑漆漆的锅,锅底覆着一层厚厚的锅烟煤。 大黑死了,狗子死了唯独连走路都不利索的老李头,活得花枝招展,刘诚竖起大拇指,默默为他点了个赞。 “我今天看见柱子了!”老李头边勒紧裤头带边说。 “在哪里?” 刘诚有些意外,昨天那小子还跟自己一起抬火油滚木,今儿一天,愣是没见到人影。 “庄家宅子后院,大坑里,我中午亲自扔下去的,脑门上插了支箭,箭头从额头进c后脑勺出,拔都拔不出来!就这儿!”老李头边说边比划。 柱子死了!一直睁着眼睛。 刘诚起身想往巷子里跑,被老李头一把拉住,“你去能干嘛?人堆人的,指不定捂在哪一层,要去死了去,还能赶上埋一个坑里!也算有缘分不是?” 刘诚听完,默默坐下来,把身上的水囊捏紧,这囊上还有柱子他娘给绣上的一个“赵”字。 战乱的年代,人命如草芥。今天还活着,明天指不定轮到谁,死了,说不得连个埋下的坑都没有,会喂野狗的。 “这城要是破了,记住,投降!见人就叫爷爷!活着比啥都强” 老李头叹了口气,话音刚落,一枝羽箭嗖一声窜来,刚巧,挨着他头皮扎在门板不停颤动。 “当~当~当~” 大街上有人敲锣,百夫长整理着甲胄,边爬旋梯边吆喝道:“又攻上来了,守城!违令者斩!” 一时间,活人都又动了起来,城楼上弯弓搭箭,城门后,列队的士卒提起大刀严阵以待,无数人在大街小巷里慌乱奔跑,被流矢射中的人在翻滚哀嚎 兵荒马乱,能不能活着,有时候靠的只是运气。 老李头紧了紧衣服,又拿了块木板举在头顶,还不忘小声说,“记住!咱们就是混饭吃,谁打咱,咱投降谁!辅兵而已,谁当皇帝跟咱没关系!” 刘诚脑子里叮一声响,连老李头的话都没听清,“叮咚~警告宿主,随机任务触发,任务名称:广陵之围,当前任务目标为:在广陵围城战中存活下来。目标达成,系统将奖励宿主一次额外的抽奖机会!抽奖范围不限。” 穿越第五天,第二次听到这坑爹系统的声音,依旧机械而程序化,丝毫不给人商量的余地。 去他妈的抽奖!能活下来再说。 刘诚十五岁,是辅兵,所谓辅兵,说白了就是跑腿打杂的炮灰,不断重复的工作就是,把箭矢火油滚木送上城楼,再把死伤的士卒挨个背下来。 这场战争很奇葩。 刘诚抽空瞄了一眼城下,外面的黄巾军依旧铺天盖地,看起来声势浩大,但攻城的黄巾只有一小撮,剩下的大部队都瘫坐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谩骂助威,蔚为壮观 黄巾贼本来都是泥腿子,活不下去,才跟着瞎起哄,他们个个衣衫褴褛,面有菜色,攻城不讲究战术,没有冲车,临时打造的简易云梯还偷工减料,竖起来比城墙矮了一截,手里的锄头棍棒,杀伤力也不大,打仗完全靠人堆,否则,仅凭广陵城的两千郡兵,即便加上老幼妇孺,也不可能守到今天。 但打仗总是会死人的。 城外的箭矢密集,破空而来,墙垛都被铲去一层皮,城墙上的士卒小心翼翼,时不时捅两枪,搭把手掀翻云梯,扔下滚木,石头,火油最后实在没有可扔的了,就往下倒粪水。 渐渐,城墙染红,城楼上再找不到干燥的地方落脚。 半个时辰,正当刘诚背着一名伤兵下来的时候,黄巾贼突然收兵了。 背上那名小卒,看起来比自己都小,一箭扎在了胸口,扎破肺叶。他抽气的声音很大,嘴里汩汩冒着血水,顺着打湿刘诚的后背。老李头接过去,把他往庄家院子背去 冷兵器时代,这样的伤势,活不下来,庄家那个大坑里,埋下的,好多都还没咽气。 这波攻势暂歇,因为城里的人饿,城外的人也饿了。 刘诚浑身酸痛,双目充血,捂着肚皮喝水充饥,眼巴巴望着外面的贼人埋锅造饭,升起缕缕炊烟。 老李头从怀里摸出半个馍馍,分给刘诚。 “死人的?” 老李头瞪了一眼,望着城门口整顿军械的士卒,暗骂:“坏了!” 果然,百夫长张大人传令,要趁贼人开饭的时候杀出去,截粮!城里一粒粮食都没有了,再这样下去,不攻自破。 打开西门的时候,刘诚闻到了肉香,远远的从黄巾军军营里传来,他的胃在咕咕叫,脚却在发抖,跟在老李头后头亦步亦趋。 就这样,一群颤颤巍巍的辅兵,手里拿着长矛,向黄巾贼走去,后面的城门哐当一声关上,人人脸色发苦,恐惧到了极点。 没人说话,借着落下来的夜幕,两千来号辅兵跟贼一样,猫着腰悄悄前进。慢慢近了,刘诚看到了敌人的大营,营门口高高的帅旗矗立,营里传来大声的酒令 “谁!” 一支利箭射来,紧接着从敌营里杀出大片大片的黄巾军,呲牙咧嘴着怪叫不已。 这不是偷袭,是送死! 隔着百步,前头的老李头眼疾手快,哐当一声,扔下长矛,跪在地上,高呼:“黄巾义士们,爷爷们!我们来投降” 剩下的人不傻,相视一眼,接着便是一片整齐的跪地声。 刘诚很无语,沮丧地跪在老李头身后,转眼自己就要成反贼了,说不定,待会就会拿着武器,被人赶去攻城,这节操!碎得不要不要的! 前方,策马而出的黄巾头目一脸嬉笑,正要作势安抚几句降兵,好彰显黄巾军兴兵起义本意,是为了天下百姓谋福祉,不想后面传来禀报,“不好了!渠帅,张超那狗娘养的,从东门突围了!” “咿呀呀!直娘贼!儿郎们,走!” 那黄巾渠帅引人直扑东门而去,留下刘诚一伙孤零零跪在地上 前面是黄巾大营,有肉,后面是广陵城,有家。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心底狐疑,这到底算是投降成功?还是失败了? 不知谁先带头回跑,这伙投降不成的辅兵,又灰溜溜回了广陵城。 城门紧闭。 广陵城士气低落,落针可闻。 上头说,百夫长张超,智勇双全,以辅兵为诱饵,声东击西,带着一部郡兵精锐从东门杀出,北上求援去了。可欢欣鼓舞的消息,落在留下来的人心里,却阴沉无比。 张百夫说得好听是去求援,说得难听那是逃命。这话就像皇帝的新衣,偏偏没人好戳破,就算留个念想也好。 老李头也没回来,死了?降了?还是趁乱逃了?刘诚拿不准,但愿他能祸害遗千年。 所有人都上了城墙,瘫坐在血水里等待,等待可能会回来的朝廷援军,也等待黄巾贼最后一次攻城,因为恼羞成怒的黄巾渠帅扬言,下一次,定要破广陵,屠城! 五更天,外面的黄巾贼蝗虫般如约而至。 郡兵,辅兵,百姓妇孺统统上阵,刘诚穿上死人身上拔下来的甲胄,第一次掀翻云梯,第一次投下石头,第一次用长矛戳死一名贼人,但贼人源源不绝,杀到人麻木 活下去,是所有人唯一的念头。 士卒们嗓子哑了,就敲响胸甲,刀砍卷了,就用拳头砸,没有了火油石块,就扔尸体。 城墙上还能站着的人越来越少,开始有贼人爬上墙头,短兵相接,到处是扭打,到处是鲜血淋淋的残肢,花花绿绿的肠子,修罗炼狱不外如此 天要亮了,城池将破。 绝望的广陵城,看不到丁点胜利的希望。 刘诚疲惫地倒在一堆袍泽的尸首里,再挥舞不动手臂,长矛依旧粘在手里,他其实一直想不明白,为何原本无冤无仇c素不相识的人,会拼了命,想方设法,把对方往死里整。刘诚困倦地闭上眼,心想,完了!自己也要死了 已有贼人摸到城门洞,放下吊桥,准备挑开门栓。 城下的黄巾堵在门口,等着破城而入的,那场烧杀掳掠的饕餮盛宴。 后面不远处的渠帅坐在马背上,身后的大旗高高扬起,写着大大的“刘”字。 那渠帅气定神闲,挥舞着马鞭,阴测测对着城墙上的人发笑,不想身后的信使急匆匆赶来,跌爬滚打着嚎啕大哭,“渠帅!渠帅!大事不好了!” 刘姓渠帅一鞭子抽去,“何事惊慌,说!” “渠帅!大贤良师大贤良师,归天了!呜呜!” “啊!” 那渠帅,大呼一声,心道“大事休矣”,而后浑浑噩噩跌下马来! 大贤良师仙逝的消息,如同炸开的涟漪,震荡得整个黄巾阵营一愣,旋即便传来惊涛骇浪的痛哭。黄巾贼匪如丧考妣,丢盔弃甲,再顾不上即将攻克的广陵城,拥着自家渠帅潮水而去 眨眼间,城下空无一人。 刘诚瘫坐在墙垛后面,周围都是面目狰狞的死尸,他拍拍身边一具的脑门儿,呵呵笑着自言自语,“老子活下来了”而后,沉沉睡去。 迷蒙中,脑子里有声音在响:“叮咚!恭喜宿主,任务完成,获得随机抽奖卡牌一张!”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02 和中堂 第二天晌午,刘诚醒来,广陵城斜风细雨。 楚馆大堂里,横七竖八,躺着很多跟自己一样的伤兵,门外,满城招魂的白幡猎猎响,哭哭啼啼路过的人,披麻戴孝,沿路撒着串串冥钱,西城门洞,几个士卒在布粥,坑坑洼洼的路面上,血迹一丝丝,一簇簇,合着泥水慢慢流去 广陵城十室九空,跟屠城相去不远,活人一边哀悼,一边庆幸。 外面传来消息,年十月,朝廷下诏,命都乡侯皇甫嵩率兵,与黄贼会战广宗。 不料紧要关头,张角病死,皇甫嵩破城,人公将军张梁战死,黄巾军阵亡三万余人,投河而死五万,都乡侯焚烧黄巾辎重车三万多辆,将张角剖棺戳尸,传首京师。 至此,黄巾遗孽土崩瓦解,重整河山指日可待,就连朝廷委任的官员和拨发的救济,也已经在来广陵的路上。 只有睁着眼睛的刘诚知道,混乱的东汉末年,这才刚开始。 黄巾起义不是终点,各路牛鬼蛇神会粉墨登场。汉末,群英荟萃,而这片土地,必将成为他们争名夺利的试炼场。 即便刘诚穿越而来,也有心无力,滚滚的历史洪流里,随波逐流,一己之力显得渺小无助,活得,跟阿猫阿狗一样卑微,朝不保夕,如同当日在城墙之上那些言谈不多的粗鄙兵卒,渐次被刀箭击中,像尘埃c落叶一样,坠落下去。 悲天悯人?拯救苍生? 刘诚僵着脖子,看看自己裹着白纱的胳膊,心生倦意。 广陵围城,连日血火无尽,只有历经了生死的人,才少了奢望,唯独向往一片安宁,内心的安宁。 刘诚遐想,好好活着吧,比什么都好,何苦打打杀杀。乱世觅得净土,牧歌,田园,只要贤妻一位,田地一块,便是左美人,右江山,若有闲钱,再开家楚馆一样的勾栏,醒也由我,睡也由我,睡也由我,睡也由我 “嗨!siri!” 郁闷,这随身携带的系统,非要这样才能唤醒,铁定中了美帝的毒。 “叮咚!系统提示,距离下一次人才召唤,还有八天,当前宿主四维,武力55,统帅56,政治50,智力80,隐藏技能:无,拥有随机抽奖卡牌一张。” 瘪瘪嘴,刘诚没想到自己这般不堪,也就智力正常点,勉强配得上野鸡大学的文凭,其余三维,都不入流。好在这抽奖系统,每15天可以抽取一次,等于说,只要自己不英年早逝,混吃混喝几年,身边囤积的良臣猛将,拉出去必定浩浩荡荡,到时候,天大地大,哪里还去不得!再不济,保命不成问题。 刘诚傻呵呵笑出了声。 “什么是随机抽奖卡牌?” “叮咚~随机抽奖卡牌,为宿主完成特定任务的奖励,宿主翻开卡牌,可能得到本系统收录的,中华历史中任何东西,可以是人c物c属性点c技能或者其它,需要宿主自己去探索。请问是否立即使用?” 好事!没想到还有额外的任务奖励,用吧,身边多个保镖也好,至少能说上话,刘诚稍加思索,确定说:“使用!” 脑子里顿时响起,提款机出钞的声音,哗啦啦~~大把大把的数钱声一阵一阵,而后,抽出可怜兮兮的一张扑克牌。那卡牌,浮现在脑子里,随即翻开,上面印着一个玉树临风,美若冠玉的白面书生,可下方不起眼的角落,写着俩蝇头小字:和珅! ¥ “恭喜宿主,抽到满清第一美男子,内阁首席大学士,军机大臣和珅。和珅,钮祜禄氏,原名善保,字致斋,武力40,统帅80,政治90,智力93,隐藏技能需要人物发动才能探知,现植入身份为宿主家奴,从中山国赶来相认。” 系统退出很久,刘诚还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这手气!臭! 和大人居然要来了,敛财无数,贪得无厌,这不重要,可和大人居然是个美男子,跟电视剧《铁齿铜牙纪晓岚》里,王刚老师的形象,完全不搭边!呃,这也不重要 转眼之间,刘诚就看见个儒雅的中年书生,风尘仆仆,大步流星跨进楚馆大门,后背上,背着个褡裢口袋,阴雨连绵的天,手里还一路摇着折扇,让人觉得骚气 “少爷!”和珅舔着脸。 刘诚痛苦地闭上眼睛,突然想念起纪晓岚。 “少爷!可把老奴想得苦,你这是为何?” 和大人自称“老奴”,其实不老,年方三十,他拉起刘诚的手,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一把鼻涕一把泪,细细叨叨述说着大堆陈年旧事,这些记忆刘诚难辨真假,估计是系统帮他植入的。 机械的声音再次响起,“系统提示,检测到和珅隐藏技能“忠心”发动,期间和珅胆魄上升百分之一百,同时降低发动对象智力五点,当前宿主智力下降为75。” 刘诚脑子天旋地转,“王?王老师?疼~疼!” “少爷!你烧糊涂了,我是善保,你保叔啊!从小看着你长大,一把屎一把尿”和珅放下刘诚的手臂,有些尴尬,嘴上仍不停唠叨。 刘诚咳嗽两声,白眼一翻,干脆睡了过去。 和大人能得宠,自有道理,鞍前马后,端茶递水,把白粥一口一口吹凉,再慢慢一勺一勺,喂到刘诚嘴里,离开前必定会摸摸额头,把被角仔细掖好,如果刘诚不知道和大人显赫的履历,估计会感动得一塌糊涂。 历史上的和珅,贪不贪?贪!一辈子聚敛的财富,约有十几亿两白银,所拥有的黄金c白银,加上古玩c珍宝,超过了满清十五年财政收入的总和,令人咋舌。 但和珅忠不忠,自然是忠!乾隆不是傻子,之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几经沉浮都舍不得宰了,还不是念在他忠心,用起来贴心。 和珅从怀里摸出手绢,小心擦了擦刘诚嘴角的粥汁儿,就听刘诚说:“那个,王保叔!你也歇歇吧!” “老奴不累!”说完,和大人又要去盛粥。 刘诚赶紧打住,都喝五碗了,再喝非得撑死,转而说道:“保叔,眼下咱们朝不保夕,该做何打算?” 乱世,人命比狗贱,安身立命的问题,整日里在刘诚脑子里萦绕。 和珅放下缺口的陶碗,悠悠摇起折扇,扇面写着几个大字,“招财进宝”,笔力劲挺,磅礴有力,他摆出副狗头军师的模样,开始认真思索,“自打老家主百年,祖上的产业废了,人散了,回中山大可不必,如今兵荒马乱,广陵城倒是暂且安全,依老奴之见,少爷应当借以伤残为由,脱了军籍,交好官府郡将,递上的功表上顺带提那么一提,谋个差事不难嘿嘿~” 是吗?刘诚一头雾水,中山在哪儿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个短命的老爹? 和珅居然在那儿傻笑。 刘诚感慨,和大人啊和大人!不管走到哪里,都憧憬着做官,殊不知这乱世的官吏,走马观花地换,基本得不到善终,“别说我不想,即便是想,又哪有那么容易!” 想做官,要钱! 东汉末年,皇帝昏庸,十常侍掌权,朝堂乌烟瘴气,公然卖官鬻爵,猖狂到除了皇位,一律沽价投标,价高者得。比如曹操的老爹曹嵩,花了一亿两钱贿赂中官,捐钱给西园,自此成为了太尉,位列三公,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钱?” 一提到钱,和珅的眼珠子溜溜地转。 “系统提示,检测到和珅隐藏技能“贪婪”发动,期间智力上升4点,直至目的达成结束,和珅当前智力97。” “嘶!”刘诚惊讶不已,97的智力,属于超一流的人才,和珅要是脑子用对了地方,绝对了不得,可偏偏爱敛财,一辈子钻在钱眼里,死在黄白上,可惜!再则他这两个隐藏技能,一个降低别人智力,一个提升自己,怎么琢磨都怪得慌。 “少爷,你说广陵城里谁最有钱!” “当然是太守!不过你别想了,那厮早跑了!”前太守出城的时候,当着全城将士的面,一路慌慌张张,贴身小褂都穿反了,车轱辘叽里咕噜一转,边走,沿路掉着铜板,把城墙上的人看得眼珠子掉了一地。 “我看未必,你想,广陵郡可不小,下辖诸县,郡守大人这些年,劳心劳力,搜刮的民脂民膏自然不少,带在身上一来未必安全,二来五铢钱太重,也不方便,常言狡兔三窟,既然带不走,你觉得如果太守大人要藏,藏在哪里最出人意表?”和珅卖起了关子。 刘诚脑子晕乎乎,转不过来,只觉得和珅想钱想疯了,太守的钱财也敢想,瞟了和珅一眼,下意识把身子往边上挪了挪。 “保叔辛苦了,你看着办吧。”乏了,懒得搭话,和大人的想法,跟自己不在一个频率。 和珅笑着说“应该的”,只当自家少爷精力不济,仍旧盘算着小九九,眼里隐现精光。 两日后,刘诚感觉好了不少,能慢慢悠悠在大街上溜达,只是浑身酸痛,动作大了会疼得呲牙。 和珅这两天神出鬼没,自己也乐得清净,懒得过问。 西城,城门大开,敲锣打鼓,张贴布告,街道边站了两排威风凛凛的步卒,用长矛隔开人群,抵不住无数人翘首以盼,望着城外泥泞弯曲的官道,议论纷纷。 “新来的郡守要到了!” “也不晓得是谁?” “张百夫!告示上不是有写,谁叫你不识字!” “嘘!还叫百夫,该改称张太守了!” 雨停了,风歇了,头顶上艳阳高照,张超觉得天公作美,人也跟着神清气爽。 他骑着高头大马,身穿崭新的官服,秩比两千石,领着一群属官,昂着脑袋进城来。 走在最后头的那头老牛,驮着两筐黍米,据说是朝廷拨发下来的赈灾粮,那竹筐小巧得紧,全倒出来估计也不够城里的百姓饱吃一顿。 张太守的夫人泪眼婆娑,搀扶着自家公公,早早候在城门口,见自家郎君归来,迎上去扑了个满怀,一时泣不成声。 张太守他爹年近古稀,拄着拐,远远望着,也是老泪纵横,嘟哝着没牙的嘴说:“我儿出息!我儿出息” 周围人纷纷上前恭贺,张太守理了理有点褶皱的下摆,干咳两声,止住喧哗,才朗声说道:“皇恩浩荡,诸君用命,某张超,幸不辱命,引得援军,荡平广陵,特诛杀此獠,来人!” 后面有官军拿了个血肉模糊的头颅,展示一圈,用竹竿高高挂在城门口,引起阵阵惊疑。 “王冲匹夫,牧守一郡,却不战而逃,陷全城百姓于水火,张某穷尽千里,誓杀方还!”张超愤然不平,恨不得挫骨扬灰,直娘贼王冲,所谓的五车钱财,竟然全是些衣服日用,气煞人也。 原以为这首级是黄贼渠将,谁都没成想,居然是前任广陵太守王冲。 “造孽啊!” “活该!” “呸!” 民声四起,一面唾弃王冲,一面对着张超歌功颂德,谁曾记起,不久前,满城士人恭维的,正是那竹竿上,被太阳晒得油脂直冒的王冲王太守。 刘诚觉得没劲,转身走向楚馆,心里莫名想起老李头来,还有他胸前那口铁锅。 小黄门当众宣读了朝廷的任命,张大人承诺自会论功行赏,然后召集人手,开始修葺城池,一座崭新的郡守府会拔地而起。 再一日,在和珅的疏通下,刘诚果然脱了军籍,其实像他这样,临时征兆的后军杂役,本就没有登记在册,走这程序,无非是为了邀功。 同时,赏赐也下来了,丰厚得刘诚瞠目结舌。城里的宅院一座,西门楚馆铺面,城外还有良田百亩。估计,一方面因为和珅八面玲珑,另一方面,反正广陵的田产宅院都成了无主之物,张太守赏赐下去,也不心痛,顺便还能博取个好名声。 死了的人生蛆发臭,活着的皆大欢喜。 至于当初的张百夫,到底是跑了,还是去冒死求援,没人再提,倒是有人说庄家的宅子闹鬼,没人敢要,一直空着。 刘诚坐在自家的院子里发愁,有屋有田,没钱没粮,偌大的宅子空空荡荡,连个使唤丫头都没有,他掰着指头数下次召唤还要多久 正打盹,和珅推开院门,招招手,身后一群汉子抬着七八口大箱子进来,“辛苦辛苦!”洒下赏钱,和大人苦着脸说:“辛苦各位,我家少爷,一心苦读诗书,到了哪里,都舍不得家里传下来的宝贝!” 和珅在“宝贝”上咬字很重,那些庄稼汉子表面憨笑不在意,可眼里个个冒着贼光。 和大人不以为意,顺手揭开一口,里面堆得满满当当的竹简哗啦落了出来,小心拾起,眯着眼睛吹去尘土,卷好了又放回去,他重新盖上箱盖,心有余悸说:“万幸万幸,没污损了圣贤书!”然后满脸堆笑跟人道谢。 那些汉子得了赏钱,欢天喜地走了,从来没搞懂过这些所谓的世家子弟,把竹简卷牍当宝贝,不当吃不当喝的,哪有真金白银实在,读书读傻了不是。 刘诚一脸懵逼,不明白和大人唱的哪出戏。 和珅关上门,趴在门缝等人走远,小跑着凑过来,撅着屁股,搓着手,脸上灿烂得菊花一样,说:“少爷!咱发了!” 刘诚突然觉得,这就是和珅,这副嘴脸,长得再俊也跑不了啦! 和大人折扇一收,随手掀翻一口箱子,哗啦一声~里面的金银首饰铺了满地,金光闪闪,亮得人睁不开狗眼!那颗拳头大的夜明珠子,咕噜噜一直滚到了刘诚裤腿边上。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03 广陵首富 东汉十三州,徐州辖东莞c琅琊c彭城c东海c下邳c广陵六郡,广陵郡东临黄海,治广陵(今天的扬州),又领江都c高邮c平安c东阳等属县若干。 广陵不算小,但是穷!城外的广陵港,不过是个小渔村,顺着海河可以去东吴蛮夷之地罢了。 刘诚很烦躁,居安思危,近日,老是时时想着哪里能太平些,唯一的理想就是平平安安当个有钱老爷,养几个恶奴候着,随时有丫鬟喂剥了皮的水果,没事上上街,听听曲,调戏调戏良家妇女 现在钱财倒是有了,但缺的东西还很多,而且老怕贼惦记,床底下几口大箱子,每晚睡觉膈应得人心里发慌。 眼下最缺的,是粮! 大汉逢灾,地里的庄稼基本绝收,而且饥荒会在往后几年越闹越厉害,钱到了最后,会越来越不值钱。 所以,刘诚特意嘱咐和珅,拿出部分钱财,买粮,狠狠地买粮,吃不了就屯着,哪怕会发霉长虫。 这事儿到了和珅那里,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两人都在彼此佼黠的眼里,看到了心有灵犀,只是和珅更加猥琐一点。 刘诚想的只是不被饿死,和珅想的,就长远多了,那是为了发财,身为赫赫有名的帝国蛀虫,这点政治觉悟和前瞻性还是有的。 和珅爱财如命,但越是如此,越是精明,越是懂得以财生财。 就连从哪里买粮,他都替自家主子想好了。所以说,这就叫术业有专攻,八面玲珑的事,搁刘诚哪儿叫一筹莫展,但对和大人来说,这都不是事儿! 和珅最近在外面晃悠,见谁都能眉来眼去,热情跟人打招呼,连太守府门口那只大黄狗都没能幸免。这几日,他总会帮刘诚拎俩韭菜包子回来,说是喂狗剩下的 刘诚苦口婆心说:“保叔!狗,它是畜生,就算它是太守家的狗,它毕竟也是畜生” “狗?少爷,你说的是太守夫人养的那条小乖乖吧?” 小乖乖?太守夫人?刘诚没想到和珅还有这爱好。那妇人自己当初在城门口见过,长得风韵饱满不说,哭起来更是梨花带雨,别说,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东汉末年没粮,那是百姓没有,不等于世家门阀没有,“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那些大家族守着粮食打瞌睡,等的就是饥荒,每一次天灾,都是一场大规模的土地兼并,地主们总能赚个盆满钵满。 辛苦劳作的老百姓饥肠辘辘,坐享其成的门阀地主越活越舒坦,何其悲哀。是故每一次暴动都天雷滚滚,可每一次平复又变本加厉。 徐州糜家c中山甄家,河东卫家,都是经商的大家族,屯粮的大户。 即便在广陵,也有广陵陈氏,经商的规模自然比不了糜氏之流,可那也是富得流油。 和大人说了,粮食的事已经有了眉目,最快,明天就能先往家里搬个五百石。 和珅很忙,忙得脚不沾地。 刘诚院子里有棵老槐树,花期已过,结满串串的荚果,他温了一壶青酒,心事重重地抿着,一边感叹这东汉的酒淡出个鸟来,一边继续为活命发愁。 和珅进来的时候,衣衫尽湿,他把一叠文书放在几上,猛灌了几口酒水,张着嘴巴喘气儿,然后敞着胸口扇,汗水顺着浓密的胸毛股是股的流,完全没有偶像的包袱。 刘诚随手拿了一张黄不拉几的纸,见上面盖了官印,问:“保叔,这是何物?” “地契!都是西门上临街的店面,现在正赶上价低,我就多收了点。” 刘诚瞪大了眼睛,好家伙,和珅这是在炒房啊!这超前的意识,足足甩了温州炒房团几百条街,这地皮要是能留到2000年以后,那岂不是坐拥半个扬州城。 刘诚大约比划了一下,少说有百十来张。 和珅有点不好意思,怀疑是不是自己太猴急,显得暴发户了点,“也不全是,少爷你看!”他从下面抽出一叠,“这些是城外的田契,这些是卖身的奴契,都盖了大印。” 和珅一挑眉毛,拍拍巴掌,浩浩荡荡几十号人鱼贯而入,挤满了小院。他在刘诚耳根小声说:“都没花几个钱,管饭就行!呵呵~” 进来的家奴个个面黄肌瘦,男女都有,人人衣着破烂,有人好奇张望,有人麻木无神,有人则战战兢兢。 插标卖首,不过如此。 “还不快见过恩主!”和珅板着脸嚷道,俨然大内总管。 “恩主安好!”众人异口同声。 和大人满意地点点头,转过脸来,讨好地说:“少爷,老奴寻思,家里人气不旺,产业也不能荒着,就自作主张找了些人手,你看,要是满意就留下,瞅着那个不长眼,老奴再转手卖出去。” 敲山震虎,一群家奴听到这话,都努力挺直腰杆,谁也不愿意再被退回去,城外那些走投无路的,都挨不过几天,会死。 “你” 刘诚手指着和珅的脑袋,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万恶的奴隶制度!万恶的骄奢淫逸!一一打量着这群人,竟然没有人敢抬头直视自己的眼睛。 “办得好!都留下吧!”刘诚无奈挥挥手。 “好勒!”和珅讨了乖巧,完全没注意到刘诚内心的挣扎,开始去张罗。 拿起酒壶,刘诚长出口气,咂巴咂巴嘴,摇摇头又重重放了回去,在心里感叹,都是些苦命人!应了那句老话: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要看对谁来说。 刘诚的心里很矛盾,这个时代就这样,即便早有心理准备,甚至还很憧憬过那种把人呼来喝去c颐指气使的快感,可真发生在自己眼前,活生生c平等的人被像牲口一样贩卖,还是让人一时难以接受,何况,还有很多易子相食,活活饿死的存在,就在不远的城外。 要不是为了活命,谁心甘情愿当奴仆。 奴隶的卑贱,岂是失去自由和尊严那么简单,主人家没事儿,随便玩死几个家奴,那都天经地义,不比杀只鸡事儿大,何况,一入奴籍,世世代代都是奴。 钱粮! 刘诚需要很多的钱粮,多到最好可以养活全天下的人,这算是唯一能从道德上安慰自己的途径。看着不少家奴进进出出,他觉得自己脑袋更疼,折腾半天,烦恼没少,反而越来越多。 “叮咚~警告宿主,随机任务触发,任务名称:广陵首富,当前任务目标为:在三年内成为广陵郡首富。目标达成,系统将奖励宿主一次额外的抽奖机会,抽奖范围不限;任意分配属性点卡一张;宝物卡一张。任务失败,系统将随机扣除宿主某项属性值百分之五十。当前宿主的四维,武力55(3),统帅56,政治50,智力80(1),隐藏技能:无。” 系统声在脑子噼里啪啦响了一通,刘诚倒不关心长了一点点属性值,毕竟才十五,成长起来有变化也正常,但这扣除某项属性值百分之五十是什么鬼?万一扣在了智力上,自己岂不是会跟个傻子一样天天要奶吃!呃~吃奶真好! 坑爹! 和珅鬼鬼祟祟靠过来,见刘诚闭着眼睛,欲言又止。 “说!”刘诚哪里睡得着,愁得要死。 “少爷!我寻思着,这吃饭的嘴越来越多,老这样只出不进,坐吃山空,肯定不是个事儿” “咱们不是有良田吗?再不济养活人还是够的吧?”刘诚纳闷,难道和中堂地皮没踩热,又要开始中饱私囊? “不当季!何况这年月种地的赋税太高,交了官家的,咱们自己吃都嫌不够!” “不是下了公文贴了告示,朝廷免税吗?” “是啊!皇恩浩荡,免税半年!也不知道哪个阉人出的馊主意。”和珅面色不忿。 奇葩! 历来逢灾有难,都会免税三年五年的,广陵颗粒无收,又经黄贼,居然来了个免税半年,这半年本来就不用交租子,这算盘打得,叮当响,既博了名声又不少实惠,精! 刘诚没了主意,凭他时而上限81c下限为0,漂浮不定的智力,肯定是没辙,和珅也不插话,摇着扇子耐心等候,时不时对着扇面上的字品头论足。 过了好久,刘诚才想起来,不是还有和大人嘛,贪官他也是官啊,哪怕是一张厕纸也有他的用处不是,“保叔,那依你之见?” “呵呵~呵呵~”和珅表情扭捏,脸蛋白里透红,居然扭捏起来。 “老奴觉得吧,咱们铺面都买了,我估摸着干脆拿两间做点小买卖,楚馆那地儿就不错!当道,敞亮!” “行!” 刘诚很干脆,完全搞不懂和珅为何拐弯抹角,虽然楚馆本来预备着将来再找点歌姬舞女清倌人,过点嫖娼不给钱的生活,不过眼下明显不是时机,这不,手上还夹着夹板不是。 “呃!” 和大人感觉自己还有很多话没讲完,空有满腹经纶,还没等发挥,这事就成了,杵得也是一愣。 原本他想经商,又拉不下脸,没想到,自家少爷完全没有读书人的气节,更没有大世家的节操。只能说富商巨贾仕途无路,大抵是门阀子弟的普遍心态,丢不起那人! “那谁?张工,你过来!”和珅朝路过的一名男子招手,“少爷,我连账房都给你找好了,张小子,还不快见过恩主!” 站在身前的张工,棱角分明,浓眉,高鼻,双眼无光,胡须倒依旧打理得干干净净,一身书卷气。铁定是某个家道中落,又逢劫难的世家子弟。重要的是,年过三旬,还被和珅唤着“小子”,刘诚心里一阵恶寒。 刘诚回过味来,绕了一圈,和珅在给自己下套,这哪里是来商量,说不定企划书都写好了。 “那保叔打算做何营生?” 和珅一喜,正要回话说倒卖粮食。 “不卖!” 刘诚郑重重申道:“粮食只进不出,咱不卖!保叔你再琢磨琢磨其它!”语气笃定,一则刘诚不喜欢被和大人牵着鼻子走,这种感觉不爽!即便他现在很忠心,将来呢?一只狗都能让他变节!是会让人疯狂的。二则,和珅还是太重利,不如自己看得清天下大势。这天下大势是什么,那是有奶就是娘啊! 和珅吃瘪,噎着说不出话,倒是张工听了刘诚的话,眼前一亮。 “哪卖啥好?”和大人愁得在院子里团团转,大汉盐铁官营,私铸五铢钱又掉脑袋实在没辙,和珅拿起几上的酒壶,一饮而尽! 刘诚一拍脑门,“酒!” “酒?”两人齐声问。 “酒!咱卖烈酒!比这漱口的马尿强上一万倍!”刘诚摸着酒壶傻笑,从来没有觉得那个教体育的化学老师这么可爱! 他心里美着:嘿嘿,广陵首富!我来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04 有女孟姜 清早。 “叮咚!系统提示,宿主当前拥有人才召唤机会一次,逾期作废。距离下一次人才召唤,还有十五天。当前宿主四维:武力58,统帅56,政治50,智力81,隐藏技能:无。请问是否立即召唤。” 刘诚瞬间睁开眼,揉揉脸颊清醒几下,光着屁股赶紧爬起来,关键是那句“逾期作废”,听着太吓人!抽奖的好事,原本盼星星盼月亮天天数着,这两天居然给忘了,差点大意了。 猛将兄?小萝莉?满脑子意淫,刘诚一脸潮红,拼命咽着口水。 “召唤!” “刷刷刷~”的洗牌声响起,脑子里四张扑克牌摊开正面,彩印的人像,个个风姿绰绰,面目清晰。 这回刘诚不傻,睁大眼睛盯着下角的名字一一看过——庆忌c陈平c刘禅c孟姜女。 陈平是个好东西!西汉开国功臣,位及丞相,牛得绝对介于a和c之间。 历史上,陈平“六出奇计”,为刘邦打下硕大的天下,唯一的污点是“盗嫂受金”,但瑕不掩瑜,名人嘛,谁没有点怪癖,比如和中堂。 可庆忌是谁?完全没听说过! 孟姜女哭倒长城的故事倒是耳熟能详,然并卵? 尤其是刘禅,什么鬼?看着碍眼c养着占地的废物,何况本就是三国后期的人物,难道也能抽? “靠!” “叮咚!请宿主注意用语文明,警告一次,再次辱骂,取消奖励。凡是不在当世的历史名人,均可抽取,抽奖开始!” 赶紧收声,看着四张扑克牌翻转过去,重新打乱再摊开,刘诚觉得这些所谓的历史名流,未必如看起来那么美妙,要不然刘禅就是关系户! 在心里反复默念陈平的名字,他忐忑翻开第二张牌。 “恭喜宿主,抽到人才孟姜女。孟姜女,先秦女子,今化名孟姜,武力35,统帅33,政治34,智力55” 系统每报一项数据,刘诚就跟着抽搐一下,这四维,只比傻子好点儿 “隐藏技能需要人物发动才能探知,由于孟姜属于特殊人才:美人,另有一项附加属性,魅力值98,现植入身份为流民,正在广陵城内卖身葬父,等候宿主收留。” 呔!这桥段,让人无语。 召了个哭丧的女人,自己又不是倒霉催的范喜良,晦气!看在魅力值98的份上,刘诚还是摸摸索索穿好了衣服。 拉开房门,已是日上三竿,院子里挺热闹,新来的家奴忙忙碌碌,有人在打扫院子,有人在修剪花草,有几人架着长梯爬上屋顶,在翻新瓦,还有几个 “哎!做甚来着?大白天打瞌睡,扣工资,都精神点儿!” 见到恩主出来,个个干得更卖力。 刘诚的宅子很大,少说有十几二十间房,后院还有花园亭阁,现在,那里堆满了粮食。这宅子坐落广陵东城,而东城住的,多是较为显赫的人家。 和珅是个好奴才! 刘诚七拐八拐才走到大门,门口站了两个家丁,穿着崭新的短褐,正叮叮咚咚敲上门匾,匾上的汉隶“刘府”俩字,写得工整大气,一看就是和中堂的手笔。和珅还写了很多,大堂里的“耕读传家”,书房门上的“弈天地棋,迎万古贤”,茅房也挂了块牌子,叫“补漏查遗” 和中堂文化人,讲究!拉屎都打折扇。 “恩主安!” “嗯!” 刘诚背着手出门,也没让人跟,这广陵城自己不怕,还杀过不少人。 回头看自家的宅院,红砖青瓦,庭院雅香,还真像那么回事儿,让刘诚突然有了归属感。要不是还有一大堆事要忙,自己还真想就此当个富贵少爷,遛遛鸟,斗斗蛐蛐儿,没事等着金莲妹妹开窗户掉下来的棒槌 “哎!富贵使人淫啊。” 刘诚走上街头,知道,这世道,离太平还远,远不是贪图享乐的时候,眼前的片刻安逸,一染战火,瞬间便会化为乌有。譬如现在的刘府,谁还记得以前的主人姓甚名谁,看似换块牌匾而已,实则已是物是人非,正所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大抵如此,让人心里很不是味儿! 头七早已过,广陵城日新月异,处处起了新楼,家家添了新衣。 往城西走的街道上,店铺林立,帷幔飘飘,吆喝四起,就连卖胭脂水粉的小摊小店儿,生意也开始兴隆,恐怕再过些光景,又是一般锦绣。 刘诚边看边走,想起那句“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像,真像! 正感叹,突然前方有人纵马而来,“嘀嗒~嘀嗒~”马蹄飞扬,疾驰飞奔,转瞬就朝着坊市而来。 马背上那人甩响马鞭,驱赶人群,嘴上吆喝着“驾~驾~” 刘诚皱起眉头,原来搁哪儿都有富二代飙车 沿途的百姓纷纷避让,背着箩筐的老妪步履维艰,赶巧行在大路中央,情急之下,脚下一划摔倒在地。 那人冷哼一声,勒住缰绳,烈马高昂头颅生生止住,吁烈烈一声长啸,奋起又砸下的前蹄蹭着老妇头皮而下,好歹有惊无险地,停了下来。 闹市纵马,弄得鸡飞狗跳,沿路买卖的小摊散了一地,人群拥挤,一个半大小子屁股一撅,生生把刘诚撞进了路旁的水坑里。 那竖子倒好,见污了人家衣裳,支支吾吾,脸憋得通红不说话,干脆扎进人堆里,撒丫子跑了。 骑马那人嫌老妇人碍事,扬鞭就要抽打。 “咦”人群惊异,围着窃窃私语。 那人怏怏收起来鞭子,冷冷说了句“马惊了!”闷哼一声,改抽在马屁股上,骂骂咧咧扬长而去,也不晓得骂的是人还是畜生。 刘诚拉住一旁面熟的差人打听。 那差军认出刘诚,拍着他肩膀,嬉笑着说:“哟!诚老弟,看来身子健硕,这才几天,就下地遛弯儿了,可惜楚楼歇了,我看你这趟得扑了空!” 有问题!看来自己跟人家不止一起扛过枪,可惜了,完全没印象。 “兄长说笑,我就是随便走动走动,躺了几日,浑身发僵!不知刚才那位是?看着面生得紧。” “哦,那是新任的广陵郡都尉,臧洪臧大人,黄贼围城的时候,立了大功,新上任不久,你要是不脱甲胄,也得指着人家管饭,哎!这些都是大人物,不像咱们,命苦!” 臧洪是谁?当日死守广陵城,根本没这号人! 原本刘诚还觉得赏赐下来的东西太丰厚,受之有愧,这么一比较,也就好受多了。 都尉一职,掌全郡军事,权柄只在太守之下,飞扬跋扈不足为奇。 只是这臧都尉来得蹊跷,想必是个冒领军功的世家子弟,像自己面前的这位差军,杀贼不可谓不英勇,可惜家寒位卑,估计到头,顶多也就是个百夫长,一辈子也难熬出头。 张超,臧洪,估计都不是省油的灯,哪个不是上面有人,建功立业?不过是别人画的饼,像自己这样的丝,大概可以洗洗睡了 刘诚无名火起,既无奈,又恨不得扇他两巴掌,大人物么?刘诚盯着姓臧的消失的方向,再大,能大过和中堂?还不是给爷爷端洗脚水! 第一次,刘诚有了做官的想法。 那差军也不相劝,拍拍刘诚后背,尽在不言。 “兄长!我看这西门坊市,好像兴隆了不少?” “老弟有所不知,好些下县人士举家迁来,还有流民,你看!广陵城热倒是热闹了,可苦了咱们这些当差的!” 果然,不用人指,刘诚便分辨出许多流民,混在人堆里,手举破碗在四处乞讨。 广陵城好歹有护河高墙,黄巾贼没有最后破城,但周边的属县就没那么幸运了,更不必提城外散居的百姓。 而今,黄贼虽树倒猢狲散,但化整为零,又玩起了落草为寇,以致盗贼横生,百姓苦不堪言。恐怕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得安宁,大量流民涌入广陵城,也就在所难免。 “这些还不算,城外更热闹,郡守大人看着心烦,今早下令,广陵要纳入城税,这才把人大都挡在了城门面,那些要卖身为奴的,统统赶进了后面的校场里,吵吵闹闹一大片,有得忙啰!”那差军摆摆手,继续巡逻,顺手捡了个梨悬在嘴里。 校场就在坊市后面不远,诚如那差军所说,宽敞的校场里,跪了哗啦啦一片,几乎填满,须知这校场足可供几千士卒操练。 这些流离失所又走投无路的人,在此卖身为奴,安分地跪在太守大人画的圈里,任人挑选。嘈杂拥挤的场面,不禁让人想起了后世的人才市场。 其间的惨状自不必说,更随时有人暴毙,来不及拉走,面上盖了块白布遮着了事。 刘诚融入人海,周围都是招呼自己的手,眼露哀求,怯怯又不敢上前来拉,干枯如柴,黝黑如炭,恶臭难闻这些人几乎不要卖身钱,只要赏口饭。 哭哭啼啼的妇孺,尤其让人心里发酸。刘诚硬着头皮往前走,径直停在一具尸首前。之所以停下,是因为这死人旁边竖着一块木板,明明白白写着“卖身葬父,五百钱!” 别人都不敢叫价,唯恐找不到买主,独独这位卖身葬父的女子,还明码实价索要不菲的钱财,如此明目张胆写上暗号,不是抽奖抽来的孟姜女,还能是谁? 刘诚勾下腰,小声说:“丫头,是我!起来跟我走吧!”这校场,他一刻也不想多待。 那女子身材娇小,抬起头,吓了刘诚一跳,她脸上涂了青菜汁,还沾了两块黄泥,98的魅力值,也就剩下双眼睛能看! “五百钱!”孟姜女不为所动,说话不紧不慢。 刘诚磨了磨嘴皮,很想说,别闹!你是系统安排的,系统安排的最大嘛,跟别人不一样,咱赶紧回家。 可见孟姜女眼神冰冷,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又不好开口,这丫头,一定很倔! “行!” 五百钱对于刘诚来说一点不多,还很便宜,可对于难民来说,给逝去的亲人建坟立碑,已经绰绰有余,省着用,还能再花上一两年。 刘诚一摸腰间,“嗯?钱袋子呢?明明带出门了呀!” “公子若是存心戏耍小女子,就请回吧!”孟姜女脸色阴沉说。脸上的黄泥啪嗒掉下一块。 刘诚大囧,急得冒汗,这人丢得,大发了!转着身子乱摸一通,脚下粘住的盖尸白布一扯,正好露出一张焦黄干瘪的脸,眼眶里一双眼珠子凸得,像鼓了两只灯泡。 跪在地上的孟姜女,看见自己可怜的老父,好端端的人,断气了没来得及收敛,两天就惨成这副样子,悲从心来,哽咽两下,便开始小声抽泣。 “嘤嘤嗯嗯” 泫然欲泣,泪水若珠,我见犹怜。 那声音不大,却传得很远,像一首哀怨的挽歌,无韵而美,又像叮咚流逝的溪水,珠落玉盘,立刻引来所有人的瞩目倾听。 喧闹的校场瞬息安静下来,难民们停下哀嚎和祈愿,面上的表情千变,无不痴痴流着泪水,唯有那个即将咽气的人,嘴角有笑。 花溅泪,鸟惊心,秋风瑟瑟,落叶纷纷。 刘诚的心情,也从焦急变得平伏,又有一股淡淡的忧愁,渐渐涌上心头,连嘴里也沁润着一丝苦涩,一时神游万里,浮想联翩。 “系统提示,检测到孟姜隐藏技能“哭泣”发动,期间听闻者精神波动,陷入短时的情绪失控状态,程度因听闻者意志品质高低而不一。” 刘诚打了个激灵,率先清醒过来,我去!没想到孟姜女四维平平,哭起来威力如此之大,难怪能哭倒长城,早知道这样,她把产业做强做大,哪还用得着卖身葬父? 这五百钱,值!到时候万一落了难,组织个专业送葬队,孟姜女管哭,和珅扮孝子,张工吹唢呐,自己收钱 可惜,钱带掉了! 正发愁,和珅急匆匆赶来送枕头,“少爷!我到处找你,你咋在这儿?”他凑在刘诚耳边说:“你要选的那劳什子厂址,选好了!就在城西外不远,坐山看水,风水极好,包你满意。”和珅嘴上没停,眼睛四处往周围中年妇女身上瞟。 刘诚一甩长袖,“现在没心情,晚点再说,我得去吃俩包子,五百钱!你先帮衬着孟姜把老人家丧事料理了!还有,这里卖身的,合适就多买些,反正将来酒厂也要人手!要男的!”说完,刘诚转身就走。 “得勒!”和珅笑嘻嘻应着,“啥玩意儿?五百钱?”他拉着孟姜女转了好几圈,百思不得解,这么丑个丫头,瞅哪儿都不像值五百钱。 孟姜女也很奇怪,这家公子怎么知晓自己的名字,明明自己没提过,提过吗?没提吧?提过吗 “系统提示,检测到孟姜隐藏技能“迷糊”发动,期间周围10米之内所有人,武力c统帅c政治c智力,通通下降2点。” 还没走远的刘诚忽然一个趔趄,“哎哟”一声,疼得叫出声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05 兴家业 和中堂擅长揣摩上意,自认为,服侍了自家少爷十几年,对刘诚已经了若指掌,包括刘诚屁股上有三颗痣。 可他近来突感困惑,越来越看不懂,刘诚解释的那些东西奇奇怪怪,绕得头晕,什么蒸馏c专利c营销c掌握核心科技少爷奇思妙想,看起来天马行空,仔细一思索,却很有道理,比如,高躺椅比坐地上舒服,嫩柳叶能治脚气,出恭用纸比小棍好使 午后,秋风送爽,刘诚正带着一帮人看厂址。 出城五里的山谷,三面环山,一方傍水,山雄峻而水依依,再往外是无垠的良田。如果酒厂建在这里,码上高墙坞堡,再在水面搭一座浮桥,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安全绝无问题。 刘诚很满意,撸着并没有的胡须,“保叔觉得如何?” 身后的和珅不通透,建个作坊,顺便安置耕农而已,建哪里不是建,何必要千挑万选花冤枉钱,“少爷觉得好就行,外面的田地我都买了下来,如果定要我说,老奴觉得吧,此地风水倒是上好,水绕云从,如龙在渊,不过,老家主毕竟故去很久,所谓入土为安,再破土重迁,多少有些有些不敬。”和珅说话,趁机瞟了一眼刘诚的脸色。 刘诚满头黑线,原来,和珅以为是选坟看风水来了,怪不得不情不愿。 懒得解释,他看着下方,指点江山说:“我要在这里建座坞堡,大大的坞堡,可以屯粮,屯人,自然也可以酿酒!” 这么一说,和珅就明白了,唰一声打开折扇,又开始侃侃而谈,“少爷慧眼,此处若是建成坞堡,别说是黄贼,就是来上几万官军,至少也能守上一年半载。” 官军?呸!和珅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这岂不是在怂恿少爷造反?不过见刘诚脸色丝毫未变,闭上嘴,又开始盘算得花多少钱。 刘诚听在耳朵里,也只呵呵一笑,造反却不必,保命而已!实在不行,连坞堡也守不住,自己还有绝招,老李头教的,投降! 一旦汉灵帝刘宏暴毙,少年皇帝刘协即位,天下造反的多了,就看扯的什么旗,好比汉高祖当年,秦失其鹿,逐鹿中原!热闹得很。只是不知和珅有意还是无意说出口,胆子倒是大,提前说了四五年。 坞堡不稀罕,几乎大点的家族都有,有的还不止一处,不然那些大门阀c大世家,哪来的地方守得住家底。历史上董卓修建的郿坞,广聚珍宝,积谷三十年储,装下了从长安掳掠的大部分财富。 至于屯人就更简单了,世家大族哪个不屯,单单东海糜氏养的僮仆食客就有好几万,只可惜,后来都便宜了刘大耳朵。 “保叔锦心绣口,妙语连珠,不妨给此处取个名字?” 和珅是文化人,最爱题词写字,沉吟半刻,“青山环眸,秋水若眉,少爷,不如就叫眉坞?” 刘诚: 少爷没否定,那就是取得好了,和珅接着说:“要建眉坞不难,只是这工量有些大,钱粮也吃紧,具体要多少,还得回去让张小子算算。” 和珅还有句话没说,钱花进去了,要是以后酿酒的事搞砸了,不像刘诚说的只此一家,一本万利,那可就血本无归了。 “不碍事,慢慢来,先搭个大概,等往后有了进项,再慢慢完善,安置农人要紧,家里快装不下了,只是匠人的事,保叔还要抓紧。”刘诚显得智珠在握。 和珅回头,指着身后一群躬身而立的下人,“这些都是熟手,多多少少酿过酒,只是少爷说的石灰烧制,还得采灰岩矿,要回去问问张纮。” 还不够,刘诚要的是流水生产,可不是家庭小作坊,“辛苦保叔,嗯张什么?张纮?” “哦,就是张小子。”和珅拍拍脑门,赔着笑说。 “张纮,张子纲?”刘诚不敢相信,音调陡然高了八度。 “好像是吧。”和珅纳闷,想不通哪儿出了问题。 我的天!那岂不是江东二张的张纮,刘诚第一反应是,捡到宝了! 谁都有英雄情结,羽扇纶巾美周郎,忠肝义胆赵子龙,白衣渡江的吴下阿蒙多少次,做梦都想会会那些三国风流人物,没想到身边就有条大的。 “走!回去!”刘诚扭头就跑,搞得和珅一脸茫然,在后头追着喊:“少爷慢点儿,张小子在楚馆!” 楚馆正在装裱,按刘诚的意思,大堂里要安个牌匾,叫“聚义厅”,四周墙上怎么醉生梦死怎么写,要豪迈,还要跟酒有关,比如:“今朝有酒今朝醉”,“千金散尽还复来”,“人生须达命,有酒且长歌”,“喝死鸟朝天”等等,充满蛊惑。 对门口那面墙,一定要画一幅猛虎下山图,画得栩栩如生,大气磅礴,脖子,水桶那么粗,厅里,摆满方桌长凳,将来供人喝酒撸串。 楼上的厢房全布置成雅间,门从里头锁,隔音效果一定要好,里面梅兰竹菊,水墨丹青统统整上,小桌上,随时摆一枚白色小瓷瓶,插上鲜花,不用多,一两朵就行,老远闻起来就有一股清香,屏风上题几首小诗,温婉不失闲趣,比如“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这种,总之,得沾酒字! 至于后面的小院,栽株桃树,摆张案桌,刀头肉上插上香,随时准备结义。 旁边再起一座“凤仪亭”,找位貌美的姑娘蒙着面纱,弹琴,专弹凤求凰,偏偏不让人看脸 张纮正在茅房里,对着一排马桶思索,这马桶跟家里的不一样,掏空的小凳下面接一个锥桶,下面看不着的地方还有一截弯管,出完恭,用葫芦瓢从旁边的大缸里舀瓢水一冲,全冲到外面的粪池里,一点儿味儿没有,果真干干净净。 刘诚进去的时候,张纮正想脱了裤子体验,吓得不轻。 二话没说握住张纮的手,刘诚一个劲儿摩挲,“好啊!好”。 “少少爷!咱们不合适”张纮吓得不轻,脸胀成猪肝色。被大男人抚摸着手,尤其刘诚还闭着眼睛,摆出享受状,叫人起了一身鸡皮。 这画面太美,看得后面追来的和珅折扇都掉在了地上,心想,莫非少爷好男风? 都怪系统坑爹,检测人物属性非得当着面,还必须宿主主动要求,刘诚打算,回去把家里的仆从挨个检测一遍,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系统的声音传来,显得无比曼妙。 “叮咚!系统提示,检测到当前人物四维属性,张纮,字子纲,东汉广陵人,武力60,统帅66,政治96,智力90,隐藏技能需要人物发动才能探知。” 名不虚传,居然两项属性上了90,刘诚睁开眼,诚恳地说:“子纲先生大才,小子何德何能得先生相助,委屈先生了!”说完一鞠而下,礼贤下士,莫过于此。 张纮总算得空抽回手,飘飘然还礼,连连摆手,“当不得!当不得,纮只不过枉读了几年诗书,恩主于我,有活命之恩,自当尽心效力!” “当得的,当得的!往后小子定以先生之礼相待,保叔!回去以后,先生的契纸烧掉可好?”刘诚边说,边在旁边的马桶上坐了下来,无比感叹地吧唧着嘴。 这世界很大,有时候又真小! “好!自然是好!我看张小子,哦不!我看子纲老弟也是大才!账目做得钉是钉c铆是铆,清清楚楚。”和珅开始掀袍子,解裤头 张纮受宠若惊,以先生之礼相待,不可谓不重,万万没想到自己能有这般待遇,而且两人言之凿凿,情真意切,也完全没有理由诓骗一个落难人。有大才么?那自己怎么从来没被举过孝廉,莫说孝廉,连顿饱饭都没吃过,寒窗苦读,已是年过三旬,算是基本断了仕途。 张纮不自信,权当恭维,但说不感动,肯定是假的。 两人的话题聊着聊着,扯到了装裱来,“子纲先生看这洗手间设计如何?” 旁边诺大一只水缸,出恭完了顺便清洗,说是洗手间,确实文雅贴切,“简直奇思妙想,匪夷所思!” 刘诚暗自得意,突然轻风阵阵,带着一股恶臭袭来,“呔!保叔,你往哪边扇?” 和珅捏着鼻子正憋劲儿。 刘诚厌恶地扭过去,对张纮说:“这还不止,我打算在墙上裱上仕女图,轻纱曼舞,双峰若隐若现,再从顶而下弄幅水帘,水雾缭绕,马桶边,放几本经史子集,角落里焚几坛檀香,连清洁的木棍也必须换成纸” 享受! 听得两人连连点头,恐怕帝王之家也没这种雅趣和待遇,到时候恐怕出恭都要排队。 和珅在旁边拉扯,“少少爷,这洗手间尚未开用,好像还没来得及准备木棍!咱们怎么办?” 刘诚和张纮缓缓站起来,“我们随便坐坐,又没出恭,哪像你!”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06 天上人间 这一日,和珅把桌子搬到自己门口堵着,好整以暇,品着茶,这茶水毫无涩苦,凑近鼻子嗅了嗅,反而清香扑鼻,每抿一口下去,清爽甘饴,从嘴一直舒坦到心窝子里,余香还久久不散,他闭着眼睛抽搐了两下,暗叫舒坦! 少爷叫人炒的茶,只取新叶,不加香料,经萎凋c杀青c晾晒,小罐子藏起来,喝的时候抓一小撮,再用滚水韵开,等那茶叶慢慢舒展,喝起来,跟干涩的茶饼大相径庭,两个字,美! 和珅意识到,这是商机。 不过看到外面排的长龙,都弯弯扭扭排到了后院茅房里,和大人又心里发苦。 少爷说了,都不容易,下人们的月钱不能少。他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修眉坞,置产业,四处打点,租出去的铺面还没交租,楚馆的生意也没开张,酒厂的事情更遥遥无期,天天这样干耗着,早晚会把家底掏空,这可如何是好! 和珅理理思绪,清了清嗓子喊,“下一个!” 一个壮年汉子喜笑颜开跑过来,拱手说道:“请管事安!” 和珅瞄了一眼,从兜里慢腾腾掏钱,想想少爷说的月钱二十,似乎有点多。这些人管吃管住就已经算是恩赐,赏那么多浪费,不动声色扣下一半,他把十枚铜钱啪一声,往桌面上一拍,笑着跟弥勒佛一样,问:“陈大牛对吧?你刚来的时候,我就看好你小子,好好干!” “回管事大人话,小人正是陈大牛!”陈大牛嘴上没歇,眼珠子早掉在了五铢钱上。 “哎!这话见外,什么大人不大人,都是苦命人,一样为少爷操持家业,谁都不容易!”和珅面色怅然,语气哀怨。 陈大牛一愣,觉得和管事今天不大一样,可见和珅言辞恳切,形态真挚,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只是感同身受,觉得格外亲近。是啊!都是苦命人,前些日子自己还衣不遮体c食不果腹 “这些钱你拿着,入了秋,天凉,拿去制几件新衣,看你!鞋绳都断了,身子骨要紧,别冻着!” 陈大牛脑袋有点乱,晕晕乎乎伸手去拿钱。 和珅用扇子敲敲桌面,“那个,大牛啊!来府上过得可还好?” “嗯!好!自然是好!” “愣着干嘛!叫你拿钱,还诓你不成!就算看不起我老和,少爷的话还信不过?”和珅装着瘟怒,笑骂道。 陈大牛停在半道上的手正要去抓,又听和管事说,“有月钱,大伙就拿吧,府上只出不进,也不晓得能将息多久,外面,又兵荒马乱的哎!” 心里咯噔一下,是啊!要是刘府倒了,自己又上哪儿去营生,他一枚一枚的刨开铜板,“管事大人,小的不愁吃穿,太多了,五钱就够!” “你糊涂啊!”和珅手指着大牛脑门发抖,“算了,仗义!我琢磨着明天再去变卖几处家产,下月一定不能少了大伙,等到府里有了进项,少爷说了,月钱翻倍!” 啊!都要变卖家产了,陈大牛挣扎了几息,又把手里的小钱放了回去,心痛不已地说道:“我还是算了,管事大人!大牛有口饭吃就好,命都是少爷给的,还拿啥赏钱!不要了” 庄稼人性子直,和珅又是一番好言相劝,说得掏心掏肺,陈大牛都快哭了,“大人!我除了两件衣物,真没钱,要有全拿去补府里的日用,求你,别说了”说完,陈大牛转身就走,生怕和管事把钱硬塞给自己,壮小伙一个,一路上红着眼睛 “好人啊!”和珅感慨一句,又把铜板放回兜里,一个子儿没少,喝口茶,“嗯~~嗯嗯~~下一个!” 刘诚见和珅正在收摊,还哼着小曲,不动声色走进来,“保叔!忙啦,月钱都发下去没有?” “哦!少爷”和珅心虚,吓了一跳,这少爷走路,都不带风声儿的,“发下去了,都按你说的,一个子没少!下人们都念你的好勒,说这样的恩主,打着灯笼都难找!呵呵~~” “是吗?那就好。”刘诚笑着点头。 “这茶吃起来咋样?可还对保叔胃口?”刘诚走近床榻,屁股坐在床沿上,用手轻轻拍着褥子,拍得和珅全身冒汗。 “少爷你过来坐,榻上脏,那个老奴不爱洗脚要说这茶,真好!我正准备跟你商量,这营生做得。”和珅拉出长椅,用袖口拂去灰尘说。 “是吗?那保叔说说看,怎么个好法,又如何经营,我就这儿歇着,不碍事儿。”刘诚摆手说,手还是一下一下敲打着。 和珅拗不过,硬着头皮说了一大通,如何如何清肝明目,如何如何日进斗金。 听得刘诚连连点头,等他说完了才开口,“是啊!保叔看着办吧,不过我听说,府上没银钱了呀!哎!说得再好,也巧妇难为啊!”刘诚的手已经掀开被褥,搭在了床板上,不再敲,轻轻在那块地儿摸着,脸色纠成了麻花。 和珅心一横,总算做了决定,“那倒不至于,要是少爷觉得为难,老奴还有些棺材本。”和珅取开床板,从榻下拖出一口箱子,打开!里面全是白花花c金灿灿的真金白银。 忙得满头大汗,“少爷!你看够不够!不够老奴再想办法!” “够了够了!保叔,这刘府,多亏有你!”刘诚抓住和珅的手,惊喜地说。心里暗自好笑,和大人啊和大人,这才多久工夫,就攒足了满满一箱,可惜,你是什么人,自己怎会不知道。见和珅强忍着肉痛,还装出无所谓的表情,刘诚也不说破,打算以后,没事就来这儿坐坐。 “走!保叔,今天咱们吃点新鲜的,把子纲也叫上。”刘诚笑着出门。 和珅跟在后头,折扇也不扇了,脸色比哭还难看。 刘诚吃了两筷子就不再兴致勃勃,把能找到的香料都加倍放了进去,可味道还是寡淡,腥味去不了,灶台下的炭火冒着一股呛人的黑烟,这些都能忍,但是没有地沟油,没有辣椒,算什么火锅! 孟姜穿了件白色的留仙裙,染着朵朵小黄花,体态柔美,干干净净的一张脸不施粉黛,长长的睫毛闪动,楚楚动人,真是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祸国殃民的美女胚子,看得人赏心悦目。 “姜儿妹妹也坐下来吃吧!” 孟姜犹豫了一下,实在有些馋,也就小心坐了下来,学着刘诚把菜叶烫熟,小口小口撕咬。她摸不准自己在刘府的定位,说是丫鬟下人吧,可除了守着少爷又没粗活可做,哪有下人跟恩主同桌的,她越想脸蛋越红。 美!真美,刘诚看着孟姜女一颦一笑,沉鱼落雁,不外如此,心想98的魅力值,真是要人命,可惜,年龄太小,哪儿都小 举着茶杯喝了半天,才发现没水,尴尬放下杯子,刘诚开口问道,“嗯哼!两位觉得如何?” 孟姜女眼尖,转身去找茶壶,自言自语:“茶壶呢?明明记得拿过来了呀?拿了吗?没拿吗” “系统提示,检测到孟姜隐藏技能“迷糊”发动,期间身旁10米之内所有人,武力c统帅c政治c智力,均下降2点。” 刘诚一阵恶寒,上天果然是公平的,“笨!手上!”孟姜女急得打圈,拿着茶壶找茶壶。 “哦!” 少爷骂我笨,不会嫌弃我吧?真是,什么事都做不好。孟姜女心有戚戚,联想到近来种种,早上睡过头,走路蹩到脚,打烂的锅碗瓢盆都快数不过来了,他边斟茶边抽抽啼啼。 “系统提示,检测到孟姜隐藏技能“哭泣”发动,期间听闻者情绪波动,陷入短时的失控状态,程度因听闻者意志品质而不一。” 刘诚扇了自己一巴掌,赶紧劝慰,迅速安抚下来,和珅和张纮两人浑然不觉,好好的试吃宴,已经吃得泪流满面。 赶紧岔开话题,“都说说,别光顾着吃,到底如何?” 张纮放下筷子,这少爷的火锅吃得,怎会莫名让自己想起往昔落难的日子,怪哉!不过当真是极品美味,“一言难尽,看似简单,实则内有乾坤,纮起初不在意,岂料世间竟然有如此烹煮方式,自在随性,食材多样,色香味美,即便,说是天上之物也不为过!” 和珅夹了块猪肝,涮了半熟,吃得满嘴是血,“嗯嗯嗯!张小子说得对!” “那子纲兄的意思是可行?” 张纮哈哈一笑,边吃边说,“何止可行,想不扬名都难,再配上少爷特制的香茗,将来还售烈酒,纮实在想不出,有何不行?” “哎!张小子匹夫,腰片留我!”和珅伸手去抢,得意洋洋说:“少爷,楚馆的名字不能再叫了,我都想好了,就叫天上人间!” 张纮:“天上人间?当得!果真当得!善保兄果然才高八斗。” “哪里哪里,岂敢岂敢!少爷少爷?”三人同时望来,只见刘诚闭着眼睛,一个劲儿傻笑,“嘿嘿嘿嘿!” “叮咚!系统提示,宿主当前拥有人才召唤机会一次,逾期作废。距离下一次人才召唤,还有十五天。请问是否立即召唤。” 刘诚正美,被和珅打断,“啊!什么?天上人间?好好嗯?”刘诚夹了片五花肉,边烫嘀咕,但凡和中堂取的名字,总是那么诚实! 堕落了呀! 刘诚心里说着,“召唤!”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07 第二将军 “刷刷刷~”又开始洗牌,按系统的收录法,真不知道所谓的名人会有多少,照这样积累下去,估计以后倒夜香都得是名人。脑子里一样四张供选的扑克牌摊开,刘诚一样紧张得手心冒汗。 苏小小c刘禅c镇关西c李元霸。 苏小小,嗯,又是一个花瓶。刘诚下意识看了眼孟姜女,那丫头敏感地放下嘴里半截青菜,“吃你的就是,姜儿妹妹,在这,不用找,我不喝茶!”刘诚扬了扬手里的茶壶,尽量说话温柔些,养了个姑奶奶,惹不起,得将就着。苏小小要来,那就来吧,反正一头是养,两头也是养,正愁天上人间还差个清倌人。 刘禅,老熟人,关系户!不想说他。 镇关西!这也算名人?鲁提辖三拳打死镇屠夫,还不如刘禅,好歹不惹事。 李元霸,乖乖,这个不得了,没事抛锤子玩儿,那对擂鼓翁金锤,一个就重四百多斤。 刘诚随意选了一张,爱是谁是谁,认命! “恭喜宿主,抽到隋唐十八好汉之首李元霸,西府赵王,猛勇大将军,四维如下:武力103” 苍了天了!武力103什么概念,上了90就是猛将,100,大概是纯武力的极限,恐怕吕布的属性值也没100,不过他还有方天画戟和赤兔马,会加成不少。有103的李元霸这样的超级保镖,在东汉三国,那还不得横着走。 果然变态,刘诚惊喜不已,可越听越不对劲。 “统帅40,政治30智力25。” “啪!”一拍额头,吓得和珅刚到嘴唇的肉片儿一颤,“有长蚊!你们继续。” 哟喂!智力25啊,原来是个弱智,再这么弄下去,刘府不成了傻子收容所,自己当幼儿园园长,天天哄着人开开心心玩泥巴,刘诚无比幽怨,“姜儿吃菜,那脑花儿补!” 孟姜女深信不疑,想吃又觉得恶心,犹豫不决,估计要不了多久,又要放大招了。 “隐藏技能需要人物发动才能探知,现植入身份为流民,被雷劈伤,正在城南的小树林里等待宿主施救。” “我饱了,出去遛遛。”刘诚的心情很复杂。 找到李元霸的时候,那傻子全身烧得漆黑,稍微一动,皮肤就会裂开,渗出鲜血,看着吓人。 李元霸鼓着一对斗鸡眼,正跟老天爷比谁先眨眼睛 他瘦得竹竿一样,让人怀疑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厉害,刘诚研究了半天,李元霸躺在地上,气鼓鼓的一语不发,两个鼻孔还冒黑烟,叫人抬上板车的时候,刘诚特意拿了块黑布往他脸上一罩,李元霸也不反抗,哈哈大笑着说:“老子赢了!”边说边吐血 才过了两天,李元霸就能下床,全身换了副新皮,婴儿一样白里透红,头发也开始长出来,摸着扎手。他光着膀子,活蹦乱跳的在院子里愉快玩耍,这自愈能力,简直一辈子跟医生扯不上关系。 刘诚溜达到后院的时候,李元霸正蹲在地上,捡了截树枝,在玩蚂蚁,时不时学几声狗叫,“汪~汪汪!” “元霸,什么这么好玩?”刘诚看了周围一眼,和珅c孟姜女都不在,可感觉自己智力还是在急速下降。 李元霸转过脸去,侧脸对着自己,“我在听它们说话,你别打断!” 刘诚不死心,又转到他面前蹲下,“玄驹又不是狗,你学狗叫它们能听懂?” 李元霸又把头扭到一边,依旧侧脸对着人,“能!” “哪它说啥?” “你傻呀,它们是玄驹,我又不是狗,哪儿听得懂,是两只玄驹在说,狗在听。”李元霸对着一旁的空气笑,两黑眼珠子挤在一起,回头又补了一句,“跟你说话,哥哥你老躲啥躲?” 刘诚: 刘诚搞清楚了,李傻子不光智力低,还斜视,看人老对着一旁才清楚,也不知道是打娘胎里带的,还是被雷劈的。而且,自己犯了一个原则性的错误,居然跟一个傻子理论,绕来绕去,还被绕了进去。 “你看,它两又说话了,挨一块了!” 揉了揉眼睛,刘诚睁大了使劲儿瞅,地上明明就一只蚂蚁!我去!这李傻子是没救了,不光斜视,看东西还重影。 刘诚拍拍李元霸的肩膀,语重心长,“元霸呀,不是哥哥说你,你也不小了,做人要有理想,不然跟咸鱼有什么区别,不能成天想着玩儿,想不想当将军?” 一听说当将军,李元霸立刻扔了木棍,三步两步走到石桌旁边,轻轻一举就过了头顶,“诚哥哥你看,我能不能当将军!” 刘诚嘴巴吞得下鸡蛋,“能!能!放下放下,小心砸了脚!哦不对,小心摔坏桌子!”那石桌平时吃火锅用的,少说也有几百斤。 竖着大拇指,刘诚说:“我家元霸生来就是当将军的料,将来要做,就做天下第一大将军!” “天下第一?那不成,我虽然打赢了贼老天,还是做不了天下第一,顶多算是天下第二!”放下桌子,李元霸又跑回去玩蚂蚁。 “为什么呀,给哥哥说说,别老玩这两只玄驹!” “哥哥眼瞎,该找医匠了,明明一只玄驹!” 刘诚: “你看它,比我厉害多了!” 刘诚凑上去看,那只蚂蚁沿着李元霸手里的木棍在爬,背上背的东西,比自身大了几十倍。 突然间刘诚觉得,傻子的世界真深奥! 吃饭的时候,李元霸也没闲着,端了个面盆大的碗坐在门口,边吃边望着木棍上的蚂蚁傻笑,偶尔汪汪叫上两声,乐呵呵的。李傻子看棍儿上的蚂蚁爬拢手边,又换一头握着,来来回回,那蚂蚁愣是几个时辰没把东西背到家。 孟姜女看他可怜,把和珅剩的俩韭菜包子也放他盆里。 李元霸抬起头,“姐姐!这包子喂狗的!” 刘诚“噗”一声,喷了和珅一脸 天上人间开张了。 在刘诚的授意下,和珅叫人发了不少传单,凭单打九五折,门口摆两口大鼓,两个二百多斤的汉子,玩命地敲,旁边有人在唱《好汉歌》,“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没学全,翻来覆去就这两句,唱得人热血沸腾! 生意怎么说,中华民族的娱乐方式不多,尤其是在古代,能玩出的花样,无非就四个字——吃喝嫖赌。尤其是吃,排在第一。所以,这排队的人,一直排到了西城门外,至于再后头,站了好多拿着米缸面盆的,以为是官府在开仓放粮。 反正据和珅说,生意太过火爆,完全忙不过来,张纮管账收钱,到了晚上睡觉,手都不停鸡爪一样抖,和大人正准备搞个提前预约,人多了还得摇号 刘诚从来没发现,广陵城原来这么多有钱人,平时买根葱都讲半天价,上百钱的火锅,眉头都不皱一下,甚至火锅可以不吃,专门等着上洗手间,坐马桶上,反复观摩那副仕女图。 视察的时候,刘诚提了几点整改意见。 第一,底料配方决不能外传,这是核心科技,也是独家经营的秘诀。和珅深以为然,每天早上天没亮,就开始在厨房里炒火锅底料,忙得汗流浃背,谁也不准偷看,连买进的原料里,也虚虚实实,多买了巴豆和黄连,谁要是照着学,呵呵 第二,饥饿营销,每日定量销售,卖完打烊,来晚了,有钱也吃不到。这东西跟和珅解释起来稍微麻烦一点,对和中堂来说,有钱不赚,那是傻子。刘诚举了个例子,两个价值连城模一样的瓷瓶,砸了一个,剩下那个会比原来俩加起来还贵,也算物以稀为贵。和大人没整明白,还是准备试试再说。 第三,刘诚让和珅把天上人间需要抛头露脸c待人接物的,全换成姿色上佳,机灵麻利的水灵姑娘,开门之前先喊几句口号,统一穿着白裙子,逢人就扯着脸皮微笑,招呼一声就到跟前,见人就请安问好这点不容商量,顾客是上帝,要让吃饭成为是一种享受,谁对着几个五大三粗c满脸油光的庄稼汉子,也会胃口不好。 看着店里人来人往,事业蒸蒸日上,刘诚总算舒了口气,万事开头难,照这样发展下去,往后,只管数钱数到手抽筋!即便过了这阵儿新鲜,自己还可以换换花样,比如新研究的小罐茶,可以试着小范围推广,买一送一,只走高端。而且,还有很多保留项目没来得及上,什么欢乐大抽奖,名人题诗词,315打折,比基尼上菜 接下来,刘诚寻思着,不仅要把天上人家的分店开得到处都是,还要着手茶叶和酒厂的事,正偷着乐,和珅一路匆匆,鞋都跑掉了,扶着桌沿喘不过气,“少少爷!出出事儿了!出大事了!” “嗯?保叔?”平日,和珅很淡定,随时端着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姿态,如此惊慌失措,要么是因为钱,要么是黄贼攻城。 “眉坞眉坞遭了匪,损失不少!”和珅心头在滴血,那里可是花去了大把大把的钱财,这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 刘诚一听,霍然站起来,眉坞岂止是钱,那是自己以后藏身的乌龟壳,万万出不得纰漏,脸色难看,阵阵发白,“什么时候的事?” “早上,匪贼一直把人扣着,吃饱喝足了才走,还说,以后会常来,所以消息现在才传回来!而且而且官府也没辙,现在外面到处都是贼人,根本管不过来!”和珅得空,抓起桌上杯子,大口喝下,噗~~“谁灌的汤油?” 刘诚一拍桌子,嚣张!欺人太甚,“元霸!走!有人抢哥哥的钱!” 李傻子只当着没听见,瞪了和珅一眼,端着火锅盆在喝油汤。 “还喝!哥哥没钱了,以后连包子都没得吃!”刘诚急了,要是没有这超级保镖在,借自己一百个胆儿,也不敢去跟匪贼耍横。 “哼!”李元霸一跺脚,地上的板砖全碎成了粉末,“敢抢包子,哥哥,说!揍谁?走!” 李元霸端着火锅盆,汤汁丝毫不洒,一路上健步如飞,刘诚在后面拉都拉不住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08 周仓 东汉末年的黄巾余孽,多如牛毛,各自占山为王,大大小小势力无数。河北张燕,青州管亥光是后来张燕麾下的黑山军,老老少少,加起来就有近百万人,朝廷根本无力围剿。 小股的黄巾贼,落草为寇,安居为农,迁徙则为流民,反而不如大股的势力好征讨。不是张超不卖力,确实没办法。 张太守的主张是城门紧闭,城外的百姓,只能自求多福。 刘诚松了口气,眉坞的损失不如自己想象惨重,本身修建得不多,高墙土堡还没搭建,民宅为主,那些流寇对房子酒窖没兴趣,吃饱喝足,作威作福一阵,拿了几件衣服潇洒跑路。但工匠们吓得够呛,往后,要是有事没事来一波,那还怎么过? 刘诚只能一边安慰,让和珅加快工期,一边想法组织些青壮,争取武装起百十号人来,看家护院,防范未然,即使打不过,也能吼两嗓子吓唬吓唬人。 颇受打击的刘诚,完全没有了天上人间大赚的喜悦,一路闷闷不乐,本想让李傻子留哪儿,可他说要回去吃包子 此时,天上人间的大堂里剑拔弩张,张纮气得脸发青,嘴皮哆嗦,本来好好的读书人,最讲究个礼字,却忍不住要骂娘。 自古以来,酒馆食肆便是寻衅滋事的专用场所,泼皮流氓也好,英雄好汉也罢,不管下里巴人还是达官贵人,都喜欢在这种地方犯浑,这种人,一般可以分为两类:没钱的充大爷,有钱的要装b。 日落西山,本来店里已经售罄准备打烊,几个凶神恶煞的汉子非要强闯进来,坐在猛虎下山图下面,抠脚放屁,对侍女拉拉扯扯,怎么劝都不走,油盐不进,一句话:没钱,但老子要吃火锅! 下人们都围着张纮讨主意,个个战战兢兢,张纮能怎么办,一介书生,大腿还没别人胳膊粗,只能稳住,叫人找做主的来。 好在这时,刘诚回来了,脸阴沉得出水,负着手问,“怎么回事?” 张纮赶紧把原委说了一遍,就看刘诚是报官还是给点钱了事,这种泼皮流氓,骂他,那是有辱斯文。 报官!当然是报官,刘诚官差里有人,虽然官不大,但关牢房里多吃点苦头还是不成问题,气头上的刘诚正要准备叫人通知官差,和珅猫着腰小声在耳边说:“少爷!纱巾!”边说边用眼睛瞟那几个汉子。 刘诚看去,那几人浑不在意,依旧优哉游哉围在一起嬉戏吵闹,每人腰间,都系着一条黄色的纱巾。 刘诚心里好笑,这些蠢贼也是够了,把一条黄色的纱巾捂脑袋上,就是黄巾好汉,取下来当成裤头带,就以为别人认不出来,大摇大摆进城,这妆画得,也太不专业了点,何况打劫了眉坞不算,还来吃霸王餐,坑人指着一家坑,缺德! 冷笑一声,正好踏破铁鞋无觅处,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刘诚官也不打算报了,冲着李傻子努努嘴,说:“元霸,这几个人看着办,别弄死就成!哥哥晚上给你加餐!” “好勒!”李元霸欢欢喜喜上前去。 几个汉子见来了个半大小子,瘦不拉几,还满脸堆着笑,以为是跑堂的小二,桌子一拍,“兀那小子,爷爷的火锅何时能来?莫非,非要你家爷爷拆了这鸟房子!” 李元霸也不答话,挽起袖子,乒乒乓乓一阵乱揍,伴随着桌椅横飞,谁也没听清楚,李傻子嘴里一直嘟哝着“包子包子!” “叮咚!系统提示,检测到李元霸隐藏技能“横扫八方”发动,此技能为可升级技能,共8级,每级武力上升2点,当前技能等级2级,李元霸武力值上升为107,直至战斗结束。” “嘶~”刘诚咧着嘴,这还是人么! 战斗还没开始就结束了,甚至胆小的侍女眼睛都没来得及蒙上,等旁人回过神来,地上躺着的七八个大汉,已是鼻青脸肿,丑得他娘都认不出来。 “哎哟”随即,才爆发出一片哀嚎。 刘诚点点头,本想上去每人再踹上两脚,可看那疼得满地打滚的模样,愣是没找到块好的地方下脚。 其中那牛高马大c黑面虬髯的汉子倒有几分骨气,说话漏风,“在下周仓,莽撞了各位,还请放我几个兄弟一马,所谓青山不改,绿水长” “嘭!” 李元霸又补了一脚,周仓头晕目眩,两只鼻眼血流如龙,堵着鼻孔再不敢说狠话。 周仓?岂不是给关二爷扛刀的那个?怎么跑广陵来了? 历史上的周仓出了名的忠心,在这个主公今天死,明日就投降的东汉末年,他却终身不事二主,在关羽走麦城挂了以后,失声大哭,拔剑自刎而死,被世人称为“天下第一忠心之人”。 “嗨!siri!帮我检测此人的四维。” “叮咚!系统提示,检测到当前人物四维属性,周仓,字元福,关西人氏,武力80,统帅70,政治45,智力70,隐藏技能需要人物发动才能探知。” 果然是他! 刘诚挥退下人们,叫李傻子提着几个熊猫眼到了后院。 周仓这种人真不好办,能力一般,但侠肝义胆,明明良心未泯却又投身黄贼。刘诚生了爱才之心,几经权衡,对和珅的咳嗽视而不见,只许了一句话,“跟着我,有肉吃!” 周仓看了看哀嚎不止的几个自家弟兄,提了两个要求,“某有弟兄百人,而今与裴元绍暂居城外,皆是苦难人,若不能有饭同吃,有被同眠,某至死不从!” 刘诚自然允了,正愁没有打手看守眉坞,一举两得。 “再则!某家要跟随这位公子,不求锦衣玉食,只求鞍前马后!” 刘诚古怪地看了一眼李元霸,也允了。没想到周仓死心塌地要追随李傻子,难道他有王霸之气?难道他才是男一号?再说,这不成了抢偶像关二爷的人嘛,也不知道关二爷没人扛刀,还会不会败走麦城,更不知李元霸的大锤,周黑子扛不扛得动。 刘诚突然关心起蝴蝶效应来,这三国,还会是自己熟悉的三国吗 刘诚临走的时候,意味深长说:“不管尔等从何处来,曾为何人,纱巾是可以去了!” 周仓仰面望天,喟叹一声,扯下黄巾,狠狠扔到了角落里,眼角隐隐有泪,其余人见带头大哥都扔了,纷纷有样学样,唯恐动作慢了。 要是能活命,谁愿从贼! 周仓为了活命跟着起义,发现,事情跟大贤良师说的并不一样,黄巾本该仁义之师,却一路烧杀抢掠,他约束不了,只能当着没看见,而今沦为草寇,不是没想过请降,可官府都只要人头邀功领赏,哪里有人还敢收留。人家看破不说破,便已是天大的恩赐,光是这份魄力,就足以让人心服口服。 而后的几日,周仓都屁颠屁颠跟在李傻子后头,越跟越起劲,手里随时端着个小罐子,刘诚问起,他说,那是二将军让拿的天下第一大将军。刘诚想了半天,才想起这两位将军是谁。 周仓对李元霸说的话深信不疑,刘诚无言以对。 那一日,李傻子叫他把地上的蚂蚁打死,周仓伸出铁拳,使出全身力气连打三下,可蚂蚁还在动,李傻子仰天一笑,显得高深莫测,伸出一个小指头轻轻一捺,蚂蚁就死了。 周仓佩服得五体投地,从此,70的智力成了摆设。 这天,刘诚正要出门,周仓行色匆匆赶来,“少爷!救我!” “嗯?何事?”这汉子死都不怕,那日被李元霸痛扁,唯一没有吱声的就只有他,今日如此惊慌失措,不免让人奇怪。 “天下第一大将军死了!”周仓瘪着嘴,都快哭了。 刘诚觉得好笑,蚂蚁哪有那么好养活,不给吃不给喝,李傻子每天还拿小棍去戳,不死才怪! “你换一只装进去就是!” 周仓想想,嘿嘿一笑,也对!玄驹这么小,谁能认得出来,就悄悄换了只。 没想到李傻子刚巧进来,打开罐子一看,暴跳如雷,怒道:“周仓小儿!你干的好事!” “将军这是为何?那玄驹没死!我也没换!”周仓心虚,也大为不解,玄驹这么小,难道二将军真能看出差别来? “哼!”李傻子鼓着腮帮子,“罐子里明明只有两只!你为何要多放了一只进去!” “哎!”刘诚捂着脑门,迈步出了院子,听到里面揍得乒乒乓乓响,周黑子一边求饶一边跑。 这李傻子!眼疾又严重了,以往看东西重影,一个看成俩,现在可好,一变三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09 行贿 晚霞五彩,一条条,像抓痕。 刘诚站在天上人间门口,远远看见张超的马车,沿着大道,从太守府缓缓驶来。 和珅肃立身后,轻轻摇着折扇,回头看了他一眼,刘诚莫名嫉妒,重新挺直了腰杆。不得不承认,和珅颜值很高,气宇轩昂,温文尔雅,不卑不亢又恰到好处,走到哪里都人模狗样,带这样的奴才在身边,长脸! “保叔怎么看?” 和珅自然知道刘诚问的什么,反问:“少爷可是不舍?” 刘诚呵呵一笑,钱财本就是身外之物,刘诚看重,但是不会死扣着不放,人言: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就是这个道理,只是颇为嘘唏,穿越东汉,自己居然也需要去做行贿这等苟且之事,想起来让人感叹幸好手艺没丢! “我是想问保叔是如何搭得上张太守的线” 和珅笑而不语,让刘诚更加笃定,有奸情!第一,和珅最近神神秘秘,夜不归宿!第二,张太守家的小乖乖见谁都吠,单单见了和珅摇尾乞怜。 “保叔可要保重,府上还靠你支撑,听说,枸杞补肾,回头我让下人们多炖点。” 和珅脸色一僵,正要开口,张超的马车已到门口,一队士卒分列左右,张超掀开门帘,整袍下车,神色倨傲,淡淡说:“两位久候!” 两人躬身相迎,和珅笑言:“岂敢岂敢!劳张太守大驾,小人自当清退闲杂,扫榻相迎!” 自从升任郡守,张超便看不惯吵闹,何况相邀乃是商贾之人,只是拗不过自家夫人,这才姗姗来迟。没想到整个天上人间,不惜荒了整晚的生意,专为宴请自己一人。 感觉脸上有光,张超嘴角终于有了笑意,“张某本是行伍出身,最受不了这车驾之累,全不如纵马畅快!每次入乘,如坐针毡,之后更是难免心中淤积,二位莫怪,哈哈!请!”说完爽朗笑着迈步而行。 “太守大人请!” 刘诚走在张超身后,心想,你这是晕车!同时思考着和珅说的话,能治官的,永远只有更大的官! 天上人间的生意一直红红火火,可近来无故滋事的人越来越多,今天上了桌子不点菜,明天吃了不给钱,或者占着马桶不让位,一蹲两时辰,还有人轰走了又来,反反复复,每天准时报到,比店里的伙计都勤快。 整不垮你,恶心死你! 怎么办?又不能让李傻子天天守着,难不成来一个,打死一个? 刘诚问过了,这事蹊跷,连当差的都讳莫如深,直到有人传话,说广陵郡都尉臧大人说了,好意入股,往后只要在广陵境内,店无论开到哪里,保管天上人间平平安安,再没有人敢捣乱。 有人眼红了! 臧洪所谓的入股,是干股,明显带有黑社会性质,说白了就是要分红,还是长期分红,旱涝保收的那种。 刘诚气不过,差点就要发飙,包子都拿在了手上,还是和珅好言相劝,说钱是要给,给太守送,给徐州刺史送,给宫里送,就不给臧洪送! 和珅把人引到名为“望江南”的包厢,张超落座主位,二人左右相陪。 张超不免打量周遭陈设,熏香袅袅,四壁江南水乡之景,水墨如烟,让人心旷神怡,抬头看到屏风上的字画,忍不住朗朗念道,“落霞与孤鸟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好诗!” 刘诚满头黑线,这太守当得,孤“鹜”念成孤“鸟”,有才! 和珅道:“太守大才,此诗于我念来,总觉得韵味有余而正气不足,听大人咏来,余音绕梁,妙妙难言,方知少了份沙场征战后的淡定与从容,小人远不及太守,驾驭起来相得益彰,佩服!” 张超有点脸红,真有那么厉害?方才一时兴起,念到一半才发现有个字没见过,硬着头皮只认一半,“哪里哪里,张某本粗鄙之人,愧不敢当!时至今日,还时常想念与一众泽袍浴血杀敌的场面,好不畅快!恨不能去了这件累身的官衣。” “大人英勇!苍天可鉴!太守之位,非君莫属,且莫二想,陷满城百姓福祉不顾,若如此,和某万死难辞其罪!”和珅恭维到。 刘诚受不了了,两人臭味相投,一个比一个说得恶心,你张超杀屁的敌,当日广陵围城,跑得快的就属你,忍不住干咳两声,见张超不解望来,脸上隐隐有些愠怒,灵光一现,“保叔!莫要忘了正事!” 和珅会意,用折扇敲敲脑袋,“瞧我这记性!”说完,从桌下拿出一只锦盒来,慢慢推到张超面前。 张超一听到正事,那多半是有求于自己,本来想端端架子,可见和珅拿出个不小的箱子,精雕细琢,材质不凡,连边角都镶金嵌玉,不用猜,也知道是送礼来了。 他正色道:“二位这是何意?岂不是看不起我张某,若是如此,这酒水不吃也罢!”说完作势起身要走。 和珅顺势轻轻拉住,“太守大人且慢!不过是些女儿家的物件,大人先看过才是!” 张超勉为其难,漫不经心虚开一条缝,啪一声赶紧关上,印在脸上的珠光宝气随即敛去,嘴上说:“果真如此,内室偏爱奇巧之物,二位倒是有心了!”心中却震撼不已,嘭嘭的心跳声,鼓得张超耳膜凸凸响,满满一箱珠宝,自己即便当上太守,也不知要攒多久才能有。 张超把箱子放在身侧,一只手搭在上面,脸上笑得无比真诚。 和珅与刘诚对视一眼,开始张罗上菜。东西收下了,自然一切好办,天上人间的事,和大人甚至提都没提。 和珅一点不心痛,送出的东西固然价值不菲,但都是女子佩戴和把玩的贵重珠宝,张超拿回去,自然给他夫人保管,太守夫人的东西,那还不是自己的东西 对于火锅这种新鲜玩意儿,张超早想试试,只是拉不下脸来排队,浅尝几口之后,赞不绝口,继而一发不可收拾。 刘诚当场允诺,往后这“望江南”只为太守大人留着,随时恭候,刘诚不傻,有个一郡之守免费打广告,比唱几万遍好汉歌管用。 张超大喜,端起酒樽,“我观贤弟年幼而多识,定是饱读诗书之人,不知可有表字?” “婊子?”刘诚心想,你全家都是婊子,随即反应过来,“应该有吧?”古人不光有姓有名,还有表,张超真没骂人,但刘诚也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只能望向和珅。 和珅接过话题,“哦!回大人,我家少爷表字德华,还是当年老家主所亲取,只是少爷当年年幼,没来得及等老家主亲口允下。” 德华?刘德华?刘诚心里一阵凌乱,很想问问和珅,自己到底哪个角度,看起来像“楼得娃”。 张超沉吟片刻,“德其内,华其表,秀外慧中,果然如此!贤弟举止大度,气宇轩昂,想必也是名门之后,且不知祖上” 糟了,刘诚哪儿知道自己祖上做什么的,自己又不是真的刘德华,隐约听说祖籍中山,至于杀猪卖肉还是下地犁田,就不晓得了。 “祖上”刘诚又只能向和珅求救。 和珅搞不懂,刘诚为何吞吞吐吐,自家祖上当年,何其荣光!即便没落了,那也不是小门小户能比。 “回张广陵,我家少爷祖籍中山,乃是中山靖王之嫡系!”和珅满脸追忆,怅然若失,跟着老头子那几年,还能吃香喝辣,哪像现在,事事都要亲力亲为,旋即又道:“只不过,此一脉,因老家主百年,恰逢少主年幼,这才家业难继,不得已,迁广陵以托大人庇佑!” 和珅一想到老家主当年,心宽体胖,视钱财为粪土,无缘无故就累死在女人家床上,随即长叹一声,真可谓是造化弄人,难不成家主这一脉,有遗传?和珅又想到了刘诚说的枸杞补肾,不免心动 张超大感意外,中山靖王,即便传到现在十几代,那也是皇室宗亲,谁敢说落难凤凰不如鸡!“果不其然!我观德华贤弟,眉宇间隐有高祖遗风,不成想,竟是宗亲子弟当面!来,且满饮此杯!” 刘诚端起酒杯,脑子里晕晕乎乎,全程被热情的张超拽着,一直再想,中山靖王是谁? “哎呀!”酒水洒落,刘诚望着火锅里的汤油滚滚,心里一万头羊驼 中山靖王刘胜,典型的贪酒好色,一生奢侈淫乐,是出了名的播种机,光儿子就一百多个。东汉末年,还有一个打着他旗号招摇撞骗的,那是刘大耳朵,只是不知道,自己跟他是什么关系 酒宴最后吃得三人酩酊大醉,张超早脱了衣服,光着身板儿跟和珅斗酒猜拳,一口一个兄弟,时不时,两人勾肩搭背,悄悄说些闺房里的下流话,而后笑得前俯后仰 和珅装成酒醉,暗地里冲自己眨眼,那表情,贱! 刘诚不胜酒力,趴在桌子上,只觉眼前的景象慢慢模糊,唯独张超头顶,飘着一片大大的草原,绿得发亮,他欢快地唱起:“我的老家,哎!就住在这个屯,我是这个屯里,土生土长的人”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10 江东二张 一夜宿醉,刘诚醒来口干舌燥,后背发凉,挠了挠屁股才发现,全身被脱得精光,不仅如此,连被褥都换了新的,闻着有一股淡淡的清香,翻身过来,他吓了一跳,床上有人! 床板咔嚓一响,孟姜女猛然坐起身来,如同惊弓之鸟,“少少爷!你醒了”说完,睡眼惺忪望着刘诚,又是啊一声大叫,捂着羞红的脸转过身去。 昨晚给自家少爷宽衣解带,那是迫不得已,全程闭着眼睛,现在这香艳场面,小姑娘家家哪里受得了。 刘诚拍拍胸口,“还好!不是男的”有心调戏几句,“姜儿妹妹,昨晚睡得可还好” 孟姜女哪敢回话,和衣睡了一夜,明明记得趴在床沿上,怎就鬼使神差,爬进了被窝里,慌慌张张跳下床去,一路埋着脑袋,“我去给少爷打水!”没走两步,哐当一声踢到面盆上。 昨晚,刘诚吐了一地,孟姜女几乎忙得没合眼,换去污物,时时给刘诚擦拭着身子,生怕他冷着热着,一直熬到天亮,这才忍不住睡着。 “姜儿妹妹,别急,哥哥白天不吃人。”刘诚笑嘻嘻说,突然发现当个怪叔叔也挺有趣。 孟姜女对着墙壁,掰着指头说话,“少爷又说胡话,人哪能吃人,我看多半是酒劲未退,昨晚就说了一宿,你还是赶紧歇着吧!” “我说胡话!你且说说,都说了些啥?”刘诚站起身子来,莫名后怕,白天还好,万一晚上说梦话漏了嘴,自己这个穿越人士,会不会被人当成怪物? “少爷说什么萝莉推倒坏还张牙舞爪,怪吓人的!姜儿一句也听不懂”孟姜女说着说着好像又忘了,扭过头来,又是一声大叫,再不肯回头,三两下扒开房门跑了出去。 刘诚恶寒,被梦话的事情一搅,再睡不着,干笑两声,穿好衣服准备出门。 李元霸坐在门口,端着大碗傻笑,别看李元霸傻,也会一日三省,早上吃啥?中午吃啥?晚上吃啥?不懈努力之下,最近智商稳中有升。 “元霸,笑啥?和管事哪儿去了?” 李傻子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小声说:“嘘~昨晚一宿都没回来!嘿嘿~” 刘诚忍不住往太守府的方向瞄了一眼。 刘诚领着李元霸去眉坞转了一圈,进展很快,外围的高墙垒了起来,酒厂,茶坊都建设得有条不紊。 让刘诚意想不到是,眉坞的外围,自发来的很多流民,搭起茅屋,以坞堡为中心,沿河而居,规模俨然小型的城镇,恐怕要不了多久,还会扩大。 周仓来禀报过,问要不要驱散,毕竟,这里都是刘府的产业。 刘诚挥挥手,并不在意,眉坞的作用本就是为了保命,压根不指望收租赚钱。人多力量才大,所以,他干脆大手一挥,分下去良田,连租子都懒得收,也算造福一方百姓。 那些人感恩戴德,都夸刘诚是大善人,沿路,总有小姑娘往怀里塞两把小菜,莞尔一笑,掩面而去,偏偏边跑边回头看刘诚有没有追来 裴元绍正领着一队人巡逻,广场还有不少人操练,拿着锄头,对着草人使劲儿挖,架势做得有模有样,光喊声就吓得老母鸡不敢下蛋。 收拢的黄巾军加上自愿加入的流民,足足有五百人之多,他们听说不用干活,专职守卫,个个积极性高涨,刘诚说了,过两天再给配几条狗,逮谁可疑就放狗咬 估计,眉坞的自保是没有问题了。 好不容易闲下来的刘诚,正打算回去睡个回笼,又有下人来禀报,说天上人间有人赖账。 这还得了!泥人还有三分火,臧洪竖子,难道张超也压不住? 刘诚问候了他家祖宗十八代,怒气冲冲往回赶,路上都筹划好了,实在不行,打算让李元霸把他狗娘养的给手撕了,撕日本鬼子那种,大不了一走了之,卷铺盖去找安喜县当县尉的刘备,好歹是亲戚。 话说张昭本是徐州彭城人,为了躲避战乱,决定南渡大江去扬州,本来不打算在广陵城停留,在张昭看来,别说广陵,就是整个徐州都不太平,何况他片刻也不愿在徐州地界上待。 张昭何其心高气傲,早年被举孝廉,辞而不受,徐州刺史陶谦,慕名察举他为茂才,也被他拒绝。 陶谦觉得,小样,你这是看不起老子,干脆把张昭监禁了,后来,还是好友赵昱的从中说项,才被放了出来。有这样一层原因,张昭急着走人的心情,可想而知。 奈何与赵昱c王朗c陈琳等人交好,而这几人都是徐州名人,尤其是赵昱,时任广陵长史,借以文论道的由头盛情相邀,其实骨子里,是想劝张昭回心转意留下来,东吴蛮夷之地,有什么好,哪有哥几个天天吟诗作赋痛快,当然,张昭的确有大才! 张昭盛情难却,决定在广陵盘亘几日,可惜,他早到了几个时辰,站在城门口等候的赵昱,一直没等到。 广陵的繁华,远超张昭的预期,尤其是天上人间所在的西城,进了城门口就能感受到。张昭也饿了,排了很久的队,几次想要作罢,看人家大快朵颐,又忍不住好奇,什么东西能把人吃得满嘴冒油,出了门还仰天长啸,大呼过瘾。 终于,还是让张昭给等到了,二楼,雅间,张昭二话没说海吃一顿,赞不绝口,结账时,心满意足,大大方方撂下二十个铜板,说:“余下的!当是赏钱吧!” 张昭没几个钱,全部家当加起来也就百十来钱,可读书人随性,图畅快,以视钱财为粪土为荣,而且在他看来,一顿饭,十来个铜板顶天了,又没喝酒! 跑堂的丫头本来还笑脸相迎,一看这情况不对,懒得废话,轻车熟路,转身就去找张纮,边走边吆喝,“先生!又有人闹事来了!” 张昭不明就里,哪里知道,这叫着“西江月”包房,光是包间费就是百钱,要不然哪里轮得到他有位置,外面的大厅人满为患,门口那些排队的,都排的是五天以后的号。 刘诚把门从里面锁上,大马金刀坐下,眼瞅着对面的男子,三十来岁,发冠工整,吃得满头大汗也不愿褪下长衫,一副正气凛然的儒生模样,正瞪着眼珠子打量自己。 心想,可真没瞧出来,这种人居然也能受人唆使,为了几个散碎银子,来干这种下三烂的勾当,“说吧!臧洪那竖子到底想怎样?” “臧洪是谁?你说的可是广陵都尉?与他何干?”张昭根本不知道来人是谁,更不知道付个账跟都尉有什么关系,心生警觉,莫非陶谦那厮还不肯善罢甘休? “放屁!不是臧洪,那你说是谁让你来的!”刘诚声色俱厉,恨不得一碗油汤泼去。 “哼!有辱斯文!你说的都尉我是不识,长史赵昱倒是与我相交,不过这与你何干?又与我何干?”张昭不同张纮,早年就以有孝出名,擅书精儒,很看重气节,为人宁折不弯。 “还不是一丘之貉!你说你们这些泼皮流氓,无非是吃完赖账,满地打滚耗着不走!能不能有点创意?”刘诚也没想到,才收拾了一个臧洪,又蹦出来一个赵昱,真是官官相卫c阴魂不散,没完没了了。 “你!”张昭拽着拳头,平生最好名节,正是看不惯官场乌烟瘴气,才辞不为官,哪能容人这般侮辱。 “你待如何?”刘诚不甘示弱,怒目而视,手抓着后面的屏风没扯动! “竖子!速速离去!我不与你诡辩,叫管事的来!朗朗乾坤,天理昭昭安敢如此!”张昭气得吹胡子瞪眼,想了想,默念了几遍孟子的名篇,“虽有恶人,齐戒沐浴,则可以祀上帝”感觉平静许多,又悄悄松开拳头,何况寡不敌众。 “哟!武的不成,来文的?放马过来,爷爷就不怕这个!”刘诚也气乐了,索性安坐下来,高昂着下巴,一脸挑衅。 文斗?张昭来了牛脾气,难道自己打不过,文采还会输给一个毛没长齐的野小子不成? 自古文无第一c武无第二,张昭虽无急智,但也自信不落人后,“好!居然你敢口出狂言,那就以文见高下,输了,可莫说我欺你年幼!” 刘诚翘着二郎腿,不耐烦地挥挥手,“划下道来就是,啰嗦个屁!你要是赢了,天上人间送你,要是输了,也不要你这条烂命,每日侍候着小爷,晚上倒倒夜香即可!” “哼!”再好的心态也受不了刘诚无所谓的样子,张昭憋着气,只当浑话,冷静下来,望向屏风上画的明月,“你我就以此月为题,赋诗一首,一炷香的为限,如何!” 刘诚装作为难,实则心里笑开了花,别说一首,唐诗三百首都有,“好!” 张昭低头,咬着嘴皮准备苦思,一个字没出,就听刘诚口若悬河。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刘诚摇头晃脑,完全是小学生背课文的调调。 张昭“呃~”了一声,反复低吟几遍,脸色突变,万万没想到,此人年纪轻轻,就能文辞美如斯,即便自己能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也不可能更好,甚至差得很远。 “不满意!还有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刘诚继续摇晃,看着欠揍。 张昭难以置信,“你”如果第一首是剽窃,是意外,那这第二自己饱读诗书,为何从未听过! 刘诚根本停不下来,“哼哼!魄依钩样小,扇逐汉机团。细影将圆质,人间几处看。”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呃!这句不算,重来!” “清泉映疏松,不知几千古。寒月摇清波,流光入窗户。对此空长吟,思君意何深。无因见安道,兴尽愁人心。” 张昭手捂着胸口,既羞愧又震惊,这竖子每首诗都浑然天成,每念一遍,意境就更深一分,尤其是那句“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对自己这样背井离乡的人来说,更加心有戚戚焉。 “你!”张昭浊气堵在心头,血气上涌,噗一声吐出一口火锅油,直接晕了过去,整齐的美须,一把杵在了锅盆里。 打完收工,刘诚拍拍手,“元霸,扔大街上去!” 李元霸乐呵呵拧着人出门。 “叮咚~警告宿主,随机任务触发,任务名称:江东二张,当前任务目标为:一月之内集齐江东张纮c张昭二人于麾下。任务达成,系统将奖励宿主一次额外的抽奖机会!抽奖范围不限。任务失败,系统将随机让宿主一名部下变节!” 江东二张,这人是张昭?孙吴的辅国大臣张昭? “等等!元霸!住手” “嘭!”百十来斤的重物重重砸外面的大街上,发出一声闷响。 李元霸站在天上人间大门口,一脸无辜望着头顶的房梁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11 瘟疫 张超让人关上窗户,也不让收拾地上打碎的锦瓶,命人点上灯,一连五盏,还是觉得不够亮。 他呵退战战兢兢的丫鬟,依在床头,出神望着摇曳不定的灯烛,瞳孔慢慢放大,突然间惊恐地觉得,钱财c妻妾c还有自己老爹,什么都不可靠。 太守夫人敲门,久久没人回应,便轻手轻脚进来,摸摸张超额头,热得发烫,赶紧朝外面喊,“来人!都死哪里去了,快给大人打水来!” 张超看了自家夫人一眼,拨开额头上的手,蠕动两下干枯的嘴唇,“城门关紧了没有?” “一早就关紧了,张郎放心!” “那,府上的门关紧了没有?还有下人们,都不许进来!” “好!不过阿爹那里” 张超闭着眼睛,牙齿打颤说,“冷!” 太守夫人把裘毛的毯子给他披上,见张超没有后话,不再多问,虚开门缝,走出去合紧。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相伴多年的夫君,生性如此薄凉,自家爹爹病倒在榻上,日夜呼唤,也不曾去看过一眼。 外面正是晌午,无风无雨,日头高照。 刘诚盯着桌子上的两碟小菜,同样难以下咽,第一次觉得蚍蜉撼树c无力回天,这种沮丧,比当日黄贼围城的绝境更甚,因为连举手投降的机会都没有。 筷子在手上,他几次拿起又沉沉放下,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是好。 李元霸居然也没有胃口,坐在一边玩蚂蚁,说要等和珅的包子,包子铺都歇了,又哪来的包子,倒是张昭形同饿死鬼,两手并用,吃得津津有味。 瘟疫! 大灾之后有大疫,起初没人在意,广陵的黄贼不算严重,死人也掩埋得及时,但天灾肆虐的河北,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那些侥幸活下来的人,他们会跑,会迁徙 前几日,有流民暴毙在大街上,口鼻流血,死状凄惨,像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官府草草殓尸,并没有在意,可一夜醒来,收尸的差人个个咳嗽不止,看了医匠不管用,到了晚上开始咳血,再过一日,开始有人死,哭丧的人围着死者祭奠,而咳嗽发冷的人,到处都是,没几天,便传遍了广陵城 都说,那是庄家后院的冤魂在索命。 刘诚发现苗头不对,带人举家搬出了城,收拢眉坞,再不准生人靠近,每日叮嘱下人洁手,不喝生水,饮食煮熟,一旦发现有人有感染的迹象,立刻隔离!不然,眉坞就是下一个人流密集广陵城,家家有新丧,处处挂白幡。 即便如此,眉坞还是出现了病患。起初有人害怕隔离,隐瞒不报,幸亏发现得早,才只在小范围流行。别人刘诚或许可以不在意,但揪心的是,其中一个正是没心没肺的孟姜女。 天上人间自然关门歇业,断了进项,如果这场瘟疫持续下去,刘诚所有的努力都会是一场空,唯一庆幸的是,眉坞有足够的粮食,但是那又怎样,人都没有了,粮食给谁吃。 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刘诚多希望这是一场游戏,输了可以重来,但会是吗? 眼看前几日还活蹦乱跳的汉子,转眼就身形佝偻,七窍流血,任谁也不敢妄想! 刘诚以前觉得生活虚幻,觉得不真实,多少有些游戏人间,尤其是那些抽奖都能抽来的人物,但朝夕相处过后,发现,傻乎乎的李元霸,老奸巨猾的和珅,还有那个昏睡中都在断断续续喊“少爷”的孟姜丫头,声声如杜鹃啼血,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一样有七情六欲,一样会生老病死。 刘诚心情异常沉重。 他很怕死,几次走到孟姜女屋外,都不敢进去,害怕c羞愧c无助不管如何纠结,最后还是懦弱地龟缩在自己小屋里。 “子布兄要走,我看还是等段日子,外面,不太平!”刘诚心情低落,已经顾不上任务,平安是福!其余已经没有奢望,失败了又能怎样?张昭固然是人才,治世能臣,智力90,政治高达96,那又如何,眼下自己需要的是医匠,是能尽快平息这场瘟疫的神医。 而医匠,在东汉末年,刘诚能想得起的只有两个,一个是开人脑袋的华佗,历来都是背着药箱满世界悬壶济世,根本找不到,另一个是专治伤寒的医圣张仲景,但也遥隔万里,来得及吗?何况人家凭什么要来,非亲非故,瘟疫又不是广陵才有! 张昭很意外,自己被折磨了两天,关在黑屋子没人理,这恶人怎就突然良心发现,要放自己走? 张昭不怕,大活人一个,关上两天又如何,当年被陶谦关的时间比这长多了,何况自己也有些名望,光天化日被掳了,官府不可能不闻不问。 他哪里知道,官府根本顾不上,如今家家有位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或阖门而殪,或覆族而丧,广陵多失踪几个人,压根无人问津。 历史上东汉末的瘟疫,死了两千万人,连后世的建安七子都一下死了四个,其中就有他的好友陈琳。 风雨飘摇的东汉,百姓,像地里的韭菜一样,被天灾割完了一波又是一波,最终,王朝像一棵狂风中的朽木一样倾倒。 也正是这个原因,刘诚才没想起,后院还关着个张昭张子布。 这只是个误会,不太美丽,从张昭进入广陵城那刻起,这个误会就开始了。 张昭冷哼一声,屁股坐着没动,请神容易送神难,自己不可能就这样灰溜溜走了。他有恃无恐,饭菜嚼得更起劲。 和珅进来的时候,没有包子,气得李元霸用小棍猛戳罐子里的蚂蚁,说是要决斗! 外面人心惶惶,和珅哪敢出门,都呆在茶坊里,虽然意识不到这疫情对整个大汉有多严重,不过小心为上,和大人专心致志,闭门研究少爷说的小罐茶。 猛抬头,和珅吓了一跳,桌子上怎么坐了个野人,刘诚扣押了张昭的事情他不知道。 刘诚示意无妨,他才坐下来,捂着鼻子不断扇,嫌弃张昭身上那股馊味儿。 张昭就当看不见,觉得解气,又添了一碗饭。 “外面如何?”刘诚问。 “死了不少人!我没敢出门,听说广陵城更惨,到处是尸首,都没人收敛”和珅真不太清楚,站在坞堡的碉楼上往外面望了几眼,觉得风大,就缩了回来。 “不过,少爷说的瘟疫真有那般厉害?” 刘诚看着和珅的眼睛,“保叔!或许我说的还算是轻了!” 和珅心里咯噔一下,感觉后脊发寒,“那我叫人把浮桥收起来,外面的流民越聚越多,再这样下去,说不得会出乱子!” “很多?” “很多!望不到边。” 刘诚闭着眼睛在想,和珅趁机从腋下拿出一个小木盒,“少爷!你且看看,不满意,老奴再叫匠人去改!” 桌上的木盒通体纯白,质地精美,打开,里面的荷叶小罐,染着淡淡的青釉,颈上还系了条红绸,古色古香的瓷瓶上写着几个字:弱水沉香。 刘诚知道,这是和珅把茶搞出来了,茶叶比烈酒好弄,技术含量低,主要还是包装,和珅弄得很好,比自己想象的还好,这就是和珅出彩的地方,刘诚只需说个大致,和珅便能循着思路拿出成品,既能沿袭,又有创新。 只是现在的刘诚,哪还有心情摆弄茶叶,轻轻推到一边,“保叔!你说我是为何?” “什么为何?少爷,你可别吓我,刚刚还好好的,家业没了咱们可以再挣,尽过心就好!”和珅看了看李元霸,想问问少爷倒是怎么了,可李傻子哪里会理。 “尽过心就好!保叔说得对呀!”刘诚开口一笑,想了一上午,挣扎了一上午,还不如和珅一句话透彻,刘诚豁然开朗,“保叔!浮桥不要收了,叫人送出去粮食,分给流民,还有,烧的灰石可以消毒,让人到处撒些,尤其是牲口家禽和茅房等地方!还有” 张昭最初不信,以为刘诚唬自己,直到走出屋子,才看见外面的惨淡,脸白煞白,张昭不傻,旁敲侧击打听清楚了自己被关的前因后果,也看到了眉坞外的惨绝人寰 他站在浮桥的这头,河对岸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难民,人头攒动,相互扶携着步履维艰,这边坞堡的下人抬着汤药c稀粥根本不敢过去,即是害怕拉扯倾覆,也是担心染上伤寒 张昭转身回去,在坞堡里转了一圈,最后在隔离的小屋里找到了刘诚。 刘诚正端着一碗汤药给孟姜女喂食,这汤药是刘诚自己半吊子水品乱熬的,也是病急乱投医,不管有没有效先给孟姜女送来。 那丫头见少爷亲自给自己喂药,突然好了很多,“少爷!他们说你不管我了,我就说嘛,少爷肯定是忙,那么多病人” 刘诚刮了刮她鼻梁,嗔怪道:“闭嘴!好好喝药,完了睡上一觉就会好,不然,往后少爷喝醉了酒谁来料理!” 孟姜女听话乖乖闭嘴,不知道想到什么,喝着喝着开始发热冒汗 张昭在后面静静看了一会儿,“嗯哼那个,刘公子,我想” 刘诚头也没回,“我说了,子布要走,最好再过些时日” “张某不是要走,张某是想,能不能派些人手给我,医书我虽然看得不多,但也略微知晓一点” 刘诚打断,“先生!会死人的!” 张昭哈哈一笑,“昭不是失信之人,当日赌约还在,输了就是输了,公子不是要张某每晚去倒夜香吗?死了也罢,既是还了赌约,也算解脱了颜面!哈哈~” 刘诚没有再劝,用手轻轻擦去孟姜女嘴角的汁液,接着喂食汤药,脑子里叮咚一声,“恭喜宿主,任务完成,获得随机抽奖卡牌一张!范围不限,请问是否立即使用。”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12 二叔公 春秋战国时期,百家争鸣,其中,医家所长,并非奇巧淫技,源远流长,即便汉武帝罢黜百家c独尊儒术,后世也有范仲淹“不为良相,便为良医”的名言,可见百家之学,并未消亡,藏拙于民罢了。 治国与救人,自古相通,同样体现儒家“仁”的思想。张仲景身为长沙太守,做官不忘坐馆行医,便是例证。 可像张仲景这样的名医稀少不说,即便找来,估计也是枉然,他的《伤寒杂病论》,是全家两百余口,在瘟疫中死了近三分之二才总结出来的,而且要等到公元210年左右,才写成显世,历史不更改的话,还要等待二十几年。 刘诚无比渴望能找到方法,以解决眼前的困境,但是随机抽奖的范围太广,指望它,无疑大海捞针,希望渺茫,所以,他随意地翻开了那张卡牌,几乎不抱奢望。 “恭喜宿主,抽到杂项书籍一本,现植入宿主身上随身携带。” 在孟姜女不解的目光中,刘诚放下碗,从怀里摸出一本书,《畜牧养殖与技术应用浅谈》,下面还有个副标题——深刻落实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科学发展观。 ¥ 很无语地丢在一边,刘诚继续端起药碗,不想,孟姜女却好奇捡起来,“咦!这是什么书,如此精美!” 她哪里见过出版社发行的,农牧业推广的知识类书籍,即便只是普普通通的平装版,放在东汉,那也格格不入,显得奢华无比。 翻开扉页,孟姜女满脑子都是问号,发现自己很无知,这些字明明好像识得,偏偏多数念不出来,“这是什么字?”孟姜女指着问。 刘诚恍然大悟,简体字!孟姜女当然不认识,他拿过书来,哄着小姑娘开心,“来!我教你!这个叫目录,第一章,猪,第一节,猪的品种,又分瘦肉型c肉脂型和脂肪型” 刘诚依次从目录往下读,直到读到瘟疫防治,脸上的随意消失,再顾不上嬉闹。 “怎么不读了?”孟姜女歪着脑袋问。 刘诚充耳不闻,飞速地往后翻页,脑子突然开窍,心想这医人和医牲口会不会可以相通?兽医他也是医啊! 终于,在最后一章,不仅找到了畜牧养殖关于瘟疫防治的章节,还在注解的小字里,找到了医学史上防治人感染瘟疫的简介,张仲景的《伤寒论》,明代吴又可所著的《瘟疫论》,清叶天士著的《温热论》 言简意赅,足足印了五页,连具体的单方和针对的瘟疫类型都有罗列,各陈利弊,好东西啊!刘诚等不及了,大喜过望,有了这单方,就算一种不行,试也能试出来哪种能对症! “朱砂c雄黄c牛黄c麝香c安息香”刘诚一味药一味药的读,越读越亢奋,忍不住,捧着孟姜女的脸颊亲了一口,夺门而出,“哈哈~姜儿妹妹!广陵城有救了!” 孟姜女捂着脸钻进被窝里,这算是有肌肤之亲了吗?不算吧?算吧 张超站在城门口,拿起木勺舀了一碗汤药,递给排队等候的百姓,那老妇人垂垂老矣,端陶碗的手发抖,急忙两手去捧,嘴里念着,“多谢大人!多谢大人!老妇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还了大人的恩情”边念叨,边急急忙忙往家赶。 郡卒递来汗巾,“大人,歇着吧!这些粗活小的来就行!您都站半个时辰了。” 张超擦了把汗,递回汗巾,并不理会,继续分下汤药,“下一个!老丈,家里人可还都好” 言谈中,张超抽空瞟了一眼后面的长龙,仿佛听到了一片美如天籁的赞誉广陵太守张超,顾不上家中老父新丧,披麻戴孝,仍旧为百姓分药布汤,凡事亲力亲为 太守的位置是算是稳当了! 张超面色悲苦,实则心中惬意。何止是保住了官位,两天前,张超就早早派出两队人马,快马加鞭,一支赶往徐州,一支直上洛阳,上禀疫情,同时把自己千辛万苦找来的药方一并呈上。呈词上写到:叩请皇帝陛下万安,托圣上洪福,广陵疫情已解,百姓无恙,安居乐业,无不对我大汉圣恩感恩戴德 张超自觉应该感谢和珅和德华贤弟,要不是他们差人送来的药方 看向天上人间的铺面,依旧大门紧闭,挂着把铜锁,他心想,往后多给些便利就是,毕竟是商贾之人何况自己奏章上,实在没地儿写了,广陵官吏中劳心劳力的人不知凡几,需要照顾的人还很多。 刘诚带着孟姜女等人,查看眉坞外的流民,不远处,张昭支起一张长桌在分药,忙得不亦乐乎,流民还在增多,但受到惠及的百姓无不心生感激,好些人搭起简易的毡棚,不愿再走,延绵数里,刘诚每走到一处,都有人热情招呼。 “看!那是刘善人!” “好人啊!儿啊,快给善人磕头!” “这么年轻!长得不算很丑啊?” 刘诚黑着脸,“周仓!查查那是谁?叫他狗日的去帮忙熬药,每锅都让他先试喝!” 那小子苦着脸被周仓拎走了,孟姜女噗嗤一声笑出来,自己也赶紧上去帮着张昭打下手。 忙!但所有人都很满足。 刘诚看着眼前的一切,感觉很好!不知道大汉每隔两三年就会席卷一次的瘟疫,还会不会来,不管怎样,至少不用再死那么多无辜百姓了。 “叮咚!系统提示,宿主当前拥有人才召唤机会一次,逾期作废。距离下一次人才召唤,还有十五天。当前宿主的四维:武力58,统帅57(1),政治51(1),智力82(1),隐藏技能:无。” 长了,又长了! 刘诚一细算,自己才穿越而来一个半月,却仿佛过了好长时间,也许,正是经历得多,历练得多,属性才不断成长。算了算,而今手底下,已经云集了和珅c孟姜女c李傻子,还有土著张纮和张昭等不少的一波人,就看这次,能抽到谁! “叮咚!警告宿主!因为宿主的原因,东汉末年的大势已经改变,历史轨迹发生变化,既往历史中的事件有可能提前c延后或者错乱!为了对宿主进行补偿,系统会给宿主提供相应的奖励,具体的奖励需要在瘟疫平息后统计再给出。请问是否立即召唤。” 果然!这三国不会再是熟悉的三国,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有蝴蝶效应,只是刘诚没想到,能让历史发生质变的,会是因为自己平息了一场瘟疫,而不是某个大人物的出世或者归天,想想也就释然,毕竟人口才是一个时代的根本,个人的英武与之相比,不过沙海里一颗明亮的珠子。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刘诚倒是坦然,只要百姓的苦难能少一点,随它怎样折腾都好。 “召唤!” 四张扑克,一一看去:刘瑾,戴宗,秦舞阳,柳如是。 刘瑾,呵呵,这个不得了!明朝赫赫有名的东厂大太监,权擅天下,八虎之首,人称“立皇帝”,令人闻风丧胆,受贿索贿无数,被认为是当时的“世界首富”,和珅跟他比起来,是小巫见大巫,后来被明武宗下令,凌迟处死。 戴宗,梁山好汉第二十位,绰号“神行太保”,出了名的跑得快,能日行八百里,主要作用是跑腿送信,不过估计放在后世,随便参加参加马拉松,金牌会拿到手软,还不带喘气儿的,反正再没黑人什么事儿。 秦舞阳,跟荆轲一起刺杀秦始皇那个?见了始皇帝吓得脸色发白,典型的欺软怕硬也没什么卵用。 柳如是,明末清初女诗人,歌妓,“秦淮八艳”之首。好像每次召唤,都会有个花瓶来打酱油,这么说似乎不好,刘诚看了看,那边孟姜女正拿着勺子到处找东西 运气很差,只能说聊胜于无,只要不是刘瑾,都勉强可以接受。 “恭喜宿主,抽到明正德年间宦官刘瑾,刘瑾,官拜司礼监掌印太监,武力35,统帅50,政治87,智力95,隐藏技能需要人物发动才能探知。现植入身份为宿主二叔公,为宿主祖父亲弟,早年流落,后机缘巧合入宫为宦,先后侍奉顺帝刘保c冲帝刘炳c质帝刘缵c桓帝刘志c于灵帝即位时告老云游,近闻家业败落,赶来广陵相寻。”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一不小心,抽到了刘瑾!还是历经过四位皇帝的老油子! 刘诚来不及感慨,就看见远远有一架马车摇晃着驶来! 一旁无聊的和珅认出驾车的车夫,忙不迭收起折扇,手脚并用着爬上去,嘴里嚷嚷着,“哎呀呀!我的二祖宗!您老咋来了?” 刘诚傻站着,直到马车停在面前,黑布帘子还没掀开,就从里面伸出只龙头拐杖,一下狠狠敲在刘诚脑门上,嘭~~ 青包跟雨后的蘑菇一样鼓起来。 “孽障东西!老祖宗留下的东西都给糟蹋了,跑这儿来撒野!”随后,里面传来不断的咳嗽和急喘,那喉咙上的老痰卡得,让听见的人都难受。 和珅朝自己一个劲使眼色,拉着刘诚跪下来,面如菊花陪着笑说:“二祖宗!这事说来话长!当着外人的面儿你老也累了,先进去再说!进去再说嘛~老吴,走!” “哼!”车帘的一角放下,刘诚至始至终没看清里面的刘瑾长什么样。 叫老吴的车夫咧嘴一笑,露出稀稀拉拉几颗黄牙,缰绳一抖,马车慢慢悠悠往眉坞驶去。 跪在地上的刘诚,摸了摸额头上的包,看着跟在后头一路小跑的和珅,完全不知所以。柳如是多好,戴宗也不错,又不只有秦舞阳胆小!自己都抽了个啥玩意儿!平白无故多了个二大爷。 刘诚站起来,拍拍裤腿儿上的土,“呸!”啐了一口,“我去你大爷!”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13 秋叶黄 刘瑾在眉坞选了处僻静的小院住下,并不插手理事,而刘诚除了每天准时去请一次安,也基本见不到他人,小院的那扇木门,仿佛从来就没有自己打开过。 偶尔碰到赶车的老吴,是个哑巴,冲刘诚咧嘴笑,欢快打着手势,他在后院摘不知谁种的青菜。 还有和珅鬼鬼祟祟遛进去,刘诚问他,和珅只说老祖宗喜欢问些陈年旧事,基本是些鸡毛蒜皮的,人老了,喜欢安静,顺便找些老话来说,刘诚便不再多问,乐得清净。 听和珅解释了老半天,刘诚才搞清楚自己和刘瑾的关系,事情很曲折,或者说狗血。 刘诚的太爷爷,也就是他爷爷的爹或者说爹的爷爷,生了两个儿子,大的那个取名刘顺,小的便是现在的刘瑾。 刘家人历来为人仗义,不仅体现在钱财上。 当年,刘瑾的老爹,把刘瑾过继给了一位自己多年的好友,当然,交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或许是为了防止以后分家,摊薄了家业。 所以刘瑾打小就不在刘家长大,他那时候改姓谈,叫谈瑾。后来两家不知为何起了嫌隙,而且闹得水火不容,连带着刘瑾也记恨上了老刘家,发誓老死不相往来。 恰逢几年后,刘瑾的养父遭了难,家道中落不说,牵带刘瑾被人记恨,不仅被迫流落,还迫不得已改回了刘姓。 那年,他大约十岁,走投无路之下,被人送进了宫里,一是为了求口饭吃,二是为了躲避仇家,这一去,就是三十年杳无音讯 后来,刘瑾聪明,左右逢源,在宫里混得风生水起,衣锦还乡,本来想在老刘家大摇大摆溜达一圈,再冲着刘家祖祠的灵位吐上两口唾沫,可回到中山一看,自己的生父已经死了好多年,坟头上,野草枯荣,尸首早就成了白骨。 兄长刘顺见自己亲弟弟回来,而且成了宫人,哭得眼泪花花的,当时就许诺要把刘诚的老爹过继给刘瑾,好让他有个后。 在宫里斗了这么多年,刘瑾见惯了尔虞我诈,自然看得出自家兄长是情真意切,发至肺腑,何况两家有冤仇的人都早死光了,当年的兄弟两人少不更事,分过吃食c玩过泥巴,哪来的深仇大恨。 他哪还有心思显摆,毕竟是一家人,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于是抱头痛哭,抱怨了一番,便不计前嫌,认祖归了宗。 再后来,过继刘诚短命老爹的事就尴尬了,刘诚的爷爷一时口快,忘了自己就一个儿子,过继过去,那自己死了之后,自己这一房岂不是反而绝了后? 好在这事谁都没有再提,可刘瑾承这份情,每隔几年总要回中山老家看看,两兄弟喝两杯小酒,聊聊天,说说往事,但毕竟有个过继的事情膈应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刘瑾怕兄长为难,渐渐也就回来得少了 刘诚反复检查了一遍自己仪态,又拍了拍脸,硬着头皮推开院门。 以前大呼小叫c不修边幅惯了,凡事都随意,现在家里有这么个祖宗养着,每次请安都度日如年,感觉像提着脑袋去见阴阳怪气的东厂大公公。不过还好,每次刘瑾问话,都不超过三句,大抵是身体可还好,多温习诗书,有空回中山去看看之类的话,也好应答,可即便如此,刘诚出来也是一身汗。 刘瑾常年身居宫里,讲规矩,分尊卑,事事不容出岔子,就连待洗的衣物也要叠得整整齐齐。 “二叔祖在上,孙儿刘诚请二叔祖安!”刘诚觉得别扭,恐怕这规矩比之宫里也不妨多让,可面对这老头,自然而然会心生畏惧,不用和珅交代,自己也不敢不恭顺。 刘瑾坐在院子里,发现这个不孝子孙发明的摇椅很不错,躺下来,腰不酸腿不麻,就是容易犯困。 秋深了些,墙外的树开始黄叶,逐渐零星飘落,刘瑾就那样看着一片叶子在空中兜兜转转,最后,落在树根下,然后注视另外一片 刘诚跪了很久,也没听到刘瑾叫自己起来,猜想他会不会是睡着了,忍不住偷偷抬头去看。 垂垂老矣,也许暮年,刘瑾不但不吓人,反而显得慈祥。沧桑的脸庞条条皱文深陷,凹进去的眼窝里,一双深褐色的眼眸炯炯有神,眉毛像两撇秋霜,他把头发梳得极其认真仔细,没有一丝凌乱,根根银发,在脑后打了个结,而后,如初雪落地,瀑布般直落而下。 “起来吧!” 刘诚如临大赦,赶紧站起躬身而立,依旧不敢走动,按照往常,刘瑾该会问几句冷暖就结束,可今天有些奇怪,刘瑾只说了一句,又没有了后话。 又等了很久,刘瑾终于开口:“诚儿!你说那黄叶为何要往下落?” 诚儿?刘诚诧异,往日刘瑾唤自己孽障,心情不错最多唤着“刘诚”,今天不一样。没有细想,刘诚转而开始思考黄叶为何要下落? 这跟苹果落下来砸人脑袋是一个道理啊!可刘诚哪敢跟他老人家介绍牛家的小子阿顿啊,沉思片刻,他觉得还是装作不懂好些,万有引力不是那么好理解的。 “孙儿觉得,这黄叶下落,自然有它下落的道理!就像二叔公你,问孙儿这问题,不管孙儿怎么回答,对了还是错了,自然有您的道理!” 刘瑾侧过身来,椅子不再摇晃,盯得刘诚不敢抬头,那眼神,似乎要把人剥光了放太阳底下剖开研究,直到感觉那道精光敛去,刘瑾才开口:“不够聪慧,却也聪慧!” 刘诚懵圈。 “出去之前,记得先把鞋子换过来!” 鞋?刘诚看向自己的脚,大为窘迫,没想到进来之前仔仔细细检查过一遍,还是出了纰漏,穿反了鞋子,奇怪的是,刘瑾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怒呵。 “是!”刘瑾说这话,也就意味着下了逐客令,“那孙儿这就去了,二叔公有何吩咐,传人来唤一声孙儿就行。”说完,刘诚缓缓后退,没想到刘瑾一敲拐杖,似乎还有话说,又赶紧停下。 “我老了,原本打算这趟回去,埋在中山,不过见了你,又不想了” 刘诚抿了抿嘴,没有回话,听都听不懂,怎么回?跟老爷子说话相当于猜谜,还是不公布答案的那种。 “小时候啊!我还抱过你,那时候,你才是个奶娃,短得像个萝卜我找人算过,那人说你命里早夭我把他杀了,肉拿去喂了狗!狗都不吃!” 刘诚后背开始冒汗。 刘瑾起身,走到墙边捡了一片黄叶,放在手里打量,而后又颤颤巍巍走回躺下,继续轻轻晃动着躺椅,刘诚看见,他悄悄把那片叶子藏在了袖口里。 “你该成家了!” “回二叔公,孙儿今年才” 刘瑾眼睛一瞪,“我说你该成家了!” “是!”刘诚低下头说,丝毫不敢再忤逆。 “哦!还有,差点忘了,善保不错,要时时带在身边。”刘瑾看似说得随意,细细推敲仿佛又哪里不对,既像是提醒刘诚和珅的好,又像是让刘诚注意和珅的坏,或者都不是,是在强调“时时”?还可能本来就是随口一说。 “孙儿”刘诚抬起头,没有说下去,刘瑾已经睡着了,鼾声雷动,时不时因为呼吸不畅而抽气,让人担心随时会一口气接不上来而一命呜呼。 刘诚稀里糊涂退出去,把门扣上,在门口换过鞋子,今日二叔公说的话超过了三句,可一样不多。 刘瑾走的时候,没有惊动任何人,就像他来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 刘诚站在碉楼的最顶层,远远目送着那辆马车消失,他在眉坞待了五天,然后就走了,马车里放了不少和珅新弄的茶叶,车顶,还捆着一张可以摇来摇去的躺椅,沿途叽叽喳喳的响。 直到和珅上来的时候,刘诚才知道他要去哪里,洛阳!他要趁自己还有口气儿,拼了这把老骨头,去帮刘诚做自己还能做的事,就算不能死在中山c埋在中山。 刘瑾什么也没说,正是如此才让刘诚心里翻江倒海。 或许刘瑾的经历让他扭曲,为人真跟历史上的东厂大公公一样十恶不赦,让人恨不得千刀万剐,死了也要鞭墓戮尸才痛快,但刘诚觉得他对自己,就只是个行将就木的长辈,像极了二叔公。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14 徐州风云动 郯城,徐州治所,刺史府。 此刻,外面已是万家灯火,徐州刺史陶谦的卧房内同样也亮着灯。 陶谦盯着那灯盏不转眼,陶俑人像造型顽皮,张嘴瞪眼,两手上举,脑袋上托着一口小巧的盆,一根灯芯在小盆里盘了几圈,再支出一小段,耷拉在盆沿上,扑哧扑哧汲吸着灯油,燃得正旺,偶尔爆裂一个小小的花火。 徐州富足虽不及司隶,但也非幽州一般苦寒,只是湿气太重,家里的妇人早有怨言,说每逢天气转凉,腿脚就会有不适。 陶谦年过五旬,好不容易从幽州调回司隶任议郎,屁股还没坐热,又是一纸调令,南下徐州,依旧是秩六百石。 “老爷,陈东海他们已经到了,我把人请在书房,您看”那老奴躬着腰,从彩绘屏风后探出脑袋问。 陈矫,东海郡太守,为人坦率多智,陶谦如果有要事,总会与之相商。 陶谦摆摆手,示意自己随后就到,坐起身子,果然双膝酸胀,捶打了两下,陶谦才信步往书房走去。 书房里,半扇墙都是镂空成架,摆满了卷牍公文,书房的南角,用屏风围成一处雅居,几个蒲团放在地塌上,闲来无事,陶谦就半卧在那里看书,不过现在的书房里,不只有陈矫,几乎就近的徐州要吏都来了,趁着刺史未到,个个小声谈笑着。 陶谦还未进门,就拱手说道:“劳诸位久侯,时至亥时,还烦请诸位相商公事,此谦之过也!来人,快给诸位大人备些糕点吃食!” 众人回礼,寒暄一阵分主宾落座。 陶谦叫人拿出两沓文书,指着其中一沓说:“诸位,此乃徐州各郡上表的疫患文书,且先传看!” 七八个人各拿一本,看完了又相互交换,脸上的表情越看越凝重。这些文书上无不说的是各自郡县的瘟疫如何如何严重,官吏如何如何不辞辛劳,然后归结到两个字:要钱! 陈矫不过做做样子,自己东海郡的陈情也在里头,只不过东海郡府和徐州刺史府同在郯城,近水楼台好,也不好!东海郡什么情况,陶恭祖只要不是傻子,都一目了然,所以,这些文书中唯一还能不偏不倚的,可能就只有自己。 “嗯哼!”陶谦见传阅得差不多了,又拿出一本,“诸位且再看这本!乃是广陵太守张超日前加急送到。” 张超给徐州刺史陶谦的呈帖让陶谦本人也大吃一惊,如今各郡都是诉苦说难,唯独广陵是报喜,陶谦拿不准,这些帖子是都往洛阳送,还是压下一部分。 陈矫等到所有人阅完,最后一个把张超的呈帖拿到手里,一看,才知道为何众人都面色古怪,这种疫情大事,张超不可能作假,而这张帖子呈上京师以后,广陵一众官吏封赏肯定是跑不了,不过其余郡县就悲剧了。 偏偏张超的治疫之法来得晚了天,其中的古怪,让人不得不怀疑张超的动机,会不会是故意让其他人难堪,来衬托出自己坐镇广陵的才干出众。 其实,这不怪张超,如果可能,他肯定第一时间上书,邀功还来不及,哪能琢磨出那么多道道,只不过瘟疫发生的前几日,他都怕得要死,躲在府上不敢出门。 治中从事王朗出声说道:“陶公,朗之愚见,不如先发诸郡文书,晚一日,再发广陵!” 王朗的意思很清楚,就是先呈上去其余郡县的帖子,晚一点再呈广陵的,那就说明大家一起遭了灾,只不过你广陵郡先想到了办法。这种天灾,本就人力难抗,能有办法是侥幸,没有办法并非无能。如此一来,广陵依然有功,但其余郡县却也无过。 在座之人纷纷点头,无不对王朗的妙想交口称赞,连上首陶谦也捻须称好。 陶谦为人谨慎,怕有疏漏,又问向陈矫,毕竟在坐的属他权柄最重,很多人一向唯他马首是瞻,“不知陈东海觉得可还妥当?” 众人停下商议,都看过来,陈矫不与人直视,盯着张超的文书说:“检核地方,上呈下表,原属陶公之职,下官本不该多言” 这陈矫什么都好,就是很少与人推心置腹,陶谦打断,“唉!今日集思广益,本就是为了徐州同僚,季弼但说无妨!”陶谦不再呼其官职,直呼陈矫表字,摆明告诉陈矫,我陶谦把你看成自己人。 陈矫微微顿了顿,放下手中文书,“不知陶公以为,张广陵此人,行事如何?” 张超张广陵?陶谦沉吟道:“虽出行伍,但干练雷厉,季弼此言何意?” 陈矫却不再多说,只闭着眼睛发呆,陶谦觉得很没颜面,又不好发怒,况且人家一郡太守,本来就不是自己下属,来此议事,纯粹是给面子,正想再问,别驾陈登拉了拉袖口,又凑近耳语了几句。 陶谦听完,脸色大变,一言不发,众人不敢相问,都默默吃着糕点。 片刻过后,陶谦也不再问疫情的事,转而指着另外一沓文书,说:“此乃岁考在即,各郡例举的孝廉,除了广陵暂且未定,其余各地都保举了至少一人,诸位且看看,是否还有缺漏,莫要埋没了人才!” 诸人都不明白,话题为何突然转到了举孝廉的事上,感觉气氛不对,粗略看了看之后,都说还好,并无意见。 陶谦本来想重点问问孝廉的事,所以放在最后,可疫情呈书的事情一商议,才发现自己本末倒置,差点出了大纰漏,所以也没了心情再谈。原本举孝廉才是自己拉拢人心,巩固徐州根基的推手,陶谦现在也只能暗道一句可惜! “误了诸位与佳人相伴,且明日还有公干,谦不敢久留各位,不然,定与诸君痛饮三杯” 众人纷纷起身告辞。 陈登从大门口出去,跟他人道了个别,绕了一圈,又从刺史府后门来到书房,果然,陶谦还坐在那里没动,看着张超那张文书出神。 “哦!元龙来了,且坐!” “陶公!”陈登重新见礼。 “莫要虚礼,你且近身来,说说,陈矫之言究竟何意。” 陈登不禁有点失望,方才临走前,陶谦故意引着自己看向油灯,灯?岂不就是“等”吗,自己这才会意而来。陶谦的为人不错,绝对算是一位体恤下属的好官,要不然瘟疫的事就不用商量,直接一股脑呈上去了事,反正刺史的职责只管上传下达,谁遭殃谁褒奖,与他无关。可是,陶谦想当好人,又不足够聪明! “陶公以为,以张广陵之为人,有无可能早已传书京师?” “嗯?对啊!我怎么没想到?”陶谦一拍膝盖,“确实!要不是元龙提醒,我还差点犯了个瞒而不报!这种事,他张超做得出来!那依你之见,这文书到底该不该上禀?” 陈登不再纠结文书的事,说:“陶公以为,而今我大汉四处不平,有无可能改刺史以牧州郡?” “元龙可是听到有风声?”陶谦大感意外,看表情就知道没想过这种情况。 当初,汉武帝分全国为十三州(部),各部始置刺史一人,行检核问事之责。后来,汉成帝绥和元年改刺史为州牧,总揽军政,牧守一州。不过再后来又改成了刺史。刺史与州牧的本质区别,说简单点,刺史就是皇帝派到地方的眼线,州牧则是皇帝派下来统领一州的亲信。 圣上有没有想法恢复州牧?陶谦仔细一想,以眼下的情况,还真有可能,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坐上徐州牧的可能岂不是最大?陶谦想想就激动,脸色开始红润。 陈登看见陶谦表情变化,松了口气,陶公只是缺少点急智和魄力,其它还好。“风声倒是未必,不过陶公还是未雨绸缪的好。” 陶谦扯着胡须,一不小心拽下一根来,顾不上痛,“那以元龙的意思?” 陈登一笑,意味深长,“当然要呈禀上去,不仅要呈,还要都呈上去,不仅要都呈上去,还要自写一封,大书特书张广陵的功绩!” “那岂不是落井下石?”陶谦犹豫,其他郡县的人怎么办,抬头去看陈登,他已经走到了书房门口。 陈登该说的都说了,也不再劝,不辞而别,留下陶谦在书房里又苦坐了半个时辰。而后他并没有开始磨墨提笔,确定四下无人,走到抽屉里拿出一封写好的奏折,不太放心,打开又看了一眼,上面写到:叩请皇帝陛下万安,臣徐州刺史陶谦,察广陵郡郡守张超,苦觅良方,治疫及时,每有百姓患疾,势必身先士卒 “来人!将此折连同各郡文书一并上呈京师!中途过驿不停,八百里加急!” 陶谦回到卧房,没有立即就寝,用指甲拨弄了几下那盏油灯的灯芯,又亲手加了些灯油,让它继续烧着。 陈元龙倒是聪慧,刺史重更州牧,势在必行,不过还有些时日,急不来的! 陶谦望着那盏灯出神,灯?等!自己这么多年都熬了过来,多上个两三年,又何妨。 当今的大汉天国,就是被人脱光了衣服,践踏凌辱得体无完肤的婊子,摇摇欲坠。士族c宦官c外戚轮番上阵,谁都对她垂涎三尺,但她还没倒,还能拼死反抗,于是,天灾补了一刀,黄贼补了一刀,瘟疫又补了一刀,刀刀见血!下一刀,便该是分封州牧,如果还是不倒,那最后一刀,该是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15 举孝廉 广陵城。 秋日里的天气特别好,万里无云的天空白云朵朵 这五天里,除了刘瑾来了又走,还发生了很多事。 瘟疫渐渐平息,死了不少人,但与历史上的惨剧相比,已经算是好得不能再好。而且,广陵城不见萧条,反而涌进了更多人,哪里的口音都有,摩肩擦踵,带动着商户们的生意蒸蒸日上。 天上人间重新开张,排队继续,张纮很忙,需要清算的账本垒得比人高,和珅也在盘帐,撒了大把的钱粮过后,钱箱里总算开始有进。 眉坞工期加快,搭建暂告一段落,剩下的不急一时。 茶坊每天能出产部分新茶,等着开了铺子后售卖。和珅已经开始叫人装修在天上人间隔壁的铺子,力求雅致,等开业了以后,喝茶卖茶,只谈风月,不打麻将! 煮酒的炉子架了起来,因为灰粉不够,以前烧制的成品都消毒用了去,需要继续开采c煅烧,这才迟迟没能开工,当然,也因为有些技术环节刘诚没想明白,还得再试试,免得糟蹋人力物力。 见张昭闲着没事,拿着那本养殖畜牧的书翻来覆去看,刘诚嘴贱,就跟他讲了点阿拉伯数字和简单的加减乘除。 中国古代绝对出现过数学,还很玄奥,《九章算术》,《周髀算经》这些著作起源于先秦,甚至更早,在后世也保留了下来,即便如此,也只是少数人能通透,研究这玩意儿,还不如炼丹求长生实在。 在这之前,张昭有没有接触过算学不知道,估计有也多半是皮毛,何况东汉的书籍被世家门阀掌握,流传不开,张昭也不一定有机会学过。 都说学富五车,从某一方面来讲,那些垄断的知识,可比五车金银珠宝值钱,说谁谁谁穷得只剩书了,那是扯蛋,开玩笑,人家那叫有钱! 刘诚捅了篓子,张昭听完以后,入了魔,还是动不动就会抽风那种,水品不咋样,但表现出了对算数极其浓厚的兴趣,乍一接触就彻底陷入了疯狂,做梦都在背九九乘法表 每日拿着纸笔上门讨教,刘诚被烦得受不了,抛出一个类似于小学奥数的鸡兔同笼问题,问: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 他从刘诚面前消失了,有空就缠着张纮一起研究,讨论鸡抬几只脚兔收几条腿,两人晚上同床共枕,捂被窝里,动不动发出如狼似虎的呻吟 刘诚见了两人讨论,都绕着道走,这问题自己要跟张昭讲清楚,不比万有引力简单! 和珅现在左右开弓,除了折扇,手里多拽了支茶壶,里面泡的枸杞都快溢出来了,每喝一口茶水,灌得满嘴都是红色的小粒,舍不得吐,干脆吧唧吧唧嚼着吃。 李傻子做事从来专一还在玩蚂蚁! 这日,和珅偷偷在袍子里揣了两盒茶,大摇大摆去了趟太守府,沿途和人热情的打着招呼,还有那只小乖乖,出来以后,衣衫不整,红润未消便找到刘诚,说:“少爷!好事!天大的好事!” 刘诚又坐在院子里的槐树下,享受着孟姜女的泰式按摩,那指法,没得说,关键加了几次钟都不用给钱,他懒洋洋说:“哟哟哟哟保叔,慢慢说哦,舒坦牙缝里还有颗枸杞,好红!” 和大人用舌头舔了一圈,顾不上嚼,“张超说,要推举孝廉,有意少爷你!” “哦?姜儿妹妹,再往下点,再下点”刘诚闭着眼睛享受着快要触及雷区的悸动,心想说张超懂得感恩,自己还真不大信,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多半没憋着好屁! 东汉的人才选拔是察举制,由地方推荐,中央考察,考察这一关本来还需要经过考试,不过后来丧事从简,只要地方保举,基本上跑不了。 而无论是被举了孝廉还是茂才,都算是国家后备干部,走路可以鼻孔朝天那种,要不了多久就会走马上任,即便官儿不大,但也能为祸一方。 按惯例,广陵一郡之地,如无特殊,每年可以举一人为孝廉,张超肯把这名额拿出来,肯定是下了血本,还是那句话,没憋着好屁! 刘诚考虑良久其实睡着了,还是觉得自己不是当官的料,自己的政治和智力属性都堪忧,顶多算是中人之资,将来被人下黑手往死里整的几率很大,指不定被卖了还帮人数钱。 本来属意和珅,但想到刘瑾说的话又悄悄打消了主意。 刘诚很真诚,“其实,我倒是觉得保叔合适” 和珅本来没多想,要举,当然是举自家少爷,根正苗红的,可听这么一说,摸不准刘诚是试探还是真心,渐渐心思开始活络了起来。 还没琢磨出味儿,就听刘诚又说,“你说二叔祖去洛阳,会不会,有可能找上宗正?” 和珅眼珠子一转,如果刘瑾真能想办法攀上皇室宗亲,让家主一脉认祖归宗,那少爷岂不就是皇亲国戚,将来封侯加爵一点儿也不意外,到时候,哪儿还在乎是不是孝廉?提鞋都不够。 中山靖王说得好听是王,但那是西汉的王,到了东汉早就只挂着个名,何况这名都找不到人挂,不是绝了后,而是子嗣太多,谁叫刘胜没事尽干播种的事儿,去趟茅房,都能遇到三个五个,年龄最小的那个,辈分还最大。 和珅不傻,举了孝廉以后,不过是在广陵当个芝麻官,哪有皇亲国戚的腿粗,如此一想,和大人豁然开朗,瞬间掐灭了现在出山的念头,打定主意跟在刘诚身边,死也不外放。 “万万不可,少爷,老奴伺候少爷惯了,出去当官还不要了我老命!你要是赶我走,就干脆把我打死得了,要不我自己出去投河也行,免得脏了地方!”看和珅那表情,像是要哭,说得可怜兮兮的,不过也算实话,因为刘诚脑子叮咚一声,系统提醒和珅“忠心”的技能开始发动。 “哦?那就难办了,保叔再琢磨琢磨,递谁上去?”既然张超开了口,只要举的是自己的人,应该都没有问题。 和珅不好多言,开始吃枸杞,补肾!这种事要少爷自己说出口,否则,往后里外不是人,张昭张纮,都是疯子!上回听说那韭菜包子喂过狗,吐出来就要咬人! 赶巧,张昭穿了一只鞋,蓬头垢面从门口经过,刘诚赶紧叫住,“子布!莫急莫急,来来来!” 张昭停下,嘴里念念有词,指头不停掐算,看不懂还以为天桥底下算命的道士,疑惑望来,两只眼睛布满血丝,他晃了几下脑袋才盯着人下半身看,最近看什么都是鸡和兔,开始数数,一只腿,两只腿哎!不对,少爷怎么有三只腿,重来,一只腿,两只腿,两只腿 又听刘诚说:“我想请张太守保举子布为孝廉,可好?” 张昭就站在门口没动,闭上眼睛想了一阵,脑袋一拍,“我想起来了,为什么鸡和兔就一定要只抬一条腿哈哈!” 转身就跑,张昭一路蹦蹦跳跳,手舞足蹈,留下俩人大眼瞪小眼,可惜没听到张昭偷笑,“好不容易才没被陶谦老儿套住,我又不傻!” “保叔,你看子纲如何?”除了张纮实在没人,总不能让李元霸去吧,他要是当了官,全城的百姓都得跟着玩蚂蚁,那画面 刘诚既然说张纮,那肯定就是有了想法,这就是和大人聪明之处,会揣摩,不露风头。和珅舔了舔舌头,这枸杞,甜! “张子纲为人忠义,处事谨慎,当得!” 张纮被唤来,安安静静把话听完,也不推辞,朝刘诚鞠了一躬就回了天上人间,中途,他拐弯回了趟屋,给自己老娘的灵牌点了三炷香,磕了几个响头,出门的时候脑门还红彤彤一坨。 刘诚只当没看见,当然不能说这孝廉没人看得上,你是抓壮丁抓的 东汉末年阶级固化,世家门阀和寒门之间的差距判若云泥。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寒门子弟想要出人头地,难! 张超听说刘诚举谏的是一个管账书生,笑了笑,答应了,反正人情算还了,聪明的话,谁都别再拿药方说事儿,举谁为孝廉,那是刘诚自己的事,到时候随便安排个闲职,就把摇钱树绑在了自己身边,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张超对着大印哈了口气儿,盖上,叫人拿着往上头送,上面,徐州刺史陶大人已经叫人来催了好几次。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16 鬼谷子 天上人间的隔壁,新装裱的茶馆起名“沁园”,左右各有一联,一书“后会有期,此后莫忘今日语”,再书“前程无量,向前须问过来人”。 并未开张,路人好奇,不明白究竟卖的什么稀罕,纷纷把脑袋贴在门窗上往里张望。 里面,正在紧锣密鼓排练一出千古悲剧——《长亭送别》,演的正是崔莺莺送张生赴京的生死离别桥段。 茶馆就该唱戏,不仅能发展文化产业,也是刘诚绞尽脑汁想到能推销茶叶酒水的杀手锏。刘诚念念不忘的楚馆没了,那就索性再起一家,阳春白雪,只谈艺术,不狎妓! “哐~” 铜锣敲响,刘诚兴奋地拿起纸糊的锥筒喊了一声,“acti一n!”没人动!磨磨嘴皮暗骂了句“土包子”,只得无趣地又喊了句“动手!” 周仓等得手心出汗,回过头,见刘诚的眼神像要吃人,赶紧卖力拉动绳索,舞台上黑色的幕布随之缓缓展开,扎上结,周仓起身又往房梁上爬 宽大的背景墙上,画着一副十里长亭图,落日余晖下,长亭凄凄,柳树依依,秋水潺潺李元霸站在亭子前,演一棵树,两手各举着一根带着枝叶的柳树丫,胸前吊着一袋包子,他不敢动,怕好不容易争取到的角色被人给顶了,伸出舌头去舔 刘诚坐在台下,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好端端的悲情血崩戏,会不会变成一部贺岁大片! 和珅放下手里的茶壶,翘臀,踱着莲花步走上前来,见台下的少爷伴着脸,急忙歪着脖子,把两手放在叉腰肌上,摆出泼妇骂街的架势,准备念台词。 和大人穿了件镶边的粉色长裙,脸蛋涂了两坨猴屁股一样的腮红,脑袋上,还挽了条妇人的头巾,黄的,让周仓看着眼熟,舞台后面还站着好些人,手拿道具边瞅边等着登场,个个严阵以待,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这可是第一次带状彩排,得劲儿。 和珅搞不懂,开间茶叶铺,还需要唱大戏才能赚钱?再说,凭自己的长相,明明该演少爷说的男一号张生,为什么非得演崔莺莺的老娘。 清了清喉咙,和珅捏着嗓子眼儿,念:“今日送张生赴京,十里长亭长亭”。 和珅忘词了,刘诚无奈招招手,台下有个伙计高高举起横幅,和珅照着上面的大字跟着念:“安排下宴席,我和长老先行,不见张生c小姐来到。” 一番开场白,总算完事,他老神在在站一旁看别人出场,就不信还有人比自己表演天赋高。 刘诚打了个响指,“音乐!舞美!” 周仓趴在梁上开始撒树叶,张纮吹响悠远的长笛 孟姜女带着丫鬟打扮的张昭施施然登台,面色凄苦,韵味十足地声声唱到:“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燕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音调平仄有度,极具感染力,唱着唱着,见丫鬟张昭表情活像自己死去的爹爹,情不自禁开始抹眼角,进而泣不成声 一时间,看得人肝肠寸断。 “咔!” 刘诚叫停,还行,不管其他人多么业余,只要孟姜女一哭,屡试不爽,气氛瞬间能达到。 “那个,总结一下,姜儿妹子,哭得好!以后就这样,随到随哭,周黑子你再去刨几筐树叶,要黄的,青菜皮不算还有就是子纲的曲子,要悲,要多悲有多悲!不要沙场征战的悲,要儿女情长的悲,这是爱情故事,估计你不会懂专业!都专业一点,什么叫专业,你们看看李元霸,都多学学!再来一遍!” 众人兴致勃勃去准备,李元霸听见有人叫自己,睁开眼睛,趁人不备偷偷咬了一口包子。 刘诚负着手出门透气,跟一帮粗人谈艺术,累!全身没有一个艺术细菌。 外面驻足偷窥的人越来越多,围了里外三层,还有人在边上支了个小摊卖瓜果。 刘诚忍不住小小得意,发展下去,成立史上首家娱乐公司指日可待! 系统的提示恰好响起,“叮咚!提醒宿主,距离下一次随机抽奖还有5天,当前宿主的四维:武力58,统帅58,政治52,智力83,隐藏技能:无。另外,瘟疫基本平息,系统根据统计,你将获得超级随机抽奖卡牌一张,请问宿主是否立即使用。” 随机抽奖自己懂,为什么还有个超级? 系统解释:“超级随机抽奖卡牌,可以随机抽取到历史上在某方面能力最出众的人才。” 抽! 怎么不抽,拍戏正愁差个花旦,再不济也能来个演柳树的,下个桥段还要骑马,人倒是有了,差匹马 “使用!” 刘诚颇为期待,这个“超级”俩字,光听起来就很容易让人亢奋。眼巴巴看着那张卡牌,刘诚急不可耐等着它翻开,这种额外奖励的卡牌没得选,只有一张,就像当初抽中和中堂一样,完全凭手气,比赌博和那啥还刺激。 卡牌徐徐翻开,人像画得模糊不清,还是黑白的,下面有三小字——鬼谷子。 鬼谷子?谁? 刘诚纳闷,不说是能力最出众吗?难道不该赫赫有名才对?可自己完全没听说过! “叮咚!恭喜宿主,抽到春秋战国时期鬼谷子,国别不详,生卒不详,原名王诩,号玄微子,是历史上著名谋略家c道家代表人物c兵法集大成者c纵横家的鼻祖精通百家学问,与孔孟等齐名。” 发财了!鬼谷子是谁已经不重要,光看这一堆名头就肯定不得了的了不得。 系统还在说明,“鬼谷子擅长教导,先后直接或间接教授出苏秦c张仪c孙膑c庞涓c商鞅c李斯等500多位历史精英!” 一h!买噶! 刘诚已经被幸福包围,宛如置身于浪漫的阳光海滩,四周玉体横陈,波涛汹涌,闻着空气都带有一丝香甜,那呼之欲出的熊熊火焰,几乎堵得人喘不过气。 “鬼谷子四维如下:武力50,统帅50,政治50,智力50,隐藏技能需要人物发动才能探知,当前植入身为未知,位置不详,需要宿主主动寻找。” 啪一声,一个响亮的耳光扇来,晴天霹雳,六月它还飘雪!噩耗如同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不是说好时代精英么? 不是牛得b字都要大写加粗下划线吗? 怎么四维连自己都不如? 不管刘诚如何抱怨,系统都已经无声退出。 这就叫做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刘诚鼓着腮帮子,鼻孔冒烟绕着广陵城转了几圈,吓得沿途的鸡也不打鸣了,狗也不叫唤了,不为别的,就为找到那劳什子鬼谷子好好问问,你的后台到底有多硬,能不能比得过刘禅,这点本事,也能让系统把牛吹上天? 刘诚几乎见了生人就上前询问,可找了半天,也没见谁像鬼,倒是几个小偷小摸的人吓得拔腿就跑,他一路骂骂咧咧回了沁园。 戏演完了,吃瓜和卖瓜群众都走得差不多了,刘诚脸色铁青,正要迈步进门。 “道友留步,你今天有卦” “嗯?” 回头一看,一个脏兮兮的老汉蹲在墙角,一边冲自己招手,一边用刚刚挖过鼻孔的手穿上草鞋拔子,旁边扁担两头的竹篓里,还各放了几捆小菜。 这话似曾相识,听着耳熟! 果然,那老汉见人停下,从竹篓里掏出块幡子扯开,布上写着“算今生命,搭姻缘桥”待人匆匆一瞥过后,又赶紧收起来,高深莫测对着自己边笑边流鼻涕。 刘诚心生奇怪,算命的神棍见过,还兼职卖菜的真不常见。 “你一个跑江湖的,出来也不打扮打扮,好歹带副墨镜拄个拐杖啥的。”刘诚戏谑说。 那老汉左顾右盼道:“还不是张角那厮,扯着我道门中人的皮,干谋逆杀头之事,坏了名声!这不,外头风声紧!” 刘诚了然,张角的太平道,多多少少跟道家有关,打个仗还骗人喝神水,说能保佑人刀枪不入,结果有人脑门上插把大刀问他咋回事,他说那是你心不诚,气得那人当场翘了辫子 “那你这卦多少钱一算?”刘诚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与其进去跟李元霸玩蚂蚁,倒不如干脆唠两块钱儿。 “收钱?那都是江湖骗子的把戏,老道占卦,分文不取,准与不准皆是如此,但求一乐!” 有猫腻! 不按常理出牌呀,别人算卦,那是不准不收钱。 刘诚举棋不定,摸不准葫芦里卖的啥药,这道人,多半是要拿自己练练手,让刘诚想起以前在医院里看病,那个在自己身上扎了几十个针眼,还说马上就好的小护士,他妈的!自己明明来买两颗痔疮栓。 “你若不信,我先说一事,你觉得在理,咱们再谈!” “哦?说!” “你屁股上有痣!” 那老汉破锣嗓子,刘诚大惊!吓得赶紧打住,这事很私密,知道的人不超过三个,难道还真有人能窥破天机,不知不觉就信了他三分! 抱着试一试又不会死人的心态问:“那道长且说说,我今天这卦,卦相如何?” 接下来的流程很正统,也很套路,那老汉看了面相又看手掌,跟天桥下算姻缘的瞎子一样,时而表情凝重,时而迷惑不解,故弄玄虚。 正当刘诚怀疑屁股有痣是他瞎猫碰到死耗子的时候,老汉突然飙出一口鲜血,喷在墙砖上触目惊心,他捂前额不可思议道:“不可言!不可言!”说完,踉踉跄跄挑起扁担要走 刘诚急了,本来就底子不干净,哪里肯放过,“道长且慢,把话说清,何为不可言!” “天机不可泄漏,否则必遭天谴莫再多言!”说着又走了几步,边说边摆手。 “等等!”刘诚放出大招,“道长我加钱!” 老汉停下来,还不肯放下担子,“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说过不收你钱,那就绝不食言!不过” “道长请讲就是,小子只要能办到,定不推辞!” “哎~罢了罢了,老道云游四海,只因泄露天机,命里该有此劫,所以才替人消灾解难,算是积点功德,好有个来世,有了今日一卦,又不晓得要花几年才能功过相抵,只能暂且在你这沁园盘亘些日子” 刘诚一想,这算什么要求,顶多就在门口摆个摊儿替人算命,自己又不花钱,没多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老汉想了想,还心有不安,说:“此卦不可明言,靠你自行领会,至于能领会多少,那是造化,卦面有数,而卦象无常,此卦意为:守得本心,无问西东!妙不可言!” 刘诚这才放老汉离去,一路在想,东西听过,西东究竟是什么鬼,为什么还不能问 直到后来发生了两件事,刘诚才隐隐知道上了当,不过也没好意思跟人提,不光彩,闷在心里,天天看见那老头在门口招摇撞骗,恨不得上去吐他两口千年老痰,呸!还鬼谷子,明明是龟儿子! 一件,姜儿丫头说少爷你的袍子后头怎么这么大个洞,都看见屁股了 第二件,好几次看见那老小子从卖肉的那儿要来猪血,没事就往墙角吐两口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17 意外 刘诚觉得自己真傻,真的! 小时候看过皮影,三打白骨精那段,两个手艺人拉张白色的幕布,点上灯,一边提着小棍操纵纸壳娃娃,一边在后头有说有唱,后来打死妖精的时候,别人都在啪啪啪拍着巴掌哈哈大笑,就自己坐小凳上哭得泪牛满面,说,白骨夫人那么美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还是那么傻,跟那个被人提着的纸壳木偶一样。 徐州官场,一纸文书传来,升迁c调动和谪贬的官员大大小小接近百人,老百姓日子照过,吃喝拉撒该干嘛干嘛,但上至刺史陶谦,下至蔷夫c游缴之流,无不噤若寒蝉,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天威难测。 官员的任用变迁很正常,一般会在年末的岁考过后确定,等到来年开了春再发调令,何况即使是岁考,也从没有如此大规模的变动过,整个徐州,几乎打散了重来。 广陵郡守张超盘坐在书房里,想不明白,不过估计不只是自己,所有人都想不明白。他心不在焉把玩着两颗夜明珠子,那珠子闪着绿光,在掌心不停转动,摩擦。 书桌上,放着一口瓦罐,斜插着几根绢布卷轴,旁边还有一只锦盒,挂着一把小巧的铜锁,他插进钥匙,咔嚓一声拧开,拿出一张文书,摊开在桌面上,一边端详,一边仔仔细细揣摩。 长史赵昱迁彭城,算是平迁,都尉臧洪入刺史府,明降实升 还有很多人自己并不熟识,张超一一回想,张纮?不正是自己刚刚举荐的孝廉,天上人间的那位账房,任广陵郡丞,秩六百石,可谓平步青云! 张超敢说,自己的举荐信到没到京师都不一定,即便到了,又哪有那么快发回来,怎么也得在朝堂上扯几天皮,再缓上几日,暗中达成某种协议,最后各家雨露均沾才定下来。 可现在的锦书上不仅盖了选部的大印,还有皇帝的玉玺,“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明明白白,连缺角修补之痕都清晰可见。 周仓?又是谁啊,听都不曾听过,兵曹掾史,兵事权柄只在自己和都尉之下,还有这个张昭 这些张超都可以不理会,也不关心,只要自己还是一郡太守就行,可是关于疫情一事的奏折,原本满怀希望等着褒奖,朝廷却只是不咸不淡口头表扬了几句,既没有说谁做得好,也没批评谁干得差,这就耐人寻味了 张超百般思量,从头到尾又把事情理了一遍还是不明白!恼怒至极,拂袖一巴掌扇去,桌面上的瓦罐哐当摔在地上,碎成了瓦片。 下人听见打碎了东西,忙着进来收拾,张超余怒未消,甩出两颗珠子砸去,骂道:“滚!” 那人顾不上痛,急忙关上门退了出去,只剩下张超留在桌前,又拿起锦书揣摩,他思考良久,还是拿起纸笔,准备给远在陈留任太守的兄长张邈去一封书信 其实东汉要当官,真没那么容易,先要举荐不说,被举荐以后还要进京笔试,考些经史子集和公事文章一类,笔试完了还要面试,至少不能长太丑,面试也过了会授个郎官,打打杂,抄抄书,跑跑腿,等着机会外放。 本来严苛的选拔制度,到了灵帝即位,全乱了套,刘宏只关心自己的西园,挖空心思赚钱,国家都是自己的还嫌不稳当,非得要往家里搬。 这些芝麻蒜皮儿的事刘宏基本不理,肯花钱,谁愿干谁干,何况早换一波,又会收一波钱。 正所谓天欲使人灭亡,必先使人疯狂,大概便是如此。 张纮听说被征辟为郡丞,表现波澜不惊,毕竟举了孝廉,踏入仕途是早晚的事,虽说郡丞是太守的左膀右臂,他也知道委任得有些重了,只当是刘诚给张超送的好处够多,拱拱手,施施然又回去继续当自己的账房了,三天以后才上任,不急。 周仓和张昭的表情精彩多了,可谓悲喜两重天。 周黑子一个劲儿给刘诚磕头,看刘诚的眼神里饱含对这片土地的热爱。他从当初一个反贼,摇身一变成了兵曹掾史,掌管两千郡兵,虽说上头还有个都尉压着,但那也是祖坟上冒青烟才能有的事。 刘诚怪不好意思,这事跟自己有关系吗?没花钱啊!不过还是装模作样勉励了几句,“加油!好好干” 李傻子不太乐意,说让周仓白天上班,晚上下班回来继续把装玄驹的罐子抱着,不能再让其它的钻进去,他看里面的玄驹偶尔已经四只了 周仓笑着说,二将军的事我哪儿敢耽搁,白天抱着也不碍事。 所以,后来满校场的士卒都看见,周大人走哪里都端着个坛子,不苟言笑,时不时还冲里面学几声狗叫 张昭一声不吭,皇帝老儿的征辟他哪敢不从,走的时候哭丧着脸,招呼都没跟人打,还顺走了刘诚那本关于养猪的书他被直接征辟为广陵郡海陵县县令,虽说不是郡府所在,但那可是一县之长,大小事务都是一个人说了算,甚至包括人员的任用。 刘诚心里不踏实,找和珅商量过,商量来商量去,也只能怀疑是二叔公刘瑾那里动了手脚。 可刘诚不解的是,如果是刘瑾暗中相助,为什么连句招呼都没打,为什么出仕的偏偏漏掉自己,唯一往来的书信里,着重要求让人再送几十盒茶叶进京,提到刘诚的话总共也只有一句,大概意思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将来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像刘瑾这样的人,天生就适合活在《后宫甄嬛传里》,从来不会把话说全,每句话都阴阳怪气c模棱两可,让人怎么理解都觉得对,又不对,刘诚真想问问,难道不这样会死? 细细想来,刘瑾做事,精打细算,绝不会无的放矢,比如张昭外放的海陵县,就刚好毗邻广陵府,又比如周仓的位置,看似不高其实实权在握 和珅倒是有些明白,跟刘诚说,二祖宗他兴许是不想少爷太早站在台面上来,同时,又想让刘府的羽翼渐渐丰满起来。 就连经商,刘瑾都特意嘱托过和珅,不能让刘诚抛头露面,可是为什么呢?二祖宗他在等什么呢?为了安插几个自己人,姑且不说二祖宗有不有这么大本事,用得着整个徐州都搞得鸡飞狗跳这么大阵仗么?和珅也想不透。 刘诚叹了口气,不得不佩服刘瑾的远见,自己知道大汉会土崩瓦解,那是因为穿越,而刘瑾能隐隐预感到点端倪,先知先觉,真不愧是太监里的活化石。 他这是在给自己造势,赶鸭子上架,等到某天光明正大扛起中山王的旗号,勤王?自立?天晓得! 可是有没有人问过自己? 自己的理想只想当个富贵老爷而已!三国很危险的,被人牵着鼻子走,木偶一样扮小丑,好玩吗? 你们有没有人考虑过白骨娘娘的感受! 刘诚满腹怨言,如果这是刘瑾在布局,绝对还只是开始,而如果不是刘瑾,又难道说,这一切只是意外? 沁园的草台班子散了,连洒树叶的都走了,戏肯定唱不成了。茶馆也没开业,刘诚就坐在里面无聊地喝着茶,欣赏外面那位惊天地泣鬼神的时代精英鬼谷子,一边卖菜,一边给人算命。 正发呆,孟姜女巧笑着打断,“少爷!你这是在干嘛?” “喝茶啊!怎么?” 孟姜女拍拍刘诚手背,拿过去手里的东西,“喝茶?喝茶干嘛老拿着茶壶盖舔来舔去!茶壶在那边。” 刘诚笑着打了个哈哈,骂道:“都怪外面那骗人的老道士,中了他的邪!” 门口摆摊的鬼谷子心生感应,回头看了刘诚一眼,撇嘴一笑,继续拉着人家姑娘的手说:“姑娘!你这面相没错,不过这手相啊,克夫!保不齐将来嫁的郎君,很难熬过三十岁呀!守寡啊,造孽哦!” “啊!道长,那可如何是好?你得帮我!”那姑娘说着,从荷囊里拿钱出来放进菜篓。 鬼谷子用片儿菜叶盖住铜钱,面不改色,“说来也简单,你找个年满三十的郎君,劫自然就解了!”他抖了抖泛白小褂,往后一撸头发,“你看哥哥就刚过,昨日才摆过寿宴,你要是乐意,我就委屈一点”鬼谷子堆着满脸的折子,一本正经说。 “呸!”那姑娘红着脸啐了一口,转身就跑。 鬼谷子嘿嘿笑着,把钱放在手里掂量几下,回头,挑衅地看了一眼刘诚。 刘诚白眼一翻,故意不去看他,“姜儿!门口那算命的千万别信!” “嗯,可少爷,为什么啊?我觉得他算得很准呀!” “你算过了?”刘诚无语,为什么姑娘家家的钱,这么好骗,似乎完全忘了自己也被骗过。 “没哦,算过了。”孟姜女捏着裙摆,像犯了大错一般。 “你算啥了?”刘诚觉得这丫头得看紧点,人贩子哪个时代可都有,再买回来又得五百钱。 “姻缘”孟姜女的声音小如蚊蝇。 “哦!怎么说?” “道长说,富贵无匹,凤体天成啥的少爷,凤体是什么意思?” 刘诚嗤之以鼻,“没意思!骗你的,说你是一种鸟,跟下蛋的老母鸡一样,将来被人关笼子里,天天给人下蛋!” “啊!” 刘诚就不明白了,系统咋就弄出来这么个货,还超级抽奖!还时代精英!现在的情况已经够苦恼了,还来这么个玩意儿天天碍眼,赖着不走! 回头想来,从自己穿越到东汉开始,每15天抽出个人来,还不断强迫自己完成任务,这坑爹的系统,仿佛想要短时间塞进来所有的历史人物,唯恐天下不乱。 细思恐极,抽到和珅能挖出几箱珠宝,抽到畜牧养殖的书恰好平息了瘟疫,刘瑾又指望自己韬光养晦,厚积薄发 这一切的一切,是一根线,扯着自己不得不向前,而自己,蒙着眼睛,前方一片茫然,何尝又不是那只始作俑者的老母鸡! 难道,这一切,真跟当年自己老娘生出自己一样,完全只是意外?刘诚陷入无边的遐想。 孟姜女提醒,“少爷!你怎么又舔起手来,我的!”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18 酒 张纮从太守府出来,沿途亭台楼阁c雕梁画栋,处处景致迷人,不断有衙差跟自己打着招呼。张纮只是点点头,一路行色匆匆,让人不禁奇怪,新任郡丞张大人昨日还意气风发,为何今日无精打采,看上去,一夜间憔悴了不少。 出了朱红大门,张纮回头看见门口与人等高的两只大石狮子,雕饰繁多,仪态威猛,心叹,可又镇得住哪门子邪,这天地间最邪的,莫过于人心! 张郡丞焉了,前所未有的挫败,俸禄被克扣了一半是小事,少就少吧,又不是活不下去,当年连树皮都啃过,可两天来整理的账目文书,着实让人大开眼界。 太守张超基本没理过政务,只管准时收取税赋,强征民夫服劳役。今年的秋收,来年的春耕,郡城的缉盗,流民的安置,伤残的抚恤堆积如山的难题,全部关乎国计民生,他统统都不曾过问,最近还在寻思纳几门小妾。 广陵烂到了骨子里,上位的太守尸位素餐c中饱私囊,下面的官员连俸禄的都拿不全,可照样夜夜笙歌,钱从哪来,用脚趾头想也能想明白。 更令人发指的是,周仓偷偷告诉自己说,全城的郡兵加起来,也就五百左右老弱病残,而且黄贼退了以后,就没再发过粮饷。 周仓来诉苦,那是想要粮,自己哪有?官仓里的粮食少得,连老鼠都饿成了皮包骨,可气的是,太守大人连让自己开口提的机会都没给,舒舒服服喝着茶水,还含沙射影,暗示自己帮着搞点刘府的新茶来 五百!广陵郡登记在册的士卒足足有五千,十倍还多,不知道被人吃了多少空饷。 张纮叹了口气,难怪子布临走时,说老弟啊,有时候帐算得太清楚,未必是好事! 张纮不是张昭,还没有心灰意冷到举了孝廉都能辞而不受,血气方刚的他,挠着头皮又扎进了一堆巧妇无为的不解难题里。 眉坞。 外围很多流民定居下来,不用交租,每日还能领取一些救济。在统一的规划下,百姓将毡棚逐一改建成茅草房,鳞次栉比,阡陌相通,渐成村落,与对岸的坞堡隔河相望。 这种房屋很简陋,黄泥敷在篱笆上,再裹进部分稻草,夯实成为墙,顶上搭几根圆木作梁,削薄的竹条夹好簇簇稻草,绑紧在房梁上,便能遮风避雨。 每日天空泛白,早起的人顶着露珠,摘下攀爬在房前屋后的瓜果,水性好的年轻人,扬起竹筏在河里捕鱼,粼粼的水面上洒下一张张网,收起,总能网到几尾活蹦乱跳的鱼儿,捭阖着嘴,吐出口口涎水。 岸上,炊烟渐起,鸡犬相闻,虽不能饱食,却已是片乐土。 酒坊建在眉坞深处,过浮桥,入瓮城,辗转几道关卡,前方竖着面闲人止步的牌子,裴元绍亲自守在门口,挺直了腰板,手里的大刀闪着悠悠白光,少爷说了,跑进一只耗子也要饿自己三天,这怎么行,那比挨一顿鞭子还要了人老命! 蒸煮的炉子架设得几丈来高,与下面的大锅相连,锅底的木柴燃烧,火势熊熊,噼里啪啦爆裂,渗出的油脂如同昙花一般迅速化成青烟。 工匠们着上身,烧火,加料,倒入灰粉,不断有清澈如泉的酒水从炉顶,经由一条长长的竹管流进下方的大缸里。 热! 火炉一般闷热,整个作坊里水雾朦胧,粘得人毛孔不能舒张,空气里,发酵的酸腐与香熏混杂,闻起来既刺鼻又甘甜。 和大人几乎快要摇断了折扇,汗水从头顶颗颗冒出,炙烤下,直接升腾成白烟,仍抵抗不了诱惑,拿碗大的勺子舀出新酒,一口喝干,打了个嗝,忍不住交口称赞,“好酒!” 刘诚却还不满意,只说:“保叔!给匠人们每日加几钱工钱,算是高温补助!” 和珅说好,这行当确实辛苦。继续尝着酒水,脸红到了脖子根儿还不肯罢休,脑袋晕乎乎,和大人飘飘然想不通,这水一样清澈剔透的东西,怎么后劲如此之足! 古人酿酒,先将粮食蒸煮至半熟,再加入辅料晾晒,最后加入酒母用陶罐封存起来发酵,开封以后便是酒,又叫酒酿或者醪糟,不经过滤,静置数日后,抽出的上清部分算是上等酒,留下白浊的那部分便是浊酒。 这种酒杂质太多,除了成色不好看外,喝的时候还需要温上一温,什么“温酒斩华雄”,“青梅煮酒”,都是这个道理,最大的问题是度数低,顶天也就十度左右,甚至有的只有三两度,喝起来没滋没味。不然,武松过景阳冈一口气敢喝十八碗酒才怪,还有诗仙李太白,更是号称千杯不醉,保不齐后世的啤酒,他都喝不了两瓶。 刘诚拉着意犹未尽的和珅出了门,想了想补充说,“保叔!再改进几点即可开工。” 原本酿酒,窖藏耗时颇久,还是和珅出的主意,何必等着米下锅,干脆买来别家酿好的酒直接蒸煮,等到自己家酿造的能续上了就好。东汉虽不说家家有酿酒,但也多的是家庭小作坊,刘诚被一语惊醒,深以为然,这不,买来了成品,今日才总算等到了酒坊试开工。 “哦好!少爷,这酒如此香甜醇厚,还要改进?”此酒,对和珅来说已算是瑶池玉液,还要改? 改!怎么不改,在刘诚看来,这酒水最多三十来度,跟烈酒相去甚远。 刘诚起初把问题想得简单了,汉代没有温度计!如何蒸馏?即便加入灰粉,也就是煅烧石灰石得到的氧化钙,蒸出来的酒里还是掺杂很多水分。 “这第一,出酒的竹管埋在冷水池里,可以防止挥发!” “挥发?嗯!好!”和珅哪里懂挥发,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少爷奇思妙想又不是一天两天,何必想通,吃个鸡蛋难道还要学会自己下?照做就行! “这第二,灶膛里火小点,出来的新酒再架设一口炉子蒸,至少得反复三次!” 刘诚也是无奈,不能准确控制温度题,就只能摸着石头过河,慢慢尝试,度数还是太低,那就反复地蒸。 和珅只管交代下去,他更愿意设计包装,给酒起名啥的。 走出酒坊,刘诚松了口气,烈酒有了眉目,成首富的任务总算有了点希望,不用和珅提醒,他也知道,前任太守的积蓄,快要花光了。 而且张昭近日来信,两个字:钱粮!语气生硬得跟谁欠他的一样,天收的玩意儿,地主家也没有余量啊!哪像周仓,晚上没事还往家里抱了两捆刀枪棍棒 这些琐碎都顾不上了,因为又能抽奖了,算好了日子,刘诚出门前特意洗过手。 “叮咚!系统提示,宿主当前拥有人才召唤机会一次,逾期作废。距离下一次随机抽奖还有15天。当前宿主四维:武力58,统帅58,政治52,智力83,隐藏技能:无。请问是否立即召唤。” 四人一字排开:苏武,高俅,李存孝,寇白门。 苏武,西汉牧羊那位,持节不屈,留居匈奴十九年,精神倒是可嘉,就是不知道能力如何,想来应该不算差。 高俅,宋朝的太监,其余暂且不论,踢个蹴鞠绝对出类拔萃,入选国家队肯定是没有问题,毕竟在那个时代,他算是马拉多纳一样的存在,哪像后世的国足,姚明退役以后便一蹶不振 李存孝,这个不得了!唐末十三太保之一,英勇善战,天下无敌,几乎与西楚霸王项羽比肩,被誉为“将不过李c王不过项”。在后人评说中更有“唐初有个李元霸,唐末有个李存孝,都是恨天无把,恨地无环”。意思是说天若有个把,他们能把天拉下来,地若有环,他们能把地提起来,由此可见一斑。 寇白门,不认识!应该是个例行公事的花瓶。 “叮咚!恭喜宿主,抽取到明末清初奇女子寇白门,寇白门,“秦淮八艳”之一,号称“女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寇白门的四维属性如下,武力85,统帅77,政治64,智力86,隐藏技能需要人物发动才能探知,由于寇白门属于特殊人才:美人,另有一项附加属性,魅力值96,现植入身份为原楚楼清倌人,因回家省亲,恰好避过兵祸,如今正在天上人间停留。” 算是不大不小的惊喜,这个自号女侠寇白门,属性值居然比自己还高,连武力都有85,果真是奇女子。 刘诚跳上马车,“走!回城!”没想到秦淮八艳里,还有个不是绣花枕头的,不管怎样,看来沁园的戏,总算可以接着唱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19 寇白门 寇白门,果真是奇女子,居然喜欢反串的调调。 她束髻加冠,着一袭青色长袍,腰间还挂着一柄三尺青锋,全然不施粉黛,依旧唇红齿白,一举一动翩若惊鸿c婉若游龙,看得刘诚蠢蠢欲动,这种赏心悦目,比之孟姜女少了点惹人怜的娇柔,多了份飒爽英姿。 刘诚啧啧称奇,自号女侠的寇白门,跟电视剧的女扮男装一样幼稚,娟娟静美的女子,自以为穿上件丝袍就能演许仙,殊不知胸前的两只玉兔,举手投足便呼之欲出。 “小公子!这厮好生无礼!何不将他赶出去?”丫鬟斗儿不悦,说话也不避讳,见那人寒暄两句就赖着不走,不由抱怨起来,哪有人家包厢用膳还强闯进来的道理。 刘诚干笑两声,咽了咽口水,端起茶杯吹着沫子,装成没听见。 “斗儿不得无礼!” 刘诚打量寇白门,寇白门也在打量刘诚,她取下佩剑,放在桌上,“公子想必出身名门,若是执善而来,某自当好酒相待,若是无端生事,莫怪白门剑下无情!” 回头一看,李元霸不在身边,自己能不能打得过还真是个问题,刘诚心虚,摆正坐姿道:“白门小姐莫要误会,刘某此来,不过谈些生意,别无它意!”用了个自认为潇洒的动作,刘诚轻轻把对着自己的剑尖挪开,女孩子家家,舞刀弄枪,还挺吓人。 “生意?”寇白门居然忘了对方叫自己小姐。 “对!生意,姑娘觉得这楚楼比之从前,如何?” 寇白门从小在楚楼长大,而后成为名扬徐州的清倌人,就连今日选的这间名为如梦令的雅间,也正是从前自己梳妆之所,如今人非物亦不是,不由感慨万千,只能依稀能从蛛丝马迹中看出以往的痕迹,比如拐角的那根立柱,依然刻有一个“侠”字! 那时,自己还是度曲善画c跌宕快意的楚楼头牌。 按说楚楼不再,自己本该脱离苦海c远走高飞,本也是平生夙愿,可说不清道不明的一丝情愫,又让自己总想来这里坐坐,也许,只为那十七年来打理过楚楼的一草一木。 寇白门对生意不感兴趣,楚楼是什么地方,做的都是皮肉生意,即便自己洁身自好,又能不染风尘到几时,更何况将来老了,又哪有资格去做个安稳的清倌人! 早年的那些姐妹,等到人老珠黄,无不是或嫁给老实的农人隐姓埋名,或卖入富贵人家当小妾,如同关起来的金丝雀一样了此一生,两种,寇白门都不想要,可又徒叹奈何! 这楚楼还是成了食肆好! 她看着墙上的长短句,悠悠念道:“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越是细读,越是觉得隽永,此生蹉跎,前半生不过恍然一梦,醒来身已是客,心无处安,“公子可知这是何人所写?咏来韵律别样,字字珠玑。” 词,算是诗的一种别体,萌芽于南朝,兴起隋唐,到了宋代达到全盛,而汉末诗歌多为四言五言,讲究句式工整,何曾出现过像宋词一样的随性和自由。何况这首《如梦令》,还是出自“千古第一才女”李清照之手,但凡能流传后世的词,一个字,真他娘的美! “寇姑娘可是说这首长短句,一时兴起,随手涂鸦而已,见笑见笑!” “哼!”一旁的丫鬟斗儿不满,这人嘴上说是见笑,可表情分明很得意,都开始抖腿了。 “原来这是长短句!善!公子可还有它作?”寇白门意兴盎然。 “有的!”刘诚心想,毛爷爷的《沁园春雪》自己还是会的,每日抄袭个首还能挺很长段时间,但想起来今天不是来谈论诗词歌赋的,是来谈情说爱,哦,不对!这是要来找花旦台柱子的,急忙改口:“来日方长,寇姑娘往后若是有暇,咱们把酒言欢,再畅谈人生理想,今日,还是先说说合伙做生意的事!” 寇白门心中失望,此情此景,谈论那些觥筹间阿谀奉承之事,岂不大煞风景,“公子有所不知,白门到楚楼一观,不过是想走走看看,能不能巧遇故人,小憩几日,恐怕便要离开徐州,以后再难回来。况且,楚楼改作食肆很好,至少这火锅,的确美味!来,敬公子一杯!” 寇白门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寻亲不得,听人说北面并州多有寇姓,打算姑且一试,只是这一路上千里迢迢贼患众多,前途难料。 呵呵一笑,浊酒一饮而尽,刘诚知道这女子误会了,急忙解释:“我说的生意,是隔壁的沁园,而非勾栏!白门姑娘出淤泥而不染,岂敢唐突了佳人!” 后世有云:丛残红粉念君恩,女侠谁知寇白门。刘诚理所当然觉得,这样的女子本就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别人不能亵渎,除了自己! 出淤泥而不染吗?寇白门心中一动,能吗?自己总归是女儿身,拗得过权贵几时。 “沁园?” 接着,刘诚一五一十把自己沁园戏班子的计划说了一遍,挽起袖口,说得绘声绘色c口沫横飞。 寇白门不关心如何赚钱,也听不懂刘诚说的广告推销,唯独对他所说《长亭送别》的戏本感兴趣,听到结局,忍不住怒发冲冠,“哐啷”一声,宝剑出鞘,一剑,削下了面前桌角,口中反复呢喃:“未饮心先醉,眼中有泪,心内成灰” 旋即,青峰回鞘,“斗儿,笔墨予我,公子能否再说一次,容白门记下来!” 感性的女子,好骗! 刘诚心里嘿嘿一笑,又把故事重讲了一边,这次不止是《西厢记》,还重点讲述了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故事,讲得泪如雨下c青衫尽湿,说那性情乖张的孙猴子如何如何伙同人面兽心的唐三藏,毫不怜香惜玉,如何如何生生打死了楚楚可怜的白骨娘娘 “贼子安敢?怜我那白骨娘娘” 寇白门又要拔剑 刘诚心疼桌子,“寇姑娘,莫急!我的意思是,沁园的戏院由你来打理,所赚的钱银咱们五五分账,你要是同意,我这就回去拟个合同!” “合同?”猜想大概就是契约一类,寇白门说:“公子所言,未免让白门占了便宜,二八分润即可,白门只占两成,不过此事突然,还得容我考虑一日,可好?” 寇白门心动了,不为钱财,以前攒下的黄白物,早够自己赎身,只为刘诚说的故事,红尘女子,哪个不是活在自己的梦里,又哪个不想让这样的梦能美好下去。 大功告成,刘诚喜滋滋告辞离去,这顿火锅从正午一直吃到天黑,光是茅房就跑了七八次。 斗儿关上门,“小姐!你真相信他说的话?” 面前铺满张张麻纸,每张都写得密密麻麻,寇白门小心整理着,“斗儿,你说,写得出这样长短句的人,该是何许人也,此等柔肠百结之情怀,我等虽是女子,怕也多有不及,见微知著,想他定不是那口蜜腹剑之人,姑且信他一回又何妨!即便不信他,我也信那孤苦伶仃,可怜的白骨娘娘!”寇白门声声念道:“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 过往种种,不知不觉又涌向心头 “可他!明明是个登徒子,直勾勾盯着小姐胸前的明月看!”丫鬟斗儿气鼓鼓说道。 “胡说!人家只是说戏说得动情,一时失神”寇白门说着,浑不觉自己脸面微微发烫。 “可他还抠脚!盘脚脱屐,满屋子一股怪味!” “侠义多放浪,不拘小节!”寇白门一脸幸福。 “他还摸住小姐的手来着!” “哦!那是我听戏入迷,主动的你这丫头,讨打!还不快结账!” 斗儿苦恼,“又得赔店家桌子” 刘诚一手提了一袋包子,一手拽着只酒壶,嘴里哼哼着山路十八摸,沿路摇摇晃晃,总算到了家门口,抬手叩响门环,居然没人应。 春风得意加之酒劲上头,刘诚又踢了两脚,大嚎道:“开门!给老子开门,你德华少爷回来了” 还是没人开门。 已经快到子时,外面夜黑风高,家家户户都熄灭的灯火,搂着老婆孩子睡大觉,空旷的街面上,刮起几片黄纸,裹着打卷的落叶在半空中浮浮沉沉,不断飞舞 刘诚打了个寒颤,揉了揉迷蒙醉眼,抬头一看,两盏破损的白灯笼,挂在头上打转,暗骂下人偷懒,灯笼不亮就算了,连坏了也不知道换。 刚好,那块门廊上的牌匾吱一声掉下一边,咯吱咯吱悬挂在门前摇晃,刘诚指着认,结结巴巴念:“庄府” “啊!” 刘诚吓得不轻,顿时酒醒了七八分,不知不觉,怎么就走到埋死人的庄家院子来了,难怪觉得阴风阵阵,让人毛骨悚然。 听说庄家闹鬼!传得沸沸扬扬。 刚想转身,门吱一声打开,来不及跑,一只铁钳抓住胸襟,刘诚睁大瞳孔看着,两米来高的索命恶鬼,乱发垂肩,满脸血迹,开口冲自己笑,“呵呵” 那恶鬼狰狞地舔了舔舌头,自己口中鬼字还没叫出声,就被他一巴掌敲在脑后,眼珠子一翻,晕了过去,门哐当关紧,刘诚恍惚听到他说,“有吃的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20 英雄好汉 深夜,开始下雾。 庄家院子里白蒙蒙一片,树影朦胧,为数不多的几株枯草上,挂着滴滴露珠。 刘诚觉得冷,挠了几下屁股才想起,自己不是躺在柔软的被窝里,猛然惊醒,记起了先前的遭遇,旋即一阵后怕,暗自庆幸自己居然没死,观察了两眼周围,又不敢再动。 这里是庄家后面的院子,以前没少来,每次都背个断了气的死人,血肉模糊那种。身后的大坑虽然已经被填平,但刘诚记得清清楚楚,就是这里,至少埋了几百号人。 隐约听到不远处有咀嚼的声音,极其细微,像是老鼠在啃谁的骨头。 刘诚不是没杀过人,但那是走投无路,你不杀别人,别人要杀你,何况当初也只是顺便搭把手,人多壮胆,现在的情况不一样!谁知道身后的响动是人是鬼,任凭寒气袭来,全身冻得冰凉,刘诚打死也不敢翻身 悉悉索索 听得人头皮发麻,刘诚干脆闭上眼睛,拼命不去想当日战死的那些人,心里发苦,自己又没干亏心事,你们都是黄贼杀的,冤有头债有主,死了变厉鬼,找也该去找那些谋财害命的黄巾贼! 可不闭眼睛还好,一旦合眼,越是浮想联翩,周围都是黑漆漆一片,仿佛黑暗里镶嵌的,全是密密麻麻的尸体,着身子不断蠕动,光秃秃的脑袋扯着笑脸,伸出白得跟新采出来的藕一样的胳膊,他们纠缠在一起,争相来拉扯自己 刘诚咬了株草含在嘴里,汁液涩苦,借此努力不让自己去想,一个劲儿默默祷告:“大慈大悲观世音娘娘,老刘家列祖列宗,改天给你们磕头烧香,你们可得保佑我平平安安c长命百岁,步步高升,腰缠万贯,妻妾成群,儿孙满堂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那抓人进来的大汉听见响动,望来,刘诚正瑟瑟发抖,估计是天寒给冻的,他把仅剩下的俩包子揣怀里,灌了口酒,起身走来,心里懊悔,怪自己下手没轻没重,还好没一巴掌把人打死,这都几个时辰了,也不见醒。 可那汉子刚一起身,脚下踢着个东西,咕噜噜一滚,绕着圈滚向刘诚。 还是来了! 刘诚暗想,怎么也得拼死一搏,不想滚来的却是个圆不溜秋的玩意儿,睁眼一看,正好是个死不瞑目的人脑袋,睁着死鱼眼睛,挨着自己鼻尖对鼻尖嘴唇对嘴唇! 刘诚死命捏着大腿不让自己喊出来,杀人了!这恶鬼吃人吃到只剩下个人脑袋了! 悄悄抓了块石头在手上,刘诚屏住呼吸,等着,打算等那恶鬼靠近,砸一下脑袋闷头就跑 “喂!兀那小子,醒了就早点起来,也不怕冻死!” 刘诚没说话,开玩笑,这情况哪里敢动,雷劈在身上也必须岿然不动! 没成想有人抢答,“想你堂堂男儿,为何行这杀人取首之事?”一个白袍青年缓缓走来,穿过门廊,对站着的大汉和假死的刘诚熟视无睹。 “你是何人?”那汉子惊讶,暗骂自己大意,要是来的是官府的追兵,自己可就难以脱身了。 白袍人不答,径直走到院子中央蹲下来,从背囊里取出些东西,黄纸,酒,香,一块半熟的猪肉然后用手中的剑尖仔细在木牌上刻画。 他要刻一块简易的墓碑。 “某家问话,你这厮好是无礼!”大汉双臂一震,捶两下胸膛就要上前动手。 “要打!等我祭奠完家兄,你干这等掳人杀生之事,不说,我也要为民除害!” 大汉气得哇哇直叫,两只鼻孔呼出白气,吹得胡须一阵乱颤,“好!不过某先说清楚,这死鬼不是好人,谋财害了命,躲在广陵城里。”三两步走到刘诚跟前,提起人头,乘机又摸了摸刘诚鼻息,那大汉纳闷,怎么没气儿了?刚才还尥蹶子来着? 刘诚憋得很难受 还好那汉子又走了回去,举着人头,“这杂碎李永,害死某好友一家,怕我复仇,一路从陈留逃到广陵,而今我只取了他的狗命,并未牵连家中老幼,某在坟前发过誓,定要拿回首级祭拜!你且说说,如何不该杀!” “咚!”汉子把脑袋扔在地上,邪了门了,那人头滚着滚着又滚到刘诚面前,舌头都摔了出来,舔着自己的脑浆 白袍青年刻好字,把牌位插好,又用手把泥拍紧,不紧不慢说:“一面之词,那地上躺着的人又该做何解释?” “那唉!”那汉子长叹一声,暗恨自己怎么就错手杀了人,恰好遇上,本是为了讨两个包子,何以至此?他咬紧牙关,捏着拳头说:“等某祭奠过友人,还他一命就是!”字字铿锵。 “浑人!还想狡辩,你还是未还,谁人能知?再则,若是他家有妻儿老小,无妄惨死,你还他一命又有何用!”那白袍人点燃纸钱,一张张放上,夜里的凤吹着火星四散。 “我咿呀呀!”大汉气急,偏偏嘴拙,“某说到做到,不与你这鸟人多说!”说完,居然生起了闷气,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肯起来,气喘如牛。 白袍人点上香,恭敬跪下叩了三叩,起身转过脸来,解下佩剑说:“来!我不欺你手无寸铁,孰是孰非,先打过再说!” “好!” 刘诚看不见,也不想看见,只能希望两人要打出去打,千万别误伤了自己,天寒地冻的,老这样蜷着也不是个事儿。 可奢望很快落空,两人在背后打得虎虎生风,时不时还叫上两声“好”,光是气浪卷起的飞沙走石,就震得自己腰板生疼。 刘诚安慰自己,还好不是鬼,不过是遇到了贼匪,恰好是两个二百五要比武,捂着脑袋,他悄无声息把身子往墙根儿下挪了挪,决定闭上眼睛再睡会儿,谁知道要打多久,天亮还早 一觉醒来,身后总算没了动静,刘诚拍拍屁股正想起身,却听见身后两人开始聊天 那大汉说:“不打了!与你这白面小子交手,白白浪费力气,滑得跟长鱼一般!”他心有不甘,又无可奈何,明明几次能一拳头撂倒,可最后也只碰到这小子的衣角,像一只蛮牛,空有一身力气,老是踩不到脚下的硕鼠,憋屈! 白袍男子见那汉子罢手,也松了一口气,同样瘫坐下来,心有余悸,没想到这厮如此威猛,再斗下去只怕落败的会是自己,那一拳正中左胸,自己差点忍不住吐出血来,他倒是坦然,“输了就是输了,你这厮倒是力大,震得我全身发麻!” “哈哈!那是当然,前几日某才宰杀了一头大虫,足足赶了几条山涧,不过咱们算是平手,要不是你要护着那牌位,也不会吃了暗亏,来日,再来比过!” 白袍人不说好与不好,走到香烛旁,静静侧立,心道此人光明磊落,倒是条汉子,“地上那尸首,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帮着埋了吧!” 那汉子嗯了一声,起身就要去找件铁器。 刘诚一听,再不醒来就要被人活埋了,赶紧哎呀一声,爬了起来,“咦!我怎么会在这里?肯定是昨晚醉了酒,打扰二位赏月,居然误闯了贵府,咱们后会有期!” 尽管走路虚浮,刘诚还是借着树影掩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走向门口,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光是后院两人打斗形成大坑,就跟扔手雷炸过一样,这还是人吗? “且慢!” 那大汉声如洪钟,叫住刘诚,“兀那小子,你还不能走,某有命案在身,若是走漏了消息怎好,只好你委屈片刻,等到天亮开了城门,某出了城以后你再走不迟!” 刘诚刚想回去乖乖躺好,就听那白袍男子说:“呔!真浑人也,这家公子宿醉了一夜,也着实委屈,怎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即便不慎走漏了风声,你我二人杀出城去便是!莫要为难他人!” 在理! “告辞!” 刘诚逃得飞快,听到后面二人还在攀谈,那汉子拱手说:“壮士高义,某乃陈留典韦,不知壮士尊姓大名?” 那白袍青年重新系上佩剑,轻声说道:“某乃常山赵子龙。” 话音刚落,庄子门口传来一声大叫,“好汉英雄”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21 桃园结义 典韦是何许人也? 曹阿瞒称之为“古之恶来”,晚上睡觉害怕,专让他守在门口才安心。 传说其人性格任侠,形貌魁梧,膂力过人,是能追着老虎乱拳打死的狠角色,要不是后来曹操淫人老婆害得典韦英年早逝,他绝对能与猛张飞齐名。 典韦战死的时候,被敌人围得水泄不通,他用双臂挟住两个张绣军士,把人活活夹死,其余人不敢近前,最终杀得尸体堆积如山后,因伤势过重,典韦就此怒目大骂而死。直到典韦断了气以后,张绣军才敢上前,割下他的人头互相传看,全军上下都来看他的躯体,看他到底是人还是力大无穷的鬼怪 至于赵云,更不必多说,白马银枪,忠肝义胆,常胜将军赵子龙本身就是个传说。 两人现在就在院子里聊天,活的! 刘诚哇哇叫着又跑了回来,对两人竖了竖大拇指,然后依着廊亭柱子傻笑。 典韦愣了半响开口:“你这傻子,不留你,你还不走了?我看是某家那一巴掌吃得不够!” 都是英雄啊!怎么舍得走! 刘诚现在很能理解后世粉丝的感受,什么机场接机,门外蹲守,别人吐口痰都兴奋得不要不要,“看!欧巴跟我打招呼了,他在看我” 可惜,这两人,一个对自己横眉冷对,一个本就生性恬淡c话语不多,英雄才惜英雄,自己好像不够分量,这就尴尬了,刘诚脑子一动,开始寻求共鸣! “两位壮士,我刚刚想起一事,昨夜本要来祭奠一位故交好友,于坟前倾诉倾诉心事c追忆一番,谁知道不小心醉了酒,一觉醒来居然给忘了,连带来的酒食都不知道放在了哪里,想我那兄弟,饿着肚皮上路,生前没吃过一顿好的,总是对西门卖的包子念念不忘” “不知道!”典韦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唉!遥想当日,广陵被黄贼所困,刘某与众泽袍浴血坚守,有食同享,大被同眠,最后战至七窍流血不成想如今黄贼已退,共患难而不能同富贵,刘某如今锦衣玉食,昔日手足却长埋黄土,天下太平时,谁还记得他们曾抛头颅c洒热血” 刘诚仰天长叹,怆然涕下,抹着眼泪唱到:“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典韦心生愧疚,酒是喝光了,在考虑要不要把剩下的包子还回去。 赵云眉头紧锁,把风吹散的黄纸捡起,重新放在坟前烧。 “子龙!这么巧,你也来祭奠亡魂?” 赵云手抚着垒砌的泥土小包,疙疙瘩瘩,就像当年兄长牵自己的手,“家兄好侠义,年初游历至广陵,月前恰逢贼患遇难,我学艺归来,多方打听才知其尸骨已寒。赵云无能!只恨不能收敛,将他安葬故里常山。”赵云打听到,自家兄长就被匆匆掩埋在庄家院子里,而这下面葬下的人何其多! 天已微亮,借着烛火,刘诚看见那木质碑牌上刻画着几个字,“义士赵柱之墓”。 赵柱! 柱子?难不成是每日跟自己厮混在一起,抬滚木火油的柱子?老李头说他脑门被箭射穿,额头进c后脑出,不就埋在这里! 赵云难道是赵柱的亲弟弟? “子龙与我柱子兄弟是什么关系?”刘诚忍不住问道,心中大约有了猜想,只是担心万一两人同名同姓。 岂用多问,当然跟自己是血肉亲情,不然何以万里迢迢来祭奠,赵云凝望着碑牌上的名字,娘亲当年就唤兄长为“柱子”。不待自己回答,就听刘诚又说:“怎会如此之巧,我那挚友也名为赵柱,临终前,久久不肯瞑目,再三嘱托我说,自己有一亲弟赵子龙,让我一定视如手足,多加照顾,没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 刘诚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在心里不断给九泉之下的赵柱道歉,可惜当初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现在还用他的名头来跟赵云攀关系,只能说赵柱啊赵柱,你这叫死得物超所值,谁叫柱子与自己关系太好。 赵云有些懵,刘诚不过十五六岁,比自己还小一两岁,说话这口气颇像村里的三老,不过若真是兄长挚友,也算是关系匪浅,“此话当真?”他将信将疑。 “这等事,如何敢欺你,哦!对了,给你看看此物,乃是柱子临终前交代,他说若是将来小云儿不信,可凭此物相认!” 刘诚从胸前摸出那只牛皮水囊,递了过去,暗叹老李头的法子真管用,贴在胸前的水囊结实无比,虽然没挡过刀剑,现在却也发挥了大作用。 果然没差,赵云激动夺过水囊,拿在手里再控制不住情绪,睹物思人,物是人非,娘亲当年亲手绣的水囊还在,而今娘亲走了,兄长也没了,只剩下那个鲜红的“赵”字,一笔一划针一线都刺痛胸口。 赵云收起水囊,一鞠而下,“多谢!”脸上,已然挂着两行清泪。 刘诚拍拍他后背,虽不及赵云悲痛,但心里想起了不少人来,除了失踪的老李头,柱子c大黑c狗子而今他们都不在了,强颜欢笑说:“走!咱兄弟两坐下慢慢聊,柱子生前,还有好些话嘱托!” 刘诚回头又问典韦,“典壮士要不要一起,这天要亮了,你我换个安全的地方痛饮三百杯如何?” “好勒!”典韦用布包裹好人头,一路小跑跟在后面。 天上人间,凤仪亭。 后院的露水未干,桌上却热气腾腾。 刘诚觉得简直是做梦,因为天才麻麻亮,自己从没有像今天这样,一大早跑来吃过火锅,何况围坐一起的人,都不正常。 呃!这是两位英雄 典韦抱着个酒坛子在吹,上了桌子就说先干三大碗,才两碗下去就开始飘,他那碗跟喂狗的槽一样大,何况刘诚酿的新酒,少说有五十度,他哪里知道,打了几个酒嗝过后,就开始望着天上飞的牛说:想当日那大虫,我老典只用了一根小指头,哎!轻轻这么一碾,死了,那肉才叫有嚼头,可惜你们是没吃到,还有我那好友 赵云还好,静静听着傻笑,脸红得像幼儿园小朋友化了妆,眼里看谁,都像自家哥哥当年豪迈的身影,哥哥他说要当将军,降鲜卑,灭乌丸旋即,又语无伦次说起了兄长带自己上山打枣的趣事,自言自语,声音小得谁也听不清楚 三人都醉了,刘诚打瞌睡的间歇睁开眼,也说起了胡话,“我想家了” 别人以为他说的家在中山,其实不是,那个家有汽车,有洋房,还有美女可都他娘是别人的! 酒,是所有人忘却伤痛的良药! 和珅找来,刘诚不管不顾,让他再去拿几坛新酒,孟姜女在旁边小心扶着怕他跌倒,后院里忙得鸡飞狗跳。 周仓又来报,说广陵出了贼人,官府正在盘查,还安排了郡兵参与缉拿,说让少爷出门当心点,周仓滔滔不绝道:“据说那贼人身高八尺,面如恶鬼,杀人饮血对对对,就跟这位壮士长得很像,手上还差个脑袋” 刘诚骂道:“滚!把那布裹找个匣子装好,洒些石灰,莫要臭了!” 周仓哪敢还嘴,明白过来,估摸是不是少爷找人杀的人,那死了的李永,不过是外来地的二世祖,听说也不是好东西,死了活该!他抱着人头去吩咐手下收工,至于官位,怕个屁!上头还有个张纮顶着,大不了回去跟着二将军学手艺。 周仓当了官军,骨子里还是土匪。 连假道士也来凑热闹,坐在角落里,时不时插两句话,“对!说得好”他趁人不注意,偷偷喝两口小酒,夹两筷子肉。 “呔!这肉切得小气,不过瘾!咦!这块刚好!”一旁桃树下的长几摆着一块带皮肥肉,典韦大步流星冲上去,拿起来就啃。 刘诚笑得东倒西歪,“你这傻子!那是桃园结义用的,我是等着玄德公来顺便结个缘,搭个顺风车啥的,那肉快放大半月了!” 典韦满嘴油腻,边啃边说:“桃园结义?为何定要等着他人,咱们自己就能结啊结了是不是能再吃一块大肉?” “叮咚~警告宿主,随机任务触发,任务名称:桃园结义,当前任务目标为:宿主今日完成三人结义。目标达成,结义成员共同出战每人武力上升2点,胆魄上升百分之百,且有几率使出合力一击,直至战斗结束,同时奖励宿主属性点5点,可任意分配,计时开始。” 这也行?难不成红果果剽窃的刘关张? 刘诚打了个寒颤,典韦好办,一块刀头肉就能搞定,扭头拉住赵云的手,又开始抹眼泪,“云弟,柱子兄弟临终前的嘱托,我刘诚时时不敢忘,何况你我意气相投。我看典兄弟也是心直口快,所谓君子一言,不如我等三人今日趁着花好月圆,义结金兰!你虽少了位亲人,却又多了两位亲人!日后风雨同舟,一路相携可好?” 白日,秋天,桃花凋谢了好久,刘诚说出这话,自己都觉得脑袋上飞过几只乌鸦 赵云看着刘诚的眼睛,那表情跟自家哥哥一样敦厚,他把酒碗砸在桌上说,“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22 命运 古时结拜,要磕头换帖c同饮血酒c对天盟誓,既然需要对天上的神灵起誓,自然很严肃c很神圣,而一旦结成金兰,那就当真是亲如手足。 差人备上乌牛白马,点上香,好一阵忙碌之后,三人这才整理好衣冠,跪在案桌前准备开始。 鬼谷子主动担当司仪,蹲在桃树底下乐呵呵摁着一只公鸡,拔了脖子上的毛,急不可耐等着放血,说完事以后这只鸡归他 “叮咚!提醒宿主,桃园结义得到鬼谷子加持,结义成员一同出战时幸运值翻倍,直到战斗结束!” 嗯? 刘诚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这老鬼说来也怪,按说能被系统吹上天的肯定是牛,可四平八稳的属性值雷打不动,始终平平无奇,也没见爆过什么隐藏技能。 如今看来,往后让他干点神神叨叨的事还是有用的,比如主持个婚丧嫁娶,就不知所谓的幸运值翻倍是几个意思。 居然鬼谷子能加持,岂不是别人也可以,刘诚灵机一动,“姜儿!你过来!”他招招手,笑得满面春风。 “叮咚!桃园三结义得到孟姜女加持,所有人智力下降五点!” 刘诚: “少爷!何事?”孟姜女不解问。 “哦!没事,你先去帮我烫两块腰片儿,凉着待会少爷吃!”直到孟姜女走开十步,系统才提醒恢复正常。 刘诚不死心,“保叔?” “叮咚!桃园三结义得到和珅加持,所有人心性由侠义转化为贪财好色!” 和珅还没迈步,就听刘诚大喊,“保叔!你去买几笼包子!挑大个儿的选!” 和珅心里一惊,难道西门上卖的包子还分大小?那自己以往不都吃了暗亏!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深以为然点点头,和大人打算今儿非要挑选仔细了,顺道,还要去喂狗 确定和珅走远,刘诚拍拍胸口,这才重新收拾一番率先发言:“今日丹桂飘香,秋风送爽,苍天可鉴c日月可照,我等三人意气相投,言行相依,在此义结金兰,有道是兄友弟恭,所以嘛,先要分个长幼,我提议按年岁来分” 典韦挥手打断,“咱们还是按武艺高低排行的好!这天下,建功立业还是得靠一双拳头,这排行若是按年岁,那我老典胜之不武,岂不是捡了大便宜!某不依!”他揉着关节噼啪作响,开始活动手脚,还顺带唬人。 刘诚十五,赵云十八,典韦二十,这粗人也不知道是不想当大哥,还是想炫耀自己的蛮力,或者对与赵云没能分出胜负耿耿于怀。 赵云无所谓,学无先后,达者为兄,说得过去。 刘诚大急,自己是谁也打不过,这不重要,但典韦下手不知轻重,要是再被他借着酒劲扇一巴掌,可真得一命呜呼了,连认输的机会都没有!忙道:“那你们比,我排行老三就好!”刘诚能预想到待会儿要形成的坑有多大,寻思着是不是该先回去睡上一觉。 典韦想了想,“那怎么行!既然是比试,当然都得参加!”他在心里盘算着小九九,目的就是为了跟赵云好好打一架,要是撇开了刘诚,显得自己存心找茬一样,这才不松口,何况拍一巴掌又不一定会死人 “哎!我等既然行结拜这等喜事,舞刀弄棍岂不大煞风景,我再次提议,咱们按学问高低排序!子龙觉得如何?你家哥哥曾经嘱托过我” “呃”赵云不说话,乖乖闭上了嘴! “啊!老典我大字都不识” 两人争论不休 “诸位!容老道插一句嘴,这结成金兰本就是天意,何不让老道来想个法子,抽签来决,交由天定可好?主要是要快,千万不要误了时辰!”鬼谷子看着手上的鸡说。 这鸡眼神幽怨,装过几回死了。 三人异口同声,“好!” 鬼谷子当着面在三根筷子上分别画好一二三朵梅花,再放入签筒里,捂着摇一摇,打散了等着人抽。 “我先来!”典韦兴致勃勃,扯出一头,“三朵”!早知道就按岁数大小来了,他郁闷片刻,可一想到天意如此也就释然,拱手叫道:“两位哥哥请了!” 赵云顺手也抽出一根,“两朵!”扔下便不再在意,微微一笑说道:“三弟好,大哥请了!”。 呃! 刘诚已经不用抽了,肯定排行老大,只是这排序有点古怪,跟岁数完全反了过来,只好笑着说:“天意!没办法!”况且,自己的灵魂又不是真的毛娃娃,大学毕业那年,都差点快谈上恋爱了 焚香,三人再拜,按老鬼的安排念到。 “我刘诚!” “赵云!” “典韦!” 合:“虽然异姓,既结为兄弟,则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说完三人相视大笑,各自端起血酒一饮而尽。 “叮咚!系统提醒,任务桃园结义完成,宿主获得属性值5点,可随时使用。” 刘诚心中大悦,发展势头良好嘛,这都开始收小弟了,“两位贤弟!来!再请酒!小弟我先干为敬!” 典韦:“大哥!二弟请!” 赵云:“大哥!三哥请!” 刘诚:“二哥!三哥请!” 三人喝得一塌糊涂,完全分不清楚谁是兄谁是弟。 鬼谷子摇摇头,把第三根筷子放进火锅里,那墨写的字迹看起来像两朵,又像三朵,模糊不清,转眼便消失在滚水里,他夹了一块鸡肉,准备开烫 刘诚醒来,虚着眼缝坐在床沿上,外面已到戌时,天又黑了。这一觉便是一天,既没有做乱七八糟的梦,也没有被尿憋醒,舒服。 赵云和典韦都不在,姜儿丫头说,赵公子走了,他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叫你别挂念,典壮士趁着天一黑,鬼鬼祟祟提着个木匣子回去陈留了,说是过两天便回。 刘诚一边听,一边让孟姜女给自己按摩着脑袋,想着,命运真是个奇怪的东西! 历史上的赵云,看似风光,实则是个悲剧。究其原因,一是因为不愿曲意逢迎,二是因为出身寒门。 早年受常山郡百姓推举,赵云率领本郡义从吏兵投奔公孙瓒,白马义从让胡人闻风丧胆,但赵云本人始终得不到重用不说,后来还被送给了刘备,即便到了刘备那里,也始终没有进入过刘皇叔的管理层,基本游历于核心朋友圈之外。 没能马革裹尸战死沙场,而是老迈病死榻上,对一身是胆的赵云来说,反而是一种悲哀。 刘诚想明白了,为何放着那么多诸侯他不投靠,偏偏选择喜欢杀戮异族的公孙瓒,即便他跋扈c残忍c自大,因为那是赵柱的梦想。 此刻,赵云应该在投奔公孙瓒的路上了。 至于典韦,也许还是会遇到曹操,重演短暂又绚烂的一生,也许不会。 人生中的每一刻你都站在十字路口,每一个节点都在不断地做抉择,走的每一条路都是亿万个抉择累积所造就的必然。而每一个十字路口你都会遇到数不清的人,如果谁谁谁,轻轻扇动一下小小的翅膀,典韦还会死吗?赵云还会终身郁郁不得志吗? 这个世界无穷大,这个世界无限小,这个世界充满无数可能,但最后,只有一种结果。 “姜儿,茶!” 刘诚头疼,不再多想,开始盘算自己的收获。 “嗨!siri!” “叮咚!系统提示,距离下一次人才召唤,还有十二天,当前宿主四维,武力59(1),统帅58,政治52,智力83,隐藏技能:无,拥有可分配属性点5。” 这一点武力值莫非是典韦那一巴掌打的? 摇摇头,刘诚开始考虑属性加在哪儿,按说应该加在武力之上,身在乱世,保命要紧!但59的武力加上几点也是杯水车薪,典韦那一巴掌下去,估计区别也只在少晕几秒而已,何况自己身边不缺保镖,那就只好加在智力上了,能动脑袋的事情何必动手打打杀杀。 “加智力!” “叮咚!系统提示,宿主当前的智力属性已经达到成长极限!请另外选择!” !¥¥ “叮咚!系统提示,加点成功,当前宿主四维,武力64,统帅58,政治52,智力83,隐藏技能:无。” 刘诚无奈,万万没想到83的智力就走到了头,只能加在武力上,“姜儿!你来摸摸少爷的肱二头肌又变壮了,这手速啧啧!” “少爷说啥胡话?书房那姑娘都等了你一天了,我白日里劝过几次,她也不走,非要等你醒来!” “谁?” “那姑娘说她姓寇,仙女一样,长得真美!”孟姜一脸赞美。 刘诚穿起鞋子往外走,心想,孟姜女这傻丫头,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真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23 糜家小妹 刘诚的书房,很不一样。 四壁全是透光的琉璃窗,拉开白色的纱帘,正中央,旗帜鲜明的摆了一张至少一米八的大床,上面放了几个毛茸茸的蒲团,不远的角落里,还有只木桶,沐浴用的那种,稍微挤挤,同时洗三个人没有问题 床前的檀木书桌摆有笔墨,寇白门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一整天,等了一整天,就像一个初恋的少女等待情郎,怕他不来,又怕他乱来。 直到在一篓纸卷里发现了刘诚随手的涂鸦,寇白门便一发不可收拾,满屋翻找开来。 他画了好多奇奇怪怪的画,有风车c犁耙c酒壶还有好多寇白门不认识东西,线条画得简单粗犷,却又让人耳目一新。 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寇白门见识过的浪荡公子不少,空有一副皮囊而已,但刘诚给自己的感觉,不一样!比如面前这一幅长卷,隽永c刻骨,而又意义非凡。 画卷中的女子如同雕塑一般屹立山巅,层层叠叠的群山在脚下蜿蜒,夜空是幕,繁星是蝶,她水墨的广袖流仙裙仿佛随风起舞,隐隐能看得见肌肤胜雪,双目凝视远方,女子如水的眸子很传神,寥寥几笔,便已风情万种,仿佛只等一阵风,就要飞上云霄。 尤其是这女子的双手,一手举着蜡烛,一手拿着条皮鞭,给人能冲破世俗枷锁的无尽力量 “劳寇姑娘久候,刘诚之过!”刘诚推门而入。 “无妨,白门正好闲着无事,公子也擅画?”她依旧对面前画卷赞不绝口,指着桌上的画卷问。 听着寇白门对自由女神画像的溢美之词,刘诚窃喜,取了一罐新茶,去头水泡好,又重新续水满上,递给寇白门,这才谦虚道:“岂敢!在寇大家面前,都是些雕虫小技,刘某不过一时手痒,来!咱们先上床再说” “公子!”寇白门羞愤无比,摸了摸腰间,并未带来佩剑。 刘诚挡住桌角,“白门姑娘莫要多心,我设计的这大床,真名沙发,待客之用,你且坐上来一试,柔软无比!” “哈!果真如此,还很弹呀!刘公子你也上床来。”寇白门盘坐在大床之上,用力上下起伏,回头再看,“公子这是为何,口鼻流血?” “哈哈!无妨,枸杞吃多了!” 郯城,糜府。 糜家乃徐州首富,出了名的有钱,即便是府上一处偏厅,也布置得富丽堂皇。 从家主糜竺的眼中望去,每一处的门木窗栏,全都雕琢繁复,或虫鸟c或花卉,每一件陶瓷摆件也都精美大气,或华美c或返璞,一张雪白的地毯购至北方草原,从糜竺脚下一直铺到门口,而两侧的长灯,沿着左右一直亮到道路尽头 “老爷!要不先去歇息吧?” 收回目光,糜竺打了个哈欠,“不了!我再等等,说不定还有人来!睡了也不安心。” 揉着太阳穴,糜竺很无奈,刚躺下不久,前前后后来了三拨人,真是没完没了,什么时候糜家这样的商贾之家也门庭若市,奇了怪了! “阿福啊!把这茶水换了,沏壶新的来!”糜竺吩咐道。 他不是不想睡,是不敢睡啊,徐州表面风平浪静,可棋下错一步,糜家就得跟着陪葬,糜竺忍不住自嘲,都是钱惹的祸啊! 王朗来,该是代表东海太守陈矫,别看他平时在刺史府勤进勤出,没想到反而把宝押在陈矫身上。 这场掷骰子的赌博,无非就两家,刺史陶谦和太守陈矫。 陈登看好陶谦,押的是大,自然是来给陶恭祖当说客。 最让人搞不清楚的是新来的这个臧洪,蹊跷!大晚上来,还以为也是给人说情,不想官场的事却只字未提,反而要跟自己谈合伙生意的事,你一个世家子弟,脑子有病不是? “哦,阿福啊,小姐睡了没?” “老奴刚来的时候,小姐还在书房看书,想必还没歇。” 糜竺点点头,“我去书房见见小姐,待会茶水送过来就好!” 糜家虽是大户,但人丁不旺,爹妈过世以后,一共就留下兄妹三人,长兄糜竺精商,老二糜芳好武,至于小妹糜贞,从不抛头露面,外人知之甚少。 糜竺见书房的灯果然亮着,推门说道:“小妹这是在绣女红,还是在学女德?” 糜贞水蒙蒙的睫毛闪了两下,放下手上竹简说道:“贞儿不过是翻看一下《山海经》,兄长为何也还不睡?” “哦,怎想起翻看此书来?”糜竺大为意外,自家妹妹小时候没少吃苦,两位哥哥凡事都由着她,她不爱女红,独好诗书也罢,可为何迷恋起这般荒诞不经的奇书来了。 “我听说那些有灵的仙家寺庵,大多修建深山老林里,找找,兴许不久会有用!”糜贞语气可怜楚楚。 “胡闹!”糜竺一把抢过书简,“谁吃了豹子胆,敢惹我贞妹生气,这都快去当那云游四海的方外道人去了?” 糜贞撅着嘴,“那让小妹猜猜,这么晚,兄长此来,难道不是又要把小妹许与人家?说说,这次是谁?贞儿要是相不中,自愿往东南枝一挂就好,省得哥哥为难!” 糜家两兄弟,最疼爱的便是自家小妹,长得沉鱼落雁不说,丫头打小就聪明伶俐,几乎所有的不决大事,糜竺都会与糜贞商量。别人或许不了解,但糜竺心里透亮,这个家要是没有小妹在身后出主意,早被人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糜竺苦笑,帮糜贞别过额前的一簇长发,刮刮鼻头说:“就知道瞒不过你,不过哥哥在爹娘坟前发过誓,养我家小妹一辈子,你要是愿嫁,整个糜家都是嫁妆,你要是不嫁,拿刀杀了哥哥,我糜竺也不皱一下眉头。” 糜贞给兄长递上茶水,“大哥辛苦操持家业,有何不决?要不说给小妹听听,或许能帮哥哥解解惑,即便不行,也不能老憋在心里难受。” 糜竺拽着胡须,犹豫着说:“首先是刺史陶谦,许官于我,专门让陈登来当说客,还有一条,想给他儿子陶应定一门亲事”糜竺以为说到亲事,小妹会发火,不想糜贞却陷入思考。 半响,糜贞问:“大哥觉得陶刺史所图我糜家为何?” “哈哈~岂止是陶谦,这些大老爷所图,哪个不是钱这一字!”糜竺不傻,一语中的。 “哥哥未免想岔了,他陶谦不仅要钱,还要人,不然哪里能在徐州站稳,甚至得我糜家摇旗呐喊,远远超过几十车钱粮,徐州士族心向的可是陈矫,不像咱们两边不帮,所以亲事一说,不过手段尔,你出仕为官,亲事成或不成,不重要了,只是小妹想多嘴问一句,大哥以为自己为官之能几何?” 糜贞三言两语便道清了是非曲折,还不忘损贬自己。 糜竺敲着桌子就当听不懂,自家小妹这是一点颜面不给,“嗯!大哥好歹也算中人之资,倒也有一郡之能吧?”糜竺估计自己已经很谦虚了,毕竟没说将来能位列三公。 “呵呵~”糜贞银铃一笑,听得人心里酸涩无比,“兄长何必谦虚,直说就是,你根本就不是为官的料!”不顾糜竺老脸血红,“不过贞儿的意思,倒是可以让二哥出仕,二哥与你不同,他好武” 糜竺想了想,拍手叫好,糜家虽然自己当家,但二爷糜芳去了刺史手下当官,至少也表明了态度,何况糜芳是武将,到时候在外牧守,别人拿不住。只是这样一来,虽不至于在陶谦老儿身上吊死,却也得罪了陈矫。 “那贞儿的意思,太守陈矫那边?” “大哥不说不讲,他陈东海是聪明人,见出仕的人是二哥,也知道咱们糜家的意思,绝对不会恼你,反而更加器重仰仗,你要知道,陈矫需要争取的永远是那些举棋不定的人。” 本以为在刀尖上行走,一边是深渊,一边是火海,没想到听自己小妹一说,难题迎刃而解,糜竺心中大定,轻松说道:“还有那新来的刺史府司马臧洪,说能揽下广陵的大生意,我也一并跟你说说” 糜竺把臧洪的话原原本本转述了一遍,糜贞听得眉头紧锁,“哥哥,可听过假道伐虢的故事?” “嗯?”糜竺放下茶杯,“那小妹的意思,这广陵咱们还是不要去趟浑水的好?” 糜贞品着茶,“去!怎就不去,听说这名为弱水沉香的香茶,还正是来自广陵!” 糜家两兄妹抹着壶盖叙话,管家阿福守在门口,夜色里,糜府的灯火比谁家都亮!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24 杏花村 有一年冬天,广陵居然下大雪,冷得出奇。 别家的娃娃都穿上皮袄戏雪玩耍,张纮身着单衣,光着脚丫在一户人家门口等着借书,那一站便是两个时辰,差点冻成了冰雕。 那本《孟子》有云: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张纮不曾忘,当初一遍又一遍的念过。 出身寒门,张纮能侥幸活到年过三旬,已经尝尽了人情冷暖,见惯了世态炎凉。曾经立志鱼跃龙门的他蓦然发现,世家门阀的藩篱,其实比京师洛阳的城墙高多了,而被这藩篱围在院里院外的人,有一样的面孔,不一样的心。 如今,那些世家子弟见了自己,嘴上恭维一声“郡丞大人”,但骨子里那份清冷和拒人千里,不用睁开眼,也能看得到。 少爷不一样! 也不知堂堂中山郡王之后是怎么想的,毫无门第之见,平日和谁都嬉笑怒骂,反而让人觉得格外亲切,可为何下个棋,非要梗着脖子流口水,这都快牵线子到地上了 孟姜女拧着茶壶给桌前的二人续上水,然后回到刘诚身后,小心翼翼拿出手帕给他擦了擦嘴,脑子里突然浮现李元霸思考人生时的模样,像!真像,简直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一样。 刘诚吸溜一口,挥去迷蒙才看清楚,眼前哪里是白门小姐婀娜的身姿,明明是张纮的一张疑惑不解的老脸。 正襟危坐,刘诚气定神闲抖抖长袖,信手捻起一颗黑子,举过头顶重重放下。 “啪~”一声,这第一子,不偏不倚落在了天元之上。 张纮一愣,就听他志得意满道:“子纲呀!鄙人浸淫棋道几十年,从未有过手下败将!” 张纮没听出毛病,倒是被这抬手就是天元的下法给弄迷惑了,自己五岁那年也这样下过,以少爷的聪慧,不应该啊? 见张纮苦苦长考,刘诚不禁嘿嘿一笑,手里掂量着几颗棋子儿,“子纲有事?不然为何今日有闲来陪我这无聊之人下棋。” 刘诚很无聊已经开始打算学李元霸跟老天爷比谁先眨眼了。 二叔公让自己寒窗苦读,不准抛头露面,这不,连沁园开张都没顾上。听斗儿姑娘传话说,那出三打白骨精的戏一上,简直是万人空巷,满城的大姑娘小媳妇看完以后,稀里哗啦哭了整整一夜,那才叫撕心裂肺,鬼哭狼嚎 白门姑娘还因此得了个“白娘子”的美名,一夜间,便名扬千里! 张纮边缓缓落子边说,“倒不是什么大事,眼看快要入冬了,广陵如今尚且剩下万余人未能妥善安置,都是匪祸严重的地方逃难来的。张超他没钱,没地,也没主意,我正为难,想请少爷帮忙出出主意!” 今年的冬天,一定跟当年一样冷,张纮一想起那种感觉,浑身就开始发寒。 “姜儿!你说三弟他都去了几天了,怎么还不回来?”刘诚想起了典韦,说好两天就回,却迟迟不见人影,至于流民,自己又不是太守,何况,真没钱了! 和珅屋里自己偷偷去过几次,只找到几件女人的红肚兜,其它,一个子儿也没有! 张纮在心里叹了口气,以前府上的帐是自己做的,能有多少开销结余一清二楚,的确是自己强人所难了,“少爷,三爷他广陵到陈留这一路,一趟就得千余里路,哪儿能那么快!” “有这么远吗?” 刘诚真不知道,要是真是如此,加之道路难行,那典韦来回走个十天半月也很正常。刘诚放下担心,何况典韦是谁?说白了那是东汉末年的古惑仔,扛把子!当然,他们美其名曰自称是游侠!以他一身本事和人脉,想必出不了意外。 张纮下了几步就迷惑了,少爷的棋路跟骨骼一样清奇,从第一步就透着卓尔不凡,犹豫很久,张纮才极为不舍地放下白子。 “好!” 刘诚大叫一声,说着“落子无悔啊!”眼疾手快,啪嗒拍下一枚黑子,“你看这里,斜着这儿!五子连珠啊,我赢了!” “五子连珠?这是何意?”下了一辈子棋,张纮就没听说这种说法。 “子纲,耍赖不是?眉坞最近比较挤”五子棋最简单的走法嘛,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还想冒充树下对弈的闲云野鹤c世外高人,刘诚对张纮的棋品充满鄙视。 张纮恍然大悟,面露懊恼,点着头说:“确实是五子连珠!少爷非常人也!大才!” “呵!子纲果然是生得一双慧眼,有识人之能!不下了!你再好好观摩观摩,看看自己输在哪里,元霸哪儿去了?” 孟姜女说:“听说最近后院翻出了个白蚁窝要不我去找找?” 刘诚摆摆手,看来李元霸已经开始研究排兵布阵了 他轻轻把桌上的口袋掀开一角,一股沁人心脾的韭菜包子味飘散出来,不过两息,门吱一声响,李元霸破门而入,“诚哥哥找我何事?” “走!元霸,哥哥今天请你喝花酒去!”刘诚站起身子说,不行了,快憋不住了,脸上的青春痘一晚冒出十几颗。 眼见刘诚要走,张纮赶紧问:“少爷,那流民的事儿,你是答应了?五子连珠啊!” “多少都要!不行你把郡丞的官位卖了!” 张纮听完一笑,自家少爷,真的很特别! 沁园交给寇白门打理,省心不少,她招了不少旧识,吹拉弹唱的都有,很快建起了戏团。 此刻还没到时候,白娘子的戏须等到酉时才演,但沁园里已经坐下不少人,个个谈笑风生,慢条斯理品着茶,就等着沁园所谓的推介会开始,想看看究竟是要推介个什么新鲜玩意儿。 刘诚独自转悠到后台,里屋里寇白门正对着铜镜梳妆,她扎了个同心髻,敷粉抹脂c画眉施黛c妆靥点唇,所有的点缀都显得多一分则肥,少一分则瘦,配合镜子里那一颦一笑,一嗔一怒,一真一幻,美得人直流口水。 “嗖!”刘诚本来打算再默默观望一会,奈何不争气,忍不住咽了一声口水。 见镜子里多了一张脸,寇白门一惊,扭头过来,“德华公子!何时来的?为何不让斗儿通传一声。” “白门小姐叫我刘郎就行,不必称我表字,见外了不是!斗儿她正在抚琴。” 幸好寇白门脸上的胭脂厚,才看不见脸红,这刘郎哪里是对外人称呼得的! 刘诚反手关上门,“好了!现在没有外人!” “你” “你什么你,快说说,这几日戏唱得可还顺畅!”刘诚显得急不可耐。 寇白门小嘴一撅,“那是自然!可谓是场场爆满,你是没看见,撒下的赏钱都得用背篓装!”寇白门由衷喜悦,以前逢场作戏,从没有真正快乐过,现在很好,辛苦一些,但感觉做的这些,都是为了自己。 这大概就是为了生计忙碌和为了梦想奋斗的区别。 “那就好,那就好!”刘诚搓手说道。 “不过,白骨娘娘仙逝便已结局,这戏总不能老是翻来覆去地演。” “说的也是,不能让娘娘她没事每天都死好几次!不过这事不急,改日咱们再详谈,我那里什么都缺,唯独不缺戏本,什么贵妃醉酒,窦娥喊冤,连潘金莲和西门官人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都有,放心就是!” 寇白门点头,满心憧憬,透过窗孔,正好看见和管事登台,折扇一展,开始侃侃而谈,推销起他的新酒。 “这酒果真能赚不少钱?”寇白门不信,别家也多的是酒,凭什么你的“杏花村”就能独占鳌头。 刘诚拿过寇白门手里的酒瓶,白色瓷瓶刚好能装个二两。瓶身上,一缕花枝,几片飘瓣,隐约能见到远处的黑白村舍,描红的“杏花村”三字旁边,笔走龙蛇赋着两句小诗,“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保叔倒是费心了!”刘诚感慨,要不是有他帮衬,光靠自己一张嘴,说得天花乱坠也非得饿死。 “这诗也是公刘郎所作?”寇白门心里小鹿乱撞,故意瞧着窗外不敢回头。 “那是自然!”刘诚厚颜无耻认下,突然想到万一将来抽到了杜牧怎么办,他们会不会怀疑人生 外面,和珅只说了寥寥几句开场白,下面坐的好些是请来的商贾之人,太过高雅反而不美,他话不多说,让人给每桌上了一壶杏花村,他便胸有成竹退了下去。 糜竺拿起桌上精美的瓷瓶,“这也算酒?如此精巧可能管够?岂不显得小家子气!我看这推介会多半徒有虚名,小妹!外面人杂,咱们还是尽早走吧?” 糜贞倒是饶有兴致,说书唱戏的茶馆,耳目一新的陈设,加上这有情有调的酒壶,帷帐里还有个丫鬟在拨弄琴弦她拔开酒塞,给糜竺和自己都斟满,举杯相邀,“大哥请!” 糜竺无奈,这丫头扮作男装,一副公子哥的做派,偏偏不舍得去掉嘴上的唇脂,别人看不出来才怪,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这酒” 刚想贬损几句,可话未说完,一口酒水顺着喉咙流下,如同烈火一路烧灼,火辣辣一片,糜竺捂着喉咙,难受得想吐。可稍微一缓,那股温热犹如冬日暖阳充盈全身,醇厚绵长c芳香沁人,撑得人毛孔舒张,忍不住张嘴呻吟了一声,浊气一出,糜竺顿觉浑身畅快,大喝一声,“好!” 都说人生在世,要骑最快的马,爬最高的山,娶最美的女人,喝最烈的酒!大好的男儿就当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这一杯酒下去,糜竺觉得自己意气风发,仿佛一下年轻了十岁。 一朝喝上瘾,终生成酒徒。糜竺感叹,这酒,自己往后恐怕是离不开了,他望着酒瓶失神,默念着“杏花村”几字。 糜贞不胜酒力,小口浅尝,随即凤目圆睁,陡然明白了大哥为何如此失态。 对视之间,糜贞刚想开口说话,就听有人声音飘浮,在身后说,“姑娘,你今天有卦”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25 冲冠一怒 糜竺从踏入刘府的门开始,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从商多年,什么尔虞我诈的场面没见过,自己今天看过黄历,宜立卷c忌解除,可还是心绪不宁,第一次感觉事情失去了掌控,偏偏,又对那新酒势在必得,感叹了一句,果真是无欲则刚啊! 他安慰自己,糜家有钱!何况那道人还说了,自家小妹乃是凤体天成 糜贞特意打扮成小厮,好奇跟在自家大哥后头,这家主人很不一般,跟那杏花村酒一样充满魔力,比如,沿路都是“安全出口”的牌子 “两位这边请!”和珅在前面引路,心中冷笑,这两人自称来自徐州糜家,糜家又能如何?在商言商,和大人故意冷落了那些有意合作的商人几天,反正东西只此一家,爱买不买!实在不行自己铺设渠道,虽说麻烦点,但好在不用分润出去,只是少爷新收了不少流民,钱财要得急! 转入后院,树下正好有人坐而论道。 和珅快步上前,“少爷!这两位是徐州糜家来的管事,说是要跟咱么谈谈酒的事情,昨天老奴跟你提过的!” “哦?” “来人,看茶!”刘诚匆匆瞄了一眼,并没太在意,“两位请坐!随意一些即可。” 糜竺看了一眼周围,除了旁边的大树下吊着俩秋千,多余的椅子都没有一把,心里憋屈,自己堂堂糜家之主,哪里受过这等奚落,恐怕面见广陵郡守都不需通传,早知道就摆明车马,不必装成小小的掌柜,料想对方巴结还来不及! 糜贞那丫头坐上秋千,双手把着绳索轻轻摇晃,童心未泯,翘脚,抬头看着顶上纷飞的黄叶 倒不是有心怠慢,估计就算刘诚知道来人是糜竺本人也是一样,自己骨子里压根就没有贵贱之分,在他看来,这样不做作,很随意,也很和谐。 咬着嘴唇苦苦思索,刘诚抱歉说:“劳两位稍侯片刻,我这里还有些许正事要忙,十万火急!”说完,手里的东西终于还是啪一声脆响,放了下来。 “碰!” 张纮推倒两张二筒,“少爷,那流民的事,我已经安排好了,连他们的赋税都可以通过官府给免了,反正尚未登记在册,张太守也乐得清净幺鸡!” “幺鸡?少爷少爷!看看我这牌怎么打?是不是又胡了?”孟姜尖着嗓门说,紧张得手舞足蹈。 刘诚凑拢一看,“你这胡了!子纲放炮,给钱!再来再来!” 张纮想死的心都有了,明明来给少爷汇报正事,再输,这个月俸禄就彻底玩完了!“姜儿妹子!我赊账可好” 刘诚笑着码牌,得空转身,对着糜竺说:“两位此来可能做主?” 糜竺拱手道:“大抵还是能的,公子可以放心!” “嗯!那就好,糜家也是诚信之人,家底殷实,“杏花村”交给你们,自然放心!何况听闻糜家小姐天生丽质c聪慧贤良,将来必然贵不可言!” 糜贞是谁?刘诚可记得清楚,那是刘备的老婆,之一。当年赵子龙在长坂坡杀得七进七出,于乱军中找到怀抱年仅两岁刘禅的麋夫人,麋贞因赵云只有一匹马,不肯上马,在将阿斗托付给赵云后,投井而亡。 糜家贵不可言是真,糜贞红颜命薄是实。为保住刘备的血脉,这女子甘愿舍身赴死,何况那刘阿斗乃甘氏所生,并非自身骨肉,其壮举可歌可泣,自然保得糜家长久富贵。 糜贞听见有人夸自己,闭上眼,嘴角微微上翘,把秋千荡得更高。 糜竺笑笑,区区酒酿的方子,要价再高,糜家又岂会吃不下,何必做奉承阿谀之事。 “那刘某就明说,此酒只有我有,酒方永不出售!你糜家家大业大,就许你徐州代理权,外面的醇酒五十一斗,我这一壶,底价两百钱!概不还价该谁打了?” “两百?”糜竺心里咯噔一下,伸着手指看着,本已经做好了对方漫天要价的打算,可还是觉得难以置信,“这位公子,我们是来买酿酒的方子” 刘诚诡异一笑,“不卖!”说完不再多言,继续盯着牌面,几十年造诣,居然还赢不了个黄毛丫头。长年打猎,岂能让雁给啄了眼! 和珅上前解释,陪着笑说:“两位,我家少爷所说的代理权,意思是我家的酒,只要你们给一笔专营款,徐州地界内都由你们来独家销售,外面不作二卖!这杏花村卖给你们两百钱一壶,至于你们卖出去是多少,那就与刘府无关了,两位不妨推敲一番,要不,再合计合计?” 合计个屁! 糜竺转身欲走,刚巧一个丫鬟哭哭啼啼闯进来,那女子顾不上礼数,人没到跟前就开始哭喊:“公子!你要救救我家小姐” “斗儿!” 刘诚放下手里的麻将牌,顿觉生了大事,斗儿丫头不是个沉不住气的人,“寇姑娘怎样?慢些说!” 不问还好,一问,斗儿哭得更加厉害,整个人瘫在地上,断断续续说:“小姐!小姐昨晚被请进太守府现在还没回来” 啊! 刘诚勃然大怒,“直娘贼张超!还强抢民女了不成!”哪有这等好事,明明自己抽的奖,别人来捡现成的桃!一念至此,刘诚脑子里浮现的,都是寇白门平日里种种欢愉,突然间,一如镜面龟裂,那哀怨女子随同碎片一起慢慢跌落深渊 “元霸!走,杀人!”桌子一掀,木头方块散得遍地都是,刘诚咬紧牙关飞速地计划,杀张超,逃命,往南水路去吴越,往北可去茫茫草原 张纮没见过刘诚如此声色俱厉,不待出声,和珅已经抱住了刘诚的胳膊,“少爷!使不得,咱们从长计议” 刘诚回头,看着和珅,语气坚定道:“保叔,我要杀了他!” 和珅抬头看见,刘诚眼睛里沁满血丝,嘴角微微抽动,吓了一跳,从小到大没见少爷这么认真,这般伤心过。 少爷长大了!和珅突然有感而发,而且他也不像老家主那样唯唯诺诺c逆来顺受。 和珅恍惚片刻,赶紧像规劝一个要暴怒的孩子般,说:“好好好!少爷莫急,没事的,万事有我” 一群人转眼走了个精光,留下糜家兄妹没人理。 糜竺走到倾覆的桌子前,捡起一块木头刻的麻将牌仔细推敲。 刘府遭难,好像是惹了天大的麻烦,生意肯定是做不成了,别说生意,自己不落井下石就算仁至义尽了,商海浮沉多年,民不与官斗的道理再是浅显不过,何况还是为了一个风尘女人 这木头方块全都一样大小,一面抛光,一面刻有图案,手上这张雕刻了一只鸟,嘴角尖长,羽翼丰满,糜竺拿不准,“小妹!你说这上面刻的,是不是就是瑞鸟凤凰?” 糜贞白了他一眼,道人的话听过就好,哪里能当真,看来自己还得小心被大哥送进宫里。 糜竺把那张麻将悄悄收起,想到今日忌解除,又用脚把剩下的刨得更乱,这才说道:“走了,秋千有什么好玩?回去哥哥给你在家搭一个,坐垫缝上白虎裘皮,绳子也镶上金丝!” “走?大哥不做买卖了?” “这买卖还做得?” 糜贞微微一笑,依旧在秋千上荡着,“做得!如何做不得!”倘若真杀了郡守张超,对刘府的人来说摆明是必死之局,可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就觉得这样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人,跟他什么也做得。 那少年才跟自己一般大小,怎就会光芒万丈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26 难得青云志 别院里,张超猫着腰,鬼鬼祟祟趴在窗户上,透过缝隙往里头瞅。 桌下有几块破碎的瓷片,送进去的糕点水果打翻一地,寇白门还怒气冲冲坐在榻上,怀里始终抱着一柄长剑不撒手。 看不太清楚,张太守往前挪的步子稍微大了点,一不小心扯到蛋,“嘶~~”他裂着嘴摸了摸胯下,疼!钻心的疼,这娘们下脚真狠,张超咒骂了几句,心有余悸悄悄退了出来。 关着!就不相信堂堂一郡太守,想纳个小妾还一波三折! 张超扶着墙,夹着卵子,摸摸索索好不容易走到小花园,就见张纮和和珅联袂而来,赶紧选了个正常点的姿势靠着柱子,云淡风轻说:“子纲何事慌慌张张?哪还有为官之大气!” 还大气?想着就气大!见张超那鸟样,张纮脸色发黑正要开口,却被和珅从后拉住,和中堂抢先说:“郡丞大人若是有公事禀报,还请休提,张太守平日百般操劳,今天正值休沐,何况流民一事已有了章程,我家少爷也会鼎力支持,和某正要跟张太守商量一出天大的喜事,万万耽搁不得”和珅双管齐下,一面对张超使眼色,一面用手勾住张纮衣角。 张纮意味深长看了和珅一眼,“下官还要处理杂事,不得休沐,告退!”言罢拂袖而去。 看看!还有没有属官的模样,难道自己就没为广陵做过事?前些日子还顶着孝布去施过粥 待张纮走远,张超收起不快,开口询问:“先生所说喜事从何而来,张某近日可谓霉运连连,实不堪其烦,难得休沐也被郡丞数落,嘶”张超不止走路扯着蛋疼,一根筋从下一直扯到脖子,说话声音太大,也会拉扯得隐隐作痛。 “郡丞他也是忧心政事,替大人尽心而已,至于喜事,大人且听我慢慢道来” 太守府外。 刘诚坐在太守府后门外的石阶上,一言不发,刚才和珅劝住了自己,说他自己先进去,看有无转圜之地,实在不行少爷你尽管动手抢人,但那毕竟是下策,一个不好,反而容易让寇姑娘陷入绝境,投鼠忌器呀 李元霸觉得气氛不对,像是要吃包子的前奏,也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拼命克制不去看脚下的几只蚂蚁 不远处,还有好多家丁躲躲闪闪,手里分别拿着些锅碗瓢盆 刘诚苦笑,“姜儿!你带他们先回去,晚上还要做饭,还有那锅铲,用之前记得要洗” 好不容易劝走了无关人员,刘诚抬头一看,和珅进去至少半个时辰了,看来是没谈拢,那就没办法了,他从墙根捡了块青砖,正要带头往里头冲,门吱呀一声打开。 “刘郎!你拿块砖头做甚?” 寇白门跟和珅有说有笑地走出来,见刘诚对着砖头哈气,不解问道。 那砖头啪嗒掉在地上,刘诚拉住寇白门的手,看了一圈,“外面好好的,里面没问题吧?”一想到寇白门被张超那衣冠禽兽扣押在府上整整一夜,刘诚满脑子都是她被人剥光了衣服用鞭子抽的画面,不是画面不对,是抽的人不对 “呸!什么外面里面!尽说瞎话!喏!有这个,谁能伤得了本姑娘!”寇白门把手里的宝剑一扬,另一只手任由刘诚拉着,脸色绯红,又格外傲娇。 “少爷!回去再说”和珅回头看了一眼,急忙示意。 刘诚冲着太守府的高墙吐了两口唾沫,太高,没翻过去!他还不满意,又捡起砖头在门口画了一只王八,这才领着众人回去。 后院里坐了不少人,连张昭都跑了回来,据他自己说是回来吃火锅,赶巧碰上,但人倒齐了,勉强算是刘府第一次全体会议。 刘诚坐在上首,“保叔,白门姑娘可有安顿好?” “回少爷,都安顿好了,就在书房隔壁,昨晚她一宿没睡,此刻正在补回笼,往后出门让下人跟着,保管出不了问题!”和珅很矛盾,少爷的心意很,按说这年龄有点想法也可以理解,寇姑娘人长得也水灵,但就身份地位来说,只适合当妾侍,他正琢磨找准时候提醒提醒。 和珅把太守府里的来龙去脉讲了两遍,第一遍,据他荡气回肠说:老奴和珅忠肝义胆,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深入龙潭虎穴,大义凌然陈述了一番仁义道德,那直娘贼张超幡然醒悟 张昭默默取下鞋拔子 于是和大人又讲了第二遍,说:其实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原来,和珅压根没提过寇白门的事,拉住张超,他喜上眉梢道,最近沁园的“杏花村”已能大肆生产。 这酒张太守自然尝过鲜,过瘾得不得了,喝高了直接断片儿,也正是那样才将寇白门请了回府。张超暗自思量,既然杏花村”能大量酿造,自己以后当然不愁喝,还不用花钱。 和珅摇着折扇,“孟子有云,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家少爷说,这酒不光要酬谢太守大人,要是还能在广陵乃至徐州公然出售,那岂不是造福天下百姓。不过嘛,家主府上虽说是中山王之后,可在广陵一地人脉稀疏,这才想请太守搭个桥,行个方便!” “哦!徐州境内,某张超倒是还有几分薄面。”张超点头说道。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没有背景,单单几个地痞就能让大好的生意垮台,更不要说里面牵扯有头有脸的各方势力。 “如此甚好!这酒水之利,小人就斗胆做个主,回去跟少爷商量一番,争取分润太守您五成!” 张超大喜,却并不表露出来,自己几乎什么都不用做,白得一半利,而且他对那烈酒极为看好,想不大卖都难,假意推辞道:“这如何使得?张某举手之劳,分润之事另说!” 眼看事成,接着和珅又开始说起如何让酒水威名远播,说自己在沁园请了位说书唱戏的清倌人,回去再叮嘱她多宣扬几天,想必效果更好,售价更高。 张超一听,哪位清倌人?不正是自己昨日看上的戏子嚒! 见自己掳人的事情和珅毫不知情,张超正盘算是不是把人从后门给偷偷放了,一个女人,哪有钱重要!何况有了钱财,还会少女人? 此时,太守夫人适时登场,“夫君!听说你今日请来了白娘子,要让妾身单独听上一听白骨娘娘那凄美故事” 太守夫人面若桃花,对着张超盈盈一礼,“夫君真是有心了!”说话间,一手理着张超的领口,另一只手不动声色在他大腿根儿挠了挠。 张超忍着疼痛,“夫人前日小恙,又时时念叨那白骨娘娘,我这才出此下策,还望那寇姑娘莫要误会才好,夫人你且去见见她吧,莫要失了礼数,也别耽搁人家太久才好。”冲着和珅眨眨眼睛,“先生说沁园的大戏还得抓紧筹划,莫误了时机!” 和珅会意,估计有张超掺和,酒税都免了,每升税四钱不高,但能省则省。 听和珅说完,刘诚并没有觉得安心,反而有几分失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徒叹奈何! “少爷可是不舍分润?”见刘诚久不说话,和珅问。 摇摇头,说是分出五成利,五成是多少,鬼才知道,相信和珅会做得很好,刘诚环顾四坐之人,还是太少啊!现在才明白刘瑾有多英明,自己又何其幼稚! 生在东汉,想要苟且自保都不能,又哪来的逍遥自在!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今天是为一个美女,明天或许更只是别人无缘无故的一个念想,说你长得丑,说你乱吐口水还有将来注定会牟利万千的酒c茶等等 如果自己是一郡太守,试问谁敢? 气氛压抑,众人都等着刘诚开口说话,这应该是一个影响深远的决定! 刘诚清了清嗓子,“嗯哼!那个开吃!” 乒乒乓乓一通乱响,油锅里倾泻而下的是满满一锅的菜,人人流着哈喇子,还用筷子夹着肉不放 “周黑子!这块是我的!”张昭胀红着脸说。 周仓动作慢,干笑着收回手,面前只剩下个空饭盆在打转!李元霸冷笑两声,暗想再等你们吃两口,而后开始准备端锅 刘诚无语,边嗖嗖吞着嘴里的肉片,边对和珅说,“保叔!我要见糜家人!” 和珅:“嗯~嗯烫烫烫哦嚯”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27 高长恭 从广陵回郯城一路五六百里,虽说有驿道,但这种官修的青石板路,总共才宽不过一丈左右,最多能并行两辆马车,加之年久失修,每逢下雨天,就变得泥泞不堪,行走起来十分缓慢。 掀开车帘,糜竺探出头,见后面的马车排起长队,赶车的下人怕冷,都裹紧衣服蜷缩在车轿里。 阿福穿着一身蓑衣,踩着踢踏的水声上前来,抹掉眉毛上的水线,说:“老爷!得再等等,后面一头畜生发春,摔坏了车轱辘,我正叫人加紧修理。” 糜竺点点头,叮嘱一句“别洒了酒水!”便重新缩了回来,暗骂那牲口,发哪门子春?明明秋雨连绵。 糜贞披着裘皮盘坐在车塌上,那雪一样的白狐皮毛绕了脖子长长一圈,捂得原本白皙的脸蛋通红。她递给兄长一碗姜汤,“哥哥若急着回家,不如先行,不过我看你呀,如何舍得这十余车琼汁玉酿!” 那是当然! 感叹不虚此行的同时,糜竺似乎也搞懂了臧洪那厮的心态,当初他不遗余力要怂恿自己吃下别家的酒方,听起来固然不错,但是他不懂!走商不是这样走的,鼠有鼠路,蛇有蛇道,人有人伦,各自为之,此乃天之道也。 即便是盗亦有道,何况清白之人乎! 糜家虽是商家,品行不比诗书之家差,自然也就看不起臧洪这类人,呸!还是世家子弟。 饮下热汤,一股温热自心底升腾,糜竺再无寒意,放下杯子说:“小妹这身打扮,白衣胜雪c眸如明月,简直绝佳,胜过凤冠霞帔!”糜竺自己也说不清楚,自从那老道人算过卦,总觉得自家妹子应该显贵无比。 糜贞白了他一眼,“哥哥心中痛快,可是要打趣小妹,想笑就笑呗!” “哈哈!” 糜竺捻须大笑,再无顾忌,伸着手又要碗姜汤,仿佛这不是简单的汤汁,也变成了惹人醉的美酒。 谈判是一门艺术,而这种艺术正好为糜竺所专擅,甚至还没有全部发挥出来,事就已经成了! 糜竺不懂什么是专营权,只知道从今以后,这种烈酒在徐州只能自己出售,他也不知道什么是代理,反正能卖就卖,卖不出去自己就不从广陵进货,如此看来,自己怎么也不会亏,何况刘诚不仅跟自己交易酒,还有茶。 “小妹!你说那刘公子是不是傻?”前倨后恭,那是第二次见面时,刘诚给自己的最大印象。 “哦?大哥为何有此疑问?”糜贞闪动着大眼睛望来。 “他让我把该付的钱都换成粮食c牲口,这不是傻,那是什么?” 糜家本来经商,低加买进粮食,再以市面的价格折算成钱交付,岂不是又会赚一次,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那刘公子想不到? 糜贞还没想透,就听糜竺又在感叹,“可惜了,马匹折价最高,但是能搞到牛羊马匹的张世平c苏双之流与我交际不多,否则” “那刘公子傻是不傻我不知道,不过哥哥傻才是真的!”糜贞掀开帘子,外面有人吆喝,车队要启程了,阿福又领头走到了最前面去。 “小妹此言何意?” 扭头回来,眼眉上已经起了一层水雾,糜贞哈口气,搓搓手说:“徐州太小,一旦哥哥尝到甜头,想要再拿下其它地方的专营权,恐怕” 糜竺一拍大腿,“哎呀!糊涂啊!”既然是稳赚不赔,自己怎就不多揽下几州的专营,此时广陵已去大半,悔之晚矣。糜竺大好的心情顿时荡然无存。 刘诚坐在和珅的床上,没有去敲床板,有藏私,估计和大人也早换地方了。捂着鼻子,和珅漆黑的床褥果真一股脚臭味儿。你很难明白,像和珅这种把头发梳得溜光,随时打扮得人五人六的人,居然能忍受这样肮脏恶劣的住宿环境,果然人不可貌相 刘诚瓮声瓮气,“保叔,你说张世平c苏双两人,是不是傻?” “啊?” 刚提到酒水要扩大生产的事儿,怎么说着说着,好好的,话锋一转又扯到那俩马贩身上,不过和珅同样深以为然,“少爷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傻啊!跟自家做的这笔生意一样,都傻!也不知道少爷如何打算的,败家 和珅的眼神很幽怨,刘诚不管不顾,撑着下颚一下下敲着脸皮。 刘诚想要马,闲时耕地,战时跑路! 张世平c苏双两人,是东汉末年出了名的马商,可能他们的生意规模没有糜家之流大,但是重要性,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 和珅说他俩本是冀州中山人,跟咱们是老乡,甚至打过不少交道,尤其是老家主还在的时候,关系匪浅,这让刘诚突然觉得,自家短命老爹似乎也不是什么好鸟! 冀州是什么地方,往北便是幽州和并州,都紧邻一望无边的辽阔草原,所以这两人经常铤而走险,贩卖马匹牛羊,尤其是战马! 据说刘关张桃园三结义时,张世平资助了刘备良马五十匹,金银五百两,镔铁一千斤。五十匹,不少了!还是信手为之,而且刘备的“双股剑”c关羽的“青龙偃月刀”c张飞使用的“丈八蛇矛”,皆由这一千斤上好镔铁打造而成。 说明什么,说明这两人都是典型的军火商人,手里还有大量上好的镔铁! 可就是这样胆大妄为的两个马贩子,居然干了件傻到家的事儿。 和珅说,听人说这两人后来眼见黄贼泛滥,举家搬到了大山里躲了起来,从此不知所踪,甚至主动断绝了出山的路。 刘诚听着,简直匪夷所思,这躲进乌龟壳的事情做得,嗯?怎么这么像自己修的眉坞 “我想回一趟中山,保叔,你看是否可行?” 和珅一愣,一时心有千千结,可见刘诚闭着眼,犹豫了片刻,索性掩上房门走了出去。他心里却久久不能平息,回中山吗?或许也该回去看看!就不知道那潭水浑成了什么样? 走到门口的和珅猛然想起,不对啊!这是自己的房间,而今被少爷霸占了,自己又去哪儿? 和大人望向太守府的方向,心下立刻有了主意 刘诚突然闭口不言,是因为要抽奖!十五天一次,从来也是风雨无阻,来得比那啥都准时。 依次四人:祖冲之c高长恭c赵括c褒姒。 祖冲之刘诚认识,中国南北朝时期杰出的数学家c天文学家。这老头一生钻研自然科学,数学c天文历法和机械制造三方面都有不小的建树,好像还研究过圆周率,是个人才! 高长恭,后世知名的《兰陵王入阵曲》,就是为了讴歌他,领五百骑退万千敌,兰陵王的英武可不是王者农药里一个刺客那么简单! 赵括?兵法在纸上谈得至少不错,也有史学家说他其实真有才能,可惜来不及把理论应用于实践,或许让他从小战打起,最终能坑别人四十万! 最后一个褒姒,周幽王烽火戏诸侯那个,真正的红颜祸水!戏班子正差人,自己也没什么东西好烧,来就来呗! 刘诚刚选好,就听见久违的系统声再次响起。 “叮咚!恭喜宿主,抽到北齐兰陵王高长恭,高长恭,原名高孝瓘,字长恭,神武帝高欢之孙,文襄帝高澄第四子,后历任尚书令c录尚书事c大司马c太保c太尉等。武力95,统帅94,政治80,智力85,隐藏技能需要人物发动才能探知,现植入身份为宿主伴读书童,一路从中山国寻找而来。” 哈! 刘诚喜出望外,兰陵王高长恭,有勇有谋,算是自己抽到最如意的一次! 刘诚心里正美,和珅去而复还,咚咚敲门进来,也是一脸喜悦,悠悠摇起折扇,“少爷!你看,谁来了?” 一位麻衣少年,摇晃两下走上前来,一语未发便跪了下来,嘭嘭磕起了响头,带动整个娇弱的身板颤抖不止。 刘诚古怪看着和珅,和珅也古怪地看着自己,艰难发问:“可是长恭?” 那少年抬起头,已是满脸泪痕,“少爷!长恭求你!回一趟中山吧” 落日的余晖从门外照进,铺洒在高长恭后背,他像一尊佛像一般,周身发光,借着那层金光,刘诚看清脸庞,吓了一跳!不仅因为高长恭开口就要自己回一趟中山,也因为面前跪着的高长恭,简直俊美得不像话! 刘诚怔得张大嘴忘了说话 天啊!这还是男人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28 古槐驿 贵者乘车,贱者徒行。 东汉,普通人家连马都没有,更别说车,所以马车在此时,属于奢侈品,更多是权力和地位的一种象征。 甚至有人别无所求,一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拥有一辆马车。 比如,刘备! 据说玄德公家房子的东南角,有一棵桑树,长得枝繁叶茂,过往的人看了,都说那树简直亭亭如盖,认定此家必出贵人。 正和一群小屁孩比谁尿得远的刘玄德听了,一脸倨傲,指着那棵树一本正经地说,有朝一日,老子一定会坐上像这棵树一样的羽葆盖车。 听听,劳动人民对马车这种尊贵的交通工具之渴望,何其直白! 当然这句话翻译过来,也叫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羽葆盖车,那是只有皇帝老儿才能坐的豪车! 东汉的马车,无论是站乘的高车还是坐乘的安车,都单马双轮,款式类似于民国时上海滩的黄包车,区别在于拉车的是马不是人。 如果受不了刮风下雨,那就在头顶上加个车盖,圆形伞状的那种,再奢靡一点,周围垂下门帘,雕上车饰图案,就算是穷奢极欲到了极限。 可即便是这样的车驾,跟刘诚设计的比较起来,那也是小巫见大巫。以至于孟姜女盘坐在车厢里,这都打量了一天时间了,依旧停不下来。 刘诚打造的马车,足足用了四匹马,安装了四只轮子,后面还挂了一只,他说那是备胎 单就车厢来说,宽敞得跟间屋子一样,有门有帘,头顶掀开还有全景天窗,床塌足够五六人躺卧下来,最为神奇的是床榻下面还捂着炭火,刘诚说那是炕,马车一路走,屁股后头一路冒着黑烟 自己还好,后面一辆牛车上拉货的下人,熏得满脸漆黑! 此刻刘诚半卧在榻上,与孟姜女之间隔放着一张案几,煮茶的孟姜女褪去披肩,外面大冷的天,她脸上红扑扑冒汗,不解问到:“少爷!你这车” “劳斯莱斯!中央空调!”刘诚正色道。 惬意地躺着,他在想,时间还是太过仓促,按照自己的意思,如果能多给十天半月,虽不能改造成一辆真正的房车,但至少会比现在要舒服好几倍。 现在的情况,这车减震还不够好,没有弹簧c液压,刘诚已经让人在插销反铆的木质轮上,再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熟牛皮,勉强凑合,长时间乘坐,难免会颠得腰酸背痛。 没办法,谁让中山太远。 原本就算要回中山,也不至于时间这么赶,可高长恭给了一个自己不得不赶的理由,还必须得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高长恭说:少爷!老刘家的祖坟都被人给刨了 和珅一听,理所当然哭得稀里哗啦c口吐白沫他满脑子都是老家主的音容笑貌,遥想当年自己跟着老家主,畅游在各大烟花柳巷里,是何等的雄姿英发羽扇纶巾 孝为德之本,百善孝为先,何况很多人把对死人的孝顺看得比活人重要得多。 自家祖坟都被人给刨了,此情此景,刘诚再没有眼泪也得硬挤几滴出来,再不想回中山,也只得硬着头皮走上一遭! 一片空旷的土地被羊肠的官道割裂,周围的一切仿佛披上了一层单薄的金装,在夕阳下闪着昏暗又明亮的光芒,而迎着夕阳的背后,则是形影相吊的两辆车被拉长了的,冗长的影子。 感受着屁股下一阵阵颇为韵律的抖动,刘诚伸伸懒腰,“还多远?长恭!进来喝口热茶!” 刘诚的声音很小,稍歇片刻,高长恭便弓着腰进来,说:“少爷!再有几里便有处驿站,天也快黑了,咱们歇息一晚,明日再赶路可好?” “嗯!中山还有多远?” “呃还很远,我们才出了广陵,将要到下邳,过了徐州以后,还要穿过豫州,兖州” 刘诚不耐烦地摆摆手,广陵到中山,大概是后世扬州到河北石家庄的距离,接近一千公里,以现在的龟速,以现在的交通,非得走到牛年马月,估计年前是回不来了。 孟姜女见刘诚无精打采,莞尔一笑,递了杯热茶给高长恭,开始慢慢打理着案几,顺手给马灯添上油,别说这少爷发明的马灯也怪,居然不怕风吹雨淋。 她满心欢喜忙活着,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好,不饿着不冷着,总能陪着少爷,至少少爷不会每日稀里糊涂,连走错寇姑娘的门好几次都不知道,人家寇姐姐清清白白的一个姑娘家,正洗澡,羞死个人啦! 高长恭口口喝着茶水,举手投足间,浓密的眉毛稍稍向上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有着一双像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英挺的鼻梁,像玫瑰花瓣一样粉嫩的嘴唇,还有白皙的皮肤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而且稍微注视几眼,他就脸红,刘诚看不下去了,赶紧把目光移向孟姜女,嗯!果然,胸部可不只是能区别正反面,同时证明自己也是正常的 历史上的兰陵王,貌美c勇猛c爱兵如子c私生活严谨,近乎完美,但就是这样一个绝世美男,居然落了个冤死的结局。 这一世,按和珅的说法,高长恭被遗弃的时候还尚不足月,被人用一只篮子装好放在雪地里,他冻着嘴皮儿发乌也不哭不闹,要不是刘诚的老爹喝得踉踉跄跄踢了一脚,险些没被发现 高长恭从此跟自己一起长大,为家主尽忠恐怕是唯一夙愿,这才千里迢迢找上刘诚。 衣锦还乡!刘诚本以为可以前呼后拥,可仔细一算,和珅要留下来打理生意,张纮张昭要当官处理政务,寇白门正在为艺术献身,周黑子也有差事,连李傻子也得守着一群人的安全算来算去,好像就自己闲人一个! 高长恭不知道刘诚的盘算,只觉得自家少爷不太一样,跟人私奔的事常有,可刘诚离家半年,也没见再提过那位姑娘。 少爷像变了个人一样,但具体哪里不同,又说不上来,家门不幸,成熟是件好事,他懒得计较,正想转身出去赶车,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大喊。 “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牙缝儿说半个不字,一刀一个不管埋!” 这俗不可耐开场白,不用多想,也是遇到劫匪! 刘诚掀开窗帘,官道上,黑压压几十条汉子,个个膘肥体壮,手里拿着长刀,堵着路不让走。 缩回脑袋,刘诚把销子插上,“姜儿过来!那个长恭赶时间,快点!” 高长恭柳眉一皱,给了个放心的眼神,嗯了一声转身出去。 哪来的蟊贼,敢来招惹少爷! 高长恭叫下人定住马车,轻轻解下马背上的长枪,掀开布鞘,露出银白的枪头,又爱惜地抚摸几下,这才跃下车来,还不及说话,就听见贼人哄然大笑 为首那人笑说道:“哪来的女娃娃,生得细皮嫩肉,还扮成男儿妆!莫非想男人想得紧?哈哈~” “二哥不正差个压寨夫人麽,这不?赶巧了!” “哈哈!二哥要是瞧不上,还有我嘛!” 高长恭脸面先红,而后快速变白,他把枪柄往地上一跺,“嘭!”瞬时洞穿了脚下青石板,手握得枪身咔咔响。 车里的刘诚无奈,看来兰陵王出战非得要带面具是有道理的,寻思有空给他弄一张,三星堆出土的青铜面具那种,再配两根白色的羽毛,一定要帅,还要遮住整张祸国殃民的脸! “无耻之尤!速速退去,高某不做计较,否则别怪某枪下无情!” 为首的大汉正要出言讥讽,突见一点光亮如长虹贯日而来,本能一闪,瞳孔中幻大的枪尖一点,萤火般划着喉咙而过。 那大汉大惊失色,伸手一摸,锋利的长枪划破皮肤,渗出鲜血,如果再进两寸,切断的就是自己的咽喉。 他心生畏惧往后退,同时急忙招呼众人向前,本以为劫了这么大辆车,一辈子会不愁吃穿,没想到,倒霉碰到如此武艺高强的游侠。 枪! 乃是百兵之将,高长恭用枪,如同白蛇吐信,蛟龙出水。 一击不中,心中却无风无浪,几十号人对于自己来说,不过是田地里几十个草把,一时间,长枪上下翻飞,若舞梨花,粗布麻衣宛如飞舞的霓裳,每一声闷响,都有一人应声而落。 年纪轻轻的他,枪法出神入化,刺c顶c射c击c舞c转c颤c挺c如虎啸如狼号如鬼泣,如鹰爪如蛇形如电闪,顷刻间,官道上再无人能站立。 孟姜女掰着指头数:“三十,三十一” 刘诚放下帘角,残忍!太残忍! 上一次见到这种场景还是李傻子痛打周仓,可也没有眼前的场面震撼,许是高长恭动了真怒,地上的贼人十之痛晕了过去。 刘诚趁机揽着孟姜女,感受着胸前的柔软,“姜儿别怕!有我!” “少爷!我没怕”孟姜女觉得好热。 高长恭跃上马车,一抖缰绳,劳斯莱斯和后面拉货的牛车缓缓而行,留下满地哀嚎,贼匪看人的眼睛里充满恐惧,暗自咒骂,车厢里那竖子,安敢如此?临走还叫人收走所有人身上的钱财 几里外的土坡翻越而过,官道穿越一片光秃秃的山林,寂静的山谷里空空荡荡,除了入秋的草木开始枯黄。 依山的一侧建起几间木屋,经年累月,早已朽木斑斑,一根桅杆高高耸立,上面的红色旗帜已经泛白破烂成缕 高长恭说:“少爷!咱们到驿站了!” 刘诚推开侧窗,那株枯死的老槐树像沙漠里一处丰碑,树上,一只乌鸦用长长的喙在梳理羽毛,听到人说话,嘎一声长啸,飞向天空,渐渐化成黑点 槐树的树干上,钉着块木牌,“古槐驿”几个字依稀可见,一阵风刮来,木牌摇晃,哐一声响,却是木屋顶上掉下几片瓦来 刘诚打了个激灵,想起了倩女幽魂里恐怖的兰若寺,好在见身前的兰陵王高长恭面不改色,心中大定,刘诚对挽着自己不敢撒手的孟姜女说:“姜儿妹妹,你听过宁采臣和黑山老妖的爱情故事吗?诚哥哥今晚给你讲,可感人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29 十三 刘诚下车来,驿馆的半扇木门刚巧打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头伸出脑袋,冲人看了几眼,慢慢显出身形。并未拾阶而下,他扬了扬手里的烧火棍,“几位贵客,可是要歇脚?天色不早,且快快进来,后面的马棚也还有些草料。” “老丈可是驿馆的官人?”刘诚拱手问到。 那老头连连摇头,“老汉哪里当得起官人,服徭役而已,等到翻了年,就该能回家啰。”说话间,他把另外一扇门也拉开,驼着背往里走,“进来!外面风大,都快些进来!” 驿馆,乃是传递官府文书和战事情报的人或官员途中食宿c更换马匹的场所,不过闲时,也做类似于客栈的营生。 从先秦开始,始皇帝为了加强统治,不仅车同轨c书同文c行同伦,还开始大量完善蛛网一般的官道c驰道,每隔三十里一处的驿馆星罗密布,还每十里设一长亭,每五里建一短亭,供行人歇脚。 驿馆通常设有驿官驿卒,好歹是吃皇粮的人,不过到了东汉末年,很多官卒都吃着空饷,上面干脆征召民夫来守着,比如这手一直发抖的半百老汉。 古槐驿很破败。 七八人开始准备借宿,有人抬下行李,有人把马车赶向后院,高长恭擦拭着长枪准备上鞘,孟姜女提着马灯来回找东西 刘诚趁机四处看了看,这屋子到处是蜘蛛网,地板被白蚁啃食严重,发泡发脆,走起来咔咔响,一不小心就能踏陷一大块,随手一摸,四壁都是灰白色的木粉,前厅,里屋,再到后院,简陋得可以,除了几只石缸水槽不能风化,其余都让人觉得一碰就倒。 后院的马槽里,难得地撒了几把干草,栓着一匹只长排骨的驽马 外面,天黑了。 驿馆的大堂里,长桌上吊着一盏昏黄的油灯,除此之外空空荡荡,围着桌子,几人席地而坐,慢条斯理喝着热水。 那老汉拄着烧火棍走来,放下水壶,兴许是出于对官差天生的畏惧,而驿馆来往的人又大半是官差,他怯生生问:“几位可是官差大人?” 刘诚回到:“老丈无需多礼,我等省亲,这是要回中山老家,借宿一晚就走。” 老汉一张老脸全是褶子,挤得小眼睛都成了一条线,笑着说:“中山好!省亲好呀,老汉我也想着早点回家,家里,孙娃娃都该能跑路了几位稍侯,我这就去烧水做饭中山好啊!” “敢问老伯,这古槐驿为何” “破烂是吧?贵客有所不知,古槐驿离下邳城不过二十来里,挨着太近,几乎没人在此歇脚,久而久之,自然也就荒废了” 众人听完了然,下邳遥遥在望,谁还会在鸟不拉屎的古槐驿多做耽搁,一间没人来的驿馆,不破败才怪! 里屋的老汉在烧火,孟姜女好奇帮忙,把灶前的干柴折断,放进火堆里烧着,再用烧火棍捅几下。 那老汉很健谈,也或者是久没人来,跟刘诚和孟姜女说了好多过往的人留下的趣事。 他说,前些日子兵荒马乱,好多人躲到驿馆来,大伙都没吃的,就把外面林子里的树皮剥了拿来熬粥,好端端的一片林子,没有入秋就全给枯死了那些人吃了草根树皮以后,遭了报应,拉不出来,可怜活活憋死 这故事不好笑,孟姜女敲着烧火棍打断说,“老伯!水开了!” 老汉揭开木板,果然水开了,腾起大片白雾,头顶挂钩上的锅盖水雾萦绕,迅速汇聚出水滴,再滴滴往下掉。 他走向旁边的米缸,用瓦片刮了几下,声音尖涩刺耳,舀出两碗带壳的黄粟,极为心痛地吹去少许谷壳,将黄粟倒入烧开水的大锅里,开始慢慢熬煮 平民,没有你想要的一日三餐,就算一日两餐,早晚各吃一顿也算是奢望,很多时候,穷人一天顶多只能吃上一顿,还不能吃饱。 没有肉脯 没有盐c饴糖 没有葱c姜c蒜 更没有下饭的佐菜,即便是煎熬的小米粥也是壳多米少,还不敢煎得太干 等到稀粥上桌,那老汉独自盛了一碗,蹲在门口,吸溜一口,巴拉得津津有味,回头说:“贵客为何还不开动,粗茶淡饭,可是不能下咽?” 刘诚笑着说哪里哪里,用手指声声敲着桌面,心中反复煎熬,实在是下不去口,可见众人都望着自己,若是家主不动手,估计没人敢僭越。 刘诚牵强一笑,蒙着鼻子喝了一口,“呃”一声差点吐了出来,小米还好,关键是谷壳煮不烂,留在喉咙里不上不下,麻酥酥豁口! “开吃吧你们!我不饿!”刘诚表情很精彩。 夜里,外面的月光发晕,照不清楚景物,按老人的说法,明天会下雨。 孟姜女睡不踏实,加上昨晚的稀粥实在难以下咽,被饿醒了! 所有人打上地铺,挤在二楼的一间空房里,她轻轻起身,不敢吵醒身边的少爷,拿着马灯下楼,想去里屋找点水充饥。 推开灶房门,她看见一个小女孩趴在灶台上,虎咽狼餐,在舔没有清洗的大锅,连有人进来也没有注意到,孟姜女一惊,问到:“你是谁?” 那女娃回过头来,裹满粥汁的发丝沾在脏兮兮的脸上,徒剩下两只眼睛惊恐地打转。 孟姜女同样害怕,少爷偏偏昨晚才讲过鬼怪故事,那里头的老妖怪长发甩起来都是吸血的触手 十一二岁女娃慢慢往后院退,她转身想跑,回头冷不防撞在了人身上。 守夜的老汉一手拧着她的脖子,一手用烧火棍轻轻扒开后院的门,“十三!你怎么又跑出来了,可别吓着贵客!” “老丈,她是?”孟姜女不解问道。 “哦!她叫十三,是老汉早年捡到的孤儿,脑子不太灵光,快!给贵人请安!”老汉的后掌在十三的脖子拍了两下,重得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眼里委屈得掉泪,她抽泣着说:“贵人安!” 孟姜女想上前去扶,那老汉已经领着人去了后院,“我带这丫头去后院喂马,贵客早点休息,莫要耽误了明日的行程” 提着马灯回来,孟姜女心里奇怪,那女娃娃的手腕上,明明有鲜红的勒痕!可老丈不像恶人,又怎么去虐待一个女娃娃。 回屋,刘诚和高长恭刚巧出来,刘诚捂住孟姜女的嘴,示意她不要说话,而后高长恭小声说:“少爷说这家驿站有问题,饭里有蒙药,要不是少爷提醒我们都遭了道!” 刘诚一言不发,自己哪是提醒,明明是嫌弃伙食差好不! “而且我发现,其他地方都落满尘土,唯独这二楼的房间里干干净净,说明这里经常有人来住,人还不少!”高长恭补充说。 “走!”刘诚挥手道,有兰陵王在身边,不就是家黑店,怕个鸟! 三人熄灭灯火,借着夜色往后院摸去。 寂静无声。 后院是马厩,仔细观察,马厩后面还有一扇不起眼的木门,刘诚拉开,发现外面杂草丛生,小坡斜盖着一块石板,他卖力拖开,是个地窖,脑袋往里面一探,窸窸窣窣一片响动。 外面的夜风刮进来,吹得洞里咽咽呜呜的叫。 刘诚见到数不清的亮珠子鬼火一般在空中张合漂浮,孟姜女举起马灯往里一照,看了清楚,阴暗潮湿的地窖里,用麻绳捆着十几二十个女娃娃,她们蜷缩的最里边,那个叫十三的丫头,被人重新绑好,眼神祈求,嘴角留着血迹 驿馆外,几十号贼人围拢在一起商议。 “老二!怎么搞的,弟兄们都挂了彩!” 那被唤着老二的人耷拉着脑袋,只说对方扎手,几百来号人,自己再是英勇也双拳难敌四手,能带着弟兄们活着回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老汉哼了一声,也不多想,动手自己不行,动脑子可不差,他傲然笑道:“我在粥里下足了药,待会进去,手脚麻利点,这票干完,大伙可以回家颐养天年了!而且,里面的人我也问过了,跟官差没关系,还是一群外乡人,做得干净点没有任何隐患!” 手一挥,打头的两个贼人提着明晃晃的大刀往里走,可才推开木门,就传来两声惨叫,那两人猝不及防,被长枪一扫,腾空飞起,结结实实摔出五米之远,转眼就没了声儿。 高长恭一脚踢碎房门,满脸怒容站在月光下,显得楚楚动人,他这才解开枪鞘,冷眼望着门外的贼人。 “大意了!”老汉冷笑着说,直起腰杆,再不见他驼背,“老二!招呼兄弟们,一起上!”就不相信,一个毛都没齐的娃娃,还女娃一样细皮嫩肉,再厉害能到哪去? “老二?嗯老二?” 老汉回头一看,后面几十号兄弟已经悄悄退了几丈远,个个面露恐惧,跟见了鬼一般。 老汉刚想发怒,那群大汉撒丫子就跑,招呼都不打,跑得最快的就数他口中的老二,仿佛人人恨不得多生两条腿。没办法,不跑得赔上命,这手提长枪的怪物,不正是昨日才把一群人打得吐血的那个吗?哪里是人! 高长恭不理会逃跑的蟊贼,身形如电,上前一把揪住那老汉的领子,骂道:“畜生!猪狗不如!” 老汉老脸一垮,“好汉饶命!” 刘诚唤醒下人们,用火把把驿馆的大堂照得透亮,二十来个女娃娃洗去污垢,狼吞虎咽吃着自己带来的干粮,顾不上喝水,呛得打嗝。 十三,原来是那丫头被人抓来,按先后次序编的号数。孟姜女心痛地给十三拍着背,她手上的勒痕如同红色的手镯一般,鲜血淋淋,“慢点!不够还有!”孟姜女将包袱里最后剩下的烙饼也取了出来 刘诚坐在驿馆门口的石阶上,高长恭手持长枪立在身后,那老汉跪在下面一个劲磕头,原本就发抖的手,此刻抖得更加厉害,不止手上抓了好些泥,每次磕头很深,嘴里也会灌进好多枯草和泥土。 原本这老汉的确是征召来打理驿馆的农夫,可惜没吃没穿,为了活命动了歪脑筋,勾结贼人开始谋财害命,地窖里的女娃娃都是肯蒙拐骗,甚至是抢来的,如果不是刘诚恰逢其会,过两天她们就会被卖走! 刘诚问为什么没有男娃,他说男娃卖不掉,都埋了,女娃娃生得漂亮,可以给大户家为奴为婢,也可以卖入青楼学艺,好多人家喜欢养些雏姬 “长恭!将他挂在那棵老槐树上!”刘诚再听不下去。 “大人!饶命啊,都是上头的官爷让我办的,小人只是奉命” 高长恭早等得不耐烦,一枪捅在咽喉,然后奋力一掷,准确的把人扔上了树顶,插穿在树尖上。 那老汉并未断气,嘴里还在求饶,鲜血顺着胸腔一直沿着树干往下流,很快,枯死的老槐树变成了一株红色的血珊瑚 刘诚望着古槐树出神,这东汉,跟眼前的枯死的树一样,烂到了骨子里!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30 道 第二天,果真下雨。 雨水从穹顶慢慢飘洒而下,笼罩得远处的城池朦朦胧胧。 那雨滴,落在官道泥泞的小水洼里,溅起了朵朵小巧的水花,突然,却又是一阵大风卷起窗帘,车棚上响起了滴滴嗒嗒的雨声,一道电光闪过天际,轰隆一声巨响,倾刻间,滂沱大雨接踵而来。 这雨越下越大。 刘诚关上窗,扣紧,该嘱托的话已经说过了几遍,天下苦难之人何其多,这些无依无靠的孩子,只能先送回广陵安顿 窗外,陈大牛把少爷给的钱袋贴身收好,站在雨水里扯着嗓门大喊:“少爷放心!大牛只要有命在,娃娃们就不会少一根头发!万万不会饿着冷着!”听不太清楚,风刮得很响,雨水又灌进他嘴里,瓢泼一般顺着蓑衣淌下。 刘诚暗骂这傻子,还不快去避雨,现在就已经在让人挨了冻! 孟姜女撑开油纸伞,完全挡不住斜风吹来的冷雨,她下车,将身上的羊皮坎肩穿在十三身上,这丫头父母都已经过世,还好有个姨娘嫁到下邳城,“十三,以后若是有难,可要记得来广陵找少爷和我!”孟姜女说完呸了两口,这话不吉利! 十三脸上挂着泪痕,黑漆漆的一张脸在雨水中慢慢被洗白,她哭着说:“姐姐也要保重!” “走吧!长恭!” 刘诚敲敲窗说道,看来自己不走,这些娃娃是不舍得进城。 “少爷!雨势不小,咱们不进下邳城?”高长恭问。 刘诚看着那迷蒙中高不可攀的下邳城墙,通体发白,南门,全部采用白石建造而成,历来是扼守下邳的大门,所以又叫白门楼! 就在这里,史上不可一世的吕奉先兵败被擒殒命,白门楼也因此闻名遐迩。 如今,白门楼正在暴雨里洗涤它经年积淀的污垢。 “不了!走了!” 刘诚躺下来,马车里暖和c舒适,可外面雨水嘀嗒,仍不堪其扰。 高长恭跳上来,转道,马车一路冒着黑烟向彭城而去,然后过兖州,再去中山 陈大牛留在原地,等到少爷的马车走得看不见,这才牵着孩子门快步涌向下邳城。 天上人间。 许劭前一秒还趾高气昂,步入后院的那一刹那,瞬间龟缩成了孙子。 凤仪亭里大摇大摆坐着的几位爷,那可都是道门的泰山北斗,随便哪位跺跺脚,估计整个徐州都要跟着抖三抖。 上座的有,南华c左慈c于吉,号称道门三仙,另外,居然还有鬼师王诩!还有几个自己不认识的人,但无不是仙风道骨,个个超凡脱俗 许劭有自知之明,自己带了张小板凳,挨着根圆柱子坐下,一脸谄媚地侯着,能有机会聆听几位得道大仙谈经布道,那可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做梦都会笑醒。 上首居中,德高望重的鬼谷子正打瞌睡,一个不慎,下巴差点磕到桌子面,他猛然睁眼,精光一闪即没,不着痕迹冲着来人点点头,化尴尬于无形,接着,继续闭目养神。 许劭心脏砰砰直跳,那可是道门老祖鬼谷子,人称“鬼师”,居然给自己一个无名小卒打招呼! 他难掩激动,双手把柱子抱得绑绑紧! 如果这一幕让外人看到,铁定会掉了一地眼珠子。 许劭是谁? 在外可说是赫赫有名!说他是名士,当得!说他是评论家,也当得!他主持的“月旦评”,算是历史上最早最成功的脱口秀。但本质上说,许劭一心向道,乃是道门中人,只不过他相术平平,且相术乃是小道,不被这些得道大仙看重罢了。 说起月旦评,那也是相当了得,许劭闲得没事,每月都要对当世人物进行一次品评,人称“月旦评”,而且每次只评一人,可谓机会难得。他本是谨饰言行之人,据传能窥三十年之后事,自然引得人趋之若鹜,能得许劭一句五星好评,其人自是前途无量。 比如他评价曹操那句,“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精辟入里,世人皆知。有说那是曹操用刀架他脖子上,迫不得已才说出口的 南华老仙碧眼童颜,用手中藜杖刨了刨桌下的炭火堆,吹了两口气,那火苗陡然亮起,“列位道友!人齐了,咱们可否议议我仙门道统之大事!” 鬼谷子召集众人吃火锅尝鲜,还背着张商议道统的皮。 桌上各位所谓的仙翁真人,全是些黄泥埋了半截的人,早等得哈欠连天,南华的话,理都没人理。 南华身为老字号仙翁,感觉不受尊重,提高了嗓门,敲着藜杖说:“喂!老鬼!锅里的油开了!” “开了?哦来来来~下菜下菜!”鬼谷子醒过来,开始招呼人动手,趁油滚开,腰花烫个七八分熟最好! 边上拿着小本做笔记的许劭一脸茫然,“列位仙翁,不是要开道门大会么?” “开!开两瓶酒来!咱们边吃边聊!不是我吹,老道我云游四海,就从未喝到过如此甘烈的酒!都尝尝!” 左慈拽着酒瓶,发问:“人齐了吗?怎不见张天师来?要不我先启开?” 南华老仙喟叹一声,“哎!开吧!张鲁此人空得了天师衣钵,殊不知道法自然,道常无为c而无不为,估计不久之将来,他定会赴那张角之后尘!再说,没位置了,坐不下了!我方才没有通知!熟了熟了,且不管他,来来来!” 于吉此人道术高超,坏就坏在嘴臭,喝了两口酒就大放厥词,“好酒啊!要说张角那妖道,祸害苍生,背离我道门正统,如此败类,还不是你南华老儿教出来的孽徒,我看啊!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是你动了凡心,还修个屁的道!” 南华老仙闷着不说话,这事的确是自己不地道,要不是当初传下本《太平要术》,天下哪里来的黄贼肆虐。可自己不愿入世,只想借助张角向天下宣扬教义,普度众生而已,岂料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南华自己也很委屈,只能借以吃肉解恨,吃着碗里,还望着锅里! 道教,不同于道家,道家是一种学术流派,道教却是一种宗教团体,修道成仙思想是道教这个宗教的核心,它从东汉年间开始,逐渐从一个松散的学派向有组织犯罪衍化,比如张角的太平道和张鲁的五斗米教。 道门之人,大概分为两类,一类讲究无为,终年研习黄老丹术,这一类人畜无害,诸如在座的大都如此,大不了偶尔相个面c算算卦,骗几个散碎银子,无伤大雅。 第二类,要有理想抱负一点,时刻想着宣扬教义,要么在乱世选定一名代理人扶植,激进一些的,那是要自己亲自上阵,蛊惑愚民,扛旗起义,比如天诛地灭的张角。南华早就有言在先,“如果心生邪念,将会遭到天谴”!张角不幸被言中。 李意擅长占卜吉凶,他掐指一算,开口说:“谁放的猪蹄,熟了!” 抢先盛在碗里,李意继续说:“各位道友莫要看悲观,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生;侯得一以为天下正。” 鬼谷子很不爽,好好的一顿饭,尽扯些犊子,小声提醒到:“小李啊!这里没有外人!” 李意挠挠头,嘿嘿一笑,“平时吹牛惯了!我的意思是说,管它娘的谁弄死谁,咱们该吃吃,该喝喝!南华道友放宽心就是!” 左慈乘人不备,藏了瓶酒在袖子里,“道友此言大善!知者不言,言者不知,我等独醉不醒,岂不快哉!” 许劭边流口水边做记录,左慈道号乌角先生,一手遁术使得出神入化,刚刚那是何等仙术,酒瓶覆手之间就不见了 天上人间快打烊,这饭局才告结束,和珅不得闲,寇白门帮忙打理收账,“各位道长,上等的杏花村诸位一共喝了二十瓶,每瓶五百钱,还有” 左慈一听,心中怒气横生,“哼!想我堂堂仙翁,喝你几瓶酒水,居然要钱!你个女子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等是谁懒得多言,我去也!”说完,他拂袖一扇,地上嘭一声腾起一股白烟 众人再看,哪里还有人?都说乌角先生遁术一流,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寇白门先是一愣,而后忍不住翻起了白眼,这妖道,临走还顺了一套餐盘再看向其余人。 南华老仙是个实诚人,绝对不会玩那些虚的,他虎步龙行,三两下爬上围墙,长发一甩跳了下去,外面哎哟一声,就听见狗叫,追着人渐行渐远 寇白门回身过来,道门众仙转眼走得只剩下两人,鬼谷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拍下几个铜板,“说好的各给各,我没喝酒!”说完背着手走了! 最后剩下许劭,他有心无力,一瓶酒就五百钱,这是什么酒这么贵!还不如去抢! “我是许劭我没吃!” “来人!拉去报官!”寇白门也不客气,懒得多费口舌! “等等!姑娘,你今日有卦!” “哦?”寇白门一声冷笑,宝剑哐当一声拔出,眨眼就摁在了许劭脖子上。 “姑娘乃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哦不对!姑娘这面相贵不可言,凤体天成,你要相信我,我是许劭呀!很有名那个!” “呸!你要是真灵验,帮我算算我家公子是吉是祥?” 许劭头都大了,连你家公子是谁都不知道,只能胡诌,“你家公子此行,风调雨顺,所谓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将军居左,上将军居右,言以丧礼处之。杀人之众,以悲哀泣之,战胜以丧礼处之” 许劭把能背的都背了一遍 “真的么?” 寇白门将信将疑,领着不断神侃的许劭走远。 一场轰轰烈烈的邪教传销活动在结账买单时,宣告土崩瓦解! 左慈睡了一觉,这才从桌下钻出来,一个鹞子翻身紧接大鹏展翅,学着南华老仙翻墙而走不久,外面传来叫骂,“哎哟!娘的,谁家修的粪坑” 刘诚的马车出了彭城,才过了徐州地界,突然鼻头一痒,打了个喷嚏,“啊~球~”。高长恭在外提醒,“少爷!坐稳!” 谁咒我? 刘诚推开窗,后面一路烟尘,一群人策马,甩着响鞭,凶神恶煞追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31 刺客 百余匹战马驰骋在官道上,雷鸣滚滚,声势浩大,震得沿途枯叶纷飞,似离弦之箭,转眼即至。 “少爷且安心,似是徐州官军!”高长恭面不改色,虽有疑惑,仍驻足观望。 刘诚听完,更不放心,偷偷取了块木板裹在胸前。 这年头,官军跟贼匪一样,吃起人来不吐骨头,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何况在这两州交界的三不管地带,更是龙蛇混杂。 “吁~”那军头勒马,在几丈之地停下,玩味地打量起这冒黑烟的马车来,奇了怪了,难道这车厢里还能安下个灶台? 果然是官军,一身绛红色制式甲胄,胸前的札甲多有划痕。那军头腰间挂着环柄长刀,马背上,还别着一张一石之弓,附带一篓白毛羽箭。 所有官军都停下来,马蹄刨地,马首相互簇拥喷着响鼻,貌似松散悠闲,实则,已把刘诚等人的去路团团围了个严实。 军头披发,以黑巾抹额,他将马鞭搭在手里,一下下敲打,歪着脑袋一脸轻蔑。 “百夫长大人,拦下我等小民,不知所为何事?”刘诚开窗,诧异问道。 那军头并不答话,蹲下来,身上锁甲铁片跟着一阵抖擞,趴在马车屁股后头嗅了又嗅,正巧喷出一股黑烟 他连打几个喷嚏,熏黑着脸踏上车,掀开车门,刘诚正和孟姜女并肩而坐,表情颇为无辜。 那军头出气仍旧烟熏火燎,左看右看也没见到里面有在生火做饭,甚至连灶台都没有,他推开了案几,在炕上翻找一阵,一无所获 刘诚示意高长恭稍安勿躁,“军爷!小子刘诚,乃是徐州广陵人氏,回中山省亲,不知大人可有何误会?” 刘诚? 那军头嘴角一笑,这才注意到清水芙蓉般的孟姜女,捏着手指脆响,再不肯转眼,“你说是便是?” 一听便是心里有气,刘诚玩味问道:“那军爷的意思?” “哼!没意思!某还说自己不是官军,你可信?” “哎呀!当然不信!军爷若不是官军,怎会生得如此气宇轩昂?莫要说笑,呵呵!” “确是说笑!”那军头抹了一把脸,这下可好,再找不到一处干净的脸皮,刘诚憋着笑,见高长恭已经开始摸住枪柄,赶紧从桌下拿出一袋银子,“官爷辛苦!权且请弟兄们喝杯酒水,可好?” 杀匪贼跟杀官军可是两回事! “好!自然是好!”军头皮笑肉不笑。 收起银子,他笑着跳下马车,不经意间,自己长刀刀尖上的一粒血珠滑落在车厢地板,新鲜无比,却听他说:“后方不远之村庄,全村上下二十七户,近百余口,被贼人屠了干净!我等奉命盘查,还望莫怪!”开口之间,牙龈渗血,一股腥臭,吓得孟姜女赶紧闭眼。 刘诚心下了然,“岂敢岂敢!军爷辛苦才是。” “好走不送!”说完,他跃上马背,马鞭在掌心轻轻敲打,注视着刘诚的马车缓缓启动,暗自可惜,“多好的女子,可惜你这竖子便是刘诚!” 遥遥点头,刘诚还不待关上车窗,就听高长恭一声疾呼,“少爷!趴下!” 话音未落,弯弓,搭箭,上百支羽箭如散花抛叶,破空而来 孟姜女眼睁睁看着那些飞速而来的流光,宛若花火绚烂,痴痴醉醉,浑不知会要人命。 刘诚一把搂住她,压在身下,咚一声关上窗,心有余悸拍着胸脯说:“幸好,本少爷的马车防弹” “叮咚!系统提示,检测到高长恭隐藏技能“孤军”发动,期间武力上升3点,直至战斗结束,高长恭当前武力值98。” 车外的高长恭安步当车,手中长枪舞成无敌风火轮,虎虎生风,如同吸铁石一般,叮叮咚咚,挡下的箭矢尽皆折断在脚下,即便偶有疏漏,扎在车厢上的,也叮一声,射不穿内嵌的铁板,徒留下一个个浅白的印记,跌落地上。 这木质车厢,夹缝里被刘诚嵌了一层铁板,虽不能真的防弹,但对于抵挡普通的箭羽来说,还是绰绰有余 以枪格挡飞速的利箭可不是易事,红缨卷动,万箭不能近身,高长恭如同神魔在世。那军头大惊失色,来人居然如此了得,莫非要阴沟里翻了船,眼见箭矢伤不了人,他拔出环刀,冷哼一声,振臂高喊到,“杀!” 百战之兵策马而来,沙场征战之势再现,一时人肃马啸,风声鹤唳,凿穿冲锋之态气势如虹。 高长恭夷然不惧,依旧不急不缓,眼中的敌骑动作迟缓无比,如同扑火的飞蛾,插彪卖首耳,不堪一击。 身形一矮,长枪横扫而出,率先而至的那马匹,前腿应声而断,冲势不减,高长恭再是一挑,枪尖顶着马腹,枪柄撑地,枪身弯曲张弛之间,四两拨千斤,那打头的官军连人带马,从头顶飞越而过,摔在地上时,已被马匹压在身下,抽搐中吐出口口鲜血,连带坨坨肺叶器脏,眼看活不成了。 高长恭一阵惋惜,多好的马呀,可惜了手上不停,接二连三,再挑再刺,游龙走风不外如此 刘诚觉得跟看武侠大片一样,人的力气怎会如此大?外面那疯子,才跟自己一样,同为虚岁十六的血肉之躯。 他将窗户虚了条缝,偷偷观望,同时搂着惊魂未定的孟姜女,心不在焉说着:“姜儿妹子不怕,少爷给你讲讲兰陵王入阵的故事,可刺激了” 史上那个勇冠三军c百战百胜的兰陵王,一生参加了大大小小战役无数,其中最是广为传颂的是著名的“邙山大战”。 当是时,北齐重镇洛阳被北周十万大军团团围困,眼看就要全军覆灭,受命为中军将的兰陵王,面戴恶鬼面罩,身穿铠甲,手握利刃,只率领五百精骑,便奋勇杀入了周军重围,势如破竹,一直杀到洛阳城下,再与城内的北齐军合兵一处,回身奋勇杀向周军,大胜! 后人一首《兰陵王入阵曲》,开“面具舞”之先河,也铭记住了兰陵王之骁勇善战,以五百破十万! 今世的兰陵王不妨多让,此时,高长恭如入无人之境,百余人,杀鸡屠狗耳,刺则人仰,挑则马翻,一路摧枯拉朽,万马奔腾过,滴血不沾衣 场面很血腥,也很热血。 那百骑之兵,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前方交战的官军心生恐惧,可后方攻势收不住,依旧拥挤而来,纵使被杀得头颅高抛,断肢横飞。 那军头早已面无血色,身死道消的都是患难手足,吐了两口淤血,又举刀迎了上去,可那面首一般的男子笑着看来,自己却心中发凉 刘诚下车时,忍不住作呕,无一幸免,官军尸首围着马车周围散落,竟然无一能靠近两丈以内。 官道上,只剩下几十匹无主的战马,在路边悠闲啃食枯草,刘诚急忙喊道:“姜儿,且留在车上,莫要下来!” 那被熏黑的军头死相格外凄惨,一枪贯穿额头,留下个鸡蛋大小的孔,又被乱马踩穿肚腹,花花绿绿一地。他死不瞑目,没想到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屠沽小辈,会枉送了性命 匆匆几眼,刘诚也钻回车里,隔着褡帘说:“长恭!无妄之灾,厚葬那两个家丁!” 高长恭静静擦拭着长枪,浑身不沾一丝血迹,腥臊不染,反而显得更加狰狞,他耸耸肩膀,去安排人埋葬死去的两个倒霉家奴。 刘诚的马车防弹,后面的牛车可就不那么幸运了,总有两个下人被流失射中,还不巧正中要害,高长恭目光望着散落的战马,“少爷!这些马?” 他双眼放光,将军马上死,将士提头归,高长恭见到如此多的战马,天生的,分外眼红。 刘诚无奈,有马好啊,好赶紧逃命!咱们杀的可都是官差! “叮咚!系统提示,宿主当前拥有人才召唤机会一次,逾期作废。距离下一次人才召唤,还有十五天。请问是否立即召唤。” 刘诚一咬牙,“召唤!” 四人供选——专诸c要离c豫让c荆轲。 刘诚傻了眼,今天怎么成了非诚勿扰的刺客专场,难道是系统憋着大招,要自己去刺杀某个大人物? 有问题 专诸,鱼腹藏剑那位,算是史上最有创意的刺客,帮着姬光杀了吴王僚,屠户出身,英武有力,最难得的是会厨艺,烧得一手好鱼!不错! 要离,要离之刺庆忌也,仓鹰击于殿上。这是一个凄凉而又悲壮的故事。勇士死于勇士之手本身就是个悲剧,更说不清楚谁对谁错。这人是疯子,为了刺杀庆忌,让人杀了自己妻儿不算,还自断一臂,刘诚心里多少有些芥蒂。 豫让,春秋战国间晋国人。晋出公二十二年(公元前453年)赵c韩c魏共灭知氏。豫让用漆涂身,吞炭使哑,暗伏桥下,谋刺赵襄子未遂,后为赵襄子所捕。临死时,求得赵襄子衣服,拔剑击斩其衣,以示为主复仇,然后伏剑自杀。怎么说,豫让恐怕是史上最有职业操守的刺客了。 荆轲,这个名气就大了去了,高歌那句“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何其慷慨激昂c悲壮嘹亮。荆轲带燕督亢地图和樊於期首级,前往秦国刺杀秦王,图穷匕见,刺秦王不中,被杀。就算身死,也不妨碍他被人赞为千古第一刺客,可歌可泣! “恭喜宿主,抽到荆轲,荆轲,战国末期卫国朝歌人,著名刺客,喜好读书击剑,为人慷慨侠义。现化名庆轲,武力86,统帅48,政治50,智力66,隐藏技能需要人物发动才能探知,由于荆轲属于特殊人才:刺客,另有一项附加属性,意志力99,现植入身份为后方村庄猎户,归来时发现被人屠村,妻儿尽死,悲痛晕厥,正等待宿主施救。” 刘诚叫住高长恭,“那个,长恭,我们先回去看看被人屠村的百姓” 这一路,光是走出徐州就用了十几日,高长恭心急如焚,何况眼下还要掩埋痕迹跑路。不过自家少爷心善,他还是点点头,听从安排,栓走所有战马,驾着车缓缓回走,留下一地官军尸首淌血发臭 这年头,除了天不收的贼人,谁都不应该曝尸荒野!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32 中山有雪 河北翼州,中山国。 中山,乃是封邑之诸侯国,在东汉的郡县制里,地位与广陵等郡相同,由朝廷委派国相牧守。 中山国,治卢奴,又下辖安熹c安平c广昌都诸多下县。 刘诚一路风尘仆仆赶来安熹,本以为自己好歹算是个富二代,如今好不容易熬到有车有房c父母双亡,正当是继承家业的大好时候,可万万没想到,面前不过三两间会漏雨的茅屋,顶着瑟瑟秋风,破败不堪,摇摇欲坠,让人未语泪先流 “长恭?保叔他不是说家里坐拥半个县城吗?” 高长恭俏脸一红,“都怨老家主,常年在外仗义疏财,每每一掷千金,尤其少爷离家以后更甚,直至老家主暴毙,主母难以为继,迫不得已,这才不得不搬回祖宅来” 叹为观止! 不仅是高长恭能把吃喝嫖赌说得如此清新文艺,而且自己才离家半年,那便宜老爹就能把家底败个精光,也算是让人开了眼界。 “不过少爷放心,除了祖宅,后面那一片山林和祠堂,都还属刘府所有!” 高长恭话里,宽慰的意味更多,主母她先是哭瞎了眼,没几日也追随老家主过世,再后来,门客家奴四散,又逢黄贼泛滥如果少爷再发一次失心疯,跑出去!仅有的这点产业也该会被官府并没!那,老刘家才是真的会断了香火! 刘诚抬头望去,屋后矮小的山坡上,密密麻麻都是墓碑,恐怕埋了中山靖王一脉猴子猴孙得有成百上千,还有几个坑挖好了空着,等着埋人 嗯!风水不错! 刚想问清楚自己当年为何要离家出走,据说还是跟一美貌女子私奔,刺激!自己一根独苗,而这事也算是刘府败落的导火索,高长恭却突然怒道:“贼子安敢!”他心痛地看着宅门,眼含悲愤,因为连祖宅的门,都被人偷了半扇 荆轲凑过脸来,跃跃欲试,“要不要某帮你杀人?” 自打苏醒,荆二愣子便话语不多,随时板着副死鱼眼睛,刘诚救了自己命,无意间还顺带把仇帮忙给报了。屠村的畜生,正是那队官军。 荆轲此生别无它求,知恩图报,随时准备着掏家伙杀人,他袖口里露出的一把短匕,豁口黝黑发亮 “不用!”刘诚顺手接过孟姜女手上的公鸡,“那个,阿轲!帮忙杀一下鸡,毛先不拔,要血!” 荆轲嗯了一声,总觉得自己有点大材小用,蹲在地上,摁着鸡头一刀宰下,匕首极为锋利,连皮破开,鸡血飚得老高,荆轲手忙脚乱地往碗里装血 刘诚瞬间想明白了,这荆二愣子为什么杀不了秦始皇。 当初刺杀嬴政的时候,荆轲还在匕首上涂了剧毒,可被嬴政绕着柱子一闪,自己便鞭长莫及,策划得再是完美无瑕,也只能功亏一篑。要知道嬴政心宽体胖,可不是什么武林高手 大事为何不成? 因为荆轲的匕首太短,这不是关键,关键是荆轲不矮,但是双手出奇的短小,即便加上把匕首,也远远够不着估计嬴政用手撑开,抵住他脑袋,他那小拳拳也捶不到人家胸口 见荆轲放个鸡血放得异常认真,刘诚忍不住问:“阿轲,你这匕首没有淬毒吧?这鸡,晚上还要吃的!” 荆轲想了一下,点头回了句,“好主意!” 准备妥当,高长恭将鸡血在门口c门楣上各自滴了一圈,孟姜女又在门口烧了个火盆,刘诚这才迈步跨过,感觉,有点像监狱里刑满释放,回家非要跨个火盆 破庙一般,推开半扇朽门,落人一身白灰,印入眼帘的乃是一间小院,正当中,是刘氏祖屋用来会客的厅堂,而起居c书房,应该要穿过厅堂再向后走。 半年光景才过,前院便已破败如斯,没人打理,连泥墙也塌下一半,灰璧黄泥,长满了生命力顽强的黄白小花,铺天盖地,整个小院,都被野花杂草占领,覆盖了围墙,遮掩了小径,进而爬上窗棂,漫过屋顶,即使深秋,也不见半分衰败。 听到有人说话,两只野鸡伸出脑袋,扑腾两下翅膀,咯咯叫着飞出墙去。 荆轲舔了舔舌头,身为刺客,好歹没有乱了方寸,手里孤零零提着那只公鸡站定没动,刘诚也一阵懊恼,早知道就不用格外花钱买了 古朴安静,曲径通幽,好地方啊!乱世隐个居,逃个命,保管僻静得狗都找不到!人杰地灵,背靠大片公墓,晚上不用额外点灯,山上尽是鬼火 摇摇头,这里的一草一木,刘诚不记得,高长恭却记得清清楚楚,每年消暑,主母带着少爷都在这祖屋里纳凉,好些边角,少爷和自己都有尿过 他在刘诚耳边缅怀,可自己不是真的刘诚,刘诚总觉得他要腐蚀自己,赶忙问道:“我娘她临终,可有交代?比如树下啊,墙角啊啥的?” 刘诚的娘,莫名给自己好感,说不定还在那个旮旯埋了几箱财宝,等着自己回来挖 “主母她说,少爷你能平安归来就好!至于癔症能不能治得好,不要紧的但药不能停!” 刘诚: 一路而来,正厅门前,书有“耕读传家”四字的牌匾吊在头顶,黑字红框,黑得安宁,红得耀眼,可惜右侧的铆钉已锈,歪歪斜斜耷拉着。 高长恭适时说道:“少爷可还记得,那是老祖宗的笔墨!” 他说的老祖宗,是刘诚的爷爷,也就是刘瑾的亲哥哥刘顺。难怪和珅要在广陵的家中也写下这几个字,不过即便和中堂书法上造诣再高,也写不出这份淡然洒脱。他太贪财! 刘诚能想象,当年刘府的历代主人,除了自己老爹,一定都喜爱在芬芳的院子里读书c种地c喝茶c打盹收租c数钱c傻笑c等死 正厅的大门始终开启,由花茎拱卫成型,不及喟叹,刘诚步跨过门槛,厅室里的光线倒不显得阴沉暗淡,屋顶上破损的沟瓦,让一束束阳光径直射穿,稍有空气流动,满屋子的白尘在光柱下腾挪回转。 果不出所料,整间较为宽敞的正厅,极其俭朴,中央一张矮桌,随意铺放了几个秸秆编制的蒲团,桌上,摆放了几只小碗和一瓮酒坛,没有流翠屏风,三面墙壁都满是书卷架,环顾而视,只是上面空空如也。 墙壁上也没有画匹笔书,三两件蓑衣并排挂着。 “数间茅屋低低檐,风也遮严,雨也遮严;粗茶淡饭日三餐,荤也香甜,素也香甜。”桌上有字,笔墨依稀,孟姜女小声念来。 倒是高雅,刘诚不等念完,已经步入祖屋后院,依然老旧得厉害,地上铺满的青石板,杂草从石板的缝隙中长出。 迎面有几件厢房,左边是依墙而建的一间草棚,棚顶当年编排的稻草的早就没了,只留下几根木柱歪斜,旁边的墙根儿下,散落几把农具,有锄有犁,可从斑斑锈迹中依稀看出功用,紧挨着是一口水井,井水汩汩,刚好没过石沿,偏不溢出。 厢房的右边应该是厨房了,洗菜的石台坍塌,但墙后的烟囱还在,格局分明。 后院的中央用白石头做成了一张石桌和两个石墩,吹去石桌上的厚厚灰尘,是刻画在石桌上的一副棋盘,不见了棋子,谁家的小孩用刻刀描画了几个不着寸缕的大屁股女人,虽不精美,却意境高远 高长恭会心一笑,“少爷可还记得当年顽皮” 刘诚做了个口型:你妹! “长恭安排下去,打扫拾整,沐浴更衣,明日一早,我要去祭祖,给爹娘上香!” 孟姜女后颈冰凉,摸了摸,有水迹,她抬起头,俏皮伸出舌尖一舔,“少爷!快看,下雪了!”孟姜女是南方人,哪见过大雪,久久难掩兴奋。 冷寒浸天,落雪千片,顶着日头飘洒。 鹅毛般的大雪突然间,就在天空中纷纷扬扬,漫天飞舞,被阳光印成五彩。 刘诚掬起一朵,等它慢慢化成寒水,一个冷颤,他急忙吆喝,“长恭!快拆下房门生火,晚上会冻死人的!” 回身拉住孟姜女的手,刘诚望着天空悠悠说道:“大白天,怎会突降大雪,这是有冤情啊!” 荆轲冒出脑袋,嘴里吐了一片鸡毛,“呸~要不要某帮你杀人?” 刘诚白眼翻到一半,门外又有人哭天抢地,那不请自来的中年妇女见了刘诚,泪眼婆娑,抓住自己裤腿,“诚儿!是你吗?我是你二娘啊!” 刘诚嫌弃地缩回脚来,刚想说:大妈你谁啊? “叮咚~警告宿主,随机任务触发,任务名称:光宗耀祖,任务目标:让刘顺一脉建功立业,丰功伟绩尽人皆知,老幼妇孺竞相传颂。任务完成时间不限。若目标达成,系统将根据闻名程度和所用年限计算奖励细则。鉴于任务难度过大,优先奖励宿主一名历史人物,北宋母夜叉孙二娘” 孙二娘,包子!人肉包子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33 风雪来人 一夜之间,外面已是白雪皑皑,天地万物,瞬间换了新装,昭示冬来了。 晚上风刮得很响,睡得不好,刘诚扯下屋檐上的雪挂子,当成冰棍衔在嘴里,干裂的喉咙稍觉冰爽点。 屋外,孙二娘正拉着兴致勃勃的孟姜女堆雪人c话家常。 高长恭习惯早起,在舞枪,衣着单薄,浑身热汗蒸发成白烟。 至于荆轲,拿着匕首琢磨,见了刘诚,望过来的眼神仿佛在问:毒淬好了,要不要某帮你杀人 “少爷昨晚睡得可好?”高长恭收手,持枪而立问到。 “不好!” 刘诚摇头,怎么会好,一想到后山大片坟场里面躺着的,没一个是自己真正的祖宗,心里呀,就瘆得慌,万一哪位爷睡得不安身,非要来验明正身可就麻烦了。 刘诚嗤着牙说,“老觉得我娘她还有话要跟我讲!”伸伸胳膊又道,“来!姜儿,帮我揉揉,腰这儿,酸疼!鬼压了一样。” 孙二娘忝着脸说:“诚儿可是饿了,今日还要祭祖,二娘先给你包几个包子去?”孙二娘的态度很好,一来自己算是戴罪立功,二来,自己是妾侍,何况蛋都没生下一个,地位,跟正经八百的刘家嫡传大少爷没法比。 “不了!”刘诚赶紧摇头,恐怕这辈子都不敢再吃包子,喂狗的倒还好,万一吃出个脚趾甲 一旁的高长恭脸色不悦,身子始终有意挡在两人之间,侧脸,四十五度,鼻孔朝天 刘府遭难那时,主母躺在床上起不了身,甚至喊不出话,这个老家主后来娶进门的小妾,卷走了家里仅剩了银子不说,还变卖了所有的田产,她口口声声说要去挣份家业,如今,家业没挣到,又哭哭啼啼c厚着脸皮回来讨饭吃,就不知是要脸不要? 这般情景,孙二娘见刘诚表情似乎也不悦,又开始哽咽,“都怪二娘不好,当初财迷心窍,可惜都被人骗了去,本来,我还打算在城里开家包子店,怎么说也要把家里亏空的补上” 刘诚急忙打住,“二娘!行了,以后万万不要再提包子的事,人回来就好!” 孙二娘听完心中一暖,破涕为笑,抹着眼泪花花进了厨房 刘诚对她真没成见,系统安排的,都是打工仔,谁也不容易!何况水浒中描述的孙二娘也算有情有义。她的四维属性不高,最高一项武力不过才80,但因为是特殊人才“厨师”,多出一项“包子”的技能,可惜自己不敢吃。 祭祖是件严肃的事。 刘诚黑衣戴冠,仔细清洁过后方才出门,后山的石阶,凿痕已被磨平,步步直通山顶。 两侧松柏常青,郁荫之下的条条石碑,下面长眠的都是老刘家的列祖列宗,辈分越高越是靠上,即便有人因故不能埋回宗祠山,也会建座衣冠冢,合上空棺樽,以便后来人祭拜。 许久无人来,过往香薰烟黑之处,都埋在茫茫白雪里,碑石冠顶各自累着一顶软酥酥的雪帽,碑面字迹模糊的甚多,而最下方的一处新坟,却还是刻痕新鲜,正是刘诚便宜老爹——刘瓢。 这名字,起得好! 见刘诚停顿下来,高长恭感慨说:“老家主这处灵穴,有让道士算过,说是能泽被后世,儿孙兴旺,可惜按族规,主母她理应安息阴面,不能合葬于此” 高长恭提醒要先祭过老祖才能后祭拜父母,连老爹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刘诚不苟言笑,也不置可否,继续往上攀爬。 尽头,是座不大的宗祠,门楣正中高悬一块斑驳的牌匾,赫然醒目,东汉尚火德,红色已褪却,笔墨倒是清晰,上书“中山刘祠”,左右两侧各有一句,“祖宗德望恩泽久,子孝孙贤世代彰。” 宗祠并不金碧辉煌,朱红色的门,年初倒是重新刷过,烟灰色的墙开始陆离,木门上雕刻简朴,云彩c飞仙c祥瑞c福泽普降。 四只白石小狮子才及人腰线,憨憨露出被人掰断的獠牙。 刘诚站在山巅回望了一眼,小小土丘,风卷云涌,倒是气吞山河,周遭千里沃土隐于雪下,水萦雾绕处,那是冰封不住蜿蜒流动的河水,源远流长,穿过目光尽头的安熹县,一路东去。 高长恭扣住铜环,早已推开大门,刘诚掀起袍摆,高高抬起脚,才能迈过一尺有余的门槛。 孟姜女想要跟着进来,却被二娘拉住,小声在耳边告知几句,说这里乃是刘家宗祠,女儿家不得入内。 女子不列族谱,不埋族地,不入宗祠,甚至食不上桌,寝不贪床,刘诚见了不悦,孟姜女却不觉得有异,安静跪在门外雪地,示意刘诚进去,自己没事,能来祖祠外,已经不算外人! 大殿里一片昏暗,高长恭不假手于人,用拂尘清扫几下供桌,惊走几只老鼠虫子,打燃火折,满上灯油,一盏盏引燃一排排油灯。 灯油烧起来不臭,还有一股油脂的清香,火光摇曳,慢慢照亮中央那尊雕像。 中山郡王刘胜,丈许来高,坐在一把虎皮椅上,身着黑纹蟒袍,面似淡金,几络胡须,腰挂一条玉带,脚穿一双黑面白底的登云靴,栩栩如生的神色既和蔼又庄重。尤其让人意外的是,这刘胜,居然右手捏着一把羽扇,头上裹着一根青丝巾。 羽扇纶巾! 这是东汉末年才有的时髦打扮,象征儒雅,后来江东美周郎火了,把这款式弄得满大街都是,周公瑾戴巾纶,摇羽扇,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谈笑间强撸灰飞烟灭 可正经的东汉贵族,应该高高的冠,宽宽的衣,峨冠博带,讲究所谓“汉官威仪”! 刘诚细看那刘胜,他眼神似合似开,左手中指微微上翘,座下还刻着两个字———扯淡! 刘诚一脸懵逼!顿时觉得这刘胜有问题,不简单!都说篡汉的王莽是后人穿越,莫非还多出一个刘胜,那他为何一心扑在播种配种上 左右两壁,还有好些祖先人的画像,装裱过,又开始受潮发霉,个个正襟危坐,怒目金刚般挂在墙上。 程序简单,供好牺牲,一碗酒,脚下蒲团老旧,地上青砖破碎,刘诚在高长恭的指引下将三炷香高高举过头顶,三跪九叩,喊道:“不肖子孙刘诚,见过列祖列宗” 礼毕后插入香炉,听高长恭不甘说道:“少爷!历代家主定会保佑你平平顺顺,少爷也定能保住祖上传下的族地,莫要让张献那厮夺了家业根基去!” “张献是谁?”刘诚真没听过,难道连这么片坟头也看得上,难不成那几处新坟,是他给自己家里人挖的? “张献乃是安熹县令,乘着数月动荡,要收并无主多余田产,窥视我刘家族地已久!” “他敢!”再怎么说刘府也是中山郡王之后,皇亲国戚,区区一个县令安敢?刘诚不解。 “少爷有所不知,那张献是中山国相张纯的族弟,有此凭藉,他已迫害了不知多少名门望族” 张纯? 如果刘诚记得很错的话,这就是个典型吃里扒外的反骨仔。 历史上不久之后,张举张纯会造反,张举自称天子,张纯自号大将军,不过没折腾多久,幽州牧刘虞募胡人败叛军,张举自缢而死,张纯专一凶暴,士卒心变,被帐下头目刺死,拿了人头去纳献。 这张纯叛乱本不可恨,天下造反的多了去了,不差他一个,可这厮狼子野心,居然勾结的是辽西乌桓丘力居等人,伙同异族,聚众至十余万人,劫略幽州c冀州百姓,那就死不足惜了! 张纯为何会在此时不惜得罪士族,连坟地也要侵占,可谓饥不择食,难道是为了筹备粮饷?张纯密谋要反?不然,借张献十个胆儿,估计他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搜刮民脂民膏,肯定是受了张纯的唆使。 刘诚陷入深思,越想越觉得可能,相比较天下大事,自家的祖产反而事小,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祭拜完了从未谋面的祖父c父母之后,刘诚满身疲惫,回到家里又开始头疼,张纯要反的事,跟谁说都不会有人信,他甚至考虑,荆轲的出现,难不成就是眼前的解局人,实在不行,一刀把张纯宰了 荆轲今日无事,又把匕首拿到粪池里淬了淬,放在鼻尖闻了两下急忙藏好,这味儿,果然剧毒无比 刘诚坐在厅堂里,无聊看着又下起来的漫天飞雪,正值困顿,有人探出脑袋,仍不忘礼数,轻敲房门。 “谁啊?进来!” 院子的大门本就少了一扇,关都关不住,敲门纯属过场。那人抖抖身上积雪,一脸欣喜,“可是小叔当面?” 刘诚双眼一瞥,见一长相清奇男子,身长七尺,双耳垂肩,双手过膝,其身后,还站着俩牛高马大的汉子,一个面黑如炭,一个凤眼美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34 刘备的履历 话说刘备开始到处打酱油那年,都已经芳龄二十八了,连个对象都还没有。 早年,他也曾在外求过学,还给公孙瓒这样的公子哥当过马仔,不过说他是拜在卢植这样的经学大家门下,还成了得意门生,那就过了,多少有些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意思。 刘备这种情况,类似于我晚上看了新闻联播,就跟人吹牛说刚参加完联合国大会,我滴个天,连黑人都有来,大家商讨了耶路撒冷冲突等热点问题以后,还顺便喝了两瓶啤酒c吃了顿六块钱的麻辣烫! 听起来牛逼哄哄,其实我连耶路撒冷在非洲哪儿都不知道 刘备说不定也就远远看过卢植一次,当时迎接人家卢植的粉丝肯定人山人海,还被保镖团团簇拥着,卢植炎炎夏日裹着厚厚的冬衣,戴着面盆大的墨镜,象征性冲欢呼的人群挥过一两下手 一事无成的刘备败完了家里的钱也没混出个名堂,心灰意冷,干脆回家务农,顺便砍了后山的竹子“织席贩履”,挣几包烟钱不说,还能没事吹吹口哨c调戏调戏村姑,小混混当得有模有样。 还好张角揭竿起义来得及时,不然,玄德公恐怕得钻研一辈子草鞋拔子,整日走火入魔思考哲学问题,比如到底怎么编?加不加朵花?款式哪种好看 当时,幽州太守刘焉也是贼精,为了抵御黄巾贼,与校尉邹靖商议过后,本着节约为本的原则,干脆出榜招募义兵,让天下有识之士自带干粮来打仗,完了打哪儿来回哪儿去,早点滚蛋免得糟蹋粮食。 也正是这一纸传到涿郡的榜文,引出了历史上著名的三个古惑仔拜把子,史称桃园三结义。 据说那天天公作美,园子里的桃花开得格外鲜艳,三人郎情妾意,好一番海誓山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只愿同年同月同日生突然,天感地泣,朵朵桃花迎风飞舞,如天降祥瑞般神奇,连隔壁庄子的鸡也神不知鬼不觉少了五只 从此以后,刘备开始了他戎马半生c颠沛流离的生活,跟他几个兄弟们满地图撒欢奔跑,而且越跑越开心。 且说那日三人义结金兰,吃饱睡足了以后,不顾张飞再三反对,通过举手表决,以两票赞成一票反对的绝对优势通过决议,变卖了张飞的家产准备造反,呃~不对,准备匡扶汉室,拯救社稷于危难 又以武力为威胁,得到中山大商张世平和苏双大力资助。打造兵刃,打着张屠夫家里有肉吃的旗号,刘备连哄带骗凑了五百来号乡勇,从此开始到处追着黄巾怪打,打死一撮,掉下来的可不止是金币,还有声望。 刘备打黄巾这事儿,很曲折。 先是由邹靖引见,刘备去见了趟太守刘焉。 刘焉表现出了千金买骨的气度和诚意,二两烧酒,一盘牛肉,七八个人吃!席间跟三人又一番热情的寒暄,其乐融融。 玄德公有意无意提起自己乃是中山靖王之后,刘焉听完大喜,毕竟大家都是汉室宗亲,患难时,比外姓人靠得住!而且见刘备忠厚老实,不像会吃里扒外,所以他头脑一热,干脆认了坑爹的刘玄德为侄。 从此两人的关系变得微妙苟且,说不上谁占了便宜,只能说婊子无情,戏子也无义。 刘备踏上争霸天下的不归路,第一站便是依附刘焉,而他这个汉昭烈帝后来据蜀地而三分天下,恰好最后撸下来的,也正是刘焉幼子刘璋的益州牧位置。 刘备率乡勇义士来了以后,没几天,刚巧程远志统兵五万来犯涿郡。 刘焉大手一挥,“嗯哼!那个玄德我侄啊!如今酒也喝了,肉也吃了这忙你可不能不帮!”于是,刘焉下令邹靖下去作个陪,引着刘玄德,统领他那用着顺手的五百散兵游勇,大胆前去破敌 玄德公有没有多想不得而知,反正此刻他正好打了鸡血,是到了建功立业的时候,于是也不推辞,带着关羽张飞欣然出战,大不了打不过就跑,玄德公逃了一辈子命,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这也是关张二人平生第一次显威。阵前张黑子除了骂娘,其余有气场c撑场面的话也不会说,三两下就刺死了黄巾副将邓茂,匪首程远志极其不冷静,本想打马回营,却不想跑错了方向冲了出去,被关二爷手起刀落,一刀,便砍成了两段。 余下的众贼如土鸡瓦狗,皆倒戈而走。 大胜! 刘焉自然开心得不得了,如今治下黄贼总算清平了,又可以开始收租了,于是再一次本着节约为本的原则,他忧心忡忡对刘备说:“贤侄啊!我听说最近青州太守龚景四处求援,你还年轻,人生有奔头” 玄德公深以为然,便主动请缨,刘焉含泪拍着巴掌让他和邹靖一起,统兵五千,又投青州刷怪去了。 一路辗转,又在青州鏖战数日,凭借关张二人的神武,又杀得贼众大溃,青州危机旋即解除。 太守龚景也是一番犒劳赞许,庆功宴上,刘备不小心多喝了几杯,有意无意提起自己乃是中山靖王之后,龚景居然没反应 这不科学! 玄德公这招以往屡试不爽,可摆上台面再提了一遍,还是不见龚景有丝毫反应。 难道这身份龚景见多了,已经能免疫了? 玄德公快速转换思路,旁敲侧击又提了提自己的两位老师,一位是面都没见过的郑玄,另一位是红透半边天的万人迷卢植。如果还不给反应,刘备已经想好了,实在不行再陪睡一晚,下不为例,至少不能再免费 龚景这回反应很大,鼓着迷醉的小眼睛赶紧说:“近闻中郎将卢植与贼首张角会战于广宗,玄德此番,可是心急要去助中郎将一臂之力” 龚景又不是傻子,如今治下黄贼清平了,又可以开始收租了 话说到这份上,刘备只能苦着脸放下酒杯,十分不舍地别了龚景c邹靖,依旧领着五百人,去广宗相助卢植。 卢植见有人来投,何况据刘备说他还是自己的学生,有吗?这不重要,卢植大喜,如今正是用人的关键时期,蚊子再小,那也是肉,何况几人卖相不错,于是便留三人在帐前听调。 此时的广宗,可谓剑拔弩张。 张角的黄巾军足有十五万之多,还不包括裹挟的吃瓜群众,卢植多少兵马,才勉勉强强号称五万。号称!历史上但凡号称的,都跟网上购物节一样,要先打个折,再来个满三百减五十 卢植不傻,知兵事,并不轻举妄动,只让局面僵持住,一方面等待朝廷援军,一方面等张角松懈,看是否有可趁之机。 可惜卢植援军没等到,等来的是小黄门左丰。 左公公在历史上露脸的机会不多,但不妨碍他有抱负,想干大事,这回他犹如参加了中国好声音,可谓一举成名。 平日宫廷里耳濡目染,左丰早就深谙此道,好不容易出来考察一回军情,不捞点好处怎行?可那直娘贼卢植却说“军粮尚缺,安有余钱奉承天使?” 于是索贿不成,左丰恼羞成怒,转脚回京就告了卢植一状,说卢植高垒不战,惰慢军心,还非礼自己 闲着蛋疼的刘备再见恩师时,卢植被关在一辆槛车里,形容憔悴,手脚上链,由一簇军马押送,正要拉回去受审 卢植走后,顶替他位置的是一身猪膘的东中郎将董卓。董卓是何许人自不必多说,但此时的他,刚刚才升了官,正是颐指气使的时候,膨胀得不行,对于白身的刘关张三人根本不拿正眼看,呼来喝去,所谓“不为礼,甚轻之”,大抵如此。 可见,后来刘备削尖脑袋也要加入讨董大军,似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这梁子结下得,可早了! 感觉人格受到侮辱的刘备又连夜引军去投朱儁,朱儁不错,待之甚厚,反正自己又不需要去收租,合兵一处好吃好喝养着,等着机会以后继续讨伐张宝。 天公将军张角与董卓摆明车马耗着,地公将军张宝对上朱儁,汉末还有一员名将皇甫嵩正在讨伐人公将军张梁。 皇甫嵩麾下,还有一个刷声望刷得不亦乐乎的富二代不得不提,那就是曹操曹孟德,而且事后的回报也比刘备的丰厚多了。玄德公吃力不讨好,自卑加不甘,对曹操的嫉妒说不得从这时候便开始酝酿,终其一生,越往后越咬牙切齿。 见曹操吃肉,自己只能喝汤,他后来呕心沥血总结了一句,说“每与操反,事乃可成”,意思是说,凡事跟曹操反着干,唉!就是这节奏,肯定大有收获! 这心态,酸得掉牙! 这场大战如何云云不再多表,反正最后张角病死,阵斩张梁于曲阳,张宝献首投降 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朝廷封赏无数,加封皇甫嵩为车骑将军,领冀州牧。皇甫嵩又表奏卢植有功无罪,可怜的偶像卢植,总算官复原职。曹操亦以有功,除济南相,即日将班师赴任。 反正是皆大欢喜,三千佳丽,雨露均沾 而朱儁追杀一阵余孽也班师回京,被诏封为车骑将军。连最后才姗姗来迟的孙坚孙文台,也因为上面有人,除别郡司马上任去了。 刘备慌了,人都走完了,就自己还闲着没事遛自己的鸟! 朱儁表奏刘备的功劳没有? 估计自然是表了,毕竟刘备既是皇亲国戚又是卢植的学生,这话刘备说得自己耳朵都听出老茧了,可不知为何,别人弹冠相庆,偏偏刘玄德等得花儿都谢了,也不得除授。 后来因为郎中张钧喝多了,脱了裤子当街破口大骂:“卖官鬻爵,非亲不用,非仇不诛,今宜斩十常侍,悬首南郊,遣使者布告天下,有功者重加赏赐,则四海自清平也。呜呼哀哉!” 张钧自然没有好果子吃,以张让为首的几个大太监偷偷商议:“此必破黄巾有功者,不得除授,故生怨言。权且教省家铨注微名,待后却再理会未晚。” 张让让人把没领到功劳的先安个小官当着,往后再一个一个收拾。 因此,玄德公犹如范进中举,一路喜大普奔他被除授中山安熹县尉,克日赴任。 而刘备到安熹不过几天,这便耐不住寂寞,买了一只猪腰子副还没洗的猪大肠,上刘诚府上走亲戚来了。 毕竟,中山靖王,安熹一脉才是嫡系。 据刘备后来老实交代,昔刘胜之子刘贞,汉武时封为涿鹿亭侯,后坐酎金失侯,因此,遗了他家这一枝在幽州涿县,传到刘备,已是靖王刘胜第十七代子孙。 不巧,刘诚乃是十六代! 刘备敲门之前,特意整理好衣冠,接过张飞手上的大肠,觉得太重太臭,还回去又换成了关羽手上的腰子,自觉满意过后,这才探出脑袋出声相询。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35 解铃人 刘诚一拍脑门,对啊!安熹!备哥哥除贼有功,否极泰来,一路拼死拼活,最后不正是当了个安熹的县尉? 还真是无巧不成书,本以为他早鞭打了督邮跑了,谁知道阴差阳错,拖到现在才刚刚走马上任。 刘诚有想过自己会和刘玄德沾亲带故c产生交集,从某种意义上说,还算是自己抱人家大腿,不亏!可玄德公一上来,就一脸乖巧管自己叫小叔,这辈分,高得会不会太招摇了点儿? 这位爷可是蜀汉开国君主刘备啊,别看生得一副老实巴交的样,腹黑发起狠来,一样杀人不眨眼,吕布是怎么死的? 史上下邳白门楼被曹操擒住,吕布想乞降,低声下气跟曹操说:“明公所患,不过于布,布今已服矣。公为大将,布副之,天下不难定也。”说完,一脸期待望着,还冲刘备使眼色。 曹操心动了,同时又多生性多疑,一时半会拿不定主意,回头问刘备,“备备觉得何如?” 玄德公目不斜视,神补刀了一句,说:“公不见丁建阳c董卓之事乎?” 吕布难以置信,这刘备私下才跟自己允过诺,答应美言几句,可翻脸就出尔反尔,拉扯中他怒骂道:“大耳儿!不记辕门射戟时耶?” 辕门射戟,吕布如天神下凡一般,一箭命中营门口戟上的小支,唬退了袁术军,对刘备来说,算是有救命之恩。 曹操一听刘备如此说,捻须点头,连老实人都这么说了,那肯定错不了。吕布反复无常,三姓家奴,再是勇猛,看来也是不能留了,自己虽然爱才,也不敢养虎为患,差点糊涂了! 于是曹操亲自下令,让人活活吊死了吕布,然后再枭首,刘备全程笑而不语 姑且不说玄德公有多吓人,他后面那俩人,一个是据水断桥的猛张飞,一个是千古武圣关云长,放在后世,那都是顶礼膜拜,图腾化了的英雄人物! 现在,刘备居然是自己大侄子!刘诚脑袋有些晕。 刘备并不拘谨,见有人在,便领着关张二人穿过庭院来到厅堂,沿途还跟两人介绍情况,“都是中山靖王之后,熟得很” 提着那只滴血的猪腰子,他说:“小叔!几年不见,你高了,也瘦了,不过这姿态,跟胜祖之王侯相可是不离呀!我观小叔,将来定非池中物!” 这马屁拍得,刘诚乐了,打个瞌睡也能打出王侯之相?要是顺便再杀只鸡下酒,那不得像高祖当年醉斩白蛇起义一样,金光大作,龙气隐现? “可是玄德?” 刘诚眼巴巴看着,明知故问,刘备这憨态可掬的大马猴模样,东汉就找不出第二个来。 刘备把礼物都递给一旁的高长恭,手在衣角偷偷抹了两下,赶紧握住刘诚的双手说:“小叔真是聪慧,记得上次,小叔骑在我背上玩耍时,还年不过十岁,没成想多年过去,依然还记得侄儿备!” 刘备嘘唏不已,以往来安熹刘府,那是来打牙祭c吃大户,只要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中山王的猴子猴孙们,就会端着破碗来安熹本家走亲戚。那时候,主家人出手也阔绰,酒足饭饱了临走还能打包 而这刘府家主,无不是身穿绫罗,前呼后拥,周围莺莺燕燕,往来不绝。 如今,可算是景象凋敝,门可罗雀了。 兔死狐悲,可刘备心里又有一丝幸灾乐祸不好言明,毕竟主家仰仗的是祖产,即便表现得再是慷慨和善,在刘备眼里也是故意为之的耀武扬威。 凭什么那些东西就该属于长房一脉 刘备心情不错,“来!备给小叔引荐,这是我二弟,关羽关云长,这是三弟张飞张翼德,都是侄儿生死之交,不是手足c胜似手足!小叔当年不是爱听豪杰故事么,我这两位义弟,哈哈,那可都是盖世人物!” 在刘备看来,刘诚还只是个养尊处优c少不更事少年郎,还很傻很天真,自然崇拜英雄。 张飞对自家大哥的表扬倒是坦然,呵呵傻笑着,可关二爷知书达理,脸色通红抚着飘逸的长须,似乎觉得有些言过其实,有些难为情 刘诚当然崇拜英雄!当即唤醒系统检测。 “叮咚!系统提示,检测到当前人物四维属性,关羽,字云长,河东解良人,武力97,统帅86,政治62,智力75,隐藏技能需要人物发动才能探知。” “叮咚!系统提示,检测到当前人物四维属性,张飞,字翼德,幽州涿郡人,武力98,统帅85,政治22,智力40,隐藏技能需要人物发动才能探知。” 羡慕嫉妒恨,刘诚起身跟关张两人见礼,可刚一张口才发现,犯了难,关系好乱!不好称呼! 刘备是自己侄子,关羽张飞是他结拜兄弟,那自己当然也就是这二人的叔叔了,不能再二哥c三哥的叫,但哪有胆儿给人家当叔叔呀? 刘诚灵机一动,只能各算各的,称呼表字最是恰当,“云长c翼德,真乃猛士也,快快入坐,今日有福,你们也尝尝我新炒的茶” 二人异口同声,拱手说:“多谢小叔!”而后看向刘备,刘玄德还在一旁站在,他们自然不好先坐,唯大哥马首是瞻。 刘诚:¥ 见刘备笑眯眯看着自己,刘诚心里发苦,这可不是我主动的,自己也是受害者,想了想,又让系统检测了一遍刘备的四维。 “叮咚!系统提示,检测到当前人物四维属性,刘备,字玄德,幽州涿郡人,武力73,统帅78,政治74,智力75,隐藏技能需要人物发动才能探知。” 哎!玄德公本是碌碌无为的三流人物一个,两个结义兄弟却都是上好的人才,羡煞旁人! 叫下人看茶,刘诚这才招呼众人坐下详谈,玄德公却说先要给孙二娘请安,言罢离去,一直在厨房陪着二娘叙了好一阵话,这才放下东西出去,马不停蹄,又说要先去祖山祭过先人,再来叨扰。 二娘眼尖,等人出了门才抱怨,这孙子!猪都知道把腰子长成一对,你买来送礼却只买一只!不是连猪都不如么? 孙二娘可没占人便宜,刘备真是她孙子辈。倒是荆轲喜滋滋接过,帮忙打下手,对那没洗的猪大肠特别感兴趣,恨不得立即开始新一轮淬毒 刘备祭拜完归来,风雪不见小,天色却已经不早。 他本来急着要走,可见到桌上酒菜异常丰盛,还飘着浓郁的酒香,不禁嚎啕大哭起来,只说是祭完祖,想念祖辈,感恩先祖功德无量云云其实是因为上一次吃这么好,还是当初桃园结义时候,掰着指头一算,这都快小半年了,久不知肉味,纯属是给馋的! 刘诚取来几壶烈酒,拍开封泥,人手一壶,“来!今日小叔这里,肉管饱,酒管够,莫要拘谨,一醉方休!” 刘备接过酒罐,“怎敢孟浪多饮,明日”小尝一口,立马改口,“明日正值休沐,这才斗胆与小叔小酌”又喝一口,“即便醉上一场倒也无妨!”说完不管不顾,开始大快朵颐。 关羽张飞两人纳闷,大哥都还没去正式上过任,一直都在休沐,都快三十年了 三人边吃边聊,几口“杏花村”下肚,都心领神会,绝口不提上班的事傻呀,工作还不是为了好酒好肉,可这些现在就在面前,现成的。那话怎么说的,我上班就是为了钱,不要跟我谈理想,我的理想是不上班 几人渐渐有了醉意,在刘诚的循循善诱下,各自放下矜持,该脱的都脱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得很嗨。既聊到了刘府的变故,也追忆了刘备坎坷,各自感慨,倒也拉近了不少距离,就连平时话语不多的关云长,也偶尔插几句嘴,与人亲近不少。 刘备打着酒嗝,说:“想我刘备,乃中山靖王之后” 刘诚小声提醒,“我也是!周围十里八村,多” “哦?是吗?嗝那我刘备乃是本县县尉,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刘备一脸傲气,说话身子东摇西晃。 “嗯?对哦!” 刘诚恍然大悟,总算想明白张献的麻烦,谁来解了。本以为那人是荆轲,没想到他就是个添头,莫非,刘玄德不仅要鞭打督邮,还会连县令张献一起给打了? 好呀! 最后,放下包袱的连刘诚,也喝得神智模糊,刘备虚着迷人小眼,言辞恳切道:“小叔!时辰不早!要不今夜咱们大被同眠,畅聊一宿,岂不快哉?” 张飞点头称好,“嘿嘿小叔你是不知其乐!” 刘诚猛然一个激灵,酒醒不少,暗骂,这是要差点被刘备潜规则了,四个男人睡一起,花样很多,受不了!而且还! 于是他借着尿遁婉拒,上趟茅房推开门一看,关二爷正坐在马桶上,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拿着本书,在憋劲儿,满脸通红! 那本书正是刘诚闲来无事画的几幅春宫图,都是几个著名的女倭寇,为了掩人耳目,沾了张《春秋》的书皮! 刘诚啧啧称奇,真想扯着喉咙喊两嗓子,“快来看啊!关二爷在拉屎!”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36 佛系青年 休整两日,刘备总算开开心心上班去了。 兄弟三人拣着大道中央走,扬眉吐气,昂首挺胸,走路带风看谁都会上去攀谈几句,“老伯身体可好,别拿扫帚嘛,我要两根葱就走”“姑娘不要害怕!我乃中山靖王之后,新任本县县尉,年方十八,尚未婚配” 可亢奋不过一天,还没等下午放工,刘备就早早安排张飞去小叔刘诚家里,借粮! 张献这孙子,已经两个月没发工资了,害得刀笔小吏走了大半,顺带把衙门里桌椅板凳搬了个空,而且听张县令那口气,俸禄的事情,大概年后才能有所松动。 要不是官儿还没当过瘾,加之小股的黄巾野怪实在不好找了,刘备真想再招五百乡勇,大骂一声“老子不干了”,潇潇洒洒地刷怪升级去! 祖宅里,荆二愣子正在厨房外的石板上磨刀,时不时拿在手上绣花一样耍两下,这天寒地冻的,沾了雪水的双手冻得通红,他还兴致勃勃。 刘诚闲得无聊,决定启发启发荆大刺客,玩人可比玩蚂蚁强! “阿轲!咦!水寒啊,此情此景,你难道就没有一点触动,有不有冲动想高歌两句?” 荆轲白了一眼,又不上山打猎,吃饱了撑的,还瞎喊啥号子?泼了一瓢水在石桌上,埋头继续沙沙磨着他的宝贝匕首。 这孤傲的眼神,有戏! 刘诚决定先起个头,“你看我!看我这架势,风~~萧~萧~兮” “风萧萧兮?” “对对对!就是这节奏,继续” “屁!你这算哪门子号子?娘们一样!来我教你!”荆轲摆了个老汉推车的姿势,开始便秘一般放声鬼叫: 咳呀呀咳咳,咳咳 咳呀呀咳咳,咳咳 风吹屁股凉悠悠,咳咳 汉子打猎上山头,咳咳 有位姑娘家中坐,咳咳 哪知哥哥的忧和愁,咳咳 巡山人本是苦中行,咳咳 回家就抱着姑娘亲,咳咳 刘诚很无语,这节奏被带偏了,不对啊!明明是古装猎户版《纤夫的爱》,跟荆大壮士《易水歌》里萧索苍凉的风格严重不符! 情不自禁跟着瞎哼哼,他问边上的高长恭,“乐律方面你有造诣,觉得节奏咋样?” 高长恭往边上躲了躲,也不答话,起身进去,到处翻箱倒柜找药方子,看来主母说药不能停,是对的!少爷这病有要反复的迹象啊,不然干嘛套了两只袜子在耳朵上! 冷!烤着火盆也一样。据说东汉末年,恰逢小冰川时代,故而才多灾多难。 张飞进来,一直搓着手,说话牙齿都哆嗦,刘诚看不下去了,让人在屋里拿了件裘皮,新的!孟姜女买小了,张飞裹在身上绷得像件马甲,不过雪白的皮毛穿在身上,只要他一合嘴闭眼,就跟见证奇迹一样,一件衣服不借助外力,居然神奇地漂浮着完全看不出里面装着个人!刘诚再三叮嘱他晚上不要穿着出门 大侄子刘备讨要的不多,三人口粮,管上一两月就行,以刘诚的家大业大,真不算多!大大方方装了一板车送出门去,再附赠了几瓶酒,临走的时候,刘诚还给了张三爷一截煮熟的肥肠,把他啃得满脸是油。 张飞走的时候欲言又止,最终化成一句无声的叹息。刘诚以为他这是感动想哭,殊不知张三爷是憋着想问,二哥新得那本《春秋》里的仕女图,到底是怎么画的,线条虽然简单,可曲线玲珑,体态婀娜,让人欲罢不能 一板车粮食而已,刘诚不心痛,这叫雪中送炭,投资得越早,以后回报也高!跟后世买房一个道理,不要等了,降不下来滴! 别看人家三兄弟现在落难,混得食不果腹c衣不遮体,将来刘玄德注定是要发达的,到那时候,再多都能赚得回来! 张飞刚走,二娘和姜儿便回来了,从劳斯莱斯里欢欢喜喜下来,两人手上拎满了各种大包小包。 这画面跟后世的败家娘们儿sh一ppg一模一样! 孟姜女扯着一块麻布说:“少爷,你看这颜色如何,姜儿打算给你纳双新鞋,这不,眼瞅再有一月,便要是新年了!新年新衣才是好兆头!” “好!姜儿做的,怎样都好!”其实刘诚还想要副手套的。 二娘和姜儿丫头好一番拾掇,刘诚依着火炉子,偏着脑袋望着外面的灰蒙蒙的天,天啊!古代原来也有雾霾! 他顺便想着,是呀!转眼都要过年了,路途太远,连封书信都不曾有,还有些地方书信一辈子也到不了,也不知道如今怎样。 和中堂有没有打理好生意? 张昭研究清楚那本养猪的书没有? 李傻子看东西重影的毛病极限到底在哪里? 还有火辣辣的白门姑娘近来怎样,胸部可有二次生长 算了!不想了,刘诚开始准备召唤,过了今日可就作废了。这系统就像个无情的嫖客,三分钟完事,撂下钱就走,想商量报个公伤都没机会,更别说讨价还价 看能不能召唤一位五星级大厨,过年!肯定是要杀一头猪的,要是实在买不到,后院好歹还有好几十匹马!美美做它一顿好吃的!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想吃肉! 唤醒系统,四张卡牌:扶苏c王维c包拯c上官婉儿。 扶苏,秦始皇长子,刚毅勇武,信人而奋士,有仁德,可惜始皇帝在巡游途中病逝,临终前虽然诏令扶苏即位,却被赵高和李斯矫诏赐死,反而扶持胡亥登基。 秦,二世而亡,与之大有关联,只可惜了公子扶苏,才华与抱负未得施展! 《诗经》有云:“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山有桥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此扶苏虽非彼扶苏,刘诚每每忆起,却也无比惋惜!时也,命也,运也,非吾之所能也! 王维,文化人,官做得不大,多才多艺,可说诗画双绝,有人说:李白是天才,杜甫是地才,王维是人才!对他评价不可谓不高,但肯定杀猪的手艺,他是不具备的! 包拯,嘿嘿,专治各种不服和楼房漏水,话说包黑子的脸有多黑,绝对不输张翼德! 上官婉儿,这个真心不错,功能日夜两用,长得好看不说,还有宰相之能!就是性子要强了点儿。 “恭喜宿主,抽到唐朝著名诗人c画家王维,被誉为“诗佛”。王维,字摩诘,号摩诘居士,河东蒲州人,状元及第,历官右拾遗c监察御史c河西节度使判官。武力60,统帅43,政治91,智力88,隐藏技能需要人物发动才能探知,现植入身份为刘瓢世交好友之子,从河东赶来投奔。” 刘诚心有所感,望向门外,远远的,有一个衣衫单薄的青年,一瘸一拐,步步踏着积雪缓缓而来,不过几丈,那人又折回,兴许是嫌走路的姿势不帅,不完美,踏着刚才的脚印又把路重新走了一遍,这才放声高唱,“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王维好不容易走到门口,笑着问:“可是诚弟?” 刘诚定睛一看,这风流人物裤腿上全是鲜血,每走一步,就沁出一股,看得人胆战心惊! 王维不以为意,哈哈一笑,“诚弟,莫再观望,前头吟诗声音太大,被狗给咬了快快予我拿些酒来!” “对!要消毒!”刘诚立即起身,狂犬病可治不了。 “消毒?消劳什子毒,为兄是想趁着风雪正甚,饮酒作诗!岂不快哉!不过诚弟帮我看看身后,好像有些冰凉刺骨?” 王维转过身去,裤子被狗撕得粉碎,白花花的屁股上全是牙印,打满了马赛克 让人感叹!这得多少条单身狗,才能加班加点干得出来! 王维很佛系,比如,他来安熹投奔刘诚,可不是走投无路,恰恰相反,这个出身富贵c丰衣足食,又长得玉树临风c风流俊雅的文艺青年,在东汉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高富帅,只因觉得世俗太过喧嚣,各种诱惑太多,扰了清修,尤其是自己老爹逼着他去做官,这才不堪忍受,离家出走。 之所以他别的地方不去,非要来安熹,那是因为这块坟场够远,够偏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37 赵氏孤儿 刘县尉初来乍到,口碑在安熹城却出奇的好! 他每天准时上下班,泡壶茶,菩萨一样坐在衙门里打瞌睡。即便整整一天没有衙役来禀报哪怕一例治安案件,刘备也风雨无阻,终日不倦除非小叔送的茶喝光了。 安熹的百姓受够了那些扰民滋事的贪官污吏,要求已经放得很低,不敢再奢望当官儿的不贪,只盼着他们能在贪污的时候手稍微抖点儿,能从指甲缝里多流下个斗粮食,就已经该磕头烧高香了。 没想到,突然来了一位无为而治,凡事完全不管不问的县尉大人,这感觉,跟太平盛世一般,路不拾遗c夜不闭户,特别好! 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自从刘备亲署县事以来,与民秋毫无犯,民皆感化,自然引得好评如潮。 但刘备不明白这道理啊!猜想难道自己真有王霸之气?抑或是官都这么好当?整个安熹县城,莫说杀人放火,连抢鸡蛋的事情都没发生过一例。 呵! 这让刘备自信心爆棚,这么容易?看来自己稍微努力一点,一郡之能至少还是有的嘛。 他脱了鞋子,在大堂中央肆无忌惮地抠着脚,闻了闻,又对着铜镜理了理头发,看着镜子里越来越珠圆玉润的自己说,“有些无聊啊,云长?” 嗯? 关云长放下手上的《春秋》,从深思中抽离出思绪来,脸色红得正常些,他淡定撸着胡须说:“大哥说的也是,这书我都温习几十次了,而今满腹经纶却空有一身气力,没有地方施展拳脚,确是无聊!三弟觉得如何?可有心得?” 张飞在案几上作画,总觉得刚才臀部那一笔不够圆滑,缺少似露非露的神韵,干脆放下笔,“难!小叔佳作博大精深,某还差了好些火候!哎!大哥不说今日要去县令府上议事,已到寅时,怎还不见动身?” “哎!不去了,再等等!”刘备敲敲鞋底,都快磨穿了,这鞋底纳得再厚,穿起来也不如自己的编的草鞋结实c舒适。 他寻思是不是给两位弟弟都编一两双,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刘备很为难,一边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一边是欠了钱粮的小叔刘诚,本以为简简单单的一件事,张张嘴皮就能搞定,没成想操办起来如此困难。 黄贼c瘟疫过后,安熹生出很多无主之地和房产,官府重新评定,丈量登记,是要收回去充公的。 原本刘诚家的祖宅和祖山已经没了人承继,官府是要收回,可失心疯的刘诚莫名其妙又回来了,这家产当然不能再收没。可刘备把话带到了,说验明正身,确是刘府子孙无疑,张献却只说再议,便没有了下文。 刘备也想不通,那样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县令要来干嘛难道那里风水好,他家里正要死人? 县令府上。 张献这人除了正常的贪污,没什么不良嗜好,守恒定律在他身上不太适用。毕竟自己出身贫寒,如果某天他因为贪污受贿,被押到菜市场准备砍头,那他临刑时忏悔的开场白一定是:我,是农民的儿子 家里祖祖辈辈都是农民,张献子承父业,也在家捏了三十几年泥巴,可突然有一天时来运转,堂兄张纯上任中山国国相,帐下没有贴心人,居然念及血缘亲情,提拔自己为安熹县令。 从此,他跻身社会名流,当然也对堂兄张纯感恩戴德c言听计从。 张献小时候经常挨饿,可村里地主家天天吃鱼,他因此受了刺激,一辈子不爱吃鱼,却非要在自家后院挖个大大的鱼塘。 每天没事,张县令就龟缩在家,钓鱼!若是塘里的鱼钓完了,就叫人去买来补上,钓上来的鱼家里吃不了,但又舍不得丢,全都腌好挂在屋檐下晒成鱼干,隔老远就闻到一股鱼腥臭。 上饵,甩线,张献技艺娴熟,掌着长长的鱼竿耐心垂钓,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可苦了管家,把文案契约都得搬到池塘边来,一张张呈给他过目,重要的部分还要念给他,忙得不亦乐乎。 “老爷!这是城南王家的田产,不多,才二十亩!您要不要过目?” 张献嗯了一声,头也不回,今天有小雨,鱼都往上浮,钻出水面吐泡,自己放钓深了点。 张县令现在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饿得要饭的乞儿,二十亩,还真看不上眼,不如钓起一尾鱼刺激。 管家心领神会,拿着官府的大印戳上,放到一边,重新拿出一张,又问:“老爷!这是城东外五里赵家庄的田产,您看” “赵家?哪个赵家?可是从贼的那个?” 据乡人来报,中山闹黄贼那时,有一伙贼人鬼鬼祟祟进了赵家庄,夜里偷偷搬了好多粮食出来,赵庄主就站在碉楼上,目送着挥手话别。 那告密的乡人都是自己安排的,管家心道,从贼不过是莫须有的罪名,有这么多钱财不知道上贡,就是死罪,“正是那个赵家!” “哦?这可是大事,如今朝廷抓黄贼余孽正甚,可不要让大人们失望才好,处理得可都还好?” “该收押的都收押了,明日午时就会满门抄斩,我知会过,不用再审,不过听说漏逃了个半大小子,小人派了人,正在追查!” “嗯!斩草要除根呀,你盯紧点哎~有鱼” 管家笑着说是,等着张献收线,果然,勾起一条巴掌大的鲫鱼,活蹦乱跳的。 张献开心地收好,上饵,重新甩下竹竿,这才说:“赵家的田契予我看看,百亩良田,霍!这可不算少!” 一手拿着文书,一手握着鱼竿,张献点头说:“嗯!不错!不信邪的贱人,那都是自己作死,难道就没见过秋后的蚂蚱卿本佳人” “反了!”管家小声提醒说。 “反了?” 张献一惊,取下太阳穴上的两片夜息香,见四下无人,沉声问道:“什么反了?”眼睛在管家的脸上来回游荡。 管家见张献手上的鱼竿轻轻一晃,随即又安定下来,赔笑说:“老爷!文书拿反了!” “你这混球!知道不早说,你家老爷又不识字,反不反的有何关系!”张献笑骂着说:“你看!这鱼儿都学精了,光吃饵不上钩!扯两下就跑” 管家又想起些它事,“老爷!刘府的宅地您怎么看,县尉刘备派人探过几次口风,我也不敢回话,按说那点地,也不值钱” 张献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懂!老爷我不是要那点地,要的是掰倒刘家这块招牌,中山刘家若是倒了,服帖了,你说其余的大户会怎么想?这事不急,先凉着吧!” 管家一想,确实如此,“老爷高见!那这些地咱们为何要急着低价转手出去?留着,将来岂不是更值钱?” 张献摇头说:“呵呵~你又不懂了!堂兄举大事,正要钱粮,等不了了”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张献赶紧住口,回头看来,管家正一脸不解,苦苦思索着,按说国相家大业大,用得着让安熹帮着筹措这三两五两的吗? 就算管家胆子再大,也猜不到张纯要造反! 张献暗叹可惜,老管家为人老道,处事圆滑,“来!帮老爷拿着鱼竿,可惜了!多肥的鱼啊,又听话” 管家不及多想,欢喜接过鱼竿,笑说:“老爷!冬鱼补身,要不回头让下人加几味滋补的中草药,熬汤给您尝尝” 张献捡起地上的卵石,猛然一下砸在管家后脑勺上,那管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用手一摸,满手是血,不解问:“老爷” 嘭! 嘭嘭~~ 张献发起狠,砸碎了管家的脑袋,再一脚把人踢进了池塘里,拍拍手说:“这事怨我多嘴,都怨我!可惜你也真是!明明晓得老爷不吃鱼” 那管家的尸体泡在水里,崭新的衣袍里鼓着气浮着,慢慢被染成红色。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38 声名不显 刘诚两世为人,却从来没有看过行刑砍头!这种血淋林的壮观场面,可遇不可求,一般也只有在菜市场这种人杰地灵的地方才能见到。 起初他以为是有热闹可看,就像小时候村里来的放映队,搭上架子,在村支书家的院子里播放《智取威虎山》,于是他带着人拼命往前挤,想占个视野好点的位置,等到搞明白状况,才发现,人山人海,出不去了 古代杀头,为何非得选在市场里,那也是有讲究的,毕竟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越多,越能起到震慑作用,资讯不发达的时代,口口相传c以讹传讹很重要。 所以,要在人流密集的地方找到一块可以活动开拳脚的地方,那就只能菜市场了,不像后世,到处是跳广场舞的小公园,还有全套低音炮喇叭。 此外还有种“午门斩首”的高级死法,不要想多了,那是得做官做到国家级干部才能有的待遇,没点身份地位,而且犯的事儿不够大,那是没机会的。 安熹县没有“午门”,有的话,官最大的县令大人张献也不够格,其他人,更是只能望洋兴叹。 安熹的市场在城西,今日依旧热闹,却没人顾得上买卖,即使没有下雪。 市场中央被清理出一块方圆几丈来宽的空地,临时搭建了高台,串蚱蜢一样用绳子串了男男女女c老老少少二十几人,周围,都是真刀真枪看押的官军。 囚犯用过大刑,早已奄奄一息,跪在地上,连嚷嚷叫屈的力气都没有了,何况嘴里统统塞着麻布。 “可怜啊!那是赵老爷吧?前些日子赵家庄还周济过乡人粮食。”有人眼尖,指着台上说,引得人群里议论纷纷。 “谁说不是,哪能想到,赵家庄居然通贼” “通贼?我看啊,都是钱多惹的祸哟!” “这是今年第几家了?” 高台上,有随员提醒,已经到了午时三刻。 监斩官是个中年文士,他从长袖里抖出一张文书,朗声宣读起来,说城东赵氏一族,通敌覆国c助纣为虐c鱼肉乡民云云,有理有据罗列赵家庄条条罪状,大大小小加起来一共四五十条,可谓罄竹难书。 其中最令人发指的罪名是,说赵老爷污淫幼犬,岂有此理!恶贯满盈至此,如此人神共愤的丑事也干得出来!县令大人全然找不先例,迫不得已,全府上下绞尽脑汁安了个罪名不讲卫生! 台下一片哗然,有人破口骂道,“禽兽!”扔上些瓜果蔬菜,砸在一动不动的赵老爷身上,他在看,有多少是自己周济过的人。 监斩官念完长篇大论,眉角隐有笑意,面上的事情自要做足,弯下腰,他语重心长说:“赵老爷上路下了九泉,可莫要怪我,这都是大人们的意思,我一小小书吏,实在是爱莫能助呀!早去早超生,来世啊,赵老爷你争取做个平平安安的乡野农人,莫在为了气节,不舍得钱财,全都是身外之物,不值得可还有遗言?”说完,他取下赵老爷口中血水打湿的麻布。 赵老爷长发凌乱不堪,脸上皮开肉绽,都是累累的鞭痕。他睁开眼,看着这白面书生,何其面善!当年家贫求学自己还资助过他,直到他回安熹任官,还邀自己喝过酒,向前呸出一口血水,赵老爷蚊吟一样说:“你且附耳过来!” 监斩官犹豫了一下,不禁自嘲,好好的赵老爷自己还怕他三分,可如今这模样,站立都不稳,哪能翻得了天,凑近耳朵,他听完赵老爷用剩下的半截舌根模糊说出几个音节,整个人却如受雷击,僵立当场,满脑袋嗡嗡作响。 赵老爷看着这无耻小人,宽慰一笑,鼓着眼珠子望着天上,张嘴却不发出声音,念着:我儿往南,一生可要平安无恙! 随员见监斩官愣着不说话,从后小声提醒了两句,这位大人魂不守舍,回身吼道:“斩!都斩了!如此罪大恶极之人,用钝刀,莫叫贼子好死!” 监斩官再顾不上看完行刑,行色匆匆被人搀扶着离开了菜市,让人摸不着头脑。 那行刑的几个刀斧手,换了把未开锋的大刀,一人在前拉着死囚的头发,亮出后颈,两人在后拉住死囚的胳膊,执刀的那刽子手暗自摇头,钝刀砍头,连死都不干净利落,这是造了哪门子孽,随即他狠狠一刀劈下。 “噗~~~” 赵老爷的脖子断了一半,刀卡在骨头里,拔出来,鲜血便喷泉一样外涌,可怜他手脚痉挛,那刀斧手实不忍心,又使劲儿连砍了几刀,人脑袋才掉下来。 没了头的赵老爷,跟荆轲宰杀了头的鸡一样,弹着脚,在地上不停打转 天上又开始下雪,中山的天气,冬季里的风雪从不会让人久等。 西市上人头滚滚,每砍下一颗脑袋,便跟后世看扣人心弦的杂耍一般,人群跟着一声惊呼,这时候,都忘了赵家人是何其猪狗不如,感叹的多是,“造的哪门子孽啊!” 刘诚早已不忍心看下去,挤出来,高长恭说那赵老爷与老家主有旧,他脸色忿然道,“那张献为了贪墨人家产,如此心狠?岂能为一县之长?” 张献心狠吗? 如果不当县令,可能他就是个逆来顺受的老实人,可现在丰衣足食,心态就不一样了。 张献只知道这一切都是堂兄张纯给的,堂兄对自己有再造之恩,谁要是碍了堂兄的大事,那就等于拿走自己拥有的一切,所以,张献谁都敢杀! “要不要某帮你杀人?”荆轲是个很优秀的杀手,淡定,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但刘诚知道,此刻,他手里肯定拽着匕首,只是手太短,藏在袖子里看不见。 刘诚一言不发,领着头出城。 “少爷!不是要去县令府上吗?”高长恭问。 “不去了!”刘诚心想,去了也没用,张献必须死! 马车停在城外,刘诚边走边想,弄死张献容易,但要擦干净屁股就有点难度了,荆轲倒是个好办法,不过就怕死了张献,来的人更狠,安熹会更乱。 再等等看! 掀开车门,王维坐在里面很惬意地喝着小酒,摇头晃脑,见刘诚愁眉苦脸,“诚弟!须知修身养性,要荣辱不惊,因何小事闷闷不乐?” 王维号称“诗佛”,可不是浪得虚名,估计现在被砍头的如果是他,也会笑着先把杯中美酒喝完,说不定还要顺便上趟茅房他坐起身子斟酒,屁股后头一阵撕痛,“嘶~~来,陪为兄喝上一杯,你这杏花村,端是神奇” 刘诚接过酒杯,奇怪道:“这是谁家的娃娃?” 角落里坐着个十来岁脏兮兮的娃娃,狼吞虎咽啃着黄面馒头,手太脏,摸过馒头的地方留下黑漆漆的手指印。 “哦!我在路上帮你捡的,这娃娃可怜,说是吃饱了有力气,还会拉车!”王维拍拍那娃娃肩膀,“我说的可对?” “嗯嗯,公子说的都对,我好养活!”这孩子头也没抬,先吃饱了再说,要是饿死了,什么事都不用再想。 两人一唱一和,刘诚正要开口,“叮咚!恭喜宿主,收集到三国历史中隐没的人才,曲阿小将,本名赵无义,当前四维如下:武力70,统帅56,政治30,智力60,因为赵无义尚且年幼,远未达到成长上限,需要宿主自行培养。同时,宿主每发现一名被埋没的人才,系统将奖励宿主一张随即抽奖卡牌,请问是否立即使用!” 曲阿小将! 十来岁的小屁孩,武力居然高过自己,还有没有天理? 刘诚将桌上剩下的馒头都递过去,不无嫉妒地说:“多吃点,长得快” 三国历史中,一定有很多本可以覆雨翻云的人选择老死山林,他们终其一生也不曾出世,过着全无甲子c与世无争的生活,曲阿小将赵无义还好,至少曾露过脸。 书上有记载:慈时独与一骑卒遇策。策从骑十三,皆韩当c宋谦c黄盖辈也。慈便前斗,正与策对。策刺慈马,而揽得慈项上手戟,慈亦得策兜鍪。会两家兵骑并各来赴,於是解散。 是说刘繇与孙策在神亭岭对阵,孙策等十三骑探看刘繇营寨栅。太史慈欲擒孙策,不候刘繇将令,披挂出营,惟有一“小将”同行交战。 太史慈对上孙策,二人从马上打到地上,一番大战足足几百回合,用了一两个小时不分胜负,可孙策手下明明还有一众猛将,诸如程普c黄盖c韩当c周泰c蒋钦c宋谦c等十二骑干嘛去了呢?为何不来帮忙? 原来,他们是在围斗一人而腾不出手 此人独战凶名在外的十二骑不落下风,无名无姓,生卒不详,他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骑卒,战后也再无记载,如同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一般,史称“曲阿小将”。 刘诚惊叹莫名,这曲阿小将如果顺利成长起来,据说比吕布还猛 “诚弟!这是如何?”王维完全看不懂刘诚脸上表情的变幻,这难道就是失心疯发作的前奏王维突然来了兴致,顾不上坏了禅定的本心,自己风流浪荡,什么没见过,唯独没研究过神经病,这是个机会! 刘诚把手上的酒,递给那孩子,已经猜到这娃娃是谁,“我会杀了那张献!” 仿佛不管己事,赵无义就像没听到一样,把桌上的烈酒喝干,继续使劲啃着馒头,娘亲说过,此身定要做到无情无义,才能有命可活!她这才给自己改了名字“无义”! 王维哑然,“娃娃慢点!这酒烈,怎就喝出泪来?” 赵无义嘿嘿一笑,那泪花滴在桌上格外剔透漂亮。 高长恭在外掀开门帘,禀报说:“少爷!路人说那监斩官死了,回去没多久就挂绫吊死在自己书房里,临死还放了一把火”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39 可怜人 这世上每天都有人死,安熹死一个小小书吏,掀不起惊涛骇浪。 官府命人扑灭火患,草草收敛遗体,炭火中倒是找到了一具尸首,手脚蜷缩着,看起来像只烤熟了的剥皮猴子。 监斩官的府宅几乎化为灰烬,下人们都逃了,却没有找到那官人的妻儿,许是一并在大火里烧成了灰,许是裹挟着钱财c慌乱中一并跑了。 刘诚忙着抽奖,看了场热闹,不仅捡了个赵无义,系统还奖励了一张随机抽奖卡牌,怎么看都像不劳而获。这种随机卡牌,抽中的,有可能是人c物c属性点等等,乱七八糟,有无限可能,令人充满期待。 “叮咚!恭喜宿主,抽取到技能卡一张,现已默认绑定。技能名称:落荒而逃。宿主在身处极度危险时自动发动,奔跑速度瞬间提升百分之一百,附带方向感下降百分之五十,持续时间一小时,同时,数日内可伴有轻微后遗症,如失眠c心悸c便秘c口吐白沫当前宿主四维,武力:65(1),统帅:58,政治,52,智力:83,隐藏技能:落荒而逃。” 你妹! 这技能听起来像不是很威武啊?有副作用不说,连名字都像反派人物专用,还有这方向感下降百分之五十是几个意思?总感觉自己像一只被灌醉了的啤酒鸭,磨刀霍霍下,最后会慌不择路,一头扎进粪坑里 刘诚嘟哝两句,这才穿好衣服起床,呵欠连天拉开门。冬天,哪里都没有被窝里赖床舒服。 姜儿端着热水早候在门外,嗔笑着说:“少爷偷懒!太阳都晒屁股了,你看无义弟弟多勤快,小小年纪却不贪睡,跟王公子下了一早的棋了!” 孙二娘把针尖在头发上刮了两下,舔舔线头,穿针引线继续补着衣裳,说:“我家诚儿这可不是贪睡,姐姐当年说了,你啊,打小就爱睡,怕先生责罚,梦里还哭着背书哦!对了,可要吃包子,厨房里还热着” 原来这刘诚小时候也是个苦命的娃,多半被逼着头悬梁c锥刺股,天天做奥数,目标剑指清华,拳打北大刘诚竟无言以对。 抹了把热水脸刘诚看见,赵无义学人捏着腮帮子,不堪折磨,露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思索状。 跟王维这种闲得蛋疼的公子哥下棋,纯属找虐!人家不学无术,擅长的就是下棋遛鸟! “大兄不是吵着要看戏本吗?诚弟想起来了,堂屋里还有一本《石头记》残本,垫着桌脚那儿” 刘诚话没说完,王大少爷就撂下棋子跑了,捂着屁股瘸着腿,跑成了风一样的男子。 等他走远,刘诚板着脸,“胡闹!那个无义,没事起这么早,以后每天跟着长恭先习武两个时辰!” 赵无义是块璞玉,是叱咤风云的无敌武将,可不能跟着王维学琴棋书画,到时候不伦不类学人反串女声,把号练废了,还不得哭死!让高长恭先带着,将来有机会,一定给他找个好老师,学有所成再帮自己赶车! 赵无义“哦”了一声,收好棋子,转身走向兰锜,专放武器的架子上放着十八般兵器,刀c剑c戟c斧c钺c钩c匕首匕首! 又到了打磨时间,荆轲瘪瘪嘴,取下他的匕首走向石板,骄傲得像只公鸡 高长恭收好枪,见赵无义手摸楚戟,意外道:“无义可有想好,此种戟,乃是当年霸王所用雄戟,须有拔山之力,使起来方能如虎啸龙吟。” 赵无义点点头,西楚霸王,乌江自刎身死,那也是了不起的盖世英雄。 高长恭摸摸他的脑袋,有志气,可惜自己教不了,自己的枪道走的是飘逸路线,霸王的戟法大开大合,讲究一力降十会,忽又想起一事,忙道:“少爷!你让打听的那两马贩有消息了!” “哦?快说说!”刘诚迈步出来,张世平c苏双二人,可是此行的主要目的之一,万万不能错过了。 高长恭还没开口,却是王维跑了回来,拿着手里的书,惋惜道:“诚弟!你这浑人!这可是好东西呀,怎可如此作贱,哎!说了你也不懂只是这墨迹未干,似新近书写,难道是近日受了潮?” 无极县,为中山国下县,西倚太行,东向渤海,不算中山大城,却是整个中山国乃至河北,商贸繁华之最。 每日城内商客往来如织,牛拉马托的货物填满大街小巷,甚至讨价还价的人里,连难得一见的异族人,如:羌c胡c鲜卑c匈奴c马韩等等,在小小的无极,都司空见惯。 原因无它,只因无极有一个东汉末年最大的商业世家——中山甄家,也是将来北方霸主袁绍袁本初的背后金主。 这又是个下雪的早晨,蹋顿躺在床上,稍微扭身,压得床板嘎嘎作响。 一夜宿醉,蹋顿还不想起,重重推了一把蜷缩在怀里的女人,厌恶地让自己脑袋对着门口,看见一群画眉鸟在大帐外边声声叫唤着跳跃。 蹋顿是辽西乌丸丘力居单于的从子。与其说辽西乌桓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不如说是有奶就是娘的狗腿子,只要有好处,他们会帮着汉人打汉人,也会帮着汉人打自己胡人,饿了的时候,还狗一样逮谁都咬,打不过,那就跪地装孙子,服服帖帖求饶。 所以,在丘力居单于的英明领导下,他们活得很好,可丘力居毕竟老了! 蹋顿可不是什么女人都要的,只是碍于中山国相张纯的情面,不好发作。辽西乌桓需要粮食c盐c铁尤其是到了冬天。 无极是最重要的交易场所,在这里,能用草原上多如牛毛的所谓特产,换到自己过冬需要的东西,越多越好。 单于说过,楼班年幼,自己未必没有机会,所以蹋顿万不敢把事情搞砸了。 无极,张纯说了算,所以他赏下的女人,自己即便觉得恶心,也会让她活着。 那长相端庄的女人,昨夜一定做了个美梦,惊醒过来,慌慌忙忙穿上衣服,带着羞红开始收拾屋子,好几次偷偷去看这屋子的主人,可惜蹋顿又假寐着闭上了眼睛。 自己的汉族女人太多,这座常住的宅子里,进进出出,蹋顿根本不记得她是谁,有的只是对她玷污自己高贵的懊恼,这种女人不配成为草原雄鹰妻妾,更不配为自己生下将来会翱翔天空的子嗣来。 自己如果当上单于,将来自己的儿子也会是单于,世世代代都是单于,蹋顿不敢再想下去 美妇忙里忙外,打来热水,用白净修长的手浸试试水温,手指叩在铜盆边沿,盆中的清水不热不凉,荡起细密的波纹,鼓荡起嗡嗡的回音在屋子里飞翔。 她尝试着唤醒蹋顿,“啪”一声,却换来一个响亮的耳光。 一声不吭从地上爬起来,她走到水盆边,放进干皱的白布,那白布迅速吸水变软,女人趁热开始给蹋顿擦洗身子。 心里的矛盾让自己的手忍不住轻轻颤抖,妇人既渴望有这样一个强壮的男人,又痛恨他看轻自己,或许还不止如此,也是活着还是死去的选择。 梳洗完毕,女人掀开门帘,屋外的白雪亮得她赶紧闭上双眼,“哗啦啦!”铜盆的水泼到屋外,溅在门口连通街道的石板地上,分崩离析的声音使自己的身子忍不住痉挛一下。 她失望地拿着面盆走了,而蹋顿至始至终都没看过她一眼。 泼洒在雪地里的热水腾起白茫茫的雾,吹风了,风热了,雪变成了雨;风冷了,雨又变成了雪。 蹋顿睁开眼睛看了看惊走的画眉,顺手摸过来钱袋,一边清点,一边瞭望屋外令人着迷的大汉城池,眼里尽是贪婪。 妇人转身之际,余光瞥见远处的城墙下蜷缩着两个人,其中一个邋遢无比,隔着老远,用眼睛炯炯盯着自己,她哀叹一声,也许是望着吃食的乞丐,老爷人都死了,怎么可能会是他! 她转身回屋,雪上独留下一行脚印。 “老弟!走了!” 张世平裹着袄子哆嗦,又冷又饿,光看着有什么用,干一行,得爱一行,乞讨这事儿讲究能豁得出去,哪还有什么面子不面子,你不伸手,没有人施舍你馒头,况且,如今这衰样,鬼才认得出自己来。 想当年,张老爷的银子,那是花一两,扔一两 “走?张兄,这是无极城啊!”苏双把两人身上披着的被褥往张世平那边扯了扯,如今难兄难弟,患难见真情,这无极城里住着的老友故交双手都数不过来,可又怎样? 苏双肚皮咕咕叫着,饿了!他有气无力说:“往西是茫茫太行山,往东是辽阔无边的大海,活路没有,想死倒是方便!天大地大,哪儿还有咱两的容身之处哟!” 天亮后,雪反而更大,张世平和苏双相顾一眼,都默不作声,恨死了冬天。 苏双每日来看那美妇,可不是为了来讨口饭,那是自己差点过门的小妾,聘礼都下了,可惜,如今形同陌路,再不敢上前相认,何况人家已经有了归宿,看起来不错。 就这样偶尔看看也好! 所有的倒霉的事情,都从遇到该死的刘玄德开始,那三人蛮不讲理,硬夺了自己马匹c金银和镔铁不说,答应护自己走一趟辽西也被放了鸽子,盗匪横生,两人冒险走商,被抢了个精光,可连回中山隐姓埋名,做个富贵老爷都不能。 家丁造了反,带着万贯家财投黄巾去了,自己怕担上投贼的罪名有家不敢回,以至众叛亲离,现在,真成了孤家寡人。 一切太快,仿佛做了个梦,自己身无分文就睡在了大街上。 一旦你身败名裂,人人避之如蛇蝎,所谓人情冷暖,不外如此。谁能想到,堂堂中山大商张世平和苏双,居然沦落到在城门口乞讨! “姓刘的不得好死!”苏双恶狠狠骂道,恨不得挫骨扬灰! 张世平觉得在理,正想跟着诅咒几句,“叮当!”破碗里有人扔下一枚铜板。 好人啊! 两人捧着破碗就要磕头,却听那公子抖落风雪开口,“好巧!不才也姓刘!” “啊!” 两人望去,面色凄苦,“公子开恩,我俩没钱”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40 甄家 五福酒舍,在无极城里不算高档,但好在位置上佳,设施齐全,后院还有客舍供外地来客歇脚,最妙的是,左右隔壁便是妓馆和赌坊,完全能满足一条龙服务。 临近年边,走商人大都返了乡,酒舍里本该生意萧条,何况才到巳时,没想店家甫一开门,便迎来一桌豪客。 那四人依窗坐下,街对面,阁楼上便是打情骂俏的姑娘,大冷的天还露着白花花的大腿,看得人春心荡漾c眼花缭乱。 见高长恭面带难色,刘诚咽下口水,感慨到:“都是为了讨生活,不容易啊!来,长恭,我俩换换位置!”旋即又喊道:“掌柜!可有吃食?速速拿来!”言罢,拍下锭银子,情不自禁往对面抛了个媚眼,这位置,正对裙底,角度刚刚好 无极还是第一次来,自己不熟,看这张c苏两人选的地儿,定是个中好手,光这品味,不吃不喝也值二两银子! 掌柜欢欢喜喜应下,立刻开始张罗,可还是低估了人家的饭量,半个时辰不到,都已补过几次酒菜,可把店里的伙计看傻了眼,一个劲儿摇头,有钱人的日子真搞不懂,非得穿得跟乞丐一样来享大鱼大肉,这是图的哪门子乐? 听说,最近还有城里的官老爷下乡,不爱睡床榻,到了夜里专躺猪圈里,说是要考察民情,体味民生疾苦,那一宿折腾,猪叫得才叫一个惨!伙计看向苏双,正是这般疯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苏双啃的那只猪蹄油而不腻,算是店里的招牌,他鼓着吊睛虎般的大眼嚷道;“掌柜!店里的饭菜怎比往日清淡了些?可是官盐又涨了价?” 这是变着花样说人饭菜不好! 那掌柜笑着打哈哈,心说你都啃第三只了才说,前两只猪蹄难道喂了狗?不过嘴上却赔笑,忙说哪里哪里,佐料还是一个价。 张世平摆摆手,打了个饱嗝说:“呵呵!掌柜你莫要跟我这兄弟一般见识,他这是犯浑,摆起当年当大老爷的谱来了!也就过过嘴瘾!” 刘诚笑眯眯看着两人,都开始有力气贫嘴了,说明差不多饱了,该谈正事了。 别说!这人啊,还真怪!饿得饥肠辘辘的时候,掉粪池里的馒头也非得捡起来吃掉,还说味道不错,这才多久工夫,一旦酒足饭饱以后,好了伤疤忘了痛,立马开始挑三拣四。 刘诚一想,看来这二人,说得难听是头脑简单的暴发户,还是曾经的,说得好听是坦率,总之没有太多弯弯扭扭。如果一顿饭菜就能收买两有名的马贩,这生意,很划算! 可这笑意落在苏双眼里,莫名想起该死的刘玄德,好在如今两人光脚不怕穿鞋的,一没脸蛋,二没身材,加之一穷二白,姓刘的好像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应该不至于吧? 刘诚好整以暇喝了口酒,同样嫌弃酒水味道寡淡,幸好时下还不流行“禁止自带酒水”,他摸出自己的酒壶,满上,开口说道:“家父在世时,常言中山张c苏二人,虽身出苦寒,又营下商,但为人豪爽,待人诚恳,胜过那些欺世盗名之辈不知凡几,不枉他平生结识一场” 苏双手里的蹄子“啪”掉在桌上,第一反应,乖乖!刘玄德死了? 好啊! 天可怜见! 他用手肘碰了碰正狼吞虎咽,吃得猪一样鼻腔哼哼的张世平,猫哭耗子问:“哦?敢问公子,令尊是?” “安熹刘瓢。” 说完这名字,刘诚深吸口气,眼望窗外,仿佛完全沉浸在丧父之痛中难以自拔一般,此般情景,让自己心绪不可名状,就好比对面眉目含春的那女子,脚尖在人腿上撩拨,挠得人心痒痒 老爹也是,好好的名字不取,干嘛要瓢?要嫖? “啊!刘老爷子!” 张c苏两人相视一眼,难以置信,当了段日子过街老鼠才冒出头,没想到外面已时过境迁,连吃喝玩乐界的泰山北斗刘瓢刘老爷子也两人异口同声问道:“老爷子仙逝了?怎么可能!” “呔!这怎会作假?”刘诚故作不悦,顺便摆了个玉树临风的造型,对面那姑娘开始眨眼,贝齿轻咬红唇了 苏双放下手中酒杯,追忆道:“本是福禄深厚之人,年初,我还跟刘老爷子把酒言欢,那日,某自认血气方刚,怎知老爷子宝刀未老,输得口服心服” 张世平在桌下踢了一脚,接口到:“公子节哀,老爷子他畅达一生,想必走得并不痛苦” 当然不痛苦! 死在女人肚皮上的刘瓢,虽然表情很狰狞,不过嘴上却大呼过瘾 三人各自缅怀一阵,有了这番说辞,芥蒂倒少了不少。 刘诚奇怪道,“二位兄长都乃豪杰之人,怎会落魄如斯,要不是长恭提醒,小子还辨认不出” 张c苏虽说是刘瓢故交,不过年龄却小很多,刘诚以平辈论交,倒不牵强。 高长恭直愣愣扫了两人几眼,很想说脏成这样,我也没认出来! “哎!一言难尽”这段经历真是不堪回首,说出去丢人! 刘诚又道:“兄长何必如此,人生浮沉,来日方长,何必计一时之得失,想必两位也能重整旗鼓,往后闻达中山,显赫河北又岂是难事!须知事在人为。” “好一个事在人为!”张世平的话里,听不到决绝,反而显得颓废。 张c苏二人都才年方三十,尚且年富力强,不过想要东山再起,谈何容易! 两人心里烦闷,苦苦吃着酒食! 刘诚也不说话,等着鱼儿上钩,这事跟后世搭美女讪一样,时机不对不能强撩,而且身为故人之后,出手相助一时已是仁至义尽,再多,难免让别人觉得居心叵测。 虽然自己的确居心叵测! 苏双心中一酸,乞丐都当了,还估计劳什子面子,还有何不能对人言?况且别人又不是瞎子,昨夜才去翻食过潲水,难道人家闻不出来! “不瞒公子,我两走商多年,门道是有一些,可如今一贫如洗,光有门道哪够,没有本钱担保,没有货物周转,拿什么去博前程富贵?想要东山再起?难啊!这餐桌上宴席,说不得便是余生吃得最好的一顿!” 苏双实在吃不下了,还拽着只猪蹄在手上。 刘诚了然,露出深有体会的表情,“是啊!苍天何其不幸不公,要让两位兄长身受其苦。自从家父过世,小子家中也遭了不少变故,钱粮微薄,无以为继,估计不久,就要变卖祖产,迁往徐州广陵了,同是天涯沦落人,二位之苦难,小子空有拳拳之心,也真是爱莫能助!但刘某相信,二位兄长,自会吉人自有天相” 张c苏一听,心凉了半截! 须知这满城商户贵人,哪个不是落井下石之辈,这世道,还能值得自己托付身家性命的人基本绝了!靖王刘家,算是为数不多的一个,可本以为找到了靠山,又有了盼头,谁知刘府也已是自身难保 造化弄人! 刘诚心中一笑,故作豁达,“来!相逢便是缘分,我这佳酿,还算对口,咱兄弟满饮一杯,预祝二位兄长如浅滩之困,早晚海阔凭鱼跃” 三人各怀心思,举杯痛饮。 张c苏二人酒水乍一入喉,便辣得吐出舌头喘气,用手不停扇嘴,惊奇道:“这酒?” “如何?可当得佳酿?哈哈!”刘诚自信道。 “当得!简直举世无双!”苏双真是欢喜,一个劲称赞,顺便将酒壶夺了去仔细端详。 杏花村! 张世平却眼前一亮,敏锐地看到了商机,这烈酒,若是卖往常年苦寒的北方 “刘公子这家酿,可愿由张某代为买卖?”张世平试探着问。 “哦,不愿!” 刘诚见两人失望之色不像做作,继续说:“小子自己也正是想要卖售此烈酒,借以补贴家用,二位此举” 苏双哈哈一笑,“公子多虑了,我二人走的商,与人不同,那都是跑北方外族,羌胡c鲜卑c匈奴卖去我大汉物产,换回牛羊马匹,我俩即便售酒,也只售往关外远地,不会抢了公子买卖!不冲突的!” 刘诚显得很犹豫,“这?” 张世平再添一把火,“而且,我俩按市价九成向公子买酒,只赚薄利,公子不亏!” 刘诚捏着下巴还在犹豫,九成,价格真不错! 倒是旁边的高长恭觉得少爷变了个人似的,以往哪会这些骗人的把戏,莫非这也是失心疯的后遗之症? 哎!又得抓药了! “两位兄长说的不无道理,不过就算我愿意供酒给两位卖予胡人,可你们哪里来的本钱,莫非是要赊账?我这家中刚生变故” “呃” 对啊!自己身上最值钱的就数城墙下那张黑心棉褥子了,差点以为自己还腰缠万贯,两人一脸颓废,默然不语,低头啃着猪蹄! 刘诚又想了想,“既然二位是家父旧识,这品行,小子自然信得过的,赊账倒也不是不可以” 苏双:“果真!”倒是张世平多了个心眼,努努嘴,让他继续听刘诚怎么说。 刘诚压低声音,“买我的酒,不要铜钱银两,我要马!当然也要牛羊,越多越好!” 张苏二人一脸茫然,这算什么问题啊!自己从异族人手里买回来的,不就是这些吗? “还有,小子有个不情之请,望二位不以铁器等跟外族人交换,历来他们屠杀我大汉边民,用的都是大汉的铁器武器!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张c苏二人只是商人,可能没有那么多民族大义,不过这也不是问题,大汉有很多东西可以卖过去,比如走私盐,况且有了酒,其他的东西本就可有可无,但刘诚接下来的要求就难办了。 刘诚见问题比想象中简单,说:“我要的这些东西,还请二位帮我运到广陵郡!” “啊!” 苏双苦笑:“刘公子!太远,这一路从辽西运到徐州要过重重关卡,不行!不说官府通不过,会收缴,沿途的盗匪也会围追堵截” 没想到买马容易,拉到广陵反而成了难事! “不能走陆路,为何不从辽东郡出海,走海路直达广陵港?” “海路?公子说笑了!”见刘诚不解,张世平又说:“不知公子可有乘过海船,经历过大浪否?姑且不说一艘船运不了几只牲口,海浪中倾覆之险太大,根本行不通!” 张c苏二人走私的老手,经验自然丰富无比,放在后世,别说带个水货手机,就算自由女神c狮身人面c埃菲尔铁塔c米国总统估计都能搞来,他俩既然说不行,那就是真的不行了。 刘诚暗道,看来是自己想当然,看得简单了,东汉的海运,多半靠的是几艘捕鱼小船,根本没办法在大海里乘风破浪。 难不成还要率先去研究船舶,专业不对口啊!自己学的是会计 正犯愁,张世平又道:“公子!也不是全无办法,公子要售酒,既然来了无极,为何不找上甄家,如果有甄家相助,别说马匹牛羊运到徐州,就算远到交州也不成问题呀!” 刘诚吃了一惊,河北甄家,真能手腕通天至此吗? 刚想问,苏双却说:“此事不急,还需从长计议,咱们先去对面洗漱一番再详谈,公子看如何?” 酒足饭饱思那啥,何况古代,狎妓就跟上街买瓶矿泉水一样,都是正常的消费。张世平点头道:“正该如此!” 刘诚抬头看去,刚才那女子已经揽了位熟客进去,正要扭着屁股关窗,突然觉得吞了只苍蝇,刘诚放下些银子,“两位先行,大事要紧,我这就拜会甄家主人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41 凶兆 甄府的围墙很厚,不止如此,别人家的门都是木制,最多宽大点,再涂一道油漆,可甄家又在木门外蒙了一层铜皮,看起来金光闪闪,高不可攀。 刘诚叩响门环,回两步耐心等候,久无回应,再敲,椒图门环旁边“哐当”打开一扇小窗,窗孔不大不小,刚好露出半张脸,一片麻痘上嵌着只极不耐烦的贼眉鼠眼,那下人张口就问:“谁啊?” 刘诚忙说:“冒昧打扰,我乃中” 中山靖王刚刚起头,那下人也不待听完,“未得邀请勿行大门,须有拜帖,呈帖,出门右拐,走后门!” 哐当! 那孔又给堵上了。 刘诚无奈,找来纸笔写好,又抱着贺礼绕到甄府后门。这贺礼,贺的是早春,是拜见士族贵人必不可少的东西,倒不一定贵重,讲究心意,至少是个礼节,甄家家主甄逸,可不单单是大商巨贾。 这道后门倒是常开着,边上站的两个家丁极为殷勤,只要是见人送礼来的,统统来者不拒,一概笑脸相迎。 刘诚再一次挤出笑脸,“劳驾!我想” 那两人见刘诚手上有帖子,而且后面的高长恭拿的礼盒还不小,分出一人上前招呼,抬手打住,“我懂!两位且进来就是,一切按规矩来办,请先跟小人来!” 看来汉代办事不比后世难嘛! 甄家府邸,抬脚入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白石子漫成甬路,园里山石点缀,四周粉墙环护,绿柳周垂,富丽堂皇c雍容华贵,但又艳而不俗,而且园子中还有一带水池,白石板跨在水上可通对岸,对岸,那才是甄府核心宅邸。 岸那边,甄府里下人正在扫去积雪,处处张灯结彩,屋檐下挂满了大红灯笼,即便是白日,里面的灯烛也依然亮着 那下人并不引人去对岸,岸这边便有处偏厅。 刘诚被人引至偏厅外,感觉不太对劲,前面居然有人排队,那下人倒是态度尚好,说两位稍侯即可,一切自有安排。 刘诚探出脑袋往前瞅了一眼,我去!前面人人拿着帖子c捧着贺礼,原来跟自己一样,全都是来走后门送礼的! 小半个时辰才轮到自己,偏厅前摆了张长桌,有人端坐,客客气气收下帖子,将礼物登记好留下,然后笑着对刘诚说:“贵府心意小人代家主收下,也代甄府谢过厚爱,公子若无它事,安心回去便好!” “不是我不急的!可以留下用膳!” 你妹! 原来这东西送了,连一个姓甄的都见不到!刘诚苦笑一声,拉着愤愤不平的高长恭出了门!此路不通,只能回去再想办法。 管家来伯,年近五旬,是主母带过来的娘家人,早年为了甄府走南闯北,没少操劳,如今可算闲下来,手里好多事都交给了年轻人打理,难得享几天清闲。 不过临近年关,外面千头万绪的生意自己可以不管,但府上一应安排,里里外外的布置,还是少不了要自己多瞅瞅,时不时叮嘱几句,把把关。 尤其是今年,老爷身子虚弱,夫人嘱咐过,要热热闹闹,来年才吉祥! 可出不得岔子! 比如这八方拜帖,哪些可以置之不理,哪些该隆重回礼,又有哪些该交给家主定夺,别人搭不上手,还得自己把严实了,一张一张,非得亲自过目才行。 眼神不好,来伯把脸几乎贴到了字上,念道:“中山国国相渔阳张纯仁伯敬拜”。 张纯张仁伯! 堂堂中山国相,虽然可能只是礼节性的帖子,未必真的会亲自拜访,但那也大意不得,来伯单独把这帖子放在一边,挑出来,待会儿呈到家主书房里。 他又拿起一张,正待要念,门外小六推门进来,捧着一堆帖子,喜笑颜开道:“来伯,又有得忙了,这些帖子啊!都是刚来的,您老多担待!” 来伯喘口大气,信手拿起面上那封,嗯? 随即问道:“怪了!六儿,这是哪家的帖子,为何无名无姓?还画朵花?” “不知道啊,我没来得及细看!” “你这娃儿也是!莫要节骨眼儿上出了篓子,万一是汝南袁家来帖,被你误了可是要打断腿脚的!哼!” 小六吓得一哆嗦,站在一边不敢再贫嘴。 帖面无字,这不合规矩! 要是正常人,恨不得把祖宗十八代的头衔都写上才好,但刘诚不正常!压根不知道外面还要写字,觉得太空白不好,能在扉页上画了一朵梅花稍微修饰一下,就已经很不错了! 来伯展开来细看,更糊涂了,也不说何人何时来访,谋的又是哪一块的生意,一共才写了四字,左页“中山”,右页倒写着“张纯”,也不知此人是本就粗心大意,还是有意为之。 不对!又是张纯! 刚刚才有一封中山张纯的拜帖,莫非,此乃某人愚人之术?来伯心中一怒,堂堂中山甄家,何人敢藐视,甩手,便把那刘诚绞尽脑汁写的帖子一把扔进了纸篓里。 虽然余怒未消,但来伯毕竟心思缜密,担心还有疏漏,想了想问小六,“这人除了帖子,可有贺礼?” 小六打开册子,找了找,“有的!”赶紧转身从外面拿来一盒东西进来,解开层层精美包装,正是一坛杏花村和一盒新茶! 来伯拆开茶罐,取了几粒茶叶放在嘴里,嚼起来似乎并无二样,吐掉,更加坚信即便不是愚人闹剧,也多半是哪个不知礼数的后生晚辈荒唐之举,再拧开酒壶,凑近闻了闻,经不起诱惑,浅尝了两口,正回味,一个走路踉踉跄跄的小丫头趴在门槛上,奶声奶气喊:“老头!你偷酒!” “五小姐,我” 那丫头说完就跑了,兜里沿路掉着蚕豆,后头跟着的几个丫鬟提心吊胆在旁边护着,生怕她摔倒。 来伯有苦难言,五小姐甄宓,那可是甄家的心肝宝贝,生得瓷娃娃一般不说,还是个古灵精怪的丫头骗子,人小鬼大,要是在家主面前添油加醋一说,那自己还真可能晚节不保! 来伯思前想后,把那帖子重新捡起来,贺礼也重新包好,与中山国相的帖子放在一起,打算一并呈上去,管他的,老爷要是问起来,就说自己在试毒 甄家家主甄逸,乃是东汉太保甄邯的后人,家中世袭二千石俸禄的官职,官至上蔡令,只是因为身体有佯,这才告病回乡。 甄逸的身体不好,不是一天两天,这两年,每日都离不开药罐,喝下的汤药比吃的饭菜还多,就连书房里也常年充斥着一股苦味。 夜里,甄逸睡不着觉,还在临摹一篇蔡邕蔡大家的《熹平石经》。蔡大家所创之“飞白”体,享有“书骨气洞达,爽爽有神力”的美誉,甄逸本有此好,求得真迹更是爱不释手,有事没事,老爱关在书房里临摹鉴赏。只是刚才那字收笔,胸中气紧,接着便是咳嗽不止,好好的一个字,成了虎头蛇尾,功亏一篑。 “唉!” 甄逸放下笔,转身见夫人张氏沏好一壶新茶,闻着清闲扑鼻,心中淤积稍减,接过杯子,仍捂着张氏纤纤玉手,眼含深意,“夫人有劳!” 张氏俏脸一红,急忙抽出双手,笑言:“甄郎且尝尝,此乃徐州糜家所售新茶,吃法和口感俱与往常不同,妾身也是托人才购得少许!要是满意,我再去求!” 甄逸颔首喝下一口茶水,也不知是这新茶真好,还是见妻子柔美温顺心生感触,确是觉得沁人心脾,有滋阴养肺之感,他喜出望外,笑眯眯对着张氏说:“真美!” 对于自家夫人,甄逸心中有愧,外人或许不知,他甄逸怎能装聋作哑。甄府偌大的家业,几乎都由张氏一人里外操持,贤良淑德不说,所育三子五女,个个出落,尤其是小女甄宓,乖巧黏人,饴糖一样含在嘴里都怕化,可惜长子甄豫早夭,不然 可越是如此,甄逸越是害怕,自己身体每况日下,虽时常在人前装作无碍,但前几天,开始痰中有血 张氏白了他一眼,“妾身问的可是茶!”说完,还像尚未出阁的女子一般羞涩,不敢与人对视,故作镇定,随手翻起桌上的帖子来。 甄逸爽朗一笑,很久没有与夫人打情骂俏,今日突然心情大好,他从身后环住张氏,在耳根轻言私语,“茶美!人更美!” 茶香之气,吹得人心花怒放。 “嗯?” 甄逸眼前,刚好无意看到了一张白帖,面上只描了朵梅花,“这是何人所绘?简单却错落有致,倒是奇思妙想!” 张氏也不解,这真的是张拜谒之帖么? 翻开来看,甄逸扑哧笑出声来,这人字迹丑陋不堪不说,四字,还两两写反,可曾用心念过书,识过字? 张氏掩嘴陪着笑,“中山?张纯?这张仁伯好歹读过几年诗书,怎会如此不堪?” “呵呵!不是张纯,张纯此人的笔墨我认得” 正待推敲,门外传来孩童哭闹,本该早已入睡的甄宓在丫鬟怀里大喊,“娘亲!我梦见家里起火,水池里的水都没了,鱼儿也都渴死了!” 甄逸搂着自己的宝贝女儿,轻拍后背说,梦里呀!都是假的,宓儿哪里能信,何况梦都是反着的,你那漂亮鱼儿正在长大 那甄宓毕竟还小,加上白日好动,早没了精神,没过多久便又入了梦乡。 张氏却看着那张拜帖发呆,嘴里反复呢喃:中山!张纯!反! 联想到近日种种,她猛然坐起身来,桌上的茶水一碰,全洒在了那朵梅花上,“甄郎!大事不好了!张纯要反!”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42 阳明先生 书房里挑亮灯烛,甄逸和夫人张氏寡言对坐,各自心事重重。 甄逸本是恋家之人,尤其是近年来身染病疾之后,在这闲趣无穷的府宅里,种下的一草一木都能触景生情,恨不得把一天拆成两天过此事,要是被夫人不幸言中,倾家荡产算轻的,恐怕甄家家破人亡后,还会落下个千古骂名。 甄家的家业有多大,连甄逸自己都咋舌,从不敢细数,要是全都给张纯强拿去造反 怀里的甄宓梦呓,撅嘴磨动两下乳牙,藕节一样的白皙小手环抱住甄逸的脖子不肯松开。 甄逸心里乱糟糟一片,颤声问道:“夫人,可有把握?” 张氏摇头,扶好头上的发髻流苏,自家夫君性子弱,身子更弱,忙出声劝慰道:“或许,是妾身乱言,都是没准的事,甄郎切勿焦虑,慢病靠养,医匠说,心态平和最紧要。” 要是有真凭实据,早就密送京师了,甄家这些年苦心经营,暗通款曲的高官重臣数不胜数,其中就包括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但空口无凭,一切都只是张氏基于一张无名无姓的拜帖所猜测,实难向人启齿。若是弄巧成拙,一个不好,最后反落了个诬告良臣,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跟失眠一般,甄逸越是想大事化小,甚至故意不去想,越是心里毛骨悚然,手脚无措,抱着孩子满屋子打转。 张氏历来精明心细,否则以一介女流,哪能商海里长袖善舞,把甄家经营得富可敌国。她静下心来,又把来龙去脉梳理了一遍。中山的确有异变,种种蛛丝马迹,只是临近年边没顾得上多想。 生意上,官府对各家管事多有制肘,虽没有明令禁止,但大宗的交易都会过问,尤其是南下方向。 时常有商贩只因琐事,家产尽皆罚没。 外来的胡人有增无减,无端私买大量刀箭。 国相张纯借口平匪患,让甄家捐过多次钱粮,而据自己所知,那些钱粮都没有拿来赈灾,黄贼已定,仍在招兵买马。 还有,辽西鲜卑丘力居的儿子蹋顿,此刻正在无极城,而张纯的亲随前后与之会面过不下十次。 这里可是翼州,不像北面幽州,直接曝露在异族的兵锋之下,那,唯一的解释是枯木烂芯,由内而溃。 张纯至今不动甄家,要么是时机不成熟,树大招风,不好打草惊蛇,要么留到最后,反正甄家只要不迁出中山,那就是待宰羔羊,平时有需要,还能时不时放一碗血止渴。 山雨欲来风满楼,张氏越想越觉得可能,越是觉得事事都不正常,越是觉得心惊。 夫妻二人再顾不上拜帖之事,百般商议应对之法,虽说此事貌似捕风捉影,听起来匪夷所思,但万一呢? 且张氏能识人,那张纯自己月前才见过,后山骨突,按理说确有反相! 等到第二日,两人才想起追查那送帖之人,可惜,等甄府的人赶到,五福酒舍早已人去楼空!伙计说,有一书生长得尖嘴猴腮 张c苏二人换了身新衣,剪了指甲c洁了面,见对面刘诚闭目不语,猜想多半是在甄家碰了壁,也不愿触霉头,尤其人家还姓刘,但凡姓刘,都有暴利倾向!况且这暖和舒适的马车,两人再见多识广又哪里见过,光这热炕头,就够自己玩一年。 刘诚的全时四驱自动挡马车一路冒烟,沿着官道,颠簸着驶向安熹。 至于甄家到底如何,会不会看懂帖子,刘诚已经顾不上了,家里来了位牛人,还是动不动就拿戒尺打人那种。 阳明先生王守仁,从不玩虚的! 刚才抽奖时,标准的四个选项,李密c车胤c王守仁c薛涛,刘诚是本着三短一长选一长的基本原则选的,果然屡试不爽,还真抽中了阳明先生王守仁,可选完就后悔了,看那3d画像,薛涛居然是个女的! 按系统的介绍,王守仁,字伯安,别号阳明,绍兴府余姚县人,因曾筑室于会稽山阳明洞,自号阳明子,学者称之为阳明先生,亦称王阳明。阳明先生乃是明代著名的思想家c文学家c哲学家和军事家,陆王心学之集大成者,精通儒家c道家c佛家。 牛! 别看四维不高,武力:76,统帅:81,政治:85,智力:89,但王守仁的价值很可能并不完全体现在简单的数值上。历史上,他可是干过大事的人,悟过道,平过乱,讲过学,真正可谓——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可惜这位先生生不逢时,遇到刘瑾为首的八虎当政,遇到的主子也是幽默又调皮的明武宗朱厚照。 一例以证,正德十四年,宁王朱宸濠在封地南昌起兵谋反。王阳明迅即上书朝廷,请求发兵,可此时,王阳明是过境官员,光杆司令,手中无一兵一卒。 于是,他剑出偏锋,和宁王斗智斗勇以拖延时间。先是制造假公文说朝廷预先得知消息,已出师平叛,故意让宁王截获,以扰乱其军心;接着采用反间计,写信给宁王的两谋士李士实c刘养正,为其开脱,让宁王生疑。宁王果然裹足不前,半个月后,才出鄱阳湖,直扑安庆,但谋反事天下尽知,时机已失。 接下来,王阳明也不与宁王正面交锋,而是围魏救赵,直捣其老巢南昌,宁王大惊,放下安庆,欲救南昌。 在浩瀚的鄱阳湖上,王阳明和宁王终于相遇了。王阳明玩了一手新赤壁之战,大败并活捉了宁王,整个平叛战争总共不过十天。 消息传出,朝廷应该高兴才是,但武宗朱厚照奇葩,硬要御驾亲征,亲手拿下宁王才行。最终,王阳明无奈妥协,重新上奏章,把功劳全归皇上。 于是,历史上最有趣的一幕出现了,被俘的宁王被重新放出,武宗皇帝跃马扬刀,再一次俘虏了宁王 平叛宁王后,八虎干预之下,王阳明并没有得到重赏,只得了一顶“新建伯”的空帽子。 可即便如此,阳明先生还是生生熬死了刘瑾,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只不知道,这一世他和刘瑾一对故人见面,会是怎样的场景。 王守仁的阳明学,又称心学,提倡“致良知”,而与朱熹的理学分庭抗礼。“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四句教法概括得精辟入里。 他更强调所谓“知行合一”,这就不得了了,通俗来说,就是提倡理论联系实践! 能有王阳明这样的老师本来是好事,可系统给他安排身份顺便说了一句,“王守仁此刻正在安熹家中等着考校宿主学问!” 自己是有学问,光小视频就有几个硬盘,但还是专业不对口啊! 一路惴惴不安回到安熹,风雪里,姜儿丫头早就守在屋外,靠拢来说:“少爷!你可回来了,那位先生好吓人,坐在堂屋里一言不发,都没人靠近三丈以内” 一幅方圆五里寸草不生的景象浮上心头 呵!难道王守仁还成索命阎王? 有备无患,刘诚一咬牙,褪去上衣,在路边折了几根荆条捆在身上,学足了负荆请罪。 没办法,姜儿说阳明先生的戒尺比木棍都粗他那些学问,自己哪懂?还不如先认错来得好。这事刘诚有经验,小时候调皮,板子才蹭到点儿皮就开始鬼叫,最后雷声大雨点小,总能化险为夷 上首王守仁一袭粗布麻衣,正襟危坐,不苟言笑。 刘诚硬着头皮,双膝下跪,“先生在上,学生刘诚请罪来迟,望先生责罚!”说完也不抬头,全身皮肤冻得通红,一个劲儿哆嗦,鼻涕牵成长线一直垂到地板上 阳明先生一生立德立言,从来是言必行c行必果,说了要考校学问那就是真要考校,赏罚分明。 可他也没想到,这竖子,不学无术不说,还脱光了衣服玩这套苦肉计,冷笑两声道,“孺子可教,老夫常言,四事相规,一曰立志,二曰勤学,三曰改过,四曰责善。夫过者,自大贤所不免,然不害其卒为大贤者,为其能改也。其余你倒是学得不多,这改过一规,还算苦心钻研c颇有建树!” 刘诚很想说,听不懂!难道是表扬自己知错能改,正高兴,再不穿上衣服真会感冒的,却听王守仁又说:“居然荆藤都备好了,说明你虽未做学问,但心中有愧,也准备好了受罚,那!老夫也就不客气了!” 事情不对 刘诚眼睁睁看着王守仁手上的藤条高高举起,赶紧给旁人使眼色,心道:古代,老师居然可以体罚学生 别人哪敢相劝,都缩着脖子,这老师责罚学生,历来天经地义! 孙二娘端了壶茶水放在桌上,煽风点火说:“先生受累,还请喝茶!这竖子就是当罚!整日游手好闲,把刘家祖训忘得一干二净,您选这根藤条,上面刺多!” 王守仁点头,暗道这妇人还算明白事理! 画风不对! 刘诚还没回过神来,又听二娘说:“自从先生年初云游悟道,这竖子却在半年前得了场失心疯,半月前才大病初愈,可倒好,把先生教的经史子集忘得一干二净,连刘家的祖传家训都说想不起来,我看,就是欠打,兴许如此会想起些来” 孙二娘说得凄凄惨惨,忍不住拿了条绸巾抹起眼泪来,缝隙里却冲自己挤眼,刘诚面色凝重,心里已经给二娘点了一万个赞。 真可谓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啊!谁能想到,关键时刻,还是卖包子的手艺人孙二娘,肯为自己两肋插刀 “果真如此?长恭!你来说!” 高长恭出了名的不会说谎,不然脸红得能滴出水来! “回先生话,自从老家主”高长恭挑重点把刘府发生过的大事说了一遍,言辞倒也不偏不倚。 “胡闹!” 王守仁听完,吹了吹胡须,也不知道骂谁,转过脸来对刘诚说到:“还不快起来穿好衣服!读书人袒胸露乳,有辱斯文!” 言罢,他端着茶壶径直朝里屋走去。 这就完了? 众人七手八脚把刘诚扶起来,又慌慌张张给他穿好衣服,却听里屋王阳明的声音传来,“往后每日卯时起床,不得用膳,先读两个时辰书再说!” “啊?” 卯时!天不见亮,早得鸡都没穿好衣服,刘诚嘶声喊道,“先生!学生突觉头晕目眩,想必是失心疯又要发作了呀”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43 谁打了督邮 半个时辰已过,刘诚眼皮儿打架,实在扛不住,偷偷开了条窗缝往外瞅。 王阳明还站在院子里,负手仰面,寒风中,雕塑一样茕茕孑立,纹丝不动赏着漫天飞雪 可惜天不见亮,四下里黑灯瞎火,也不晓得他看的什么名堂。 刘诚可不知道,史上,王阳明静坐格竹子的典故,比面前的这位还要癫狂。 据说,阳明先生为了实践一下朱熹提倡“格物穷理”,在竹林前铺了张席子,目不转睛地一边看着一边思索,废寝忘食,整整持续了一个星期。最后思索过度,伤神伤身,修养了半年多才恢复 他还由此得出一个结论:格身外物,徒劳无功,真正的道理,应该是存在于人的内心。 外面天寒地冻,阴风阵阵,刘诚拉紧窗户时,插销不小心掉在窗下,阳明先生回头,不悦望来。 窗下,烛火在风中癫痫一样疯狂摇摆,刘诚裹着被子,用两缕破布塞住鼻孔,抬高太监嗓门,摇头晃脑咏道:“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这竖子! 阳明先生旋即心中苦笑,这孽徒怎就不明白为师一片苦心,外面很冷的!刚才,一不小心,站着都睡了一觉 自己的学生不少,但像这么笨的不多,等到自己成了四旬隔壁老王,王守仁才明白,这所谓的桃李满天下呀,都是虚名! 学生啊!到头来还是那些愚钝又调皮捣蛋c每日被责罚的,往后时时事事恭顺,会念老师的好,更懂得尊师重道! 只有刘诚这学生,才会顶着一头羽毛,把掏来的鸟蛋第一个给自己先生送来 王守仁偷偷瞄了一眼,窗户关得紧紧的,里面书声琅琅,他裹紧衣袍,做贼一样悄悄回了屋 自从阳明先生到来,刘府上下的乌烟瘴气为之一清。 即便阳明先生为人并不严肃刻板,会间或指点王维只言片语,甚至偶尔还会跟无义小子闲聊c打趣几句,但他的到来,还是让人觉得府上正气浩然,容不得半点嬉戏。除了荆大刺客,每日无所事事磨他的刀 刘府不像多了位先生,倒像请来了尊镇宅神兽。 这日,阳明先生正在书房考校刘诚功课,门口有人大呼小叫,“小叔可在?备可是有好事相告!哈哈~” 刘玄德三兄弟各自骑着匹高头大马,人还没下来,声音已经传到了后院。 马厩里遛马的张c苏二人闻声,一头栽了下来,二话不说把脑袋埋在马槽里,头上裹满干草,瞬间变脸成了几日前无极城里要饭的乞丐 不用多想,光听声音,就是那化成灰也认得的刘备刘玄德。 两人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悔不当初啊,怎就忘了中山靖王,一窝子都姓刘,本就是土匪的大本营,万万没想,自己会傻到自投罗网 阳明先生喜静,爱干净,见门口那刘玄德无意间把缎靴上的雪水蹭在门槛沿,心中顿生不满,淡淡说道:“好了德华,今日就到这里,你不可饱食斗饮,这篇孟子的《公孙丑》,午后记得要多温习几遍!” “先生放心!嗯~来人是学生子侄,提过多次,向来仰慕先生高才” 人情世故最是烦人,王阳明摆手,根本不给刘诚说下去的机会,“为师好静,教不了聪明人,你先去吧!” “诺!” 刘诚出来,拉上房门才反应过来,不对!几个意思?这老头拐着弯儿骂自己笨! 刘备已到门外恭候,见刘诚退出来,掩饰不住激动压低声音问:“小叔!阳明先生今日可得空” “嘘!玄德借步说话,家师老毛病犯了,年轻时任着性子孟浪,不举多年,每逢天寒,下体还痉挛不止” “啪!”书房里什么物件摔烂在地上。 刘诚回头看了一眼,满脸悲戚,“此事莫要声张!走走,咱叔侄前屋详谈!”热情拉着备哥哥的手走向前院,顾不上他脸上表情精彩,心里,充满了复仇的快感。 书房里,王阳明哆嗦着手,块块捡起碎裂的陶片,咬牙切齿小声骂道:“孽徒!看来还是嫌每日起得不够早!” 堂屋里四人分主次坐下,闲聊间,刘备依旧无比惋惜,自打听闻儒家心学祖师王守仁到了小叔家里,他早有心思前来拜谒,能不能成为阳明先生的弟子不重要,反正玄德公拜见过的名家大儒,承不承认,将来都会是自己老师好像前两人都没有举手反对! 为何愚钝如小叔刘诚可以,自己就不可以?难道只是因为他是本家嫡系? 出于对本家名望的嫉妒,刘备心有不甘,暗自检讨,莫非今日来得急,忘了得备下一份厚礼,可惜,到了年边腰子涨价不少! 刘诚哪知腹黑的玄德公心思百转千回,殷勤给三人递过茶水,“我等四人,无须见外,且喝茶暖暖身子!” 刘备捧着杯子暖手,吹开茶沫,腾起阵阵白烟,说:“哟!差点忘了正事,小叔!张县令那里,有了准信,好在也算合情合理,县令说,主家之困,乃事出有因,只要查明情况属实,那该刘府的东西,谁也拿不走!” “哦?”这倒是出乎刘诚的意料。 不待思索,刘备又言:“县令毕竟知书达理,还说年后有暇,会广邀安熹名士,既会阐明本意,免得县乡人心惶惶,也要赖乡绅名流帮衬,同心协力办好朝廷交下来的差事。” 刘诚心里打鼓,立马想到,张献下这么一步棋,要么是幡然醒悟c改过自新,要么就是摆的鸿门宴,打算来个一锅端。而且相比起来,后者的可能极大。 如此看来,张纯怕是等不及了啊! 可惜刘诚忘了张举称帝是在哪一年,而且因为自己这只蝴蝶的缘故,知道也未必还能如期而至。 “玄德辛苦!此事关系整个中山靖王一脉之存亡,玄德此举,可谓劳苦功高,小叔无以为报,这后院还有几十匹马”刘诚面色凝重,煞有其事说道。 自己要马干嘛?能把借的钱粮给免了不是更好? 刘备赶紧起身,愤然说道,“哎!小叔这是做甚?”玄德公表情丝毫不做作,声音大得都破了音,也不知里屋阳明先生听到没听到,“难道小叔是刘家人,我刘备就不是了么?” 没想到刘备反应如此之大,刘诚本来见三人都有马匹,想说自己草料买得多了,几十匹吃不完,一会儿让三人顺一些回去,既然如此,只好作罢,免得显得自己见外。 “玄德,仁义!”刘诚竖着拇指。 刘备这才坐下来,讪笑着说:“说出来还望小叔莫要责怪才是,其实,侄儿也就在县令面前提过一次,要不是张大人今日找人来知会,备都把这事给忘了!嘿嘿!” 张飞听了不高兴:“呔!小叔莫要听我大哥胡说,你有所不知,仅为此事,大哥他每日都要到张献那厮府上去个两三次,夜里梦话,都在苦恼如何是好!” “哦?玄德!翼德此话可当真?” 刘备忙放下杯子,“唉!小叔莫要听我三弟胡说!许是昨夜的酒水未醒。” 张飞被瞪了一眼,闷哼一声,把杯里的茶水喝得喂猪一样响。 “云长?你说谎话脸红,可不要骗我!” 刘备假咳一声,关羽扯着长须,满面通红,也是一脸委屈,“小叔,关某这脸红,自打娘胎就带的呀!” 刘诚觉得好笑,为了借的那点粮食,至于吗?干脆也装着听不懂,绝口不再提感谢的事,反正是刘玄德说的,毕竟都是一家人,何况自己还小,叔叔不约!演不了这出宫斗戏! 聊了半响,也没见刘诚留人用膳,刘备起身告辞,“小叔慢饮,侄儿先行告辞,今有督邮行部至安熹,备还需出郭迎接。” 该来的督邮还是来了,接下来,该轮到张飞怒打了督邮,三兄弟继续跑路了。 刘诚假意客套一番,那三人刚翻身上马,“叮咚~警告宿主,随机任务触发,任务名称:刘备鞭打督邮,当前任务目标为:协助刘备完成鞭打督邮的任务。任务达成,系统将奖励宿主一次额外的抽奖机会!抽奖范围不限。任务失败,随机选择一名历史人物成为宿主死敌。任务开始。” 刘备打督邮?不是张飞吗?还要自己协助? “玄德且慢!” “小叔还有事!”三人回头看来,扯着缰绳打转。 “嗯,那个云长,你与翼德二人并无官职在身,莫要去冲撞了督邮大人,不如留下用膳如何,府上吃食不多,但还有些烈酒” 二人咽了咽口水,颇为意动,还在坚挺,说:“这?大哥一人前去,我二人实不放心” 刘备也正在犹豫,小叔说的不无道理,这二人行事冲动,与莽夫无异,万一自己可正在县尉的岗位上发光发热! 冲刘备使个眼色,刘诚压低声音说:“云长,你可想好,《春秋》出续集了!” 话音未落,关c张二人已跳下马来,站在刘诚身边冲刘备不断挥手,“哥哥早去早回!”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44 玄德弃官 数日前,朝廷降诏,凡有军功为长吏者,当沙汰。 所谓“长吏”,那至少也得是县级以上的干部,按皇帝的旨意,也就是要把因为平贼有功而当上官的人,再甄选一遍,免得有人鱼目混珠。 难成气候的黄巾贼事后看来,就是个笑话,在博弈的各方人马眼里,宛如一块巨大的切糕,有人害怕分不到,或分得不够,或别人比自己分得多于是好大喜功c虚报战果之人比比皆是,甚至有人冒名顶替,还大都靠此升了官c发了财。 皇帝刘宏震怒,难得英明神武一回,说是要大举整顿朝纲,借着由头准备卸磨杀驴,以便空出来的大量官位,好又能重新卖钱。 反正,大浪淘沙般的沙汰来了,而十常侍的报复,也来了。 黄贼泛滥那会,差点让文武官吏翻过身来,骑在身上老树盘根,左亲一口,右一粉拳,这下可好,总算腾出手来,张让憋了好长一口恶气,商定:“但有不从己者,诛之。” 十常侍隐忍良久,为的就是秋后算账,这都等到冬天了,算够有耐心的了。 这场清洗演变到最后,连皇甫嵩和朱儁都被免了,何况刘备这样的小喽啰,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所以,注定要挨打的督邮来了,史上也正是张三爷鞭打了督邮,刘关张三人才继续缠绵奔跑到天涯。 关c张二人容易满足,一本小黄书,几壶烈酒,就着花生米便能心无旁骛学习一下午,从不问那么多为什么,不像王维。 刘诚安顿好两人,急忙找来时,王大诗人正在翻来覆去地琢磨戏本。 他忽而低语,忽而高歌,徜徉在知识的海洋里一泻千里,日子过得好不惬意!偶有疑惑,正想问刘诚曹雪芹是谁?大清又是哪国? 十万火急,哪有时间儿女情长,三言两语搪塞过去,刘诚吞吞吐吐把想要诛杀张献的愿望讲了一遍,指着王维能当个狗头军师,大诗人到了东汉,估计也就这么点出息。 这种为非作歹的事,按理和中堂最拿手,可惜眼下不在身边,能给自己出主意的,就只有心智稍微成熟点的王维。 刘c王两家是世交,两家人代代常有走动,信得过。 也因此,刘诚胆小怕事,王维知根知底不是一天两天,可如今面前这个提起张献就咬牙切齿的刘诚,还是那个天一黑就准时尿裤子的诚弟么?进步之大,令人叹为观止,数月不见,瞧瞧!这都开始谋害朝廷命官了! 这种贪赃枉法之事,正常的想法,大可以收集罪证,请动谏议大夫之流参他一本,何必如此草莽用事? 可惜王维也不正常,而且这满院子里,就没一个人正常。 好啊! 王诗人甚至比刘诚还兴奋,好比一个守寡多年的深闺怨妇,每日对着门口的贞节牌坊装模作样,今夜,村儿里来了支小分队,可算逮着机会去尝尽百味c浪他个醉生梦死 何况,张献的确该死,草菅人命c为祸一方,多少人清白如赵老爷子一家,依旧沉冤不得雪。赵无义那小子,白日佯装憨笑,夜里睡着,还时常梦中哭醒。 听刘诚说完,王维品着茶水,不解道:“诚弟!你怎知刘玄德和那刚来的督邮会生了嫌隙,还会殴打起来?” “这?”刘诚挠着脑袋为之语塞,刘备打督邮是小事,诛杀张献才是大事,没想到一语带过也会被王维抓住把柄。 好在王维没有细究,转念一想,“你说迎接督邮的人是刘县尉,而不是张县令?那张献至今还在家里钓鱼?” “是吧?” “呵!看来咱们张县令跟那督邮早有旧怨!”王维一拍巴掌,“为兄倒是有个主意,你且附耳过来!” 王维眉飞色舞一一道来,说完,还意犹未尽赋诗一首,一副超脱世俗的神情念到,“薄暮空潭曲,安禅制毒龙!” 刘诚可算开了眼界,诗佛啊诗佛,平日里道貌岸然,谁知道屁股芯儿从小一直黑到现在,整整几十年。 还毒龙?姿势真多! 王大少爷的意思,过年嘛,玄德打督邮的事不仅要办,还要办得热热闹闹,打得安熹城鸡飞狗跳,越乱,张献死得才越喜庆。 二人又招来高长恭和荆轲,一起在房间里偷偷摸摸好一阵合计,这才有了章程,只等夜黑风高,再相时而动。 时至黄昏,关c张二人已经喝得七荤八素,二人东倒西歪跨上马,扶了好一阵才坐稳,已经属于典型的醉驾! 刘诚借口天黑,殷勤送二人同去。 果不出王维所料,当初只想着让玄德公动手打人来了,忘了没有关张二人,以玄德公的尿性,完全可能跟督邮两人狼狈为奸c相敬如宾,最后同床共枕 王维说的没错,这事还真得自己牵头!因为才过不久,就有下人来报说,刘县尉和督邮约好,晚上同去烟柳巷一游 刘诚三人赶巧路过驿馆,只见五六十个老头老太,齐齐坐在门口,用篦子逮头上的虱子,放嘴里一咬,“嘣~” 那领头的大爷见正事来了,朝身后眨眨眼,一群人顿时嚎啕大哭,哭得眼泪鼻涕的,一个比一个凄惨。 一个时辰,每人十钱,这群本该安度晚年的老不羞似乎发了人生第二春 张飞上前,还没开口询问,那老头便抢答到:“督邮逼勒县吏,欲害刘公,我等皆来苦告,不得放入,反遭把门人赶打!” 驿馆门口那把门人听得满头雾水,这老头,刚才不是还跟自己有说有笑,说他家有女,正闺中待嫁么 关羽晃晃脑袋,清醒不少,刘公是谁,岂不正是自己大哥刘备,那还得了!“老丈何意?细细道来!” 这老头年迈耳背,眼珠子咕噜一转,把背好的台词,一字不差又说了一遍,“督邮逼勒县吏,欲害刘公,我等皆来苦告,不得放入,反遭把门人赶打!” “诸位且看!” 老头最后挽起长袖,条条血痕触目惊心,已是老泪纵横,再不发一言,后头几个群众演员低头啐了几口,呸!明明是昨晚偷鸡被狗咬的 张飞大怒,怒喝一声滚鞍下马,径入馆驿,直奔后堂而去,几个把门人挂在身上,拦都拦不住。 刘诚领着脸红的关羽赶紧跟上,到了后堂,见张飞正在收拾几个狗腿子,而那肥头大耳的督邮正坐厅上。 “呔!” 刘诚率先发难,指着鼻子破口大骂:“害民贼!认得我么?” 那督邮挠着头皮苦想,这谁啊?还真不认识! 又见刘诚身侧两人睁圆环眼,没事捏着拳头,边上的衙役敢来,一拳就是一个,那几个忠心的下人捂着鼻子,满脸是血哀嚎不止。 督邮吓得魂飞魄散,朗朗乾坤,莫非这贼人还真敢杀害官员不成,他嘴皮哆嗦答到:“不~不~认识!” “那就好!” 刘诚心中大定! “小叔与这鸟人说甚!我看不如绑了!”张飞满嘴酒气,想起那书上画的皮鞭抽人,忍不住亢奋 何况上边那督邮摊在椅子上,垮着一脸回锅肉,鞋拔子脸上两撇小胡子微微上翘,不停颤动,显得尤其别致c情趣。 “翼德不可莽撞,你家哥哥即便是中山” “咿呀呀!” 不说还好,张飞本就那什么火焚身,此言一出,更是气得哇哇直叫,自家哥哥乃堂堂中山靖王之后,在关c张二人眼里,那就是最了不起的尊贵出身,岂能被这小小一督邮折煞羞辱了事。 张三爷恼羞之余,二话不说,上前揪住头发,便将那不断求饶的督邮拎小鸡仔一样提出了门外,再晕头转向找来绳索,绑在了门前的马桩上,拉开架势,随时准备开打。 “且慢!翼德不可胡来!”刘诚左顾右盼,玄德公好歹是正主,难道不先来领个头? 那督邮见有了救星,以为面前的少年动了恻隐之心,哭丧着脸满眼乞求。不想,刘诚在兜里摸摸索索一阵,扯了一块黑布蒙住人眼,顺带替他擦了擦眼泪珠子,轻声宽慰到:“大人!要能屈能伸,起初是有一点痛,忍忍就过去了,不容易,都是为了任务!” 任务? 那督邮不解,什么任务需要鞭打堂堂朝廷命官?接着泪如泉涌。 张飞早就按耐不住,攀下柳条,骂骂咧咧一连,抽折十数枝还没解气,每抽一下都皮开肉绽,伴着声声哀叫,场面相当残暴累了又将柳枝递给关羽,张黑子傻笑着说:“二哥!过瘾!该你了,小叔刚问过,这直娘贼不认识咱们?嘿嘿~~” 张三爷真不傻! “有理!”关羽捏着嗓子说,心里安慰自己,咱是为民除害!手上的柳条,专挑肉少的地方 刘诚拍拍手,拂衣退出圈外,现在万事俱备,只欠玄德!时候不早,通知的人应该已经去了 果然,不远处刘备提着几块腰子,匆匆而来,老远听到驿馆门外喧闹,他左右打听,那人笑着说:“有人绑了督邮在门前痛打。” 玄德大惊,手上买来的食材“啪”,都掉在了地上,今日说好,亲自下厨给督邮大人弄几个拿手的小菜 刘备凑近一看,果然,被绑缚挨打的正是身穿官府的督邮大人,而那打人打得正欢的,不正是自家二弟关羽又能是谁! 一旁的小叔刘诚正苦口相劝,“云长!够了,这督邮至少要等两天才能再次作威作福!” 两天? 哪够!欺关某年迈否?无力否? 关二爷手上柳枝甩得虎虎生风,暴风骤雨般唰唰劈下,可怜那督邮,早已没有力气哀嚎,吓得裤裆里一片狼藉,沁湿好大一片。 这已经不是痛不痛的问题了,是能不能活命的问题了。 玄德大急! 督邮,乃是代表太守督察县乡,宣达政令的左膀右臂,手握考察政绩之大权,刘备万万得罪不起。 正要上前制止,刘诚手快拉住,声泪俱下:“玄德委屈了,我都听说了,想你堂堂中山靖王之后,怎可受如此奇耻大辱,云长和翼德听过,恨不能生啖其肉!” 不能啊! 起初是有些许误会,但最后刘备跟督邮大人,一番畅谈,总的来说颇有建树,还相见恨晚 “哥哥你总算来了!”关羽递上柳枝,“某留他命在,就是为了哥哥亲手取他狗命!” 张飞鼻腔哼哼,“此等害民贼,不打死等甚!” 刘诚耸耸眉毛,“玄德有福,两位义弟真可肝胆相照!” 刘备无奈,拿着柳枝踌躇不前。 正欲开口,谁知刚巧督邮面上的黑布,居然掉了下来完了,刘备最后的侥幸都没了,面前肿成猪头的铁定是督邮大人,玄德公柳条还在手上,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原本这县尉一职,很适合自己呀! 督邮大人鼓着眼珠,一脸惊恐,正望着自己,“好你个刘玄德!枉我还想在国相面前保举你,你答应我” 刘玄德当机立断,手上柳条狠狠抽去! “胡说!你这害民贼!你这害民贼!呜呜~~”那督邮咬牙不敢申辩,却是玄德公自己哭得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完了! 倒是关云长豁达,“兄长建许多大功,仅得县尉,今反被督邮侮辱。吾思枳棘丛中,非栖鸾凤之所;不如杀督邮,弃官归乡,别图远大之计。” 那督邮两腿一抖,死闭着眼睛急呼:“尔等何人,为何我一个也看不清楚!哎呀,我的眼睛!” 事已至此,刘备只得无奈叹息一声,取下印绶,挂在那督邮脖子上,替他提了提领口,义正言辞训斥道:“据汝害民,本当杀却;今姑饶汝命。吾缴还印绶,从此去矣。” 简单收拾一番,接下刘诚送的银两,“小叔珍重!”趁县令还在钓鱼,三人拱手,快马出城而去。 刘诚一路吹着小调而回,料想玄德公此去,应该依旧会先投刘恢,后又拜会宗亲刘虞,没过多久,还会因平定张举张纯之乱有功而再任平原县令,好事多磨,但也因祸得福,当然,此是后话。 好在一切总算拨乱反正! “叮咚~恭喜宿主,刘备鞭打督邮的任务完成,宿主获得随机抽奖卡牌一张!请问是否立即使用!” “使用!” “叮咚~恭喜宿主,抽取到兵器沥泉枪一柄,枪长九尺,银舌金杆,乃南宋抗金名将岳飞掌中宝枪,擅枪者使用,武力2,由于宿主武力未及80,暂无法使用!” 你妹! 刘诚把那沥泉枪握在手里,摩挲一阵,倒是长恭今夜杀贼,正好可用! 远处,县令府上乱作一团,一队兵卒领命,直扑城门而去,而张大人府上,灯火阑珊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45 刺 鱼又不冬眠,可近日老是不吃饵,钓不上来。 张献的胆大,有一半是装出来的,就像这水池里的鱼群一样,看似游得悠闲,扔下颗小石子,立马会一哄而散。 从老管家出了意外,死在塘里开始,他就总觉得会从淤泥里拉出不干不净的东西来,连带着平日也杯弓蛇影。 比如,下人们老爱闲聊些反啊c杀头啊之类的话,都会让张献觉得意有所指所以府上最近无端少了不少人,让人莫名其妙。 这还不算,那个去监斩的书吏,许是听到点点风声,然后把自己给活活吓死了。 谋逆造反,按律会诛九族。 张献不怕,自己若是都不在了,哪还管他九不九族的!只不过可惜了,唯一舍不得的,是膝下还有个蹒跚学步的娃娃。加之,要过年了,张献收敛不少,一心垂钓,没有再为了钱粮去逼迫谁,菜市场近日生意红火。 开了春再说吧。 可偏偏这时候,张献也没想到憨厚老实的刘玄德,长能耐了,既然敢鞭打督邮,这事儿搁自个儿也最多想想 张县令换好了官服,举步走到卧房门口,见天井里雪厚半尺,陷进去嘎吱响,天上月光不亮,想了想又停了下来,算了!那厮仗着自己妹妹是堂兄张纯的小妾,升了督邮,整天耀武扬威,活该倒霉,他随口问到:“缉拿的人去了多少?” 把门那兵卒把长枪一挺,答话道:“回大人,去了一屯卒!” 近百十来人,安熹一共才两百左右常备兵卒,不少了!要是还拿不住刘备,那是人家福大命大。 “嗯!留一半守好府上!余下的加紧巡防,莫要安熹城里出了乱子才好!” 张献说完,转身回屋,褪下衣袄,偷偷摸摸一阵,钻进还没冷下来的被窝里,突然发觉闹腾点反而更好,夜里灯不亮,太安静,什么细小的c乱七八糟的声音,都耳鸣一样听得到。 今夜难得能睡个好觉。 五更天,夜阑人静,迷雾正浓。 刘诚蹲在县令府外的狗洞旁,紧皱的满脸折子里,全都是殷切的希望。这蹲坑的姿势,就像庄稼地里的老农,在秋天等待一场田野里喜悦的丰收。 张献必须死,就在今晚。 其实,要张献死容易,即便安熹总共两百来号兵卒,平时大半都守着张大人府上,也只要高长恭一人,单枪匹马就能杀个七进七出,取他项上人头,犹如探囊取物。 然后呢? 人人得而诛之,高长恭会成为大汉的通缉犯,满世界东躲西藏 所以王维才要委屈玄德公轰轰烈烈逃一次命,这样,守着县令府这个乌龟壳的兵卒,至少能少了一半,眼下情况看来更理想,怕是不及四分之一。 再加上有号称天下第一刺客的荆轲,以及眼前这个狗洞,希望大增。 比起白天,荆轲更喜欢夜晚,很静谧,没有那种喧嚣,刀刃尖端那点幽光,轻而易举地就能划破夜幕,刺进人心脏。 自己是个刺客,虽然表面上当了半辈子猎人,说出来可能没人信,荆轲从小的梦想就不是当科学家,而是当一名令人闻风丧胆的刺客,面对冷嘲热讽,唯一让人欣慰的是,公子对自己,仿佛始终寄予了厚望。 怪事! 荆轲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当刺客!只能把敌人都当成或狡猾或凶残的猎物,去捕获和刺杀。 荆轲表情很肃穆,实则内心狂喜,总算有机会一展身手,试试锋利的刀刃刺割破人的喉咙和杀只野兽有什么区别。 面对两丈来高的围墙,荆轲忍住没喊打猎的号子,点点头,活动活动手脚,还轻轻纵了几下,都以为他要飞檐走壁之时,他却脱去外褂扔进墙里,邪邪一笑,俯身钻进了狗洞。 就那样脑袋往里头一挤,性感的屁股在外扭了几扭奇迹般,蚕宝宝一样进去了。 难道是传说中的缩骨功? 荆二愣子还有这手? 刘诚上前比划了两下,光自己的一条细腿就能卡住五百年,他个矮穷挫,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进去了 不远处隐匿的高长恭,手上的沥泉枪一不留神没拿稳,“哐当”掉在了地上,暗自感叹,少爷说的顶级杀手,果然与众不同 县令府,本就不是很大,明里暗里还都是哨人,使出浑身解数才好不容易摸到张献的卧室外,荆轲猫在假山花坛后头,一动不动,半炷香的时间,被雪堆成雕塑,再不得寸进半步,头顶来过几波人,分别有尿尿的,吐痰的 看看天色,照这样下去,自己蹲在枯草丛里几天几夜也未必见得到张献,荆轲苦苦思索着办法。 说这张献也是个怪胎,怕死不说,卧房四周随时站着一队兵卒,把房屋团团围了个严实,四面的走廊里,烛火一盏接一盏,灯火辉煌得耀眼,加上巡逻人的脚步声,身上的甲胄响,即使这样,他也睡得着觉! 不敢往灯火通明的地方再走,荆轲借着阴影,匍匐着身子去往后院,拐了俩弯儿,找到厨房,我去!房梁上面搭起一根根竹竿,上面,用小绳挂满了宰杀好的鸡鸭鱼肉 荆轲咽了咽口水,这张献,果然是个贪官! 灵机一动,索性放了把火,看那几块栓住脑袋的鸡烤出香味来,荆轲这才恋恋不舍出来,原路返回继续猫好。 等! 那边的鸡肉这时候应该刚刚好,趁着外焦内嫩,撒点佐料 假山后的荆轲目不转睛盯着那边,痴成了望夫石! 厨房里的火势开始蔓延,烧灼窗棂,房梁那松木做成的房门咔嚓一声爆裂开来,猛烈喷出油脂,香! 火势越来越大,巡夜的人发现不对,开始惊慌大喊,“着火了!快来人啊” 兵卒c下人,纷纷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拿起水桶瓢盆打水救火,在后院的池塘和厨房之间往来奔走,人来,人往,县令府乱成一锅粥。 荆轲想起正事,抬头一看,这些莽夫,烤得如此之香,居然还纹丝不动守在这里,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过了一会儿,有府上的管事来报,“军爷!后院厨房着火,火势窜得太快太猛,连点了几座宅子,还请通知老爷一声,赶快召集人手,速速救火要紧!” 那伍长面露难色,抬头看了看厨房那边烧红的房顶,一片惊恐疾呼,想是没有县令大人主持,下人们心神难定,堪堪能控制住火势,“这?大人说过,今日,即便是天塌下来也不准叫醒他” 迂腐! 那管事家奴急得跺脚,这兵痞子就是个榆木疙瘩,老爷随口一说,岂能当真? “要是府上烧光了,看你如何交代!谁人能担责,难道是军爷你?后院不远,住的可都是老爷家眷,还有小少爷你有几个脑袋!” “大胆!” 伍长大怒,握紧刀柄的手上青筋暴跳,一声怒喝,吓得那家奴脑袋一缩,“交代?某不会与人做口舌之争,惹急了爷爷,倒是喜砍下人狗头!某答应大人不被打扰,那就是一诺千金,哼!小小火患,何至于惊慌失措,匹夫!还不自行领人去扑火,莫要聒噪!否则,爷爷手上的刀可不认人!” 那管事不敢再说,冷哼一声,急匆匆出去召集人手,可叹今时不同以往,老爷无缘无故疏远了府上的老人,而今随时候在身边,能说上话的,反变成了一群武夫,奈何 火势越来越大,隔着几堵墙,这边天井里的雪都融化了不少。 那伍长左右踱步,思前想后觉得不妥,捏着下巴一琢磨说,“尔等守好,不要中了调虎离山,闯入了宵小,我这就进去问问大人的意思再做决断。” “诺!” 手下兵卒乐得轻松,反正大火烧不过来,还能有热闹看! 推开门,伍长放轻脚步,闪身进去,再关紧,片刻过后,里面隐约有人对答。 不一会儿,那伍长出来,如释重负,道:“大人有命!留下两人看守,其余人,随某巡防府上,莫要丢了岁末朝廷的贡钱!” 留下那两新兵蛋子一脸紧张,伍长上前,拍拍他脸颊,“精神点!看好房门即可,不必乱了方寸!嗯~怎么流鼻血?” 伍长笑骂着擦擦手,点亮火把,带着人快速走远,那新卒一摸鼻头,果真脸上全是鲜血 好机会! 荆轲打了个哈欠,绕道溜到侧面的窗户下,撬开插销,轻轻抬起,翻身而入。 张献的房间真别致! 卧房里不点灯烛,屋子外的火光透过门窗缝隙,张牙舞爪地扭曲着,照得很亮,周围都是颜色艳丽的布置,大红的梳妆台,精致的粉盒,边上还有蓝色的小木马张献此刻,就安安静静躺在中央的纱帐里,仿佛死猪一样,根本听不到外面的吵闹。 看着那粉红的纱帐,荆轲满脑子疑问,冬日又没有蚊虫,挂这纱帐何用?即便是有,一个大男人,为何偏爱粉红?还有这满屋子的稀奇古怪? 他提着匕首慢慢靠近,掀开纱帐,里面的张献捂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面带微笑的脸看着自己 不对! 荆轲先是一愣,随即猛然翻开被子,张献穿了件女人的大红裙子,胸口上有一个血洞,比鸡蛋稍小,咕噜噜不停冒着血水 荆轲好失望! 张献死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46 拜帖 “死了?” 刘诚坐在马车里,看着面前垂头丧气的荆大刺客,简直难以置信。 早不死c晚不死,自己劳心劳力,那张献怎么能刚好今晚就这么死了?他还有没有良心,讲不讲道理! 那伍长绝对有问题! 不过既然张献死都死了,管他是因为大义还是私利而杀人,都算是为民除害。世间的巧合离奇多的是,剪不断理还乱,说不清楚的。 荆轲仿佛受了不小的委屈,小皮袄歪斜穿着,拿着手里剧毒的小刀出神。 刘诚出声安慰:“阿轲啊,那个但凡有名的刺客,那都是经历过千万次的失败和磨砺才修得一身笑傲江湖的本事,有道是世事无常多坎坷,学海无涯划龙舟你还年轻,万不可因为一时的失败而妄自菲薄。古时候有个人,起初比你还惨,他名叫范进” 荆轲认真听了好久,“啊!公子的意思,那范进竟是读书人,也喜欢穿女人的衣服那么恶心?” 刘诚:“不是!那是另一个有痣青年,叫东方不败” 在荆大刺客看来,自己的刺杀算不上失败。 潜入c埋伏c等候c调虎离山击致命全都无懈可击,跟那张献死了没死没半毛钱关系。 何况,就算那张献已经死了,荆轲还是按流程,把该走完的过场都走了一遍。 那时,荆轲掀开被子以后,调整呼吸,对张献冷冷说道:“你这狗官,求饶也没用!我庆轲杀人从不留名,放心,祸不及妻儿,你就安心的去吧”说完以后,他含着泪又朝血泊中的张献捅了两刀 张献千不该万不该,可怎么能穿女人的花裙子? “公子你说,这书读得多了,会不会就要中了邪,那阳明先生他岂不是?我看公子你还是习武得了,莫要读劳什子诗书!” 刘诚翻着白眼,看来荆大刺客他受的刺激还不轻,老在性取向的问题上纠结,甚至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 张献只是个例,领导嘛,谁没有点小怪癖! 马车一路回府的时候,天还不见亮,可惜,阳明先生已经点亮灯烛,拿着戒尺守在了大厅里。 幸好刘诚早有防备,从屁股后头摸出本《论语》,主动迎上去,笑着说,“先生要是腰腿不好,大不必像学生一样,每日治学废寝忘食,早上的风寒,先生年纪大了,贪睡,那就多睡一会儿便是!” “哼!你且过来!说说昨夜去了哪里喝花酒?” 阳明先生慢腾腾将戒尺握在手里,对着刘诚脑门比划,这哪里是戒尺,又大又粗,跟打狗棍一样,一棒子下去,保管头破血流! “嗯,那个,学生起得太早,恰好诵读的书中,有一两句圣人之言不够通透,便在风雪里随意走走,还别说,果真是神清气爽,误打误撞,领悟了不少!” “哦?那我倒要问问旁人,到底哪里风景独好,让人流连忘返c心生感悟!”王阳明觉得好气又好笑,“长恭为何不在?” “长恭不在吗?”刘诚回头找了找,真不知道高长恭什么时候溜的号,又扭头看向荆轲:“无妨,先生如若不信,大可以问问庆轲,都是老实人!撒谎两字都不会写!” “啊!”荆轲糙脸一黑,自己压根不识字,难怪不如高长恭聪明,他猜到没好果子吃,根本就没从车上下来。 “公子,你们读书人的事,我还是算了吧,我穿那衣服,不合适!”荆轲跑路那速度,比王维快多了,至少狗是追不上! 阳明先生又是一声冷笑,不在人证上纠缠,“那你说说,是哪一句圣人之言尚不通透,又是有了何种见解?为师与你一同推敲推敲!”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刘诚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就这句?” 阳明先生哑然失笑,这句孔圣之言,凡是读过两天诗书,无论老少,一定耳熟能详。都要嚼烂了,还能不通透? 刘诚却说得言之凿凿,“正是此句,还请先生赐教!” “好!” 王阳明也不恼,这弟子是真不懂也好,是无端生事找茬也罢,师者,传道授业解惑,本就该知无不言c言无不尽。 且看他能如何! “孔圣人此句,乃是出自《论语学而》,孔圣的意思是说:学了诗书,能时常温习,难道不是一件令人心生愉悦的事吗?此正是先贤鞭策后来人反复研读,笔耕不辍的至理名言,可还有不懂之处?” “懂!也不懂!先生常言,圣人之所以为圣,乃是他通达人情世故,体味民生疾苦,读书本是寒窗之苦,难道圣人不知,反以为悦?” “哦?”王明阳略微思索,苦读苦读,果真如此,谁说做学问不苦,越是名家大儒,越是饱受简牍之累c思虑之苦,“那依你之意,又该作何解?” 刘诚几乎张口就来,“学生以为此‘习’并非温习,乃是‘演练c实践’之意,圣人之意,就是想告诫我等,真知与世间万象还需两相印证,不断求索,这才乃是真正的快乐之源,如那乳燕初飞,振臂千百次,终得扶摇上!” 知行合一! 圣人此句如果按照刘诚之解,正合了王明阳“知行合一”的理念。 原来,圣人早有暗下启示 王阳明心里五味陈杂,既为自己的理念与孔圣不谋而合高兴,也为自己的想法拾人牙慧而自惭。 他闭目思索良久,冷不丁举起手中戒尺,“啪”一声打下,“孽徒!一派胡言,还不快滚去重温功课!罚你午时之前,不得歇息!” “诺!” 那戒尺大半敲在地上,落身上的力道小得可怜,刘诚嘿嘿一笑,施完礼跑得飞快。 待人走远,王明阳走到堂屋门口,推开房门,外面,天空微白,不久便要天亮,自己却感慨万千。 本以为刘诚是最笨的学生,现在看来,聪明无比,最笨的那个,反而是自诩看破万般虚妄的自己! “这竖子,也不知道城门辰时才开,何况那冒烟的马车,招摇过市还好自己昨夜里失眠,爬起来帮着收拾烂摊子!否则” 王阳明笑笑,安熹城里的事,是小事,他坐在桌前,手撑着脑袋,思考着刘诚的话,重新在脑子里把《论语》过了一遍,又一遍,再一遍 荆轲经过时,见阳明先生独自陶醉得如此猥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发誓以后打死也不读书识字,自己儿子也不准,祖祖辈辈都不准! 刘诚实在是挺不住,抱着书本一直睡到晌午,阳明先生也是奇怪,居然没来敦促过一次。他推开房门,旁人不见踪影,却是赵无义跪在门口,身上,早已落满了白雪! “无义?起来!这是何故?须知男儿膝下有黄金!” 赵无义抬头,但并没起身,反而磕起了响头,刘诚拉不住,还好地上雪厚柔软,不用担心磕坏脑袋。 “哎!我们去时,那张献已经死了,不知何人所为!你又何必谢我。”刘诚感叹道,实在是受之有愧,况且杀张献,本也是为了自己,哪有嘴里说的那么大义凛然。 “无义都知道!荆大哥说,那贼子即便死了,公子也一定让他多刺上几刀,算是为小子雪恨,公子高义,无义无以为报,唯有结草衔环” 赵无义磕头上瘾。 还有这种神操作?自己让荆轲多刺几刀,那是怕张献万一来个假死,电视里常有心脏生在右边一类的巧合,或者龙套为了抢镜,死了又非要活过来讲两句没想到荆轲还能这样理解! 拉住赵无义,刘诚低声说:“无义!今日事了,快回屋给你爹娘上炷香c洒杯酒,往后记得日日刻苦,莫要二老在天之灵失望才好!这天上啊,漫天的星辰,都是眼睛在看!” 赵无义含着泪点头,转身离去。 刚走,王维又拿着封帖子找来。 “诚弟!你可算醒了,来,刚好,这有一张拜帖,无名无姓,端是奇怪!” “什么拜帖?”居然会有人来拜见自己,我有那么出名吗?刘诚沾沾自喜。 可他拿过帖子一看,嗯? 菊花! 谁这么无聊!帖子上画一朵菊花,还描了又描,生怕那花蕊开得不大? 梅兰竹菊,刘诚最讨厌菊花! 打开扉页一看,刘诚傻了眼,这跟自己送到甄府的一模一样,不用多想,刘诚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了。 “大兄,可还有来人?” “有!就在门口,好几辆马车,后面家丁浩浩荡荡不下百人!守在门口,等着你这主人家回话,咦!这是何等稀奇?”王维无意间瞥见帖面上的四个字。 刘诚悠悠说道,“张纯,反了!” 张纯反了? 王维不信,这大汉的江山现在看来,虽然有些贼寇匪患,但不过癣疥之疾,依旧稳如泰山。 张纯乃是堂堂中山国相,何以赌上身家性命,以卵击石? “不对啊!诚弟,为兄却是觉得,这两两相反的字,读作‘张纯,倒了’更有可能!” 刘诚震惊不已。 张纯倒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47 家书抵万金 刘府衰败至今,门前冷落,上回这般车如流水马如龙,还是刘家少爷发失心疯的时候,彼时,左邻右舍,家家户户喜极而泣,纷纷奔走相告 撑开米黄的油纸伞,还有风雪飘进皮袄里消失不见,张氏扶着丫鬟的手臂盈盈下车来。 虽说早有准备,可见到中山刘府的话事人,稚气未消,居然只是个半大小子,仍不免意外,忍不住轻“咦”一声,张氏旋即掩面一笑,猜想,莫非此子背后另有高人? 荆轲趴在墙头上,离得远远的,最近到处都是读书人 张氏那张笑脸,落在周遭人眼里,反而显得落落大方,令人如沐春风! 刘诚上前见礼,自持晚辈,“夫人远来,小子国中靖王不肖子孙刘诚这厢有礼!” 嗯!倒是不卑不亢,张氏不免高看了几眼,回礼答道:“妾身无极甄家张氏,趁年前赶了趟娘家常山,我家郎君一再嘱托,万不可过刘府而不进门拜会,故此前来叨扰。” 扭头吩咐道:“来人!早春之礼,还不快快奉上!”又吞吐着濛濛水汽,笑着说:“还望公子莫要推辞!” 甄逸常年家中养病,张氏一介女流,出门在外,总是多赖自家夫君名号,既识得尊卑,也免得落人口实。 自有下人交接贺礼,那玩意儿,砖头大小,外面还裹着红绸,看不清内里究竟何物,刘诚觉得可惜,原以为后面马车上的东西都是要随的份子 张氏年约三十,优雅c端庄c知性c风姿绰约,虽已为人母,但不知用的哪种牌子的化妆品,皮肤保养得特别水嫩,亭亭玉立眼前,百合般空谷幽兰,要不是常年在外奔波,眉宇间隐有一抹淡淡的忧虑,定然会更加光彩照人。 说是顺道,可常山和无极都靠南,连方向都是反的,可见不过托词,张氏此番定是有备而来,并非一时兴起。 “夫人!请!”刘诚伸手相邀。 “小公子请!” 刘诚彬彬有礼,落下半个身位,将人引入堂屋,仍不免回头看那马车上堆积如山的货物,有干果肉脯,有绫罗锦缎,还有漂亮丫鬟 八扇堂门大开,窗明几净,依着炭炉,二人蒲团上闲坐。 张氏转着脑袋四下观望,祖上代代传下来的老宅子格外返璞,跟自己年幼还未出嫁时爹娘家里一个样,看着由衷亲切! 陶碗瓦缸,木器上漆皮龟裂,地板上小小虫孔 还有墙上的蓑衣新湿,滴滴答答落下水珠,汇在墙角,像自己阿爹年纪尚轻时,外出劳作,路过山涧小溪,总要冒着雨,顺手捉到几尾小鱼,回家欢欢喜喜熬成鲜美的鱼汤。 出身低微,张氏苦过,害怕再苦。 她不无感触说道,“听闻中山刘府,世代耕读传家,虽偏安一隅,却求得淡泊宁静,今日所见,才算窥见真意!如此想来,倒是我甄家积淀得少了,俗了!” 穷得家徒四壁的近义词,难道在东汉是淡泊宁静? 刘诚不做评判,人家有钱人下乡来体验生活,那是忆苦思甜,你还真以为钱多了不好使?而且听说这张氏的五个女儿,个个青出于蓝,说不定面前的这位,将来还是自己的丈母娘,同时身兼五个 不让孟姜女动手,刘诚动作娴熟,亲自醒器c炙叶c煮水c沏茶 片刻功夫,那杯茶馆里卖五元一杯的绿茶,就已经快被刘诚雕出一朵花来,清新的茶芽,带着淡淡的纯香,闻起来心旷神怡。 将杯子轻放在桌沿,揭开小盖,刘诚微笑着说:“夫人且试试!” 张氏好奇,自己走南闯北,今日倒成了孤陋寡闻,“小公子这茶,只需浸泡,不需水煮?更是不加粉料?这普天之下,还有这种吃法” 刘诚笑眯眯摇头,“对与不对,夫人试过便知!” 张氏犹不相信,原本东汉喝茶,首先是将“采叶作饼”所得的饼茶,烤炙之后再捣成粉末,掺和葱c姜c橘子等所有想得到的调料,再放到锅里烹煮。 煮出的茶,成粥状,饮时连佐料一起喝下,那味道,怎一个酸爽了得! 哪里是喝茶,明明喝的是南方黑芝麻糊! “嗯?” 张氏茶水乍一入口,美目圆睁,久久回味,词穷不及描述,立即信了刘诚那套说辞,同时暗自好笑,自己托人徐州买来的“弱水沉香”,看来,都牛嚼牡丹给糟蹋了! 风也不急,外面的落雪,刚刚好落在屋檐底下。 刘诚儒服长袍端坐,感觉自己就是那个打着禅机的老和尚,再次满上茶水,云淡风轻道:“夫人不知,这人啊,生如品茶。第一口苦,第二口涩,第三口甜。每日打马红尘,碌碌柴米,难得识其中真味。平淡乃本色,苦涩是历程,清甜为馈赠。先生时常教我,真正的安静,源自于内心,浮躁世界红尘滚滚,惟愿内心清风朗月。” “想来公子口中的先生,必有大才!” 张氏先是惊愕,随即转为坦然,这小公子年纪轻轻,不可能老成至此,想必背后那所谓的高人,便是其每每提到的先生! “嗯!公子言茶事,我自是深信不疑,这茶好!我要了!”张氏朗声道。 刘诚抬起手中茶壶,要满上第三杯,张氏却用袖口蒙住杯子,摇头说:“徐州糜家,最近新得的茶酒,专营一州,早在士族中风靡,可谓日进斗金。我甄家与人不同,乃是女子持家,很是不易,妾身也不狮子大开口,只要这翼州c并州c幽州三州之地即可,他糜家能给的,我甄家一分不差,公子以为如何?” 张氏在来之前,早把刘府打探得清清楚楚。 刘诚一口茶水差点没包住,刚才还风花雪月c人生理想的瞎扯蛋,可话锋一转,张口就是三州,难不成真把自己当成了要彩礼不许还价的丈母娘? 自家哪有那么大的产量能供应? 默默刮着茶壶盖,刘诚在脑子里努力盘算,关键是广陵的进展如何,不得而知! 又听张氏说:“公子要是推脱,说那广陵产业不是你家的,那就让我妇道人家对中山刘府失望了!”张氏心直口快,做生意从不拐弯抹角,事事雷厉风行。 刘诚咬咬牙,三州就三州,大不了回去再压榨压榨和珅 “非也,夫人说怎样便怎样,一切按糜家的章程来办就行,不过,我要夫人帮忙往南运些牛马牲口,不知” 这算什么事? 张氏点点头,嘴里的茶水回甜,欣喜道:“果如小公子所言,一苦,二涩,三甜!还真有浮世三味!” 刘诚:“” 这丈母娘们的思维逻辑,好跳跃! 刘诚拿着那张拜帖,刚想问问张纯的事,张氏却拿来放进火炉里点燃,示意自己,放心便是。 毕竟是乌烟瘴气的官场,张氏没说,那就是成竹在胸,人家家大业大都不怕,自己孤家寡人,有何担心! “哦!对了,商队从南而来,顺带给公子带来几封家书信,请公子过目!” 张氏将一小碟锦布包好的书信放在桌上,让人好感倍增,至少不算挟恩图报。 刘诚正待要取,却是阳明先生闯了进来,没见有客在,一脸惊喜道:“小子,你说那风雪中思考人生,果真管用!” 王阳明走路,身上沿途掉着冰渣子,“想我王阳明蹉跎半生,今日才幡然醒悟,我要创那不朽之说,斩心中荆棘” “呜呜呜~”话没讲完,王阳明打着摆子,见刘诚愣住不说话,挤眉弄眼一脸古怪,仔细一瞧,有外人在,还是个美妇,自觉失礼,他连忙捂着脑袋,“我先去洗洗脸,晚上再聊,阿嚏” 堂堂阳明先生,也会逃之夭夭。 刚走,张氏噌一声站立起来,捂着樱桃小嘴失声问道:“呀!那可是阳明先生当面?” 花痴,张氏这表情,貌似遇到了野生偶像,六神无主,乱了方寸的典型症状! 不等人回答,张氏提着裙摆一溜小跑便追出了门去 刘诚苦笑摇头,要不是阳明先生人品过关,是很容易出问题的,不过好像,甄逸熬不了几天了,难道 不再浮想联翩,锦布展开,信纸叠得上好,一共三封。 面上一封,是和珅写的。字迹娟秀,洋洋洒洒几大篇,看得人头昏脑涨。中心思想不过一点:时下局势之险恶,人心之不古,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亘古未有,老奴和珅,费劲千辛万苦,拼了老命,口吐五斗鲜血,方保得一方太平,如今广陵家中歌舞升平,气象万新,个个养得膘肥体壮 第二封信就奇了怪了,皱巴巴一张,看得出来反复揉过又反复摊平。纸面上更是一个字没有,刘诚看了好久,才弄明白,中央画的那玩意儿,不是蜡笔小新的大象,小小的,背上还插两把芭蕉扇的东西,那是蚂蚁,长翅膀的蚂蚁!会飞! 李傻子厉害了,开始玩飞的了,看来天空才是他的极限,可千万别摔死!李元霸没字的信尤其温暖,刘诚会心一笑。 第三封信,封面格外整洁,还洋溢有淡淡的花香,边角的红色,那是胭脂,小心切开白蜡封印,取出一张白纸,依旧没有落款,行云流水c落笔如云烟写着一排小字: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刘诚心头一颤,寇白门!这要人命的小妖精! 刚将书信亲吻了两口,猥琐地贴在心口,王维哈哈一声便闯了进来,眉开眼笑,滔滔不绝道:“诚弟可知!安熹城里出了大事,都说那气急败坏的督邮今早,提剑闯入县令府上,一剑,活活刺死了咱们张献张大人!呜呼哀哉!”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48 岁首 那张献也是倒霉,真的!本来朴实无华c挺实在的这么一个人,非要死成一个扑朔的谜。 当然,比他更倒霉的人也不是没有,比如张纯的小舅子,那位督邮大人。 一大早,他便要拖着遍体鳞伤的身体,强闯县令府讨公道。 督邮大人还当着一干人等的面,踢开门大放厥词,“尔等谁敢拦我!本官忍辱负重,以身事贼,张献竖子可好!放着贼人不去捉拿,还整日于府内莺莺燕燕c斗狗遛鸟!今日,本官定要让这匹夫血溅五尺,以洗刷某之屈辱!” 下人们闪闪烁烁,无人胆敢上前阻拦,尽皆目送那督邮径直闯入,杀气腾腾,一瘸一拐穿过庭院,行至县令卧房,督邮大人嘭一声撞开门,怒气冲冲杀将进去 两人都是官老爷,又是亲戚,下人见惯了两人吵吵闹闹,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免得殃及池鱼。 可不过片刻功夫,房里便传来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大嚎。 众人一拥而入时,督邮大人脸色惨白c汗如雨下,跌坐在榻前瑟瑟发抖,他看着手中的染血的剑,不可思议道:“怎么会?怎么会” 床上的张献面相暧昧,已然气绝。 张献的死,很快,几乎不到半日便成了饭后谈资,当天晚些时分,还有人在城里分发甜枣甜糕 国相张纯行事出人意表,押督邮回去,叫人草草殓尸收棺,连仵作都不曾派来探查。 县令府上贴的迎春喜红,而未挂白幡,还有人看见,张献那幼子由他夫人领着,下午还在忙着置办年货,选了好几根头簪,如同张献这人不曾有过一样。 端是奇怪! 至于跑路的刘玄德,果真祖坟上冒青烟,福大命大,自然再也没有人顾及得上了。 不只是安熹一县,中山各地,频频有怪事发生,无不大快人心,但官府上上下下都像被人噤了声。 张纯如一只夹着尾巴的狗,挨了几脚还舔着舌头摇着尾巴,也许,是把所有的积怨都隐忍在了新年的喜庆里,等着爆发。 今日除夕,明日便是中平二年的岁首,亦即正旦日,也就是传说中的新年。 皇帝刘宏喜欢改年号,许是觉得“光和”流年不利,抑或是心情不美,于是,便在公元184年的十二月,改元为中平元年。 中平中平,中正和平,黄贼总算平伏,在经历了诸多不顺之后,改此年号,刘宏大概是为了寄寓风调雨顺,无灾无难,好让这大汉江山永固,子嗣延绵。 谁知事与愿违! 这是汉灵帝第四个,也是一生中最后一个年号。 孟姜女实在等不到少爷自然醒,搂着大堆东西就进了屋。 刘诚身子蜷在被子里,醒是醒了,就是不想起,脑袋枕在床沿上流着哈喇子,这两日不必功课,睡个舒舒服服的懒觉成了自己最大的遗愿。 门开着。 院子里人声鼎沸c好不热闹,人人都忙着打扫,连王维王大少也一边看书,一边还难得的拿了把拂尘,偶尔象征性扫扫石桌躺椅。 《水浒传》他正看到“母夜叉孟州道卖人肉”这段,忍不住看了二娘几眼,倒不是觉得人像,而是早上吃的包子像!暗想这书,该不会都是刘诚自己瞎编的吧!越想越觉得可能,那,潘金莲是谁?莫非是和她私奔的女子? 狗血! 孙二娘在厨房门口招呼下人搬东西,张世平c苏双挤在柴火旁唠嗑,灶台上生着火,煮着猪牛下水,烟囱里冒的白烟爬高不久,便被风吹散。 高长恭领着赵无义,趁着还没切块,各自扛了半边杀好的肥猪,围着小院在跑步。 荆轲在磨刀,身边好几只鸡挤在一起,相互依偎,脑袋扎在羽毛里不肯睁眼。 “少爷!该起了,二娘说今日事多,有的忙!你可是老刘家的主心骨,万万缺不得!” 刘诚“哦”了一声,缓缓坐起身来,揉揉眼,孟姜女拿了好多新衣来换,桌上摆的尽是甜糕和红枣,刘诚问:“这是闹的哪样?” 递来衣物,孟姜女开口:“二娘说啊,这是中山的习俗,图的是丰衣足食的兆头!桌上的吃食,你多多少少要吃点,剩下也没关系,图的是年年有余!” 刘诚反穿了件北极熊一样的皮袄小褂,随手拿了两块糕,软软糯糯,吃起来味道香甜。 阳明先生赶巧拿了一叠红帖进来,“姜儿在!刚好,来!随便抽取一张即可!” 古代有“问吉”的习俗,在红帖上面写上一两个吉祥的字,裹上一枚铜钱包好,预兆来年的好运势,相当于后世的贺卡,算是长辈对晚辈的新年祝福。 “我也有!多谢先生!”孟姜女欢欢喜喜从面上抽出一张,小心打开一看,上面赫然写着个“灵”字。 王阳明呵呵一笑,摸着胡子说:“‘灵’字好啊,姜儿乖巧,这吉帖最是合你,长了一岁,定是会越大越聪明伶俐,快快收好!” 这话夸得孟姜女一阵脸红。 “叮咚!系统提示,检测到王守仁隐藏技能‘点化’发动,当前作用对象孟姜女,其智力上限提升两点!” 我靠! 这也可以,阳明先生牛得快上天了! 三言两语就把人属性上限给提升了两点,虽然智力这玩意儿对孟姜女来说,再多也是杯水车薪,可对自己有用啊,83的智力上限,搁凶险的东汉,宛若智障 “竖子!还不穿好衣服来抽!”见刘诚就裹了件见皮袄,傻傻望着,阳明先生忍还是不住骂了两句,你说你就那点儿出息,姜儿本就是你自己的贴身丫鬟,流什么口水 刘诚擦擦嘴,傻笑着左挑右挑,也不知道里面都写了些啥,实在拿不准选哪张好,“那个,先生!不如学生选两张,如何?” “滚!”王阳明作势收回,本来打算给刘诚的“灵”字被孟姜女抽了,何况这问吉之帖,向来只有一张,不然哪还灵验。要不是见府上颓然之气未消,得冲冲喜,自己才懒得玩这种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儿呢! “好了,就这张!” 刘诚百般纠结,无奈选好,满心忐忑打开来看,“美!” 你妹! “叮咚!系统提示,检测到王守仁隐藏技能‘点化’发动,当前作用对象为宿主本人,其皮肤白皙度增加两成!” 见刘诚苦着脸,阳明先生凑过头来一看,“竖子!老夫早就觉得你心术不正,果然,妖里妖气!” 阳明先生拂袖而去,心里觉得好笑,也就图个乐,哪能当真,这“美”字本来是给府上的女眷准备的,谁知道偏偏给这小子选中了! 只有刘诚知道,这他娘是真的! 再说,跟自己有关系吗?自己也是受害者! “先生可不能厚此薄彼,府上人人都得抽过才公平!最好都写上‘美’字!”刘诚在后头喊,要白不能只白自己一个啊! 良久,刘诚问:“姜儿你看少爷我,今日是不是真白了点?” 孟姜女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不是!少爷,是白了很多!” 刘诚欲哭无泪,放下铜镜,看着屋外,“他们都在扫尘?” 二娘说过,今日有三件大事:扫尘c祭祈c守岁。 “对啊!这叫辞旧迎新!”姜儿笑着回答,把那吉帖揣好,开始整理被褥,白有什么不好,自己想白还白不了呢,她忍不住又偷偷照了照镜子。 刘诚转身回来,无趣,得添添喜气,说道:“姜儿你叫人找些红纸来,少爷诗兴大发,索性写两副春联!” “春联?那是何物?”孟姜女不解。 刘诚一拍脑袋,东汉还没有这玩意儿,“你去找来就是,少爷教你!” 孟姜女取来东西,不到片刻,刘诚便写好叫她拿出去张贴。 站在小凳上,孟姜女一下下把糊了浆的对联拍在门框上。 众人好奇围拢过来。 “诚弟!这是何物?”王维问,曾几何时,自以为见多识广,但而今跟患过失心疯的刘诚相比,已然自愧不如。 “大兄有所不知,此物叫作春联,在我们老家那里,每年岁首,家家户户都要贴在门上,图的是来年五谷丰登,万事大吉!” “哦!” 王维点着头去看那字,总觉得哪里不对,半天才想起,你家祖上八十代都是土生土长的中山人,还有这习俗? 上面的字写得很丑,真不好认! 上联:枕高能做无忧梦, 下联:床软堪似有凤仪。 横批:爽得一逼。 “好!”听完刘诚头头是道的分析,王维对他刮目相看,感叹果真是因祸得福啊。 “大兄不妨好好观摩,这春联一物,不求诗词歌赋般雅意十足,只是寻常人家求一个愿景,读起来朗朗上口就行!”说完撂下纸笔,刘诚领着人去往后山祖祠。 再回来时,刘诚吓了一跳,府上所有的门框上都贴满了春联,王维嫌地方不够,外面篱笆桩子上,每根都挂着一联 王大少爷还在那里奋笔疾书,已经又写下两句。 上联:二三四五, 下联:六七 他正挠着屁股沟,苦思冥想那横批。 刘诚突然好后悔,都怪自己造孽,好端端的诗佛,文化水品瞬间被拉低得没有了下限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49 门神 往南,张世平曾经把生意做到过交州,往西,至少也到过精绝城,至于京师洛阳,更是亲去过无数次,所谓的繁华与凄凉,都看了个遍。 自己走南闯北,结识过很多人,不夸张地说,风光那几年,还曾是朝中三公之流的座上宾,虽然现在看来,那些虚与委蛇,要多虚假有多虚假,但当年确有其事,还沾沾自喜过。 张世平自己也没有想到,大起大落了半辈子,今夜,居然会因为普普通通的一桌年夜饭而激动得差点难以自持。 上一次这样无波无澜等着开饭,还是小时候娘亲从叔伯那里意外借来两斗粮食,那顿饭过后,娘亲就带着衣物偷偷跑了,后来自己找了几十年,也没找到。 拨开苏双拉着自己的手,张世平率先对着上首的阳明先生施礼,然后是对面看书的王公子,再是那个动不动就磨刀的墩子 而后,他双手摊开,平放在膝上,面带微笑静静等着,刘公子的手艺,莫名让人期待,所谓君子远庖厨,对诚公子这般妙人,显然不适用。 头上的灯很亮堂。 堂屋里点上好几盏灯,分落四角,尤其头顶那盏,还罩着一层薄薄的红纸,跟烧着了一样,分外火红,分外喜庆。 苏双见自己不慌不忙,总算安定下来,张世平点点头,苏老弟向来欠缺一份城府,近年吃了不少苦头,长进不少。看着周围人欢声笑语,张世平时不时插几句嘴,其乐融融,一时也感慨万千。 除过污垢,换过新衣,自己和苏老弟就不再是乞丐,过了今岁,明年便是新生。 张世平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是个废人。 只是说出去好笑,刘家公子居然会收留了两个乞丐好吃好喝供着,还请上了主桌,邻着大儒王阳明,这让张世平心里多少有点发虚。 人说出身寒门,仕途窄如羊肠,可寒门它毕竟也是门,羊肠小道它终究也是道。都别跟自己比,张世平祖上,从没人念过书c识过字,尽干些祖传的偷鸡摸狗,自己老爹后来,还被人打死在大街上,也不敢前去认尸。 像历了一个轮回,到头来,张世平很羡慕有这样的一家人,所以静静看着等着。 家宴。 不用太讲究,上首的阳明先生也是不太爱守规矩的人,和老老少少谈些趣事,嚷嚷成一团。 厨房里刘诚亲自操刀,弄得特别丰盛,就是让人等太久,一个个饿得脑子发晕,伸长脖子等到了天黑。 高长恭干脆拿着长枪守在厨房门口,每过一会儿,少爷会叫自己进去先尝尝味道咸淡,等到总算能吃的时候,已经很晚,高长恭业已吃了个半饱。 外面没有月亮,真的很黑。 刘诚安了主次两张高桌,破天荒,女眷下人也能上桌,孙二娘坐在次桌主位,一直眉开眼笑,转过身来跟背后的张世平夸自家诚儿孝顺懂事。 张世平频频点头,刘府世代仁义,想来刘玄德应该是个另类。 端来最后一道小菜,人坐齐了,刘诚才举杯躬身道:“明日便是新年,今夜借着守岁享食,这第一杯酒,学生先恭祝先生长命百岁!” 众人微笑着听完,都站起身子举杯作陪,唯有上首的王阳明心安理得受着,笑眯眯坐椅子上喝下杯中烈酒,大咧咧一声:“领了!都坐下饮酒吧!” 众人闻声,欢快满饮,害得孟姜女有样学样,呛得不轻。 二娘拍拍无义的手背,这小子一吐舌头,赶紧放下筷子,馋得直流口水。 先生喝第一杯酒,天经地义。 不仅如此,按规矩,上座的王阳明不动筷子,余下的人都不能轻举妄动,得把尊卑分得清清楚楚。 王阳明看着锅里汩汩的油汤,好一阵失神,什么时候流行把锅搬桌上来了?决定探索一番,他捞了两下,夹起块猪大肠吃得兜不住嘴,不忘哆嗦着说:“动手,莫要虚礼!” 众人哈哈一笑,这才开始争相动筷。 既然是守岁,即便是动荡的东汉,外面肯定也几乎是万家灯火,张世平不再犹豫,拿起筷子,夹了块腌过的牛肉,津津有味地嚼了起来,眼睛里一亮一亮。 酒食酣享,良久不止。 刘诚喝得有点迷糊,愣愣望着外面。 孟姜女的手在面前挥了挥,打趣说:“外面谁会来?少爷等人?” “等什么人!少爷我只是等着庙里的和尚敲钟!”刘诚的记忆里,新年的钟声一敲,电视里就该唱《难忘今宵》了,那才像过年!一顿饭吃到现在,赵无义都睡着了觉,还不散,都是盼着守岁的钟声。 “为何要敲钟?” 刘诚晃晃脑袋,猛想起,这里是东汉!和尚都没有,哪里来的钟声?没有烟花爆竹,更没有春晚! “姜儿可想玩爆竹?” “爆竹?” 不由分说,刘诚拉着孟家女冲出屋外,又叫人在院子里烧起好大一堆火,边上累些劈好的竹枝,一群半大小子围拢过来看稀奇。 刘诚拾起一根,递给孟姜女,“给!扔进去!” 柴堆里火势熊熊,红艳艳的火苗鬼魅一样妖娆,烤得人心猿意马,孟姜女低着头怯问:“扔进去?” 刘诚点点头,“在我们老家,这爆竹越响c越长,代表来年越红红火火!” 孟姜女将手中的一截竹枝扔进火堆,不久,竹管在火中炸裂而开,接着鞭炮一般,无数竹节噼里啪啦响个不停,每一声脆响,都在半空腾起一抹星火,又在漆黑的夜空中寂灭 这年头没有真的鞭炮,有的话也不会禁止燃放,这样已经算是很热闹,刘诚心里荡起小小的满足。 旁人见了,纷纷学着扔进竹枝,响声此起彼伏。 王维昂首挺胸,对着一截竹枝思索,很明显,想要作诗 外面早已安静,偶有狗吠,那是喝醉了酒的人说着胡话路过。 刘府的小院,却一直欢腾,里屋醉了酒的王阳明,趴在桌上打鼾,脸上笑得少有的和蔼。 张世平替苏双擦了擦嘴角,用手撑着脑袋,看那些花火,想起小时候自己生火做饭,用木棍去捅火塘子,娘亲往锅里下晒干的肉脯 天空中,一颗流星滑落,相隔万里,有人看见,在祈祷。 刘诚望着夜空,想,应该是新年了! “叮咚!系统提示,宿主当年拥有人才召唤机会一次,逾期作废。距离下一次人才召唤还有十五天。另外,因为今日乃是新年,本抽奖系统欢乐大酬宾,特奖励宿主‘抽一赠一’的机会一次,宿主抽中的人物,能附带相关人员一名共同出世,请问是否立即召唤。” 抽一赠一? 一次还能召唤到俩,刘诚顾不上孟姜女的疑惑,几乎喊出了声,“召唤!” 蒙恬c俞伯牙c秦琼c陈圆圆,四人分列。 蒙恬乃是前秦著名将领,出身名将世家。蒙骜c蒙武c蒙恬,三代仕秦,攻城略地,至死忠烈不移。 蒙恬一生破齐国,击匈奴,修长城,筑直道,功勋卓著。只可惜秦始皇死后,赵高伙同丞相李斯政变,扶植胡亥即位后,赐死蒙氏一族,蒙恬被迫吞药自杀,着实让人惋惜。至于抽中蒙恬附赠的那个,十之是其胞弟蒙毅,如果成真,那可就赚大发了。 兄弟二人一文一武,都是有大才之股肱之臣。 俞伯牙!如果出世,多半会带出好基友钟子期。 子期遇伯牙,千古传知音。 两人走到哪儿,一路高山流水到哪儿。不过不打紧,组个乐队,统统塞给寇白门,保管戏院里听书的视听效果上好几个台阶,至于打柴的钟子期,可以专职当个导师。 秦琼会跟谁一起私奔而来就不好猜了,列为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的秦琼秦叔宝,履历丰富,一生骁勇彪悍,又有志向气节。 大唐统一后,秦琼久病缠身病逝,生前官至左武卫大将军c翼国公,死后追赠为徐州都督c胡国公,谥曰“壮”,算是有了善终。 陈圆圆不必多说,又是个色艺双绝的秦淮八艳,基本可以肯定,是“冲冠一怒,愤而降清”的吴三桂的托儿,不过也未必,说不得还会拔出萝卜带出泥,召出个闯王李自成。 还不错,刘诚随手一点。 “叮咚!恭喜宿主,抽取到隋末唐初名将秦琼,附带出世的另外一人,门神尉迟敬德” 呃! 刘诚长出一口气,懂了,秦琼c尉迟恭,一左一右,来的刚好是两个门神!以前嫌家里不太平,老娘在门板上有贴过。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50 一纸书信赴洛阳 系统有条不紊,继续介绍到:“秦琼,字叔宝,齐州历城人,隋末唐初名将,官至左武卫大将军c翼国公,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武力95,统帅80,政治45,智力67,隐藏技能需要人物发动才能探知” 既能单枪匹马,于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又能为朋友“两肋插刀”的秦琼秦叔宝,虽然憨厚了点,但总体还是很不错的,刘诚欢欢喜喜听下去。 “尉迟恭,字敬德,朔州平鲁下木角人,隋末唐初名将,官至右武候大将军,封鄂国公,同为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武力94,统帅81,政治40,智力56,隐藏技能需要人物发动才能探知。二人现植入身份为刘瑾府上的把门人,早年逢难,为刘瑾所救,无依无靠之下投身刘府,受刘瑾差遣自洛阳而来,现已至门外不远。” 二叔公派来的? 刘诚心里一寒,这大过年的,二叔公刘瑾定不会无的放矢,莫不是他觉得当太监大有前途,要传下衣钵,把自己强阉了送进宫去? 不能吧! 刘诚抬起张望,门外的小道再往外,远处,有支火把影影绰绰,伴随着嘀嗒的马蹄声,鬼火一样越来越近。 贞观十七年,唐太宗李世民在三清殿旁起了一座毫不起眼的小楼,名为凌烟阁。 其内,他让驰誉丹青的阎立本共画了二十四幅真人大小的画像,分三层,面北而立。 阎立本作画,设色古雅沉着,线条刚劲有力,尤长于刻性,所画肖像,无不惟妙惟肖c跃然纸上。 画之一道,即便侵淫多年,谨遵皇命的阎立本也不敢半点马虎,细细点点,画得一丝不苟,因为当今圣上让画的这二十四人,无不是当初一起打天下c治天下,留下赫赫战功的股肱之臣。 阎立本呕心沥血的画作自然是传神c传世的珍品,那画上或威武或睿智的二十四社稷之臣,自此供人仰止c流芳百世。 据说,太宗皇帝李世民等到年迈体衰,有暇,老爱把自己关在凌烟阁里,回想当年那些金戈铁马c气吞万里的岁月,一坐,便是数个时辰。 李贺曾有诗云: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二十四人中,鄂国公尉迟敬德排名第七,更为劳苦功高的胡国公秦叔宝排名最末。 这排序,自然也有考究。 尉迟敬德孔武粗鄙,能排到第七,那是因为纯朴忠厚,勇武善战,一生戎马倥偬屡立战功,还救过李世民的命。 当然,这不是主因,主要还是因为他人傻。傻到秦王李世民说将谁千刀万剐,他就绝对会一刀不落,从第一刀开始数数尉迟恭不用动脑,只管惟命是从。 当年玄武门之变,急先锋尉迟恭亲手射杀了李元吉,提着脑袋,坚定站在李世民身后,一举助其荣登九五。 秦叔宝仅陪末座,原因无它,一样是因为傻。 自古帝王家祸起萧墙c手足相残,无不是血流成河,可在秦叔宝看来,那都是人家家务事,自己效忠的是大唐或者说是现在的皇帝李渊。所以,袖手旁观的他,被怀疑有倒戈李建成之嫌。 举世闻名的玄武门之变,秦叔宝压根没有参与,事后别说不被李世民重用,太宗皇帝不杀他就算不错了,何况最后为了凑数二十四,堵住悠悠众口,还不是把他给添了进去。 估计李世民站在他的画像前,除了念旧之语,更多是怨言。 二人打马下来,站在门外瞅了几眼,秦叔宝举着快要熄灭的火把,总算看清门匾,冷不防踢了尉迟恭屁股一脚,小声啐道:“你这浑人!要不是领错了路,咱们指不定能赶上伙食,再不济,至少也不会深更半夜才到,这里就是刘府了,偷窥个什么鬼,还不快去叫门!” 尉迟恭身高八尺,除了脸面略黑以外,长相倒不见得有多凶神恶煞,或者才年方二十,还没长开 他拍拍屁股,幽怨地嘀咕了两句,偏偏不敢还嘴。 秦叔宝这厮,别看身板不如自己壮实,可每次比试,输上一招半式的都是自己,仿佛天生相克。一句话,打不过!会挨揍! 尉迟恭回身敲门,蒲扇一样的巴掌咚一下拍在门板上,那刘府仅剩的半扇大门“咯吱”一声顺着跌落下来,还好自己眼疾手快,尉迟恭一把抱住,尴尬看向后头又要发火的秦琼,正待解释,不想屋里却传来招呼,“二位可是走商旅人?远来是客,辛苦!天寒地冻,快快来饮上杯酒水暖暖身子!” 怪了!这院里草木遮眼,家主人怎就看得如此一目了然。 刘诚笑了笑,在旁人惊异的目光中招呼人腾出空位,摆好酒食,这才见那二人一前一后进来。 后面那抬着块门板的傻大粗一脸怪相,定是尉迟恭无疑。 至于前面那人,看来比尉迟恭还老成少许,面如古月生辉,脸似淡金镀容,眉似利剑入鬓,目若明珠朗星,鼻正口方楞角分明,还有三绺稀疏的胡须飘洒在前胸,自然是秦琼秦叔宝。 相传唐太宗李世民成就帝业时,杀伐太多,时常晚上做噩梦,总是听到卧室外边鬼魅呼叫,抛砖掷瓦,夜夜不得安生。 太宗皇帝将此事告诉群臣,秦琼不假思索说:“臣戎马一生,杀敌如切瓜,收尸如聚蚁,何惧鬼魅?臣愿同敬德披坚执锐,把守宫门。” 李世民欣然同意,当夜由二位大将把守宫门,他一觉睡到天明。 自此李世民不再做噩梦了,但两位大将每天彻夜把守实在辛苦,他便吩咐画师,绘制二位将军的真容贴到门上。以画代人,倒也顶事,邪祟自息。 于是,民间沿袭此法避邪驱鬼,秦叔宝和尉迟敬德就成了门神。 两人都是门神嘛,头上千层杀气,面前有百步威风,刘诚真想让两人贴门板上好好看看,就面前这块,大小就很合适。 这两汉子入内来,引人瞩目,高长恭更是紧握长枪不停打量,却听秦叔宝上前一步道:“可是刘小公子当面!”秦叔宝把门多年,这满座的,谁人像是吃喝嫖赌的富贵少爷还是一目了然滴。 此世的秦叔宝跟着刘瑾,虽是一介武夫不堪大用,但想必也是丰衣足食,跟史上那个落魄时忍痛卖马的秦琼大相径庭。 “不才便是,不知壮士”刘诚明知故问,免得让人生疑。 “我二人乃是刘公府上把门人,在下姓秦名琼字叔宝,这位乃是” 秦琼回头招呼尉迟恭,却见这莽夫揉着怀里的门板,对着桌上的酒肉直流口水,差点按捺不住,又要出那绝技无敌撩阴脚 “哦!可是叔公府上来人?快快近前来!”刘诚喜道。 秦琼剐了一眼那憨货,嗯哼一声,从怀里掏出书信,双手呈上,“还请公子过目!” 刘诚缓缓展开来看,蜡封的纸面上写着:吾孙德华亲启。 刘瑾的字如其人,工整c严谨,只是这里面内容就不那么文雅了,赫然写着:“月里新年正闹,身边无人,速速滚来!” 见众人好奇偷望来,刘诚干笑一声,叠好率先递给阳明先生,同时也确定这是刘瑾的手笔无疑,单就那个“滚”字,就如二叔公他老人家耳提面命般身临其境,让人如履薄冰 本是家书,阳明先生不便过目,偏忍不住好奇看了一眼,合上后心里却很不高兴,按说刘瑾跟自己并无交集,毫无由头的,阳明先生就是不喜欢这人。 这两人史上就是一对冤家,居然还有后遗症。 刘诚抬起头,下面这两人也是奇怪,没人吩咐,便自觉一左一右端正站好,天生一副门神的好苗子。 尽量柔和问道:“叔公他老人家可还有交代?” 二人对视一眼,齐齐摇头。那日刘公小醉,醒来便叫自己远赴中山相请小公子,并无二话,许是临时起意也未必,不过以刘公的心思,还是不要去猜的好 “今日守岁,已是新年,两位不必拘礼,入座享食即可!” 这二人也不客气,旁若无人烫起火锅来,堪称无师自通! 见两人大快朵颐,刘诚的整整思绪,“先生你看?” 王阳明看似酒醉,实则早已清醒多时,他慢腾腾起身,“老夫身无长物,洛阳太远,就不去了,听说你小子在广陵的那些个小玩意还不错,过两日,我便去徐州罢了!” 老家伙这是何意?徐州可比洛阳还远! 正不解,又听王阳明说:“你去也可!不过记得速回,莫要被京师的花好月圆迷了眼,误了功课!”阳明先生打着呵欠慢慢走远。 是啊! 别人不知道,刘诚又怎会不晓得,那荟萃奢靡的京师洛阳呀,看着歌舞升平c繁花似锦,实则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龙潭虎穴。 多少人,稀里糊涂,到头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刘诚心思飞到了千里之外,似乎看到了残阳如火,洛阳城城门大开,里面,无穷无尽的尸山血海,刘瑾吊在城墙上,冲自己微笑着招手 心中苦涩,刘诚埋怨道:“二叔公啊二叔公,我可不能进宫当太监啊,我这一去,老刘家岂不是绝了后”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51 斗狗 这天下,哪里都可以凋敝,唯独京师洛阳,永远显得花团锦簇。 洛阳城,北依邙山,南逾洛水,东据虎牢,西控函谷,膏腴之地不说,更是龙兴之所,可谓钟灵毓秀,人才辈出。 自西周营建洛邑,东周始称洛阳,汉高祖乃定都于此,历经大汉四百年风雨的帝都栉风沐雨,亘古不变的,唯有这高墙深闱所筑起铁石之城,永世岿然不动,见惯了花开花落c云卷云舒。 伟岸当前,任人喟叹,谁来也会道一声“幸会”,吾名洛阳,雄峙于斯千余载。 经过历朝历代的不断修葺与完善,如今的洛阳,分为宫城c内城和外郭城,重重三城,建中立极,南北二宫相生相依,辽阔壮丽,彰显着巍巍大汉国祚延绵昌盛。 开阳南门,往来的不只是商旅游人,更有官吏外使,乃至皇家车驾。 笔直街道的两侧阁楼层叠,商号众多,且灵台c明堂c太学三舍,便是设置于南门边c洛水旁,故而此处,历来是洛阳最热闹喧嚣的地段。 洛阳城很大,单单城门就有十二座之多。 午时。 站在马慕的位置,背靠开阳门,前方绵延数里,尽是高楼林立,游人如织,一派络绎不绝的锦绣之象。向前,便是内城平城门,穿过闾巷,再过恢弘之朱雀门,便是皇城南宫 沿着酒肆的木梯拾阶而上,此刻,马慕心中荡气回肠,觉得整个皇城都被自己踩在了脚下。 甫一从二楼的地板探出脑袋,就听见有人高呼,“通祖贤弟,快来快来,今日可是让为兄等得苦!”那锦袍男子面色红润,欣喜之余以袖拭桌,伸手延请马慕上坐。 马慕打眼望去,二层的阁楼里早已高朋满座,无数人投来艳羡的目光,现下热情招呼自己的,正是因昨日买了自己而大赚一笔的太乐令家的公子。 故作惊愕,马慕急忙拱手道:“王兄久等,愚弟之过!如此抬爱,岂能让人心中好受?” 众人忙赞马家公子谦逊。 在一片赞誉声中,马慕终被簇拥着落座主位,四下寒暄一阵,众人这才携手归位。 却是有人心生不满! “哼!小人得志!猖狂如斯!今日莫要输得倾家荡产才好,我可是听说马校尉府上,年岁里也入不敷出,再输,马家的颜面到底要还是不要!” 众人心知肚明,此人口中所说的马校尉,正是马慕之父马日磾。 射声校尉马日磾按说是个能人,历史轨迹不变的话,日后还能当几天太尉这样显赫的官职,就算是现在的射声校尉一职,那也是秩比二千石的要员。 只是在洛阳城,当大官的太多,当过大官的更多,在汉灵帝的通天手腕下,一年之内,光太尉就能换七八个,那可是三公!更不用多说其余芝麻绿豆大小的官 所以,马家能在士族中安身立命,靠的可不是马日磾,而是其祖父马融。 马融是东汉著名的经学大师,别的不说,他的弟子中就包括像卢植c郑玄等一干响当当的人物。 可惜马融故去已久,马家渐渐日薄西山。 稍迟,便有人接口道:“张兄所言甚是,丢了颜面事小,莫要输了做官钱给免了职,那才是笑死个人!哈哈!” 南角一桌人放肆挖苦嘲弄,极尽能事,话语格外刺耳,引得一众世家子弟尽皆怒目而视。 “张兄你看!那狗就要开始叫唤了,看这事态,莫非要咬在人腚上才肯善罢甘休!” “哈哈!赵兄莫要与狗一般见识就好!” 那几桌浪荡公子,笑得前俯后仰,更加肆无忌惮。 “你!”王姓青年气急,见马慕不吭声,噌一声站起身来,手指着出声那人,情绪激动,恨不得扑打上去一般。 一时间,两边人马挽袖赤膊,唇枪舌战,什么污言秽语都说得出口,连路过的店铺伙计都听得面红耳赤,再不敢上楼来。 这酒肆的二楼,向来水火不容,南北两边像有一条无形的线,线的这边积聚的多是如马慕一样的世家官宦子弟。可对面,也不是好相与的主,比如那每日都来斗狗的赵巳,其父赵延大字不识,无官无爵,可偏偏活得逍遥自在,无它,只因是十常侍赵忠的亲哥哥耳。 这种骂阵,可谓司空见惯,马慕懒得理会,伸出脑袋望向窗外,对面的街道旁正是千秋亭,里面,自家的“雪狼”带着嘴笼,仍凶狠吠叫,唬得周遭的狗纷纷哀嚎躲避,两个下人卯足了劲,也拉不太住。 千秋亭,乃是街亭,是洛阳城里修来方便行人休息c遮风避雨的地方,相当于后世小型广场,而且为了以示公正,这类街亭,也是地方官吏公开审理案件,召开批捕大会的地方。 此刻的千秋亭,别说闲人,连官吏都躲得要多远有多远,里面柱子上栓着的可不只一条全身雪白的“雪狼”,目之所及,几乎全是张牙舞爪的恶犬。 马慕学着嚎了几声,那狗通灵,仰头狼嚎几声,让人特别满足。 这烈犬,乃是马慕托人从白马羌带回来,亲手养大的异种,全身毛发一尘不染,也是亏得自己日日打理 自有管事上前,“列为公子,今日蹇公子提议,咱们这斗狗的规矩要稍微改改!” 一片窃窃私语。 斗狗的规矩多年未变,这蹇跋是要做甚?难不成真以为他堂兄蹇硕正值陛下宠幸,便可以为所欲为乎? “各位!稍安勿躁!”蹇跋呵呵一笑,显得儒雅倜傥,他站起身来解释道:“蹇某觉得,马公子那只雪狼确实是万中无一的良犬,若是逐一逐一来比,不仅害得犬儿辛苦,我等等着也是乏味,实无新意,不如今日就一并比试了事,除此之外一切照旧可好?” 蹇跋的意思不过是来一场混战,所有犬只一并比过,赌一把大的而已,倒也不是不可以,众人开始各自权衡。 蹇跋爽朗一笑,他的声音很大,不经意间就传到了酒肆顶层,三楼。 “阿瞒觉得如何?”袁本初放下酒樽,轻声问道,脸上笑意莫名。 曹操耐住不快,说了多少次,在外不要叫自己“阿瞒”,可这健忘的袁本初,四下都是雅客,还说得全无顾忌,“本初莫非对这斗狗之事感兴趣?” 袁绍哈哈一笑,本是豁达之人,忙说道:“阿瞒你可知,这位蹇跋蹇公子乃是何人?” “何人?” “还真与你有些瓜葛,你且附耳过来!” 楼上两人耳语之际,下方两边人马已经在管事处登记画押。 马慕看着自己鲜红的手印,两千万钱!直觉心砰砰乱跳。 这得有多少? 几乎可以在皇帝刘宏那里买个太守来当!自家老爹拼死拼活到现在,不过太守大小的官儿!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马慕根本没有那么多钱! 他把血红的手藏在长袖下不让人看到,咬着牙,坚信自己不会输! 二楼里落针可闻,尽都伸长了脑袋望着大街上。 曹孟德曾任洛阳北部尉,他冷眼看着下方被强行清出的空地,躲闪不及的百姓被家奴乱棍打散,一排六只恶犬被人拉住,只等一声令下就要在这闹事比个输赢! 闹剧一般! “哼!” 曹操一拳砸在窗棂上,手上青筋暴起! 袁绍在身侧拍拍他的肩膀,道:“阿瞒稍安勿躁,你早已不是洛阳北尉,且此地乃是城南!何况古语有云,将欲取之,必先与之” 见袁本初冲自己眨眼,曹操皱紧了眉头这竖子!说好了不再叫自己小名 有人取来火鸡,在尾巴上浇上灯油,猛然点燃后向前扔出,下人手上的绳索一松,六只恶犬奔腾而出,口吐唾沫c咆哮着追赶而去 那火鸡能飞起丈许来高,一路起起落落,沿着大道拼命逃窜 楼上的马慕看着,总算放下心来,自己养的“雪狼”足足快出大半个身位,不用多久,势必会率先咬住鸡脖子,这轻巧而饥渴的一咬,刺破喉咙,流出来的都是灿灿的金子。有了钱,自己便能光宗耀祖! 昨日狗儿故意饱食,才堪堪初露锋芒,不比今日,已饿过三餐 他胜券在握,转身取来酒水,不到片刻功夫,便已觉得嗓子眼儿冒烟!可再回头时,马慕手中的酒壶当一声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完了! 马慕心如死灰! 他看见,大道上人群早已闪开,唯独一辆马车横亘在前,车厢里出来的少年伸手一扬,刚巧抓住那只筋疲力尽的火鸡,后面追赶的“雪狼”被赶马那人一枪贯穿头颅,死了个血溅当场 整个酒肆鸦雀无声。 那少年见六只恶犬顷刻便毙命,不再捂着眼睛,像是贪图那肥硕的狗肉,又偷偷摸摸拽了只死狗上车,然后吩咐下人赶紧上路,在一群人目瞪口呆之下,那冒烟的马车径直奔内城而去,跑得比刚才那些狗快多了 曹操用力一捏大腿,叹道:“这英雄何人?如此了得!一声不响,便把洛阳的权贵得罪了个干干净净!” 袁本初顿感痛彻心扉,紧接着一声大嚎,“奥哟~我的腿!阿瞒轻点!下手何以如此之重!”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52 纨绔 二叔公的府宅,居然在洛阳内城! 一路烟尘,透过颠簸中不断摇摆的车窗,刘诚眯着眼缝端相,前方,数丈高的坚石城墙,洗刷得不染纤尘,垂下数之不尽的大红灯笼。这高墙,不像是御敌之用,倒像是为了区分尊卑有别的内外二城。 外城轻,内城贵! 秦琼c尉迟恭二人各乘一骑在前领路,大摇大摆穿过平城门,洞口戒备森严,两旁的守卒也是鲜衣怒马,未加阻拦,马车入内,里面便是软红十丈的洛阳内城。 内城,乃大汉之心脏,极尽奢华供养着的,是这片土地上最养尊处优的一小撮废物。 “这狗真肥!” 拉开门帘,外面光鲜刺眼,看得人晕头转向,刘诚自言自语。 他拍拍这死狗的肚皮,余温还在,屁股一样弹性十足,不喂饲料,不含添加剂,绝对绿色无公害这大寒的天,美美炖上一锅,想起来就能把人馋得要死!光是这雪白的狗皮剐了,就能做成无数张膏药 还有那只时不时扯两嗓子,叫得有气无力的鸡,什么品种?一点也不敬业! 酒肆里,此刻的马慕哭得跟个泪人似的,谁都劝不住 高长恭习惯了少爷疯言疯语,自是不发一言,前头的秦琼听到,也只是淡淡一笑,谁知道这小公子会不会和刘公一样喜怒无常,都是怪人,还是多看多听多想,少招惹为妙! 刘诚觉得无趣,马车在内城里绕来绕去,也不见刘瑾的府邸,端是无聊!平日觉得姜儿丫头笨,颇有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意思,可突然身边少了,连茶水都要自己亲手倒,堕落惯了,忒不适应! 中山一别,刘府的人马兵分三路。 刘诚带着高长恭雄赳赳c气昂昂赶赴京师。 张世平c苏双二人带足粮饷,远走幽州,刘诚觉得不保险,拜托荆二愣子跟着走一遭,有了千古第一刺客保驾护航,应该出不了闪失,意外的却是赵无义,非得跟着去见见世面,且都遂了愿。 北方,苦寒不易,更磨练人心智。 至于剩下的人,全都由阳明先生领着回了广陵的安乐窝。 掀开车帘,刘诚吐了口唾沫,“洛阳好是好!可惜当地人不够厚道!”本来前头人头攒动,自己无忧无虑在大街上遛着,一回头,街坊邻居全闪开了,害得一群野狗单单直冲自己而来! 当时那场景,可谓千钧一发c险象环生还好自己动作快,及时捂住了眼!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以至于遛狗不栓绳子这种毫无公德心的事,光天化日,居然也有人干得出来! 正如刘诚所见,广阔的洛阳内城,除了坐落有皇宫c武库c太仓c三公府(太尉c司徒c司空)与其它贵族重臣的“国宅”,还建有供养他们奢靡生活的南市(大超市)c马市(汽车城)和金市(华尔街)等一系列设施的高端商务区。 内城居住之人,除了皇亲国戚,便是既富且贵之人,而内城的巷道,称为“闾”,即门内的意思。 所谓“闾巷少年”,便是这内城里,类似于后世的那些官二代c富二代,多数难免惹上奢靡恶习,他们斗鸡走狗c宿娼赌博,惹是生非c浮夸浪荡这些“大院儿里的孩子”,不用说普通百姓惹不起,一些官员见了都得躲着走。 曹操c袁绍便是其中佼佼,两人一起抢过人家新娘子c偷过宦官家的东西这伙熊孩子,每天混迹于赌场酒肆,上演着一出出东汉版的“阳光灿烂的日子”。 刘诚觉得眼前景象似曾相识,颇为眼熟,仿佛哪里见过一般,不解问道:“叔宝!这街道咱们是不是来过?你看那家店,连挂着的帷幔都一模一样?” 秦叔宝心里一抽,回头挤出笑脸答道:“公子慧眼,这已经是咱门第三次逛到城东马市了刘公说,进府之前,先领着公子你逛它个十圈,把花花世界都看个遍!免得往后迷了路c迷了心!” 这可是刘瑾的原话。 刘诚摊开指头失声道:“十圈咦,那便是皇宫?” 秦叔宝如数家珍,“那门外立有铜雀的便是皇城南宫,外面是朱雀阙,进去后依次是司马门c端门c却非门c却非殿c崇德殿c中德殿c千秋万岁殿c平朔殿哎!公子复桥上走的可是后宫嫔妃,非礼勿视呀” 刘诚低下脑袋还在偷偷往上瞟,期盼着风再大点多好! 洛阳皇城建有南北二宫,南宫主政事,北宫住家眷,为了方便,也为了皇家威仪,后来便在南北二宫之间架了一座高拱的复桥,此刻,桥上行走的一行红粉佳丽,尽皆被风刮得衣裙飘飘 刘瑾的府宅倒是低调,不大,北宫玄武门外不远,拐弯就到。 进了门,哑巴老吴无声笑着引自己去往后院,再见刘瑾时,他老人家正悠闲坐在院子里的一口棺材上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刘诚掸去灰尘,赶紧上前施礼,“二叔祖在上,孙儿刘诚请二叔祖安,借新年新喜,恭祝二叔祖身体康健,事事吉祥!” “起来!”刘瑾难得高兴,还伸手虚扶了一把,志得意满说:“诚儿且看看,这棺木做得如何?可是老夫一锯一刨亲手所做。” 刘瑾的手在棺材板上拍得空空作响,让人心里寒意一阵接着一阵。大白的天,陡然多了丝丝阴恻恻的味道。 他倒也不避讳,自觉上了年龄,早晚得咽气儿,干脆自己给自己打好了一口棺备用。 不禁让人感叹,任你身前如何兴风作浪,如何贤身贵体,人一旦死了以后,都不过几尺棺木裹着,深埋一捧黄土之下,等着腐烂。 刘诚抬眼望去,那棺材黑漆新上,还闻得到一股刺鼻的气味,除此之外,跟普通人家里人老了的葬棺别无二样。 连朵小花都没雕,依着自己的性子 哪敢说棺材的事,刘诚道:“孙儿突然想起一事,叔祖在广陵曾言孙儿该当婚配,家父母不在,孙儿不孝,有个不情之请,此事还赖叔祖多多上心,甚至往后万一有了子嗣,也正需叔祖您教导”说着,刘诚又跪了下去。 刘诚的志向并不高远,从小立志,愿做一株卑微的蒲公英,籍籍无名,不必在意生长c开花,水到渠成,等到时机成熟,默默地四处播种就好 什么叫“万一”! 刘瑾先是瞪了一眼,随即哈哈一笑,这小子,长了一岁,倒是机灵了不少。可突然他又面色阴沉,孩童一般,双脚在棺材上荡来荡去,神神叨叨说:“有一晚,我做了一个梦。” 刘诚面露好奇,心里却暗苦,遭了!二叔祖又忘了叫自己起身,老这样跪着,他这梦一说,多半洋洋洒洒有好几万字 果然,刘瑾瞳孔泛散,继续道:“梦里,我和丑儿一同散步,说说笑笑,走到了不知什么地方。太阳已经下山,黄昏薄暮,苍苍茫茫中,忽然,丑儿不见了!” 丑儿是谁? 刘瑾失落的脸上写满了追忆。 “我四顾寻找,不见他的踪影,我喊他,没人应。只我一人,站在荒郊野外里,丑儿不知道哪里去了,我大声呼唤,连名带姓的喊,喊声落在旷野里,给沉沉吃了似的,没留下一点依稀仿佛的音响,向前看去,是一层深似一层的黑暗” 讲到这里,刘瑾忽然从棺材上跳下来,理了理乱开的白发,盯着刘诚说:“惶急中突然醒来,枕边湿冷,丑儿他,真的不在了” 刘诚心中一紧,眼神闪烁道:“叔叔祖,你那是老人梦,人要是上了年龄都长做,当不得真的!” 老人梦? 刘瑾自语着走到棺木边,手从棺头一直慢慢滑到棺尾,猛然一脚踹去,那棺板歪斜,刘瑾再是用力一推,整口棺材顿时倾倒在地,里面,装满的金银珠宝霍然散了一地 刘瑾指着大笑说:“我刘家子孙,生性当豁达,当纨绔,黄白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限你一月之内,给老子通通花光用完!” 见刘诚痴痴跪在那里,犹不知所谓,刘瑾俯下身来,调笑道:“不够?不怕的,你家叔祖这院子里,随便一锄下去,挖出来的,都是花不完的钱!” 拍拍刘诚的脸蛋,刘瑾转身离去,回头不忘补了句,“哦,对了!最近在外当心点,你小子,甫一进城,便成了千夫所指的名人,要死,也得先留个种!” 有吗? 看着地上金光灿灿,刘诚觉得莫名其妙,这么多钱,怎么办? 愁死个人! 刘瑾的小院里特别雅致,除了这口棺材大煞风景,院子里,眺望得见巍峨的皇宫,复桥上看得见靓丽的人影,此刻的夕阳,像一个守财奴似的正藏起它最后的金子。 可惜,一点儿也不应景!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53 曹阿瞒卖拐 曹操,字孟德,一名吉利,小字阿瞒。 早年,曹阿瞒放荡不羁,不修品行,不究学业,干过不少偷鸡摸狗c欺男霸女c丢人现眼的混账事,其名声并不算好,却也有人慧眼识珠,对他寄予厚望。 其一,是好勇斗狠的南阳人何颙,他与曹操有共同的志向,那就是当个出人头地的东汉二流子。 何颙谈及曹操时曾对人言:“汉室将亡,安天下者,必此人也!” 可惜何颙虽然有些名望,但党锢之祸爆发时,吓得逃亡去了汝南,直到现在都还不敢回来露面。 这话其实对曹操很有触动,还不算,他自己也没想到的是,连当时声名显赫的桥玄c司马防之名流,也对自己赞誉有加。 梁国的桥玄桥公,历任司空c司徒c太尉,后因病请辞,改任闲职太中大夫,偶然间,桥玄曾拉起曹阿瞒的小手,言辞恳切对他说:“天下将乱,非命世之才不能济也,能安之者,其在君乎?” 谨小慎微一生的桥公,马失前蹄,无意间推波助澜点燃了一位权倾朝野的汉末奸雄之野心。 桥公位高权重,门生遍布,他说的话不禁让曹操虎躯一震,可惜桥玄年前死了,而且他说这话时,旁的也没多少人听见。 反复思量之下,曹操几夜不曾合眼,熬得满眼通红,他提了把菜刀,找上南阳专搞讲座骗钱的所谓名士许劭,刀片儿往脖子上一架,许劭怂得屁滚尿流c声音打颤,说了一句旷世名言,“君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 这句话后来他还对很多人说过,比如手持利剑的寇白门等等 于是,曹操恍然大悟,准备洗心革面,金盆洗手c重新做人。 熹平三年(174年),曹操被举孝廉,入京都洛阳为郎,不久,便在时任骑都尉的司马防保举之下,任了洛阳北部尉(大致相当于洛阳城北片区的公安局长)。 在任期间,曹孟德申明禁令c严肃法纪,造五色大棒十余根,悬于衙门左右,“有犯禁者,皆棒杀之”。 刚巧有人不信邪,偏要伸长脖子来试试刀口,宠宦蹇硕的叔父蹇图违禁夜行 这可不是小事! 做了那么多扶老太太过马路的好事没人知道,曹操正嫌名声不够响亮,把牙一咬,毫不留情将蹇图用五色棒活活打死。 于是,“京师敛迹,无敢犯者”。不过他也因此得罪了权贵,只是碍于他老爹曹嵩的面子,来了个明升暗降,被调任顿丘令。 后来几经沉浮。曹操于光和元年被免,干脆回到老家谯县闲居,种了几年地,又于光和三年(180年)被朝廷征召,再任闲职议郎。直到中平元年黄贼爆发,曹操被拜骑都尉,他逮住机会,借势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数功累迁济南相。 不过,此时正值年边,曹操反而不急着走马上任,拿腔拿调干起了沽名钓誉之事。他摆出一副春夏读书,秋冬弋猎的模样,呆在京城里耗着,曹操也知道,以自己愤世嫉俗的性格,这济南相,恐怕也当不久! 实则当时滞留京师的人多了去了,除了皇甫嵩那样任劳任怨的老黄牛,早早奔赴冀州上任,其余新任c升迁c调动的人,大都缩在洛阳花天酒地c打嗝放屁。 前路道阻且长。 虚岁三十的曹孟德,一不留神,又开始了自己的第二次青春期,对前途,那是一片茫然 他四处结交文人雅士,努力提高文化修养,一来二去,竟然与蔡邕蔡大家亦师亦友,还成了忘年之交,让人大惑不解。 没办法,曹操早熟! 这日一早,曹操与几位好友相邀前去饮酒,路过蔡邕府上,曹操突然停顿下来,道:“不觉竟是蔡府,岂能过门不入,诸位先行一步,温酒切肉,操先行拜会蔡大家,片刻即到!” 身为其肚子里的蛔虫,许攸眼珠子一转,旋即调笑道:“我观阿瞒,双颊潮红,面带桃花,定然会蔡伯喈是假,重色轻友才是真!” 张邈c荀攸二人闻言望来,皆不明所以。 曹操心生不悦,赶紧摆手,出言打住,“子远休得胡言乱语,孟卓不日便要远赴陈留,且代我先尽地主之谊,稍后,我等再痛饮三百杯!” 张邈,字孟卓,时任陈留太守,若是刘诚在此,定会认出此人与广陵太守张超颇有几分相像,实则二人正是骨肉兄弟。 见三人嬉笑着走远,心中有鬼的曹操这才整理好着装,迈步走进蔡府。 蔡邕蔡伯喈,此刻自然不在府上,近日,他总是流连于南城开阳门外的太学院,不为其它,只为那自己辛辛苦苦,耗时八年,一笔一划抄刻乃成的总共四十六块石碑。 熹平四年(175年),灵帝刘宏突发奇想,下令校正儒家经典。 如此功在千秋之事,蔡邕等人自是欣然领命,把儒家七经(《鲁诗》《尚书》《周易》《春秋》《公羊传》《仪礼》《论语》)尽皆抄刻成丈高的石书,以供太学院里后生晚辈研读,史称《熹平石经》。 如今这碑文是刻完了,蔡邕还每日前去爱抚,跟十月怀胎产下的崽一样,每日要逗逗趣c把把尿,这才舍得放手。 蔡邕有大才,文学c书法c音律c数术c天文,无所不通,藏书更是多至万余卷,同时,在政治觉悟上,厚道的蔡邕却是个实足蠢才。 史上王允憋出大招,使出美人c离间c连环三计,裹挟吕布诛杀了董卓,将其弃尸于长安街头,此时,蔡邕的厚道就彻头彻尾变成了愚蠢。 本来董太师这会儿就是马路边的痰盂,人人啐,大伙避之唯恐不及,这会儿关系近的都紧着往外择,唯独蔡邕削尖脑袋往前面凑。 原本他也瞧不上没文化真可怕的董卓,但毕竟董胖子对自己不错,有知遇之恩,人都死了,蔡邕总觉得,怎么都应该表示一下。 于是蔡邕抚尸痛哭,这一哭,把王允给哭急了,暴跳如雷,穿条红裤衩冲出来,无论如何也要杀了蔡邕。 其实蔡邕的动机也就是“只因一时知遇之感,不觉为之一哭。”跟哭一条死猫死狗一样,纯粹是过过自己心里的坎。 于是,蔡邕,卒!享年六十。 曹操今日有特别打扮,明明又黑又粗又壮,偏偏还抹了把粉,伴成白面书生。 入府直奔后院闺房,蔡邕之女蔡琰正在窗下抚琴,芊芊玉指轻抚看似丑陋的焦尾。 空灵的琴声却亦扬亦挫,婉转不失激昂。 那美妙的音符,从琴弦缓缓流淌而出,像涨潮时的海水拍打着海岸,像海燕呼唤着久别的孺子,像徐徐的清风拂过翠绿的竹林,像不着丝缕的佳人用鸡毛掸子撩拨人咯吱窝 闭上眼睛,曹操听得如痴如醉,情不自禁鼓起掌来。 琴声戛然而止,却是蔡琰被人打扰,坐起了身,眼里既是疑惑又有半分嗔意。 见到眼前越发柔美的蔡琰,曹操春心荡漾,喜笑连连道:“昭姬妹妹怎就不抚了?每每听到妹子琴声,操便不能自持,还望莫怪!” “哪里!蔡琰抚得不好,只怕污了孟德兄的耳,兄长可是找家父有事,不巧他刚巧出门” 美人当面,如玉在怀,曹操哪还管什么蔡邕不蔡邕! 蔡琰不算十分漂亮,一袭青衣却勾勒得曲线玲珑,阳光下别有一番滋味 曹操看得出神,忘了答话。本来自己对蔡家妹子是没有意思的,可偏偏前些日子,蔡琰被许给了河东卫家的卫仲道,虽未正式过门,但已有了初为妇人之相,肌肤吹弹可破得滴出水来,越看越觉得诱人 曹操好人妻,由来已久!个中妙人妙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这就为难了,河东卫家声望很高,初兴于西汉名将卫青和武帝皇后卫子夫,自至起平步青云,何况,卫仲道虽然声名不显,但他兄长卫觊却与自己交好 但,这种想要,又不敢的偷香窃玉之欢,想起来就让自己心痒难耐,曹操自觉小腹肿胀,欲火难填。 “哦!果是不巧!” 曹操回过神来,可惜道:“不过我观琰妹左右无事,正好今日约了几位好友小聚,有‘八厨’之一张邈,颍川荀公达c邯郸淳,广陵陈孔璋,哦,对了!想你师兄钟繇也会到场” 管他到是未到,曹操一股脑拉不少人撑场。 蔡琰本就醉心文学书法,听得眼前一亮,大家闺秀的她平日素来深居简出,哪有机会见到如此之多的当世俊杰,虽已心动,心里默念着“阿爹不在”,仍旧犹豫道:“可我听说,今日酉时,兰台将有诗会” “正是!”曹操一拍大腿,“我等虽是粗鄙,但也不愿错过如此盛事,操与众好友商议,先于同济轩小聚,而后共赴兰台诗会,饮酒高歌,岂不快哉!妹妹可愿屈尊同往?” 见曹操满心期盼,蔡昭姬迟疑很久,终不愿错过那盛事,进屋取了轻纱遮面,眼中光洁,抱着心爱的焦尾琴,一路莲步相随。 前头领路的曹阿瞒气宇轩昂,王八步走得虎虎生风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54 月旦评 游侠这东西,生来沽名钓誉,任你如何粉饰,它都如同一块早已铺上去的红盖头,欢天喜地随时等着被人揭开。 燕山王越,乃当世大侠,十八岁匹马入贺兰山,只身取羌族首领首级而归,无人敢掠其锋芒,三十岁,便已周游列州,几天下无敌! 那之后,王越在洛阳开了家武馆,每日幻想着功名加身,天晴下雨都敞开大门,眼巴巴对着皇城张望 刘诚不知道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二叔公传过什么话,那王越见到自己,猫捉耗子一样两眼放光。 王越站在石阶上,屋檐的破瓦漏光,身上笼着片片光澜熠熠生彩,他蓦地拔出那柄平日不肯擅用的精巧银剑,身姿一展,水银泻地般舞出朵朵剑花,吐息之间又已收剑回鞘。 丈外的木桩上,已然刻下一个行云流水的“剑”字,紧接着,木屑碎了满地,他问:“如何?刘小公子若是愿意,跟着王某习剑可好?” 刘诚婉言相拒,在心里腹诽:为何不是练刀,非要练剑,还练的是一把银剑何况小时候算命道士摸过骨,大意是天资愚钝c根骨不佳,不过若是能早习这本如来神掌 王越也不气恼,气沉丹田吼了一嗓子,便将深得自己真传的弟子史阿给唤了出来 此刻,刘诚有些后悔,像王越这样的人,既让人可悲,又让人可怜。 掀开车顶的全景天窗,伸出脑袋,刘诚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史阿年方二十,为人稍显木讷,大汗淋漓还表情严肃,抱着那柄时时温养的生锈铁剑,一路小跑跟在后头吃灰。 王师说,剑在人在,剑断人亡 前有秦叔宝和尉迟敬德两尊门神,后有剑侠史阿,加上赶车的万人敌兰陵王高长恭,让人怀疑二叔公会不会太小题大做,就算洛阳真的是龙潭虎穴,刘诚也有信心在对方下杀手之前,开口喊,爷爷饶命 转角便是同济轩,内城南市最好的酒楼,一共三层,一层比一层珠围翠绕,一层比一层位高身崇。 风有点大,刘诚缩回脖子吩咐高长恭道:“长恭!加点炭火,咱再绕着内城跑一圈,别忘了把横幅拿出来!” 高长恭点头称诺。 于是,辰时刚过,全洛阳城的百姓都看见,一辆冒烟的马车后头拖着块长长的红绸,上面写着一行加粗大字: 今日同济酒楼,菜品八折,酒水免费! 许劭跟着鬼谷子混了老长一段时间,犹自感叹不虚此行,这修行之事有人指引,的确事半功倍。可惜鬼师最近生意太好,忙得不肯收徒。 黄老之术尚阳重刚,果真博大精深,尤其是鬼师所教授的房中术,采阴补阳,益寿延年,一泻便是千里 小酌了一口酒水,许劭差点没吐出来,这酒,相比广陵饮过的佳酿,简直马尿不如! “好你个同济轩,欺世盗名,竟以劣酒相售,管事何在?”许劭一拍桌子嚷道,声音句句拔高,张开的嘴里,牙缝还卡着根肉丝。 自有伙计慌忙请来管事,能上二楼的客人,不是有钱的地痞,就是亡命的流氓。 那管事姓黄,句读不知偏又文士打扮,留着山羊美须,束方山冠,一副儒生相,慢腾腾踱着步过来。 同济轩是什么地方,相当于干部大院里的御用食堂,那些自诩仗义的游侠儿一旦醉了酒,高兴了掀几张桌子,不高兴了砸几条板凳儿隔三差五抬出几个半身不遂,这都是稀松平常的小事,见怪不怪。 就算当年少卿家的幼子被人给当场宰了,泼水洗干净,第二天太阳一升,也能照常营业。 黄管事在同济轩上了十几年班,自是深谙此道,板着脸尝了一口壶中余酒,晃着头咂巴两下,“嘭”一声将酒壶拍桌子上骂道:“放肆!何人胆敢拿寡淡之酒糊弄于许先生!良心被狗吃了不成?” 边上的伙计委屈,小声辩解道:“管事明查,小的哪敢,许是酒水新酿,取错了头层” 黄管事抬脚作势要踹,拍拍脚面的灰土又停了下来,转脸对许劭赔笑道:“先生勿怪,轩内慌忙,我这就叫下人换来好酒,今日先生但管畅饮,黄某做主,给先生折个半价,倘若还有不妥,我便将这小厮剐了取出肝胆给先生下酒!” 黄管事正言厉色,扭头对着伙计眨眼。 那伙计醒事,小跑着去取新壶,心中充满鄙夷:管事果真奸猾,取来的酒水还不照样掺过水,再说,今日所售酒水,不是早说好的了分文不取麽,难不成全是放屁 这一打一捧,蒙在鼓里许劭自觉脸面有光,原来自己在京城洛阳,还是很吃得开的嘛!挥挥手,他继续惬意地啃食着酒肉。 黄管事下楼退到木梯,避在一角,卡了口痰想啐,又包住不吐,暗想回头在后厨里,吐进未上的那道清蒸豆腐鱼里,装!让你接着装 “何事鬼鬼祟祟?” 黄管事咕一声急忙咽下粘稠,“公子怎来了?” 刘诚正要上楼,这管事,跟和珅有几分挂相,看着特别亲切,忍不住问道。 黄管事弯腰坠在身后,道:“公子不知,那人是汝南许劭,往年来过店里饮酒,自今还赊有余钱” 许劭? 嚯!来得正好!刘诚领着几个打手,抬脚便朝窗边独几走去。 “可是子将先生当面,小子刘诚这厢有礼!” 许劭吃得满嘴油腻,摸不清是哪家富贵公子前来,都说这京师出异士,果不其然,面前拱手的锦衣少年,端是怪异,一眼就能看出卓尔不凡。 他借机在袖口擦擦嘴回礼,“不敢当公子先生,不才正是汝南许劭,敢问公子” “那就对了!” 刘诚一屁股对面坐下,“小子忝为店中东家,并非什么显赫公子,不过家中有钱而已!”笑眯眯看着许劭,刘诚却在对管事说话,“黄管事!今日先生酒水,打个八折如何?” 那黄管事先是一愣,估摸东家这是要出幺蛾子,忙道:“公子做主便是,以小的看,打个十一二折也说得过去!” 这主仆二人,看着对方奸笑。 许劭好半天才回神,急道:“莫非公子这是店大欺客?说好的酒水半价” “唉!先生勿要慌张,且听我慢慢道来,早年便听说汝南许公所持月旦评,断面识相,字字珠玑,从不妄言一人,我这里正有一桩买卖要跟先生商谈,如果做得好,那可是功在当代c利在千秋之壮举” 刘诚说得口若悬河,不紧不慢从兜里摸出一本书,“先生若是做得妥当,莫说酒水打折,往年赊的余钱也不是不可以一笔勾销。” 许劭颇为意动,打开书本一看,顿觉口齿生津,里面的插图玉体横陈,不堪如入 “无耻小儿,欺人太甚!” 那书本被扔在桌上,溅了少许汤汁,封面赫然写着《金瓶梅》几个墨字,让旁人好奇,何等奇书能让许劭七窍生烟。 唯有史阿目不斜视,反正自己不识字。 钱财什么的都是浮云,许劭原以为能借此弘扬道学,没想这刘诚,居然要自己每日在大厅摆摊说书,说的,还是这等露骨之事! “啪”一声响,菜钵砸在面门,许劭一股鼻血顺流而下,愣愣看着对面擦手的刘诚,周围几个武夫摩拳擦掌c虎视眈眈 二楼安静异常。 “许某绝不做这辱没门风之事!”许劭倒是骨气,梗着脖子不肯低头,说话间鼻孔吹出两个红色的泡泡那边有熟人。 狗腿子史阿心领神会,正愁没机会表现,唰唰两下,便差点把面前之人削成人棍,接着,他抱着剑仰望还看不见的星空,臭屁得不行! 摸摸脸上落下的铁锈,许劭又赶紧捂在胸前,简直神乎其技,自己身上衣袍尽已成缕 “呵呵,想来许先生是明白人,这是艺术,是文学,怎可如此肤浅短视!”刘诚痛心疾首道,“哦,对了!那谁,回头查查账本,都还有哪些三公九卿家的公子还有赊欠,紧着年岁都在,让叔宝领着人挨家挨户去把账给结了,免得人家心中不安!” 纨绔嘛,就要有纨绔的样儿! 闹明白前因后果的刘诚也算看开了,破罐子破摔,反正都已经把洛阳的二代们得罪干净了,债多了也不愁,事儿闹大了,就看吹得牛逼哄哄的二叔公,到底能不能兜得住! 许劭正好是块磨刀石。 这到底是哪家公子?欺上三公九卿府上,皇帝刘宏的儿子只怕也没有这么嚣张跋扈! 许劭脑子里十万个为什么在飘,每个下面,骑着一只羊驼 “呔!差点忘了正事!” 刘诚摊开手掌,“劳烦先生再给小子相个面!” 许劭唯唯诺诺,学着郎中开始号脉,刚一断猜,脑子一黑便是一口鲜血喷出,他气若游丝道:“君乃乱乱乱乱乱” 刘诚白了一眼换成左手,相个面,男左女右都不懂? 不过名士嘛,果然与众不同,许劭那口血,正好吐在新端上来的豆腐上,红的白的一点一点,看起来色香味俱全!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55 兰台诗会 曹阿瞒携美而来的时候,许劭正用书捂着脸打门口出去,他换了件跑堂的褂子,鼻血擦得干干净净,目光仍旧躲躲闪闪。 三楼定好了厢房,稀客远至,钟繇在楼上碰巧眺见小师妹蔡昭姬,早早立在门口恭候,刚寒暄完,又岔口道:“孟德,那人看着面熟,可是汝南名士许劭许子将?” 曹阿瞒把脸一黑,“怎么可能?许子将乃风流雅士,褒贬不平,字字千金” 话音未落,里面有人吆喝,“列位贵客!小店打从明日起,将由主持月旦评的先生许劭摆摊相面说书” 曹阿瞒顿感面红耳赤,打眼望去,唬得脑门隐隐作痛,身后大街上,陡然传来一声嚎啕大哭 刘诚手掌着栏杆站在楼梯口,今天这身装扮,跟戏里演的皇阿玛一样拉风。 锦衣华服不说,刘诚还系了一条松松垮垮的腰带,镶金嵌玉,正面肚脐上那颗猫眼珠子又大水色又好,鎏金发冠,勒得手都抬不高的老镯子全副武装的刘诚恨不得拔了门牙镶几颗真金,他手在雕栏上轻轻拍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磕得轻轻脆响 魏晋南北之风,往坏了说,是:表象超脱c空谈享乐c狂言无忌c恣意妄为,嗜好男风 其实,这股奢靡浮夸的风潮,自东汉末年便已兴起,文人雅士避不出世,日日醉酒高歌,天上下刀子也不碍脱了裤衩裸奔,没事还赌博c狎妓c嗑药鬼才郭嘉英年早逝,跟他私生活糜烂,作风不够硬朗,吃五石散上瘾,有很大关系。 不夸张的说,很多东西,都是别人魏太祖曹操这帮人玩剩下的,但往日的放荡,与众人眼前的刘诚相比,简直就是一股清流。 见呼声不高,刘诚重申了一遍店里酬宾的事儿,一旁黄管事好心提醒,“公子可得省省!如此这般,店里一天的亏损就得上万钱!” “万钱?” 刘诚心如刀绞,才万钱! 那满满一棺材的金银珠宝牛年马月才花得完? 看来还得买买买! 他赶紧提高嗓门又吆喝道:“诸位诸位!昨日黄管事家里老爹新丧,老人家年近古稀,走得也无灾无病,算是喜丧。所以本店决定,忍痛酬宾七天以示悼念,送逝者还魂安息,期间,酒水吃食,费用统统全免” 旁的黄管事一个不慎,咕噜噜从楼梯上滚了下来自己的老爹?坟头上的草都丈五来高了!哪还能再死一次?还有自己可怜的爷爷,五岁的那年便被贼人给害了! 果然,大堂里欢声雷动。 马慕坐在角落里,手上的匕首掉在桌腿边上,他也顾不上,情不自禁跟着人群鼓掌欢呼。 钟繇拉了伙计相问,“那疯人面生得紧,小哥可知是谁?” “小的也是刚发赏钱才知道,那是咱新来的东家!听说患过失心疯!” 台,是一种四方而高的建筑。 《尔雅释宫》曰:四方而高者曰台,不必四方者曰观。 起初垒高的“台”,多用来观察远处或高处的事物,如烽火台用来侦查敌情;灵台用来观测天象;又如门台,立在皇宫门口,派人随时瞅着有没有反贼打过来,方便皇帝老儿撒丫子跑路 清平久了,“台”便成了摆设,进而演化成一种地位和权势的象征,一时间风靡泛滥,家家户户都在门口堆一坟头一样的土包 有人在“台”上加了盖,搭建起楼阁亭轩,那意义也就丰富多了。 比如登高远眺c观景玩乐用的“章台”;还就如有一定炫耀成分的“铜雀春深锁二乔”中的“铜雀台”;甚至还有东汉纪念功臣,挂了二十八将画像的“云台”。 兰台则不然,乃专供藏书之用,是名副其实的国家图书馆。 书在东汉,被世家门阀垄断,很值钱,即使花钱也未必买得到的。 而兰台外的亭台楼阁间,泉涌雾绕,庭院锁春,丽江酒吧一样,历来是东汉才子骚人吟诗作赋聚会泡妞的最佳场所。 每年的兰台诗会,便在此处。 蔡琰年方十七,却算是老姑娘了。 古时男子,只要是还没死透,都能娶妻纳妾,东汉女子则不然,初婚,十三c四岁的大有人在,而到了十八c九岁尚未出阁的,便属只能自梳的大龄剩女,家中老父母愁白了头不说,门槛也会被媒婆踏烂,往往不胜其扰,苦不堪言。 蔡琰的老爹蔡邕是谁,出了名的酸儒,她能反抗到十七岁才被许下人家,已经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理想结果。 卫仲道是谁?是胖是瘦,是高是矮,听说文弱多病,蔡昭姬从未谋面。 诗会好不热闹,亭台水榭之处,人人结群饮乐,处处欢歌笑语。今年的兰台,比往年热闹,听说是因有人赞助之故。 树上高枝间或垂下红绸,“盛世浊公子中山刘诚预祝兰台诗会顺利召开!”“人多闲杂,上下楼梯请看好自己的家眷——同济轩友情提示” 蔡琰轻纱遮面,始终抱着焦尾,看c听c想,跟在钟繇等人后头不发一言。来赴诗会的女子不少,大胆的手拿绣球以真面目示人,谨慎者犹抱琵琶半遮面,蔡琰这等腼腆闺秀,很好辨认,个个捂成了黑寡妇 人流湍急,四处觥筹,不时有小厮婢女手捧酒水瓜果穿梭其间,免费的福利无限量供应,让人全无后顾之忧。 那是华歆c邴原和管宁! 此三人耽怀道德,服膺六艺,加之志同道合,时下被人合称“一龙”,华歆为龙头,邴原为龙腹,管宁为龙尾,皆有大才。 蔡琰看着孟德兄与三人交谈,想要上前却又不敢,女婢一样怯怯退后。 亭旁还有当世一干英豪高谈阔论,汝南袁本初c安定皇甫坚寿识得的不识得的都有。 那边是书法大家邯郸淳c草体微瘦而笔迹精熟的卫觊 卫觊?兄长卫觊已到,不知卫仲道有没有来 蓦然回首,怎会突然觉得越热闹,越孤单。 蔡琰一路走走停停,这才惊觉只是一人,早已和师兄等人失散,不知不觉,竟已走到柳林。 酉时刚过,冬日便已天黑。 此等垂柳,春未华秋不实,叶儿不落,常年郁郁葱葱,有人攀上长梯,挨个点亮灯盏,悬挂在柳树下,一时间,华灯初上 柳林稍显僻静,挂满风铃,晚风一吹,自顾自的摇摆,娑娑的吟唱着一曲童谣。 偶有人在树下言谈嬉笑,蔡琰抵近一看,不止铜铃,柳枝下还挂着片片长条红纸,有的上面题有诗句,有的写着新春愿语,有的尚且空白。 旁边便有笔墨,蔡琰来了兴致,刚提笔要写,自己琴棋书画,自信不落人后,最大的那株树下,却传来惊扰人的大笑声。 “何人如此孟浪,这也算是诗,岂不贻笑大方!”几个华服公子偕同女眷,笑得前俯后仰。 待人走远,蔡琰小步走近,取来那张比别的大上数倍不止的红纸一观,“咦”!上面写着一首全无工整的语句: 我打江南走过 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 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 你的心如小小的寂寞的城 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 跫音不响,三月的春帷不揭 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 我达达的马蹄声是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这不是诗! 可蔡琰又觉得,它就是诗!甚至比任何诗句,都拨动人心弦。她就矗在柳树下,一袭轻纱薄雾,痴痴凝望着那上面的字迹发呆,宛如夜未央时,安放的一盏长灯。 如酣醉一场,久久方醒,蔡琰看着手中的笔,想写下什么又怅然若失,心中千言万语笔墨难书。 “刘德华?” 这诗无名,落款倒是写得很大,蔡琰想了又想,终在一旁写下一行秀丽颀长的小字: “江南于何处?过客乃谁人?怨怪时节错,误妾不识君!” 觉得不雅,又觉得唐突,想要修改,柳林后的小亭里却传来歌声,蔡琰拨开万条枝柳,那亭子很大,除了一人外,空空如也。 那人独坐亭中央,抱着一只葫芦状的木箱,试着拨弄了几下琴弦,开口伴着弦音清唱: “像我这样优秀的人,本该灿烂过一生” 蔡琰捂着小嘴,听得如痴如醉,心中小鹿一通乱撞。 一曲唱罢,刘诚放下吉他,还好手艺都在,就是这风箱一样的玩意儿没一根音准!可惜了,曲高和寡,知音难寻,原本熙来攘往的当道小亭,盏茶功夫不到,走得一干二净! 刘诚上前扶起那拾人残余的蹒跚老翁,“老丈过得可还好?” 那老翁苦笑望来,“年前黄贼才亡了妻儿,四处颠沛,那段日子啊,活得可说是猪狗不如?” 刘诚替他提着竹篓,“那如今呢?” 是不是瞎啊! 那老头古怪地看了刘诚一眼,说话中带着哭腔,“如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56 党锢 兰台高处,素有一处雅舍,从里面推开窗户,上可见天空繁星点点,下可窥京师云烟翩翩。 风景独好。 更为神奇的是,雅舍正中,石砌了一眼碗口大的小井,一股幽幽清泉伴着白烟,从中咕噜噜涌出,如龙吐息,常年不曾冻结或干涸过。 那泉水甘甜,一路潺潺沿着凿刻的水槽蜿蜒,而清泉所汇小小溪水,出了屋,又再绕上雅舍一圈,后如一条无尽的长蛇,兜兜转转,终汇入城外的洛河。 众人围着泉井,分里外两圈盘坐,各自身前摆着一张小几,一壶酒水,二三碟果脯,闲话家常。 杨彪觉得烛台或是进了虫子,烧灼得发臭,空气也有些浊,再看向自家老父杨赐,许是贪杯,大冷的天,额头上竟然微微有汗,那汗珠,在眉角进而汇成了滴,摇摇欲坠,杨彪赶紧起身,推开后背的窗户透气。 窗下好生喧闹,少不知愁的士子们,果真都围坐溪水两侧,意兴盎然行起了酒令,一如当年的自己。 上一次自己也这般放荡不羁,还是阉宦王甫授首之前,粗略一算,不觉已过去了将近六年之久,一番熬煞下来,年逾四旬的杨彪,熬得头发半白。 顾不上多看,他摇摇头,回身取了杯泉水放在杨赐桌上,又伸手,想要去夺杨赐那刚到嘴边的酒盏。 杨赐猛然惊觉,眉头一皱就要开口骂人,“竖”字已到嘴边,吓得杨彪讪笑两声,乖乖跪坐在其身后,心里好生苦恼,暗想父亲大人也是,当着这么多同僚的面 众人见了,噎着笑,闷头把酒樽放在眼前的一汪碧水中涤荡。 司空张温哈哈一笑,开口道:“文先(杨彪,字文先)恭孝,乃是临晋侯之福,生子若此,夫复何求?临晋侯膝下子孝孙贤,羡煞旁人!” 子,是身后杨彪;孙,是早慧的麒麟儿杨修。 杨赐出身弘农杨氏,乃门阀世家之巨擎,在东汉,无论如何排序,弘农杨氏也不可出前三之列。 张温再怎样恭维,在众人看来也当得! 祖父杨震c父亲杨秉均官至太尉,光和五年,帝师杨赐自己,也升任了太尉。 不过黄贼爆发后,杨赐因与灵帝意见相左而被罢了官,后来灵帝移居南宫时,无意间,见到了早前杨赐所呈关于防范贼患的书帖,心生悔意,于感慨之下封其为临晋侯。又想拜其尚书令c廷尉,杨赐尽皆推辞,皇命难违之下,勉为其难受了个“特进”的身份。 “特进”虽是虚职,却位同三公,可参大小国事。 杨赐何等心高气傲,自己官海浮沉几十载,自问气节高远,何况正愁找不到借口告老还乡,一面颐养天年,一面教导嫡孙,可做的事情还很多所以,免了就免了,哪天皇帝刘宏想让自己官复原职,答不答应还得看自己的心情。 因而打心眼里,杨赐看不起张温,他那司空占着不挪,还是花钱买的! 杨赐深邃的目光越过张温,堆起笑脸盯着对面的袁隗,声音洪亮说道:“说到子嗣,老朽倒是艳羡袁司徒一家,袁家本初c公路二人俱是人杰,尤其是那袁本初,自弱冠起便清正干能,可说负天下士族之望,老朽敢断言,不出二十载,三公之位,诸位只能避位让贤!我家不肖与之相比,碌碌庸才而已!” 位列三公?杨赐之言厚重得无以复加,杨公竟对袁本初如此看好!旁人默不作声,皆若有所思。 没招谁惹谁,话头怎就夹枪带棒冲着自己来了? 袁隗大有深意看了一眼杨赐老儿,同为顶层世家,弘农杨氏和汝南袁家有恩怨,也有勾连,小打小闹常有,但在对待大是大非上,基本还是枪口一致,可今日这老不死假装微醺,说完死死闭着眼睛,还未答话,袁隗却想起身后捶背的袁术怎就没了动静。 “嗯哼!” 袁隗干咳一声,扬着手说:“公路若是无聊乏了,何不下去找人行酒?” 袁术回过神,脸上怫郁快速消失,“不了!术心忧叔父背疾又患,断然离不得半步。” 袁术此言说得真诚至极,下去?自己几斤几两难道自己还不清楚?与其下去吟诗作赋丢人现眼,还不如陪着一群老头唠嗑。他袁本初虽然年长,但自己才是嫡子,任那庶子在外风花雪夜,殊不知,只要叔父袁隗健在,自己就永不会输! 袁隗不再多言相劝。 本初有雄姿,公路也不差,况且从小与自己亲近。 他杨赐的心思,自己又怎能不晓,袁隗捶打着自己特别突出的腰椎间盘,不甘示弱道:“临晋侯谬赞,令郎文先当年诛杀阉贼王甫,那才是大快人心之举,莫说断言,若是将来文先累功积绩时,老夫还苟活于世,便以命保举你登三公之位,也未尝不可!” 嘶 官场尔虞我诈,两人一个比一个狠,都把对方往天上吹,须知飞得越高,摔得越重。更毒的是这袁隗,说好的闲谈风月,非要把陈年旧事重提,如今十常侍重新猖獗,还提什么诛杀阉贼王甫?那之后,郁闷的杨彪尾巴就一直夹在屁股缝里没出来过 杨彪耐不住激将,“司徒大人言重,彪只恨那曹节匹夫,竟不能手刃,让他侥幸病死,如此,何以雪“三君”之恨” 曹节c王甫c三君,那都是二十年前桓帝在位时的风云人物! “慎言!”杨赐呵断,端起酒樽自顾自饮,“竖子!痴长了几十年,酒力依旧不堪!”杨赐明明在骂自己儿子,却看着对面袁隗说话。 袁隗冷哼一声,周遭气温猛然降到冰点,陪在外围末座的一众后生晚辈,个个直冒冷汗。 张温打着哈哈,“虽说好今日只谈风月,可诸公心系国事,那张某便也来插句话!”指尖点了点酒水,张温在桌上写下两字,完后说道:“诸位请看!” 除了蔡邕置若罔闻,红着脸睡眼惺忪外,里外两圈的人都伸长脖子望来,失声道:“党锢!”之后急忙惶恐噤声。 在座的许多人都受过党锢之难,议郎黄婉等人,更是年前党锢解了才能回京师来,他颤声问道:“陛下不是解了吗?司空大人,这是何意?” “解了?” 这天下什么都能解,但士人与阉宦之结怨,岂能解得了! 年前张让同意赦免天下党人,不过是撒网投食,等着新的一轮屠戮,数月前的沙汏,便是前奏! 望着十常侍仁慈,简直幼稚可笑! 张温笑了笑,“敢问诸位,你我与阉宦之仇,谁人解得了?文先能解?司徒能解?大将军能解?我看,连陛下都不能解!”稍一停顿,他又道:“去年,我已举荐盖勋任京兆尹,陛下已然允了,张某虽无三君之能,念及妻儿老小,又岂会坐以待毙?” 杨彪c张温所说三君,乃是延熹九年第一次党锢时,太傅陈蕃c大将军窦武c亭侯宗室刘淑之合称,三人俱是人杰,为肃清朝野,与阉宦曹节c王甫等上代常侍抵死相搏,乃“一世之所宗”。 是啊,士族与宦官,早已势不两立! 张温一语激起千层浪。 东汉党锢,共有两次,每次的结局,都是士大夫斗不过阉宦,被以结党营私之名屠戮c罢黜。而上一次,皇帝刘宏更是颁下诏书,凡是党人门生c故吏c父子c兄弟中任官的,一律罢免,禁锢终身,并牵连五族,连坐者成百上千,年前方得解除。何其悲哀! 众人不发一语。 袁隗恍然大悟道:“难怪皇甫嵩早早便去了冀州统兵,年前他奏请解除党人之禁时,老夫就觉得意外!” 两次党锢之争,为何外戚联手天下士人,在阉宦面前也输得一塌糊涂,几无还手之力? 兵谏! 这想法极其大胆,清君侧的先河一开,福祸难料。 张温决定再添一把火,“诸位可还记得第一次党锢之祸时,太傅陈蕃之子陈逸,此刻,他便在张某府上” “咳~咳”杨赐呛了酒,咳嗽不止,涨红着脸,“老夫不胜酒力,先行告辞!”这陈逸已经成了死斗阉宦的一杆大旗,谁扛谁傻! 张温犹豫片刻,伸手拉住杨赐的手腕,“临晋侯难道忘了颍川刘陶刘子奇乎?可惜了,他恐怕至今尸骨未寒!” 见杨赐停下来,张温却说起了泉井,“兰台这口灵泉,一直未有起名,当年皇甫规老大人曾有意起名‘滴水涌泉’,以我观来,这名字真真妙好!” 皇甫规也是妙人,度辽将军皇甫规,乃皇甫嵩叔父,当年以没有名列“党人”而被捕为耻,上书“臣宜坐之”,要求桓帝连自己一块儿治罪,桓帝没有理他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张温哪是说的皇甫规,明明在往杨赐伤口上撒盐。 刘陶刘子奇,西汉淮南厉王刘长次子济北贞王刘勃之后,不修威仪,不拘小节,却有大谋。黄贼兴兵前,杨赐之所以能早有察觉继而上书圣上,全拜刘陶之功,可不久后刘陶为表忠贞,不食而死,为何?概因十常侍倾轧,张让诬陷刘陶与那张角有勾连。 每每想起此事,杨赐便恨不能生啖其肉! 但,张温不可信! 杨赐围着泉水石桌转了一圈,又颤颤巍巍走回窗边,看着下面嬉闹的小辈,说:“非是杨某不敢,实乃天威难测,而我等唉垂垂老矣!” 正当时,下方有个金光闪闪的青年双手叉腰站在矮几上,拖着老长的声音,吼了一破锣嗓子,“龟虽寿!” 悠长的声音如鬼哭狼嚎,吓得打盹的蔡邕酒水洒了一地!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57 曲水流觞 曲水流觞,乃大雅之事,既是诗酒唱酬,也寄寓有避凶祈吉之意。 南朝梁吴均的《续齐谐记》中云:昔周公卜城洛邑,因流水以泛酒,故逸《诗》云“羽觞随流波”。 由此可见,这种骄奢淫逸之恶俗由来已久。 闲来无事的文人墨客,围着渠水而坐,于上游放置酒樽,等那杯樽顺流而下,碰巧停在谁的面前,算谁倒霉,必须取来饮下,而后,或高歌,或诗赋,或剑舞既算小惩,也是嬉戏。 始于西周的曲水流觞,属于行酒令的一种,多盛行士大夫一类衣食无忧之流,正也是因此,传下不少佳话。 如,永和九年春,晋代谢安c孙绰等一行四十余贵族高官,在兰亭修禊完了以后,傍着清溪两旁席地而坐,兴致勃勃搞了一次野炊,喝酒撸串。 一行人酒过三巡后诗(兽)性大发,其中,有十一人各自成诗两篇,十五人各自成诗一篇,还有十六人绞尽脑汁憋得便秘也写不出来,而这十六人中,又有十四人主动认输,各自罚酒三觥,还有两人,借尿遁翩然而去这不是重点! 书圣王羲之,将众人新鲜出炉的诗收集起来,以蚕茧纸,鼠须笔挥毫作序,借着酒劲乘兴而书,行云流水写下了被后人誉为“天下第一行书”的《兰亭集序》。书到: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通篇遒媚飘逸,点画如舞,字字精妙,令后人仰止! 不过,如此高大上的酒令方式流传到现代,逐渐精简成了纯拼酒力海量,百无聊赖之际,最多喊上声“五魁首啊六六六” 话说刘诚见那老翁着实可怜,当即取下手腕上两只金镯子塞人怀里。 那老丈斜着眼缝愣了两秒,生怕面前这傻子反悔,还没顾上等到刘诚开口说话,拔腿就跑!跟吃了一片顶过去五片的新盖中盖高钙片一样,腰不酸腿不痛了,一口气能上五层楼,自然也就不再步履蹒跚了说时迟那时快,眨眼工夫,那老头就跑得不见踪影,只剩下只打转的草鞋靶子和刘诚留在原地,在夜风中反复凌乱 刘诚苦笑不已! 随即他闲来无事,四处漫步,偶尔搭讪貌美女子,好几次差点挨揍,撇着嘴啧啧称奇的刘诚突然又看见一大群人中了邪,个个顶着瑟瑟寒风,裹紧了衣袍,吸溜着鼻涕,盘坐在溪水旁边练闭口禅。 奇了个大怪! 好不容易找了个位置蹲下来,刘诚定睛一看,果然!水里有东西,面盆大的一只千年王八,像是卡在石缝里冬眠,那凸凸的脑袋随着水流轻轻晃动,看着就不凡。 呔! 这王八,补! 刘诚毫不客气,正要趁人不备伸手去捞,刚巧一只盛有酒盏的小木船漂来荡去挡住了视线,匆忙用手拾起,刘诚再挽起袖口,斜着身子贴近水面,总算捞起这只王八。 晦气!死的! 敲敲龟壳,刘诚不甘看了几眼,使劲扯了几下尾巴,重新把王八随手扔进水里,端着酒杯起身时,吓得猛然后退,周围这些如老僧禅定的人,都纷纷诈尸一般睁眼望来,油亮亮的眼珠子里,目光多有惆怅c不解c懊恼c窃喜 今日水急了点,暂且还无人拔得头筹。 原本,众人都等着溪水里盛有酒樽的木质小船停驻,这心情,极为忐忑!既担惊受怕,又等着别人遭殃幸灾乐祸,心情跟念书时老师抽人回答难题一样,难以言表。 众人狐疑,这小子,看着面生得紧,也不知哪里来的莽夫!哪有人不等船停,主动揽下酒樽来饮的,坏了规矩不是! 刘诚一拍脑袋,恍然大悟,确实莽撞了,一不小心就成了众矢之的。眼前这些人,眼巴巴望着争夺一杯酒水,十之是僧多肉少,偏偏又不好意思开口! 难道自己店里供应了几大缸酒水都还嫌不够? 黄管事有问题! 都怪王八误事,刘诚暗骂几句,自己想不到,笔仙玩过,又曾几何时见过逼格如此之高的真心话大冒险,急忙出言解释道:“那个诸位误会都是误会!” 有人撇嘴,不耐烦道:“哎!何方小子,既然已经揽下流水酒樽,那便是冥冥天意,莫要再磨磨叽叽,君子六艺任选,快快认罚便是!咱们也好放出下一只。” “啊!我还没喝,这就要罚款!”刘诚偷偷摸摸想把杯子放回去,情急之下却找不到那木船。 何为罚款?如此鲜廉寡耻的抵赖也是少见,众人听了,又是一番叫骂。 刘诚举手表示投子认输,站直了身子,大吼了一声:“肃静!” 众人脸上戏谑,可算安静下来,却又听这小子说:“诸位且听我一言,小子可不是贪杯夺人酒水,如今忝为同济轩新任董事,想必诸位有所耳闻,小店为此次兰台诗会独家赞助商,本店自新开以来,量足味美,童叟无欺近日更是吐血免费酬宾七日,明日,更有高价聘请旗下艺人许劭开坛说书” 众人一番废话听了半天,警醒过来,这竖子!原来在打广告! 不远处的,马慕睁大眼睛看了个清清楚楚,果然是这畜生!那张脸可恨之极!也不知自家犬儿命运几何?他随手掰住面前的陶瓷食碟,嘴上骂到:“竖子!莫要啰嗦!让那铜臭之气污了我等雅事!”言罢,马慕率先发难,手边能拿得起的东西尽都一股脑扔了过去。 原来是商贾子弟!众人有样学样,同仇敌忾,既算打闹也有鄙夷,一应吃食餐具,如暴雨梨花一般四面泼洒而去。 史阿手速快,唰一声拔出,锈剑舞成了一道光幕,杯盘倒是都挡了下来,可还有抵不住酒水残汁,泼了刘诚一身。 等到外面没了动静,刘诚才从袍子里钻出脑袋来,抹了一把脸,呸呸吐着粘稠的口水,谁他妈的扔的鸡蛋?哪来的?沾得满脑袋都是! 拧着眉毛,商贾怎么了?刘诚邪火上冲,没了自己这样的商贾之人,你们这些米虫还不得去吃屎! 一旁的史阿实在是看不下去,心想,老老实实学高长恭他们,在亭子那边跟一帮粗人,安安静静当个纯吃一族,多好!这位爷非要来凑热闹,他小心提醒,“公子,按规矩,取了水中酒樽,就当或吟诗作赋,或” 不就是诗词歌赋,早说嘛!至于吗? 刘诚心中有气,怎能让人看扁了大学文凭!见众人手边能扔的都扔得差不多了,上前一步迈上身前矮几,开始搜肠刮肚 众人本被刘诚凭空而生的豪情一慑,不想那厮站上桌子后,又开始愁眉苦脸,有人忿然怒道:“不学无术!那便饮下酒水就是,莫要惺惺作态,看着恶心,误了我等风月” 风倒是不小,可天上哪有月亮?看不起人不是! 眼见水中那只死王八飘在面上仰面朝天,刘诚福至心灵,卖力吼了句“龟虽寿!”吼声大得破了音。 马慕心想:龟虽寿?莫不是诗名?难不成这竖子还真有急智,能出口成章不成? 人人正等着看笑话,刘诚不假思索,一首四言乐府却已连珠炮一样,脱口而出: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 螣蛇乘雾,终为土灰。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盈缩之期,不但在天; 养怡之福,可得永年。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开玩笑!曹阿瞒一辈子就指着这几首诗泡妞,混迹文化界,早已咏完多时,全场依旧鸦雀无声,唯有身前流水潺潺 说尽是饱读诗书不为过,此诗一出,在场之人细细品味,清峻c刚健c浓烈c新巧c如同饮下一壶百年窖藏老酒,让人胸中激荡起驰骋千里的豪情壮志 刘诚正待得意,又是那青衫男子开口,“明明年未及冠,偏偏故作深沉,定是剽窃之作,欺世盗名之徒耳!” 人群顿时醒悟,躁动起来,无数人懒得分辨真伪,人云亦云跟着瞎起哄,骂骂咧咧,各自寻找手边趁手可扔之物。 “有杀气!”史阿持剑挡在身前。 刘诚赶紧抱头鼠窜,看了一眼冷眼狞笑的马慕,恨得牙痒痒,又是你小子!难不成跟自己有杀父夺妻之仇?或者刨了你家祖坟? 挑起事端的马慕老神在在,不言不语,却是水中那王八,四脚一伸,优哉游哉在水面仰泳着划了几下,再次挤进石头缝里,闭目养起神来,脑袋在水波中摇摇摆摆,好不快活 曹阿瞒本在沉思,突然被吵闹打断,回头看向许攸等人,颇为难以启齿,“这首《龟虽寿》,细细念来,总觉得耳熟,仿佛操苦寻多年而不得” 许攸笑得,“阿瞒是不是又想说英雄所见略同?莫要如此附人尾翼,你之所长在理国之政事,切莫本末倒置堕了名声” “呔!” 曹孟德有苦难言,小声埋怨:“说了不要叫我‘阿瞒’,要是昭姬妹子听到哎呀!”曹操一捶大腿,“光顾着闲谈,怎把昭姬妹妹给遗失了!如此之久,叫人哪里去找?” 许攸痛得叫不出来,好半天才道:“阿瞒!我的腿” 曹操顾不上赔礼道歉,站起身子四下张望,周围一片狼藉,人人都在笑骂打闹,菜市一般。 刘诚已经走远,蔡琰总算忍住没去追赶,尾随许久,那人竟然毫无察觉。 她坐回凉亭,四下里无人,刚才站在那少年身后出神,却是不小心被殃及了池鱼,面上的轻纱沾了少许污秽。 她索性取下,觉得心绪难平,又把焦尾琴从锦布中取出来,缓缓抚出一曲再熟悉不过的《高山流水》,恰至高亢之处,“嘣”一声,断了第二根琴弦! “心乱了!”蔡琰叹息道,“如果,他是那卫仲道,该有多好” 杨赐看了一出小辈的闹剧,闭目养神半响,忽而间重重关上窗户,沉声道:“来人!如此良辰美景,快请大将军过来一叙!” 张温一喜,仰头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58 谈允贤 翌日,上元。 这一日,定巳时为吉时,皇帝刘宏会沐浴更衣,着盛服,坐武帐,乘七乘传,领着文武百官从南宫崇德殿倾巢而出。 沿途退避闲杂,兵卫以甲盾居外为前导,三步一哨,一路经过却非门,朱雀门,平城门,其间每过一门,势必焚香三炷,群臣行叩拜大礼。 而当最终抵达南门明堂时,肃穆庄重更是无以复加,皇帝陛下须亲自三跪九叩,以祭“太一”。 所谓“太一”,乃是主宰天地万物的至高神,自汉武帝开始尊崇祭奠。 然而,这一切与刘诚并没有半毛钱关系。 上元节,洛阳百姓举城欢庆,无非是因为可以借个由头趁机吃元宵c猜灯谜c赏月c赌博c嫖娼 人世间最美好的事,莫过于睡得刚刚好的时候,被美妙的声音滋醒 刘诚刚想懒懒睁开眼,脑子里便响起了雌雄难辨的诱惑之声。 “叮咚!系统提示,宿主当前拥有人才召唤机会一次,逾期作废,距离下一次人才召唤,还有十五天。当前宿主的四维:武力66(1),统帅58,政治55(3),智力83,隐藏技能:落荒而逃。请问是否立即召唤。” 武力加1可以理解,凭什么不声不响政治也加3?身无半职,未理政事,莫非自己天生有当官儿的潜质? 刘诚志得意满,难得皮了那么一下,问:“系统大爷,为什么上次新年有额外的酬宾,搞了个抽一赠一,今天可是元宵节,难道就没有?” 系统在脑子里拖拉机一样轰隆隆了几下,接着便宕了机 刘诚吓得够呛,系统要是崩了,那可怎么活?刚想说自己也就闲得蛋疼,无聊多嘴问问而已时,那抽风的系统正好恢复过来。 一改冰冷无情,系统换成了午夜情感男声,声线柔情不失诡异说道:“本系统重启升级成功,经过检索确认,宿主今日只有更换为抽取指定类型人物时,才能获得额外的奖励,请问是否改为抽取指定类型可领取奖品模式。” 这也可以? 刘诚有点头大,撇开断电重启的奇葩不说,所谓的奖励,为什么听起来就像超市里搞促销,买马上要过期的酸奶能多送一瓶? 趁着日上三竿,刘诚决定试试,万一呢? “是!” “咚哧咔哧!模式宿主已选定,此次抽奖不可再做更改,当前有以下历史人物类型可供选择:太监c美女c重病c残疾。宿主另获得随即抽奖卡牌一张,请选择将要抽取类型。” 我去! 从变化的非主流提示音就能看得出,有猫腻!坑爹的系统,很明显是要把卖不出去的存货借机脱手! 刘诚一下觉得心情不美了,开始琢磨起来,除了“美女”一项,其它三类肯定是歪瓜裂枣,这美女看起来不错,但难保不是更大的坑? 牛逼! 连攻城的典型战术都用上了,这招乃是《孙子兵法》中屡试不爽的围三阙一,被麻友俗称“三缺一”。 反复思量之下,刘诚还是觉得太监比较保险,如今的东汉,能有一个权倾一时大公公照应,上街遛鸟心里也有底气,这叫那啥,咱宫里有人儿!二叔公毕竟退休了。 刚要选,刘诚又反悔了,正所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说不定正中人下怀,他咬咬牙,“美女!” 万一呢? 系统也不拖泥带水,四张卡牌依次翻开待选:钟无艳c东施c龙阳君c谈允贤。 果然没有万一! 刘诚反手给了自己一耳光,这些都是美女?欲死欲仙,能要人命的那种? 钟无艳,很有才华,可说文武双全。自请见齐宣王,陈述齐国危难四点,为齐宣王采纳,立为王后。于是拆渐台,罢女乐,退谄谀,进直言,选兵马,实府库,终致齐国大安。但是身为古代四大丑女之一的钟无艳,可说奇丑无比,四十岁不得出嫁,丑得不堪设想 这算哪门子美女? 刘诚都不忍心去看脸,心中刚想骂娘,系统语气平和道:“心灵美。” 刘诚:¥ “东施又是几个意思?”东施效颦的典故戳得人心梗发作,丑就丑吧,偏偏还作 “自以为很美!” 刘诚为之气绝,东施还好,自以为很美,好歹功能齐全,下面这个真美!可惜自以为是个女的,随即他哭丧着脸吼道:“龙阳君?是男的!” 龙阳君有才,却是中国正史上第一个有记载的同性恋,是魏安釐王的男宠,跟美女一样婉转媚人,害得后宫三千佳丽黯然失色龙阳之癖因此而得名。 “他心向女子。” 果然心中有海,哪里都是马尔代夫! 刘诚懒得再抱怨,这不还有个没听说过的谈允贤吗,万一呢?彩票几率那么小,不还是有人中! “恭喜宿主,抽到人才谈允贤。谈允贤,明代常州府人氏,中华古代四大女名医之一,出生于医学世家,自幼熟读医书,医术精妙,擅长针灸理疗,尤长于妇科疑难杂症,涉及小产c经病c产后诸疾c腹中结块” 刘诚: “武力33,统帅25,政治50,智力60,隐藏技能需要人物发动才能探知,由于谈允贤属于特殊人才:医匠,另有一项附加属性,医术92。现植入身份为刘瑾所过继的谈家遗孤,后经刘瑾搭救抚养长大,任职少府女医官,专职北宫。” 果然人品爆棚,不过自打系统的声音变成午夜牛郎以后,话多得总听得人昏昏欲睡。 “宿主尚有一张随即抽奖卡牌,请问是否立即使用。” “使用!” “恭喜宿主,抽到数学专著一本。” 刘诚满心欢喜拿起枕边厚厚的一本书来看,靠!封面上赫然写着:《小学奥数大全》——小升初衔接必备教材。 调皮! 扔到床脚,这坑爹的系统,肯定是猴子派来的逗逼,刘诚决定再睡会儿! 谈允贤从盒子里拿出最后一根芒针,按住肩胛,针入颈侧两寸之处,轻捻缓进,斜向下刺,透过斜方,直抵身柱穴。 刘瑾觉得发痒,跟有人要拿刀砍自己脖子一样恐惧,顾不上仪态,“哎呀呀”叫唤了起来。 谈允贤赶紧停下,一巴掌拍在刘瑾手臂,撅着嘴道:“叔公也是,玄驹轻咬之感,何以嚷得与宫中的嫔妃难产一般!也不怕扎漏了针!”说完,她转嗔为笑,找准穴位,重新开始。 在谈允贤面前,阴戾的刘瑾如同老顽童,哪有外人说的那么吓人。 忍着心悸哼哼了两声,又听她说到:“说了多少次,让你有空多到外面走动走动,老是这样躺着,没病也能躺出病,叔公这骨痛之症,就得每日晨起曲伸,不然,再好的医术也是枉然,不得根治!” 刘瑾过继到谈家以后,许是冲了喜,他那养父老来得子,又添丁给刘瑾生了个弟弟,只是后来落难失散,一家人几乎被害了个精光。没想到多年以后那幼子侥幸活命后还延续了下来,几遭劫难,最后还存下个独苗,便是眼前的谈允贤。 刘瑾不敢顶嘴,咬着长椅上的汗巾支吾,允贤这丫头,爹妈死得早,那些年自己也没时间照料,现如今,谈家就剩下个女娃娃,由不得人不心疼。 “贤儿丫头的手艺,叔公我还信不过?” “那你还躲!” 谈允贤起身换了个方位坐下,在脑袋上帮刘瑾轻轻按摩,刘瑾这身子骨,不像说的那样轻巧,老了,一日不如一日。 “轻点!你这丫头,年已十九还毛手毛脚,怎还能做得了这么久的医官!” “嫌我岁数大了不是?你是谈家的祖爷,把我许了人家不就了事,我看那南市的张屠夫就顺眼,每回买肉都会给老吴多添个半两,人长得壮实不说,家底也殷实!” 刘瑾支起脑袋,思索道:“贤儿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人来,诚儿这小子近来长进不少,起初,我还没这心思,不过你家诚弟自打失心疯好了以后,变了个人似的,再者说,亲上加亲不是” “呔!”谈允贤啐了一口,羞红了脸说:“叔公你心里到底向着刘家还是谈家,难不成要把我硬塞给你老刘家做牛做马一辈子?” 刘瑾一拍扶手,越想越觉得有理,要让贤儿这丫头嫁人,自己可舍不得,但如果许配给刘诚 他来了兴致,“都一样,都一样!你俩都是叔公的心头肉,我给你说呀,叔公原以为诚儿这小子跟他老爹一样,是个浪荡货,可细细想来,他做事每每出人意表,好些事我事后想来,发觉并不简单!” “哦!叔公都觉得不简单,我那诚弟都做过何事?说给贤儿听听!”谈允贤好奇,刘瑾是什么人,这皇城里他看不透的人,不出一手之数。 “诚儿他”刘瑾刚要说话,就听到门外有人出声。 “孙儿刘诚给二叔祖请安!”明知道奖品就在里面放着,刘诚却低着脑袋不敢抬头。 瞟了瞟,见刘诚穿戴工整,刘瑾古怪地看了满脸通红的谈允贤一眼,板着脸,不咸不淡,阴恻恻道:“进来吧!”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59 白马寺 刘诚夹着尾巴躬立一丈之外,模样看起来倒是特别谦顺。 巧了!还真是说到就到,刘瑾懒洋洋开口:“诚儿!旁的这位便是你谈家阿姐,常年宫中走动,偶尔来家里小住,往日跟你提过的。想来,谈刘两家都遭了难,星火难继你二人也算是一家人,往后,必要相互扶持,平日里,本也该多亲近亲近!” 刘瑾既是意有所指,也是心中真真感叹。 谈允贤不便起身,微微点头示意,忍不住多看了面前的少年郎几眼。 这刘诚,早年一定与自己一样,吃了不少苦,消瘦,清减得人心疼,抛开杂念,觉得同命相怜之下说道:“诚弟果如叔公所说,知书达理,灵气十足!阿姐这趟来得仓促,不然,定会给弟弟带几样难得的七巧之物!” 刘诚眼光偷偷上瞟,前方侧坐着的奖品谈允贤,一身淡粉衣裙,长及曳地,芊芊细腰以云带约束,眉目清秀如画,眼中含着笑意,一头青丝梳成精巧的华髻,露出几分慵懒,手如柔荑,正一下下帮着刘瑾揉捏脑袋。 一点都不丑,还特别耐看! 刘诚寻思很久,始终觉得不妥当,有问题,系统怎会无缘无故让自己捡了个漏,这不科学! 又看向刘瑾,满背上扎得跟刺猬一样,随着谈允贤的敲敲打打而左右摇摆,一时诧异,联想到谈允贤乃是妇产科医生,未假思索,脱口而出道:“呀!叔祖莫非是害了喜?扎这么多银针!” 言毕,三人都是一愣 话已出口,刘诚才猛然想起,面前的可是杀人如麻的刘瑾,不比可以随意打趣的王阳明,随即83的智力发挥到极限,装傻!他天真无邪地睁大了小眼睛望着,满脸的好奇。 那刘瑾气得够呛,后背上的针头一阵乱颤,他在心里安慰自己:这娃娃爹妈死得早 谈允贤哈哈一笑,淑女的人设瞬间给崩了,她重新摆摆姿势道:“诚弟这是少了见识有所不知,姐姐这是给叔公他通骨活血,叔公年纪大了,哪还能害喜” 年纪小老子也不能! 刘瑾把汗巾捏在手上,快挤出了水滴来。 见刘诚了然,谈允贤狠狠在刘瑾头上摁了两把,那眼神仿佛在问:你确定这小子的失心疯,果真是好了? 刘瑾不便发作,挑了话头,“那个今日上元,你二人一同去庙里给两家先祖烧烧香c祈祈福,莫要老是陪着我个糟老头子,免得心中有气!” 有旁人在,谈允贤倒是恭顺乖巧,起身福了一礼,想了想道:“那贤儿先去换身衣物!” 等到谈允贤出门走远,刘瑾才觉得气氛如常,正色道:“你谈家阿姐是个苦命人,谈家于我有恩,往后,万万不可做对不起人家的事!” “诺!”这话听得,仿佛自己禽兽不如一样! 刘瑾顿了顿,还是忍住没开口说联姻的事,“近日花了多少钱财?” 刘诚掰着手指头数,不用想也差得老远!不仅没花出去多少,过段日子等到投资见了效,还会赚钱!心中苦涩,估计钱花不完,刘瑾肯定是不会放自己走。 洛阳好是好,可惜好景不长啊,哪有广陵天高皇帝远来得逍遥。 “孙儿有一事不明!年前还在广陵时,叔祖要孙儿不得抛头露面,免得败坏了家规门风,可等到了京师洛阳,为何又要孙儿故意招摇过市,叔祖可知,孙儿本性纯良,过不惯这纨绔奢靡的生活” 刘瑾冷哼一声,本性纯良,老子看你过得是如鱼得水! “那今日,叔祖就跟你说道说道!”刘瑾坐起身来,盯得刘诚心虚,“所谓彼一时此一时,旁的且不说,叔祖给你说说往事。” 刘瑾陷入回忆里,不无缅怀道:“叔祖年纪尚幼时,流落到一处偏僻村子讨食,那村子,一日里先后来了一只疯狗和一头猛虎。那疯狗肮脏发臭,闯入村子的时候,吓得家家锁紧门窗不想招惹,唯恐避之不及,害怕万一咬了c污了自己,反正那疯狗过不了多久便会自生自灭。等那疯狗走了以后,不想,又来了一只老虎,那老虎不声不响,沿路悄悄潜伏,可才到村口,便被村里人合力打死,虎皮剥下,卖进了城里换粮!” 刘瑾讲到这里,停下问:“诚儿你可明白?” 咂巴咂巴嘴,刘诚问道:“我就是那疯狗?” “孺子可教!” 刘诚: 报复!肯定是报复,睚眦必报的二叔公,有仇果然不等过夜的。 “那诚儿今日出门,能不能不用穿得那么庸俗?”刘诚刚想转身,想起这事来。 刘瑾恼了,庸俗?自己苦思良久,反复实践,才想出那雍容华贵的一身打扮来,他拿起手上的汗巾就扔了出去,湿哒哒正好糊在刘诚脸上,气沉丹田吼道:“滚!” 见刘诚逃之夭夭,刘瑾舒舒服服往后一仰,“啊”一声叫得惨绝人寰的,这才想起,允贤丫头走了,这背后的芒针不得背一整天? 马车拐道去了趟同济轩,许劭起初还放不开手脚,可越说越来劲,最后索性去了帷布,荤段子讲得那是一个口沫横飞,在普及那啥知识启蒙的讲坛上发光发热,抛头颅洒热血估计,现在即便有人拿着家伙赶,他也不愿走了刀子不算! 此刻,台下欢声雷动,身前的功德箱满了,又换来了俩 许劭搞不懂什么是演艺公司签约艺人,也搞不懂刘诚说的“校园贷”是怎么回事,为何明明只欠几百钱,短短数月,就利滚利滚出了几万钱之巨,这些不重要,功德箱里的钱即便被公司抽去九成,剩下的也够自己挥霍很久了。 何况,这是艺术!岂是黄白之物玷污得的! 许劭喝了口茶水,“啪!”醒木往桌上一拍,“上回说到,西门庆热结十弟兄,武二郎冷遇亲哥嫂” 白马寺,是中华第一古刹,素有中国佛教的“祖庭”和“释源”之称。 相传东汉永平七年(公元64年),汉明帝刘庄来了情趣,拉着妃子夜宿南宫,于大殿之上一番,龙榻上酣睡不久便梦见一个身高六丈,头顶放光的金人自西方而来,在殿庭飞绕。 次日一早朝会,汉明帝便将此未解之梦告诉给了大臣们,博士傅毅掐指一算,启奏说“西方有神,称为佛,就像陛下梦到的那永平求法样”。 西方很远的,反正自己胡诌,未见得有人能印证。 不想汉明帝听完大喜,立马派大臣蔡音c秦景等十余人出使西域,拜求佛经c佛法。 汉明帝此举,也为永平十六年班超重新打通隔绝了半个世纪之久的古丝绸之路埋下了伏笔。 蔡音c秦景等十余人临行前,围着傅毅的宅子破口大骂,吐了半个小时痰 史料记载,永平八年,蔡c秦等人告别帝都,踏上“西天取经”的万里征途。在大月氏国遇到印度高僧摄摩腾c竺法兰,见到了佛经和释迦牟尼佛白毡像,又哄又骗,一再恳请二位高僧东赴中国弘法布教。 永平十年,两位印度高僧被绳索绑着,背心后抵着刀子,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和东汉使者一道,用白马驮载着佛经c佛像,同返国都洛阳。 汉明帝见到佛经c佛像,十分高兴,对二位高僧极为礼重,这二人的脑袋,果真跟梦里一样又圆又亮,遂亲自予以接待,并安排他们在当时负责外交事务的官署“鸿胪寺”暂住。 永平十一年,汉明帝敕令,于洛阳西雍门外三里御道北兴建僧院,而为了纪念白马驮经,寺院取名“白马寺”。 自此,佛道相争,初现端倪。 佛教本是舶来品,始兴起于繁华的帝都洛阳,但从汉明帝算起,距此时不过一百二十余年,远算不上兴盛。 先帝刘志崇尚佛道,算第一个真正信奉佛教的帝王,但他那是怕死,把佛教看作黄老之术来尊崇,可如今继任者刘宏年不到三十,尚且年富力强,每日忙着在西园淫湿做父,根本无暇顾得上狗屁倒灶的要饭秃驴,所以,白马寺的僧人也就这样要死不活四处化着缘。 东汉末年,皇朝飘摇,儒家思想开始动摇,黄老之术和新起的道教趁势而起,虽然张角农村包围城市的起义最终以失败告终,不过也算是埋下了萌芽的种子,转入了民间搞地下工作。 道消佛长,佛教,香火鼎盛,也正因土生土长的道教暂时蛰伏,而觅得了难得的发展良机。 坐在马车上,谈允贤几次想要开口,自己虽然擅长的是妇科疑难,但博览群书,失心疯的偏方还是见过不少,指不定碰巧对了症也尚未可知,反正试试也不一定死人可见刘诚言谈侃侃,偏偏不好意思出口,怕损了他的颜面。 刘诚那一身装扮,看着珠光宝气,实在是扎眼! 毕竟医者仁心,何况沾亲带故,谈允贤总算鼓起勇气,唤道:“诚弟” 外面喧闹,刘诚没听见,突一把掀开门帘,“阿姐你快看!白马寺到了!好多光头强!” “诚弟放手,阿姐自己能走”谈允贤面含羞涩,窘迫道。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60 三世佛 刘诚率先跳下去,执意搀扶着自己下车,谈允贤放眼一看,今日上元节,这白马佛寺果真来了不少人,比往年多出数倍不止。 寺里谈允贤来过,谈家祖祠早没了,凭吊祭拜,年年都要来此走上一遭,庙里梵音袅袅,晨钟暮鼓之间,总能寄托几许哀思,让人远离凡俗,静得下心来。 “诚弟!佛寺乃是苦修清净之地,咱们进了寺庙,莫要太过招摇才好!诚弟”谈允贤边整着衣裙边说。 身侧早已无人,四下寻找一番,那刘诚已经爬上了寺庙门前的石头大马,骑在上面,“驾~驾~~” “阿姐快来!没想到这白马寺,寺如其名,果真有这么匹高头大马!” 谈允贤急忙上前,在下方拉着刘诚的袖口,板着脸说:“诚弟!人多嘈杂,快快下来,莫要与阿姐走散了!” 刘诚意犹未尽从马上爬下,嗤之以鼻,这也叫人多,这丫头,那是没见识过什么叫五一黄金周!我靠!那场面,才叫人山人海c锣鼓喧天 “人是不少,只是这寺庙看着有些老旧,也不晓得灵不灵验!”刘诚捡了块瓦片儿,正在那石马屁股后头写写画画。 谈允贤走近一看,“刘德华到此一游!”突然,她觉得很丢人 白马寺初建时,选址屹立的山岚不高,却也深浓,周遭古木参天,松柏森森,即便今日晴空万里也是暮暮沉沉,把气魄恢弘c古色古香的庙宇彰显得庄严而肃穆。 门前掩映的几棵苍劲银杏树下,还特意凿出了一匹白马,只是历经百年,早已风化不少,流着条条黑漆漆的纹痕,尤其是那双马眼,看得人想跟着哭。 刘诚说得不错,这白马寺讲经布道,生涩难懂,受众太少,为数不多的香客,那也是冲着祈福求子来的,烧完高香拍拍屁股就走,的确破旧了很久! 原本的漆红大门褪色,敞开,其中一扇下蹲着两个麻衣和尚,死死用肩膀顶着门板,怕它倒下来砸到人 要不是东汉末年的天灾,庙里的香火会更加惨淡。 佛教主张法唯心生,众生平等,一切皆有佛性,人人皆可成佛,而轮回很苦,解脱长乐。 面对苦难,释迦佛能做到割肉喂鹰,只因世间因果自有报,这愚民之说本来颇为阿q,偏偏对无立锥之地的东汉百姓来说,所描绘镜花水月般的愿景,简直是天国。 刘诚领着众人跨门而入,冒了句话,“这俩傻逼,顶根木头桩子都不会,非要用肩膀去扛!” 那两僧人一副高人模样,不愠不怒,笑着说了句“阿弥陀佛!”等人走远了,这才急急四处去找。 进入庙门便摆着鼎三足香炉,青铜所铸,几人才能环抱,一米多高,里面积满了香灰,无数香烛燃着或燃过,根根熏黑的木棍被风一吹,依旧脱落着火星。 谈允贤从高长恭手里接过香蜡纸钱,点了三炷,拜过之后双手合十,在嘴里念念有词。 “阿姐许的什么愿?莫不是早生贵子?” “呸!”谈允贤白了一眼,自己尚未出阁,哪想得那么长远,“我许愿,那是求祖宗保佑子孙平安,莫要患上奇奇怪怪的病!要不你也许下一个?” 谈允贤这是调侃自己失心疯,刘诚嘿嘿一笑,“不了!弟弟我是知识分子,无神论者。”说完,刘诚负着手往里走,自家爹妈活得可开心了,不能瞎祭拜,估计几月不见自己,正准备响应国家的二胎政策 前方佛殿的门媚正中,高悬着一块斑驳的金字牌匾:天王殿。 刘诚迈过门槛,映人眼帘的佛像很多,什么四大天王c韦驮天将等等,正中间那尊好认,袒胸露乳,双膝盘坐,正是面泛笑容的弥勒。 佛主倒是笑得自在,下面一张老旧的供桌,几个草席蒲团供人叩拜,旁边还跪坐着一个的小沙弥,身上的纳衣补丁一个盖一个,许是饭没吃饱,木鱼敲得有气无力,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那小沙弥昏昏欲睡,只要见了有人来,便头也不抬诵一句“阿弥陀佛”,手上猛敲几下,又渐渐偃旗息鼓。 刘诚拿了几个铜板扔进面前的功德箱里,顺便摇了摇,又瞅了几眼,香火钱少得可怜,倒让那小沙弥精神了不少。 谈允贤跟着进来,虔诚跪在蒲团上,刘诚打趣说:“阿姐!这佛你不能拜?” “怎了?”谈允贤意外,还有佛不能拜的? “这佛是送子的,你看他那手掌比划,一次还送五个!” 谈允贤循着看去,那佛像果然右手举起,掌心向前,五指舒开,还真像比了个五,“啊!诚弟可不要骗我!” 一旁的小沙弥看不下,“施主莫要妄语,于佛前不敬,师尊说,那是“施无畏”印,蕴意无畏c平安以及抚慰,此印代表了我佛救济众生,大慈大悲之愿” 谈允贤蛾眉倒蹙,显然生了气,这庙里不比外面,怎可以胡来!刚要阻止,又听那刘诚道:“小和尚,你那师尊骗你,我刚才打斋堂过来,好几个老和尚正在偷偷摸摸喝酒吃肉,你若是不信,现在去还能喝上碗汤!” “阿弥陀佛!施主又在妄言,我那师尊牙都没了,菜叶煮得生了都嚼不烂,哪能吃肉?” 失策! 刘诚往后挥挥手,“长恭!过来!” 高长恭提着老大一个包袱,刘诚下打开,里面全是金银珠宝,看得人心颤,他随手抓了一把放在桌上,说道:“我说那佛是送子的!” 小沙弥哪见过这么多值钱的东西,要是换成五铢钱,还不得把自己淹死,他赶紧闭上眼睛,掐了自己一把,坚守着底线说:“施主就是妄言,师尊说那就是施无畏印!” 刘诚又抓了一把,“送子的!” “施无畏印!” “还不够?送子的!” 小沙弥都快哭了,“师尊说” “算了!小师傅佛法高深,佛心坚定,视钱财为粪土!”刘诚叹了口气,把桌上一堆的财物又开始往回收拾。 “啊!” 那小沙弥大喊一声,心想你可不能啊,差点没晕了过去,却听见门口一声大呵,“施主且慢!” 刘诚回头,一个没牙的老和尚扶着门板全身发抖,“且听老衲一言,那佛陀之像确是施无畏印,但偶尔,也送子” 刘诚挑衅地看了小和尚一眼,那小沙弥傻了,翻出本抄录的经书,念道:“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老和尚拐了两下走过来,夺过敲木鱼的犍稚,一棍子敲在沙弥的脑袋上,“孽障!空修行了几年,还不及施主明辨,我佛慈悲,有求必应,自是无所不能,今日,罚你抄《安般守意经》两遍,抄不完不许睡觉!” 那小沙弥“哇”一声哭出声来,扔下经书便跑了! “阿弥陀佛!贫僧白马寺严佛调,法号悟能,施主有礼!”老和尚转过脸来,笑得跟头顶上的弥勒佛一模一样。 “悟能” 好亲切! 谈允贤几乎见了殿就进,见了佛就拜,连放生池里冬眠的乌龟王八都撒下不少粟米,沿途的大佛殿c接引殿 到处都有僧人在修葺劳作,这庙里的和尚,经念得好不好不敢说,劳动改造肯定很彻底,有种地的c凿石的c雕窗的c当官的若是将来还了俗,也算有了门讨生活的手艺。 “要捐,大捐特捐!” 刘诚大手一挥,正愁没地方花钱,开口道:“那个悟能大师,我看这白马寺里不够敞亮,得从大门那里拆了重建,门口的停车场整上,进门先修个带喷泉的大花园这些你看着办吧。不过明日,先去给院里的高僧人人买几件冬衣,买大号的,防着以后发了福不合身,哦!对了,多买几头猪,膳堂的伙食也要跟上” 走在前头的刘诚如同到乡里视察的干部,春风得意,不停对着四处指指点点! 悟能一一记下,“施主,那个寺里的僧侣不吃肉!” “嗯?” “偶尔” 刘诚却突然打断了悟能的话,看着大雄宝殿里的三尊佛像问:“大师!那些是什么佛?” 悟能老和尚答道:“那是三世诸佛,即过去c现在c未来等三世的一切诸佛,以燃灯佛祖代表过去诸佛,释迦牟尼佛祖代表现在诸佛,弥勒尊佛祖代表未来诸佛,施主可是觉得与佛有缘?老衲可以代师收徒” 过去c现在c未来? 这世间真的有佛吗?那为何大汉天下还过得如此民不聊生,如果没有,那自己又是哪里来的妖孽? 刘诚站定很久,连身后的谈允贤都怀疑是不是旧疾又患,突然,他开口道:“那啥,大师!刚刚我说的都不算” “啊!”悟能听得腿肚子一软,幸亏后面有僧侣扶着,不能啊!自己都记满一本了。 刘诚仰头望着天空,那太阳红红,佛光一般普照大地,“若是诸位能教化众生向善,真正做到人人平等我愿意出钱,让佛陀香火,遍布我巍巍大汉!” 悟能听完,久久没有回应。 “大师?大师” 刘诚回头去看,那老和尚口吐白沫,还一个劲儿嘟哝着念:“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61 悟空 悟能把自己单独引到一处小院,门匾上写着的,便是“藏经阁”。 跟刘诚想的不一样,虽然名字中带“阁”,这藏经之地却如一间普普通通的农家小院,僻静不说,连搭建得也是黄泥灰瓦,只多种了几株菩提。 满院子里堆满了发霉的青简,一一铺开,趁着冬日日头正好,拿出来晾晒c修补。 那所谓的住持悟智,背着身子伏在案桌上,手中执笔在一张绢布上仔细认真描着什么,只露出一个光秃秃的后脑勺,他头也不回,道:“师弟来了!还不快些进来!” 刘诚回头,找了找,悟能不在,压根儿就没进来,临走的时候,还连藏经阁的门都顺手给掩上了。 “悟能大师他,许是有急事!小子冒昧” 那住持转过脸来,“我就是唤你,关悟能何事?” 刘诚一愣,高鼻大眼,外国人! 那住持老和尚让出屁股下还热乎乎的蒲团,自己却盘坐在黄泥地上,招手说:“师弟快来!师兄这里除了经书,别的太简,不过光是这墨香,就沁人心脾。” 刘诚挠着头皮,摸不着头脑,看来代师收徒的事悟能不仅当了真,还跟这老外通过气儿,婉拒道:“那小子何德何能,入得了大师法眼,还敢忝为大师师弟” 住持老僧停下手上的尖尖细笔,他已经一丝不苟在白绢上写下了串串蝇头小字,那字写得跟考试用的小抄一样,不拿放大镜,还真看不清楚 “师弟可有疑问?不急,待我慢慢道来!” 见老和尚边写边说,刘诚随手抽取了一份竹简翻看,却不想麻绳成了粉末,哗啦啦全散开了来,空气中一阵翻飞的,全是绚烂五彩的尘。 老和尚叹了口气,佛典译书全都放了多年,也翻看了多年,那麻绳早不堪重负,再这样下去,连笔墨字迹都会浅白,荒了传佛,如何对得起先贤。 见刘诚一根根小心拾起,他说:“我早年自安息国来,俗家本名安清,师尊见我愚钝,赐下法号悟智,常年也就跟随师尊翻译佛典,可惜师尊圆寂时,遗下大量未译佛法典籍,无论是大乘c小乘,未尽之事太多,我便这小院里随意一坐,就已白驹过隙了将近二十年有时候,真想出去走走看看” 二十年? 这老和尚快成黑山老妖了! “大师为何要把这佛典从竹简上重新抄录一遍,复写在白绢之上?”刘诚其实想问,换根结实的牛皮牛筋就成,何必没事瞎折腾,何况大门口顶着木板那俩傻帽不正闲着没事,叫来抄书岂不正好? “唉!师弟有所不知,竹简笨重不说,保存也不易,写在绢布上自是好了许多只是这绢布千五钱一匹,实在是师兄我也只能摘紧要的抄写,还只能把字写得无比小气,更不敢假手于人别的尚好,就是这盯着久了,双眼干涩流泪,仿佛无数长蚊在面前飞舞一般” 刘诚旋即明白过来,可这安老头一口一个师弟叫得人别扭,“大师放心,我已请悟能大师代劳,置办佛事一应用具,往后的藏经,大可都写在最好的绢布上,即便是想抄录到稀少贵重的白纸上,也不是问题!”刘诚拍着胸口说道,别的自己没有,穷得只剩下钱。 “师弟有心!”悟智的反应没有刘诚想象中激动。 “不过代师收徒之事,小子看来还是作罢了事,小子天生愚不可及,也自由惯了,我哪里受得了那么多清规戒律” “师兄我早料到你尘缘未了,师弟身上的担子还很重,还得红尘游走,倒是委屈了!眼前就算你想剃度,师兄还不许。烦请师弟带发修行,没有清规戒律,师弟也莫要妄自菲薄,你的慧根不浅,外面的那么多僧侣佛徒,在贫僧看来,没一个及得上师弟你,悟能他也不行!咱们师尊他老人家坐化得早,不然,若是知晓我让师弟于佛道蹉跎,久不遁入,那才是罪过罪过!阿弥陀佛!” “不用剃度?” “不用!”悟智点头。 “可以喝酒吃肉?” “可以!”悟智又点头。 “但我还想娶妻生子!生很多那种!” 悟智哈哈一笑,面前扬起团团尘土,“别人不行,师弟自是可以,师弟很特别,便是不诵佛法,不念佛经,不守佛戒,不入佛寺,一切随心皆可!那些俱是师弟的道,师弟的修行!” 刘诚一脸古怪,这算入的哪门子空门? 似乎了然刘诚心中所想,“只要心中有佛,便有慧根佛性,从你见到三生佛像那一刻起,你就已入佛门,没有繁文缛节,你便已是贫僧师弟。这里!佛便常存!”悟智用手指点了点刘诚的心。 刘诚的脑子里,那三尊泥塑佛像凭空而来,挥之不去。 “身世已悟空,归途复何去?今日,师兄就代师尊他老人家赐你法号‘悟空’!所谓幻由心生,唯守得住本心才可不动如山,方得始终。空c色c情,空者,空空如野矣,亦如此,才有容乃大。这世间的贪念,爱憎c哀乐c悲喜因空见色,由色生情,自情悟空,灭了欲,破了红尘,总有一天,师弟大彻大悟,便已身处极乐” 刘诚旁的没听懂,被悟空的法号吓了一大跳,脑子里的至尊宝跨着七彩云霞飞来飞去 悟智和尚趁热打铁,借着刘诚浑浑噩噩之际,说了一大堆佛理,洗脑的功夫炉火纯青。 “佛言:吾视王侯之位,如过隙尘。视金玉之宝,如瓦砾。视籸素之服,如敝帕。视大千界,如一诃子” “师弟!师弟!你可懂了?” “嗯?哦哦!师兄说得真好,这是哪出戏来着?” “此来师尊所译《四十二章经》,说的是佛主释迦牟尼自觉成佛后的感悟。” “《四十二章经》?” 刘诚拿了那卷绢布就走,再这样听老头吹下去,老刘家真要绝后了,不过这书不错,说不定真藏着后世满清入关所抢财宝一样的秘密。 悟智也不阻拦,笑盈盈看着,等到小院的门一关,诵了句“阿弥陀佛”,继续在充满光斑的院子里,埋头抄着经书。 佛教的优劣都很明显,纯化民风,导人向善,抚慰伤痛,可太过温吞隐忍,如今的大汉,异族狼顾,个个虎视眈眈,百姓需要的是血性,这怏怏中华,应破而速立,断不能风雨飘摇几十年 佛教的兴起自然不可阻挡,往后的历朝历代都香火鼎盛,既然如此,何不趁其萌芽,扬长避短一时间刘诚想到很多 没有信仰的人,本就是可悲的!有信仰的人 刘诚出了小院,外面站满了一排排光头和尚,高长恭几人摸不清虚实,护着谈允贤退到了门口严阵以待。 “怎么回事?”众人摇头不及答话,那些僧侣全部躬身而立,齐刷刷喊道:“见过师叔(师叔祖)!” 谈允贤眼珠子睁得老大,一把捂住了小嘴。 刘诚小声在耳边说:“可以娶妻纳妾的,不碍事!呵呵!” 回头又正色道:“嗯!日后尔等多多诵佛念经,千万不可懈怠,所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师叔这趟别的没带,倒还有些污人佛心慧根的阿堵物,那个长恭” 刘诚接过包袱,每人抓了一大把,嘴上勉励道:“看你们一个个瘦得,往后多买点鸡鸭鱼肉补补身子,酒肉穿肠过,佛主在心中嘛” 刘诚突然觉得自己摇身一变,成了白马寺的主人一般,诺大的产业将来要是做大做强上了市,自己会不会成了后世少林寺的方丈,那么有钱?到时候再弄个峨眉派,随时视察! 这买卖,做得! 路过禅房时,里面正在讲经布道,佛堂里难得坐满了信徒。 上方的中年和尚手掐佛印,所讲的典故,正是佛主涅槃前的遗教,他娓娓道来:“佛陀以吉祥的姿势,卧在娑罗双树林的床上,这时,风息林静,鸟兽没有鸣声,树木之皮流出水滴,百花萎谢凋零。佛陀心如止水,静静地向诸弟子作最后的遗教” 那和尚见刘诚走进来,急忙想要起身给师叔施礼,刘诚嘴巴微微撅起,很亲民地摆摆手,示意让他继续,自己只是随意看看。 那和尚又道:“佛陀心如止水,和平常说法没有两样,静静地向诸比丘弟子做最后的遗教。”而后,陡然提高分贝,他学着佛主的语气道: “诸比丘弟子!我涅槃以后,你们要尊敬珍重波罗提木叉,善为受持,不要遗忘。戒就是指导你们的大师,你们持戒,如贫穷的人得到宝物,如黑暗中燃起明灯。这和我住世,没有甚么不同。 诸比丘弟子!你们更应该节制六根,不要让六根追逐六尘,以免放逸堕落。好像管理凶悍的恶马,一定要用辔制,不然,将会把人牵坠入陷坑之中。恶马之害,只有一世,六根之害,殃及累世,这是不能不谨慎注意。 佛陀非常安静,没有一点疲倦的样子,这就是将要进入涅槃的佛陀吗?叫人真难以了解,诸比丘弟子都在黯然的啜泣。” 台下的人静静听他讲完,开始起身散场。 一位老妪按捺不住,已经潸然泪下,她拉着边上路过的刘诚,问:“这世间真的有佛吗?” 刘诚也不知道,刚想出声安慰几句,那老妪无意中看了自己一眼,吓得瑟瑟发抖,嘴里呢喃着:“怎么是你你还没死?不可能的!不可能” 刘诚不解,自己活得好好的,想伸手去扶,那老妪大喊大叫到:“不是我!不是我!”说完,拄着拐,踉踉跄跄钻进了人群消失不见 “贫僧是佛,又不是鬼!阿弥陀佛!”刘诚自嘲着说。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62 张让来访 归来已是黄昏。 刘诚心情舒畅,大步迈得差点扯到蛋,他兴冲冲要去跟刘瑾通气。 白马寺里将会马上翻修,其它计划新建的庙宇,地点暂时不好确定,不然过几年天下大乱,只怕都会毁于一旦,但广陵的眉坞旁,肯定可以率先破土动工,搞个试点工程。 这样一来,钱总算能花得出去了,早完早回家,白门小妞肯定想自己想得紧,刘诚筹划好了,回了广陵趁机剪个彩,打死不再回洛阳来 刘瑾正跟人说话,从里屋出来,一路相送边走边聊,破天荒竟然送到了大门口。 那中年男子白须洁面,仪表堂堂,像个教书先生,他搀扶着拄拐的刘瑾,半弓着身子诚惶诚恐道:“老大人年事已高,何须一路相送,简直折煞了张某!还请大人留步,往后好好将息这身子,某再有疑问,也好请老大人解惑。” 刘瑾面含浅笑,“张侯为国事操劳,可谓鞠躬尽瘁,百忙之中还抽暇看望我这老不死的东西,陪着走区区几步,有何当不得的!” 两人执手话别,场面感人,正将要到痛哭流涕之时,却被哐当一声踹门之声生生打断,抬头一看,正是喜笑颜开的刘诚掀着袍子,大跨步进来。 刘瑾眉头一紧,吓得刘诚前脚悬空不敢落下,怒道:“竖子!眼瞎了不成?有贵人上门,还如此行事莽撞,举止不检!如若冲撞张侯,老子非得扒了你的皮!” 刘诚赶紧缩着脑袋收回脚,平日,二叔祖跟个大家闺秀一般,不出独院半步,今日怎替老吴守起了门来,心下了然,这肯定是个大人物! 侧身迎在门外,刘诚摆出一副逆来顺受的老实模样,也不顶嘴,要是把二叔祖惹恼了,指不定又抬出一棺材钱逼着人花完 “哎呀呀!这小公子气宇轩昂,可是刘公子嗣”那男子诧异道,见刘瑾点头,说是刘家孙辈,他前后打量一番,啧啧称奇道:“龙行虎步,果然有老大人当年的风采!”说完,他上前拍着刘诚肩膀,宛如一位慈祥的长辈,亲切道:“喏!都是自家人,还不快给老大人赔礼!等老大人气一消,免了责罚,也就过去了!” 刘诚刚要开口,刘瑾却道:“哼!这位是张公张大人,日后咱们还要多多仰仗,还不快见礼!” 张公?张工? 刘瑾急忙以晚辈之礼拱手见拜,“小子刘诚,见过张公!冲撞之处,还请大人海涵!” “刘诚?你便是刘诚?” 刘诚纳闷,进而沾沾自喜,自己很出名吗?还好吧? 那中年男子面色怪异,随即哈哈一笑,大声称赞道:“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我等如你这般年纪,哪个不是战战兢兢,刘公子嗣不过几日,便弄得那帮酸儒书生灰头土脸,好啊!简直大快人心!” 他轻轻在刘诚胸口捏了一下,眨眨眼,转而故作怨怪,“老大人!不是我说你,靖王一脉有如此承家风c继衣钵的有为才俊,怎就不早说所谓举贤不避亲,你可千万莫要误了人才,如今圣上正是用人之际,可张某不敢随意举荐,为何?都是些忘恩负义之徒耳,不像你我自己人,陛下用着趁手c放心!” 刘瑾谦说着:“哪里哪里,这竖子不过庸才而已!”可脸上也满意含着笑。 张公转过脸,“侄儿可知,我家那不成器的小子张奉,虚长你几岁,忝为宫中太医令,想来你二人志气相投,本该多多亲近” 太医令?那可是大汉掌管医疗卫生最大的官儿了,跟自己志气相投?呵!肯定不是好鸟!呸呸呸!不能这样说自己 又是好一阵寒暄过后,那张公才极为不舍地告辞而去。 爷孙二人站在门口,望着那马车嘀嗒走远,心事重重转身回屋。 刘诚关上门,问:“叔祖,那人是谁?” “宫中常侍,宠宦张让!” “张让?”刘诚张大了嘴,亲热得跟自己二大爷一样的这人,便是十常侍之首的张让,不能啊!胡子长得这么茂密?还有儿子?隔壁老王的种吧? “你有听过?”刘瑾好奇,按理刘诚年幼,也初到京师,并未接触过宫闱之事。 何止听过,三国演义里还有演,手拿拂尘走路踮着脚那个,皇帝刘宏常说,“张常侍是我父”,可见何其得宠。 刘诚答道:“坊间谣传阉人张让,听信方士之言,每日一早定要挖食婴儿心肝下酒,以求长生,只是没想到,看起来并不那般凶狠吓人。” 刘诚说完就尴尬了,骂张让阉人,那刘瑾岂不是连着背了锅,须知古代的太监身体有残缺,最恨人说自己是阉人。 “呵呵,吃人心肝倒未必是真,凶不凶狠,吓不吓人,那就不好说了”刘瑾看起来没有在意,接着话题打算顺便提点几句,并且报复立马就来了,“诚儿你要记住,你是疯狗!” 刘诚捂着脑门:“哦!”这比喻,能不能稍微改得文雅点儿! “什么是疯狗?那是谁招惹自己,就张口咬谁!” 刘诚磨了磨牙,“哦!” 刘瑾拄拐慢慢走着,“这天下,宦官也好,外戚也好,还有门阀世家也罢,咱们谁都结交,又谁也不结交,谁都可以是自己人,又谁都不是自己人!” 许是走累了,刘瑾斜靠着根木头柱子,“这么多年,多少人跋扈一时,可到头来,有几个能得善终?先帝在位时,三断大狱,一除内嬖,再诛外臣,时大将军梁冀何其专横,到头来,还不是杀得人头滚滚,给灭了满门!” 见刘诚摸摸脖子,刘瑾又笑着说:“即便当今圣上,你果真以为荒淫不理朝政?窦武c陈蕃,王甫之流惨死,你以为,没有刘宏点头,说死便能死得了?帝王无情,即便当年勃海王刘悝被逼得下狱自刎,也与当今圣上刘宏脱不了干系,你以为?所谓帝王心术,求的是随心所欲之间,玩弄人于股掌,什么党锢之争,什么内侍干政,什么外戚专横,不过欺人耳目,一帮蠢材自以为爬得高了便能摸到房梁上的香蕉,手艺人耍猴而已” 刘瑾当了一辈子太监,一旦说起秘辛,自有一番感慨,可他提起的这些名字,除了皇帝刘宏,刘诚一个也没听说过,但朝堂深宫之中种种龌蹉,电视剧里每晚翻来覆去的演,光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有多扑朔迷离。 “你看这天下世家门阀何其显赫,弘农杨氏,汝南袁家,还有满门将才的皇甫一门但你给我记住,只要这天下一天姓刘,最大的世家便是刘氏皇家一脉!所以,随你与谁交好或交恶,随你如何折腾,那些都是小孩子过家家,你只要记住,咱们做的,为的可都是当今圣上,那再大的错,都不是错了!” 刘诚点点头,算是受教了,确实如此,即便大汉将来垮了,刘表c刘焉c刘虞,还有不那么名正言顺的刘备等等,依然是一方诸侯,握着乱世最强的一股势力,只是利益当前,人心难测而已 但有一点,照二叔祖这么说,刘宏并不简单! “哦,差点忘了,我不管你为何要去兴建寺庙,不过莫要忘了,吃喝玩乐才是你的正业!你还不够疯,比你死去的老爹,差远了!” 刘瑾说完,摆摆手,示意不用再跟着自己,说得嗓子干痒,也没提张让来所为何事,他咳了两声走了。 “呃”好吧!不过自己有提过修庙的事吗? 第二天一早,同济轩外的南市大街上,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 年前,侍中张钧因表奏请封讨伐黄巾有功之人不得,他又醉酒后当庭大呼请除十常侍。 张让震怒,派人将其打出宫廷,然后收掠死狱之中。 今日一早,差人送来好酒好肉,张钧大吃一顿后居然被放了出来。刚出了牢笼,他冲着张让府的方向啐了两口,甩袖才迈出几步,便有人纵马飞驰而来,绳索往脖子上一勒,快马加鞭。 那张钧,便如一只装风的口袋一般,一路被拖拽而去,沿途几尺来宽的血痕冒着热腾腾的泡,足足有数里之长 张钧死得很惨! 同济轩里生意不错,来了不少生面孔,饮酒作乐,可好些人嬉笑间,眉宇中总有一丝戾气,像窗外的天气,风雨欲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63 谁人不足谋 大将军府。 陈琳身为大将军何进府上主簿,本是掌管文书的佐吏,自然见过近日不少进出往来的文书,他能预感,洛阳城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风平浪静,果不其然,一早,便传来张钧惨死的消息。 此刻,书房议事,许多人新近得到消息,不管大将军有没有传信,都匆匆赶了来。 何进坐在最高处的软榻上,屁股下垫着一张完整的虎皮,那老虎头颅,正好抵着后颈,撑着何进耐心等候的脑袋。 淳于琼昨夜醉过酒,起来见别人行色匆匆,也衣衫不整跟着赶来,果然!有大事发生,看这阵仗,事态还很严重,上一次这般多人,那还是年岁时大将军宴请文武,自己被灌醉得吐了一天一夜难道又要比酒?他老冲着陈琳眨眼,可惜陈孔璋这厮,埋头整理着文书,始终不曾与自己对视。 淳于琼一介武夫,自然不如曹孟德之流处乱不惊,陈琳懒得理会,偷偷瞟了一眼上首的大将军,陈琳知道,每当大将军摆出这副表情,那就是瞌睡了! 何进正两眼直勾勾望着门外,“啪”一声巨响,腿脚一抖,他不小心踢在了面前的小桌上,倒了酒壶酒杯。 众人俱是一惊,这天,像是没亮开又要黑了,没由头的,便是一声前后不搭的惊雷! 何进本来是个宰羊的屠家子,却把官儿做到了大将军,他扶起酒壶,见人人都望着门外,遂安下心来,索性满了一杯酒,开始自省这一路走来的艰辛。 《后汉书何进传》记载:何进字遂高,南阳宛人也。异母女弟选入掖庭为贵人,有宠于灵帝,拜进郎中,再迁虎贲中郎将,出为颍川太守。光和二年,贵人立为皇后,征进入,拜侍中c将作大匠c河南尹。 而中平元年黄巾之乱爆发时,自以为江山万万年的汉灵帝吓得不轻,对着何进把锅一甩:“组织上已经决定了,由你来当大将军。”何进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就这样赶鸭子上架,一不留神当了大将军。 东汉末年的大将军,有多么权势滔天,战时统兵征战,闲时开府执政,位列三公之上,一句话,只在皇帝一人之下,甚至学长梁冀之流,隐约还成了太上皇。 当然,大将军这样的官,历来也由外戚担任,既是皇帝放心,也是各方势力博弈的结果。 只是这大将军一职,何进起初当得提心吊胆。 何进这条平步青云的升迁路,历职内外,权钱皆备,但有一点,自己与窦宪c邓骘c阎显c梁冀c窦武等诸位外戚前辈有所不同,自己武官任职不出将c尉范畴,而且每日忙着走后门搞关系,从未真正掌过兵! 去年黄贼起义平定,自己的确赚足了军功,不过那都是汉末仅存的三名将,皇甫嵩c朱儁c卢植三人的功劳,何进在干嘛?史书记载,“以进为大将军,率左右羽林五营士屯都亭,修理器械,以镇京师。” 何进当大将军的前前后后,出色的干了三件事,这才总算有了大将军的样,而且也充分展现了自己真正的技术。 第一,掌军,尤其是收编高级将领。从卢植c皇甫嵩c朱儁c董卓到“左右羽林五营”大小将领,都成了自己的人,尤其是陇西良家子董卓,许是同样言谈不拘,与自己关系最为亲密。 第二件事就是解除党锢,这让何进大获士人拥戴,进而也能以大将军的身份征召和举用了大批士人良才。潜力股的比如府内掾属袁绍c刘表等人,知名人士有任敦煌太守的北海赵岐,尚书侍郎郑泰,还有“建安七子”王粲的父亲王谦任大将军长史等等 何进手下很快聚集了一大批军政人才,不夸张地说,如果何进现在就掀桌子,后面的曹操c刘备c孙权,基本歇菜,可以收拾东西回去安度晚年了。 尤其是第三件事,干得那才叫一个漂亮,何进有个貌美的妹妹,通过贿赂宦官送进了宫,他那妹妹当了皇后不说还诞下了嫡长子刘辩,一时间,大将军何进权倾朝野,连其弟何苗也因以显贵,官越骑校尉c河南尹。 所以,何进很烦。 对自己来说,只有一件紧要事儿,那就是大侄子刘辩的皇位,这是自己何家与扶植刘协的董太后之间外戚的内斗。但是手下一帮文武,非要闹着诛灭十常侍,宦官有什么不好?天大的事,给钱都能搞定。 何况死了个口无遮拦的张钧,又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话何进不敢明着说。 当初何家发迹,靠的就是宦官。弟弟何苗就曾对人言:“从南阳来,俱以贫贱,依省内以致富贵。”省内即宦官之意。 董卓进屋前,先抖落身上的雨水,这才挺着大肚腩迈步进来。 “仲颖可算到了,快快过来就坐!” 何进招呼着正想施礼的董卓在自己身前坐下,还特意问了几句冷暖。 董卓一一作答,其间开怀笑了几声,当初杀贼时,自己力主北上攻打张宝据守的下曲阳县,可惜出师不利被免,如今正赋闲在家,不过董卓不担心,只要天下不太平,就有的是仗打,那自己早晚官复原职,何况还有个上首的何进何大将军。 见人到齐了,何进开口说道:“孔璋(主簿陈琳),你且先给在场的诸位说说始末!” “诺!” 陈琳起身,言简意赅把张钧从入狱到身死讲了一遍,还着重讲解了绳索套脖子上的感受,之后他又安静坐下,手拿着纸笔,随时准备着记录。 “且都说说看!”何进说完,冲董卓点点头,二人都朝堂下看去。 “大将军!”角落里有人率先起身拱手,“绍以为,此定是那阉人张让杀鸡儆猴之意,目无法纪,明火执仗至此,不过是为了打压我天下士子报国之心,其心可诛” 何进挑着眉毛,一看,不置可否点了点头,此人正是汝南袁本初,长相威武端正,言辞铿锵有力,他说的话,不仅代表自己,还代表的是司徒袁隗,以及身后整个汝南袁氏,可惜说得不好。 袁本初还待要说,一旁的曹阿瞒伸手拉了自己一把,他没想明白,堵着一肚子话,又坐了下来,不解地看着曹操。 曹操轻轻摇了摇头,骂阉人可以,干嘛要点名张让,大将军最为年幼的那小妹,不正是嫁给了张让义子张奉? 有袁绍打了头阵,书房里自是一番慷慨激昂,人人各抒己见,归结到一点,那就是也得弄死一个宦官才解气! 袁绍又反过来推了一把曹操,阿瞒任洛阳北部尉那会儿,打死的蹇图,正是宦官蹇硕的叔父,这事由他来干,有经验! 不想曹阿瞒却缩着脖子喝酒,全没有来时说得那样正气凛然。曹操想明白了,大将军压根儿就不想收拾十常侍!平日里说得咬牙切齿,那都是做做样子 等吵闹消停,何进安抚道:“诸位所言甚是,进每思及朝纲不振c百姓涂炭便夜不能寐,恨不得把那误国奸人剥皮抽筋,还天下士子一个公道但”何进话语一顿,“尔等也知晓,洛阳乃天子之城,关乎社稷,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我等须细细筹划,丝毫马虎不得!” “仲颖可是有了章程?”何进问。 “卓本武夫,不如大将军思虑周到,不敢谏言,大将军说大局为重暂且隐忍,那董某便每日种菜饮酒,大将军要董某诛杀阉贼,那董某匹夫一怒,即便身死,也定要贼人血溅三尺!” “好!”何进击掌,要的就是下面人有这种态度。 不想那袁绍又站起身来,“绍以为,大将军除了书信皇甫将军,还可以表奏北宫”在袁绍想来,皇帝刘宏舍不得杀十常侍,连朝堂都被其把持,为何不从北宫皇后那里做文章,在座的这些人,除了瞎吆喝表忠心,没一个说的比自己的意见有建设性。 曹操暗自摇头,这本初,难不成忘了何皇后的耳根子,比陛下还软! 外面的雨下得越来越响,曹操心想,过几日便去赴任罢了,这洛阳城待着,鸡肋一般! 陈琳抄录上千字,文辞优美,情绪义愤,句句掷地有声,可就是没有中心思想 何进看了看时辰,差不多该用膳了,他正准备吩咐下去,却有小黄门候在偏厅,他借着出恭前去,那宦官见了何进,笑嘻嘻说着:“奴才请大将军安,皇后娘娘吩咐小的,务必请大将军宫中一叙!” “天不作美,皇后可有说何事?”何进皱眉头问。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那小黄门搓着指头答道。 何进回过神,递出一粒真金,那太监见四下无人,捂着嘴巴小声说:“奴才听说,只是听说啊,未必当真,皇后娘娘请大将军进宫,指不定呀,跟永乐宫里的那位有关!” 自己妹妹何皇后住的是永安宫,永乐宫里是谁?自然是刘宏的生母董太后。 大将军冒着滂沱大雨进宫去了! 书房里的人情绪高涨等着。 曹操拉了拉正高谈阔论的袁绍的衣袖,“欲去同济轩饮酒,本初可愿同去?”那袁绍浑然未觉,曹操起身,随手披了件不知谁的蓑衣,迈入雨中。 “啪”一声电闪雷鸣,光芒熄灭后,曹阿瞒便走得看不真切了身影! “竖子!不足与谋!”身后的袁绍怒道。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64 各安归处 曹阿瞒到同济轩时,刻意在一楼的厅堂多停留了一会儿,那说书人,果然是许劭。 认真听了一小段,讲得还真不错,曹操从怀里摸出一袋赏钱,也不数,都扔进了功德箱里,那名士许劭点点头,说得更卖力,显然没认出自己来。 曹操忽然觉得,自己以前很荒唐,活得也不自在,不单单因为许劭说过的一句评语。 三楼,全是厢房,每间都可以青梅煮酒,每间都可以坐在高高的露台听风看雨。 “孟德!这里!迟了一刻,自当罚酒三杯!” 管宁c邴原c华歆三人,各自落座一方,打趣笑着。 华歆见曹操姗姗来迟,将温好多时的浊酒掺了满满一杯推到面前。 “劳三位久候,操确是被俗事所累,不过好歹总算脱身出来,根矩(邴原,字根矩)近日便欲游历辽东,此一去,不知再见何年!操且自罚先饮,这为首一杯,且祝根矩兄这一路风歇雨停,不日便是艳阳高照!”曹操心中感慨,不用人多劝,仰头,已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邴原在京师盘亘了数月,乏了,加之官场污浊,早已心灰意冷,他此行欲远走辽东,别人劝不住。 只可惜了人才! 曹操有心请人去济南,奈何一来屈了才,二来自己也没什么久留济南国的想法,自身尚且居无定所漂着,如何予人安定 “这第二杯酒!” 曹操拿来酒壶斟满,“操也要跟三位辞行,不日,操便将赴济南国上任,此一去,往后更是天南海北,难见诸君!” 吐出一口酒气,曹操一连两杯温酒下肚,身上寒气顿消,连湿漉漉的裤腿也觉得干爽了不少。 三人一阵对视,这曹阿瞒今日,有些怪! “第三杯酒”曹操端着杯子等了老半天,一时语塞,竟然没有了后话,闷头喝干笑道:“心中不快,偏偏难抒胸臆,倒是让几位见笑!哈哈~~” 邴原一愣,今日这酒喝得,怎就人人心事重重。既然是为了自己饯行,他索性端起杯子,“辽东太远,原且把不该说的话,今日都拿来说它一遍!” “子鱼(华歆,字子鱼),幼安(管宁,字幼安),两位兄长,你我三人师出同门,那便是天大之缘,人言‘苟富贵勿相忘’,我等相识微末,同也沦落,何苦为了区区琐事反目,这人生一世,大不过生老病死,其余,一杯浊酒泯恩仇耳!原敬两位兄长!” 华歆听邴原如此一说,主动端起杯子,冲着管宁一鞠,来了个先干而尽。 管宁这人脾气古怪,还有些拉不下脸,生硬还了一礼,碍于情面,也把杯中酒喝得一滴不剩。 三人坐下,还有些尴尬。 史上,管宁c邴原c华歆三人早年同拜陈球为师,又共称“一龙”,虽都有大才,但志向气节各有差异。其中管宁和华歆两人还有个典故,叫“割席断交”!说的是二人一日同席读书,有乘轩冕过门者,管宁充耳不闻,读书如故,而华歆耐不住好奇,废了书跑出去观望。这热闹一看,惹恼了管宁。管宁道:“子非吾友也。”说完,便把地上的竹席用剑隔成了两半,自此发誓不再与华歆为伍,华歆那是,又委屈又是生气! 二人至此有了嫌隙,要不是近日为了好友邴原,管宁断然不会与华歆这等人为伍。 历史上郁郁不得志的三人,管宁选择了归隐一世,邴原则先是避祸辽东,后为曹操征召出仕,而华歆此人,最好功名,如今还滞留京师四处求人引荐,最终也如愿以偿,且此生成就也最高。而且,他当官了以后,还反复举荐过管宁,耐人寻味。 见二人各自饮下,邴原举杯又言:“孟德兄,原有一言,君不与常人同,切莫因一时之难消沉,堕了青云志!这杯酒,弟敬你!愿君高鹏万里扶摇上,自此蟾宫多一人!请!” 说实话,这三人中曹操觉得邴原最不会说话,才干也远不及其余二人,此刻才发现,邴原胸中有沟壑,竟不可小觑。 管宁c邴原c华歆三人俱是人杰,奈何造化弄人,一人隐匿,一人流落,一人蝇营狗苟四处碰壁,这便是天下士子的写照,如此这般者比比皆是,世道何其不公! 曹操想到那句“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自己尚且未老!何以蹉跎他将那酒杯重重砸在桌上,碎了,扎破手掌,拽紧的拳头流出一股鲜红 三人不解望来。 “操!醉了!”曹操起身盈盈告辞,顶着风雨回家,简单收拾了几件衣物,马不停蹄奔赴济南国。 枭雄曹操,自此开始了争霸天下的不归路,只因一句“高鹏万里扶摇上,自此蟾宫多一人!” 一连几天下雨,到处湿漉漉,肯定是不用出门的,刘诚正在屋里陪着二叔公说话,难受得还不如出门淋雨! 刘瑾屁股底下的摇摇椅叽咕叽咕一下下晃着,久未说话,他想着想着居然笑出了声来,刘诚紧了紧腰带,这老头,最近有点疯癫的前兆。 “你是不知道,这场雨一下啊,浇灭了不知多少人的火气,比汤药都管用!” 什么火气刘诚摸了摸鼻孔,难不成出了鼻血?自己又没有多吃枸杞! “诚儿你看看这些名帖!” 捡起刘瑾扔来的一本帖子,刘诚跪坐着翻开,第一页写着:董白,年十五,前董中郎将孙女,仪态端庄,善骑射” 刘诚左右看看,做贼一样小声说:“叔祖!这满满一本名帖,可是要伺机下手?孙儿手下有一位刺客,姓庆名轲,保管做事干净利落” 刘瑾愣了两秒,抓起桌上的砚台就扔了过来,“畜生!说哪门子胡话,这是老子给你选的妻妾!” “啊!” 捡起砚台,刘诚开开心心重新翻看了起来,“这么多?孙儿打小身子骨弱,只怕未必吃得消呀!” 这竖子笑得贼贱!刘瑾又默默抓住那砚台,深呼吸几口说道:“只是让诚儿选选,看有否中意,择一二参详” 没有貂蝉! 没有蔡文姬! 大乔小乔自然也不可能有 很失望!刘诚又从头开始仔细看起,就光秃秃几个字,连是不是女人都看不出来,更不要说胸和屁股刘诚出声问道:“叔祖!这董白是什么人?他爷爷还是董中郎将?” “哦,我差人打听过了,董白这丫头不错!他爷爷乃是陇西良家子董卓” “啪!”手上的名帖掉在了地上,刘诚哑着嗓子喊道:“董卓!”不断回头看门关紧了没。 “怎的?你莫要看不起这良家子,孔武有谋,如今虽赋闲在家,但前途不可限量” 董卓啊! 那可是千夫所指的大反派啊,别的暂且不说,就他那模样,那孙女不知道要赔上多上嫁妆才肯有人娶,刘诚猛然醒悟,二叔祖那一棺材钱,莫非是把自己卖了赚来的,怪不得不见心痛 刘诚赶紧往后翻,打断说着正起劲的刘瑾,“叔祖!这段萍又是哪家女子,看起来比那董白还要善解人意!” 这也看得出来?“哦!那是中常侍段珪的养女,从小喜好琴棋书画” 刘诚一捏大腿,接着往后翻看,中常侍段珪,那是十常侍之一的大太监啊,没准过两年死的时候,还会拉着自己陪葬! “不行不行,这女子名字里带水,有道人说过,孙儿这辈子娶妻纳妾,万万不能命里沾水,克夫!还不容易生儿子!” “哎!这何淼不错!” “大将军何进隔房侄女何淼?”刘瑾奇了怪,这竖子,刚不是说命中与水相冲麽,这“淼”之一字,难不成水还不够多? 不行!一个比一个死得惨c死得早! 刘诚把名帖一关,“叔公!你看这雨,也不知道还要下几日,店里生意不好,白马寺的翻新也只能暂且停了,你看!您老是不是再宽限我几天?” 睁开眼,刘瑾带着疑问看了过来,这竖子,难不成没一个看得上眼?都开始扯上旁事了!又或者说,弄巧成拙,还真跟允贤这丫头王八看绿豆——对上眼儿了? 他哪里知道,刘诚怕得要死,瞧瞧!这些都是些什么人,自己莫名其妙怎就混进了反派集团里,来串门的是十常侍张让,要把孙女硬塞给自己当老婆的是杀人不眨眼的董胖子,还有何进c段珪包括刘瑾,好像没一个好鸟! 心里嘿嘿一笑,刘瑾说:“诚儿!过几日你进了宫,可得守规矩!你谈家阿姐常年在宫中走动,路也熟,宫中的礼仪和忌讳你也紧着这几日,多跟着学学!” 没人回话,光听到一声声抽泣。 刘瑾斜着脑袋看去,那刘诚,脸上流着两行热泪,手指着自己一个劲哆嗦,“叔祖!你!好狠的心啊,人说虎毒不食子,不对,虎毒不食孙” 刘诚瞬间全明白了,又是给钱花,又是帮着找老婆,这二叔公刘瑾,人面兽心!从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把自己送进宫里当太监! 二叔公不说话,那就算是默认了! 声泪俱下,刘诚说道:“叔祖!你有没有想过,诚儿这一去,进宫当了太监,老刘家” 当太监? 刘瑾终于忍不住,手上的砚台一把砸在了刘诚脑门上,咳嗽得不行,骂道:“滚!老子想方设法才让你进得了宫当侍郎” 刘诚摸着额头上的包,不是太监?侍郎又是什么东西?不用阉割吧?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65 梦 外面滚滚的乌云,浓密得罩住了屋顶,檐角的那只狻猊依旧张嘴c仰着脑袋,长长的鬃毛却显得全无光彩,看不出威武,更可怖的是,暴风骤雨来之前,已经压得人喘不过气,偏偏静得听不到丁点声音。 然后,开始来了。 刘宏躺在龙榻上,想逃离这一切,但什么也做不了,无法醒来,无法动弹,一阵阵晕眩恶心,汗水顺着前额c胸口和双手往下淌,意识,如同螺旋着堕入了十八层地狱般的深渊。 身边的那嫔妃,吓傻了眼,顾不得套上外衣,跪在冰凉的床边,她手忙脚乱用丝巾去擦拭皇帝痉挛的身子,试着轻轻呼唤了几声,可刘宏四肢僵硬,脸面扭曲,时不时还磨着牙齿怪笑两声,唯独不醒转! 那深渊里,满眼都是成群的c嗡嗡飞舞的蝗虫,不得片刻安宁 刘宏感到呼吸困难,掐住自己的脖子,他看到周围的墙壁扭曲变形,像是鬼怪邪魅要来,捂住双眼,但幻像仍然出现,明知道这是做梦,还比现实真切。 有人在耳朵边拍着巴掌,回头看不到人 四下寻找,窗户上一片漆黑,然后,成百上千个纸屑大小的光斑开始闪耀,每枚光斑里,都关着东西,倒映着的是过往的一幕一幕,即使不去触碰,它还飞进自己脑子里。 两岁时,听母亲抚一首悠悠的曲子 五岁那年,穿上大人模样黑色的吉服,扯着下摆上蹿下跳 父亲刘苌下葬那日,他突然从棺樽里坐起身来,用变了调的声音叫自己,“宏儿” 刘宏吓得死命一喊,光着身子从龙榻上滚落下来,所有堕入黑暗的魔鬼,慢慢开始消散 他用不再泛散的两眼看着面前发抖的女子,问:“你是谁?” 那女子脸比纸白,轻纱下裹着的娇躯微微晃动,陛下一早才临幸过自己,这便做起了噩梦,万一有个好歹,诛九族 刘宏耷着脑袋想了好久,还是想不起此人是谁,“你不用害怕,朕并非薄情寡义之人” 那嫔妃心中一喜,正要叩谢,却听刘宏认真说道:“吾干不出那动辄诛人九族之事,不过今日有讳,须得冲喜,来人!将美人活葬在那口百花井里,帮着朕永镇邪魍!” 看着那晕死过去的女人被侍卫拖出去,刘宏这才起身穿了件衣服,披头散发要出门,今日,别院里有一株木槿正要开花。 张让先去了一趟南宫商议政事,再又去了趟北宫请示何皇后,最后,他马不停蹄赶来西园,捧着表奏,沿着廊桥走了很久,这才看见被人拖出去将要处死的嫔妃。张让一惊,这该死的贱婢!花钱求自己安排,要是一个不好冲撞的陛下,那该如何是好! 他顾不上人求情,赶紧小步跑了起来,心中埋怨这西园修得太大,百转千回的,单房屋就有一千余间! 哪个狗奴才的馊主意!张让边跑边想,好像是自己 “让父?”刘宏双脚吊在床沿儿,正要唤人穿鞋,见张让慌慌张张跑出了满头汗,不解问道:“这是为何?难不成黄贼又闹起了事来?” 要是往日,刘宏定然已经光脚跑出了五里地 可今非昔比,年前大胜,黄贼已平,刘宏觉得自己手底下可谓文治武功,自然淡定了不少,实在打不过,大不了分发些粮食,破些财! 张让见皇帝刘宏并无大碍,也不说其它,上前跪下,用手帮刘宏穿上厚厚的黑色锦鞋,“陛下!老奴就怕陛下不爱惜龙体,这才着急!虽说到了午时,可毕竟时节还没到开春,外面,依旧冷” 合脚!刘宏穿上鞋在地上试着走了几步,严肃说道:“昨晚,我做了一个梦,让父一并帮着参详一二!” 张让又听皇帝说:“我梦到先帝飞升到一半,突然停下来,他就坐在满朝文武的崇德殿房梁上,高高的向下俯看,手里捏着朵云彩跟我说,‘朕乃是万世之天子,你等黄口小儿,可识得朕手上这团真龙之气?’” “真龙之气?”张让问。 “对!我努力去看那忽而纯白忽而五彩的真龙龙气,可先帝却摇摇头,他自己把那龙气捧在面前,丝丝吸入了口腹之中” 这梦如何解? 张让自己不会,倒是曾经私下交好过一位会解梦的道士张角,不过没想他成了反贼不过这么多年倒也有了些胡诌的经验,秘诀就是:梦见好的,那叫美梦成真;梦到不好的,就说梦都是反的!最后总能哄得皇帝开开心心。 张让起身正待要说,刘宏已经又斜躺在榻上,他服下一枚五石散,笑眯眯看着自己,“让父可有要事?” 张让上前,递出奏折,“陛下!这是年前各地表举的孝廉和茂才,省中合议,用人不可不察,所以今年想要立个规矩,先统一考核一番,择优而仕,不管是入宫为郎也好,外放为官也罢,都必须遴选出那些德才兼备” 那床上的刘宏,陶醉地用手抚摸着自己白嫩的胸口,“让父知我喜欢新绿,让人采来青苔覆在这西园满园的石阶之上,果真让人赏心悦目” 张让回头看了一眼,外面门关着,陛下看不见,怎就突然说起这事! “老奴寻思,这西园里的水死沉,听匠人说,久了便会发臭,老奴打算找人再引来渠水,绕着各自门栏一圈,处处环流只是这少府中的钱粮” 刘宏听得两眼放光,喜道:“让父有心!放心去办就是!” 少府,本来就是给皇帝管家的,实在没钱,法子多的是!刘宏随手拿起那奏折翻看起来,“这些都是我汉家新才?” 张让笑着答到:“回陛下,是!这名帖,老奴与朝中要员商议后,已经禀请了皇后娘娘,也说‘可’,现在就等陛下圣旨了。”世家的力量太大,自己不管怎样筛选,也让其占据了一半还多,张让不甘心,打算借着考核,再刷下去一批。 刘宏觉得很扫兴,不过还是耐着性子看下去,“咦!这末尾何人?为何既不是孝廉也不是茂才,还能入得了选?” 刘宏一拍胸口,了然,嗔笑道:“让父也真是!若是你家子侄,直接任用即可,何必写在这奏折上落人口实,那帮迂腐之人见了,定又会滋事!让父怎可如此不智自污!” 张让心中一暖,不枉自己从皇帝刘宏即位起一直忠心耿耿侍奉到现在,他笑着说:“陛下英明!不过这次可是猜错了,这人是他自己花钱添来的!” 还有这种傻子?有那闲钱,干嘛不直接买个官儿? “花钱?让父办得好!往后千万莫要卖价低了才是,这西园,当新建的地方还很多” 张让等皇帝抱怨完,“不只是如此,这刘诚,还是中山靖王嫡系子孙!”他没有说刘瑾的存在,当今陛下即位,刘瑾便辞官隐退了,想来瑾公也不想再抛头露面。 “哦?”刘宏稍微有了点兴趣,靖王刘胜一脉,历来楷模,身上有很多优良品质的 索性陛下有暇,张让也就言辞侃侃把刘诚从进入洛阳城后的一举一动通通说了一遍,如果刘诚在此,听了定会吓出一声冷汗,张让的情报之准确,连自己好几次在妓院门口蠢蠢欲动都丝毫不差。 妙人!还能生财!连香火寺庙都投资! 刘宏拍了拍巴掌,“按让父所说,这刘诚不仅是宗亲,还果真德才兼备,那首《龟虽寿》,连蔡邕大家也写了裱在书房,不错!给我皇家长脸!让父下来让宗正翻翻族谱,若是果真根正苗直,这等人才,咱们自然要大用到时候有了钱,西园再建一座参天楼,朕早就想好了,那楼,一定要数百丈高,楼顶,也定要深入到天上虹去,朕也要上那九天揽月之地,手握真龙之气吸食一回那刘诚,赏御前侍奉!” 刘宏高兴,说完又吞了颗五石散,见张让还要说其它的事,挥挥手,开始含着笑打盹,完全忘了还要去看园子里看木槿 高长恭一路驰马而来,也没理会守外面的史阿,推门而入,这叫“陶馆”的地方,不好找,像是个烟柳之地,少爷怎就和谈姑娘来了这里? 屋子里莺莺燕燕,放了好些水盆堆堆黄泥,此刻,所有女子都起身围在中间,看着那专注男子手里的陶俑快速成型而议论纷纷。 刘诚坐在小凳上,脚下安了一块踏板,一踩,身前的木头盘子开始旋转,越转越快,合了水的胚泥在手中,开始慢慢规则起来 “不是本公子吹牛,这要你命三千的俄罗斯轮盘一转,保管出来的陶器,比大匠量尺做出来的还来得规整” 谈允贤麻木了,不想再被刘诚逼着问北宫有多少嫔妃,谁最漂亮 她干脆躲进了一帮闺蜜闲趣的陶馆里做起陶俑来,没想到刘诚还是追了来,一番献宝,用他的话说,命中注定又要帅得大放异彩! 刘诚冲着谈允贤得意地眨眨眼,这飞速旋转的齿轮可不好设计,刚想再得瑟两句,高长恭挤了进来,“少爷!不好了!” “怎的?”刘诚不悦,这正与一屋子美女相谈甚欢,下一步,就该喝酒开房纯聊天 “皇帝陛下要你进宫为官!” “这是好事啊!”刘诚不解,这事儿刘瑾跟自己通过气,再说,花这么多工夫不就是想先了解了解宫中秘辛,什么狸猫换太子呀,容嬷嬷扎小人儿针呀 “不是!”高长恭也说不上,按说当官多好啊,可这封赏的官名“陛下要封你做‘伴玩侍郎’!” 刘宏快三十的人了,调皮!不过也不是多大事啊!许是玩笑之意而已。 高长恭急红了脸,一把把刘诚从人堆里拉出来,凑在耳边说,“听说陛下好男风!” “啊!” 刘诚顿觉菊花一紧,愣在那里不言不语,谈允贤走过来,“诚弟所塑那泥胚何物?快被姐妹们玩坏了!” 凄惨一笑,刘诚提了提裤裆,“祖!”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66 伴玩侍郎 (如果亲爱的书友你看到的上一章不是“0065梦”,为了剧情衔接紧密,敬请刷新重阅,上章纹枰已经覆盖发布) “叮咚!恭喜宿主,抽取到明朝太监三宝” 高长恭从外面推开门,看着一脸哭丧相的少爷正坐在铜镜前发呆,也不便开口,静静等着。 好歹系统的声音回归了正常,至于抽到的三宝太监是谁?刘诚已经顾不上了,再说,宫里的太监少说有好几千人,自己就算想看看那三宝长什么模样,一时半会儿又上哪里去找? 宫里,隔三差五死几个人,水渠发臭,怪吓人的! 立了春,外面应该已经开始东风解冻,蛰虫始振,鱼陟负冰可为何看起来还是愁云密布!跟即将入宫的自己一样,刘诚想想,其实当太监也不错,总好过被皇帝当成禁脔 何为侍郎? 东汉郎官的一种,也就本属宫廷内的近侍,整日跟在皇帝身边跑腿打杂,感受几日皇恩眷顾,而后再外放,伴读侍郎刘诚听过,那多半是有几分才学之人担当,可这“伴玩侍郎”,光听名头,可玩性就很高 “少爷!该启程了!”听到刘诚的鼾声,高长恭忍不住提醒。 刘诚幽怨地穿上那件特意选的全黑的袍子,上下全无修饰,穿身上黑得像坨碳一般,再苦着脸,不用刻意去哭,已经跟灵堂里跪着的孝子一样肃穆悲伤都这样了,刘宏那厮不至于不顾礼义廉耻吧! 大汉尚黑,皇帝陛下的龙袍便是黑衣大冠,大小文官要员身穿的,往往也是厚重的墨黑之色,不过人家都有官有爵,会在衣服上绘点花式点缀,还要佩戴些饰品,比如皇帝刘宏的衣服绣龙,冕冠为玉制十二旒 自己这是纯黑!梁上君子穿的夜行衣那种。 “长恭,我让史阿按方子抓的药买了没?” 高长恭还没答话,门口有人瓮声瓮气,“买了!” 史阿可不管这药何人服用,虽说那抓药的伙计说:这药呀,药效猛,止血快,兼具有润肠通便的功效,说完还冲自己挤眉弄眼 念了句“风萧萧兮易水寒”,刘诚甩袖出门,慷慨就义般坐上了马车,果然,后面小跑的史阿把剑挑在肩上,上翘的那头,还挂着个晃荡的草药包 刘诚一阵心酸,看到马车离皇宫越来越远,不禁问:“长恭!这不是要进宫面圣吗?为何不往南宫走?” “少爷!那黄门说了,陛下近日小住西园,御前服侍,不必前去南宫!” 西园? 刘诚打眼望去,不远处好多宅院连成了片,不比皇宫金碧辉煌c雕梁画栋,却也绿树红花,妆点得春意盎然 刘宏站在高拱之下,回身望去,此地,一条青石板筑成的小道直通皇宫,再远些,那深褐色的宫墙所围困的,便是南北二宫,阳光照射在还不算残破的墙垛之上,居然能看到几株风中摇摆的劲草,扎根在缝隙里。 再远处,刘宏看不到,却闭着眼睛也能想到,自己虽然年不及三旬,但从永康元年先帝归天算起,自己已经在这里被人愚弄了大约十八年。 跟十岁时自己第一次进去一样,越过殿前校场,那铺陈的青石大道随着一行历经风雨的白石雕栏,贯穿座座陡立高阶的亭台楼阁,座座红砖绿瓦的宫室殿宇,一眼望不尽的,都是廊腰缦回的琼楼玉宇。 皇城是牢,那执戟不动的禁卫,低头穿梭的婢女奴才,后宫谄媚的嫔妃美人,通通都是鞭人出血的衙役 刘宏是大汉皇帝,却没人知道,自己害怕夜宿皇宫,睡梦中,总觉得有两只无形的手扒拉自己。所以,刘宏才在宫外另建西园,只因那外人高不可攀的南北二宫,一个要人钱,一个夺人命!大汉存了这么多年,可说一砖一瓦覆盖之下,都已是累累白骨。 他迈步入门,里面春色满园,拱门的牌匾写着,“裸游宫——天下第一宫”。 刘诚走到门口,又跑回来叮嘱第二遍,“史阿!你记得去赶紧把汤药熬好,捂着热,一定在这门口等我出来” 史阿开始从车上搬下水缸c炭炉c陶罐c纱布c小棍 那门口等候的小黄门态度不错,耐心看着刘诚张罗完,笑着打招呼:“刘侍郎赶早,陛下这会儿,正在园子里议事,不急的,侍郎跟着仆家慢慢来即可。” 刘诚笑脸说道:“公公辛苦!”随便从袍子里摸出一袋赏钱递了上去,这汉服好就好在袖里乾坤,再多东西都装得下。 “侍郎这是做甚!万万使不得!” 刘诚跟在后头奇怪,这世道,有当官的不受贿吗?却听那小黄门解释道:“刘侍郎莫要多心,张公交代过,你家祖上也是宫人,那咱们就是自己人,哪还有相互为难的道理。” 那小黄门停下来,见周围无人,悄悄说:“不过呀,这宫人里,也并非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旁的,侍郎若是有心,该赏赐的可千万不要少!” 刘诚点点头,这皇宫里的水,深!不过自己居然跟他们是自己人,这反派演得,在千古罪人的道路上发足狂奔c渐行渐远 “侍郎就在这里候着,时辰到了,里面自有人来唤,我这劳苦命,还得赶紧回去守差。” “公公慢行,敢问高姓?”刘诚对这推心置腹的太监格外有好感。 “高姓不敢当,小的左丰,侍郎看得上,来日把酒言欢便是!”那太监踮着小步而去,剩下刘诚傻站着,左丰?索贿不成,害得中郎将卢植被免的小黄门左丰? 果然是自己人! 刘诚仿佛已经看见,卢植那饥渴难耐的四十米大刀,冒着蓝色火焰,冲自己挥刀砍来 裸游宫的门紧闭着,刘诚偷偷透过门缝看过几次,里面丝毫没有戏水的动静,看来春寒料峭,水太凉,敢裸游的嫔妃宫女估计都还没过完头七。 等到快午时,那圆门才吱一声打开,又是一个小黄门露头,板着脸开口说道:“刘侍郎还不快快进来,恼了陛下,洒家可担待不起!” 刘诚赶紧选了袋重的荷包奉上,那太监收起,打圆场说道:“侍郎记住了,伴君如伴虎!咱们呀,万事得审慎啰!” “公公所言极是!” 刘诚点头哈腰跟在后头,这不是自己人! 远处,皇帝刘宏坐在一汪水池边,头上竖着明黄色的一顶华盖,恰好遮出一丈大小的阴影,有宫女轻轻捏着肩膀,一旁代为训诫的正是十常侍之首张让,而前方躬立的一群文武大臣,个个面色恭顺,喏喏称是。 张让还待要说,刘宏却道乏了,另一边的常侍郭胜接口道:“陛下!老奴今日觅得一只乖巧的犬儿,特意带入西园,博陛下一笑,以解乍暖还寒之阴气淤苦,望陛下恩准!” “犬儿?岂能乖巧得过朕这满园秀色!”刘宏顺手在婢女胸前抓了一把,笑着说道。 张让瞥了一眼那郭胜,本与自己同气连枝,不过这人自从助其同乡何进c何后贵幸了之后,便开始变得不太一样了,张让冷眼看着。 郭胜一拍巴掌,后面有人牵出一条半大狗崽,人堆后面的刘诚看见,那狗儿长得倒是憨态可掬,不过也只是标准的中华田园犬,但那阉人说的乖巧,显然另有所指。 刘宏坐在椅子上,先是一愣,揉了揉眼睛再看,旋即大叫一声“好一个狗官”!再是笑得喘不上气来,这犬儿,经过一番打扮,果然妙趣横生,他连连称赞,“郭常侍有心!当赏!” 在场的文武不下二十之数,虽感奇耻大辱,却个个敢怒不敢言。那狗崽,戴进贤冠c穿朝服c佩绶带,摇摇摆摆一路,见谁都摇尾乞怜就差没明写着是文武百官! 众人开始散去,刘宏却见还有人立着不动,“汝何人?见着面生!莫非是刺客?” 刘诚一听,哐当一声跪了下来,兜里几十斤重的木块盒子散落了一地,“陛下息怒,微臣新进伴玩侍郎刘诚,叩请皇帝陛下万安,愿吾皇龙体康健,江山万万年!” 江山万万年? 刘宏心中一动,“起来吧?你所拿何物?” 刘诚仍旧不敢起身,甚至不敢抬头,口若悬河开始介绍,“微臣昨夜苦思冥想,如何能在伴玩侍郎一职上尽忠职守,为陛下c为我大汉肝脑涂地,幸而夜里仙人托梦,传下微臣一奇术,仙人言,修炼此术,清肝明目c延年益寿c专治老年痴呆不说,还能下窥阴阳,上知天意” 刘宏不悦,“莫要聒噪,说说这仙术如何修炼?” “陛下,微臣斗胆,炼此术,须不分父子君臣” 朱儁出身寒门,去年剿灭黄贼进封西乡侯,迁任镇贼中郎将,可自此便在洛阳城里干耗着,见皇甫嵩出去领兵,他也心痒难忍,今日,壮着胆子来请示皇帝刘宏,可此刻,他悔不当初,早知道,就在家喝酒多好! 朱儁心惊胆战放下一张木牌,以自己的智商,无疑是往火油罐子里扔了一把柴火,他声音发颤,“九万!” 对面的小侍郎眉头一皱,朱儁知道,要遭!上手张公神色不变,却在底下踢了自己一脚,下手的皇帝刘宏一巴掌扇来,“胡了!好你个朱儁,最后一张九万居然在你手里,迟迟不出!信不信朕免了你的狗官!” 又输!朱儁有苦难言,把腰上嵌了颗珠子的锦带主动栓在了刘宏身上 刘宏一家赢了三家,笑道:“这仙人奇书果然深奥,难得刘爱卿有心,当赏!” 刘诚嗤之以鼻,皇帝刘宏时时把“赏”字挂在嘴边,一圈麻将下来,能说七八次!但听说可从来没赏下过值钱的东西,正待谦逊几句,刘宏又问:“朕听说,刘卿乃是靖王之后” 边上捏腿的郭胜附在耳边说了几句,刘宏龙颜大怒,手上的牌“啪”一放,“来人,朕的虎贲将军何在?把这刘诚,拖出去砍了!诛九族!” 刘诚大惊,急忙跪在地上,这是咋了?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天威难测? 众人走神之间,就见一身穿金甲圣盔的武将自房顶飘然而至,全身穿戴明晃晃刺眼,那人单膝跪拜,“诺!”随即又小声提醒:“陛下!这刘诚是宗亲,诛九族” 刘宏清醒过来,“那就改作杖责五十,时候尚早,再打几圈行刑!” 郭胜心中好笑,这竖子刘诚!宗正一查,辈分居然比陛下还高了一辈,以皇帝的性子,不龙颜大怒才怪 刘诚急忙起身,短短工夫后背热得出汗,那金甲圣盔的武将冲自己眨眨眼,不是别人,正是史阿的师傅,关了武馆的——王越! 被人搀扶着出西园的时候,刘诚两股战战,身后血肉模糊,高长恭心中一惊,赶紧端起汤药上前,暗叹:少爷果真刚直,定是料到了今日直言相谏会招来皮肉之苦! 幸好! 刘诚有气无力趴在马车上,这专治肛裂的药,多半也能止血!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67 鸿都门学 王越绝对是个人才,他那专门护在皇帝身边的虎贲将军没当几日,打人板子的本事就已经练得炉火纯青,刘诚的屁股,看起来红烧肉一样惨不忍睹,实则只伤了点皮毛,真正做到了外焦内嫩c入口即化 跟在收了钱的小黄门后头,刘诚时不时扯几下屁股上黏住的吊裆裤,东汉这装扮好,还可以免穿了内裤,不过,这才歇了三天,又召自己入宫,难道说皇帝刘宏真是个虐待狂,就爱看文质彬彬的读书人被打板子? 蛮不讲理,难不成大汉是他家开的? 时至今日,委屈的刘诚也没闹明白,自己究竟错在哪里,该放的炮都放了,该输的钱也都输了不管怎样,看来中山靖王的名头多半是不能再用了,但是话说谈家阿姐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妇科医术,为何放自己身上,感觉,特别对症 南宫真大! 记不得穿过了多少大殿花园,拐了几十上百道弯儿,屁颠屁颠走着,刘诚一不留神撞在了前面暂且止步的太监身上,他讨好笑了笑,抬头看了眼问道:“宣室殿!敢问公公,这殿里为何落坐如此多人,看起个个满腹经纶c气宇轩昂” “嘘!侍郎且轻声!” 那小黄门避让开权贵,边走边说,“这些啊,都是今年待选的新才,举了孝廉一类,今日又才赴了考核,安静本分呆着,这是在候省中的评定结果!” 刘诚不无艳羡,抛开那些辞而不受c征辟立用以及各种原因没来的两说,宣室殿内云集了近百人,这些人大都是有真才实学的青年才俊,至少敢来参加考试,若是都能得到重用,东汉灭不灭先不说,怎也算是黎民百姓之福 “莫要见些学子风光,他们呀,能不能过得了考核还不一定,侍郎本人可不考而用,传出去,定是羡煞旁人。” 刘诚埋下脑袋,羞得不行,又提了提裤头,自己不用考试,那是花了钱走的后门 “侍郎莫再张望,前面便是玉堂殿,陛下正在那里等着!” 皇宫中的大殿,不知凡几,各尽其用。比如刘诚才路过的宣室殿,曰:“宣室,布政教之室也”,即为处理行政c教育的地方。 西汉时,宣帝刘询堂而皇之在宣室殿内的搞起了“不问苍生问鬼神”的荒谬把戏,让“宣室”反倒成了怪力乱神的代名词。此殿,灵帝少有涉足,除非做了不能解的噩梦,既而宣室殿的铜环大门,一年也就开个两三回,除了这次,以往都是为了搞些谶纬之类的学术研究。 而玉堂c宣德二殿,前者为召见学子,后者为了款待武将,比如那宣德殿,当年光武帝就在殿内召见嘉奖了伏波将军马援。 那马援,为刘秀统一天下立下了赫赫战功,老迈之年仍请缨东征西讨,西破羌人,南征交趾,不负当年“马革裹尸”的豪言壮语,最后,马伏波于讨伐五溪蛮时身染重病,死于征途之上。 西凉锦马超,便是承其勇猛遗风的后人。 此刻,玉堂殿内。 皇帝刘宏没有端坐椅塌,童心未泯爬上高梯,那房梁之上,居然飞来一窝早燕,还筑好了巢,刘宏伸长脑袋是要去看有没有下蛋。 常侍郭胜在下面扶着长梯,胆战心惊!“陛下!这玄鸟产卵,得等到夏至,哪能如此之早,还望陛下保重龙体!”郭胜说着,跪下来磕起了响头。 服侍皇帝,是个苦差事,一不小心就得人头落地! 刘宏手差一点摸到黄泥杂草的玄鸟巢,他喃喃说了句,“朕是天子,为何就不能早一点” 这声音郭胜忙着劝诫没听到,刘宏看着地上的郭胜,嘴角冷笑一瞬,这才伸手虚扶,“郭常侍快起!是朕孟浪了!” 同为宫中常侍,郭胜不是吕强。 吕强少为小黄门,后迁中常侍,灵帝时加封他为都乡侯,可他辞而不就。后来吕强上书请求斥奸佞,任忠良,薄赋敛,厚农桑,开言路,灵帝不用。 黄贼爆发,吕强又建言赦党人,诛贪官,考核地方官吏。宫中其余宦官大惧,纷纷征还子弟在州郡为官者。 中常侍赵忠等人联合诬奏强兄弟为官贪浊,灵帝派人拘捕询问,吕强忿而自杀。 这郭胜与吕爱卿有几分挂相,刘宏见到时,脑子里总会浮现吕卿的音容笑貌,可笑的是,当年上门逼死吕强的,正是面前的郭胜刘宏当年不敢大用吕强,派人拘捕,也只打算将其庇护宫中,没想到,吕强刚烈如斯! 吕卿之逝,如同今年不再的那只年年都归来的玄鸟。 “刘卿来了!”见刘诚走到大殿门口,刘宏坐在一截横梯上,居然主动开口说话。 “罪臣刘诚!叩请皇帝陛下万安,愿吾皇龙体康康健,江山万万年,陛下文韬武略,所杖责之人,必如微臣一般,宛如醍醐灌顶,事后痛改前非,一心一意为我大汉耳鼻流血c口角生疮” 这小子有气! 刘宏扯着笑脸,“哦!刘卿起来吧!你帮朕看看,殿门口那金像可还入得了眼?” 刘诚起身,摸着那铜塑雕像啧啧称奇! 都说皇帝刘宏贪财,其实不然他还喜欢享受挣钱的过程和向人炫耀自己有钱。 汉灵帝刘宏经常在皇宫里举办贩卖会,皇宫上下,人人都得开家小店,一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成千上万人争相吸引皇帝光临。于是,从寻常的蔬菜c衣饰,到各种古玩珠宝,乃至于特色小吃,豪华海鲜,各种店铺琳琅满目c应有尽有。 大家都很认真的做生意,刘宏则装扮成普通客商,混迹在众多太监宫女之中,他看着此起彼落的叫卖声,心里甭提多开心,刘宏每到了店中,势必亲自上前还价,看到店主人一脸的无奈,却最后只能卖给自己,那成功的快感,直冲脑门 有钱的刘宏还爱显摆,他最喜欢塑铜像。 朱雀门外的阙楼上立着一只丈高的铜雀(传闻曹操建“铜雀台”,便是因为发现地下冒金光,顺着冒光的地方往下挖,挖出一只铜雀,曹操认为是吉兆,始建一座高台,将铜雀安置其上,而那只铜雀,便是火烧洛阳,皇宫南门口遗失那只)。 玄武c苍龙二门各自立着两个金光闪闪的铜人。 金马殿高得人爬不上去的铜马。 随时坐在房顶闪光的虎贲将军王越 玉堂殿也新立了金色铜像,却正是一只穿了官服的狗崽子! “像!真像!微臣乍眼一看,还以为是活的一般!” 三人狼狈为奸,各自捂着嘴偷笑! 刘诚真不明白,皇帝刘宏到底是有多恨自己手下的文武百官,才这般极尽羞辱! 这时,太医令张奉捧着木匣进来,两人在同济轩有过交集,他微微冲着刘诚点点头,道:“陛下!这是按新方子炼成的快活丹!工序繁复,成丹不易,还请陛下早享!” 张奉把那冒烟的紫砂小罐拿出来放在书桌上,揭开,里面还有咕咕的水响,一枚黑漆漆的药丸落在刘宏苍白的手上。 刘宏面露欣喜,“张卿说这快活丹丹效更久更入幻,可能当真?” 张奉一脸得意,也不明言,“陛下试过便知!” 见刘宏仰头吞下,刘诚有心劝阻,却生生止住,那所谓的快活丹,张奉说起过,正是浓缩了的五石散,要人命的东汉第一毒品! 郭胜c刘诚c张奉三人安静候在殿内,那刘宏软倒在龙榻上,开始脱衣服表演,似睡非睡,时喜时怒 刘诚看过张胜和张奉,那眼神,有羡慕,有得意,有解气,有惋惜 良久,刘宏气喘吁吁坐起来,仍然亢奋不已,“爱卿所炼仙丹,果然快活胜过仙人,赏!” 张奉赶紧跪下来,“微臣不敢!为陛下寻丹炼药,本是我太医院之职,臣但求常年侍奉陛下左右,怎敢妄求赏赐” 刘宏听得很满意,那张奉正待继续,却被郭胜插话,“陛下!奴才也有一样稀奇献给陛下!” “哦?可是那四驴车驾弄好了,快领朕去看看!” 内宫无驴,挖空心思的郭胜精心选了四头驴进宫,刘宏听了,爱如至宝,便要郭胜打造一辆驴车供自己每日在宫内游玩。 刘诚暗下决心,回去买驴!赶车不用马用驴,有皇帝刘宏带头,早晚在洛阳城里风靡,至少能流行好几年。 郭胜搀扶着走路东倒西歪的刘宏往外走,那郭胜回头冲张奉轻蔑一笑,不想被皇帝突然停下吓了一跳,赶紧道:“陛下莫不是要在此殿等着召见选核的学子?” 刘宏笑得浪荡,“狗屁的学子!都是给朕送钱来的,何况有让父把关,朕放心!”刘宏把桌上的名录扔在地上,其上为首写着:荀攸,字公达,颍川颍阴人,少而敏学 可惜,出身颍川大家荀氏,刘宏闭着眼睛。 “这才是正事!”他旋即举着另外一本文书扬了扬,扔在刘诚面前,“刘爱卿,你可是朕的股肱之臣,朕的江山社稷,可全靠你了!” 有吗? 哪有没事儿拿来打着玩的股肱之臣? 刘诚受宠若惊,捡起来一看,更加不明就里,扉页写着:鸿都门学选核名录。刘诚翻开一页:程立,字仲德,兖州东郡东阿人,自幼家贫,勇谋俱备,年前曾于东阿率领民众抗击黄巾 什么鬼 张奉和郭胜心里都是一惊,这刘诚,才进宫不过几日,何以恩宠有加,顷刻间便能决定天子门生之人选,二人妒恨,各自在心底盘算。 刘宏的话却打消了猜忌,他一脸贱相说:“这些人啊!都穷得叮当响,卖不起价,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每人百万钱,人数只能多不能少,无论如何,钱财必须一月之内帮朕收齐交入少府!朕的西园,耽搁不得!不然!朕诛你九族” 郭胜搀扶着笑呵呵的刘宏走了,张奉爱莫能助,拍拍刘诚的肩膀,也走了。 股肱之臣? 刘诚拉了拉裤子,屁股上的血又渗出来,染红了菊花,如之奈何?要是自己出面卖官鬻爵,注定了会遗臭万年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68 董白 这两日,刘诚去过同济轩,才到门口,就劈头盖脸骂了许劭一顿,原因无它,过了那几日欢乐大酬宾,这店里,居然开始赚钱了!哪怕仍旧打着五折! 呸! 刘诚走的时候,叉腰站在街面儿狠狠啐了两口,嘴里一直骂骂咧咧,说这真他娘的是家黑店看得人摸不着头脑,哪有东家这么说自己家的? 悟能来过,领着那两个圆不溜秋的和尚,对!就是顶门那俩,二师兄他打了两句禅语,大大方方拉走了一车钱财,悟能他还说,近日便要遣人去徐州广陵,准备修建师弟你说的那“少林寺”!现如今念经的能手倒是不少,至于师弟说的,那苦练十八铜人的武僧,还得好好选选苗子,而且那铜粉洒人身上出了奇的痒 这老和尚,越发红润得像弥勒佛,哪还是原来的形容枯槁,胸前挂了串骷髅佛珠,颗颗都是上好的宝玉雕的。 谈允贤正在刘瑾府上,眼睁睁看着那么多钱被一声不响拉走,简直难以置信,这刘家阿弟,莫非伤在两腚,累及头脑!说是不信阴阳鬼怪,可当日庙里那些妄语全都当了真,给出去的,怕是只多不少 还早,那棺材里,黄金白银倒是好办,最烦人便是有市无价的珍宝,随便一枚珠子换出去,不晓得能装几车真金,刘诚怅然吟道:“正所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叔公也不管管! 谈允贤看着来气,敷好药,一巴掌把裤子拍贴在屁股上,疼得人掉眼泪,这丫头,昂着脑袋气鼓鼓上班去了 刘诚正要起身,二叔公走进房来,他把龙头拐杖依着床头放下,心疼地掀开黏在皮肉上的裤子。 刘诚:“嘶~~~” “啧啧~~这王越!下手如此之重好!” 几个意思? 刘诚趴着往后看,那刘瑾吧唧两下,又把犯罪现场恢复原貌,还不忘拍了两下,那麻布裤衩,再一次黏得血肉模糊。 刘诚敢怒不敢言,这伤,看来不被几位官人玩十年八年成了残花败柳,估摸是好不了了! 见二叔公拿起床头的文书随手翻看,刘诚问:“叔祖!这鸿都门学是个什么玩意儿?听说堪比蓝翔?” “玩意儿?” 刘瑾没见过挖掘机,再活五百年估计也见不到,他敲着手指头,不说这个,先表扬起人来,“诚儿这伴玩侍郎做得不错,刘宏这皇帝,做得也不错!你俩一个真傻,一个装傻,指不定呀,还真可能成事!” 成什么事? 不是!真傻的那个,不会说的是自己吧!刘诚开始迷糊,没听系统说起过刘瑾有类似于孟姜女的技能啊? “诚儿你要当心了,须知这宫里,谁一旦得了宠,离死也就不远了!”刘瑾笑得格外会心,“你可知,龙椅上的那位处心积虑,这一辈子就指着干一件事情?” “何事?”刘诚咽了咽口水,后宫佳丽三千,全力以赴起来确实得废寝忘食才行! 刘瑾慢慢说道:“当年,先帝刘志崩而无后,外戚窦氏便挑选了年幼的解渎亭侯刘宏为天家正统。自打刘宏即位以后,历经党锢,窦武c陈蕃等位高权重之人皆被灭族。熹平元年,先帝刘志亲弟勃海王刘悝下狱自杀。熹平六年,常侍王甫等人联合构陷宋皇后巫蛊诅咒刘宏,随即,宋皇后被废,死于暴室,光和二年四月,王甫及太尉段颎下狱而死。十月,司徒刘郃c永乐少府陈球c卫尉阳球c步兵校尉刘纳密谋诛杀宦官,事情泄露,都被下狱处死。光和三年,刘宏排众议,立何氏为皇,其大兄何进年前升任大将军一职,二兄何苗入朝掌越骑重军,至此,何氏家门荣极一时” 件件杀人砍头的血腥之事,由刘瑾如数家珍出来,就跟讲个评书荤段子一样,个中曲折,好深奥!听得刘诚眼珠子一通乱转。 “诚儿是不是没听懂” 刘诚晕乎乎点头。 “哎!以你的心智,叔祖也确实难为你了你叔祖我,也是想了一辈子,不久前才想明白!” 二叔公都难以想明白的事,那就不能怪自己笨了! 刘诚正想揭过,刘瑾却又谆谆教诲道:“这样,旁的且不说,叔祖给你说说往事。” 屁股一撅,刘诚感觉这对白似曾相识,心中猛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叔祖!这回孙儿不是疯狗了吧?” 刘瑾不答话,陷入了深深的回忆里,不无缅怀道:“叔祖年纪尚幼时,流落到一处偏僻的村子里乞食,那村子” 这故事,连开头的套路都没换,把刘诚听得面如死灰! 刘瑾却说得得劲儿,他坐人小腿上,“那村子里,有人恰巧拾了条小犬崽来养,不想喂大了以后比人都高,那恶犬老也吃不饱,饿了,便向着主人吠叫,这家主人害怕,便又再养大了一条犬崽,心想着两条恶犬争斗起来,总有一条能忠心护主!可你猜怎样?” “怎样?”二叔公说书的功夫不赖,引人入胜,到现在都没说自己是哪一条! “没想,这两条恶犬虽偶有争斗,可一旦吃不饱,竟然齐齐冲着主人嚎叫!这家主人呀心里犯难,思前想后,毅然决定再养了一条,等到第三条犬崽长大,果不其然,开始了狗咬狗,尽都再顾不上噬主!那主人家就这样等着,总有一天,恶犬们会斗得遍体鳞伤诚儿,你可明白!” 刘诚长舒一口气,岂不就是和尚多了没水吃的道理?“孙儿明白了个大概,似乎,这回孙子连狗都不是!” 想了想,好像的确如此,刘瑾点头道:“孺子可教!” 刘瑾的眼眸深邃,这三条狗,一条是世家,一条是内宦,还有一条,便是外戚。只是无疑刀尖上玩火的皇帝刘宏,哪来的怨气?又哪来的魄力?历代那么多文治武功的帝王,都不见得敢于玉石俱焚,他玩世不恭的刘宏,刘瑾也有猜不透! “再说这鸿都门学?你可知道,入了鸿都门学的学子,那才是天子门生,真正是前途无量!”刘瑾不厌其烦开始说教。 光和元年,灵帝刘宏选址洛阳鸿都门,创立鸿都门学与太学分庭对垒。 鸿都门学专门遴选寒门c贫苦的草根之士,冲破藩篱,不习经学,专修小道小技,乃是中国最早的艺术类专科学校。 鸿都门学虽然设立时间不长,却出了师宜官c梁鹄c毛弘等著名的一批书法家,其中学业有成者,多出为刺史c太守,入为尚书c侍中等职,所谓高官厚禄c封侯赐爵,近在咫尺。 有后世经验的刘诚,或许比刘瑾还更能明白。士族c阉宦c外戚,一旦尾大不掉,都会成为新兴的门阀,如何根除顽疾,刘宏下了很大一盘棋,那便是有教无类,百纳寒门,只要人人都有机会封侯拜相,那世家门阀,便会再无凭藉而进入频繁的兴衰更替! 如能城头变幻大王旗,至此,世间便再无门阀! 只是,这真是刘宏心中所想吗?又或者本就是皇帝胡闹整蛊的好戏之一?再则说了,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刘瑾见这孙子习惯性痴呆,在屁股上扇了一巴掌,提点道:“那些名录上的人交不起学费,难道京城第一纨绔还差钱?” 刘瑾起身出门,又补了一刀,“这皇差要是办好了,我再给你定一门亲事!” “两门!” 刘诚咬着牙,冲着门外嚷嚷,“叔祖!你不答话是几个意思” 刘瑾的身影刚消失,房门便被一脚踢开,一女子穿着宽大的白银甲胄,手持长枪,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吼道:“刘诚那竖子可在?今日,姑奶奶不宰了他,就誓不姓董!” 刘诚一愣,这娘们真美!胸口的皮甲都顶了起来 他抹着眼泪花花道,“想姑娘也是可怜人,定也被那一表人才c秀外慧中的奸贼刘诚刘德华始乱终弃!”说着,他把裤头往下一脱,露出红白相间的屁股瓣,咬着红唇说道:“可恨那负心的刘郎,凌辱了我还不算,还唤来十几个粗壮汉子呜呜叫人家往后如何见人!” 门口那女子心头一慌,手上的红缨长枪哐当掉在了地上,想要伸手来摸又不敢,她嗯嘤一声,泪眼婆娑道:“那奸贼!哪有琰姐姐说的那般好,实则果真禽兽不如!我这就带你走”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69 黄忠入学 汉代婚配有六礼,一纳采c二问名c三纳吉c四纳征c五请期c六迎亲。 前日,才只是有了婚约,河东卫家来人,便要提前接蔡琰过去。 这不合礼数,蔡邕自然不同意,可卫家人不仅恳请说自家公子体虚反复,请道人重新算过吉时,过几日,刚刚好冲喜,卫仲道没来,接亲的是卫家一位长辈,那人还从长袖中拿出一卷古籍。 嗜书如命的蔡邕甫一接过,便把什么狗屁倒灶的规矩礼数忘了个一干二净,乐呵呵把自家闺女给卖了! 书名《连山》。 读书c藏书c写书,对蔡邕来说是天大的三件事。 他早年曾于南宫东观主持校书,览书林c阅篇籍c修国史,数月不曾归家,自己的藏书多时也曾过万,更著有《述行赋》c《青衣赋》等诗c赋c碑c诔c铭,数百卷之多,誉为书痴,便是如此。 《连山》早已失传,也不知卫家从何而来,放别人眼中的破绳烂简,可在蔡邕眼里,却是无价之宝。 世人皆把《周易》称为“万经之首”,岂知它承继衍化了两本更早c更玄奥的易经鼻祖,一为夏代之《连山易》,一为商代的《归藏易》。 失传千年而复得的瑰宝,别说要娶了自己女儿,那卫仲道只要看得上,就算要收自己这一把老骨头为妾为婢,蔡邕也一万个愿意,何况本就有婚约,早晚而已。 婢女下人开始收拾日用喜物,门口拉着挂红车驾的那匹枣红马甩着鬃毛c喷着响鼻 蔡琰抱着相依为命的焦尾环顾而视,书房里,阿爹几近疯狂,高歌着“连山爻卦大象歌”:八象成,艮卦首,云气皆出于山 蔡琰觉得心中空落落,家中陌生,前路茫然,河东郡不远,自己却希望它万里迢迢。 可这婚车,才敲锣打鼓c欢欢喜喜走出洛阳城西北五里,便有人来报丧,卫仲道死了! 此刻,坐在闺房里抚琴的蔡琰恍如一梦,自己,莫名其妙被许了人,又莫名其妙梳起妇人髻,守了寡。 那日,下人们指指点点,说蔡家娘子克夫,让人觉得羞愤,但明明没了郎君的自己,为何又没羞没躁地感觉解脱,像被关在黑漆漆的屋子里,正绝望有人关上了唯一的一扇窗时,门却突然被推开了 董白也觉得荒唐,她推开蔡家姐姐的房门,放下鼓鼓的麻袋,手脚比划着不知道说什么好,自己明明铁了心要去宰了那妄想高攀自己的刘诚,为何却稀里糊涂救出了他的面首 “那个琰姐姐,小白还有急事,这人便交由姐姐安排,都是苦难人,莫要委屈了才是”说完,不待回应,董白便蒙着头夺门而出。这事自己办得,好像不是很完美!祖父说过,要想上战场,就得杀伐果决,哪能女儿家惺惺作态 她逃得干脆利落! 蔡琰一脸茫然,阳光下门口那黑布麻袋,时不时蠕动几下,看得人心头发麻。董白这丫头也是,尽爱弄些稀奇古怪,难不成这次还捕了只山猴子回来 刘诚感觉外面没了动静,开始顶着嘴里的破布咒骂,自己活生生的美男子一个,怎就能在家里被人给虏了?还有没有王法? 高长恭不在,听说一大早便开始睡起了美容觉。 秦叔宝c尉迟敬德这两门神倒是无比敬业,自家少爷被人从大门口扛走也目不斜视。 还有那史阿,最可气!腾出手来帮着扎紧口袋的就是他 刘诚算是想明白了,都他娘的吃里扒外靠不住,肯定是二叔公授了意,想起来就火大,要不是自己屁股上有伤,加之打不过 那口袋又动了几下,倒了下来,蔡琰吓得脖子一缩,手里赶紧攥了只茶壶,她目不转睛看着,袋口的麻绳怦然一松,挤出个五颜六色的脑袋来。 这人嘴里吐出张湿哒哒的碎布,没睁眼就开始破口大骂,扯着嗓子唱山歌一样,“董家娘子一回头,嗨!吓死田边一头牛,董家娘子二回头,嗨!大庆油田不产油” 呃~~ 蔡琰定睛一看,忍不住笑出了声来,瘪嘴说道:“德华公子这是吟的哪种辞赋?为何妾身从未听过,还有,公子这身装束,为何如此喜人” 刘诚挣扎起坐在口袋里,也不好意思出来,脑袋上被人梳了个总角,抹了粉,涂了腮红,身上还穿了件骚红的留仙裙,出门之前,董白不仅有工夫给自己化了个装,百忙之中还特意选了件颜色款式大胆前卫的衣服 见对面那美妇直勾勾望着自己,刘诚一捂红唇,嫣然一笑说道:“嘘~~小娘子莫要说话,阿弥陀佛,贫僧观来,你印堂发黑,命里克夫,今日小僧大慈大悲,且免费送你一卦!娘子,先把右手予我真嫩” 荆州南阳郡,舞阴县。 南阳郡治所于宛,始设于秦昭王三十五年,为旧楚之地。 东汉时,南阳封南都,被尊为帝乡,为天下富庶之首,钟灵毓秀的南阳人才济济,光是光武大帝刘秀册封的开国功勋——云台二十八将,其中便有十一人出自南阳郡。 所以 所以虽然年逾三旬,刀斧手黄忠还觉得自己一点也不老,喝了几口马尿,他便开始吹牛,“那日!天空乌云滚滚c黑压压一片,黄贼蜂拥来犯,某,独立墙头,弯弓搭箭,一连三星,可谓百发百中,再趴着墙石放眼看去,下方已是血流成河c伏尸百万” “呔!汉升,怎光顾着自己斟酒,酒壶递我!” 黄忠舔了口杯沿儿溢出来那点酒汁,又再给自己添了点,赔笑递出。 汉升这表字,是当年黄忠的阿母取的,按说穷苦人家,饭都吃不饱还表什么字,不过阿母凑巧定下了的“汉升”,正应了心境——匡扶大汉c节节高升。 可惜了,已是军中老卒,要不了多久,自己就要遣散回家了,当兵多好,不愁吃不愁穿。 “要不是黄某那几日滴水未进,哼!能开二石弓,于百步之外穿杨”黄忠眯兮着眼,继续说道。 “哟哟!还开二石弓,那为何第二日伍长命你守住南门墙垛,你这竖子见城外贼人势大,吓得尿了裤子,转身便跑没影儿了?” “哈哈哈哈”众人跟着哄堂大笑。 “你~~” 黄忠老脸绯红,“那是因为”这事丢人,不能说!黄忠生生憋住,给人知道了,可不是杖责一百那么简单。 那日前夜里,自己饿得不行,偷吃了县令家灶台下的狗食,娘的!没熟透,还掺过潲水,闹了一夜肚子,连上梯都要人扶,可不是自己未战先逃,那是脚下虚浮,没站稳,自己摔下来的 几个武卒正侃侃而谈,不想酒肆里却跑来个半大丫鬟,见黄忠踩着长凳,正眉飞色舞说着自己如何臂力过人,能力举百斤之石云云一跺脚,那黄毛丫头揪住人裤腿,大声嚷道:“好你几个粗鲁汉子,县令夫人正派人四处寻找尔等,耽误了大事,小心又要吃板子!” “啊!可是府上又有要事?”众人哪敢再喝,急忙起身。 那丫头道:“我也不清楚,听说是后院茅厕又给堵了!” 黄忠把手上酒壶一放,“哼!此等大事,你我兄弟还不快速速前去,莫要误了时辰” 众人跑得风卷残云,那丫鬟想走,被后面伙计拉住,他伸着一只手说:“姑娘!掌柜的说了,城里的武卒概不赊账” 还没到府上,县令大人便迎了出来,他拉着黄忠的手,从未有过的热情,亲切说道:“汉升啊!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你看!这是京师洛阳鸿都门学的招收令!想我舞阴一县,上次有人高中,还是光和年间” 黄忠挠着头,鸿都门学是什么东西?可是也堵了茅厕? 边上有人说道,“那可了不得!是当今陛下亲自兴办的学府,听说,入学之人少说要缴纳钱财这个数!” 黄忠回头一看,那人比了一根指头,他诧异道:“一千钱?” “嗯!”那人深以为然点点头。 这么多?自己砸锅卖铁才勉强凑得起来。 县令见了两人一问一答,满心鄙夷,一千?少说得要一百万!他挥手笑了笑,“那个,汉升啊,你遇到贵人了!分文不取不说,这招收令还八百里加急,上面传话,万万耽误不得”县令大人攀着一脸懵逼黄忠的肩膀进府,沿路耐心解说 外面,围了好大一群人不肯散,纷纷议论: “舞阴到京师有八百里吗?” “笨!人家信使过了不能再回头赶嚒!” “我可听人说,汉升进了学堂,专习的是顶阶后厨烹饪之术,将来混得好,进得了御膳房也不一定” “可不是嘛,出息了啊!” “老赵,你家闺女都守寡好几年了,还不快回去说道说道!”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70 凉州乱 “阿姐!我这也是没办法啊!你稍侯片刻”刘诚说话,手上没停,那半稀的黄泥在掌中跳跃旋转,甩出些水,很快便有了个雏形。 抽身回来,刘诚用脏兮兮的手拨开背后的枪尖,很不耐烦说道:“这位小姐!小生已经说过很多次,那婚配一说乃是无稽之谈,本就是个误会,姑娘你这般美若天仙,只怕只有那天庭里住的天蓬元帅才配得上!” 董白迷蒙着眼睛 “是!我承认!小子我长得确实有几分姿色,但总的来说,属于四体不勤c五谷不分,天天熬夜开黑的标准宅男一枚,咱们不合适!还有,我们老家人常讲,屁股大才能生儿子,你” 不自觉摸了摸,董白咬着牙,这小贼,可恨! 好比卯足了劲,一拳打在空地上,蹲在一旁的董白把手里的红缨长枪扬了扬,在家里,上上下下都得宠着自己,哪受过这种委屈,这小贼激将,想撵自己走,偏不! 董家大小姐就那样气鼓鼓蹲在小凳上,两眼珠鼓得二筒一样! 刘诚很识趣地闭嘴,心想,大家都是有枪的人,何必有事没事非要拿出来显摆,“那个蔡家小姐姐,你请高度注意,用笔记一下!” 陶馆里今日清净,蔡琰摆了张案桌,备好笔墨严正以待。 刘诚几乎张口就来,“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一半在尘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 蔡琰赶紧抄录,生怕漏错一处。 刘诚看了一眼大名鼎鼎的蔡文姬蔡大才女,这女子,不倾国c不倾城,却特别气质明媚,只是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经,喜欢上了现代诗 “歪了歪了!”谈允贤嚷道。 手上的自由女神掐断得就剩下个脑袋,刘诚揉捏了重来,应付完两人,这才继续上刚才的话题,“阿姐你也知道,弟弟我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走路连玄驹都不舍得踩死哪里认识什么寒门学子c青年才俊?” 谈允贤也意外,没有心情打趣,刘家阿弟是有些小聪明,可不管怎样,选核鸿都门学学子的差事也不该落在他身上。 以往,诸生都是由省中下诏,州郡三公推举征召,今年怎像落在了一个无足轻重的泼皮身上 谈允贤觉得,这不是好事,反而可能要坏。 鸿都门学择才,不像太学般只招收世家子弟,别人挤着行贿赂之事,而这鸿都门学的选核,阿弟还亏了大把大把的钱,倒也不是钱的问题,至于本质差在哪里,自己也说不上来。 蔡琰心思玲珑,隐隐猜到症结,“德华弟弟可知,你招入那程立,可算得罪了不少人?” 出来混,还怕得罪人?这洛阳城里想吐自己唾沫的人,恐怕排起队来能绕着皇城三圈不止何况,自己根本不知道那程什么立是谁,程昱倒是听说过! 众人等着她说下去,连装着漫不经心的董白也竖直了耳朵,可蔡琰眼帘扑哧扑哧望着刘诚,偏又闭上了嘴。 刘诚一拍脑袋,这丫头,是在等着讨要诗词,“浮世三千,吾爱有三,日,月与卿。日为朝,夜为暮,卿为朝朝暮暮。”说完,刘诚还冲她耸耸眉毛。 蔡琰脸色一红,低着脑袋边写边说,竟然写错了字,“说起这东阿人程立,还有一段趣事,据说他少时,常梦见自己登泰山而以两手捧日” “啊!托起明天的太阳!”刘诚急忙捂着嘴,申辩道:“后面有胸器抵住我七寸,蔡家小姐姐继续!” “哪有?”董白回呛,这小贼,自己的枪明明放在地上没动。 刘诚想起来了,这个程立,就是后来魏朝开国元勋那程昱,曹阿瞒曾对他言,“卿当终为吾腹心”,可见何其受器重。而他之所以改名程昱,也正是因为曹操听说了他做的那个托起太阳的梦,为顺应梦兆,于其“立”字上加一个“日”,“程立”自此成了“程昱”。 也正是这个程立,在曹操最饥寒交迫的时候,“杂以人脯为食”,替曹操背下了千古骂名,甘愿自污,一生不能登高位。 蔡琰继续说道:“程立为人刚直,年过四旬还未能出仕,只因多年前得罪了权贵,他那当着满堂权贵责骂郡守说的‘法不阿贵,绳不挠曲。法之所加,智者弗能辞,勇者弗敢争。’讲得倒是掷地有声,可惜,兖州再无一人敢保举” 得罪人是一方面,恐怕法家不受重用是另一方面。 听完,谈允贤问道:“阿弟!程立也就算了,那黄忠黄汉升又是何人?” 这能怪自己吗? 诸葛亮c周瑜c郭嘉不是在吃奶就是在玩泥巴,还必须得是寒门,武将出身低微的倒是不少,总不能找一群武夫,个个都来焚琴煮鹤,学点烹饪c园艺c织绣之类的细活吧? 自己才疏学浅,掰着指头也没想出几个人才来,得亏机灵,末尾还想起添了一个“无双上将潘凤”,就是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时,不及一合,便被华雄斩了的那个 “阿姐!黄汉升多好,这不是要寒门吗,这人祖上十八代就没吃饱穿暖过,寒得不能再寒,门都快没有了!”刘诚争辩道。 谈允贤为之气绝,“那这典韦是谁?” “我结义三弟,这裙带关系不能不搞!” “好!那阿姐再问你,这吕布又是怎么回事?你可知,他已是并州刺史丁原麾下主簿!岂会来重做童生?” “啊?长这么快?” 谈允贤忍不住揪了一把,看得蔡琰捂嘴轻笑,“胡闹,还有这姜维?何其离谱!官人来报,说是查无此人!” “呵呵~~手滑!估计还没出生” 谈允贤没了脾气,叹气道:“不是阿姐我说你,要说俊杰,咱家府上不就有的是么?何必找人滥竽充数!” 刘诚恍然大悟,“对哦!”那两门神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给两小钱还会卖主!自己怎就没想起来! 张让府。 书房里,张奉陪在最末,除了义父张让,还有常侍赵忠c郭胜c段珪等人。 “张公如何看待?” 张奉偷偷去看义父的脸色,这些人谈了很久,依旧左右而言其它,说来说去,还在问鸿都门学的事。 张让也有些不耐烦,“洒家常说,鸿都门学它是陛下亲手所操办,这天下都是陛下的,做奴才的,哪有去质疑陛下的道理!” 语气不重,张让的意思却很明确,郭胜笑着圆场,“段常侍他也是忠心耿耿,忧心陛下一时犯了糊涂” 张让站起身来走动,坐得久了有些疲,“张某再说一次,陛下他贪玩是打小时候来的,爱怎么折腾就都由着他去,什么鸿都门学,什么侍郎刘诚,以洒家看来,利大于弊。今日,邀各位同僚前来” 张让话语停住,叫人先关好门窗,小声说道:“诸位可知,凉州生乱,北宫伯玉已反!” 啊! 一时,满堂喧哗! 张让大呵一声,“慌什么慌,那羌人年前便已经反了,只是有人压着,今日才传出风声!” 张让之言虽止住了喧哗,可给人心里的震动更大,久久不能平息。 中平元年十一月,湟中义从胡反叛,立北宫伯玉为将军,将时任凉州督军从事边允与凉州从事韩约劫为人质,不予放还。 凉州刺史左昌派盖勋率军驻守阿阳县,同时快马传书上禀朝廷,却迟迟得不到回应。 叛军见阿阳县无法攻破,便转向攻打金城郡,斩杀金城郡太守陈懿,胁迫边章c韩遂入伙,共推举边章为首领。 时至中平二年初,北宫伯玉势大,已率领数万骑兵打着诛杀宦官的旗号入寇三辅,侵逼园陵。而新年伊始,尚且载歌载舞的京师洛阳浑然未觉,尤其是被蒙在鼓里的皇帝刘宏,忙着修缮西园 张奉很快镇静下来,大将军,当朝三公,数位手握重兵的中郎将,镇守州郡的要员,说都是一无所知,定然是假的,可为何通通保持了沉默。 又要来除阉宦!这些乱臣贼子,每次造反都扛的同一杆旗,自己又没招谁惹谁! 时过良久,郭胜唇齿发干,问:“张公以为,我等当如何是好?” 张让看一眼这些首鼠两端c居心反复之人,心如止水道:“等!”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71 朝议 崇德正殿。 殿内齐聚的文武,尽皆低首俯身,恭侯着皇帝刘宏上朝。 由张让扶着手肘,刘宏一路哈欠连天从后殿而来,他强撑着丹瘾,摇摆着朝自己的金銮宝座缓缓走去。 那宝座至高,一条金龙绕着椅背游走几圈,首尾各自攀附在两边扶手上。此刻,刘宏的右掌之下,那金龙昂头张嘴,竟然还口含一枚龙珠,拨动起来,咕噜噜转,偏偏取不出来,有意思! “吾皇万岁万万岁!” 群臣参拜过后,不闻刘宏出声,忍着跪了许久,倒是常侍张让开口言到:“诸位大人平身,陛下昨日感了风寒,看过太医,说不可高声而语!” 风寒?张让自己胡诌的! 那皇帝刘宏竟然玩童一般,今日想起把龙珠给抠出来,可惜刚好卡住,忙得满头大汗 “陛下!”张让在身侧轻声提醒。 “哦!”刘宏差点忘了,还以为身在西园可以自由自在,久不上朝,都陌生了不少,“那众位爱卿都在,朕刚才在想,这龙椅口中的珠子是怎么安放进去的?” 群臣相顾无言,没听出来口舌生疾啊?何况这都什么时候了,陛下还有心情研究那颗龙珠! 蔡邕见无人出列答话,这问题不难啊?难道就自己学识渊博? 他向右迈出半步,“启奏陛下,微臣以为,这龙珠定是匠人浇筑龙身时,先以白蜡包裹宝珠,等到龙嘴成型,白蜡化烟” “是吗?”刘宏不满意皱着眉,又用指头勾了几下珠子。 宦官蹇硕出言,“陛下!微臣以为,陛下乃天子,这座下金龙本是天成,以宫中老人尚且未曾听说过绕座金龙的来历,可见必是天赐神物。微臣还听说,起初这龙嘴中是没有珠子的,永康元年陛下即位,荣登九五之时,金光大作,这珠子,才陡然显出形来” “果真?”刘宏奇了。 “微臣岂敢胡言欺君!” “蹇爱卿,说的好呀,当赏!让父!朕之西园尚无将帅,让蹇爱卿统领西园可好?” 张让一直陪在龙椅左右,急忙道:“老奴遵旨!”不动声色瞄了一眼,这蹇硕虽也是个宦臣,但身体壮健,又通晓军事,且不骄不纵,确非等闲,得宠在所难免,只是不晓得,他站在哪一方? 蔡邕吃了瘪,本来老老实实站了回去,可心中有气,想得出神又莫名其妙走了出来。 “蔡议郎可还有事启奏?”刘宏不悦问道。 “哦!回禀陛下,”蔡邕本来没事瞎走走,还好灵机一动,想起了一事答道:“微臣斗胆,那鸿都门学有教无类弘圣人之愿当褒奖,学府中习君子六艺也无可厚非,但微臣听说,有人在学院里不尊孔圣,不习诗书,甚至还开设了庖厨之技,亚圣有云‘君子远庖厨’。” 刘宏端正好,眼神变得无比清冷,自己的鸿都门学,要的就是另辟蹊径,不然养出废物来,还不又成了个个迂腐的世家子弟! 大殿里悄无声息,既无人附议,也没人反对。 蔡邕再不警觉,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咚!”一声跪下来,死就死了,索性一路走到黑,他磕头说道:“微臣请设孔圣及其七十二弟子像于鸿都门学,并自荐督学” 杨赐站在前排,回头鄙视了一眼蔡邕,这所谓的蔡大家,弹弹琴c写写字还有几分名士风采,但说到理国之政事,那就只能说鼠目寸光c不识大体了,时至今日,居然还在小小的鸿都门学上扯皮 杨赐闭着眼睛,这激起惊涛骇浪的消息,不能由自己挑起。 不知道刘宏想到些什么,突然开口笑道:“蔡卿平身,卿之言甚是,立孔圣像之事朕准了,兹事体大,为分担爱卿肩之重担,不若由蔡爱卿和侍郎刘诚一同出任鸿都门学督学,蔡卿觉得可好” “臣遵旨!” 皇帝没龙颜大怒啊?蔡邕才退身回来,还没来得及擦汗,就见司空张温越众而出,上方站着打瞌睡的张让也猛然睁眼,好戏,总算开始了! “启奏陛下,臣近日得到消息,年前,北地先零羌及枹罕c河关群盗反,共立湟中义从胡北宫伯玉c李文侯为将军,杀护羌校尉泠征。金城人边章c韩遂素著名西州,群盗诱而劫之,使专任军政,杀金城太守陈懿,攻烧州郡” 许是刻意为之,张温的话顿时炸开了锅,连早已洞悉的张让也不免紧张,张让手上的拂尘背在身后,轻轻抖动,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小黄门,已被吓得面无血色。 “啊!” 刘宏更甚,吓得差点从龙椅上滚下来,重新蜷缩在宽大的龙椅上,他颤声问道:“张司空说的,可都属实?千万莫要信了谣传!” 张温一步不让,笃定地摇着头。 “那金城太守陈懿该死,竟然抵挡不住,蛾贼此刻离京师还有多远?” 皇帝刘宏的反应一如既往的让人失望,他根本没有去留意凉州叛乱许久,为何消息至今才传回,反而责骂起战死的守将,看那慌张的样子,没有赶紧跑路就已经很有勇气了! 杨赐适时出位,“陛下勿恼,而今我朝将帅磨砺有成,百姓休养生息,正是中兴之时,那区区北宫伯玉,不过蛾贼鼠患耳,依老臣之见,只需派遣大军北征,加之由陛下坐镇京师,臣以为,不日便可平定,顺带捋顺凉州羌人,恰是一劳永逸之机” “哦?临晋侯言之有理!”刘宏强作镇静,怎还成了因祸得福了?“诸位爱卿都快说说,可是还有完全的章程?” 何进本来醒了,听圣上询话,又赶紧埋头靠着柱子。 张温看了一眼张让,心中冷笑,“启奏陛下,臣以为,区区反贼无需自乱,可使车骑将军皇甫嵩挂帅出征,领兵五万,进讨凉州,便已是万全之计!” 刘宏想都没想,“就依张司空之言,命冀州皇甫嵩即日出征,不得有误,要是让贼人窜入了三辅之地,朕就治他个统兵无方c怠慢国事,诛九族!” “臣等遵旨!” 刘宏顾不得再听,跳下龙椅,边走边吩咐张让说:“让父你看,分出一半羽林卫,命蹇硕日夜护卫着西园可好?” 张让点头答道:“陛下英明,不过太后娘娘还请陛下前去永宁宫一叙” 刘宏望了一眼北宫,“不去了!你代朕问母后好,就说儿臣政事繁忙,还得在西园布置政务让父你说,我在西园外筑一道高墙如何?” “甚好!” 目送刘宏被近卫簇拥着走远,张让正准备去趟永宁宫,却被身后的常侍赵忠赶上来拉住,“还请张公为赵某解惑!” 张让手掐了一片草叶,放在手里观看,“不瞒赵公,我也是多亏了高人指点迷津” 赵忠搞不懂,那些北地叛逆明明打的是“诛杀宦官”的口号,为何张温一系对此只字不提,不借机参自己一本,那扣住凉州战事隐忍不发又图的是什么? 还有那大将军何进,甚至挨着柱子睡觉,连朝议结束也未曾醒来!又岂止是何进,司徒袁隗等一群重臣都显得百无聊赖。 张让拍拍赵忠的肩膀,“你说,要是让张温一系手握重兵与贼对垒之时,玩一手拥兵自重之下只守不攻,赵公你说,陛下焦急不焦急?” “自然焦急!” “那到时候他张温之流,再打着以诛杀我等的旗号相要挟,陛下敢不敢不允?到时候他张温可退而倒逼京师,也可以进而从贼壮大” 张让走远,赵忠还是一背冷汗,这可如何是好? 与赵忠一样,大将军何进面色凝重,入北宫面请何后。 朱儁也焦急无比,领兵北伐的事,明明自己赋闲在家,可司空张温为何举荐在外的皇甫嵩,还想举荐吃了败仗免职的董卓?就是不举荐自己?难不成自己眼睛太小,别人看不见使的眼色? 想来想去,朱儁觉得自己就是个悲剧,出身寒门左右无依,既被同僚排挤,又被阉宦暗恨,他出了宫门信步走在大道上,抬头一看,前头,正是侍郎刘诚倒骑着一头驴,招摇过市而来,身后跟了一群嘻嘻哈哈的小乞丐起哄,等着赏钱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72 爆表 四张卡牌:姚广孝c吴三桂c耶律楚材c施夷光。 姚广孝,这个不错,上朝时穿朝服c退朝后换僧衣的黑衣宰相道衍,被人说是“形如病虎,嗜杀成性”。 也正是他,鼓噪燕王朱棣造反。 靖难三年,他力谏朱棣轻骑挺进,兵行险招,径取南京。谁也没猜到,朱棣真的竟以区区燕地一方土地敌全国兵马而取胜,这在历史上绝无仅有。 朱棣遂登基称帝,后世称之永乐大帝,引姚广孝为平生唯一可信之人。 平西王吴三桂熟倒是熟,可惜名声不好,也喜欢造反,万一陈圆圆倾慕自己以自己的颜值,很有可能的! 耶律楚材是个明白人,也是个功臣,要不是有他,成吉思汗和他儿子窝阔台这俩屠夫,说不定真会杀光汉人,把中原腹地变成千里无人烟的辽阔草原。 最后一个,起初看见这叫施夷光的美女,刘诚还没想起是谁,默念了几遍才猛然忆起,这施夷光,不就是西施! 所以,前面三个都不重要了 西施与王昭君c貂蝉c杨玉环,并称为“中国古代四大美女”,其中居首的便是西施施夷光。所谓“闭月羞花之貌,沉鱼落雁之容”中的“沉鱼”,讲的便是“西施浣纱”的经典传说。 刘诚脑子里西施的画像开始浮现,那女子,轻歌曼舞,娇喘两声,竟然开始解带宽衣 “叮咚!警告宿主,因宿主浏览不健康页面,系统正被病毒侵入,将会立即重启!” 刘诚: 衣服都脱了,给人说这个!何况别人主动的,自己也是受害者好不? 好在时间不长,这抽奖系统咯几下痰又恢复过来,“叮咚!警告宿主,系统内部分数据丢失,无法修复,检索发现有十位历史名人爆表现世,所属势力c性别c出身等具体信息均不详,且本次人物乱入是由宿主主观造成,不会额外给予补偿!” 刘诚捂着脸懊悔,果然色字头上一把刀! “那我现在可以接着抽奖了吗?” “系统查询结果,抽奖机会宿主已用过,距离下一次抽奖,还有十五天” 刘诚懒得再听,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不,提款机里取钱,不仅钱没出来,看这情况,卡还给吞了! 刘诚下车来,十个未知人物啊,天下本就风雨飘摇,这下更是福祸难料了。他出门刻意在腰间系了根红色丝绸,辟邪! 左丰早早等到了门口,“刘侍郎快进,陛下等候多时了!” 刘诚一路小跑,那左丰偷偷附在耳边说:“侍郎可得当心,近日陛下心绪不宁,稍有差池,恐引得雷霆之怒” 刘诚表示明白,别了左丰继续往里,西园里的守卫全都鲜衣亮甲,比平日多了数倍,肃杀之气甚浓。 皇帝刘宏躺在偏室打盹,刘诚迈步进屋,叩拜道:“微臣刘诚,恭祝陛下福如东海c寿比南山!” 这刘诚,每次嘴里说的都不一样,刘宏懒懒动了动身子,“起来吧!” “谢陛下!” 抬起头来,一名婢女正打开丹盒,准备服侍刘宏食下仙丹,所谓的丹香,远远闻着就是一股硫磺味,吃这玩意儿,不英年早逝才怪!情急之下刘诚高呼:“陛下不可!” 刘宏睁开眼,射来两道精光,“侍郎何意?” 一旁的婢女奴才全不解望来,陛下才发过怒,活活杖毙了两名侍女,今日这刘侍郎再是得宠,看来也难以全身而退了。 “这个!陛下!微臣” 刘诚大囧,那丹药不能吃,自己说得明白吗?即便皇帝刘宏真信了,那不知会有多少人头滚滚落地,又不知自己会得罪多少人,说不定出门就被人五马分尸,那被马拖死在大街上的郎中张钧,便是前车之鉴! 刘宏声音冰冷,“我的侍郎大人,为何吞吞吐吐!” “回陛下!微臣只是听隔壁妇人说,这服用仙丹,并非多多益善,不仅要讲究天时地利,还得抱元守一,微臣也曾专程请教过白马寺住持,听高僧悟智大师讲,选每月月圆之时沐浴更衣,再辅以温水吞服,毫无丹毒不说,反而精粹俱收,得道升仙指日可待” “哦?” 皇帝玩味看着下方不知所措跪着的刘诚,慢慢走下来,竟然在边上蹲下身子,小声说:“鸿都门学的事,你可得办好,帮我看好蔡邕那帮酸儒” 早有旨意让自己去当督学,“臣不明,为何陛下非要微臣看好蔡议郎?” 难道皇帝真的另有算计? 刘宏一副料事如神的样子,“哼!别以为朕不知道,他蔡邕插手鸿都门学,定是想将每月学钱中饱私囊!” 刘诚白眼一番,那蔡邕穷成那样,恐怕压根不会贪墨,“陛下英明!不过,微臣势单力薄c位卑言轻,想请陛下下旨,准朱儁c卢植二人入学堂为师!” 这二人都赋闲在家,北征凉州的事眼巴巴望着,却没自己的份儿。 刘诚帮朱儁,可不是因为他是麻友,何况卢植不赌博,他想来,既然黄忠这样的武人都入了学,当然不能真的去学厨师,有了这两大名将教授兵略,那鸿都门学岂不是成了东汉末年的黄埔军校?绝不会只教授出些写写画画的艺术家。 刘宏大有深意看了一眼,“爱卿做得很好!”他拍拍刘诚的脑袋,站直身子,“来人!朕的虎贲将军何在?侍郎刘诚妄议仙丹,居心叵测,给朕拖出去,杖责五十!” “啊!”刘诚叫苦,自己的屁股刚好,这又要杖责 “嘭”一声响,房顶轰然破出个大洞,那王越伴着瓦砾飘然而下,浑身金光闪闪。 皇帝刘宏听着外面的声声哀嚎,满意无比,他亲手揭开丹盒,毫不犹豫一口吞下,嚼得嘴里咯咯响。 一旁的奴才只以为陛下改了服丹之法,不想,刘宏却用别人听不到的声音在自言自语,“这毒药朕若是不服,又怎会成为他们眼中真正的昏君,朕若是不服,说不定死得更早,也许死了更好朕的刘侍郎,可莫要辜负了朕的一片苦心!” 下人眼中,皇帝刘宏已然入幻。 冀州。 统领一州的车骑将军皇甫嵩面前,摆着印绶,越过桌案文书,对面还坐着人,这是凉州名士阎忠。 那阎忠依旧滔滔不绝,“将军一生戎马,百战不败,阎某大胆一言,若是没有将军危难时挺身而出匡扶汉室,那黄贼会否攻破京师还未尝可知。将军乃大汉肱骨,某只是替将军惋惜,所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那些卑贱之人见将军立下不世功勋,便害怕得打发将军闲居冀州,这北地生乱,才又想起将军勇武” 皇甫嵩看着桌面的圣旨,这番说辞定不是陛下亲言,“即日远赴凉州,家眷进帝都以庇佑”这是要扣住自己的把柄呀,让人顿觉心寒。 “家父曾言,安定皇甫一脉,世代忠烈,只可战死,永世不得怀有不臣之心!”皇甫嵩知道,以自己现在的威望,朝野之中自是无人能及,论统兵打仗,那董卓之流稚嫩如三岁小孩,区区庸才,如曹操之后起之辈,也只是追随过自己的一员普通小将罢了。 回顾这一路,皇甫嵩感慨,“嵩少习文武,好诗书,熟弓马,先后举孝廉c茂才。当年太尉陈蕃c大将军窦武连番征辟,某皆辞而不应,至当今圣上公车征某为议郎,乃迁北地为太守。阎先生以为为何?” 那阎忠不再多言,皇甫嵩此人迂腐至极,不结党士人,不谄媚阉宦,摆明了只狗一般忠心大汉,叫人如何劝得动! 皇甫嵩自语:“家父雁门太守,战死!族叔皇甫规安抚羌族,扬名塞外,在任数年,北地无战事,也终死在召还路上!还有族中先辈” 皇甫嵩话锋一转,闭着眼睛说道:“嵩屠黄贼时,曾于城南筑了一座京观,先生可有见过?那人头垒砌成山,好不壮观!” 再睁眼,那说客阎忠已经偷偷溜走,皇甫嵩笑了笑,看着那道苍白无情的圣旨,还在继续说:“先生可明白某之心意,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皇甫嵩食君之禄,便会忠君报国至马革裹尸,便是天有雷霆,地有焚火” 军帐之中,皇甫嵩越说越高声,进而舞起了剑。 那吟唱之语,听得门外几个守卫的老卒心中悲戚,开始默默哭泣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73 督学 鸿都门学。 学府之内,一应校舍齐备,二人同屋,茅坑成排,每日供食三餐,酒肉隔日,顿顿管饱。 这待遇,起码得贪污十年以上才能有! 潘凤,字无双,青州泰安人,高九尺,腰大十二围,能使一百八十斤开山大斧。招收令来的时候,他正用那斧头割人家地里的青菜。 话说那户人家地里的春苗长得呀,油嫩油嫩,洗干净滚水一过,再弄个蘸碟,啧啧 此刻,潘凤蹲在屋檐底下,这学府里的伙食也相当不错,可惜了自己吃饭用的开山斧,不让带,当时十万火急,给埋在了青菜地里。 黄忠与他同屋,都是粗犷之人,并无嫌隙。黄汉升从膳堂打了饭,也走回来蹲着往嘴里刨食,“潘老弟!咱往后可得紧着点吃,老哥我刚才可都听说了,这鸿都门学,除了入学收费,每月还要缴纳学钱c择校费c伙食费c住宿费c垃圾清理费c水电气费” 名目这么多? 潘凤听完,夹筷子上的五花肉一个不慎,“啪”一声,掉在了脚面上,他张开脚趾努力兜住不掉,捡起来吹了两口,赶紧塞嘴里津津有味嚼起来,“我读书少!大兄可不要骗我!” 黄忠叹了口气,厨艺没学成,好歹学个墩子吧,要是半道被人撵了回去,那得有多难堪!县令大人已经许下了自己伍长的职位他也不再解释,闷头开吃,今日朝食,总觉得味道寡淡! 皇帝刘宏喜爱辞赋,不仅自己创作了《皇羲篇》等传世佳作,还喜欢重用有同样兴趣爱好的人,如侍中祭酒乐松c贾护等,都出身学府,擅画工笔。 所以,鸿都门学并不凋零,反而引人趋之若鹜。 吃过朝食,学府内百十来人便全被赶进了讲义堂,听说,是今日督学大人要来,不前去听讲之人,通通开除学籍留校察看! 经过这几日观察,程立很无奈,自己四十几岁的人当童生,年纪比好多讲师还大,这让他觉得丢人。虽说学无先后c达者为师,可那先生非要自己习白描画技,实在是强人所难,自己想学的是智谋书略! 缩在边角,程立不好意思抬头,在想,入这鸿都门学,会否本就是个因缘际会的错误。 再抬头时,讲义堂里已座无虚席,止住喧哗,人人瞩目。 蔡邕衣着得体,阔步出场,立马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蔡邕蔡伯喈之名,除了黄忠潘凤二人,无人不识! 蔡督学端了张孔子的画像,举在胸前,这是他自己亲笔所描,待会须要匠人照着放大用的,蔡邕拿来给众人一观,也有意弘扬儒家正道。 只不过蔡邕没注意,这木框画像举在身前,让人觉得理应搭配些红绳孝布 蔡邕高举这牌位,勉励几句,便介绍起卢植和朱儁二人。 又是一番躁动。 尤其是卢植,乃当世经学大家,师从太尉陈球c大儒马融等人。所谓经学大家,指专门阐释c注解c研究与宣传儒家经书有大造诣的学者。 这下可是连程立都为之侧目,没想到鸿都门学如此受重视,这位当世儒将,居然有暇来当教书授课的先生,须知,那南门太学也不见得请得动他。 卢植照例上台讲了两句,他为人谦虚,只说兵法韬略变幻莫测,卢某也学之不尽,唯望日后与诸君共勉 朱儁上台,态度就不那么好了,自己是会打仗,但讲真,书读得不多,靠的都是带兵严厉,平日百般磨砺,战时人人奋勇同时他心中暗恨,那刘诚,答应自己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没想到北伐带兵不成,反成了个狗屁的教书先生,早知道就不花冤枉钱买那匹驴子了 “朱某弟子,每日天明必先罚跑一个时辰,无魄无力,何以治学” 堂下学子大都低头不语,个个装着奋笔疾书。 朱儁还待要说,却有人抬着张床板而来,可惜那床板太宽,匠人只能大刀阔斧拆了门框,这才进得来。 床板被平放在讲坛的桌子上,棉被里似乎裹着人。 众人心中一惊,莫非朱将军今日这开学第一课,便是要学那仵作,开肠破肚c取人心肝来把玩 朱儁板着脸退到一旁,如果可以,自己还真想试试! 这时,被褥里露出个脑袋,没办法,皇命难违!那表情严肃的白面小生顺了顺头发,开口道:“同志们辛苦了!” 无人应答。 高长恭和秦琼c尉迟恭两人对视了一眼,尽皆捂住了脸。 蔡邕见状,一甩长袖,撇下众人去安排立孔圣画像的事去了,暗想,如此举止不检,这竖子,怎能担得起督学之责,回去,看老夫不参他一本! 卢植倒是看得有趣,这新近得宠的侍郎刘诚,怎会这般哗众取宠,果然跟朱儁说的差不太远,十足的泼皮! 刘诚趴着不敢翻身,一动屁股就冒血水,“鄙人刘诚,今奉圣意,来学府督学。刘某年幼时,历经九年义务教育之摧残,一路披荆斩棘,奋发向上,而今虽不敢说满腹经纶,但在文化界也算有颇有微名那蔡大家泼墨飞白,亲手所书的《龟虽寿》,便是在下妙手偶得,见笑见笑!” 远去的蔡邕手一抖,孔圣的牌位差点吓落了地! 明明乳臭未干,还老气横秋,刘诚的一番演讲又臭又长,把满堂之人听得昏昏欲睡。 “嗯哼!我再讲两点!”刘诚扭了扭脖子,“这第一点的第一小点刘某宅心仁厚,深感求学不易,实不相瞒,在座各位的入学钱,便是由我垫付” 下方学子眼睛一亮,继续憋着尿。 “鄙人也是农民的儿子,寒窗苦读乃有所成,却不想一失足成千古恨,在利益面前罔顾国法,走上了今天这条不归路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史阿用剑尖捅了捅少爷的屁股。 “哦!那个~~我宣布,只要诸生日后刻苦用功,品学兼优者,学院内一应开销,均有刘某承担每月还宴请兰香院纵情一次” 兰香院,乃洛阳最高规格的妓院。 台下情绪酝酿已久,气氛瞬间累积到,啪啪啪的击打声,一浪高过一浪,在场的莘莘学子,可说是情绪激昂c掌声如雷!光板凳就砸坏了七八根 卢植拉了拉正跟着鼓掌的朱儁,示意他为人师表,得注意形象。 刘诚趁热打铁,掷地有声高喊道:“正所谓,少年强则国强,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 岁数最大的程立的巴掌拍得通红,可越听越觉得惭愧,跟很多人心中所想一样,那台上的少年郎,便是助自己入学,所谓的贵人。 刘诚走的时候,哭声一片,全书院的学生热情礼送到了门外 兰香院。 今日,花魁李香君梳拢,引得生意火爆,把厅里厅外挤得水泄不通,店里的丫头伙计全忙坏了。 媚香楼里呆坐的李香君,表情淡漠,任由丫鬟穿上凤冠霞帔,这身衣裳,一生只穿一次,可再是精心打扮,都显得无比潦草! 所谓梳拢,指的是红尘女子第一次留客夜宿。过了今日,便是不知枕边人是谁的人妇 “小姐看这金钗,可还插得得体?” 李香君笑着未答。 “梳拢也未必如小姐想的那样,指不定啊,遇见位有情有义的公子,小姐从此便脱离了苦海” 房门被推开。 敦实油腻的老鸨满脸堆笑,“姑娘可打扮妥当,莫要误了良辰,今日里,满城才俊可都指着你香君姑娘出彩!” “假母放心,香君省得!”李香君捏紧手中白绫,也催促道:“萍儿好了没有,今儿怎就笨手笨脚” 那老鸨见万事妥当,掩上门,蹦蹦跳跳出去应酬去了。 萍儿丫头嘴里还不停说着趣话,可李香君觉得这些声音越来越远,变得渐渐听不到,自己面带笑意,竟不知不觉哼起了婉转的小曲。 可惜,初听不识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 外面的绣楼,已经有人粗言秽语把自己说得不堪入目。 他会来吗?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74 暗流涌动 那座绣楼里,早就布置停当。 楼前的小花园挤满了人,世家公子们风度翩翩,趁着赏魁盛会尚未开始,各自闲聊。 马慕穿梭其间,可谓左右逢源,前些日子又去斗狗,输足了钱,他被自家老爹禁足半月,亏得娘亲求情,马慕这才提前劳改释放。 夺不夺花魁,自己无所谓,反正又没钱,不过,光是这兰香院里的胭脂水粉味儿,闻起来,就让人心旷神怡。 “侯兄早来,怎缩在墙角?” 侯方域双手捂在长袖里,恨不得龟缩成龙钟老态,也不见他回礼,只对着马慕点点头,眼睛死死盯着绣楼之上,再过不了多久,香君姑娘就该登楼献艺了。 “马兄也是想来夺魁?” 侯方域此人,往来洛阳小住,彼此并未深交,可总让人感觉阴沉无比,像一只随时准备跃起咬人的毒蛇。 “哈哈!侯兄说笑,以香君姑娘的名望,这梳拢钱不知凡几,我可给不起,不过倒是听说侯兄对香君姑娘一见倾心,郎才女貌,今日可有十足把握?” 侯方域不置可否,只把掩在长袖里的两样东西捏紧,一样是自己东拼西凑的钱财,一样,是柄锋利无比的短刃。 侯方域咬着牙发狠,今日若不能抱得美人归,那便拼个你死我活。他边听马慕絮叨边张望,在场锦衣公子无数,连宫里净过身的阉人都有,忍不住,他又暗自发苦,这刀扎在身上,想来应该很痛才对 时辰到了,龟公一声锣响,绣楼里洒下的朵朵红白花瓣从天而降。 李香君并不拖拖拉拉,任人领着,缓缓登上绣楼,每一脚踩在木梯之上,人就跟着拔高一分,看得更远,楼下等候之人也就识出得更多。 侯公子信人也,果然就在那里,可惜自己红纱遮掩,他见不到自己双眼泛红。 绣楼里,窗户全开,暖暖的阳光照射进来,印在一身红装的李香君身上,她端坐琴前,滑若凝脂的手指试着拨弄了几下,止住,并未开唱。 等,眼中的情郎早已望穿秋水。 楼下人都知,香君姑娘丝竹琵琶c音律诗词,可说无一不晓c无一不通,特别是她歌喉圆润,偏又从不轻易歌与他人,每每这般引而不发,更撩得人急不可耐。 那老鸨哭哭啼啼在前说话:“诸位公子,今日虽说争的是花魁,却也是我兰香院嫁女,遥想数十年前,假母我,也算是洛阳城里出了名美艳之人” “啪!” 下面有人起哄,还扔上来个鞋拔子。 “哟!这是哪家公子猴急,我兰香院开门营生多年,打赏什么的都见过,唯独没见过打赏一只带味儿锦履。” 台下哄笑。 老鸨不见红脸,笑盈盈仍旧招呼,“各位稍安勿躁!今日香君姑娘梳拢,还有好些贵客不识其秀美,这盖头自然不能揭,得等人拔了头筹于闺房里独享,不过,香君的琴声曼妙,诸位倒是可以一饱耳福!” 说也奇怪,众人心中哪怕再是淫邪,居然也都静下心来。 那绣楼之上,李香君盘坐软榻,红绸遮住脸面,却遮不住一头如瀑青丝,散发着暧昧而又迷人的气息。 她伸出手,十指在那琴弦上来回拨动,美妙的声音瞬间倾泻而出,原本柔婉动人,似一汪清泉潺潺流淌,可曲风一转,琴声又变得铿锵起来,宛若浪花击石,昆山玉碎,直到琴声缓停,悲悯还久久不散 “香君” 侯方域痴痴念着李香君的名字,她曾经说过,以琴之名,忠贞如铁,此生,只要侯公子不负,便是撞死在那立柱之上,也非得守住完璧之身 老鸨再登高台,“诸位!兰香院花魁香君姑娘梳拢之争,正式开始,众公子但管解囊,无关风月,价高者得,莫要误了良辰即好!” 有人呵呵一笑,“既然诸位谦让,那黄某便来个抛砖引玉!”这人说完,将手中的红绸小花扔上绣楼。 那人竟是宫中黄门乔装。 “马兄!这竞价梳拢,此人为何不取钱财,反而扔出一朵无用的小花?” 马慕心中鄙视,这侯方域初来乍到,与乡野村夫无异,说道:“哦,侯兄有所不知,梳拢这等妙事,岂可被黄白之物玷污,兰香院的规矩,便是以这些丫鬟小厮送来的绸花为数,一朵,便是万钱!” 万钱! 侯方域手上提着的口袋往下一沉,满打满算,里面不过值七八万钱,这还只是刚刚开始,该如何是好 有了人打头,竞价自然越发激烈,那代表梳拢钱的花朵,很快长到七朵之数。 侯方域只是稍一愣神,便再也没有了竞价的机会,他只死死看向每一个叫价高过自己的人,努力记住面相。 楼上的李香君看出侯公子的窘迫,不动声色唤来萍儿,悄声说:“萍儿!你去拿出我枕下的小箱,速速送与侯公子!” “可小姐!那是” 小姐不吱声,那萍儿瞪了一眼楼下脸色难看得如吃了黄连的侯方域,转身下了楼。 竞价继续,李香君身前,铺满了永不凋谢c姹紫嫣红的花朵。 侯方域激动接过萍儿的包裹,顾不上道谢,粗略一数,将近百万,他看着楼上端坐的香君妹子,如释重负。 正待叫价,又有人别出心裁扔上一截柳枝,扬言道:“少爷我正巧想纳一小妾,既然诸位承让,那董某便当仁不让了!” 侯方域一愣,“马兄!这又是何意?” 那公子唇红齿白,看着面生,马慕也不无嫉妒,“那柳枝一截,代表百万钱!” “啊!” 侯方域差点喷出一口血来,他手脚冰凉从路过的小厮盘里取下一截柳枝,拿在手里,扔也不是,留也不是! 一百万钱!那够自己买多少酒肉,离买个县令所需的买官钱也相去不远。 小院里再无人叫价,都等着看戏,侯方域也犹豫了! 没想那人还出言讥讽,“某还以为,洛阳士子多仗义,区区百万,竟不舍得出!如香君姑娘这般天生尤物,本就无价,说起来,倒是某占了便宜!哈哈!我们老家人常讲,屁股大才能生儿子” 那人说得露骨。 侯方域把心一横,正待压上全部身家,不想后方一声长啸,“呔!诸位且慢!小生来迟一步!今日香君姑娘梳拢,我出,五百万钱!” “噗!” 一口心血再压不住,从侯方域口中喷涌而出! 众人回头去看,几个奴仆抬着张软榻,顶上的红帐环垂,里面有人趴着正说话。 眼尖的认了出来,那东方不败一样摇着折扇的,正是新进侍郎刘诚。 “哼!我出钱千万!”男扮女装的董白气得够呛,祖爷忙着北征,好不容易没空管自己,可走到哪儿,都遇到这该死的泼皮!可惜长枪并未随身携带! 一旁的丫头拉拉袖口,“小姐!咱没带那么多钱!” 刘诚掀开红帐,一脸为难,这丫头还真是阴魂不散,“小子斗胆,我出这个数!”刘诚往绣楼里奋力一掷,手中折扇子弹一样精准飞出,“啪”!正中李香君的额头 “呃~~那个香君姑娘!实在不好意思!扔错了!呵呵~~” 该扔的契书还在手上,装b用的折扇却扔出去打了人,刘诚捂着脑门,“董家娘子你是有所不知,今日这花魁,小子我梳拢定了!你瞅瞅!这盖了大印白纸黑字的文书,便是我买下整间兰香院的契约!没办法,在下就是钱多,你可是不服?” “你!” 那刘诚似笑非笑,着实可恶,加之周围眼光各异,议论起居然女子也逛青楼,董白一跺脚,气鼓鼓逃了出去! 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暗自唾骂,有人咬牙切齿 侯方域则两眼放空,完了!香君妹妹业已成为别人床榻上的玩物后面的马慕用力撑住他不倒,这刘诚,马慕自己也恨不得上前捅他几刀。 “侯兄可是不甘?”有人上前相问。 侯方域凄然一笑,算是回答。 那人却一脸鄙视,“如侯兄这般颓废,还想做得了人上之人?何其可笑,原是以为袁本初有识人之能,不想却是看错了人,哼!” “袁本初?” “不错,在下吴三桂,二位若是愿意一叙,且跟我来!至于那阉宦之后,好活不久!何必争一时之长短!” 侯方域最后看了一眼绣楼,佳人尚在,可惜已非良人,他搂着只木箱与二人一道鬼祟走远。 李香君目睹一切,早已死了心,借着下方吵闹,她将手中白绫往房梁上一挂,本欲就此了结,却鬼使神差捡起地上的折扇展开一看,扇面写着: 莫生气 人生就像一场戏,因为有缘才相聚。 相扶到老不容易,是否更该去珍惜。 为了小事发脾气,回头想想又何必。 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我若生气谁如意,况且伤神又费力。 邻居亲朋不要比,儿孙琐事由他去。 吃苦享乐在一起,神仙羡慕好伴侣。 “扑哧!” 李香君破涕为笑,自己掀开盖头,那侯公子已不见踪影,待过的地方,徒留下一柄可笑的短刀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75 帝王心思 那“吱”一声摩挲,正好唤醒小姐。 萍儿丫头打开窗,又在桌面摆上小姐最爱的米黄春花,走回床头,巧笑着说:“小姐你睡得可还好?”她伸手挂起纱帐。 李香君慵懒醒来,许是人没了希望,小小的意外都变成了惊喜,放下徒劳,反而睡得踏实,侧脸便看见一柄折扇搁在枕边,她怨怪:“你这丫头,怎不叫醒我?” 那萍儿小嘴一嘟,“小姐你又睡忘了,假母说过,往后,小姐喜欢去那绣楼抚琴便去,不喜欢便不去,再没人逼着小姐曲意醉酒,不需应酬,便是终日在闺房里看书写字也是无妨” 确是忘了。 李香君展开那折扇,“萍儿你说,那公子究竟是谁?” “萍儿哪知道是谁?”这丫头去门外打水,转过身去,却暗自为小姐不值。 那公子,几日不见登门,果然跟传闻一样,人说他时常行走宫闱,为人阴狠毒辣,不能人伦不说,还在府上养了几百个小妾,每日脱光了衣服虐打 可怜了自家小姐! 萍儿端着热水过来,“那人不来也好,小姐落得清净不是?哪有梳拢了,又几日不见人影的道理,难不成这天下,还有比小姐你好看的女子不成?” 李香君对着铜镜梳妆,说来也怪,这样,明明就是自己想要的,可偏偏哪里不一样。 小心翼翼穿好裤子,刘诚打趣,“阿姐!你这医人两腚的手艺,看来是越来越纯熟了,你得谢我!不然,上哪儿找得到供人练手的好屁股,你瞧,这弹性十足的,真想亲一口” “贫嘴!” “不过估计这趟面圣,咱们还得重头再来!”刘诚说话间动作大了,一言难尽的撕裂之痛猛然袭来。 谈允贤一边收拾药箱一边说:“重来多好,省得有人游手好闲,年纪轻轻便不学好,黄口小儿一个,这都开始混迹青楼烟花之地了!怎样?那花魁梳拢,刘小公子可还玩得尽兴?” 学医的都这般开放? “哎!”刘诚苦着脸,“我不是说了吗,买下那兰香院,不过是因为吹牛说要带学子们去放松放松,你不读书,可是不知读书辛苦,何况那鸿都门学全院里,连老鼠都没一只母的,又都是青春期,可折磨人了!老这样憋下去,容易出问题” “呸!旁的阿姐先不提,人家董家娘子可说了,你家阿弟啊,见了那什么妖艳货色香君姑娘,迈不开腿不说,还一路流着口涎你说你,丢不丢人反正我是觉得丢人,那董家小白虽说刁蛮了一些,但也为人实诚,你还自命清高看不上!” “我有吗?” 趴着睡谁不流口水? 刘诚据理力争,“冤枉啊!别说弟弟我到现在都还没再去过兰香院,就连那什么香君姑娘臭君姑娘的,长什么样我都没见过,你看阿弟我这身体,动作起来吃力,条件也不允许不是?再则说了,说不定啊,那女人长了四只眼睛八条退,这样比阿姐你还丑!” 谈允贤一脚踢在正扮鬼脸的刘诚屁股上,听着那撕心裂肺的喊叫,扬长而去。 刘诚吸溜着嘴,这女人更年期提前这么多!总是喜怒无常,明明天聊得好好的,自己有说错话吗? 拿起桌上的名录,今日,刘诚须得去西园给皇帝老儿交差,这招生工作完成得还算圆满,虽说三弟典韦没找到,却意外招来了太史慈,顺便还塞进了几个关系户,还有那上将潘凤,长得很有看头别的先不说,钱可算花出去不少! 西园。 皇帝刘宏从驴车上踉跄下来,玩得满头大汗,他意犹未尽躺在长椅上,身后服侍的太监轻扇宫扇,讨好问道:“陛下,前几日,那侍郎刘诚贡了几盒新茶,听说,吃起来味儿截然不同,口齿留香不说,还能去火养肺,陛下可有心一试?” “哦?刘侍郎有心,姑且试试!”刘宏摸着膝下猛犬的头颅,喂下块生肉说道。 见皇帝难得开怀,自有宫女尽心沏茶,不到片刻,一杯香茗便已备好,那宫女迈着莲花小步,婀娜的身姿绕过荷渠走来,不想,脚下青苔一滑,摔了个人仰马翻,连着那壶盖,也转转悠悠进了水渠。 “大胆!”宫人呵斥。 那婢女顾不上管腿上划伤的血痕,赶紧跪下来磕头求饶。 “收拾干净!还不快速速下去,自请领罚!” “慢着!”刘宏一脸嬉笑看着前方,“你是何人,朕为何看着面生?” 那婢女头不敢抬,心中却莫名失落,十岁那年自己进宫,便再未回过洞庭故地,服侍了陛下将近整整十年,换来的,却只是一句“看着面生”,不敢不满,她怯声答道:“回陛下,贱婢本名翠芯,熹平四年入宫,一直于宫中侍奉陛下左右。” “哦!你且抬起头来。”刘宏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仿佛重新认识一般。 婢女翠芯无比激动,几乎颤抖着扬起一张俏脸。 这样的机会,多少女子梦寐以求,如能换来侍寝,从此,自己便真要一朝成凤,若是再诞下龙子 “不错!”刘宏拍着巴掌,“既是宫中老人,还生得如此灵秀,也不辱没了朕的犬儿!” 犬儿? 那翠芯不明其意,皇帝身边那只立起来比人都高的恶犬,正双眼通红,撕咬着椅腿。 “翠芯且放宽心,朕也就是试试,你们说,要是这人犬交合,诞下来的种,究竟是人?还是犬?” 身后的小黄门心中一阵恶寒,怪不得陛下在生肉里加了春药,他笑着迎合道:“陛下心思玲珑,何不一试便知?” 翠芯听完惊悚无比,看向恶犬身下,吓得大叫一声便晕了过去。 周围侍奉的奴才婢女,心中不忍,却尽皆陪着笑,这翠芯平日与人为善,也并不评头论足说些闲话,与之交好的女子眼中偷偷落泪。 刘诚才走到院门口,便头皮发麻止住了脚步,眼前的景象亘古未见!都说汉灵帝刘宏荒淫,果然是真的!恶劣如斯,又岂是言辞所能描述! 刘宏手上的绳索一松,那恶犬直扑在人身上痛醒的翠芯声声求饶,下体,血流如注 皇帝看得不过瘾,起身踮脚凑了个近,在边上围着团团打转,长吁短叹,见那贱婢眼神怨毒,他小声说道:“可还舒坦?你放心去吧真以为朕不知你叫翠芯,化成灰,朕也识得你,当年朕的王美人何其无辜,便是死在你这贱人手上,朕怎能忘得了,该你们还账了” 那婢女睁大瞳孔,难以置信,王美人都是皇后教唆自己哪敢不从?可惜这些,她不敢说出口 “你可是不知,等这一天,朕等了好久,差点都以为等不到了。可知杀你容易,朕却害怕跑了旁人,你这贱婢事事谨慎,直到今日才终于出了差错” 刘宏的声音被女人的哭喊和恶犬的喘息掩盖,别人听不到。 那翠芯凄然一笑,万念俱灰,争什么宠,贪图什么荣华富贵,到头来,自己还不是一堆白骨,可怜不久前,自己还心存幻想 陛下还在观摩,那犬儿累得口吐飞沫依旧尽心尽力,有人翻动了两下尸体,道:“陛下!这贱婢,已然咽了气了。” “怎就如此不堪?败兴至极,拖出去喂狗!” 刘宏回头,正好看见软倒在门边的伴玩侍郎,他手舞足蹈道:“刘卿!快来快来” 看着地上的血迹,刘诚都忘了如何走路,心中骇然,看来,皇帝陛下对自己还算好的,只打屁股而已。 “微臣刘诚,恭祝陛下与天地兮比寿,与日月兮齐光!”刘诚趴在地上默默祈祷。 “起来吧!”挥退旁人,刘宏笑得跟哭一样,“刘卿,朕可能信你?” 这问题很突兀,也很深邃。 自己真的忠心汉室吗?念了那么多书,说不好,但见到这天下分崩离析,遭殃的最终不过百姓,自己就真的能袖手旁观吗?好像也做不到 想起那婢女的惨状,刘诚语焉不详,“那个陛下” “来人!” 刘宏高声道:“伴玩侍郎刘诚奇思妙想,尝试人犬交合,开奇颖巧术之先河,朕甚喜!赏锦布百匹,赐宫中行走之便!” “这陛下”自己没这么荒淫啊,这皇帝刘宏干的好事,屎盆子怎都扣自己脑门上? 皇帝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刘诚余光瞥见,后面房顶上站起来一坨金光 “微臣谢陛下隆恩!” “嗯!爱卿应得的!”刘宏打了个呵欠,起身回屋,“对了,那鸿都门学你可得帮朕看紧了,一个学生都不能少,多多益善,关键之处,乃是铜钱都得速速上缴!更是不能缺斤少两!” “微臣遵旨!” 刘诚欲哭无泪出了这西园,自己便真正天下闻名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76 何后 公元25年,光武帝刘秀覆灭王莽,弃旧都长安而龙居洛阳,从那时起,刘秀便开始着手依南宫而兴建洛阳北宫,一直到汉明帝永平三年,历经三十几载,北宫才告落成,其峻美庄重,自不可估量。 人云,天下城池恢弘莫过京师洛阳,洛阳堂皇莫过皇城,皇城雄峻在于北宫。然而,整座北宫之中,居中坐落,坐北朝南而磅礴高居者,便是永安宫。 永安宫,历来是皇后正宫,而今此处,住的便是母仪天下c独断后宫的皇后何莲。 宫前入殿的那高台,足足九十九阶之多,倘若有人仰望,黄昏下,上方有位凤冠女子身穿绛色霓裳,凭白玉雕栏远望,火红的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格外修长,所谓江山万里c美人如画,都在此时定格。 何皇后最喜在这永安宫殿外眺望,喜欢这种脚踩着一切的感觉,从选入掖庭当宫女那时候起,她便爱上了这里。 如今,夙愿已偿。 从此处远眺南阳祖宅的方向,似乎看得到阿爹的坟,她发过誓,再不回那每日屠宰杀生c腥臭难闻的家。 “点灯吧!”何莲开口。 “诺!”常侍毕岚应道。 奴才们举着火折,一一点亮半空中悬挂着的青铜宫灯,那灯火左右摇曳,照亮了空旷的宫殿,却让殿外显得昏暗,没有亮光的天空下,皇城,渐成了一头黑暗里蛰伏的饕餮,似能吞噬一切。 “娘娘!起风了!” 何莲闻言,转身往殿内走去,身后,拖着长长的霞帔。 殿廊悠长,木饰漆红不减,壁上绘着形态各异c活灵活现的九天飞凤,两侧,是沿着绒绒白毯的宫灯立柱,各有云纹,雕刻得精巧秀丽。 远处,尽头的软榻之前,摆着一张错金银青铜龙凤案,案上的香炉里,焚香早已经灭了几多时。 跪在案前的皇子刘辩,听见身后咚咚的凤屐声,急忙醒来,顾不得抹去睡梦中的眼泪,拿起书,又断断续续读到:“顺,不妄喜;逆,不惶馁;安,不奢逸;危,不惊惧;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 何皇后走到身前,拿起桌上戒尺,狠狠一尺下去,“啪!”那木制戒尺折成两段,还好只是抽打在案桌上。 刘辩瘪着嘴,再控制不住,哇哇哭了起来,“娘~~~” “住嘴!”何皇后将手中的半截断尺高高扔向大殿里,击中远处的铜灯,洒了一片烧灼的灯油。 为之一亮。 她声音清冷,“本宫说过多少次,辩皇子应当称本宫为‘母后’!如若再是不懂礼数,辱没了皇家威仪,本宫明日,便命人送你回去,吃那糙米,饮那沟渠!” 那刘辩虚岁十年,哪里经得住吓,急忙低下头,压抑着不敢吭声。 皇子辩出生时,何莲还只是宫女,而后母凭子贵,当初庶出的刘辩,而今再回宫中,摇身一变,已成了身娇肉贵的嫡长子。 可惜,这皇太子刘辩,让人很失望。 原本,在刘辩出生之前,灵帝的皇子们都莫名其妙夭折了,所以皇子辩出生后,何莲并没有将其养在宫闱之中,而是寄养在了道人史子眇的家里。 说是觊觎史道人的仙术,惟愿保皇子平安。 而今消灾解难,刘辩倒是平安无恙归来,可是这宫中礼仪c诗书六艺,却又成了一桩烦心事。 见自家骨肉眼含泪花,何莲心中一软,这真怪不得这苦命的孩儿,她柔声道:“皇儿!你且说说,今日为何不去皇祖母那里请安?” 刘辩嘴笨,看了一眼断裂的戒尺,带着哭腔申辩:“皇祖母不喜儿臣,只叫儿臣跪在一旁,连有了大红甜枣,也只赏赐给弟弟刘协吃” “胡说!” 皇后大怒,“本宫只当是你年幼顽劣,殊不知竟然撒起谎来,你与刘协俱是皇子,太后她怎会厚此薄彼,定是你恼了人往后再敢胡搅蛮缠,本宫便罚你去南阳,给你外祖守陵去!” 那为何刘协从小便由皇祖母接过抚养,而自己,却关在了宽不过数丈,家徒四壁的道人家里。 刘辩跪着,委屈,不敢争,不敢哭,不敢问。 当年,王美人产下龙子后暴毙,其子被董太后抱入永乐宫代为抚养,取名刘协,自此,皇子协就依了董氏为外家。 何莲凉了他半响,见时辰不早,道:“起来吧,今夜回去,把手中的书抄写一遍才可入睡,明日一早,记得先去问皇祖母好,你可听清?” “诺!” 刘辩起身,施完礼,起初几步还走得踉踉跄跄。 何皇后退避旁人,独留常侍毕岚,悠悠说道:“毕公可知,太后她声称年迈有疾,近来将理政之事全都推脱与我,还一再叮嘱本宫多多辅佐陛下,可是为何?” “老奴愚钝,既没有太后她老人家看得远,更没有娘娘这般洞若观火。”毕岚上前,用手指轻轻在何后肩胛捏着。 “你呀!”何莲斜躺软榻,闭上眼。 毕岚跟了自己许多年,从他任掖庭令,掌宫人簿帐及蚕桑女工诸事算起,便一直常伴左右,这点眼见自然还是有的。毕岚不仅能在宫中存活下来,还升任了常侍,其老奸巨猾正如方才一番说辞,点醒又不说破。 那董太后争的,是当今陛下百年之后,东汉第十二任皇帝! “这几日倒春之寒正浓,你明日吩咐下去,告诉宫人,就说太后那里的一应吃穿用度断不可少,否则,莫怪宫中井水冰凉。还有,皇子协年幼,正该玩乐,少府有的七巧之物都每样送些过去,再挑几个手脚麻利c脑子好使的豆蔻丫鬟” 毕岚心中一紧,那皇子协,还不满四岁。 “娘娘放心!这都是些小事,不过老奴今日可听了一件趣事,和陛下有关!” “和陛下有关?呵呵,毕公说说看!” 何莲凤眼轻启,心中暗想:陛下啊陛下!几月不见,臣妾都快忘了你长什么模样!这整座皇城人尽皆知,你不喜于我,可为何,你又立臣妾为后,还将国之政事悉数交予我手?大兄何进c二兄何苗全部被委以重任臣妾,是越来越看不懂你这枕边人! “娘娘可还记得翠芯那丫头?”见何后默不作声,毕岚又提醒道:“早年服侍过王美人那个?” 何后捡起剩下那半截戒尺,一下下敲打着桌面,响彻空旷的大殿,“本宫记得!怎的?” “今日,死了!” “死了?” “是啊娘娘!”毕岚开始把白日里西园发生之事,大说了一通。 那何皇后站起身来走动,头上凤冠的有些歪斜,“毕公!你可确定,翠芯是因故触怒了陛下,才在刘侍郎的蛊惑之下,与恶犬交合而死?” “应该错不了,娘娘也知道,陛下身边有几个宫人跟老奴交好,再说,那嘉奖刘侍郎的诏书写得清清楚楚,又岂能有假?” 何皇后不知不觉,竟然光着脚向殿外走去,后面的毕岚急忙提着凤屐尾随。 翠芯死了,是件小事,皇帝刘宏隔三差五就会变着法子弄死一两条阿猫阿狗。 按理说当年王美人的死,早就盖棺论定,而今这宫中侍女再死,便是撒下了最后一捧黄土,往事,也该揭过了。可皇后何莲找不到蛛丝马迹,却还是能从董太后让贤退位和陛下另立西园等等琐事之中,感受到不同寻常。 “毕公!我听说,翠芯那丫头可怜,生在扬州小渔村,至今家中还有老父母靠着捕鱼为生,你若是得空,记得吩咐人多加抚恤!” 毕岚心中一冷,答道:“娘娘放心!” 殿外,果真漆黑一片,皇城中点点灯火微明,跟以往一样,该亮的地方不亮,该暗的地方更暗。 何后手提着流苏凤冠,赤脚坐上雕栏,说:“陛下贵为天子,那便是金口玉言,就像当初他许诺本宫,不爱江山,不负美人!” 何莲回头,“毕公!明日你替本宫拟一道懿旨,赐侍郎刘诚博士官,秩比千石,责其掌承问对,解国疑问,另赏永安宫御制百鸟鸣翠屏风一面,望其树德修身,著书立说,来日皇子协满了半十,进宫伴读!” 也许是感到高兴,何皇后毫无矜持地哈哈大笑,“这天下,竟有如此妙人!毕公你可记好了?” “诺!”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77 火 刘诚坐在屋里发呆,自己已经很低调了,奈何木秀于林 “阿姐!”刘诚咬着牙,面露凶光,“我决定了,你叫人帮我买只猪头,明日就上董家提亲,后日,我便把那董毒妇娶回来,然后吃喝拉撒,天天都关柴房里,尽投些猪狗之食,不准洗头剪指甲” 谈允贤白了一眼,“你想,别人还未必愿意,况且,以你现在这般声名远播,肯嫁的,估计都是瞎子!” 那些人歇了几息,墙外又传来奚落和叫骂。 刘诚支出去脑袋,恨恨道:“欺人太甚!这董白,还想大义灭亲c谋杀亲夫不成史阿!门关紧了没?” 史阿听见,又上了一道杠。门外那董家小姐雇佣的俩骂街泼妇气韵悠长,果是功力不凡! “那个德华,妾身此来,也是想问问”对面坐着的蔡琰,局促不安捧着杯茶水,那等丑陋不堪之事,叫人怎问得出口,但心里,又总想有个答案。 刘诚直觉,后背上的那口黑锅,重过贴了封条的五指山,也总算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先是皇帝嘉奖,再是皇后懿旨,可即便如此,刘侍郎学究天人,不顾伦理纲常,一心专研人犬交合之乐事的喜讯,也不至于不胫而走,闹得沸沸扬扬c满城皆知 须知,这年月,没有手机,没有网络,没有鱼丸,连收废品用的扩音器都没有 有阴谋。 刘诚敏锐地觉察到,这般陷害忠良的圈套,或许从自己初入洛阳被狗咬那一刻起,便已开始发酵。 “切!就我家阿弟那点出息?蔡家妹子有所不知,每次你临行出门,他躲在后头偷看都会红脸”谈允贤也说不上,反正无条件选择相信。 “呔!阿姐!你怎不清洗脸面便来会客,这里!这里,到处都有,全是脂红!” “有吗?”谈允贤捂着脸急忙回屋照镜。 对面的蔡琰脸露羞涩,低着头说:“德华切勿多心,蔡琰此来,可不是为了那些闲言闲语,而是而是我家阿翁听信谬传,情急之下不分青红皂白,今日一早,便已入宫面圣,说是说是要参你一个宫廷,魅惑君上” 宫廷可以理解,这魅惑君上是几个意思?明明说反了! 刘诚苦笑,估计今日上朝,检举揭发自己的奏折恐怕是标配,人手一本! 谈允贤再出来,摸着脸颊问:“没有啊?阿弟你可看清?” 刘诚悲戚道:“阿姐!劳烦帮我个忙,出去以后,就说刘侍郎家老爹新丧,侍郎他至纯至孝,痛定思痛之下甘愿于坟前结庐而居,守孝三年这三年内,外人所见之刘诚,不过是与其长相相仿c异父异母的骨肉亲兄弟而已” 话音未落,房门被一脚踢开,破出一片狼藉,众人探头出去,那史阿刚想拔剑,却见来人搂着只洗白了的猪头,笑呵呵说着:“呔!刘侍郎!你果然在家!让某好找!哈哈~~” 中平二年二月,初春。 朝廷升任朱儁为光禄大夫,赏食邑五千户,改封钱塘侯,加位特进。这个“特进”,可不得了,顷刻之间,朱儁的风头便盖过了皇甫嵩c卢植之流。 这朱儁想了一夜,除了祖坟上冒青烟以外,唯一有可能的便是麻友刘诚,何况陛下明里暗里让自己跟刘侍郎多亲近亲近,所以,他一大早便买来了猪头上门致谢,那猪头,比市面上卖的大一倍不止,态度极其诚恳! 谈允贤走的时候捂着脸。 蔡琰走的时候老回身去看。 朱儁走的时候,拍拍肩膀,欲言又止,那意思很明显,人无完人,谁他娘的没有一点小癖好! 刘诚拿了张办好鸿都门学的企划书,乔装改扮,骑了头驴,从后门溜出去进宫面圣。 崇德殿里。 文武百官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人乏了,队列开始散漫。也不见陛下临朝,张让站在金銮宝座之前,一脸不屑,手拿着拂尘闭目养神。 下方的群臣再压不住,耳语之声渐渐放开,吵到了好些打盹的老大人。 朝堂之上,本该文官居左,武官居右,但久不沿袭,早就乱了套。 比如,大将军何进本该右侧出列为首,不过恋上了中间那根立柱,他跟往常一样,脑袋往上一靠,再也不愁不眠之苦,只是这庭柱上浮雕的龙纹,膈应! 多半陛下又不会来,巨细政事如往常一般,草草商议几句,便会交予省中定夺。 何进睁开眼,却是张温看着自己发笑,“大将军!温有不解,还请大将军代为解惑?” “哦?张司空请讲!” 略一沉吟,他道:“陛下半月以前便已命车骑将军皇甫嵩挂帅北伐羌叛,为何时去良久,也不见发一兵一卒?” 张温很奇怪,本来凉州叛乱压了很久才上禀天子,陛下当时听了可说心急如焚,但为何到现在,该吃吃c该喝喝,竟然像没事的人一样,反而不急了! 何进一听,还好不是叫自己诛灭阉宦,想了想反问道:“司空之惑,为何不去问太尉邓盛?” 张温不知说什么好,太尉一职,确实是掌国之军事最大的官,但中平元年,老太尉杨赐被免,新进太尉邓盛自从就任以来,便一直托病,从未上朝议过国事。 难道大将军不知? 见张温这厮目光灼灼,何进不胜其烦说道:“张司空有所不知,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而今我朝历经天灾贼患,早已国库亏空,连供应陛下之少府都得节衣缩食,粮草辎重需要重新筹措不说,步卒射骑之中新丁过半,也都还要耗费时日操练” 那张温走开的时候心事重重,在心中暗想,自己这回,会不会玩得太大,莫要让那反贼真的打到帝都兵临城下,那才叫人有苦难言! 何进环看一眼,又闭上眼睡觉,蔡邕那老头不在,今儿这整根庭柱就自己一人斜靠,再不打挤! 蔡邕此刻站在前列,手拿奏折,见满堂之人无所事事的闲谈,他顿觉义愤填膺,高举手中文书喊道:“诸位同僚!远有狐女妲己魅惑商纣,还有褒姒烽火戏诸侯,近又有妖道张角妖言惑众,兴兵谋反,前车之鉴,蔡某历历在目不敢忘。诸位可知,那覆国丧德之事,便在近日里重演,老朽不才,今日,便是撞死在这大殿之上,也要参那侍郎刘诚一本” 上方张让睁眼,突然觉得神清气爽,风水轮流转,今日这帮酸儒,喊打喊杀,总算不再是冲着自己刘贤侄果真妙人! 皇帝刘宏虽未去崇德殿上朝理政,却就在南宫里不远的千秋万岁殿藏着。 殿中空荡,周围无人,刘宏席地而卧嗑着瓜果,害得禀奏的刘诚坐立不安。 “刘卿之意,当在学府之内因材施教,擅画者学画,擅赋则吟赋?” 刘诚吐了几斤唾沫星子才让皇帝明白,不能百十来号人每样都学,那黄忠之流拿着笔描画仕女的表情,何其违和,可想而知! 可这么简单的问题刘宏却看不明白,只因自古以来,世人学习便讲究个君子六艺,好比一旦学琴,那就必然琴棋书画都有研习,废了所谓术业有专攻。 刘宏还想再问,却嗅嗅鼻子,冷不防说:“刘爱卿可有脱鞋?” 用手扇了扇,大殿里烟熏火燎,一股子怪味!刘诚抬头一看,房顶上噼里啪啦窜着火苗!大惊失色道:“陛下快走!走火了!” 顷刻间,那烟火随风而走,帷帐木器遇之则燃,浓烟腾不出房顶,又倒卷着滚滚而来,再一眨眼,两人就相互看不见,只听见彼此激烈的咳嗽。 刘宏大喊大叫:“来人!救驾!咳咳!”悔不当初,为何非要支开旁人跑这里躲猫猫。 刘诚撕下碎布捂住人口鼻,顾不上君臣礼仪,拖着刘宏就往外跑。出了大殿,依旧一片嘈杂,宫中之人如丧家之犬,哭喊奔走者众,镇定自救者少。 不知从何处起火,那高高的火苗,点灯一般,一座座木质大殿被先后引燃,要不了多久,南宫便会毁于一旦。 再这样下去,不被烧死也会被踩死。 刘诚拉着满脸漆黑的皇帝急速奔走,猛然记起,整座南宫便只有云台最高,且全是土石垒砌而成。 刘宏边跑边骂:“我要诛刚才那人九族,朕自报皇帝,须先行,那狗奴才竟说自己是先帝” 等两人爬上云台,刘宏的龙袍上已全是窟窿,他趴在石栏边上拍手叫好,“刘爱卿快来看!这熊熊大火,烧得又旺又好,朕上一次见,还是世袭解渎亭侯之时,这是谁人纵火,竟如此贴合朕之心意,当赏!” 刘诚见那撒过尿的红内裤还在皇帝鼻子上捂着,两眼一翻,累得不行,倒在了石板上。 远处,一座座烧得姹紫嫣红的雄伟大殿分别有:却非殿c嘉德殿c明光殿c玉堂殿c长秋宫这场景,比08年奥运会还热闹! 刘宏踮着脚,“爱卿快来看,那崇德殿烧着了火的老头,怎么像是蔡邕那老不死” 勉强起身,刘诚眯眼一看,呔!还真是,岂止是蔡邕,杨赐c张温早朝的文武百官尽皆狼狈扑打着火星从殿里爬出来,那张让被何进搀扶着,最先出来,一把扯掉燃着的假须 “陛下如今这身装扮新颖倒是新颖,不过还是不要让人看见的好!” 刘宏想想也对,缩回身来,悄悄说:“爱卿你说,如此天灾,会不会是朕近日擢升了朱儁迎来了天怒?” “陛下,恕我直言,以朱儁那猪腰子脸的长相,不至于引得起这般灭顶之灾!” “也对!” 刘宏捏着下巴思索,看来这是要找人顶锅,这事他常干! “陛下,会不会是微臣德薄,先后被陛下和皇后娘娘册封嘉奖,引来了祸事?” “哎!你一个小小侍郎,比那朱儁还丑,天怒下来,那些人轮流个两次,也还轮不上你!” “也对!” 刘诚一拍脑袋,“陛下!怎不见你那虎贲将军,莫不成被熔成了铁水?” 两人同时探头望去,只见,楼宇大殿之间,有一团金光正踩着房顶上蹿下跳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78 龙岗书院 广陵,眉坞。 王阳明孤零零站在小坡之上,此处,地势起伏蜿蜒,如龙盘虎踞,被过往的耕农戏称为“龙岗”。 远处的少林寺已经破土动工,挖坑,下桩,看这架势,规模还不小。 不过此时,无论是敦促的僧侣还是劳作的匠人,都趁机躲在简易的棚屋里饮酒。 王阳明敞开衣裳,张开双臂,顶风吟唱到:“险夷原不滞胸中,何异浮云过太空!”继而引吭高歌,直抒胸臆,这一切,都显得无比的快意恩仇。 只是,雨下得有些大 丫鬟斗儿撑着雨伞,抱怨道:“小姐!这阳明先生真有你说的那般有名?怎我觉得这般失心疯一样豪言诳语,在哪里见过?” “贫嘴!” 寇白门的青丝被风雨吹打得有些乱,几根含在了嘴里,她理了理,“你就在这等着,我去跟先生话别,也好问问他有否东西需要捎带。” 踏着青草春芽从山脚往上行,寇白门才到半道,那风雨便歇了,拿开纸伞,她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了看,何止是风雨停了,地上的泥泞还在芬芳,头顶已是蓝天白云,一条彩带,从天的这头一直弯拱到那头,那七彩,分明,又相互交融。 王阳明在上头喊:“白门丫头,快来!我这里,便是神仙乐土!” 见寇白门良久方至,白裙上占满泥水,王阳明笑言:“白门丫头可知,此番际遇,世间只有两种人。” “哦?小女子尚未请教先生,该是哪两种?” “倾盆雨后,一种人抬头看天,看到的是雨后彩虹,云淡风轻;一种人低头看地,看到的是淤泥积水,艰难绝望。” 下场雨,也有这么大学问? 寇白门掩嘴轻轻一笑,“那先生又是哪一种?” “你这丫头,怎也古灵精怪考校起我来!”王阳明甩了甩湿哒哒的衣袍,“老夫少时,自认的怀才不遇,自诩的所谓非常之人,诡辩的‘死生有命,富贵在天’,都不过是小妇之怨而已,后来才明白,那自怜自艾,便是低头看地。” “先生所言,白门深以为然。”寇白门转着伞尖的雨水。 “前些日子,那假道士给我算过一卦,我觉得在理!” “哦?”阳明先生说的假道士,自然指的就是兼职卖菜的鬼谷子,不过最近他不再摆摊,守着人修僧庙,每日心事重重丢了魂儿一样,莫不是打算弃道修佛? 索性时间不紧,寇白门也就静下心来听阳明先生说教,“先生也信道?” 王阳明不答佛道,继续说那卦,“老夫得了个‘明夷’卦,那假道士告诉我,‘君子利坚贞,晦可明’,意思是说只要坚守贞操,便能度过艰难。黑夜终会过去,光亮总会来临,就如,水到了绝境是飞瀑,人到了绝境是转机。” 寇白门接口,“所以,先生而今大彻大悟,已经成了第二种人,抬头看天?” “呵呵!非也非也!刚才还是,现在不是,老夫岂是凡夫俗子,已然成仙!哈哈!送丫头你一句,‘圣人之道,本心自足’!” “圣人之道,本心自足?” 寇白门还在咀嚼回味,那王阳明又说起了它事,“我要在此处建一座书院,教愿学之人,授本心之道,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龙岗书院’!” 寇白门狡黠一笑,“先生要兴办学堂,可得花去不少钱财,那就难办了!” 王阳明一听大急,“那我不管!为何那不孝弟子有钱筑高庙,没钱办书院!我也不贪,这规模与那少林寺比齐便好” 寇白门只是笑盈盈听着,明白过来,阳明先生要钱,只需跟和管事一提便可,这般胡搅蛮缠,无非是逗趣c开解自己。 “丫头可还不愿?你可晓得,这眉坞若是没了我王阳明,损失何其巨大,没有我,哪有那刘诚小子的今天” 是啊!刘郎可是阳明先生的弟子。 寇白门听此一语,心中无比舒畅,开口道:“愿的!先生开口,只管取用便是。不过白门来时可是听说,中山甄家要来,带了数百人的商队不说,还是甄夫人亲至” “哎呀!怎就忘了,我那新收的弟子还在温书,老夫得赶紧回去” 地上青草湿滑,那王阳明脚下一滑,几乎是连滚带爬下去到山脚,全无先生的风范。笑嘻嘻看着的寇白门冲着背影深深一鞠。 居然刘郎是先生的弟子,又怎会真如那些风言风语般不堪,寇白门眼望西方,洛阳,那里,正是天上长虹归去的一头。 刘诚坐在马车里,刻意保持平静。 抽奖! 可明明已经准备好经受那心痒难耐的诱惑,脑中这四人,却来得好让人意外。 裴秀c李春c毕升c秦九韶。 没一个是女的!已经不是科学不科学的问题了,这叫泯灭人性! 而且,看来看去,刘诚发现自己就认识一个毕升,四大发明那个,北宋人,发明了活字版印刷术,不错!但转念一想,抽出来会不会太早了点,而今的东汉,连纸都还没大规模推广,更别说印刷。 所以,这次抽奖,可说是最心态平和c不报奢望的一次。 随手一点,那卡片随即翻开,裴秀! “叮咚!恭喜宿主,抽取到魏晋时期名臣,著名地图学家裴秀。裴秀,出身著名世族——“河东裴氏”,世袭父爵清阳亭侯,历任尚书令c右光禄大夫,西晋后,加左光禄大夫,封钜鹿郡公,泰始三年升任司空。泰始七年逝世,谥号“元”。所作《禹贡地域图》,开创了中国古代地图绘制学,被称他为“中国科学制图学之父”。 刘诚了然,这是个专业型技术人才,放对了地方,有大用,比如丈量一番自家手底下的田产 系统继续:“武力:40,统帅:30,政治:85,智力:77,隐藏技能需要人物发动才能探知,由于裴秀属于特殊人才:画匠,另有一项附加属性,制图:93。现植入身份为裴元绍胞弟,二人八年前失散,而今觅得消息,裴秀赶赴广陵眉坞前去投奔。” 刘诚掀开车帘,同济轩已到。 高台上,许劭已经开始在讲皇宫秘史,经过文化人润色,前段日子刘侍郎的闹剧又有了第二个版本。 “啪!”许劭开口,“上回说到,那江湖人称玉面小白龙风流倜傥一树梨花压海棠的侍郎刘诚,甫一进入陛下的西园,便见一只恶犬恶狗扑食般跃向皇帝陛下,说时迟那时快,刘侍郎一个鲤鱼打挺再接一个鹞子翻身,在那千钧一发的档口,一把推开陛下,将恶犬挡在自己身前” 台下有人发问:“那刘侍郎明明走着,何来鲤鱼打挺之说?” “唰!” 许劭折扇一展,笑眯眯道:“这位兄台很明显少见世面,须知那西园之内,青苔遍地,下人们为了行得快又不摔倒,尽皆躺在地上滑行!” “哦!”台下众人点头表示了然。 “可那恶犬,落地转身,又冲着面不改色的刘侍郎而来,弹指一挥间,刘侍郎一个纵身,便跳进了水池之内,那恶犬寻不到周遭之人,双目血红,正巧,瞅见不远处路过的无辜宫女,可怜那宫女” 见众人听了一片惋惜,许劭继续说道:“尔等可知,这等有悖三纲五常之荒谬之事,事后查来,原是那恶犬被人下过春药,想那西园里戒备森严,怎就有人得手,怪哉怪哉!列位看官可知,这下药之人乃是何人?” “啊!竟有这等事,谁人如此大胆?” 台下一片哗然,许劭喝着茶水,好整以暇,偏偏稳住不说。 直到众人纷纷往功德箱扔钱,那许劭才故作表情凝重,以扇面遮住半边脸说道:“嘘!出得我口c入得你耳,列位且听过便是,切莫外传,这下药之人啊,原来,是北宫里的容嬷嬷” “啪!”惊木一响,许劭开始收摊,“今日暂歇,明日,劭为各位讲评那南宫失火之秘,个中曲折,骇人听闻,同济轩虚位以待,还请赶早!” 听者正欲散去,却有人高呼,“哼!一派胡言,那刘诚无耻之尤,听说那圣旨上明明就写着他以人犬交合取宠于陛下!” 许劭正欲要走,不想回身说道,“这家公子,可是亲眼见过那圣旨?” “不曾!” “那公子之言,岂又不是在说陛下荒淫,如此不伦之丑事也能取宠?” “我” “呔!好你个狂徒,竟敢公然污蔑当今圣上!那诗书都读到狗身上去了!” 人群喧哗,纷纷斥之躲远。 刘诚冲着下人们使了个眼色,一群人闷头就打,战况好不惨烈。 那书生挣扎着爬上方桌,高高站起呼喊道:“在下钱谦益,乃大将军府上主簿掾,贼子安敢!莫非没了王法!” 钱谦益披头散发,眉角已经有了血迹,刘诚一听,脸色猛然下沉,他对着史阿说:“用板砖,不死就行!” 那钱谦益还没回神,便又被一砖头撂倒,哀嚎之声经久不息 刘诚施施然上楼,头也不回。 钱谦益?敢跟白门小妞搞暧昧。 我的!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79 却非 公元185年初,农历乙丑,京师洛阳突降火患,由先秦权臣吕不韦始建,而后经过不断修缮乃成的皇城南宫,终被一场无名大火,付之一炬。 那风景幽雅c规模宏大的皇家宫殿,在迎来送走无数历史名流c书写又抹去重重往事之后,轰然倒塌,都成了滚烫的瓦砾。 在时间里更迭的历史,总让人唏嘘。 比如那却非殿。 却非殿,乃南宫前殿,当年刘秀草创东汉,便是以此前朝旧殿为正殿,后来的正殿崇德,一直到汉明帝时才有。 却非却非,即远离是非,同时也寄望帝王能“却天下之非”,殿名中虽然饱含如此美好的愿景,但自古以来,皇宫之中的是与非,就如这来得莫名其妙的大火一样,从来没有间断过。 事后,大理寺联合廷尉查明,这场大火起于阿阁,烧毁了阿阁内汉室密卷无数不说,整个南宫殿宇倒塌了近九成之多,死宫女阉宦二百余人,伤者不计其数。 皇帝刘宏勃然大怒,下令将那日阿阁内外值守之宫人尽数收押掖庭狱,待择日血祭。 两日后,由久病未愈的太尉邓盛亲领属下户曹,会同太史令王立c老宗正刘宽,于南门外的明堂祭天祈福。 于是,起大坛,枭首血祭宫人九,余者填井。 太史令王立白日观星,至面色苍白,疑惑年前犯镇星於牛斗,荧惑逆行北河,太白守天关,与荧惑会,金火交会,革命之象也,然,紫薇隐现若蒙尘 王立不敢明言,跪地叩首以接天宫,遭反噬,口吐鲜血。 邓盛c刘宽左右扶之,王立高呼:“客星犯紫薇,然妖星已成颓势,否极泰来,大汉代代传” 刘宏喜,皆赏食邑。 中常侍张让c赵忠等闻言,劝皇帝刘宏税田亩以修宫室c铸铜人。于是诏令天下,除正常的租赋照收不误之外,亩税十钱,助修宫室。因太仓c少府皆空虚,又诏发各州郡,取材木文石,悉数运送京师。 此外,刘宏还规定,刺史c太守及茂才c孝廉等所有官吏的迁除,都要交纳助军修宫钱,除授大郡者,要交纳钱二c三千万,这买官之钱,比以往翻了一倍不止,而且新官上任前,必须先去西园讲定钱数,缴纳不起的,画押赊欠。 当时的司隶河内郡人司马直,被朝廷任命为钜鹿郡太守,但他因交不出修宫钱,于孟津自杀,以此死谏汉灵帝刘宏。服毒前他曾怅然道:“为民父母,而反割剥百姓以称时求,吾不忍也。” 然,并卵。 如此,层层剥削之下,百姓怨声四起,对那失火后又日新月异的南宫,人人心绪难明。 接连发生的大事太多,以至于刘诚的丑闻渐渐被人遗忘,甚至,当日里祭天的那三位大人,也没人再太过注意。 太史令王立因病请辞,不允,告假卧病在床。 太尉邓盛本就有旧疾,日渐加重,三日便不能与人言谈,恐怕已时日无多。 宗正刘宽,突发不诊之疾,拖至当年四月十五,卒。 这日前去学府,却是闲人朱儁也在,钱塘侯无精打采,吩咐完学生们温书便自己跑了出来,刚巧在门口遇到刘诚。 他拉住刘诚的手说:“小侍郎可知,陛下近日为何老关在西园里,谁也不见?” 数钱呗! 南宫还没开始重建,灵帝就命人先在自己的西园里造了个万金堂,打着扩充少府的名誉,将司农所藏国有资产,什么金银啊,珠宝啊,玛瑙翡翠啊,统统打包转移到了万金堂里私贮起来。 看这情形,简直让人怀疑皇宫里那把火是不是刘宏自己放的!这买卖做的,光是前期的回报,修两座崭新的南宫都绰绰有余 灵帝刘宏是汉章帝玄孙,世袭解渎亭侯,其家素贫,所以估计小时候穷怕了,鬼使神差当了皇帝以后,这才绞尽脑汁搜刮财富,他是想连上辈子缺的一起补回来。为了敛财,他甚至还跑到河间郡,把国家的田地贱卖给自己 也许在刘宏眼里,天下不是自己的,皇宫不是自己的,连老婆儿子都不是自己的,唯有西园里的一切,属于自己。 朱儁是个实诚人,好骗,刘诚答道:“陛下近日操劳,加之诸多不顺,恐怕还在生着气勒!” 朱儁迅速打消了西园面圣的想法,这档口,哪敢往刀口上撞,惹毛了,刚升的官能贬成伍长。他唉声叹气道:“前有凉州兵乱未解,时下,又听闻蛾贼死灰复燃,朱某空有余力,却只能在这书院里颐养天年” 刘诚能想得明白,这样征发天下役赋,搞得乌烟瘴气c民不聊生,还能天下太平才怪! 中平二年二月,百姓不堪重压,一时俱起,西及益州,南至交趾,到处是暴民叛乱。 光中原腹地就有所谓的义军数十股,大者拥兵二c三万,小者六c七千,如若放任,还会滋生出后来不断雪球般滚大至百万之众的青州黄巾军c黑山军。 此时的黄巾军攻打郡县,诛杀官吏,浩大的声势此起彼伏,眼看就要成燎原之势。可惜刘宏免疫了,觉得黄贼余孽不过牛皮癣疾,腾出手,灭了干净不过分分钟的事。 所以史上的黄巾起义从一开始便未消停。 莫说闲不住的朱儁想打仗了,连刘诚心里也没底,广陵久无消息,还有那张牛角c褚飞燕先后领导的黑山军,大本营就在祖宅中山一带。 见刘诚不接话头,朱儁又想起一事,“德华可知,蔡大家闯了祸事!” “哦?” 朱儁边走边说,把人领到膳堂,说:“昨日,蔡议郎本在授书解惑,膳堂里却突然一声轰响,他走来一看,不想是整间膳堂都垮塌了,还好没掩埋住人!” 嗯,豆腐渣工程! 刘诚捡了块砖头在手上一掰,旋即碎成数块,难怪今日见学子们全蹲在宿舍门口吃饭,乞丐一样,起初还以为时髦 “再起就是,这膳堂塌了,跟蔡大家有何关系,怎就引来祸事?” 朱儁看了刘诚两眼,心说这都不懂,解释道:“这‘倒灶’之事,于民间相传乃是大不吉,岂是小事?” “嗯嗯嗯,大事大事!”可这跟蔡邕还是没有关系啊?刘诚还是不明白。 得到认可的朱儁开口:“蔡议郎他有感开春以来灾异变故频频,连夜上疏,奏请陛下临朝,妇人c宦官常侍不得干政” 刘诚听完脑袋发晕,这美貌与智慧并重c英雄与侠义化身的蔡邕蔡大家纯粹是咸吃萝卜淡操心,逮着机会又跑出去喊两嗓子诛杀阉宦 中平二年流年不利,各地常有雷霆疾风,伤树拔木,地震c冰雹c蝗虫为害。 议郎蔡邕上疏,罪咎阉宦,弹劾谄臣。自以为文学功底深厚的蔡邕,写了一封言辞犀利的奏折,不放心,又以皂囊封好呈上,这才觉得妥妥的。 殊不知,那奏折皇帝刘宏压根没见过,倒是十常侍张让之流,传阅着,每人看了不止一遍 这狗日的老丈人!一口气得罪了上百人,牛b指数直追自己! 刘诚感觉事态严重,“蔡大家现在何处?” 朱儁小声道:“听闻请在省中府,彻夜未归!” 刘诚赶紧动身前往西园,能救蔡邕一命的,除了皇帝刘宏,没有别人。 被小黄门引入万金堂的时候,刘诚差点惊呆,那皇帝刘宏关上门,独自躺在一堆金山上打滚,他见刘诚前来,高高喊道:“爱卿来得正好,近日议郎傅燮进言,‘斩司徒,天下乃安!’爱卿之意如何?” 还有这种操作? 不知道司徒袁隗听到,作何感想!虽然这可能是百官内斗的口水仗,可听到刘宏这里,竟然信以为真。 刘诚赶紧道:“司徒何错之有,引得陛下龙颜大怒?” “钱财来得太慢,若是不斩杀部分,哪来的官位售卖?”刘宏冷哼着抓起一把珠宝,放下,哗啦啦都往下滑去。 “袁司徒年近七旬” “对对对!”不能杀,总得找个理由免去才是,刘宏大喜,“爱卿聪慧,当赏!” 一个铜板扔在面前,蹦了两下,刘诚捡起来拿在手中,心中腹诽,这万金堂里,竟然还有五铢钱? 他拍拍长袖跪下,“陛下!微臣自幼失双亲,不想昨夜二老托梦,怒斥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微臣惭愧,再不敢睡梦祭祖,耻无颜面拜见先人,今日,特来恳请陛下赐婚于微臣” “哦?” 刘宏来了兴趣,站起身子,金山上又是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有这等好事?爱卿是要抢哪家的人妇呀?”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80 何为风流 这日饮酒,刘诚做东,宴请一众宦官子弟,宴设于同济轩三楼雅间里,正对街面,风吹得过往女子衣裙飘飘,风景独好。 刘诚难得拿出了几瓶“杏花村”与众人同饮。说来可悲,自己本就卖酒起家,小酌几口,居然还需要去偷,幸好二叔公不在,连带着聋哑的老吴也多日不见,端是运气。 日前曾看见那老吴扛了把锄头,手脚沾满黄泥,刘诚有心询问,老吴笑着比划了半天,还用小棍画了个四四方方的方框,刘侍郎恍然大悟,二叔公他先知先觉,莫不是领着人郊外选坟去了 张奉喝了烈酒,眉开眼笑,推心置腹说道:“诚弟也是,你要许亲,这皇城里水灵白嫩的小娘子甘愿自荐枕边的,那还不排到城外五里,为何偏偏选中个蔡家的寡妇?” 众人都笑着数落。 刘诚谦虚,比着指头道:“兄长夸张了,最多三里!” 旋即他又表情猥琐反问:“寡妇有何不可?上回兰台诗会,我便相中了那蔡家娘子,可惜听说许了人,这不,好不容易才熬到卫家那位短命,兄长你是有所不知,这般才梳了妇人髻的娘子,好比蜜桃,既水又软,还不至于太熟,尝起来满嘴生津!” “哈!你啊你!” 张奉手指着刘诚面门调笑,得空,又给自己斟满酒水喝着。 赵巳夹着菜,得意道:“想不到诚弟年纪轻轻,却深谙此道,说起来为兄前几日,才与邻里那官宦家的小妾私会一场,于别人家书房之内调弄,屋外便是人来人往,果真惊险刺激c其乐无穷c妙不可言” 刘诚迷醉双眼,耳朵边仿佛赵忠祥平静却又韵味悠长的声音回响: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又到了动物们交配的季节 赵巳此人,乃是当红常侍赵忠的亲侄,其父赵延现任城门校尉。 阉宦无子,一旦有过继子侄,宠溺无比,所有好的东西都拼了命的给。 这赵巳便是如此养大,二十几岁还游手好闲,前些日子本来被安排进宫里掖庭狱任职,他嫌官小辛苦,至今拖着不愿赴任。 赵公子干起这种偷鸡摸狗之事,那算是本职工作。 “哥哥们所说何事?我怎听得云里雾里?难不成诚弟还真跟那蔡家沾上了亲?”蹇跋光顾着吃,猛然问起。 自己老爹当年被曹操杀鸡儆猴,用五色棒打死,自那以后,蹇跋便恨不得天下所有的士族官宦都死光光,尤其是堂兄蹇硕宿卫西园,得势以后。 听张奉说起,前段日子张钧被马活活拖死,便是蹇跋差人下的手。 那侍中张钧也是凄惨,死后还没落得个好名声,被诬奏与黄贼马元义有勾连,视同反贼。 一群人里,都提防着蹇跋,只要他笑得无比灿烂的时候,多半憋着坏又要弄死谁。 “蹇兄吃肉,这肘子厨房炖了好久,入味不说,还化渣!” 蹇跋“哦”了一声,也不再问,继续闷头吃肉。 张奉却说:“诚弟毕竟初来乍到,那蔡家娘子收作小妾也并无不可,不过,与那群满嘴仁义道德的酸儒打交道,自当多留几个心眼,毕竟,咱们才是自己人!” 张奉话中有话,一半提醒,一半警告。 不过刘诚的身份特殊,众人倒也并不怀疑,何况从这刘侍郎进京那刻起,便已经跟士族官吏势不两立。但毕竟有曹阿瞒的前车之鉴,恐怕不只是张奉,连上位的张让c赵忠之流也多长了个心眼。 刘诚还缺了个投名状。 按说曹操也是阉宦子弟,他的养祖父曹腾宦官出身,任过中常侍,后因策划迎立汉桓帝有功,被封为费亭侯,升为大长秋,加位特进。 但曹操以祖父曹腾举能任贤,并不同流合污为由,大义灭亲,耍起了专杀阉宦的本事,让人恨不能挫其骨c扬其灰。 见三人目光投来,刘诚放下酒杯,惊讶道:“兄长说的哪里话?就算那蔡邕老儿拿着刀逼迫,小子也不可能倒戈相向,咱们祖上都是苦命人,岂有同室操戈之理?” 张奉听完欣慰一笑,“说起蔡邕蔡大家,你等可是不晓得,昨夜关在屋里,冷得发抖还背了一晚的书,我还听说,今日回了府被陛下禁足在家,那老儿,拿着赐婚的诏书痛哭流涕,转身操起利剑,把诚弟你那一首《龟虽寿》剁了个稀巴烂!哈哈!” “哦?如此说来,诚弟你那婚事岂不是好事多磨,找了个这样的丈人,够得你受!”赵巳拍着刘诚的肩膀打趣。 “哼!莫非我刘诚能放得他蔡邕出来,就再请不进去?来来来,三位兄长请酒,莫把喜事说成了丧事!这酒可不多,还未来得及献给陛下品尝,我等有福,拔了头筹尝了鲜!” “嗯嗯嗯,果真如此!但凭这酒水,诚弟往后若是与人交恶不便出面,知会为兄便是!”这蹇跋说话,句句不离下作的老本行。 酒过三巡,刘诚笑着说:“诸位兄长可知,我昨日西园面圣,也听陛下说起一件趣事!那议郎傅燮,竟然请斩司徒c以安天下!这等狗咬狗之事,缘何发生,又何其荒谬,搞得我百思不得其解!” “果真?” 张奉停下不饮,思索起来。 “兄长这是?”刘诚问。 “怪!”张奉答。 “怪?” 见刘诚不解,张奉说道:“说起这傅燮也是个怪人,少时他入洛阳求学,师从前太尉刘宽,后举了孝廉本该赴任,听说举他的郡将病逝,又弃官跑去服丧去了。” “还有这等人?” 张奉笑笑,“久了,诚弟就会发现,这京师是何等的龙蛇混杂。中平元年,傅燮本来随着皇甫嵩平贼有功,他却携恩构陷宫人,中常侍赵公宽宏大量,唯才是举,奏请他为安定都尉,傅燮先是称病请辞,今年开春,省中又征他入仕,这才入朝担任议郎” 这是个忠臣,而且前因后果绝对不是张奉说的那样简单。 赵巳埋怨道:“我有劝过叔父,可他不听,说傅燮有大才,糊涂!这洛阳城里哪个不是有大才?你有,我有,连我家府上倒夜香的小厮都会吟几句诗赋诚弟,我可不是那意思请酒,请酒!” 话说此时,一辆马车装载沉重,满载的粮食压得车轮转动吃力,嘎嘎直响。 赶车的下人吆喝一声,抽了两鞭马屁股,向前微微一窜,这马车沿着街道悠悠驶向司徒府上。 也许是嘈杂,粗心的下人并未留意,车上盛粟米的布袋破有小孔,沿途有些许渗漏,洒成一条长线。 马车径直入了府才停下,搬去面上几袋杂粮,缩在厢里的傅燮低着脑袋下来,全身穿戴严实,司徒大人早就侯在书房门口,冲自己招手,示意收声,小心隔墙有耳 屋里,傅燮放下手上的姜汤,“老大人!燮此番行事莽撞,陷老大人于险地,特来向大人告罪!” 傅燮心诚至极,一鞠在地,这些个风烛残年的老前辈老大人,人人都甘愿为了大汉的江山社稷而鞠躬尽瘁c死而后已。 “南容(傅燮,字南容)快起,这本就是老夫的主意,你何罪之有?” 傅燮被扶起,还是心中惴惴,若是陛下一时糊涂,当真斩了司徒大人,那自己,真是罪该万死。 “老宗正可还好?”袁隗问。 “回老大人话,家师他自祭天以后,便一病不起,不过还好,燮出门前,才服下半碗药汤,面色好了许多。” 傅燮的老师刘宽,是汉高祖刘邦十五世孙c司徒刘崎之子。刘宽早年曾代段颎任过太尉,后来因日蚀被免,灵帝觉得他宽恕博学,改任宗正至今,不想正是不久前祭天后染上了恶疾。 看这情况,这为人和善的老宗正,怕是要先自己而去了。 袁隗精神矍铄,说道:“南容心中有结,老宗正不便言明,便由老夫来说,这扭转乾坤c诛灭阉宦之事,看似已经有了希望,但宫中常侍经营多年,又岂是等闲易事,老夫此举,既是自保也是迷惑人眼,只希望借此潭水浑浊之际,张司空等人能瞒天过海” 同济轩里,众人又闲谈几多趣事,刘诚朝窗外张望,回头笑道:“诸位兄长才高八斗,别的不敢多说,何为风流?小弟情海泛舟多年,可谓万花丛中过c片叶不沾衣,兄长且看,那车驾内的良家女子生得白皙可人,小弟自信,不出三言两语便能博得美人芳心,可是要赌?” 众人不信,纷纷调笑,说这同济轩都是你开的,莫不成还要赌一顿饭钱? 刘诚噌噌下楼,气喘吁吁站在门口,又自以为风情万种的扯着嗓门喊道:“哎呀呀!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来压寨!” 那赶车的丫头撅嘴冷哼,随即车帘荡开,露出身来的小娘子白衣胜雪,她“叮”一声拔出半截宝剑,“刘郎可是忘了我手中剑快!” 寇白门模样骄横,可眼中闪着泪花,她无声念着《长亭送别》里的戏词,“我谂知这几日相思滋味,却原来比别离情更增十倍”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81 家国之事 年三月,草长莺飞。 诏旨,司徒袁隗免。 有人弹冠相庆,有人如丧考妣。 据说那日离朝,老司徒一语不发,望了一眼除旧迎新的皇城,去履赤脚,独自按摩着脚底板步行走回府上,一路形影相吊。 自此,袁隗闭门谢客,躬耕不出,多日不见,又有说老大人连夜回了汝南祖宅颐养天年。 袁家两位子嗣也有收敛,袁绍久未公开露面,偶有出入大将军府也显得行色匆匆,同样喜爱游侠c拾金不昧c乐于助人的袁术袁公路,赴任长水校尉,工作做得有声有色,俨然本分人一个。 新任司徒崔烈走马上任,引得哗然一片。 崔烈此人,涿郡人氏,祖父崔骃博学多才,精通训诂百家之言,文辞典美,少时更是与班固c傅毅齐名。从弟崔寔更是个人才,官当得不大,却著书旷世巨著《四民月令》。 所以,本来一切都还好,崔烈自己也素负盛名,可他年纪一大把才想起赶一趟时髦,通过乳母入钱,花了五百万,得授司徒。 这一下闹得,瞬间声名狼藉,为人所不齿,凭什么只要五百万钱! 这事怨刘宏,本来想位列三公,五百万钱远远不够,但是崔烈够老,走路都要人扶,只要一咳嗽,没半小时停不下来,这场景,把刘宏看得心花怒放,五百万钱,这老头开开心心过两天司徒的瘾,死在任上,皆大欢喜。 时,凉州兵乱不解,北宫伯玉等人兵寇三辅,司徒崔烈入朝,不甘碌碌,忿而发声的第一件事,便是上书以为“宜弃凉州”,引得满朝文武勃然大怒,唾沫星子多得够他洗完一把脸再敷个面膜。 议郎傅燮厉言曰:“凉州乃是天下要冲,国家籓卫。高祖初兴,使郦商别定陇石;世宗拓境,列置四郡,议者以为断匈奴右臂。今牧御失和,使得一州叛逆;烈为三公,不念为国思所以弭之之策,乃欲割弃一方万里之土,臣窃惑之!若使左衽之虏得居此地,士劲甲坚,因以为乱,此天下之至虑,社稷之深忧也。若烈不知,是极蔽也;知而故言,是不忠也。” 傅燮很有见识,一语成谶。 凉州自公元184年动乱起,自此便再未平复,成了大汉第一个实质上被割据出去的大州,北宫伯玉c边章c王国c韩遂c马腾,一个个在此占山为王,情形混乱不堪。甚至西北之地,往后的胡人在此动荡了数百年。 皇帝刘宏又不是真傻,舍去凉州,丢老祖宗的脸不说,长安一旦沦陷,再南下,京师洛阳便会被叛贼兵锋直掠,西园怎么办? 崔烈的馊主意自然没有被采纳,朝堂上一番唇枪舌战,反而适得其反。酝酿良久,北征的大军总算整装待发,车骑将军皇甫嵩领军亲赴长安镇压,以卫皇家园陵。 四月,庚戌,大雨雹。 刘诚顶着风雨走进学院讲堂,座下几乎全是虚席,除了听不懂的黄忠给面子,其余几人都是关系户。 刘诚端坐讲坛,拿出名录开始点名,高声叫道:“黄忠?” “到!” “陈专?” “到!”瘦不拉几的陈专正玩弄着两株野草,点过名,他便开始一边吃起沙拉一边做起笔记来。 这陈专,是新近抽取的人才,别看人不貌相,乃是南宋著名的农学家,为人勤奋好学,时时潜心专研学术,对土地利用c土壤施肥c水稻耕种c蚕桑养殖等方方面面,都有独到见解。 比如他现在吃着那两根草,属禾本科,旱地而生,根为须状,叶鞘松弛,多毛,有祛风明目,清热利尿之功效,俗称,狗尾巴草。 刘诚满意地点点头,旋即决定课后去膳堂巡视一番,这娃娃,打小命苦,估计是没吃饱。 “祖冲之?”刘诚忍不住望去,祖冲之就坐在前排,鹤立鸡群,一副求知若渴的学霸模样,近日,还主动担负起劳动委员一职,讲台上的水渍擦得干干净净。他属于二进宫,总算还是来了。 “到!” 嗯!这小伙子不错,是南北朝时期杰出的数学家c天文学家,一生钻研自然科学,在数学c天文历法和机械制造三方面都有不小的建树。 昨日他还拿着纸笔画了个圈,跑来追问半径和周长的关系。刘诚稍一提点,祖冲之便算到了小数点后五六位,这智商,吓得人虎躯一震。 后头还有个史阿抱着生锈的铁剑打盹,如今他任务繁重,既是保镖也是车夫,走的时候还兼职锁门。 刘诚不忍心打扰,他温养的那柄剑,一旦全拔出来就铁定会断成两截,据他说,自己已经人剑合一,很快,便会迈入手中无剑c心中有剑的至高化境 至于高长恭和那俩门神,提前毕业,全被选好了坟地的二叔公打发去了广陵,听说官不大,但都掌着兵,按刘瑾的说法,府上的酒水无缘无故少了,这几个酒鬼最是可疑,刘诚觉得,在理! 刘诚摆正衣冠,拿腔拿调道:“今日人齐,先生我心中甚慰,那个前几日留下的功课,就批改的情况来看,喜忧参半,文远同学(祖冲之,字文远)能举一反三,把这甲乙丙相遇和追击的问题解答出来,还附带了另外三种方法,应当隆重表扬,来!这是奖状!” 祖冲之喜滋滋接过,从眼神来看,已达到兴奋的顶点。那奖状上写着“三好学生”几个红彤彤的大字,难得的是,居然还盖了玉玺。 刘诚继续道:“泰章同学(陈专,字泰章)能初步悟通加减之道,也可喜可贺,至于汉升(黄忠,字汉升),嗯哼!!!”刘诚猛敲黑板,这才几秒? 黄忠猛然惊醒,擦了擦口水便提着东西低头往外走。 “黄忠竖子,这是做甚?”刘诚怒道。 那黄忠也觉得奇怪,这才刚刚闭眼,怎就到了下课?赶紧说道:“先生勿恼,我在隔壁卢师那里也挂了名,已经开课许久,我忘了去点名” 刘诚不耐烦地挥挥手,将黄忠这般粗人硬留下来学习数学,牛嚼牡丹反而不美。 等那交白卷的人走了,刘诚才道:“今日,为师给大家讲解何为设未知数x解方程咦!我的书呢?” 台下祖冲之讪笑着把那本小学奥数递了上来。 出了鸿都门学,刘诚直奔兰香院。 兰香院交给寇白门打理,一番改造,比往日少了胭脂水粉的俗气,多了丹青水墨的高雅。唯独那老鸨思想还没转换过来,显得格格不入,站在门口发个传单还老冲里头喊,“姑娘们!接客了” 兰香院是剧院,不是妓院!是悉尼歌剧院扣几枚贝壳那种,不再是宽衣解带使劲咆哮那种。 什么稀泥干泥,老鸨不懂,笑着说:“还不一样?看把东家给急的,莫不是老身岁数大了,真该帮你去去火” 刘诚逃也似的上了二楼,还没推,门自己就开了,寇白门堵在门口,手上的剑尖指着人小腹,似笑非笑道:“怎的?刘侍郎今日得空,想起梳拢来了?” 里面传来轻笑,几个丫头拥着李香君围坐,挤眉弄眼说着闲话。 “冤枉啊!我这还是头一次来兰香院,梳什么拢?什么梳拢?小生我是读书人,完全不懂!” “呸!”寇白门把剑上提,这回对准了昧着良心的胸口,“不懂梳拢是吧?那蔡家娘子又是怎么回事?我可听说,连皇帝陛下都下了旨赐了婚!还能赖得掉?” “哎!这就说来话长了” 刘诚拨开利剑,蹭着人胸口挤进去,也不管人愿不愿意,自己坐下来喝起了茶水,“你们也知道,所谓伴君如伴虎,那日诚惶诚恐前去面圣,陛下他慧眼识珠,见我长得姿色不凡,又文韬武略,而且浑身都是正义感” 刘诚一番痛诉,寇白门还有不信,“果真是那蔡邕提议,你不答应,陛下便要你割了那里进宫里服侍?” “你若不信,好好想想,我刘某人何时曾沾花惹过草,何况香君姑娘就在此处,你大可以问问,这兰香院鼎鼎大名,我可曾来过一次半次?”刘诚一阵后怕,幸好最近闲事太多,太忙,把正事忘了! 对面的李香君左右看看,“公子这倒是实话,香君这也是第一次看清真人!” “你看你看,童叟无欺不是?” 寇白门自觉理亏,乖乖坐下来给人斟着茶水。 那蔡邕说来也怪,被陛下禁足一月,按说也该出来活动活动老胳膊老腿了,可为何宅在家中不出,连蔡家娘子都久未露面,还怪想念的 刘诚蹬鼻子上脸,“你说你也是,一声不吭就来了京城,人家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还有那广陵的生意怎办?莫不是荒着?我可等着挣了钱娶人过门!” 广陵城的产业正欣欣向荣,听说和珅正忙着四处跑商,不久便要南下,还有眉坞,几乎变了样,一切都好,前几日才送来几车土特产。 刘诚的小眼珠子瞟着自己,溜溜转,“要你管?你又不是我什么人?”寇白门梗着脖子,“再说,楚楼那里,有我新识的圆圆妹子打理,哪能出得了差错!” “圆圆?哪个圆圆?陈圆圆?” “陈圆圆!你怎知道?” 什么时候的事?刘诚嘴里冒着茶水,那吴三桂冲冠一怒,要坑的不会是自己吧? “今日怎么这样闲,莫不是要领我去见见二叔公他老人家和谈家阿姐?”寇白门哪管发愣的刘诚,说起话来稍微有一点点脸红。 “今日不巧,都不在,哦对了!听说香君姑娘擅唱,我正要与你们商量,这剧院里除了演戏,还可以开点音乐会之类的嘛,我今日来,就是要给香君姑娘普及一下乐理知识,你先看好啊,我做个示范,注意看喉结!” 人皆好奇望着。 刘诚吊了几声嗓子,双臂张开,两手自然向前弯曲,双腿半蹲,躯干前倾,蛤蟆一样鼓着腮帮子,一声气韵悠长的呕吐之声,勃然喷发,“啊呜啊呜” 人人吓得一弹,下全缩在屋角。 李香君捂着耳朵,“寇姐姐,这是?” 寇白门持剑护着众人,“刘郎他可怜,曾经患过失心疯” 对面的刘诚满怀期望问道:“怎样,像不像腾格尔?我还加了点黑嗓c呼麦和二次元”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82 北宫北宫 皇帝刘宏在西园的正门立了块牌子,挂得高高的,绳头上迎风招展,上面写着“私宅勿入”! 刘诚改走后门,提着两个木匣子,见左丰闷闷不乐,从里头掏出两小罐酒,说:“左公辛苦,都是自家人,乡里捎了点土特产,不成敬意!” 左丰嘴上说着客气,赶忙掖进怀里,抱怨道:“岂让破费,侍郎有所不知,这西园里本就翻修,大兴土木不说,打那南宫烧了以后,有事没事的官人们连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跑西园里来喊冤哭丧,闹得鸡犬不宁的,这不,陛下烦了,索性堵了门,往后你若是要来,记得在后门左边的豁口上轻敲三声,仆家给你留门!” 刘诚听完,送个礼,怎就突然觉得自己成了潜伏的特务头子接头 西园倒没大修,但到处湿漉漉的,明明天放晴,却跟下雨过一般。 刘宏正在桃园里,没顾上赏花,湿着手脚玩水,见刘诚走来正欲见礼,他大喊大叫:“免了免了,爱卿快来!朕演示给你看看这翻车渴乌,可谓神奇至极!” 脑袋绕成弧线看了一圈,只见,一只大竹筒疏通成弯管,麻漆封裹得密不透气,翻过假山峦石,从那头的水池一直连接到面前的这株桃树下。 刘宏踢开小黄门,认真放了些松桦枝叶和干草等易燃之物,亲自接过火折点燃,那松枝眼瞅着化成一缕青烟烧完,空气里只留下阵阵脂香 “陛下,这竹管里的荚豆可熟了?” 刘宏狐疑一阵,又拿眼睛捂在竹孔里看了又看,出了丑,回头怒道:“好你个毕岚,怎就不出水来?莫非要朕治你个欺君之罪!可知会诛九族!” 毕岚哪敢争辩,讨赏不成一不小心还会掉脑袋,急道:“陛下稍安勿躁,或许是被陛下散发的龙气所慑,那地气受阻,可能可能还需再等等” 敢情不是煮的竹筒饭! “既然如此,陛下何不稍作歇息,微臣来把着这竹管,微臣可没有龙气,有的最多是王八之气!” 接过竹管,刘诚只觉得双手一沉,管子里咆哮几声,便有一股清水激射而出,管里的水,如同撒尿一样,先是冲了几冲,而后畅快地,源源不绝喷射出来。 还有这种高科技? 皇帝刘宏拍着巴掌呵呵笑着,“来了来了!毕老儿果真人才!那啥,刘卿再抬高点,让那水口抵着腰间,喷得远些!再远些!” 身子微微后仰,臀部前顶,这竹子水管做得死沉死沉,提不住,刘诚手脚并用夹在胯下。 想起来了,这位太监毕岚跟造纸的蔡伦一样,果真都是人才,不禁让人感叹,都说劳动人民的智慧无穷,原来,这些白天没鸟事c晚上鸟没有事的太监们,脑子也忒好使。 史上十常侍之一的毕岚,捣鼓出翻车水车不说,还弄出了眼前所谓的渴乌。刘诚明白过来,哪里来的什么地气龙气,这渴乌,其实是依靠气压,利用了虹吸管原理的吸水装置。 这可是好东西啊! 毕岚发明的这些玩意儿,用得好,能灌溉出千里沃土,不知道能养活多少人,可惜,在他手上,都用来讨主子欢心来了。 好歹自己正在见证历史不是? 手滑,刘诚掂量了两下,“陛下,可否让池子那头的人取出竹管,再浇,这桃树便要涝死了!还有你看,微臣这出恭似的姿态,也不雅不是” 刘宏脑子一转,“爱卿再挺挺,你说若是朕将来在所铸的金人身上都接上这么一枝渴乌,岂不是蔚为壮观?” 刘诚吓得手上的竹管一松,重重拍在地上,管口,还在还凸凸吐着白沫一样的水花。 你妹! 那不成了比利时布鲁塞尔的小于廉?加之刘宏喜欢四处竖铜人,往后,洛阳城里岂不是到处都是小丁丁? 这宫廷,不对!整个洛阳城的馊主意,是自己出的? 刘宏累了,坐下来好奇看着两木匣子,“朕没叫你,刘卿怎想起这时辰来西园了?难不成你也要劝朕撤了门口的牌子?” 哪能啊? 这大汉天下没有了皇帝刘宏瞎搅和,指不定还太平得多! “微臣只是觉得牌子写得不够大,那帮老大人们眼神不好,未必看得清楚!今日来的正事,微臣是给陛下送礼来了!这不,前些日子,微臣偶得了几壶佳酿,包装精美不说,还口感纯正,香味浓郁,微臣是舍不得喝上哪怕一口,想了一天一夜,这才马不停蹄给陛下送来!” “哦?爱卿没喝,怎知口感如何?” “直觉!” 刘宏笑笑,取了一壶,拿着白瓷瓶在手里把玩,“正好!朕这里也有个差事,方才北宫来人说,那什么美人受了惊吓,可能小产,太医正在诊治,你拿着这壶‘杏花村’替朕去看看,要是母子平安就赏下,就说朕改日会册封于她,如若不然,这酒,你就说朕让她全饮下,喝醉了蒙头睡上一觉便好毕岚!” “奴才在!”毕发明家堆着笑候着。 “你领着刘卿速去,时候不早,朕有些乏了!” 见两人转身,刘宏嘴上念着怎么少了两瓶,眼睛却盯着有点佝偻的毕岚不转眼。 出了西园这一路,套近乎的毕岚一个劲说着话,刘诚脑子里晕乎乎的,一直在想,那究竟是谁的老婆孩子?皇帝刘宏怎可如此心性薄凉?莫非,这就是人们传说的无情帝王之家! 毕岚用手在刘诚眼前挥了挥,怪道:“侍郎怎的?睁着眼睛也能睡着?” “哦!毕公赎罪,小子昨夜读书忘了时辰,不想白日贪睡,毕公方才说什么来着?” 毕岚叹了口气,“洒家说啊,那陈美女也是命苦,自从当年王美人降下了皇子协,都三四年了,后宫里再没有人怀上过龙种,没想到陛下只临幸过一次,她便有了,而且听太医说,这次她怀上的,十之是个皇子,怎知世事难料,好事成了镜花水月,无端受了惊吓就要小产,老奴只望是虚惊一场” “哦” “不说这些了,这后宫中人,看着风光对了,洒家听皇后娘娘说起过侍郎你,没想今日一见,果然干练能为”毕岚对宫中秘辛讳莫如深,转而扯起了淡。 两人一路闲谈,入了北宫,又是一番好走才到一处宫殿前,那殿门开着,进进出出的宫女都忙得脚不沾地,水盆c白布c被褥c汤药,车水马龙的换。 起初里面还有人哭泣,渐渐声音歇了,端出的几盆血水里盖着白布,两人不方便进去,毕岚拉住路过的小宫女询问,“如何?” 那宫女包着眼泪,“陈美女还好,只是昏睡了过去,可” 毕岚放开手,看了看刘诚手上的酒壶,又拍拍刘诚的肩膀,转身走了。 天要黑了。 毕岚绕了一圈,又去了永安宫。 皇后何莲还没歇,躺在那张凤榻上懒懒问道:“毕公可有见到那位侍郎刘诚?” “回娘娘!老奴见到了,此人不知道怎讲,说他是弄臣吧,好像又高估了不过方才老奴打迎春殿那头过来,却听了个好消息,可要恭喜娘娘了,陈美人虽说小产,皇子没了,不过自身并无大碍” “哦?”何皇后仿佛并不意外,“本宫知道了,你当再遣人告知陛下一声才是!也让陛下宽心!” 刘诚傻站着,宫女们还在忙碌,努力不弄出一点声响,周遭一切都在飞逝,唯独自己等在那里,都忘了自己来干嘛。 很无助,屋里的那个小生命,脆弱到还没睁开眼,就没了。 像又过了好久,门被掩上,太医院的女医官领着人走出来,赶巧正是谈允贤。 她扭扭酸痛胳膊抬头一看,不懂阿弟怎会站在这里,一边用白布擦着手上的血,一边用疲惫的声音问:“阿弟怎会在此?” 刘诚苦笑着晃了晃手里的酒壶,突然想到,可能此时像陈美人一样,人人都需要一壶慰藉的烈酒解乏。 拍开封泥,刘诚喝下一大口,递给谈允贤,见她呛到,拿过来才说:“陛下的子嗣,却派我来探看,阿姐你说好不好笑?” 谈允贤听完脸色一变,不顾刘诚的挣扎,踮起脚拽住衣襟扯近耳朵说:“听阿姐的话,这件事你不要多管!否则怎死的都不知道!你可知,陛下已经多年没了生育嘘!” “哐当!”酒壶落地。 刘诚无比震惊道:“阿姐!你刚才亲到我脸颊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83 局 人常言,乱世出英雄。 混乱的三国时期自不必多说,实则东汉末年,灵帝刘宏手上,本就至始至终拿着的一副当地主的好牌,朝野内外,多的是忠心耿耿的能人异士,只不过他出得太臭,加上牌品不好,输得倾家荡产不说,还把大汉的江山几乎给葬送得只剩下个壳。 至于后来的少帝刘辩,纯属龙套,而汉献帝刘协,不过是个懵懂的背锅侠而已。 公认的汉末名将有三,皇甫嵩c朱儁c卢植。 唯一百战百胜,称得上军神之人,只有骠骑将军皇甫嵩。 后世对他毁誉参半,究其原因,无非是前半生灿烂如星,然其后半生,却泯然苟活,最终任人摆布,苟延残喘病死在榻上。 两次北伐凉州,便是他最后的璀璨。 皇甫嵩领兵,令行禁止,一路兵贵神速,不日,大军便已背靠故都长安安营扎寨。 军纪严明c爱民如子的皇甫嵩亲镇中军帐,官吏延请,也并未入城扰民,在任冀州时,他便曾奏请免除冀州赋税一年,以赡养饥民,由此可见一斑。 挥退左右,皇甫嵩眺望西北之地,瞩目良久,而后落下帐帘回身盘坐。 说来也怪,皇甫嵩思前想后仍是疑惑,为何明明说是平北寇,自己所受的皇命却是镇守长安,连凉州地界都不曾到 摸出随身贴好的书信,司空张温一再言明,此信,到了长安由将军亲启,且不传二人,阅后即焚,否则,恐社稷动荡,皇城内血流成河。 信曰:按兵不动,里外合,择机清君侧! 饶是皇甫嵩身经百战,也不免心惊胆战。如果张温所说尚且有假存私,但这后面附上的名录又何其壮观,杨赐c卢植c马日磾c刘虞c刘焉c孔融c袁绍还有前司徒袁隗,字迹为真,浩浩荡荡,不下百人。 信中所言不过十数来字,皇甫嵩却反反复复看了不下几十遍。 当年剿黄贼c筑京观,手起刀落,杀了不下几十万人尚且不动如山,可这小小一张黄纸,却让人如履薄冰。 福兮?祸兮?怎敢开先河? 皇甫嵩拿不定,收好信笺沉声叫道:“来人!” 门外的小校得令入帐,喜道:“将军可是要传令拔营?”在他看了,皇甫将军所到之处,任贼人如何猖獗,都不过插标卖首送军功耳。 皇甫嵩不喜不怒,“传令斥候加倍,入夜不歇,明五十里敌情,时时报。长安乃帝陵要冲,吩咐下去,严守不容有失!” “诺!” 那小校从不违令,带甲而出,中军大帐的门帘揭开,放下,一直摇摆不定。 皇甫嵩半闭眼眸,目光穿过透光缝隙,那边,便是生灵涂炭的凉州。 年前,北地郡c安定郡c金城郡c陇西郡枹罕c河关等地相继叛乱,而后,羌人和小月氏人组成的湟中义从胡,于令居兵变,反汉官,杀护羌校尉冷征,北宫伯玉和李文侯趁势控制了金城(今兰州)周边。 再往后,叛军攻克金城郡治允吾,以金城郡为作乱据点渐成贼势。 金城太守陈懿被杀,新安县令边章c凉州从事韩遂被裹挟反叛,围左昌于冀县总部。 盖勋c宋臬c杨雍,先后驰援,新任护羌校尉夏育遭句就种羌首领滇吾攻打,回援,惨败,夏育c盖勋皆逃。 至此,凉州糜烂,一发不可收拾。 朝中大人们难道看不见?那无辜的百姓和浴血的将士,尚且在九泉之下哭泣喊冤!皇甫嵩徒叹自己一介武夫,血水蒙眼,怒火中烧,明白不了朝堂的勾心斗角,他们,又怎明白匹夫报国拳拳。 人逢喜事精神爽。 这日一早,抽中了黑衣宰相姚广孝,如今,人正在白马寺里安心地吃斋念佛,可谓好事多磨,不过人帅自有天怜 上回姚广孝差点投胎成功,可惜因为系统中了黄毒胎死腹中,爆表那十人,系统可没说会依附于谁,如今除了李香君和陈圆圆,其余潜伏的人至今一个没露面,敌我难分呀。 刘诚直觉,吴三桂来了,洗漱好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正随时等着冲冠。 在外喝了二两小酒,刘诚经过小院的时候,觉得声音耳熟,推门而入。 二叔公仿佛回光返照,蔑了一眼破口骂道:“跪下!” 刘诚吓得两腿一软,膝盖顿时磕在了门槛石上,疼!他瞠目结舌看见里面有三人围坐。 寇白门示威一般眨眨眼,放下一张薄薄的木头块,不再看刘诚,问道:“叔公!这便是你那刘家有情有义的儿郎吧?我可听说,如今当了侍郎得宠得很,没成想,在叔公面前还是这般不骄不纵c彬彬有礼,家教严c门风好,叔公真是管教有方!” “哼!顽劣不堪,家门不幸!丫头你是没看见,西园门口新立的那尊有伤风化的金人,一柱擎天,就是这竖子进的谗言!咦!谁的地主?” 谈允贤白了一眼,“叔公你的!” “我的吗?怎的这牌也抓?对3!” 刘诚跪了好久没人理,这哪儿跟哪儿,怎么出门听个小曲回来,便成了里外不是人? 谈允贤赢了钱,过意不去,“叔公!还是让阿弟起来吧,毕竟老刘家的人都这样,阿弟他开化得还算晚,你的腰骨坐得久了也不成,何不罚他给你捶捶?” “对对对,孙儿早年常去洗脚房,泰式按摩学了不少!你看这五姑娘灵活的” 刘瑾怒目而视,还有这种好地方? “要不起,过!”刘瑾不开心,又道:“不过允贤丫头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你寇家妹子有了喜,可不能久坐,得走动,要不,让这畜生给她捶捶?” 刘诚腹诽,畜生?自己是畜生,那你二叔公岂不是老畜生?还有这满天下的汉室宗亲,都是畜生! 转念一想,哪里不对!有喜? “谁的?”刘诚猛站起身来,手指着寇白门抽搐,“好你给冰清玉洁的白娘子,藏得真深,奸夫y妇!奸夫y妇” “放肆!” 刘瑾把手上全无希望的一把牌,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给搅了,气得白发根根直立道:“你这孽畜,自己造的孽还敢不认!要不是人家白门丫头找上门,老子还被蒙在鼓里,怎的?刘侍郎唱的那出,莫不是看不得老子逗弄奶娃,想让我死得牵肠挂肚?跪下!咳咳” 刘瑾咯痰,胀得满脸通红,谈允贤赶紧替他敲着后背。 刘诚不敢争辩,再说下去,会立马上升到民族大义!他掰着指头回想,自己有推倒过人吗? 没有啊! 倒是揩过几次油,还真q弹!不过如果那也能怀得上,这满洛阳城里管自己叫爹的,早就组成几只球队,开始踢联赛了 情况已经很清楚了,这多半跟皇帝刘宏一样,属于是喜当爹呀!可怜了自己空有一副臭皮囊,怎知绿帽子天天有,今日到我家 寇白门摸了摸小腹,目光慈爱道:“叔公可不要气坏了身子,将来孩儿出世,还指着您老教导!千万莫像他阿爹一样,到处沾花惹草” “也对!两个时辰了,不知道鸡汤炖好了没,前些日子我才遣人在城外开了块地,买了些家禽散养着,都是自家的,吃的是菜地里的虫子,干净!待会儿你可得多喝两口!” 刘诚心中凄凉,冷眼看着,这戏演得,自己都差点信以为真。 正这时候,小黄门左丰竟然匆匆上门,远远说道:“哎呀!我的侍郎大人,你怎么还有闲工夫跪在这里玩耍?陛下急着召见,仆家找遍了京城里你常去的勾栏都不见人,赶紧的!走吧!” 二叔公微微蹙眉,挥了挥手,刘诚这才敢起身出门,顺道回屋偷了壶酒,皇帝刘宏也算同道中人,喝点酒,相互聊聊心得c畅谈畅谈人生,醉生梦死也好。 一路揉着膝盖,刘诚抱怨到:“左公别拽啊,今儿又不是中元赶着上坟,急甚?” 左丰表情严肃,“侍郎还真是猜对了,可还记得宫中陈美人小产,昨夜还好,吩咐宫人们一早记得炖一碗爱喝的莲子羹,便歇下了,谁想,今日天不见亮便挂了白练,宫女们去唤时,都僵了!” “死了?” “谁说不是,要不然哪用得着仆家火急火燎,陛下开了金口,这后宫之事,外人不便插手,身后之事,钦点了侍郎你去周全。” 我也是外人啊!何况既不会破案又不会哭丧。 刘诚耳边响起了谈允贤的警告,皇帝刘宏此番,是明着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待人走远。 桌上的寇白门扑哧一笑,“叔公这主意,可把刘郎害得苦,事后白门不被责罚才怪!” 刘瑾嘿嘿一笑,“这竖子,看把他得瑟得!娶妻纳妾还推三阻四,哪像我刘家的种,丫头你的事算是定了,不过你家谈姐姐,咱们还得帮衬帮衬!还有那蔡家闺女,毕竟是陛下赐婚,定不了期还得拖着” 谈允贤看了一眼笑意未减的寇白门,低着脑袋说:“打牌打牌!叔公刚才耍赖,明明快要输了!” “有吗?我老刘家的人,历来童叟无欺”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84 法事 北宫很大,能住下不少人,可还是打挤。 陈美人的灵柩被安置于一处偏室,虽说离迎春殿不远,可除了几个贴身丫头,却少有人前来祭拜,听说,她宫外的族亲还得了赏赐,皇城外遥遥磕了几个响头,哭泣几声便走了。 陈美人先前的寝宫已经收拾干净,换了日用,熏着百草,暂且锁着没人住。 此处,春日里长了些杂草,沿着青砖疯长,快要攀到墙外的那些被人拔去堆在角落,留下尚未枯萎的根茎。 明明春正浓,却已寸寸枯。 她的棺椁摆在院子中央,未合棺盖,只是区区美人,按祖制礼法也不能太过铺张。背后布置了灵台,燃香,地上洒满纸钱,两个宫女,一个红着眼给长眠灯里添油,一个跪在地上不起,哭泣着守灵,见了人来便会还礼。 这宫里不比外头,祭不了七天七夜,这些丧晦之物,过了明日便会拆除。 刘诚来的时候,门里出来一个禁卫,那人点点头,只说陈美人平日待人不错,想不到就这样走了,后面的事,还请大人多担待。 踏进园门,一身麻布僧衣的姚广孝已经等在里头,他身后还有个小沙弥,抱着好多法器。皇帝刘宏让自己善后,可能也跟白马寺是自己花钱重修的有关,至少,这做法事的钱算是省了。 那小沙弥记仇,不肯张口,扯了扯正清点器具的姚广孝,他抬头,并不惊讶道:“小师叔来了?” 刘诚嗯了一声,点点头,先在旁边放烛台的小桌上取了三炷香,点燃拜了拜,插在炉子里,青铜小炉旁边供着一张画像,像里的陈美人巧笑嫣然,踩着小几去折墙头的花枝,人很美,画得也很美。 回身过来,刘诚问道:“可是悟智师兄差道衍前来?” 三十来岁的姚广孝早年拜在悟智老和尚门下,取法号道衍,人长得清瘦,眼眶生成三角凶相,配上95的智力,被后世人形容成病虎,倒很贴切。 “宫人来请,师尊听说由小师叔理事,便让我领着师弟来了,道阻!还不来见过师叔!” 原来那小沙弥叫道阻,慢慢修行路,道阻且长,心通达,则莲台开。 取得好! 道阻不情不愿,闷头唤了声师叔,那两个跪着的丫头抬头问道:“大师!还多久才到吉时,会否还要人哭?” 道衍小声嘀咕着:“哪里来的吉时,人已往生,褪下的凡胎不过孽障,尘土久不落,不过活人作怪耳”转身,却又道貌岸然说道:“施主若是有心,守好长灯就好,切莫伤心过度,贫僧这就开始!” 两人开始做法,道阻盘坐在灵台前,任务简单,依旧有气无力敲他的木鱼。 道衍一边围着棺樽洒下福水,一边在嘴里念着:“我今尽未来际不可计劫,为是罪苦六道众生,广设方便,尽令解脱,而我自身,方成佛道” 那是主六道轮回的《地藏经》,道衍每念一段便停下,手指蘸上少许福水弹入棺中,而后继续,一共要绕行七七四十九圈。 这样的法事已经很简单,也不知道,是不是悟智老和尚聪明,晓得收不到钱的缘故。 侧旁的侍女忍不住,想到昨日还好端端,转眼就已经冰冰冷冷陈美人,又小声哭了起来。 刘诚朝棺材里窥了两眼,便不敢再看。 听说吊死的人尤其狰狞恐怖,吐出长舌,眼珠子鼓得几乎要掉下来,窒息到绝望时,人抓不到着力的东西,会用指甲扣破自己的喉咙很多人在那时,都后悔踢去脚下的高凳。 陈美人还好,脸上有几道爪痕,但收拾得很干净,可惜没有血色,苍白得吓人不说,身旁仅有的几件陪葬用的暗红钗饰更没能选好。 静静等着道衍忙完,他欲言又止,开口对地上的宫女说:“二位施主请到门外暂歇,贫僧最后,还要送亡魂转生,受不得打扰!” 那两宫女不疑有它,关上门走了老远才停。 “师叔!我不知道此事当不当讲,来之前师尊交代过,只做法事,旁的但有不解,说与师叔通晓就好。” “何事?”刘诚心中一紧,诈尸不会,却最怕卷入宫中人为的鬼鬼怪怪。 道衍压着声音说道:“这陈美人,恐怕不是自挂白练之上” “哦?莫非师侄还学过仵作验尸?不过我看她指甲颈脖皆有血痕,倒像临死前挣扎自救” “哪里!只是近年百姓疾苦,救不过来的人很多,见得多了而已。” 他指着棺里道:“师叔可看见其脚踝上下的血印?那里,她手怎能够得到?我猜测,乃是旁人上挂所致。” 刘诚不敢细想,只道:“师兄他说得对,今日,我等只做法事!” “是!”道衍聪明,顷刻便懂了。 他招呼道阻前去收取法器,正好,门被“呀”一声推开,毕岚进来,冲站门口的刘诚点点头,前去上香。 事毕之后,毕岚一脸悲戚,望着灵台有些目光呆滞,刘诚感叹:“毕公有心!” “哎~~” 毕岚叹了口气,“算不上有心,这宫里啊,常有人走,人情冷暖都看得多了,也看得淡了,洒家也就是得空,上一炷香不是什么大事,想当年陈美人入宫时,还是我引的路,走了来送送,自然应该!” 刘诚不知怎么回话。 “对了!皇后娘娘听说你主事,让人传话侍郎去一趟永安宫,宫里大事小事都由娘娘操办着,今日无暇分身,肯定放心不下,传你前去,定是为了过问陈美人的后事可还妥当。陛下也是,这北宫里操办丧事,历来都有规矩定着,谁也不能胡来,还劳烦刘侍郎亲自跑一趟沾染晦气,可见,陛下宠着陈美人,有福啊!” 永安宫好找,毕岚说完就走了,看着风烛残年。 永安宫前又是一番景象,大殿前,一个锦衣童子领着一群宫女玩耍,天上的纸鸢飞得老高老高,可那孩童顽皮,使命一扯,绳子没断,纸鸢吃力,猛然往下扎。 宫女们急忙去抢,那玩童拔腿就跑,等到纸鸢再飞起时,他笑着扮了个鬼脸,又是一拉 那人便是刘辩。 刘诚错过身,抬头往上看,台阶好高,顶上戴凤冠的皇后何莲也在看着那纸鸢,一点儿不担心绳子会断。 果如毕岚所言,何皇后寒暄几句,问起了陈美人的后事。 刘诚事无巨细一一回答,连道衍念的经也学了小段,趁机偷偷打量了何莲几眼。 这何莲,面容姣好,气度非凡,一点不像出身屠户之家,这等雍容与沉稳,让人觉得后宫之主的凤位本就该属于她。 谁能想到,面前的皇后何莲,会在灵帝死后,蠢到先害死自己当大将军的兄长何进,接着董卓入京,少帝刘辩被李儒鸩杀,就连他自己,便也是被人从这永安宫前的高阶上扔下摔死。 何皇后不悲不喜,寥寥几句全无关旁事。 她说:“妥当就好!陛下他重情义,侍郎回去之后,也要多加宽慰,毕竟人死不能复生!还有陛下的起居,总爱半夜里梦醒” “诺!” 她说的那些,完全是一位妻子对自己丈夫细致入微的关切。 刘诚走的时候才注意到,何莲在胸前系了一条红绳,以此祭奠死了的陈美人,这在宫中并不多见,只因她一身衣裳鲜艳,不容易被人发现。 下方,刘辩的绳子终于还是断了,纸鸢飞出皇城,皇子辩哭闹着叫宫女去捡,何莲站在上面微微一笑,那纸鸢像是落不下来,飞进了云霞里。 出了北宫,刘诚又去西园复命。 皇帝刘宏正在遛狗,他只问了一件事。 他问:“你可是去过了永安宫?” 刘诚答道:“是!” 刘宏诡异一笑,转身进了裸游宫,里面好些女子穿得轻薄,在追逐着什么。 此间事了,全身像陷入过泥沼里一样,很难受,刘诚迫不及待想回去洗个澡,才走几步,却像越陷越深 莫不是寇白门那事是真的?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85 野望 一封书信,打破了原本的平静。 刘诚坐在马桶上,把和中堂的来信徐徐展开。 信中说:老奴殚精竭力不负重托,所置酒c茶两坊及一应产业,规模增数倍不止,日以继夜赶工,又与徐州糜家c中山甄家c临淮鲁家通商,所出供不应求,可谓日进斗金,所得钱粮无处安放,加之匪盗丛生,于眉坞开地窖以藏之 “叮咚!恭喜宿主,任务‘广陵首富’完成,宿主获得额外的抽奖机会一次,抽奖范围不限;任意分配属性点卡一张;宝物卡一张,以及大幅度提前完成任务的惊喜大礼包一份,现已发放。当前宿主的四维,武力66,统帅58,政治57(2),智力83,隐藏技能:落荒而逃。提醒宿主,原有的定期抽奖规则已发生改变,由每半月一次变更为每月一次,且四人中未被抽取到的名人有一位将会随机出世,所属势力等相关设定也随机请问宿主是否立即使用所得奖励物品。” 难怪今天没有提醒逾期作废!而且以后,自己每获得一人,就会有另外一人跑来兴风作浪,难度加大了。 闹得!这大汉,难道还不够乱? 惊喜大礼包?既没有多出东西,身上也没见长出第三只手呀,完全没幸福的感觉! “使用随即抽奖卡牌!” “叮咚!恭喜宿主抽取到名马‘翻羽’,此马乃是周穆王所收集的八骏之一,行越飞禽,日行千里” 自己马都不会骑,还千里 还待使用宝物卡,老吴踹开门,看了一眼刘诚,不管不顾用手胡乱比划,显得焦急中略微带着丝丝兴奋场面很尴尬,刘诚捂着小腹以下,像正在享用美食的时候吃出了一只苍蝇。 后院的拉车的那匹母马生了!也不知道谁的种。 那白色的小马驹奇丑无比,身上稀疏的毛发黏糊糊一团,像口痰,平躺在干草垛里弱弱嘶鸣。一旁的母马吐出舌头去舔,脑袋轻轻拱着,可惜,它还太幼小,站不起来,够不到吃奶。 这就是那匹日行千里的‘翻羽’ 老吴和刘诚两人蹲在地上,拉屎一般攥紧了拳头,恨不得自己上去扶它一把。 这是小马驹出生后的第一道坎,别人帮不得,它仰着脖子挣扎,几次都孱弱跌倒,能否站立,这不只是坚强与否的品德问题,也是关乎生死的问题。 “萌萌,站起来!”刘诚终于还是喊出了声。 那小马驹或许根本不懂人语,却偏着脑袋望来,这一次,还是跌倒,不过却匍匐在地,它试着先撑住两只前蹄,而后慢慢抬起后臀,趔趄两下,总算向前迈出了第一步 刘诚松了口气,看老吴正一脸亢奋,手里拿着把砍柴刀不说,还流着口水! “吴叔,这马驹养大些才好吃!” 那老吴居然听懂了话,还冲自己点点头。 出门的时候,刘诚特意去厨房盛了一碗鸡汤,果如二叔公所说,这鸡真肥,锅面上浮了满满一层白中泛黄的油脂,刘诚自己吃了只鸡腿,专挑面上的往罐子里舀。 兰香院里今日开唱。 往日的绣楼翻修一新,本来的高台被扩宽,丝竹编钟外加西洋打击乐器配齐,还找来裹了不同颜色绸布的烛台冒充射灯。 座无虚席,站票还有黄牛在吆喝,黄忠等一众莘莘学子坐在人群里忐忑不安搓着手,搞不懂,督学大人说请狎妓,怎会如此大庭广众 刘诚溜到后台,寇白门正在布置最后的彩排,很忙,递过去鸡汤,刘诚关心道:“来!娘子,先把鸡汤喝了,小心,别动了胎气!” 寇白门白了一眼,这事也就是一乐,早说开了,何况还是二叔公的主意,不过她还是甜甜地捧着小罐喝了大口,“噗~~~” 那刘诚看着满嘴是油的白娘子,“怎的?咸淡可还合适,我这一路小跑,高血压都跑出来了,生怕凉了!” “怎全是脂油?喝了不得发胖!” “哎!胖了好呀,把娘子你养得白白胖胖,住进小生心里,就再也出不来!” 寇白门心中欢喜,刘郎这般说话,哪怕毒药也愿意饮下,只是这鸡汤真的是有些凉了,喝到最后,已经凝成一坨一坨 刘诚自己拿了只小凳坐在前排,挡了别人,冷不防被人用折扇敲了敲脑袋,回头正待要骂,却惊讶道:“陛下” 见刘宏两眼一鼓,马上改口:“陛下他老人家日理万机,果真是国泰民安,姑娘生得今日能得与姑娘花前月下,共赏仙音” 刘宏沉声道:“滚一边去!挡了朕正要出场的佳人!” 刘诚去了小凳,请开一旁的小黄门,乐呵呵陪着。这皇帝刘宏也是,微服私访也就算了,还乔装成女人来逛妓院,这妆谁化得?拉出去就是现成的老鸨。 今天是李香君开的首场音乐纯享会,莫说东汉这帮土包子没见过,刘诚也被吓了一跳。 光从开场的前奏来看,就融合了民谣c重金属和美国乡村音乐等多种元素,等到香君开口,只一句“滚滚长江东逝水”,这反串,竟然别有一番风味,台下,顷刻便已经掌声雷鸣。 就像精通音律的观众蹇硕感叹一样,真是太刺激了,这种感觉真让人像腾云驾雾一样,这番感人肺腑的吟唱,再加上节奏强劲的乐器敲击,那种汹涌澎湃的撞击力,果真听得人一波接一波 “赏!” 刘宏不掏钱,光看着自己,刘诚只能往绣楼前的木箱里,扔下几枚铜板。 这一扔不打紧,台下数百人,都开始打赏,黄忠没钱,兴致勃勃扔了个馒头饿就饿吧,总算不虚此行。 间歇之中,刘宏偷偷拉过自己说:“刘卿,你这勾栏,朕要入股!” 遭了! 忘了灵帝刘宏出了名的贪财,又素有野望,听说最近钱多得藏不下,开始四处投资,城东菜市里的摊位已经几乎被他垄断了,俨然一霸。 “这个,这个陛下!勾栏乃是贱业,您来不合适” “哦?那好,那唱曲的丫头不错,明日连着打鼓敲锣的一起帮朕送进西园!” “啊?不能啊,陛下,您要入股,五五就行!”刘诚一咬牙道! “四六!我六你四!” 刘诚心中无奈,估计刘宏一毛不拔就得抽取六成利润,正在此时,后面有人发声。 那伙人坐的三等座,面前堵着扇墙,听歌可以,坐在位置上只露出个天灵盖,有人大声耻笑,“这唱的是哪门子曲,简直有辱斯文!” 刘诚看去,似乎声音耳熟,彬彬有礼起身说道:“就发际线来看,这位公子三花聚顶,谈吐不凡,想来必是名门之后,有何不满可以出门右拐,墙上有本‘意见簿’,怎缩在角落里闲言碎语” 那人站起身来,“呵呵!刘侍郎为官清廉,百忙之中还开起了勾栏来,怎的?还不许人说道说道?连当今陛下还设言官c开言路,莫非侍郎大人也要请奏变法?真是世风日下c奸臣当道,在坐诸位,若是认为某说得对骂得好,今日酒水,由马某请了!” 刘宏柳眉一折,脸上唰唰掉粉,“谁?” 蹇硕凑在耳边,“马慕,射声校尉之子,前太学院童生,素与官宦子弟亲近” “他家这么有钱?” 蹇硕笑了笑,不方便回答。 刘诚安心坐下来,好了,后面的事不用自己操心了,惹到皇帝刘宏,还敢在他面前装大款 刘宏招招手,绣楼顶上飞下来一道金光 后来,李香君还演唱了好些世界名曲,比如,加州招待所c最炫民族风 总之,音乐会极其成功。 刘宏走的时候,大摇大摆骑上一头驴,前后左右都是装成农人c乞丐c混混的侍卫小心戒备着,他说这几日政务很忙,过几天得闲,还要来 李香君赶着去赴庆功宴,听侍郎说吃什么火锅,人都等在前堂,就剩自己还在卸妆。她取下头上的繁杂簪饰,好重,铜镜里印出一张鼻青脸肿的鬼脸,“谁?” “香君!是我!” 侯方域缩在桌子后面,说话间又向门外看了看,尤其是房顶上。 李香君看了两秒才清楚,不咸不淡道:“原来是侯公子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侯方域听出人声音冷淡,只当是香君姑娘还因之前的事心中有气,放下一只金镶玉的胸花在桌子上,“用不了太久,那弄臣刘诚便会魂飞魄散,会死不少人,连着整个大汉天下也会为之一清,香君!你等着,很快,我就会来替你赎身!” 李香君冷眼看着,没有说话,面前的侯公子很不堪,往日那位,却还让人有些挂念。 说完,侯方域转身下了楼。 心中不安,李香君拿起那只胸花,恰是原本自己枕下箱中的那只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86 红尘滚滚 中平二年五月,死了不少人。 前太尉c宗正刘宽病逝,享年六十六。 自打上次祭天后,还不到百日,刘宽病倒后,便再也没有能够起来。据说到了最后,他已经口不能言c身不能动,全靠人喂食汤药勉强续命。 走的时候,独留弟子傅燮在床前,刘宽想说话,喉咙里嗡嗡作响却不成音节,最后塌气的时候,他艰涩一笑,傅燮哭成了泪人。 温和睿智的的长者c汉末名臣刘宽,就此咽气,一时朝野悲痛,吊丧者排成长龙。傅燮以子侄之礼守灵七日,皇帝刘宏下诏,追赠刘宽车骑将军c特进,谥号“昭烈”。 刘宽起了个头,前司徒陈耽紧接着也死于狱中,更令知情人悲愤。 陈耽历任三公,为官清正,并不包庇官吏之中的害群之马。 他任司徒时,曾上疏陈说公卿结党营私,好人蒙冤而坏人逍遥,后又因得罪宦官,与谏方大夫刘陶同遭宦官诬谄勾连张角而下狱。 只不过刘陶为表忠贞,早就不食而死,落了干净,但陈耽却在狱中吃着好酒好肉,心情不错时还攀着铁窗一展歌喉,据说他要活着,要看那些奸妄之臣不得好死。 可惜,陈耽还是死了,原因甚至不用深究,死后也无封号。 老太慰邓盛因病被罢,以太仆河南张延代之,听说,邓盛也快了 自此,朝堂之上,三公之位为太慰张延c司徒崔烈c司空张温,外加大将军何进,仔细一盘点,竟然全部是靠花钱买来的。 随即,皇帝刘宏以讨张角有功,封中常侍张让等十二人俱为列侯。 阉宦弄臣居高位,天下士人愁云惨淡,角力的两边失衡,看似波澜不惊,暂且平静的水面下,各自暗涌,都等着置对方于死地,应了那句话,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历史总有偏差,碾压的车轮却永远滚滚向前,让人无奈。 刘瑾在府上见了一人。 那人自称李二,生得相貌堂堂,自幼攻读经史,遍访隐贤,此番游历求学归来已近不惑。李二早年受刘瑾资助,历来以弟子之礼拜之。 二人关在屋里详谈良久。 刘瑾心中不忍,道:“渐甫(李二,字渐甫),昔越王勾践,苦身焦思,置胆于坐,坐卧即仰胆,饮食亦尝胆,历时十余年乃功成,而今,却要你背负那千古骂名,且成败两可之间,如此忍辱偷生,老夫心中有愧!” “先生此言差矣,弟子愚钝,历了黄贼之乱,见了路野死骨才明白过来,匹夫何为?整日清谈高论,方才是耻辱至极,况乎这天下要清明大治,总得有人行那唾弃卑劣之事。”李二不以为意说道。 见刘瑾还不甘心,他畅意一笑,“先生可不知道,学生也存私心,若不能名垂青史,不妨遗臭万年!人生苦短,总不能等到化了土,还落得无一人识!” 刘瑾闭着眼睛,坐在李二轻推的摇椅上,“若事不可为,记得及早脱身才好!这条路,老夫走了一辈子,真不愿有人再走!” 李二称是,又问起:“小公子哪里?可要通通气?” 刘瑾想了想,“不了!心有顾忌,反而不美!你说那小子也怪,连老夫也摸不准路数,一面劝说陛下抛五铢钱换实物,那话怎么讲,‘深挖洞,广积粮’,荒唐至极,一面又让陛下农商并重,陛下还真信了,西园里,近来兵甲利刃充盈了不少,说是要等着时机售卖” 这般年纪,的确顽劣了些,不过敢提出农商并重,也不知是否巧合,这想法李二深以为然却找不到人志同道合,“小公子他大智若愚,先生心中的夙愿,必能以偿其身。” 二人还说了些家常,李二告辞时跪下拜了拜,“先生大恩,李二此生恐怕不敢再登门拜访,恐污了雅居的清白,往后更不能常侍左右,此去,还望先生多多保重!” 刘瑾也没起身,笑看着他走。 拍拍门口老吴的肩膀,李二说:“大兄可还记得李某?” 老吴歪着脑袋在想,哈哈一笑出了门,李二说着:“二十年了,那时候你还不聋不哑!” 未时,轻风徐徐,出了宫门,马车沿着石板路原路回府,常侍张让与赵忠二人同乘一车。 张让伸出脑袋,望着朱雀大道两侧过往的人流出神,年久失修,车轮碾过地上一处坑洼时,猛然颠簸,门梁险些撞到了头。 放下车帘,张让还望着窗外,“东西旧了呀,都得重新来过才行!” “谁说不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别看洞小不补,下了大雨走起来,可要了人老命!” 张让回头看着赵忠,哈哈一笑,“赵公这般说话,可不吉利呀,过几日便是你寿辰,我可是贺礼都准备好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呸呸呸!要不是咱们相交多年,知你有口无心,换了别人,洒家非得翻脸!不过到了你我这般地步,过什么寿都是虚的,遥想陛下才登大位那些年,咱们什么苦没吃过,现在啊,就盼着子孙争气,老了将来有人侍候,可外面那些人,哪个也不肯善罢甘休!” “哼!”张让道:“我等栽树,岂有他们摘桃道理,这趟过寿,赵公可得好好操办,咱们也好好看看人嘴脸,对了,那司徒崔烈赵兄可有下了请帖?” “岂用张公吩咐,该请的不该请的都请了,洒家也想看看他是忠是奸。” “哈哈!人多嘴杂,赵公可要看仔细啰!不然,别人还以为咱们真的蒙在鼓里!”张让望着西北,说完,冲着外面喊:“改道,去栗常侍府上!咦,你看那是不是刘侍郎,后面遛的是何种良犬?模样有些怪!” 赵忠也挤出脑袋去看,“那好像是匹小马驹!哈~~” 刘诚牵着日行千里的翻羽走在前头,还一路嘀嘀咕咕,史阿受不了,远远缀着。 路人多有偷笑,刘诚一点不害臊,后世连遛王八鳄鱼老鼠蟑螂的都有,自己也就遛匹小马驹,有什么好大惊小怪。 拉了拉绳索,“萌萌啊,我可跟你说,咱们这趟是带着任务出来的,少爷我带着你去看看皇帝的西园,你可认清楚了路,往后咱们遭了难要杀头,拔腿就得往南门跑,一路头也不能回,记得,可不能忘了捎上我啊!走呀!” 那丑马立着不动,磨了磨牙开始大街上撒尿 缰绳交给史阿,刘诚拍拍马屁股,西园里自己轻车熟路,往常这个点,皇帝刘宏应该在盘账。 自从信自己的,把水果市场也垄断了以后,刘宏心情好得不得了,下一步,刘诚打算在洛阳城里融资,试点搞个嘟嘟打驴,起步价十个铜板,到了家门口还得再绕两圈路 果然,刘宏朝指头上吐了点唾沫翻着账本,“爱卿过来!正找你有大事,长安皇甫将军那边,正要打仗你说要是他们兵刃甲胄坏了朝廷不给增补,他们会不会找朕来买?”刘宏连珠炮一样兴奋说着。 刘诚: 这可真不能乱来,不然什么少帝c献帝,可能都会提前走上人生巅峰。 “陛下!正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些属于军国小事,您也知道,微臣这伴玩侍郎,本职工作,其实就是个领着您老吃喝玩乐的弄臣,你要让我溜须拍马还成即便皇后娘娘封了微臣一个博士,那也只是纯从气质上的肯定,此事,陛下若是非要让微臣进些谗言,那请恕微臣斗胆,臣,誓死不从!古语有云:自古人生谁无死,相逢何必曾相识” 刘宏愣了几秒,又咂巴几下嘴,“爱卿坦荡,说的倒是实话!” 许是觉得自己的想法的确过分,刘宏也不再提倒卖军火的事,继而唉声叹气道:“爱卿不知,朕今日正为钱发愁,你是不知道,朕年幼时,那是穷怕了!”刘宏稍微一动脚,屁股底下的金山又开始往下垮 “陛下!微臣听说,那马校尉家在东城外还有一处宅子,关着不敢住” 前些日子,射声校尉马日磾无缘无故差点被免了职,为了保住官位,穷得连老宅子都变卖了,现在一家人还租住在外城一家农房里。 “哼!果真如此,朕改日再好好问问,不过再几日,赵常侍寿辰,爱卿记得送上两份贺礼,都是宫里的老人了,这些年也还忠心,可不要寒了人家的心。” “陛下!我跟赵公不熟,未必得邀啊!” “哦,那你自己的那份儿自然免了,到时候可别忘了朕的!” 刘诚: 出了西园便遇到赵巳那狗日的,他拿了一堆请帖,懒得挨家挨户登门,就守在西园门口,见了人就发。 见了刘诚躲在马驹后头,他大声喊道:“诚弟!躲啥?这边这边!这是你的,这是寇姑娘的,这是香君姑娘的,这是蔡大家的,还有,这是同济轩黄管事的,兰香院张妈妈的为兄还忙,你都拿去!” 刘诚抱着一堆请帖,突然觉得,堂堂十常侍之一的赵忠,过的还是五十大寿,连自己这种小喽啰都不放过,好l一档次好低!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87 东林入世 南宫烧毁,朝议的地点不能在北宫,自然也不可能改在私人会所西园,好在南宫的东南边角还幸存了一座明光殿,只是不太雅观,后面便是乱糟糟的烧得漆黑的烂砖废木。 明光殿本来用于尚书郎奏事,不算小,皇帝刘宏难得上一回朝,而且大殿里也没有柱子,搞得人人精神振奋。 刘诚站在最后,手里拿着一块很大的象简,质地不错,大到遮住整张脸,却只写了两个字,“低调”! 前面本来站的是蔡邕,不过这忘恩负义的老丈人回头看了自己一眼,嘀咕两句,挤前面去了。 东汉五日一听的外朝,能参与的,至少也得是相当于五品以上的八百石官,自己这个侍郎属于临时起意,按理,根本没资格跟着一帮三公九卿同堂,不过皇帝刘宏觉得,刘侍郎关于增设城市管理综合行政执法局(简称城管)这个部门的提议,很有必要,可说功在当代,利在(祸及)千秋,一方面可以整顿混乱的市场秩序搞垄断,另一方面,可以收取不菲的管理费,真正的空手套白狼 所以,刘诚可不是打酱油,是带着使命来的。 其实,自打党锢解除以后,朝堂上不只是三公九卿频有更迭,其余大小官员也变动不少,但刘诚本来就不认识几个人,尤其是在只能看见后脑勺的情况下,不过朱儁倒是很显眼,最近他有点秃顶的征兆,duang,让人联想到不可一世的“霸王” 皇帝刘宏坐得高高的,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边听边嗯嗯啊啊点头。 睡了一觉,群臣还在就南宫到底是原样重建还是另行设计的问题上扯皮,从表情上看,刘宏这皇帝当得应该很痛苦,至少痔疮和腰椎间盘突出的毛病跑不了。 实在受不了,刘宏挪了挪屁股打断,“刘侍郎?朕见你神情亢奋,似乎对众爱卿之言不敢苟同,可是有话要说?” 皇帝笑眯眯看来,其余人的目光就不那么友好了。 这仇恨拉得! 刘诚把手上的游戏机藏好,这黑白机就能玩俄罗斯方块,那张宝物卡抽来的,太阳能充电出列朗声道:“启奏陛下!微臣见各位大人集思广益又据理力争,人人忧国忧民建言献策,可谓不计个人得失荣辱,本着短会长开外带加长护翼的精神微臣心中有愧,这才想起,已过午时尚未进食,您看那位老大人!敬业精神何令其人高山仰止,业已饿得昏厥过去还在胸膛坚挺” 杨赐一个激灵醒来,身份特殊,陛下特许了一张小凳坐着,这人啊,一旦上了年纪,撑住脑袋就容易犯困 刘宏听完一拍巴掌,差点忘了,高呼:“来人!” 宫人成群而入,手上端着的瓷盘里堆满时令瓜果,开始为诸位大人分发。 “都是自己店里的,就在南市,小本生意,诚信经营,众爱卿吃完记得给个五星好评,开业三日内打八折” 刘诚翻了个白眼,这皇帝也是,打个广告,还专挑些歪瓜裂枣,坐凳子上的那老儿一口咬开,酸得牙疼不说,还爬出半只青色的虫子,半只!吓得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众人含泪吃着,不想有人出列发言,“陛下!臣有本奏,年前黄贼初平,已成大治之象,如今正值春耕,臣以为,当休养生息c让利于民,请陛下恩准,裁抑赋税藏富于民,治理河道以防夏汛” 言之凿凿,字字铿锵,杨赐看去,这人面生得紧,好像是新任太仆少卿李三才,商量得好好的,难道崔烈老儿忘了通气? 东汉沿袭旧制,以太常c光禄勋c卫尉c太仆c廷尉c大鸿胪c宗正c大司农c少府为九卿,九卿分隶属三公。太常c光禄勋c卫尉三卿属太尉;太仆c廷尉c大鸿胪三卿属司徒;宗正c大司农c少府三卿属司空。 太仆分属司徒崔烈下辖,姑且不说崔烈此人忠奸难辨,九卿之一的太仆,掌皇帝舆马与马政,另外,所属考工,也职责制作弓弩刀甲等兵器,还兼具主织绶及诸琐碎杂工,可无论如何,李三才刚才所说的两事,都与其本职工作无关。 所以,本是利国利民的举措,但由他李三才来提奏,怎么琢磨,都耐人寻味。 崔烈看看杨赐,又见张让向自己望来,摊摊手,表示与自己无关。这李三才出身扬州,祖籍临近大江,在太学院里讲学多年,素有名望,有人推举,自己也是为了培植党羽才请为太仆少卿今日,说好的只提将拉车的马换成驴的事,那驴子不好配种,还得蒙上眼睛才走,压根没排练过这出! 没人吭声,瓜果再难吃,一群老狐狸也吃得津津有味,偷偷去看陛下的反应,这事要准,不比把刘宏拉下龙椅容易。 李三才出世为官,乃是太学院里一帮读书人策划良久的决定,临行时,院首顾宪成拉着手反复叮嘱,“入,则不求封侯拜相,学以致用,国之大事纵使身碎也当谏言” 顾宪成是谁?如果刘诚有心一查便会想起,此人便是明朝东林党的创始人,那联: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又云:风声雨声麻将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管我屁事),便是出自其手。明朝覆灭,虽说李自成c吴三桂和满清里应外合所致,但东林一党,也功不可没。 爆表十人,那群气节高尚,吼得最大声,降得最利落的东林党人,来了!甫一露头,便搅动风云,可惜,刘诚只留意到秦淮八艳。 低着脑袋,皇帝刘宏又开始去扣龙椅上的珠子,什么材质?火都烧不烂 裁抑赋税,治理河道,说得好听,哪样不是要花朕的钱? 李三才站着没人理,又无奈退了回去,今日机会难得,可惜了!正后悔,不想谏议大夫叶向高挺身出言附议。 “微臣窃以为,太仆少卿所言甚是,臣附议!” 谏议大夫这种人,可了不得!东汉时属光禄勋,为郎中令之属官,秩六百石,别看官不大,却有登朝议政之权,专掌议论,说错了还不能治罪,可说是想喷谁喷谁,人数多时,浩浩荡荡数十人列队骂街,一会儿排成个牛字,一会儿排成个b,算是历史上最早的水军,皇帝见了也得绕道走 叶向高精神头不错,说得口沫横飞,其余人等尽都不解,不是说好的,值此铲除阉宦功败垂成之际,万事当以稳妥为重,其余人这才连一件大事没说,提议的都是不用陛下额外花钱的 难道风向变了? 正犹豫,又有人出列,众人一看,还是个新面孔,这世道,怎么了? 新任大鸿胪丞李二先生好整以暇,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不管不顾走出身位来。 这大鸿胪,专职掌管礼宾之事,说白了就是典掌礼仪,若是有人死了,遣使吊唁,并草制诔策和谥号什么的,也跟这等事八竿子打不到一撇! 众人又一次看向司徒崔烈,九卿之一的大鸿胪,还是归司徒管辖。 崔烈低着脑袋找蚂蚁,可惜了,一把火烧死得干干净净 不想这李二先生出人意表,却道:“微臣以为,贼寇不平,何来大治,食君之禄,不为忠君之事,诸位大人糊涂!而今皇甫嵩屯军长安,既不北伐也不退兵,光是每日所耗钱粮就不计其数,何况将士思家,军心不稳,臣听闻,那皇甫嵩分食于流民,交好于地方要员,人望颇高,此乃居心叵测,有拥兵自重自立为王之嫌臣不才,愿以身犯险自请北行,凭微臣三寸不烂之舌,与那北地反贼立约止戈” 此言一出,朝堂顿时炸开了锅! 那李三才c叶向高还好,充其量算是个愣头青,也可能私下没交代好,可这李二难道不知,皇甫嵩一旦裁撤,多少人c多少年的心血,势必功亏一篑! 崔烈该死! 连张让一干人等也奇怪,这等狗咬狗之事,可从来没见过,难不成官吏之中还有明白人?这崔烈一系,可尝试着拉拢。 刘宏心想,皇甫嵩造反倒是未必,不过的确为难,三辅之地必须镇守,可老这样花钱如流水,西园扩建何时才能提上日程?大军北伐吧,恐怕所耗粮草辎重更是天文数字,加上战后免赋c死伤抚恤c犒劳嘉奖 “刘爱卿?” 刘诚赶紧缩回手,游戏机充电,得伸到门外头,都快破纪录了,“微臣微臣觉得陛下所言甚是!这城管一职,兹事体大,然陛下奇思妙想,令微臣敬仰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一发不可收拾” “咳咳” 刘宏咳嗽着捂住脸,老子还没说那赚钱的事!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88 幽州之乱 刘宏借势说道:“前日夜里先帝托梦,言及皇城随意走走,竟有刁民霸市,南北走商之人苦不堪言。洛阳乃帝都皇城,会天大雨,农人所产竟置于驰道两侧售卖,苦寒不说,也有损皇家威仪,若是藩人见了,还以为我大汉与蛮夷之地无异。先帝身乏,买了摊贩一篓胡桃,居然半数捶打不开先帝痛心疾首之下斥朕无能,朕!这才有意新设城管一部,以肃清治下混乱!” 先帝也是无聊,老爱托梦,这回梦托得零零碎碎不说,吃个胡桃居然还需要花钱去买 堂下再没人发言,这中间门道不浅。 城管一部归谁管辖?俸禄几许?权柄如何?这些都没有先例可循。什么北征啊,免除税赋啊,兴修水利啊,统统被人抛诸脑后,连常侍c三公之流都在闭目盘算c权衡个中利弊。 觉得心虚,刘宏开口问道:“众爱卿都说道说道,这是怎的?哑巴了?即便错了朕也恕尔等无罪便是!” 终于有人出列,“陛下!老臣细细想来,觉得,这开创城管一职乃不世之举,陛下英明,天佑我大汉,如此一来,势必吏治清明,百姓循规,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此乃盛世之象老臣斗胆自荐筹措,替陛下分忧解难”临晋侯杨赐站起身来,不稳当,还晃了几下,神情却很兴奋。 张让赶紧出言,“不可!临晋侯年事已高,况且这城管一职所涉之事小而冗杂,您还需要斧正大汉得失,老奴请陛下交付省中督办,由少府出面梳理章程而后定!” 张让其实还没完全明白过来,不过既然杨赐这老不死的都不要脸来争,肯定油水不少,哪怕争不过,形势逼人,自己也要插上一脚。 一时间,朝堂之上人人踊跃举手发言,纷纷献言献策,刘宏也没想到会全票赞成,争论的焦点根本不在同不同意,而在于谁能坐上“局座”的头把交椅。 他看着,在心里冷笑,果真都是一帮奸臣,谁都想来分一杯羹,哪那么容易! 刘宏止住喧哗,“众卿有心,怎奈国事操劳,朕于心不忍,这城管局局座一职便由朕暂且代之,往后有了恰当人选,再议,城管一事交由少府协办筹备,一应俸禄开销自太仓而出,盈利划归西园退朝!” 皇帝刘宏没有把话说死,群臣行色匆匆而去,尽都赶着回去开小会。 天都要黑了! 刘诚打算,以后打死也不再上朝!他不忍心,走上去拍醒蔡邕,那老头儿两眼一睁,“启奏陛下,微臣以为,妇人c宦官干政,此乃大汉政乱之始” “准!” 刘诚说完,拔腿就跑! 翌日。 皇帝刘宏下诏,新设城管一部,跳脱三公九卿,划归皇帝陛下亲领,怕师出无名,刘宏又给自己加封了个“威武大将军”的官。 于是,他自己给自己下令,白纸黑字写明,由威武大将军担任城管局首任局座,往后也沿袭此例。 城管局下辖官差数百人,全由西园里的太监和婢女精挑细选而出,还统一了着装,人人身穿的黄马褂前头写着“威武”二字,极其扎眼,连刘宏自己坐在裸游宫里上班,也弄了一件,只是背后多了“局座”两个大字。 而且刘宏听从刘侍郎劝诫,一再申明文明执法,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见了人私自摆摊设点,只兴冲冲把水果蔬菜搬上马车往西园里送 至此,从未有过的雷厉风行,刘宏的赚钱大业隔日便开了张,洛阳各大坊市果真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街头人流至少少了一半。 刘宏把自己叫来的时候,只字不提论功行赏的事,还好没抱希望。 他扔下来一沓奏折,“爱卿帮朕看看,朕这皇帝当得啊,才安宁了几天?” 刘诚嘟囔着说自己是弄臣,不识字!可随意翻开一本来看,心中却五味陈杂。 上面写着:陛下万安,臣辽东太守公孙瓒遥拜请叩,前泰山郡守,渔阳人张举,并中山国相张纯,勾连乌桓丘力居等人聚众而反,乱臣贼子张举妄称天子,张纯自号弥天将军,贼军一路劫略蓟中,杀护乌桓校尉公綦稠c右北平太守刘政等人,及众数万,屯兵肥如,伺机掠夺幽c冀二州,军情紧急,臣不得调令起兵三千以拒,怎奈寡不敌众” 张纯到底还是反了!也不知道跟历史上的时间是否有偏差。 刘诚又稍稍翻看了几本,这表章如雪,说的全是张举c张纯二人谋反的事,只不过地点不在中山,跑去了更近鲜卑的幽州兴风作浪。 刘宏的确很苦恼,虽然反贼多了去了,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但张举此人却是第一个胆敢自称天子的,这可是冒了天下之大不韪,让人想不收拾都难。 甚至刘宏暗骂他蠢,你稍微低调点,幽州那么远,自己就当不知道也就过去了,何苦来哉! 可如今骑虎难下,哪来的兵马去平叛? 镇守京师各道关峪的守备不能动,为了防备州郡谋反,郡县兵卒少的不过区区百人之数,即便临时征募,又哪里来得及,何况,又得大把大把的钱粮拿出去,皇甫嵩那里,至今还是个填不满的坑 “爱卿觉得,公孙瓒此人如何?” “辽东太守为人刚直,性烈如火,攘外倒是上佳人选但微臣不过弄臣,哪里知晓兵事” 白马将军公孙瓒可是大名鼎鼎,杀起异族来从不手软,手下的白马义从更是让胡人闻风丧胆,此刻的赵云,多半还是其中一名小校,只是,公孙瓒性格暴躁c刚愎,最后落得个一代诸侯众叛亲离,而死的下场。 “朕知道!可惜朕没有兵马钱粮给他呀!” 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刘诚看了一眼,低着脑袋不说话,满屋子金银珠宝,每趟回去,刺痛得双眼都要抹些菜油才好受些 “朕已经诏令刘虞为幽州牧,战时统领一州军政,刘虞于北地,向来有威望。” 平东北叛乱,刘宏思来想去,刘虞乃是最佳的人选,谁也没有他那不要一兵一卒就敢走马上任的勇气,诚然,也属无奈之举。 此诏一出,刘虞算是重开了州牧的先河,不放心,灵帝还封了他个宗正,赶巧老宗正刘宽不久前过世,也算是天意。 刘虞坐镇,公孙瓒领兵,如此一来还算妥当。州牧刘虞本是正经八百的汉室宗亲,汉光武帝刘秀之子东海恭王刘强之后,应该出不了差池,胜不了,至少不会谋反。 果然是刘虞,跟历史无差,后来公孙瓒杀了刘虞总督北方四州,是因为二人心性相反,一个好战,一个主张怀柔,或许也因为公孙瓒是已故宗正刘宽的弟子,这祸根早早埋下,刘诚却苦于不能言明。 “陛下圣明!”刘诚犹豫了几秒,还是决定不过多言语,安安心心做个弄臣。 “呵呵!朕还是不放心啊!”虽然刘虞说得信誓旦旦,但毕竟面对的是数十万反贼,活的!不是木头人,光是口水都能把人淹死,刘宏自己心中没底。 刘诚一听,要遭! 果然,刘宏又道:“要不,朕派爱卿前去体探?也好时时来报幽州动向?” “陛下!” 刘诚大喊道:“微臣愚钝不堪,烂泥糊不上墙,好比那刘阿斗微臣还想在陛下身边鞍前马后c端茶递水,好好服侍几百年,没有了微臣,陛下岂不食之无味c寝之不爽”刘诚趴在地上,又哭又闹,就是不起来! 刘阿斗是谁? 皇帝刘宏想不起,“爱卿莫慌!又没有让你亲上战场,只是体探,走一遭而已!等到爱卿凯旋,朕再给你赐下几门亲事,说,又看上了哪家娘子” “微臣微臣给钱,一千万?两千万!请陛下收回成命,就让微臣在家羞愧而死!”刘诚一狠心,使出了绝招。 没想皇帝脸色突变,“哼!好你个刘诚,竟然敢公然贿赂朕,两千万钱!朕罚没了,可幽州体探督军之事不可更改,朕乃是天子,金口玉言!” “啊?”什么公然?这屋里明明就两人,顶多加上房顶那一坨! “放心!要不这样,朕再给你封个官?想不想当将军?”刘宏许是觉得过意不去,柔声说道,那表情,像是引诱良家妇女。 想到往后上朝那般痛苦,刘诚头摇成了拨浪鼓,哭了几晌,“那,请陛下赏微臣御赐黄马褂一件,如若事不可为,准微臣可以不战而退!” “好!” 刘宏答应得干脆,立即脱下身上的制服马甲,反穿在刘诚身上,谆谆教诲道:“爱卿去了幽州,可不要堕了朕威武大将军的威名,记得早去早回”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89 浪里白条 五月中旬,天降小雨,把整个气氛衬托得很悲凉。 洛阳城早已遥不可见,烟雨里到处是青山的轮廓,就像皇城,真走了,看着海市蜃楼一般,淡淡不舍。 外面那两赶车的,一个黄忠,一个潘凤,刘诚早想好了,贼人来的时候就叫黄忠放箭,自己站得远远的,万一离得太近就跑,让潘凤断后,他脑大脖子粗,能砍好半天,断了还能溅人一身血。 何况,绝对不能有万一! 那俩好基友沿途居然有说有笑,果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隔江犹唱后庭花。 史阿多好,从不聒噪,随时立地成佛,可是得滞留在洛阳护住寇白门,倒不是怕她出事,以那娘们85的武力,打断人狗腿不过分分钟的事,还喜欢动不动就拔剑,这才多久,便不下数十人遭了殃,状都告到了皇帝刘宏那里,一纸诉状,罚款十万钱 有牛逼哄哄的史阿在,洛阳城里的才子们也好,自己也好,大家都安心不少。 说起寇白门便心中郁结,人家戏里十里长亭,崔莺莺送别情郎张生的场景多感人,巴不得宽衣解带,难为情,好歹你叮咛几句c送个定情信物红肚兜啥的,可令人发指的是,寇白门当时正在吊嗓子,不耐烦说了句,“混得不好你就别回来了”! 二叔公不在,谈家阿姐上班,蔡家娘子府上的墙太高,翻不进去,董白哎!好端端提她做甚! 倒是小黄门左丰依依不舍,拉着自己的手使劲揉,那小手搓得从未有过的干净,家长里短说了约莫半个多时辰,都是些经验之谈,他道:年前仆家奉命体探卢植那会儿,啥好处没捞到不说,还被那厮倒打一耙,如今那恶人官复原职活得人模狗样,仆家倒好,落了个西园看门,往后就不给他开侍郎此去,也是命苦,与那些不按规矩c不讲道理的浑人为伍,万事可得多担待 这些都不重要,刘诚唯独舍不得赵忠那里的寿宴,送了好几份贺礼,汤都没捞到一口。据说那天赵公府上招待不下,大街上的长桌流水宴一直摆了上千米远,足足吃了三天三夜。 老太尉邓盛时间拿捏得好,刚巧那天咽气,两头跑,可把他儿子忙得,浑身是汗! 刘诚用脚勾开车帘,忍住没问,出了洛阳城,估计这才刚刚迈过司隶界,幽州,路还很远很长! 正想打盹,“叮咚!系统提示,宿主当前拥有人才召唤机会一次,逾期作废。距离下一次人才召唤还有三十天,请问是否立即召唤。” 这可是变更规则以后,第一次抽奖,刘诚特意洗了洗手才开始。 四张卡牌整齐排列,翟让c张顺c博尔术c王朝云。 翟让刘诚听过,造反起家,隋末瓦岗起义的早期领袖,武功高强又有胆略,不过后来被李密杀了。 似乎这苗头不对! 张顺也是个跟着造反瞎起哄的。 当年梁山大聚义时,张顺排在第三十位,绰号浪里白条,上应天损星,司职水军头领,还曾经在对抗官军的水战中,生擒过世界足球先生高俅高克汉姆。 这张顺“生在浔阳江边,长在小孤山下”,全身白如雪练,水性精熟,所以才人称浪里白条。据说,他能跟中华鳖精一样,“没得四五十里水面,水底下伏得七日七夜”,浮夸!也不知真假。 不过正所谓善游者溺,张顺死得很惨,欢快潜泳在涌金门外水池里的他,被城上守军用踏弩硬弓c苦竹枪c鹅卵石来了个万箭齐发,至此香消玉殒,再没上来。 博尔术就牛掰了,听起来以为与博尔特有渊源,人家可是成吉思汗“四俊”开国元勋之首,评价说,志意沉雄,善战知兵,多立战功,深受器重,群臣无出其右者。 他被铁木真誉为“犹车之有辕,身之有臂”,享有九次犯罪不罚的特权,九次!那免死金牌丹书铁券也最多三次,足可窥其一斑。 王朝云是个美女,自幼沦落风尘,乃西湖名伎,天生丽质,聪颖灵慧,能歌善舞,是她们的共性。而且虽混迹烟尘之中,王朝云却独具一种清新洁雅的气质,大文豪苏东坡因而爱幸之,纳为常侍,还替他生了两个儿子。 王朝云去世以后,传下的佳话比翟让这种人多得多。 比如,东坡居士因对这位红颜知己饱含无限深情,日夜思念,便在其墓上筑“六如亭”以缅怀,并亲手写下楹联: 不合时宜,惟有朝云能识我; 独弹古调,每逢暮雨倍思卿。 后人依据“六如”之意,又在亭的两侧镌下对联:如梦如幻如泡如影如露如电,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可为一应红粉枯骨之挽歌写照。 刘诚一点第三张。 “恭喜宿主,抽取到人才张顺。张顺,北宋江州人氏,梁山一百单八将之一,通水性,好侠义,早年于浔阳江边做私渡谋生,常摆渡到江心时杀人劫财,为浔阳江中一霸。武力80,统帅72,政治35,智力68,隐藏技能需要人物发动才能探知,由于张顺属于特殊人才:特种兵,另有一项附加属性,水性100” 我去! 张顺的这项属性值直接满分,果然是死后“魂捉方天定”,被龙王封为了水神的男人。 “现植入身份为颍川郡流民,于前方不远处池塘失足落水,业已奄奄一息,正等待宿主施救” 啊? 这满分都是作弊来的? 刘诚顾不上拉开车帘,在里头大喊:“汉升莫再聒噪!速速前行,到了一处水塘才停!” 黄忠策马扬鞭,快成了一道闪电。 车里颠簸得肠胃翻江倒海的刘诚脑子里还在响,“另请宿主注意,翟让随机出世,现为张纯手下将校,属相心性当面才能探知!” 哎!刘虞也是命苦,本来幽州的叛乱就棘手,皇帝还派自己这个扫帚星前去督军,要是这仗打个十年八年,而随机的人才都去了反贼那里,那,幽州能平才怪,保不齐努点力还能顺道把大汉给灭了 正遐想,黄忠在外嚷嚷,“先生神机妙算,那水塘里,果真有东西!” 二人赶紧下来,见不过几丈来宽的小水塘里,有人泡得浑身发白,乍眼一看,还以为是农人丢弃的瘟死牲口。 那人有气无力,眼皮都睁不大开,加之阴雨连绵的天,池水冰凉,要不是搭上根朽木,恐怕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二人转身去寻趁手之物,张顺见了人来又走,用尽余力大喊:“壮士高义!且留步,还请搭救一番!” 潘凤坐在马车上无声傻笑 “叮咚!系统提示,检测到潘凤隐藏技能‘失神’发动,期间陷入冥想,每次结束,武力上升一点,打断失效!” 刘诚愣了愣,这潘凤真是个怪胎,愣神也能升级,武力还不低,平日里在黄忠手上都起码能走上个十回,可惜了,吊打华雄绰绰有余的人,史上却跟华雄单挑的时候,不及一合被斩 刘诚明白了,那时候上将潘凤,多半正在重启 “莫要打扰他入定,汉升快去田舍里四下找找,救那人一命!”刘诚远远看着,张顺在水里泡得好美,越来越白,可惜那唇彩乌黑! 黄忠找来支赶鸭子用的竹竿,张顺气若游丝,在池子里逞强,“无须下来,给某拉着杆子就行!诸位且看好了!” 哀莫大于心死,刘诚幻灭了。 只见张顺趴在木头上,用僵硬的手指轻轻夹住竹竿的那头,狗刨一样慢慢划来,一下,两下水浪一荡,又回了原地一下,两下 这便是水性100的男神? 那他娘的池塘,站起来才齐人腰间!黄忠跳下去,一把就将人拽了上来。 事后张顺的解释是,那日腿脚抽筋,问他不是还有手吗,答曰:双手双脚,无一不抽! 至于为什么会掉进水塘,张顺就讳莫如深了,想偷几条鱼,总不能说是见水塘里的鱼快淹死了吧。 饱餐一顿后,皮肤白皙的张顺就开始赖着不走,恩公长恩公短的叫着,主动引路,得意洋洋坐在马车前头,他说:“恩公!咱们只要沿着这条官道,再往南走,顺着淯水就能去荆州!那里,到处是大江大河,到时候” 刘诚一琢磨,猛然惊醒,“黄忠!竖子!咱们方向反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90 刘虞 东汉的疆土并不算辽阔。 最北之地有两处,其一为西北方向的西域长史府,幅员辽阔,隶属于凉州刺史节度;其二便是东北面狭长的幽州。 昔年,周武王平殷,封召公于幽州故地,号燕,《春秋元命包》云:“箕星散为幽州,分为燕国。”言北方太阴,故以幽冥为号。 大汉十三州的幽州,辖郡c国十一,县c邑c侯国九十,治蓟县。 幽州与鲜卑胡人疆界接壤,防线冗长,每到冰河解冻,或者临近寒冬,便有零星的异族部叩关劫掠,他们眼中的汉人,正是养肥了的“两脚羊”。 于是,如同农田收割c豢养家畜一般,胡人一路烧杀掳掠,留下满目疮痍后满载而去,所见者无不有挖心剖腹切肤之痛,是故公孙瓒人品再是不堪,但他对异族屡屡斩尽杀绝的做法,也引得人血脉偾张。 哀国之不盛,边民最是戚戚。 只是这种劫掠规模并不见大,加之归附的乌桓也不本分,为了标榜太平,少有吏士上禀皇城,况且,上疏又能如何? 汉武帝曾令卫青c霍去病三击匈奴,收河套,夺河西,封狼居胥,将匈奴人逐出漠北,又筑长城以拒外敌,引来无数异族甘愿附庸,当初的受降城,如今还在五原郡外傲然雄立。 但先祖所立不世功勋,到了汉末被蚕食殆尽,幽州之乱只是再一次的开始,往后很长日子里的屈辱,言及则痛心。 所幸,此时的匈奴c鲜卑俱在舔舐伤口c休养生息。 而今的幽州,治所蓟县等地还好,过了濡水及右北平郡的长城,再往东的辽西郡c辽东郡以及乐浪郡诸地,如绝世佳人一般,时时玉体横陈在胡人的轻骑弯刀之下,异族人来了,百姓官吏龟缩不出,祈祷被卷走的邻人莫要供出自己,看着死去的亲人瑟瑟发抖。 刘虞的设宴简约而不简单。 三菜一汤,碗很大,很多人陪吃。 可刘诚知道,这不是刘虞当了州牧看不起自己,而是此人本就天性节约c敝衣绳履c食无兼肉。 实难想象,就连今日刘幽州他本人穿的衣袍,转过身去,后背上也有几个不起眼的补丁,堂堂一州之主,简朴如斯,令人肃然起敬。 刘虞哈哈一笑,坦荡道:“侍郎本为天使,老夫本该设宴歌舞,怎奈兵患民苦,幽州诸郡涂炭,时地皆不宜,聊备薄酒,还望莫怪!” 刘诚风评不好,好在刘虞此人并非嫉恶如仇,否则找个由头借机杀了这弄臣也不一定。 不过刘诚毕竟代表的是皇帝,听人说还是汉室宗亲,自己这宗正屁股还没坐热,没来得及去查,况且自己说的也是实情,只是刘虞没搞懂,这刘侍郎出了京城直奔幽州,居然用了半月之久,他说那是陛下交代沿途体察民情,顺便采风,姑且信了。 刘虞的表现雍容大度,既不刻意疏远,也不好言拉拢。 下首的刘诚很谦逊,端起酒樽环顾,“州牧大人言重,此番,于国事而言,厉兵秣马之际正当节俭,于家事而言,老宗正更无需介怀,家宴不繁,乃恬淡随意之本色,诸位大人百忙中还为小子接风洗尘,已然受宠若惊,诚,为晚生末学,先干为敬!” 刘虞有些意外,旋即笑着一一介绍陪坐之人,谈吐自然,宾主尽欢。 田畴c魏攸c鲜于辅c齐周除了公孙瓒,大多都在。 这些人算不上显赫的大能大吏,却都忠心耿耿,刘虞死后,其中大部分人都把诛杀公孙瓒当成了毕生的志愿,纵然身死无悔。 这也从另一个侧面彰显出刘虞的人格魅力究竟有多大。 以前,书说刘虞三言两语便劝降了辽西乌丸大人丘力居,张举逃c张纯死,不费吹灰之力便平息了一场动荡,刘诚不信,此刻只此一面,便又觉得信了七八分,只是,如今多了自己这么个祸害 刘虞长相端庄,既是一身正气又不乏儒雅,最难能可贵的是他为政宽仁,体恤百姓,对下属也礼贤下士c关怀仁德。 比如史上黄巾之乱,相邻的青州c徐州等地士族和百姓,为躲避战乱,慕名投奔而来的前前后后竟有百万人之多,且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以至刘虞死时,几乎全幽州披麻戴孝,恸哭之声响彻云霄。 汉末的宗亲,即使不算那些贴牌的,依旧多如牛毛,如果定要选出一位最有人气的,自然非刘虞莫属,而且他还是最忠心的那位。 恰逢乱世,皇权暗弱之下,衣锦华贵的c逐鸡逗狗的c卖草鞋的c种地的c打铁的c卖盐的,但凡有点能力的,全都摇旗揭竿,拉点兵马趁着这趟乱世的浑水,抢一杯羹,割据一方,胆子大的,更做起了天子梦。 不过,就在这样一幅全民抢当天子的热闹画卷中,刘虞却是一位志存高洁的“另类”。 当时,董卓篡权,幼帝被废。 心气颇高的袁绍找来冀州刺史韩馥以及山东诸将,商议另立幽州牧刘虞为皇帝,毕竟也是汉室宗亲。 可当袁绍等人兴冲冲地找到了刘虞说明来意后,却遭一盆冷水泼面。 刘虞厉声色叱痛骂了这些人一个狗血淋头,道:“今天下崩乱,主上蒙尘。吾被重恩,未能清雪国耻。诸君各据州郡,宜共暞力,尽心王室,而反造逆谋,以相垢误邪!” 刘诚喝多了酒,躺在床榻上梳理了一遍历史,这趟督军,没有贿赂,没有侍妾,连雅致的府宅都没有一间,歇脚的,只是人来人往的驿馆,上个茅房还得排队。 要是这趟来的是左丰一样的小黄门,铁定又少不了冤假错案。 北地苦寒,立了夏还得捂着被褥睡觉,这些都无所谓,刘诚只是在想,当务之急,是怎么样度过这无聊的几个月,反正,打死不能出城。 酒宴过后,众人依旧留在书房并未散去。 幽州从事田畴还在相劝,“大人!而今逆贼张纯据辽西,虎视右北平郡,公孙伯圭守备辽东已力有不逮,以伯圭的心性,想来不日便会出兵拒敌,如若得援,左右夹击,正好一鼓作气” 张举之流历来狡诈,打不过就往草原上退,松懈了防备又卷土重来,如今示敌以弱,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虽然幽州守备本来就弱。 见刘虞依然摇摆不定,田畴又冲魏攸使了使眼色。 魏攸也道:“兵贵神速!大人切莫寒了辽东将士的心啊!” 刘虞抬起头,揉了揉脑门,“子泰(田畴,字子泰)当真觉得事无转圜?” 一旦战事开启,有不有粮草兵马先不说,又得多少人妻离子散,幽州之地好不容才休养生息有今天,岂不是又要砸烂了重来? “大人!” 田畴急了,转过身去,闷在那里不说话。 哪里还有什么转圜的余地,死了那么多人,连护乌桓校尉公綦稠c右北平太守刘政都一命呜呼了,叛贼的的刀锋才出鞘,血未饮足,哪能收得了手! “不然,再遣使试上一试?”刘虞试探着问道。 不过再多送回来一只头颅而已! 魏攸深知州牧大人秉性,退步说道:“不如这样,大人不妨一面派人再往辽西规劝,一面整顿军士c布告广纳乡勇,到时大人兵出辽西,能招降自然是好,否则也只能兵戈相见了。” 刘虞还在权衡。 “哎!” 田畴喟叹一声,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若是公孙瓒,几千士卒估计便敢逐数万贼寇而走,这蓟城里,少说也有五六千兵马,只是让优柔寡断的州牧大人答应出兵已经很不容易,但这时间上,难免又是一番耽搁。 “罢了!就按诸位说的办!子泰莫要置气,你自幼体弱,这才苦学击剑,你却不知,养身养心,方得体健强魄” 一番笑言,刘虞负手走出书房,望着那天边的云朵,黑压压一片。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91 白马逐狼 辽东郡,襄平。 陈钱穿好甲胄,望着整顿军械c谈笑自如的老卒有些发呆,伍长过来踢了自己一脚,笑骂说又不是奔丧,为何老苦着脸。 他们身上的老旧锁甲发黑,又被磨蹭得发亮,那些成团的斑点,是血渍,洗去也有一股腥味,何况今日去了明日又沾染,根本懒得清洗。 “去清点箭矢,每捆五十!” 入行伍快一年了,自己做得最多的便是清扫打杂和帮厨。 火塘边,那路弓所用的箭矢堆积如山,都是发动辽东郡百姓赶制,一臂来长,极为粗糙,圆木小棍的顶端镶上磨亮的铸铁箭头,飞过五十步便失了准头。 每束五十,用简易布囊包好,便是每人携带的定额,可听说,乌桓叛军足有十万,扎成串串蚱蜢也不够。 天寒,陈钱不听劝,皮甲里还穿了阿爹打猎用的小袄,显得臃肿。 有人过来挑拣,那黑大个一屁股坐在地上,把束好的箭矢逐一拆开,在手上掂量几下,只选分量够的装好。 陈钱不满,“老哥!你若是要选,这满堆里都是,何苦烦得我重新来过,午时清拣不完,伍长会骂!” 典韦嘿嘿一笑,挤了过来,“怕他个鸟!老子是什长!” “我怎么不知道?” “先前那人战死,刚升的,没来得及换行头,营里也没大小合适的甲胄!”典韦也很郁闷,又长了膘,原先的皮甲穿在身上勒成了火腿肠。 陈钱一愣,瘪瘪嘴埋头做着手上的活,什长可比伍长官儿大。 典韦往腰上系了一袋箭矢,继续精挑细选道:“娃娃来了几年?” “一年!”陈钱用力过猛,手上矢头居然掰了下来。 “那怎还不懂?胡人都是骑兵,来去跟兔子一样,像你这样,不出百步便会被追上,刀砍不死你,马蹄也能踩成肉泥!” 这道理自己懂,可毕竟没上过沙场,随身的家当丢弃了可惜。 那什长腰上挂了一圈箭囊还嫌不够,“我的什长大人,用得了这么多?你都拿了,别人怎办?” 典韦不擅长弓箭,那鸟玩意,瞄得眼珠子生疼,可惜找遍了库房,也没件趁手的兵器,不得已,上阵的时候,典韦都是扛着帅旗,那棒子又粗又重,一杆子扫出去,撂倒一大片,自己偷偷跑来选箭,旁人不知道,挂了显得威武不说,还能遮住肚腩 正闲聊,又有人牵马走来,那通白的马匹,落了雪一样打理得一尘不染,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将军的禁卫,战无不胜的白马义从才能有。 赵云见典韦刻意耷拉着脑袋,也盘坐下来帮忙挑选。 他问陈钱,“来了几年?” “一年!” “出征前记得除去皮袄!” 这几月,赵云见多了战死的士卒,好些临死之前还抱着贵重的家当,人都死了,又能何用! “你也是什长?” 赵云一愣,摇头,看着典韦说:“不是!可胡人来的时候,跑不动的都得死!挂再多兵刃也一样!” “某能跑的!二哥你看!” 典韦开始绕着箭矢堆跑圈,一身箭矢刺猬一样震动得炸开。 公孙将军的白马义从,历来轻装简行,一杆长枪,百支利箭,连口粮也只带足一日,用将军的话说,胡人把汉人当牲口,咱们也一样,哪有杀猪宰羊还要自带粮饷的道理。 正因如此,急烈如火的白马义从一旦入了开阔的草原,宛如天空中飘来的一簇白云,来去随风,狼入羊群一般,杀得人哭天抢地。 只是,白马本就稀少,能日行八百的更是难得,公孙瓒仅凭一郡之地,根本供养不起,东拼西凑不过五百之数。 典韦想骑马,可惜载不动,跨上去跟压着一匹拉磨的驴子一样,慢腾腾溜达,不得不划归进了步卒。 “二哥你看!我还能跑!”声如洪钟的典韦大气不喘。 望着面前一堆肉山,“三弟坐下吧,二哥知道你心中有气!” 毕竟是结义兄弟,赵云想起当初桃园结义,难免惆怅,可自己喜欢这种刀与火的生活,杀的都是畜生,真实得鲜血淋漓,如果出了行伍,真不知道有什么可干。 “也不知道大哥怎样?” 典韦又坐下来,身上的箭囊的确挂得太多,“某也不知!兴许每日快活饮酒,说起来,我又馋他的好酒了!” 离开广陵,自己偷偷摸摸回了趟老家,几经周折再到广陵时,刘诚已经去了中山,索性闲着,典韦又赶去中山,可到了听人说大哥又去了洛阳。 一番权衡,典韦便来了幽州找赵云,可二哥这厮,看不起人!打死不让自己入白马义从,日子过得憋屈。 那压断了腿的马匹,岂能怪自己,太瘦!或者吃得太饱! 撇开话题,赵云见那小卒一脸稚气,估计年不过十五,轻声问道:“家里可还有人在,为何就入了武卒?” 陈钱低声答道:“没了,阿爹被胡人杀死,阿母阿母跑了!” 乌桓依附了大汉很多年,与辽东属国毗邻的辽东郡早已胡汉杂居,陈钱的阿爹是汉人,猎户,小时候每到了冬天还出去捡过冬的狍子,阿母却是胡人 年幼时的陈钱不懂,胡人也是人,又有何不同,即便现在,也还是不懂,只说自己是汉人,阿母战乱跑了 这军营里又有几个不是如此,赵云正待宽慰,营外吹响号角,信使来报:“大人!将军令义从先行,即刻兵发辽东属国!” 白马义从五位小校任百夫长,各领百骑,赵云凭勇猛善断升任小校。 他望了一眼北方,兵发辽东,将军这是要去抄了乌桓的老巢? 赵云翻身上马,道:“三弟!此战若是你平安归来,二哥定让你入义从,选最壮的马,喝最烈的酒!” 马蹄踏着泥尘奔营寨校场而去。 典韦嘿嘿一笑,走的时候不忘拍拍陈钱的脑袋,“小子!打仗的时候可不能喝奶,某家哥哥说了,叫你把尿片也都扔了” 中平二年五月下旬,辽东太守公孙瓒引兵三千征讨乌桓,公孙瓒亲领义从五百,余下步卒紧随,沿路遇挡则杀,遇逃不追,直扑乌桓王庭昌黎,途中但凡有从贼造反者,无论胡汉,尽皆枭首以筑京观,兵锋所过之处,几寸草不生。 砍头将军公孙瓒兵至的消息散开,乌桓大小部族一面负隅顽抗,一面拔寨北逃,风声鹤唳之下,三千兵马竟逐数十万胡人而走,场面蔚为壮观。 赵子龙所属白马义从,每战争先,万余青壮贼人仓促抵抗,那一抹白色,凿穿而过,待到弓弩射过,百步以外又转身卷土重来,不消片刻,便被肢解,胡人一哄而散。 从来都是胡人的快骑挑开汉人的拒马,围着城池游走,哪里见过汉人的轻骑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那白马义从,更快,更狠,万中挑一的义从远在射程之外就能抛掷长矛,钉死的胡人稻草一般不倒,手中弓箭落地,带着疑惑断气。 消息传达州牧刘虞时,人人难以置信。 此时的公孙瓒,才真正是鲜衣怒马,他站在山脊之上,辽河已过,前方一马平川,将刘虞的来信扔在风中,大人怀柔,少了锐气,这些胡人杂碎,不过是待宰的羔羊,老大人偏偏要将他们喂饱养成白眼狼。 赵云疲惫牵着缰绳,四下约束部卒,眺望了一眼,将军站在高处饮酒,一身热血未干,试问这大汉,还有谁能如此纵横驰骋,只是将士们烧杀掳掠,本是为了以战养战,可知道,这处部族,不仅有胡人,也有半数是汉人。 听见嘶喊,赵云踹开木门,一名兵卒正强扭着逞欢,身下那女人惊恐地大叫,稍一反抗便迎来拳脚相加,疼得咬紧牙关哭泣。 “滚!” 赵云踢开那名士卒,见他一脸怨气走了,用衣裳盖住那女人,掩门而出。 一走远,又有几人冲了进去,最后,那毡棚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睁眼的人头都拿去垒了京观 打扫战场的时候,陈钱还是死了。 陈钱用长枪戳死了一名胡人,自己力气不大,可也轻巧地扎破了兽甲。 这胡人长得跟自己有几分相像,年龄甚至更小,拔出长枪时,伍长在后面喊“当心”,然后,自己的脑袋便轻飘飘飞了起来,他看见,那平日里打骂自己的伍长,咆哮着砍死胡人,他那愤怒的模样,看起来好笑,跟骂自己时一模一样。 天空中盘旋着几只秃鹰。 浑身是血的典韦找到陈钱的尸首拼在一起,又在他身前插了三支箭。这小子,到死的时候,还是穿着厚厚的皮袄舍不得脱。 呜~~~~~ 悠扬的号角吹响。 一番休整,步卒们又开始集结,听那踢踢踏踏的马蹄声便知道,公孙将军率领的白马义从已经先行出发,长枪,直指乌桓王庭。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92 东征 刘虞得到最新的消息时,估计公孙瓒的兵马已经快到昌黎。 他传下手中书信,仍在纠结,公孙瓒此人,似一把利剑,杀心重,好功名,锋芒毕露,让人又爱又恨。战事一了,刘虞暗想把他往朝中举荐,能调离幽州c赴凉州平贼最好。 他问田畴:“子泰你看如何?” “既然公孙伯圭剑走偏锋,兵出辽河,大人即日发兵,收复辽西正当时,如此,也好让反贼首尾难顾,而今军中已募得新卒五千,兵力总计一万之数虽不多,但反贼不过虚张声势,仓促之间哪来的十万之数,况公孙太守尚敢三千兵马驱贼,大人又怎可裹足不前堕了州牧威名!” 刘虞捻须来回走动,“子泰说得轻巧,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未至秋收,上万人的劳师动众,牵扯甚广,大军一旦出征,谁知何时能回,你可有查看,弓弩辎重有否备齐?” 田畴无语,用不着查,肯定不齐,以幽州牧刘虞的名望,新投的乡勇每日都在增加,而州牧行事,历来稳妥,他时常言,官军不同匪贼,不取民用,不误民事,行事如此温吞,刻不容缓之际,哪能万事周全。 无人再出声,刘虞道:“不如这般,子泰立刻书信一封予伯圭,命他不可冒进,那乌桓大人丘力居毕竟还是心向我大汉,若是愿降,不可多做为难” 然后,刘虞开口问起了春耕补种的事。 众人心中焦急,草草敷衍。 刘诚坐在下首,堂而皇之的打起了盹,昨夜睡得不好,你说北地入了夏还天寒就算了,却早早有了长蚊,拍死了一墙,流的全是自己的血。 督军体探,刘诚几乎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隔三差五把所见所闻一五一十记下来,快马回禀京师就好,战胜有功,战败无过。 管他刘虞是要领兵出征还是要单枪匹马前去说降,自己就在蓟县周边采风,近日没什么大事,凑数写了些北地的见闻,可把皇帝刘宏乐得。 听说陛下前几日,一到了晚上就兴致勃勃在西园里点几堆篝火,叫一帮侍女穿两片兽皮,也学跳起了北方的狩猎舞,刘诚在想,是不是手法上再夸张一些,说北方女子跳舞都不穿衣服,文学嘛,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 陛下还说,等幽州太平了,他试试能不能说服群臣,御驾亲征! 此时有人来报,说门外有人拿着代郡太守刘恢的亲笔书信求见。 刘虞看完书信,准,宗亲刘恢多有善举,且不知举荐这三人有何过人之处。 且说玄德公自从打了督邮,一溜烟跑去投奔了代郡太守刘恢,毕竟都是宗亲,而刘恢此人也颇为仗义,一直将三人藏匿家中,就这样没头没脑过了好几个月,万未想到,张纯居然反了! 张纯这一反,他那七大姑八大姨肯定通通都成了反贼,鞭打督邮的事不仅无罪,还成了为民除害。 刘玄德摇身一变,俨然民族英雄,这才自荐幽州。 不得不说玄德公魅力无穷,怀揣着刘恢的书信,沿途招摇撞骗又拉起了上千人的队伍来投。 在心高气傲的关二爷和张三爷看来,自己投奔谁,那是给面子,若不得以礼相待就是有眼无珠,多半是该打的贪官污吏。 说话间,卖相不错的三人龙行虎步,已经大摇大摆朝着州牧府议事厅而来。 刘虞微微点头,果如信中所言,俱是威猛之人。 刘玄德拱手躬身一礼,“中山靖王之后刘备,听闻幽州贼反,领乡勇一千,特来拜见州牧c宗正大人以尽绵薄之力!” “好!” 刘诚打了个激灵,上次自己说这话,屁股上至今还留有老茧,睁眼一看,失声道:“玄德我侄,怎如此之巧?” 刘备也是一愣,“小叔怎在?”后面的关二爷和张三爷会心一笑,小叔果然也是英雄人物,每每以身犯险。 一番感慨之后,刘玄德见刘虞举棋不定,堂上慷慨激昂,痛述利弊,也许在他三人看来,黄贼也好,乌桓也罢,谈笑间便能灰飞烟灭 玄德公的口才,真没的说! 刘虞动心了,加上手下一干人等鼓动,用手轻敲着桌子,沉吟良久终道:“令!刘备自领千人一军,为先锋,某亲领中军一万,督军粮草随行,明日朝食过后,兵发辽西,此战!定要荡平贼寇!” 众人欢欣鼓舞,齐声称诺,尤其是从事田畴,堪比望穿秋水。 转过头来,刘虞问道:“如此可好?德华可还有交代!” 刘诚没听明白,打着哈哈,“宗正大人但去无妨,小子定会督促守备,以项上人头担保,绝不让反贼进蓟城半步!” “蓟城?不不不~~德华本为督军,岂有不随军督战之理?况乎蓟城尚远,又有塞围(长城)相拒,贼寇哪能飞得过来” 有这种说法? 刘虞看着自己微笑,也不知道是想阴人,还是果真如此。 “大人!小子何德何能,于后军督办粮草,担子会不会太重?” 刘虞眉头一皱,不解问:“德华想当先锋?” “呵呵,哪里哪里,粮草好,粮草好,吃饱了才能跑路” 翌日。 大军出征,满城百姓夹道相送,刘虞大手一挥,浩浩荡荡的队伍直扑辽西。 刘侍郎的马车夹杂在运粮的牛车中间,远远缀在中军后头,散不尽的牛骚味儿,他意气风发打开天窗,捂着鼻子遥指西方,“汉升!可还记得来路,交战时千万莫再跑错!” 渔阳c右北平二郡,劫掠的叛军已退,沿途三三两两的苟活者相互搀携c步履蹒跚着向西退去 大军多有停留,州牧下令分发粮食,救助百姓,迫切时,刘虞还亲自下车嘘寒问暖,个中辛酸听得几欲落泪。 刘虞此人,若不是生逢乱世,定是位好官,可惜! 剿灭零星趁火打劫的流寇,再两日便至濡水,大军停顿不前,害得刘侍郎提心吊胆,一打听才知,不是打仗,而是河水暴涨,断了前路。 入夏,汛期已至,冰河解冻,流水湍急,而随着天气逐渐回暖,水位只涨不落。 沿岸桥梁渡口尽毁,只留下烧尽的黑灰。 刘虞亲自查探,对面有乌桓探马遥望,那些人闲坐笑骂,放出马来信步吃草! 州牧大人高声大喊:“尔等听好,回去告知你家大人,幽州刘虞在此,速速来降,以免生灵涂炭,不知战事一启,伏尸百万乎?” 那探马以为官军强渡来攻,打马而走。 刘虞怏怏回来,也不知道消息带到了没有 一声令下,全军伐木以搭浮桥,黄忠去看过,可惜枯水期赤足便可淌过的濡水,而今澎湃如大河,河宽数十丈,深不见底,夹杂的冰凌上下翻滚,木桩立足未稳,便又被冲走,再多人挤在河岸,也徒劳无功。 好不容易沿岸找来数十艘小渔船,所载两百来人提心吊胆才到江心,对面草丛中万箭齐发,半渡而击,顷刻间全都喂了鱼,连辛苦觅来的小船也悉数沉了河。 旌旗飘飘的大军,至此,被堵在西岸一筹莫展。 天色见暗。 刘诚几人偷偷摸摸宰了只羊,在河边洗净,搭起锅灶,就地涮起了羊肉 玄德公抢过羊腿,边吃边对着河水感叹:“小叔莫笑,想我刘备一心平贼,每每上阵,恨不能多生一条腿,叫那些贼人逃无所遁,可惜,空有热忱,却只能对着区区濡水望洋兴叹!” 刘诚也取来一只,“谁说不是!小叔见了贼人也恨不得多长一只腿” 张顺听完,“那有何难?某过这河水如履平地!” 刘诚脑袋一转,调笑到:“你那痉挛之疾可是好了?” “尚缺一只羊腿!”从潘凤手中夺过,理直气壮吃完,张顺提着裤头走了。 不多时,刘虞巡查而来,不问究竟,反痛心疾首道:“德华!你还有兴致吃喝,平日见你待人宽厚,怎会闹得如此?” “大人这是?”刘诚不明就里。 “我从南而来,刚巧碰见,你那男宠,投河了!” “啊?男宠?”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93 破城 昌黎,乌桓王庭。 老单于丘力居站在大帐门口,身后的幼子楼班隐约听说了战事,不安地捏住一只竹蜻蜓紧随其后。 这哪里是草原人的大帐,丘力居的身后,是大汉皇帝恩准的乌桓大人府,一应陈设,都按郡守府建制。 乌桓归附大汉多年,整个王庭也学着汉人筑起石头城,起名“昌黎”,墙高数丈,抵御得了草原上的群狼,也跟从子蹋顿说的一样,消磨了乌桓人的雄心。 同样是出自东胡,鲜卑人还在乌侯秦水的两侧逐水草而居,而曾经的故土成了夫余,夫余王早在建武二十五年便已向大汉称臣朝贡。 蹋顿可能说的是对的,乌桓一族,本该是天空翱翔的雄鹰,但希望他明白,自己没老,即便老了,楼班长大以后才是乌桓的下一位单于。 身后的翟让走上前来,摸摸楼班的脑袋,“大人!时辰到了!” 丘力居有些不满,自己更愿意别人称自己“单于”,不过这员汉将是张纯的人,听说独掌一军c胆略过人,“你家将军真有十全把握?” 哪来的十全? 战场上瞬息万变,从来都只有全力以赴,没有万无一失的说法。 翟让道:“大人难道舍不得这昌黎王庭?人人都知晓辽东公孙瓒骁勇,近卫白马义从势不可挡,可若是他进了城,试问,不能奔袭的快马跟待宰的囚徒有何两样?倘若公孙瓒一死,莫说昌黎,整片幽州都在你我两家的脚下!大人难道就不敢赌?” 大汉真的如此孱弱? “你真的是汉人?” “曾经是,过了今晚,我也不知!我只知道,若不是将军救我出来,我翟让便如关在圈里的猪狗,恐怕早死在了水牢里!所以,大人,重要吗?” “罢了!”丘力居摸不准狡猾汉人的心思。 既然蹋顿说服了三王,那赌上一赌又有何不可! 何况如今的单于王族并不强盛,臣服的峭王苏仆延c汗鲁王乌延c乌王难楼,三个部落加起来的兵马已经能与自己分庭对抗。 丘力居拉着楼班,上马,将他揽在胸前,沿路出城,夜里无光,城中的乌桓族人已经早早安歇。 翟让转过身去,将人递来的象征单于的狐皮帽慢慢戴上,头上还插着几根白羽,他道:“出发!” 昌黎城外起伏的草原,俯下五百匹战马,如同一朵朵白色的花静静绽放。马裹足c口衔枚,士卒们也默默啃着干粮,咀嚼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兵者,诡道也! 正当乌桓人以为公孙瓒的兵马才过辽水,避开逃亡的胡人,白马义从便已日夜兼程,兵临城下,连步卒也只相距十里。 面前的乌桓王庭,城墙之上只点亮几盏昏暗的油灯,印着来回走动的守备影子不断变幻。 等! 公孙瓒在等一个恰当的时机,冲进去揪住那丘力居老儿,让他俯首称臣。 义从们忍不住爬上去偷偷张望,黑压压的高大城池,如同会吃人的魔鬼,此时夜枭的鸣叫让人更加觉得寒冷。 公孙瓒冷眼看着,喝了一口酒递出壶去,笑着开口:“儿郎们可知!当年某游历至涿郡,见一家小娘子生得白嫩,也如今日一般喝了酒,便强抢了来,那浑事整整干了一夜,醒来却一无所知!好不可惜!” 众人一听,原来将军还有这样一段趣事,纷纷发笑。 公孙瓒表情无奈,“哎!却不想那是太守之女,第二日才提上裤头,某被抓来差点砍了头,还好那娘子苦苦求情,央求他阿爹要下嫁于我,可说丢尽了颜面,至今提起,我那夫人还多有埋怨!” 不等人反应,他又道:“可如今怎的?尔等定想不到c某那儿子公孙续都已经开始狎妓了!娘的!像足了老子当年!” 众人憋着笑,仍忍不住捧腹,再无半分惧色。 正打闹,坡上的斥候滚落下来急道:“将军!有人出城!” 公孙瓒急忙爬上去,果真!南门大开,出来的人先鬼鬼祟祟瞭望了几眼,再由一队兵卒护着几辆满载的马车悄悄出城! 此刻,顶多不过丑时,什么人会叫开城门,行色匆匆坐上华丽的马车? 有人要逃! 凭直觉,公孙瓒觉得车里坐的即便不是丘力居,至少也是三王之一的大人物,又或许都在。 公孙瓒一挥手,白马义从整装待发,他沉声道:“儿郎们!可敢随某杀进城去,让那所谓乌桓大人的妾侍也为我等生下个大胖小子?” 无人应答,白马轻喷响鼻,长枪雪亮。 待到那马车出城,城门完全开启时,公孙瓒拔出腰间长剑,高呼:“儿郎们!随某破城杀敌!” 五百轻骑如离弦之箭,又如钢铁洪流一般直蹿而出,再掩盖不住的马蹄声轰隆作响,众人齐声大喊:“义之所至,生死相随!苍天可鉴,白马为证!” 那赶车之人一愣,随即慌张叫道:“单于大人快走!是白马义从杀来了!” 几辆载重颇多的车驾都想打转,反而拥堵在门口,城门缓缓关上,却又顾忌城外之人不敢合拢,只能掌着门焦急招手。 车上那人跳下车来,用手扶住顶冠,头上的羽毛歪斜,顾不上回头,他慌慌张张往城里逃窜。 “那人便是丘力居!活捉的有重赏!杀!” 公孙瓒一马当先,挥剑砍死车夫,头颅滚地,血溅得老高的身躯还在向前跑,身后又有人掷出长矛钉死了关门的守卫,一时杀声震天。 白马公孙大笑着踹开城门,今夜的乌桓王庭,便是那夜白嫩的小娘子,注定被人睡死在榻上。 肃清南城门,城里依然黑灯瞎火,不见了丘力居的踪影,见人马都堵在城瓮,公孙瓒一面吩咐一队人马看守住城门,一面派快马去催促后方的步卒,自觉万无一失,他朗声道:“儿郎们!随某来,那单于大帐的床榻正暖!” 赵云打马停驻,让人把守城墙,清理城门的死尸,目送着白马滚滚而去。 城里,吵醒了的胡民开始点亮灯火,有人开门,见了刀剑嘶鸣又死死闭上,今夜,恐怕注定再睡不着。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城里的杀声渐停。 突然,又如地动一般远远传来轰鸣,久经沙场的人都知道,那是无数战马齐奔。 赵云抬头一望,城外不远的步卒丢盔弃甲赶来,再定睛一看,更远处,无数的火把飘动,如同草原上游走的长蛇,那是胡人的轻骑追来了! 此刻关闭城门,门外的步卒定会被赶上屠杀,若是不关,胡人的大军势力尾随而入,赵云当机立断,喊道:“尔等看好城门!派人告知将军防住南北两门,其余的随某冲杀!” 十余骑义从直扑夜幕。 步卒的后部不过距胡骑数百步之遥,还在迫近,不断有人中箭倒地,早乱了阵型,人人只呼喊着逃命,因为后面的胡人多得根本数不清! 典韦手持大旗断后,落下十丈,每有骑兵追来,便是一扫,中的者无不吐血倒地,那写着公孙二字的大旗已经破破烂烂,上面染得暗红的全是人血。 稍微停滞,左右围上的全是胡人,跑得不快的步卒全部被砍死得支离破碎,而后便是马踏尸首。 典韦大怒,肚腩撑破了皮甲,他大呵一声,“给爷爷死来!” 旗杆再捅出去,那马背上胡人直接被穿死在长杆之上,甩翻数人,可潮水一样的胡人杀之不尽,眼看就要被淹没。 “三弟莫慌!常山赵子龙来也!” 白马银枪的赵子龙左拍右击,如羚羊挂角,枪枪见血封喉,不消片刻便清理出丈许空地,又是一个杀神,远处的胡人踌躇不前。 典韦傻笑,“二哥可是要比?你看地上这些,都是某杀的!” 赵云横枪立马,大骂:“浑人!还不快退!” 二人这才回走,不时杀一趟回马枪,居然无人胆敢近身。 典韦一路骂骂咧咧,跑得居然不比马慢多少,可惜再回城时,只余下兄弟二人,余者战死,全都被踩进了烂泥里。 胡人的火把起初还是一条线,渐渐汇聚,再回头看时,已经簇拥在一起映红了半边天。 断后的赵云挑散门外的车驾,“二哥让开!”典韦掷出沾了火油的火把,等到赵云入城,这才顶着沉重的木板,险之又险关上城门。 门外,燃烧的马车堵住了路,担心城墙上放箭,胡人打马退出百步,留下被栓在车架上的马匹,断了腿,被火烧得凄声长鸣。 公孙瓒坐在本属丘力居的裘皮大椅上,心中隐隐不安,士卒来报:“禀将军!只找到丘力居的几个小妾,府内并无他人!” 还未来得及多想,门外又有人急报,“将军!胡人杀回来了!就在南门外!” 公孙瓒一声冷哼,“守住北门!退逃者斩!随某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94 空城计 都怪张顺长得太白,天生一副面首相。 他可不是真的投河,取来绳索栓牢,从下游一处水流最湍急的地方扑通下了水。 众人举着火把来寻时,那条长绳渐渐绷直,浮在水面上随波荡漾,可惜天太黑,只能遥遥看见有东西像船一样从对岸漂来,士卒们手握刀枪,神情戒备。 “劳驾劳驾!让让,本官来救人!” 刘诚挤开人群,揉揉眼睛慢慢看清,沿着绳索飘来的不是小白人张顺,而是一只很大的木盆,里面一动不动坐着一位战战兢兢的妇人。 “五嫂,是我啊!可还记得你家少爷!”刘诚扯着嗓子喊。 那妇人闻声一喜,稍一扭动又差点摔进水去,只能含泪拼命点着头,早年在中山帮工,离开的时候,少爷还不到十岁,如今个子高了表情却没变,声音也跟当年想偷吃围着厨房打转时一样,破锣似的。 快要靠岸,那四十来岁的妇人手依旧抓紧盆沿不敢松开,吓得满脸通白,自己坐过船,也从没见这么颠簸过,好几次差点倾覆倒扣了下去,何况,那义士为何还要在盆里放几条大鱼? 刚想开口,刘诚喜滋滋拉过,招呼到:“五嫂莫慌!快快上岸,灶台里的火没熄,佐料齐全,正赶上煮鱼!” 南宋名厨宋五嫂,刚抽的奖,植入的身份是中山老家刘府当年的厨娘,家里穷,三十好几才许了一门亲事,没想到才过几年好日子,便又遭了难。 宋五嫂行军打仗肯定不行,但做鱼的手艺绝对一流,当年宋高宗赵构乘龙舟泛西湖,曾尝其鱼羹,赞美不已,因而名声大振,把她奉为脍鱼之“师祖”,那道名杨万里的“醋溜鱼”,便是她的杰作。 这些都不是最开心的,让人意外的是随机出世的那人,叫王仙芝,没有二次投胎在幽州,听说去长沙倒卖私盐做生意去了,犯点小法没事儿,好歹没有造反添乱不是? 宋五嫂脑子还有些发昏,劫后余生,对岸全是贼兵,见了人就抓,自己躲在河边的草丛里饿了几天才大难不死,不过能再跟少爷重逢也算前世修来的福分,当年主母待自己不错,虽说少爷傻是傻点,皮是真皮,长得也不好看 她拿了鱼跟在后头,千言万语,都不如熬一碗鲜美的鱼羹来得实在。 众人转身欲走,水里却哗啦一声冒出个人头,张顺手搭在绳子上,有气无力,“汉升!拉我一把,我的脚抽筋了” 张顺选的位置离损毁的渡口有好长一段距离,很隐蔽,刘虞大喜过望,立刻吩咐下去着手搭建浮桥,只要大军过了濡水,收复辽西指日可待。 趁夜,刘关张三人喝了口鱼汤,带着先锋军率先渡河,关二爷横刀立马,牢牢守住了对岸,刘州牧一声令下,大军连夜拔营,声势浩大不可掩,半道有斥候发现,靠近者尽皆被关二爷乱刀砍死,余者退去不敢上前,打马回报。 天亮,后军粮草渡河时,桥面已经加固,车马并行无碍,而对面的大军已然依河扎营,外围的鹿角拒马密密麻麻,不见刘关张,听说已经先行出发了,这三人,杀贼跟抢鸡蛋一样来劲儿。 刘虞来到车帐里,说了一大堆,什么“兵在精不在多”c“韩信将兵多多益善”之类的屁话,听得人云里雾里,见刘诚记了满满两页才闭嘴,他伸伸脖子,口干舌燥道:“那个德华!你这里的鱼羹还有没有剩?” 刘诚翻了翻白眼,州牧大人的弯弯肠子可算见识了,放下心来,还以为最后要谴责自己偷偷吃羊的事。 宋五嫂端来鱼汤的时候,双眼红肿,她听说刘府遭了变故,连主母也过了世,哭了整整一宿。 州牧大人走得志得意满,说先锋军已经扫除流寇,歼敌一万,大军不日便能抵达辽西郡治阳乐。 那子侄三人的勇猛自己是看不到了,以一千散兵游勇全歼万人,岂不是个个以一敌十,神了! 不过想当年张黑子一嗓子呵断当阳桥,生生吓退了十万曹军,定不是浪得虚名,难怪打盹老被吵醒,起初还以为是打雷! 就连玄德公,也是能上去跟吕布打着照面的主! 阳乐城下。 张举称帝,国号还没来得及立,手下的阿猫阿狗却都封了官。 他坐在马上遥望来路,身后有个新阉的太监撑着黄绸罗伞,时不时在裆下挠几下痒,再身后,站的是一列三公九卿,个个贼眉鼠眼,恨不得脚底下抹了油。 张举眼神迷离,回望了一眼正缓缓撤离的大军,气度非凡道:“朕的太尉大人!汉国入侵的贼军迫近,可有安国妙计!” 太尉姓王,生得黑壮,本是当年张举任泰山郡守时府上的马夫,做梦也没有想到,而今一人飞升仙及了鸡犬。 那王太尉一身甲胄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口鼻和两溜溜转的眼珠,他拿着手上的羽扇,先大笑了两声才道:“陛下!汉贼来了又如何,那刘虞胆小如鼠,一步三回,比咱们预想的时间还晚了不少,再不来,人都要饿死了!弥天将军神机妙算,此趟咱们班师回朝,想来将军那边也已大捷!公孙瓒小儿,狂妄不可一世,此番,那项上人头定已然落地!可喜可贺!” “哈哈!”张举随意笑着,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弥天将军张纯掌兵数万,有勇有谋,可惜,已经到了赏无可赏 张举眼含杀机,“撤回斥候,回朝!” 张天子的皇城暂且安置在靠近鲜卑的一处小山坡上,周围景色怡人,还远。 “诺!” 王太尉松了口气,那些斥候是胡人,听说了退兵早跑了,日前陛下不听劝阻想要抵挡,分精兵一万,却被别人区区千人杀得丢盔弃甲。太尉大人吓破了胆,听探马来报,这还只是汉军先锋,后面浩浩荡荡的大军,少说有万,他不知道,那都是刘虞征召而来民夫,由侍郎大人领着运粮,顺便讨口饭吃。 忘了上车,王太尉拿过缰绳,像当年的马夫一样,牵着陛下的马一路小跑。 说来也怪,辽西郡本是匪患重地,大军西进,没遭遇到叛军,连斥候也不见踪影,沿途更没见多少尸骨和流民。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几十万人口都去了哪儿?叛军哪有闲工夫慢腾腾驱赶着百姓往草原迁徙,这不正常!害得刘虞疑神疑鬼,听说前锋已抵近阳乐,这才催促士卒疾行。 等后军赶至,车马成行,官军拉开架势看着阳乐城上空盘旋的无数秃鹰发愣,那咯咯的叫声听得人心中发毛。 阳乐城城门紧闭,墙头上空无一人,鬼城一样,就剩下苍蝇围着几面东倒西歪的旗子尽情飞舞。 刘虞坐在马上,轻扬皮鞭,人呢? 那张举叛乱,闹得人心惶惶,总不能一个照面不打就溜了吧!难不成以他的智商,还演了一出空城计,大军一进城,里面便是暗藏的刀山火海? 刘州牧老毛病犯了,舔舔嘴皮,思来想去又想到了美味的鱼汤上。 “大人!攻还是不攻?”刘备心中忐忑,若是真有诈,趁着日头没落,也好先扎营不是! 刘虞苦苦思索,正想说那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的空城之计,却瞥见刘侍郎凑近前来,他问道:“德华!你怎么来了?” “大人!我来问问需不需要埋锅造饭c准备草料,若是要即刻开战,那就再等等!”刘诚又想吃羊肉,水都烧开了,犹豫了很久,这才特意来看看稳不稳当。 刘虞刚想派人叫阵,张飞手持丈八蛇矛出列,都骂了半个时辰了,自己压根就没歇,他气鼓鼓道:“尔等看好!某一人前去破城!” 刘备拉不住,张飞策马,转瞬就来到城门之下,长矛开山斧一样狠狠劈下,那大门一声闷响,碎了少许木屑,显然没破,调转马头,张三爷一个冲锋上前,一扯缰绳,长矛才高高扬起,“吱”一声,门居然缓缓打开了,似乎,根本没上杠。 张三爷提着长啸的马头还在打转思索,门后头一位老丈趴在地上,吐了满嘴的木屑尘土,也不说话,痛不欲生招着手。 “啊” 后面的人群却是一阵惊呼! 刘诚看见,哪有什么虚虚实实,这阳乐城里,满地瘫倒的都是辽西百姓,挤得满满当当容不下脚,那些勉强坐起身子的人,麻木地看来,已经饿了两天两夜,蠕动的喉咙,分明在无声的乞讨吃食。 头顶上的秃鹰盘旋,那是在等着人死。 “叮咚!警告宿主,随即任务触发,任务名称:义救公孙瓒。任务达成,宿主声望翻倍,并奖励宿主隐藏技能复制卡一张,任务失败,宿主声望减半,收附名人忠诚全体下降,并有两人随机死亡!” 刘诚清醒过来,张举不是用的空城计,那玩意儿要胆大的才敢使,而这是缓兵之计,专用于逃跑之前,满城饿得眼泪花花面黄肌瘦的百姓,足以让东征的大军寸步难行!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95 困兽犹斗 夜里的火把,像编织的一张渔网一样将昌黎王庭围得水泄不通。 公孙瓒再没有故事可讲,叛军加上胡人的轻骑,根本估算不出数目,他们不急着攻城,与城门上强作镇静的守备静静地对峙。 将军拆了门板,在府上点燃一堆篝火,又杀了单于家的一头羊,熊熊火焰,把整头羊肉烤得格外焦嫩。 要活着! 撒上盐,公孙瓒撕下一块大口嚼了起来,“单于老儿家的牲口当真不错!某再睡上一觉,攻来时叫我!” 拉着丘力居的小妾,将军转身进了房门,里面哭闹几阵,便传来了如雷的鼾声。 屋外的义从用刀割开羊肉开始分食,望着天空,味道很淡,却让人老想喝水。 天亮以后,有人叫阵,公孙瓒睡足了爬起,胡人女子给自己穿戴甲胄时,见那报信的小卒魂不守舍,没有打骂,他问:“想不想活命?” 那小卒拼了命地点头,旋即又羞愧埋下脑袋。 “我也想!这乌桓的女人一身羊臊味,也没有我家夫人会伺候人,昨夜,老子才半炷香时间不到,就乏味得犯困!” 外面烘堂大笑,公孙瓒替传信兵摆正皮甲,笑着道:“你不知道,外面的胡人也不知道,这昌黎城里,咱们还有上万伏兵!” 南城门,门后五百义从清理着兵刃,每一下金属的摩擦都让气氛添一份压抑。 将军下令打开城门,率众而出,不禁让守城的步卒捏了一把汗,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看去,贼人真的十万不止,有城池依托还好,毕竟胡人的骑兵不擅攻城,可光凭那五百白马义从,杀出去掩入人群,跟一滴水融入江海里一样,转眼就会被吞噬。 蹋顿见公孙瓒虚张声势,区区数百人便敢出城,甩鞭上前几步,高声喊道:“公孙太守别来无恙,昨夜可还睡得好!” 不问还好,话音一落墙头上便是止不住的大笑。 公孙瓒答道:“贤侄有心,上回拜访,也没见你家单于这般周到,将自己老婆送给在下侍寝,就是洗得不够干净!有味儿!贤侄此来,脖子可是洗好了?” 胡骑中一阵骚动,蹋顿气得脸色发青,仍不忘是为了劝降而来,公孙瓒是一员不可多得的猛将,“好你个公孙瓒!休逞口舌之能,你且看看我后方的大军,我家单于传话,毕竟是旧识,你若要降” 冷不防公孙瓒长枪一指,大喝一声,“锋!” 列阵的五百义从两翼散开,呈锥状排行,如同箭矢一般疾驰而出,那箭尖之人,便是白马将军公孙瓒。 城楼上击鼓呐喊,声势一时无两。 蹋顿一愣,本来仗着雄兵十万想来耀武扬威一番,不成想公孙匹夫真敢以卵击石,两侧的近卫慌忙拉着自己后退,再近一些,便入了箭矢的范围。 趁着敌军混乱,白马义从冲锋到百步以内,旋即止步飞射一波箭羽,杀了一个人仰马翻后,公孙瓒着领白马义从游走一番开始且战且退,他深知人少不宜近战,即便手下近卫近乎无敌,一旦被咬住,自己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正当胡骑追杀之时,公孙瓒已经领着人回了城,关紧了城门。 蹋顿对着张纯道:“将军!攻城吧,那公孙小儿不识好歹,我定要将他鞭尸三日!” 张纯望着高高城墙,悠悠接口,“殿下,张某的人马都在北门,不敢调动,还需防备公孙瓒声东击西跑了!” 蹋顿一甩马鞭,“苏仆延!令你部攻城,事成之后,辽西郡濡水以东归你!” 那峭王苏仆延嘿嘿一笑,令人吹响牛角,大军举着木盾向城下迫近。 公孙瓒站在城墙上大喊,“蹋顿我侄,可认得这老妇是谁?” 城下胡人仰头看去,不敢再向前。 那哭哭啼啼妇人竟是单于王后,她被人推坐在城墙之上,一只鞋子穿戴不牢摔了下去,落了好久才听到“啪”一声响。 城楼上的公孙瓒看着自己一定在笑,身边的苏仆延犹豫道:“殿下?” 要想成就大业,岂能妇人之仁,这话可是汉人说的,蹋顿咆哮:“攻!难楼c乌延何在?今夜,我要拿公孙瓒的人头饮酒!” 墙头的公孙瓒暗道可惜,手轻轻一挥,那单于王后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摔下去破了脑瓜。 “贤侄!这点兵马怎够?叫丘力居老儿也来,他偏心,为何只让你来送死!” 蹋顿正待要骂,攻城的战士却齐齐后退,蹋顿咬破了嘴皮,一口红血咽了下去,那城墙之上,站满了手举乱石的老幼妇孺,这些都是来不及撤走的胡骑家眷。 那名信使小卒醒悟过来,原来将军说的上万伏兵,便是指城中无辜的百姓! 战争伊始,谁人不无辜! “儿啊!走吧!”一位老妪手上的石块没拿住,掉了下去,砸在墙角碎开,她开始大哭,可身后的官军抵近长矛,迫不得已,又抖着双手拿起一块。 蹋顿拔剑,砍死两个退后的胡人,“胆敢后退者,杀无赦!攻下王庭,赏万金!” 担心哗变,殿下许下重赏,胡人心不在焉攻过几次,留下百十来具尸体退了兵,围着城开始布寨。 “杀牛羊!喝酒吃肉!” 公孙瓒转身离去,留下守城将士们欢欣鼓舞。 胡人像是泄了气。 夜色迷人,飞点萤火,公孙瓒睡不着,脑子无比清醒,丘力居是只老狐狸,明天天亮,伏兵就没用了,他放下长枪,翻身开始征伐。 乌桓大帐。 丘力居爱怜地望着幼子楼班玩弄那只竹蜻蜓,那还是自己帮他从走商的汉人那里买来的,他转头对下跪的蹋顿道:“你有野心,可惜不够勇猛,想我那兄弟当年,就如同草原雄鹰一般飞得高c飞得远,可惜他摔死了,尸首喂了草原狼,还把你交给了我。” “单于,我” 丘力居不想听,区区几千人,便能守住王庭,让十万大军不得寸进,何其无能!他拿出一快褶皱的兽皮,递给下坐张纯,“弥天将军且看,这是我族中之人趁夜射出的羽信,说那公孙瓒堵死了北门,只留少量兵卒戒备” “呵呵!单于哪里话,即便不说,我也正要与单于商量,今日单于部将受挫,多有制肘,明日,某便调集北门兵马,强攻南门,单于大人放心便是!” “那就好!须知自战事一启,你我两家便唇亡齿寒!” 丘力居的话意有所指,张纯打着哈哈,“那某这便去召集将帅布置!天寒,单于保重身体!” 张纯领着人出了门,丘力居却道:“蹋顿!你令人往北方探查,百里方还!” “单于这是?” “我不知道,我有不祥的预感,历来灵验,或许” 第二日。 没有叫阵,饱食过后,城外已是连绵不尽的贼军开始攻城。 城墙上的胡人依旧很卖力,可惜下方都是汉人叛军,丝毫没有顾忌,攻势入潮,飞箭如蝗。 张纯击鼓,轮番上阵,公孙瓒出城冲杀几回,杀敌上千,己方折了百余骑后闭门不出。双方鸣金收兵时,胡人收走的妇孺老幼尸身足有两千之巨。 第三日。 城中家眷再无余力,几番争夺,义从又死伤百人,步卒仅存一半不到。 第四日。 没有援军。 公孙瓒披挂上阵,于阵前叫骂,张纯不敢应战,一轮弓箭过后,万余人蜂拥而至,攻城之战再次打响。 公孙瓒从城墙上推下数百胡人,引得观战的乌桓人破口大骂,战火如荼,城外的敌人不管出身,都已恨不得活剐了公孙小儿。 “儿郎们!可是怕死?”公孙瓒在城楼上高呼。 白马义从敲响胸甲,“义之所至,生死相随!苍天可鉴,白马为证!”声音嘹亮,在死寂的昌黎城里反复回荡。 “此战不死!我公孙瓒视尔等为手足,尔等的妻儿老母,便是我公孙瓒的妻儿老母!杀!” 残破的城门再次打开,公孙瓒引着仅剩的两百多义从死士昂首而出,明明声势不大,却让前方列阵的数万贼军莫名心悸。 张纯看了一眼蹋顿,此战,势必功成! 他举起手中旌旗,正要挥下! 却听见后军人马骚动,回头一看,烟尘滚滚,至少数万汉军杀来,领头的那辆战车插着一杆幽州牧刘虞的旗子,周围绑满利刃,一路冒着黑烟引大军杀来! 张纯一声令下,前军变后军左右散开,可还是晚了,车驾两翼的将帅不怒自威,挥刀便是一人人头落地,猝不及防之下,胡汉联军生生被撕裂,兵荒马乱,张纯和蹋顿各自收拢部下兵退五里! 喜出望外的公孙瓒正要趁势追杀,不想那打头的马车里有人张牙舞爪大喊,“快关城门!” 外面的贼军等到重新布好战阵才发现,这所谓的官军,人人拖着一截树丫,搞得尘土漫天,可气!看这阵势,顶多不过千余人! 张纯苦笑,道:“明日!张某不破王庭,便自刎城下!” 等到人都进了城,城门关紧,刘诚这才放心下车来,“哇~~~”一声,周围人赶紧跳开捂住口鼻,这人吐了满地,晕车,吃的东西还很杂,有鱼,有羊,有鸡鸭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96 围师必阙 日近黄昏,挑亮灯烛,饱引敌血的长剑上几多豁口,公孙瓒的手在剑锋上来回轻抚,不慎划破指尖,那滴殷红放在油灯上灼烧,吱吱沸腾,转眼化成了水汽,一样的腥臭难闻。 “玄德!州牧大人果真还停滞在辽西?” 一时,刘备竟无言以对,以州牧的温吞,恐怕还在亲手熬粥布施吧,他劝慰道:“伯圭!刘幽州爱民如子,一路救济,多有延误在所难免,加之大军开拔还需防备贼首张举来袭” 公孙瓒“叮”一声舞出一朵剑花,还剑入鞘,那流民是子,浴血拼杀的辽东将士难道便是庶出? 推开窗户,他笑了笑道:“刘侍郎英武,你中山一脉,果真令人刮目相看!” 不只是侍郎刘诚,多年不见,面前的同窗刘备刘玄德,也比当年师从卢师时干练了不少。 刘备循着吵闹看去,窗外的刘诚看着一群人忙活,正在大口吃肉。 “小叔端是奇怪,伯圭被围昌黎,按说并无消息传出” 公孙瓒静静听着,心中尚无决断,昌黎城还未到山穷水尽,正因如此才不容易做得决绝,那种明明有一丝希望,又看起来渺茫的境遇,最让人心思不定。 困守待援?还是趁夜突围? 公孙瓒不想逃,想战!不只图一世英名,也为幽州长治久安。 当年的冠军侯霍去病,率八百骁骑深入敌境,将匈奴杀得落花流水,直取祁连,封狼居胥,大捷而归,自己虽不才,却也不缺赴死的气概。 而今,既然州牧大人的先锋军已至,只要不过于拖沓,公孙瓒自信能撑到大军来援,何况一旦出了城,再无险可守,除了少数的轻骑侥幸,其余人都会葬身茫茫草原,人,哪能跑得过马快! 但公孙瓒不知道那幽州牧刘虞会优柔寡断到几时,心中升起阵阵命不由己的无奈。 “嗝~~” 这马车是不行了!刘诚打了个响嗝,总算补回来不少。 “大哥!你看这车轮,某拿起来尤其趁手!”典黑子一手一只车轱辘,舞得虎虎生风。 “我叫你换个车胎!你这浑人!怎全给拆了学起了哪吒来?” 见典韦嘿嘿笑着,赵云道:“大哥!这车驾废了,换了车轮也再驶不得!看来,你只能骑马!” 一想到马上颠簸,刘诚胃里又是一阵反酸,这事闹得! 督军粮草多好,非要触发什么狗屁任务,闹不好,自己小命也会丢在这里,旋即又想到,如果自己不鼓动刘备的先锋军前来解围,公孙瓒一死,那被抹杀的会是谁?寇白门?李元霸?还是站在小院里谈笑风生的众人? 或许不用抹杀,赵云和典韦本该命丧于此。 还有没有天理? 刘诚转身进屋,这公孙瓒也是,逃命而已,不丢人!啰啰嗦嗦跟个妇人一样。 “将军还有闲情逸致看书?”刘诚恨铁不成钢道,巴不得把人给绑了扛走。 公孙瓒放下手中的竹简,“哦?为何没有?” 这书房是丘力居老儿最喜欢待的地方,自依附大汉以来,乌桓贵族不再游牧,筑城而居不说,还学起了汉人舞文弄墨,满屋的书简随手一翻,竟是《诗经》第六的《桃夭篇》,“听闻侍郎在京师之时,便以一首《龟虽寿》获誉无数,你且看这首毛诗,丘力居小儿附庸风雅,居然还恬不知耻留有批注!” 递出书简,他拔剑起舞,朗口唱道: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我的大人!而今张纯屯兵南门,明日必定猛攻,咱们还不趁机从北门遁走,难不成等着州牧来收尸?”刘诚急得跺脚,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时间跳艳舞? “哦?”公孙瓒来了兴趣,戏谑道:“难道德华还不知州牧大人宅心仁厚,怎会忍心对我等不管不顾?” 刘诚听不出弦外之音,“等到刘州牧来援,岂不是黄花菜都凉了!玄德你说是或不是” “嗯嗯嗯!”刘备拼了命地点头。 公孙瓒坐回椅子上,面色平静道:“侍郎难道不知何为围三阙一c虚留生路?兵法有云: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故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德华不通?” 屁的三缺一!这昌黎城里一共才两道城门,一道南面汉庭,一面北向草原。 “小子不懂!我只知道,打不过还不跑那就是傻帽!就算北门外真有埋伏,大不了再逃回来死守就是,总得试试不是?如果连尝试一番都不敢,那才真成了坐以待毙!” 公孙瓒眼睛里一亮,突然笑道:“我很好奇,德华入仕,纳了多少铜钱进宫?” 南门。 城中仅剩的千余胡人家眷被聚拢,但有反抗者,动辄被打断腿脚,公孙瓒冷漠看着,不发一语,手下的百名白马义从,用长绳把人手脚捆绑在一起,千人之数,足以把门洞堵死。 那些胡人害怕,想不明白,汉军历来不杀降,这如今却成了魔鬼,不是说好了帮忙守城便不伤人性命么?还有这周围堆满的火油木柴又是何用? 一群人依偎在地上,头上若悬了一把砍头的大刀,惶恐不安。 “将军!一切布置妥当!”那士卒只管听命,任由枪柄上还沾满血渍。 公孙瓒点头,沉声道:“北门一开,咱们也走,记得轻装简行!别为了你身上的财物丢了命!” 那义从羞赧一笑,取出腹部的包裹,扔到了街角,再不多看一眼。 寅时。 正值人困马乏,静谧的昌黎王庭果然悄悄打开了北门,一行人马,如同偷香窃玉的汉子,小心戒备着出城而来。 “将军料事如神!千刀万剐的砍头公孙小儿果然要跑!” 翟让示意收声,安静等着,这可能只是前哨。 果然,那马匹才出两三里,见无伏兵,又快速缩回了城。 赵云打马下来,“大哥!似乎并无伏兵!” 刘诚用绳子把脚绑在马上,“通知将军,走!” 千余步卒屏住呼吸,结行而出,直到排成长龙出了城,刘诚还不敢相信,那张纯莫非是属猪,北门竟然一个暗哨也没留?还有没文化常识?三缺一不懂? 正暗喜,前方亮出一簇火把,一人持枪立马,喝道:“来着何人?在下弥天将军属下偏将翟让,恭候多时!”接着,彩色霓虹被通了电一样,那火把逐一点燃,一直绕着北门包了个严实,看这架势,贼军少说上万。 翟让本想再等等,这打头穿着亮眼黄马甲之人,看着面生,但猥猥琐琐,绝不是公孙瓒! 刘诚心中一惊,翟让可不是省油的灯,扯着缰绳想回头,可那马儿不听使唤,转了一圈尥起了蹶子,昂首一嘶便把人甩了下来。 七荤八素的刘诚听见对面匪首大喊,“活捉那穿黄马甲之人!”脑子里一通轰鸣,眼中也是人影攒动,便只听见系统提醒,“叮咚!检测到宿主隐藏技能‘落荒而逃’发动!” 身后的一干猛将还未回神,只见刘诚就势一滚,站起身子便奋足发力,捂着脑袋往前冲,人影如风,侍郎大人嘴里依依哇哇大叫着,直朝匪首而去。 众人一愣,哪想到平日贪生怕死的侍郎大人为了断后,高义,竟敢舍身成仁! 黄忠热血上头,大喊:“大人英武!擒贼擒王!儿郎们,随我来!” 一时,人人争先,杀将出去。 刘侍郎只觉得开了辆八二年的桑塔纳一样,声音大是大点儿,可油门一踩,周围景色依旧快速往后飞逝,这速度,至少得有七十码,随即他脑子里噼里啪啦一通乱响: “检测到黄忠隐藏技能‘神射’发动!” “检测到赵云隐藏技能‘不败’发动!” “检测到典韦隐藏技能‘恶来附体’发动!” “检测到关羽隐藏技能‘连斩’发动!” “检测到张飞隐藏技能‘怒吼’发动!” “检测到潘凤隐藏技能‘失神’发动!” 黄汉升无瑕感叹,先生这赤足裸奔,竟然连快马都追不上,何等胆魄!孤身一人便杀入了敌围,不是说好了遇伏则退的吗? 他取出箭矢,一箭三星,流星般呈品字朝着匪首而去。 箭矢至暗处而来,带着破空的啸声,翟让险之又险避开两箭,另有一支射中肩胛,顾不上拔,他心中暗苦,万人是不少,可都分散呈包围之势,奈何敌军全都朝自己冲来,这是何苦来哉!早知道就不穿这大红大紫的铁甲了。 那穿黄马褂之人与发情的疯狗一般驰来,翟让打马退走,还听他口中喊道,“刹不住!刹不住!前面那老汉快快让出机动车道!” 忍不住吐了口血,翟让见那后面跟着的全是孔武之人,个个怒目而视,他吓得两腿一夹,伏在马背上,逃之夭夭,灼灼其华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97 殇 天要亮了。 零星的喳闹,显得多余。 沉睡的草原本该静悄悄无声,黑色的夜空挂着几颗星星,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一层薄薄的轻纱。 直到天空鱼肚白,夜,如同盖头下的新娘,被粗暴地拉开,人身上猝然洒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美得不可方物。 从马上摔下来,翟让滚翻几圈躺在地上,伤口并不致命,却因来不及包扎,足足流了半个时辰的血,从右肩一直往下,已经沁湿了半边身子。 翟让脸色苍白,想要翻身,一动,折断的箭头又扎进少许,咬着牙,他颓然道:“你究竟是何方妖孽?居然跑得过草原上的快马!” 那马就倒在一旁,屁股上插了好几支羽箭,加上一路上死命的抽打,竭力后倒地,弹了两下腿便口吐白沫死了! 那可是弥天将军赏赐下来的千里良驹! 刘诚撑着膝盖喘气,头脑清醒了不少,刀光剑影,想起来就是一阵后怕,要不是祖宗保佑,随便一只流矢就会要了人小命。 自己也是强弩之末,他装腔作势道:“走!跟我去自首!”说话间,一股鼻血缓缓流出,猛一吸吮,缩了回去又变成了两股后遗症来了。 自首? 翟让真不知道跟这疯子说什么好。 刘诚挪了挪屁股,这本有隐忧的一窍也热乎乎喷出一股暖流,他不动声色并排躺下来,“不是我说你,上辈子造反枉死也就算了,好不容易重来一次,怎还不晓得浪子回头,那张纯不过乱臣贼子娶个媳妇种块地,老老实实过日子哪点不好,非要跟着瞎起哄?” 上辈子? 别说上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到了这般境地,自己说不得还是会造反! 听着这人胡言乱语了一堆,翟让平静地开口道:“弥天将军他攻破辽西时,我被关在又冷又湿的水牢里,你可能不知道,每日的毒打和羞辱,那是真的生不如死,所以,从我杀死第一个役卒时起,我便发誓,将军要我死,我便死,将军要我杀谁,我便杀谁!我的命是将军的” 翟让一顿,又道:“你可知道我为何被人关进了大牢里?” “为何?” “哈哈!”翟让笑得凄凉,“对啊?为何?至今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等我杀光了人再重见天日时,村子里的人已经全死光了!” 这原因没头没脑,听得刘诚犯困,他忍不住闭眼,翟让却嚷嚷道:“快看!燃火了,好大的焰火,那边像是昌黎王庭!” 刘诚沉沉看去,真的好大的火,映红了天,像又升起了一个火红的太阳,火光中,又一人白马银枪寻来,面孔越来越清晰。 彼时,南城外的弥天将军张纯听见北城的嘶喊,笑着回头说道:“蹋顿殿下,公孙瓒匹夫已然中计突围,收复王庭就在此时,殿下可愿随我一同进城?” 蹋顿显得心不在焉,目光竟然有些闪烁,他答道:“单于有令,此战不可抢夺将军之功,弥天将军请便,蹋顿亲自为你列阵助威!” 蹋顿也算个人物,可想起他狗一般跪在丘力居老儿身前,就让人不耻。 “传令!攻城!” 张纯披坚执锐,旌旗一挥,便领着两万大军一拥而上。 公孙瓒果然跑了,城墙上无一人值守,南城摇摇欲坠的大门被撞木三两下便破开了。 可打开门一看,张纯傻了眼,躲在门后的不是辽东官军,而是捆绑住的胡人家眷,不敢延误战机,张纯立刻命人清理道路。 远处,一支火箭拖着光尾如贼星降落,那道流火并不冲人,“嘭”一声射烂一只悬挂的瓦罐,呼咧咧的火星散开,转眼就点燃了人群,四处都是火油和易燃之物,栓成蚂蚱的胡人哀嚎着四下乱窜,如同点了灯油的老鼠,烧了自己,燃了别人。 惨不忍睹的景象,宛如人间地狱。 “杀!” 张纯下令,被冲散了队伍事小,真让公孙瓒给跑了才是大事。 不消片刻,千余胡人便倒在了血泊中,跟堆满的柴火一起熊熊燃烧,时不时有人焦了爆开肚腹 张纯率军追出,定要将公孙小儿碎尸万段。 蹋顿心中不忍,那些烧出香味的,都是自己手无寸铁的族人,即便要杀,也轮不到他张纯,有人打马而来,他拍拍蹋顿的肩膀,目视前方。 “单于!”蹋顿领着三王单膝跪地。 丘力居掀开头顶上的大氅,望着自己亲手建起的王庭,叹了长长一口气道:“楼班!你记住,草原上空的雄鹰在羽翼未丰时,绝不会与狼争食,他停下来,不是屈辱,而是为了翱翔得更远!” 丘力居领着楼班走远,他说:“蹋顿!去吧!” 蹋顿望了一眼老单于的背影,明白,这话也是说给自己听,他一挥手,两侧数之不尽的胡骑鱼贯而入,见人便杀! 张纯引军至北门,才发现自己迟了一步,整座北门城楼也被引燃,火势不尽之前,休想通过!他调转马头,正想从南而出追击时,身后却传来滔天的马蹄声! 蹋顿小儿不是胆怂吗?怎也敢来凑热闹 “将军!”那报信的兵卒全身是血,后背上还插着一支胡箭,“胡人背信弃义从后面杀”那人话未说完便咽了气! 岂有此理! 张纯拔出长剑,杀了两个退却的逃兵,“慌什么!随我杀出去!” 前方,飞射劈砍的胡人无穷无尽,人人厉鬼一般,双目血红 这场无暇顾及的大火,几乎把昌黎城烧成了废墟。 张纯的两万汉人叛军,猝不及防,全被砍死在城中的大小街巷里,无一人生还。 弥天将军张纯想不明白,乌桓人为何要绞杀自己,殊不知唇亡齿寒?而张举的大军又为何迟迟不归? 如今这些都没有了意义,张纯听到外面的门被人踢开,他抽出宝剑,不堪羞辱,本想自刎在这王帐的大堂之上,不想,却被人一脚踢在手腕之上,那是跟了自己多年的近卫,张纯刚说:“走吧!逃命去吧” 那近卫却又一剑削来,张纯滚动的头颅仿佛听见,“贼人张纯已授首!求大人饶命!” 乌桓人的反复,就跟善变的女子一样,令人莫名其妙。 公孙瓒的大军再入昌黎时,胡人偃旗息鼓,安静驻扎在城外十里,丘力居明知道公孙瓒就在王庭,也害怕杀头不敢来见。 听见里面鼾声如雷,刘诚恨不得一脚踢开房门,最后,他在外面没头没脑地骂了几声走远,屋里,公孙瓒却醒来,笑盈盈抚摸着他的那口剑。 公孙瓒把翟让杀了,跟所有的俘兵一样,死的时候没有吃上一口肉,喝上一碗酒!更没有问一句愿不愿降! 城墙上坐了一排人,在对着夕阳饮酒,远处,便是乌桓人连绵的营帐,同样升起了炊烟。 “大哥!快来,就等你了!”赵云扔过来酒壶,笑着说道。 刘诚屹立在墙头,那时候广陵被围,却没有这般美的景色。 草原上的夏花开了,野花遍地是,杂样儿,有名字的,没名字的,散在草丛里,像眼睛,像星星,还眨呀眨的。 它们匆匆灿烂过后,被马蹄碾碎成泥,以供来年的种子再次生根发芽 跟翟让一样。 刘诚站起身姿,举着酒壶遥敬道:“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尽倾江海里,赠饮天下人。兀那反贼,尚能饮否?”而后,他将酒一饮而尽! “大哥你看!那人是谁?”典韦望着冒烟的南门道。 刘虞骑在马上,身后跟着雄赳赳气昂昂的征东大军,他望着破破烂烂的昌黎王庭,心痛感慨道:“丘力居大人!经此一役,你当谨记,乌桓也好,汉人也罢,那都是大汉的百姓,听信谗言乱兴兵祸,到头来,不过是生灵涂炭!谁也落不到好!大汉的仁德,你可莫再辜负!” 丘力居恭立在身后,拉着幼子楼班的手轻轻摩挲,他答道:“诺!”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98 孤身赴凉州 中平二年七月,秋。 幽州捷报频传,引朝堂热议,京师洛阳人人额手称庆。 州牧刘虞率军逐贼,一路势如破竹直达蓟城,辽西郡遂平,广施恩惠于民后,刘虞精简士卒,又马不停蹄兵发昌黎王庭。 与此同时,汉庭皇帝诏诣南匈奴出兵助讨,南匈奴单于羌渠乃遣其子右贤王于扶罗,率骑兵数万兵临幽州。 乌桓大人丘力居有感天威难抗,迷途知返,倒戈相向,举族重附大汉。 刘虞几乎不费一兵一卒,歼敌三万余人,贼首张纯畏罪自杀不得,被近卫王政枭首以邀功,成了又一个传首京师的大人物。 于扶罗兵至边境,路遇乱臣张举于管子城封禅,张举临战脱逃,孤身遁入草原深处下落不明,有说于扶罗斩杀的贼寇之中,多数面目全非不可辨认,假天子张举便在其中,至此,张举苦心经营的朝国尚未告天,便已土崩瓦解。 州牧刘虞遂上表恳请对乌桓一族怀仁抚恤,皇帝刘宏恩准,幽州之乱宣告平复,一应功绩,留待省中复核以诰。 祭祖中山,诱刘备鞭打督邮,继而张献被杀,再到张纯举事,最后幽州战事开启,其间种种,皆因刘诚这只采花蝴蝶无心插柳之故,阴差阳错被编织在了一起,只是原本历时数年之久的幽州叛乱,只用的短短两月便告提前结束。 福祸难料。 这中间,也有历史重演的插曲。 右贤王于扶罗出征之际,南匈奴政变,其父羌渠被杀,须卜骨都侯自立为单于。 于是,于夫罗率众赴汉申诉苦情,皇帝刘宏有意分化匈奴一族,既不承认新任单于,也不准于夫罗回兵故地,使其滞留于河东。 也正是这支有家不能回的匈奴骑兵,于灵帝刘宏驾崩以后,趁火打劫,烧杀掳掠,顺道还掳走了蔡文姬,害得一代才女饱受凌辱,在外流落了整整十二年,直到建安十一年才被曹孟德重金赎回。 这些刘侍郎都不知道,凯旋途中尽情采风(花),挥笔洒墨,刘诚乃著《北游记事》一旷世巨作,书中尽揽北地风土人情,除歌功颂德之外,尤其对北地女子彪悍不失柔美大书特书,开篇如是: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美人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猪腰,三十如狼,四十似虎,坐地 未及完稿,数度被皇帝刘宏快马催促索要。 直到刘诚抽中了陆元方,顺便添乱给东汉弄来了一个造反的头头宋江,侍郎大人这才灰溜溜夹着尾巴绕道回京。 那宋江生在哪里?黑山军!刚好游荡在地处太行山脉的中山等地一带。 那日,刘诚颇具恶趣味问道:“元方,你怎么看?” 此元方非彼元方,虽然表情诺诺,却两度为相,乃女皇武则天手下重臣,为人重信守诺,也能推贤举士,唐德宗年间,更是得以续图凌烟阁。 只见他并未掐指而算,兰花指剔着鱼头骨道:“此番卦象与汉室紫薇阴阳相冲,乃宿命互克之兆,大凶也!某观北地布局凌乱参差c惠散鸟无,可断此属千年难见一隅之灾劫,实有消亡恶果,哀哉!不宜久留,恩公还是早返京师为妙! 刘诚一甩马鞭,一路被匹阉马拖拽而去,呕吐之物,如瓢泼而出 同是七月,三辅螟。 所谓三辅,又称“三秦”,指京兆尹c左冯翊c右扶风三处长安京畿之地。凉州北伐之战未启,皇甫嵩却被救灾抚民之事弄得焦头烂额。 幽州速平,也给北伐无功的皇甫嵩带来了噩号。 坊间有传,中常侍赵忠私求钱五千万,皇甫嵩不与,赵忠联合张让,以皇甫嵩高垒不战c徒耗钱粮c居心叵测为由,请奏罢免。 皇帝刘宏收其左军骑将车印绶,削户六千,有感皇甫嵩平黄贼高居首功,改封都乡侯,食邑二千户,留鸿都门学授业养老。 八月,携幽州余威,刘宏以司空张温为车骑将军,执金吾袁滂为副,以讨北宫伯玉,同时,拜中郎将董卓为破虏将军,与荡寇将军周慎并统于张温。严令大军稍事休整,而后兵出凉州,不得延误。 同时,列侯张让谏言,诣大鸿胪丞李二先往凉州劝降,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自是再好不过。 刘宏允,赐锦缎十匹,西园新桃一篓,以兹鼓励。 是夜,张让府。 李二坐下首,诚惶诚恐,他站起躬身接过茶水道:“张公客气!折煞人也!”说完又只坐小半边屁股,双手抚膝面向着张让听训。 张让扯着脸皮微笑,道:“先生此去,以身犯险不说,若能劝降北寇自然可喜可贺,即便无功而返,那也是劳苦功高,多余的话,让不忍多说,路遥曲折,且来日方长,唯望先生平安归来!这大汉的江山,还需先生这般能人为陛下多加操持。” 赵忠手握茶壶跟着点头,面色诚恳至极。 “李二省得!” 轻呷一口茶水,李二道:“今日下官冒昧前来,正是要请张公与赵公多多提点,下官初入朝堂,多有疑惑,还怕此行莽撞,误了省中长计,故而特来请教!” 一旁的赵忠出言:“诶!都是尽心为陛下办事,只要行得正c坐得端,任他闲人纷说,陛下圣明,心中自有裁决,你且大胆行事无妨!” 这李二来时,大摇大摆,完全没有因为拜会常侍张让而避讳,可见也是坦荡之人。 见李二放心不少,张让转道:“不过!说起来,皇甫嵩行事历来雷厉风行,本不该裹足不前,这其中,恐怕有小人撺掇。” 张让二人心中冷笑,皇甫嵩愚忠,终究还是不敢开勤王之先河,可笑首鼠两端,如今落得里外不是人,被罢黜在所难免,这往后,只怕还有的气受。 他不无教诲之意道:“先生此去马到功成最好,不然,还得多多催促张司空早日出兵为妙啊,陛下忧心凉州久矣,万万莫要再引得雷霆震怒。” 李二手中瓷杯一抖,差点洒了出来,忙出声诉苦,“李二位卑言轻,有心相劝,可司空大人又怎能听得进去逆耳忠言?”说完,他眉头紧皱,显出苦苦思索之状。 张让与赵忠相视一眼,那张温匹夫自以为掌了兵便胜券在握,怎知一旦兵入凉州便身不由己,“哈哈!”张让笑道:“先生勿扰!张司空行事多有顾虑也是理所当然。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况乎司空身侧,多有贤臣猛将,总有人审时度势,建言献策,守得忠义二字不忘!” 李二恍然大悟,旋即如释重负。 三人又攀谈了一番细枝末节,李二这才请辞,一路哼着小调归家收拾行囊。 待人出府,赵忠问道:“张公觉得,这李二是否可靠!” 张让不答,反而取出一卷书信展开,二人从头到尾又细细查找了一遍,名录之上,确无李二此人,张让收好笑道:“可堪大用!” 如果皇甫嵩在此,定会惊出一身冷汗,张让手中的名录,竟然与司空张温书信给自己的内容一模一样,只不过自己刻意留下的那封书信写在纸上,而张让手中的这份名录,是用工整的汉隶写在绢帛之上。 李二走时,只带了几件入秋穿的衣物,可谓孑然一身,回顾宅舍,除了少许日用,也别无长物。 他大笑着骑上驽马,探身喂了一把草料,心想着若是甫入凉州便被乱兵杀了才着实可笑,但愿韩文约还念及旧日情谊。 还有,张温手下依附阉宦之人,究竟是谁? 驽马上了荒芜古道,夕阳下,那一人一马砥砺前行,画面显得格外的萧萧索索。 却有人一路引吭高歌!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99 董太后 同过北门,刘诚回京的时候,李二先生刚巧要走,那疯子对着自己咧嘴一笑,满口的板牙焦黄,典型的四环素沉积。 皇城还是一样的配方,熟悉的味道闻起来,纸醉金迷。 路遇皇帝刘宏正微服私访,抖了抖涂满鸡血的御赐黄马褂,刘诚叩拜之际嚎啕大哭,惨如失亲之痛,让闻者伤心c听者流泪,无关路人尽皆指指点点赏下几文铜钱。 那金銮车驾里好一阵晃动,随即传出一阵快意的长啸乃歇,衣衫不整的刘宏探出脑袋来,训斥道:“侍郎大人莫非认错了人,朕可不是那狗皇帝,速速离去,莫要妨碍了本将军公干!” 最后,还是城管的工作人员驱散人群,往车驾上扛进去两筐水果,刘宏过意不去,这才赏了俩歪瓜裂枣,打发道:“人多眼杂,爱卿若是还执迷不悟,坏了兴致,休怪朕翻脸无情,屁股又痒了不是?” 刘侍郎破涕大笑,仰天长叹道:“将军息怒,在下泽被皇恩雨露,对陛下日月思念成疾,这才认错了人,可惜了,奇文已成,无人相析,微臣正想请陛下斧正一二,可叹知音难觅” 话音刚落,忽见一只魔爪从车窗里伸出,揪住人领口不放,车里那人激动道:“交出来!滚!若是写得入木三分,重重有赏!” 大胜凯旋,没有小朋友列队欢迎也就算了,竟然府上也无人前来迎接,让人很失落。 刘瑾的府宅,大门紧闭,一如既往的像座鬼屋。 没人开门,害得自己翻墙而入,刘诚安顿好四处寻找厨房的宋五嫂,踮着脚鬼祟进屋,关紧房门,正当迫不及待打开包裹的时候,回头却看见一女子抱着琴惊恐看着自己。 蔡琰看着满身是血的自家未来夫婿,颤声道:“你是人是鬼?不是说大军凯旋么?刘郎你端是可怜,为何还这般模样还魂!” 蔡昭姬强忍着害怕,说着说着开始哭了起来。 吱! 刘诚打开窗户,让屋里亮堂了不少,这蔡大家把自己关在黑漆漆的屋里,竟然坐在床头上睹物思人。 “琰姐姐说甚胡话,我这好好的,莫要胡言乱语!” “果是德华?可有伤着?”蔡昭姬起身来探,坐得久了,腿脚麻木险些摔倒,一个趔趄摔在了人怀里。 还有这种美事,刘诚顺势接住。 这蔡大家的身子骨果然跟目测的一样水嫩,肤如凝脂c胸若柔荑,摸起来手感满分,蔡琰呆住,埋着脑袋喘息,香气如兰更惹得人难以自拔。 吞了口唾沫,刘侍郎道:“琰姐姐,不如趁着良辰吉日,我俩把那周公之礼行了如何?” 蔡琰猛地一弹反应过来,捂着脸夺门而逃,连琴都没顾上要。 后面的刘诚怪笑了两声,等人走远,这才做贼一样关门闭户,蹑手蹑脚打开包裹。 里面,除了精挑细选的财物,公孙瓒还留了一份亲笔书信: 德华见字如面,某公孙瓒并非阿贵之人,奈何辽东苦寒,将士积功不易。此中薄礼,还望走动省中代为疏通,以免寒了辽东士卒拳拳报国之心,德华乃刚直之人,却需代人受过,背负骂名,公孙瓒遥拜,此生铭记不敢忘 刘诚看完,感慨万千,拿了块玉佩在手上把玩。 公孙瓒此人,令人一言难尽,送点美女啊靓妞啊什么的多好,偏偏送人愁得想哭的黄白之物,可知多此一举。 那辽东郡至今还有赵云和典韦,举贤不避亲,争取点福利天经地义,看人家刘虞多懂事,说了,手上的工作一停,就帮刘侍郎查核族谱,说不得还能捞上个王侯的爵位当当。 只不晓得,刘诚苦口婆心说的那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宗正大人听没听进去。 一番洗漱,刘诚正想去剧院里溜达,却不想府上来了几个宫女宣旨,跪着听完才知道,这回找自己的不是刘宏,而是足不出户的永乐宫董太后。 自己功劳大得需要太后她老人家隆重表扬麽? 忝着脸送足了探口风的钱,那领头的老嬷嬷笑道:“奴婢姓容,侍郎客气!这是为太后办事,哪能收你的东西!” 容嬷嬷? 怪不得腰上圆鼓鼓一圈,那可不是赘肉,装的都是扎人的针!刘诚下意识退了两步。 容嬷嬷没在意,便说边把钱袋往兜里揣,“我可听说啊,太后懿旨侍郎入宫,可是为了皇子协的事儿,不过也当不得准,嬷嬷我也是道听途说,也就是见着侍郎没由的亲切,忍不住多了嘴!” 何皇后c陈美人,又有如今的董太后,无端卷入后宫纷争之中,入宫这一路莫名惶恐,刘诚差点发动了落荒而逃的技能。 董太后是皇帝刘宏的生母,也是个狠人。 永康元年,汉桓帝去世无子,其皇后窦妙被尊为皇太后,窦妙与其父窦武立刘宏为帝,是为汉灵帝。 汉灵帝继位后,追尊父亲刘苌为孝仁皇,尊母亲董氏为慎园贵人,建宁二年,又尊生母董氏为孝仁皇后,因居于永乐宫,故尊称“永乐太后”。 熹平元年太后窦妙死后,董氏正式成为太后,开始干预朝政,卖官求货,收纳金钱,扰乱朝政。 不过近年来,董太后有所收敛,放权与何皇后,自己幽居永乐宫,一心教导皇孙刘协。 董太后这一生,斗死了窦太后,不过最终还是栽在何莲手里,终因忧惧成疾而死,谥号孝仁皇后,可但凡久居深宫之人,真没有省油的灯。 永乐宫不如永安宫大气磅礴,独子挨着老大一块菜园,种了好多瓜果,刘诚不来这一趟,还真不知道北宫之中空着如此大的一块地皮没修,这得管多少钱! 容嬷嬷通禀之后离去,里面的董太后吊着嗓子道:“可是侍郎来了,快过来给哀家瞧瞧!” 屋里的董太后盘坐在一张软榻上,手边摆着张精巧的小几,面容倒还慈祥,待来人请过安后,她不舍的放下手中书卷,打量了半响,说道:“嗯!侍郎有心,起来吧!” 刘宏居然也在,而且看起来品相端正,他正拿着刚才董太后看过的书卷随手翻阅,那速度,仿佛不识字一般。 刘诚偷偷瞄了一眼封皮,这董太后看的,是庄子的《逍遥游》,开篇便是那句著名的: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所谓玄学,是起源于《老子》中的一句话,“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东汉末年对《老子》c《庄子》和《周易》的研究,让玄学如附骨之疽一般同儒道经学纠缠在一起,尤其盛行于上流社会。 而玄学涉略极广,包括术数c占卜c算命c风水等等,这些与道家的阴阳学说不谋而合,也为后来道教的兴起埋下了伏笔,甚至到了魏晋时期,玄学已经登堂入室。 董太后看这书,合情合理。 “侍郎也读过庄祖之书?”董太后问道。这侍郎的外相瞄一眼便一目了然,他却偷偷看着陛下手中的书,平添了几分奸滑。 “禀太后,微臣不曾看过,不过听说有人喜欢养鲲?” “哦?”刘宏眼睛睁得老大,看表情就知道动了心,“这也能养?莫非神仙?” “微臣胡说的!”刘诚真想抽自己俩耳光,万一皇帝刘宏叫自己去找一头来,还不要了人命,解释不清楚 董太后一愣,失望之极,转而问起了出身,“哀家听人说,刘侍郎乃是宗亲?” “微臣乃是中山” “嗯哼!”刘宏咳嗽得很假。 “中山土著!也未听祖上说起过出处!”刘诚脸色一白,急忙改口。 土著? 董太后嘴里的茶水差点没吐了出来,她瞪了刘宏一眼,又颠三倒四问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最后实在受不了,赏下几匹锦缎打发人走了。 出了北宫,刘诚都还不知道太后召自己进宫干嘛。 榻上,董太后又拿起书简翻看,可惜眼神不好,需要凑得很近,心里在想,真有人养得了鲲,那圈栏得修多大 刘宏在旁小声询问:“母后觉得此人如何?” “就按皇后说的办吧,没有才学不打紧,懂得察言观色还是好的!”董太后懒得在这件事上多搭理。 考校成这样,还能给皇子伴读? 刘宏也猜不透自己老娘怎么想,正想发问,董太后却没头没脑道:“哀家听说,司空张温领兵北伐,可有此事?” “是!” “祖上可没有三公不在朝的先例呀!” “那母后的意思?” “哀家身居北宫,本不该干涉陛下的朝政,不过司空的人选,陛下不可不慎重,哀家看杨赐老而弥坚,陛下不妨斟酌一二!” “母后说的是!”正愁懒得动脑筋,刘宏答应得爽快。 永乐宫里,也许是刘宏久未前来请安,母子俩闲话良久,是不是还传来笑语。 不久,宫中便有旨意传出,以特进杨赐代张温为司空,同时,还有一道懿旨让刘诚始料不及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100 阴差阳错 出了北宫,刘诚又去洛阳城里逛了一大圈,很可悲,整整两月,洛阳城里少了自己这样一位济世安邦的翩翩玉公子,居然貌似国泰民安。 好在寇白门不在兰香院,刘诚趴在窗户上流了好长时间口水,李香君这丫头,大白天洗什么澡,还遮遮掩掩,迷迷蒙蒙的水雾里看去,越发显得出落,就不知道还记不记得当初梳拢的事 后来,小院里那条狗没栓紧,愣是追了自己七八条街。 快到家门的时候,后方有人叫阵,“淫贼!还想跑,你给我站住!” 刘诚回头一看,哟喂! 董白站在街那头,今日这身打扮,显得英姿飒爽,一身凹凸有致银甲,手上的长枪雪亮,坐下的宝马长鬃飞扬,再配上画龙点睛般娇喘不止的小脸蛋,一点也不像董卓的种! 可惜这人属狗的,就爱多管闲事,何况连狗都没工夫追自己这么远! 刘诚拂了拂额头上的汗珠,大声调笑道:“董家侄女前来,所为何事呀?”这辈分刘诚理了好久,还是上回董卓拍着自己肩膀管自己叫“贤侄”的时候,才给理顺了的。 说那董卓也怪,不过四十出头,长孙女都十五六岁含苞待放了,可惜他儿子死得早,就留下个缺管教的孙女没心没肺宠着。 那边的董白一听,气得一身锁甲哗啦啦响,贝齿一咬,就见她把长枪举过肩头,看这架势,是要准备冲锋! 嘀嗒嘀嗒 那高头大马奔腾而来,四足如飞,刘诚吓得使劲拍打门板,不忘回头劝阻:“贤侄女这是做甚?有话好好说,莫要学那匹夫,成天舞枪弄棒!” 马蹄声越来越近,眼瞅着就要被人开了瓢,紧要关头,门总算开了,刘诚顾不上跟满手鱼血的宋五嫂解释,刚回身上好了门栓,便听到咚一声响,董白那丫头的长枪扎在门板上,力道十足,枪头都破了进来。 好在有惊无险,刘诚在里头又开始得意,“我说贤侄女,叔父年纪大了,哪能经得住吓?这种玩笑可开不得!你这丫头也是,想嫁人了,也别老缠着我不放呀,这洛阳城里像叔父这般帅气逼人的确没有,不过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可还真不缺,哪个阿猫阿狗配你不是绰绰有余” 门外没有动静。 刘诚正想打开门瞅瞅,外面董白的声音传来,听不出喜怒,“真的?那为何你还让皇帝陛下赐婚?” “赐婚?” “你不知道?”董白冷笑一声,“侍郎大人,我可听说还是太后下的旨,将我赐婚与你?估计不消片刻,京城里便会传开了!” 刘诚一脸懵逼,今天太后是有问过身世,可压根没提这事啊! “不可能!我又不眼瞎,要是我果真有如此糊涂,胆敢窥视贤侄女花容月貌,叫我刘诚,出门就被车撞,喝水也能噎死!出门天打五雷轰!”刘诚也急了,董卓的亲戚,自己哪里敢沾半点。 估计这话伤人,屋外又是一阵沉默,而后董白落寞的声音传来,“那你开门!咱们一起进宫,求太后收回成命,太后以往心疼我,赏了我不少,这次也一定会听我的!” “不动武?” “不动!出来便是,我董家儿郎,历来一言九鼎!” 刘诚试着扒开一条门缝,那董白拽着手里的缰绳正失神,见自己出来,眼神很轻蔑,也很高傲,反正不像要动手的样子。 刘诚嘿嘿一笑,开门出来,苦着脸贫嘴道:“贤侄女也是,就这么一桩小事,都是误会,我发誓,要是我对你有非分之想,叫我不得好死!再说,咱两成亲,岂不是乱了辈分,我又哪能高攀得起” 不说辈分还好,一听刘诚又占自己便宜,那董白恼羞成怒,手拔长枪道:“你唬我,莫非不想随我进宫,信不信我杀了你,这亲事也同样一了百了!” 长枪撑住,那门一时半会儿关不上,刘诚正待求饶,远处骤然飞来一道白芒,连声响都没有,光束径直朝着自己的胸膛而来,看在眼里,像是谁家的孩子顽皮,放的冲天炮。 “噗!” 白羽利箭插在左胸纹丝不动,刘诚踉跄一退,低头去看,咂巴一下嘴,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自己这是?中箭了? 箭矢插得稳稳当当,正中靶心,一股鲜血,慢慢沁湿衣襟。 猝不及防之间,董白哪能想到真有人要杀刘诚,她吓得几乎从马上跌了下来,急忙伸手揽住人,箭拔不出来,她也不敢去拔,六神无主哭道:“还说不是你去求的婚,难道不知,胡乱发誓,会遭报应的!” 董白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哭,怀里躺着的,明明是自己要杀的淫贼,她泪流满面冲着屋里大喊:“来人啊!都死光了吗!快来人啊!” 刘诚的手从上慢慢往下滑,摸到她胸前的锁甲时刻意停了一小会儿,嗯!里面实打实的有料,然后,自己眼前一黑,瞳孔里开始黑洞一般旋转,想到自己就快要死了,随即,他晕了过去。 同济轩。 马慕坐在二楼里饮酒,望着外面熙来攘往的人流,不免嘘唏。 想当初虽不说一掷千金,可到底是个体面人,谁能想到,堂堂马校尉家的公子,如今会穷得身无分文,要不是今日有人请客,马慕连同济轩的门都不敢进。 他一口饮尽,又美美地给自己添了一杯,正舒坦打嗝,没成想那冤大头侯方域又折回来了。 侯方域噌噌上楼来,一溜小跑,坐下就抱着酒壶狂饮,而后,看着自己傻笑。 马慕不解问道:“侯兄这是?” 侯方域闻言,把袖中的匕首一把拍在桌上,去时光洁无比,回来的时候,刀刃上依旧不沾半点血迹,多半又是事不可为。 这侯方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马慕叹道:“哎!想那奸人刘诚做贼心虚,身边总有人护卫,我想杀他久矣,侯兄今日觅不到良机,也是理所当然,切莫如此消沉,为兄见了心痛,欲除国贼,还需从长计议,而且来日方长” 侯方域摇头,故弄玄虚道:“马兄可知,那刘诚死了!” “死了?” 马慕不信,侯方域平日说得视死如归,哪次事到临头不是缩在墙角严厉谴责一番了事,他要能真把刘诚宰了,还敢大摇大摆回来喝酒? “死了!” 侯方域甭提心中有多畅快,这狗娘养的,自己今日难得得空,想起去兰香院里看看香君姑娘,可怎知才猫下身子就听见人喊捉淫贼,起初还以为要捉拿的是自己,往外一瞄,那跑得比狗还快的,化成灰也一眼能认出来,不是刘诚那竖子还能有谁? 侯方域偷偷溜回同济轩,想来想去,香君妹子洗沐,自己都没见过,机会何其难得!竟被人捷足先登!喝了两口酒,他实在气不过,这才拧着刀子追了出去! 马慕见他表情不像作假,急忙拉着袖口压低声音道:“侯兄糊涂!怎还回来?那刘诚好歹是皇帝身边的红人” “哈哈!”侯方域大笑,生怕旁人听不到一样,“自作孽不可活,可不是我动的手,这是老天爷看不下去,天也要收他!” “嗯?怎讲?” 侯方域绘声绘色把自己的所见所闻讲了一遍。 马慕还是不太相信,怎会平白射来一只羽箭要了刘诚的性命,不过随即也就释然,这奸贼,在皇城里得罪的人数之不尽,因果报应,早有人暗中谋定也是情理之中。 “侯兄可是亲眼见到那国贼咽气?” “那是当然!”侯方域不悦,指了指马慕的心脏,“一箭正中这里,如此急速,不透穿后背都是运气,哪还能活命?马兄不放心,现在就可以去看!保管那贼子府上已经开始布置灵堂!” “好!” 马慕一拍桌子,“虽不能手刃,此獠一死,朝堂多一份清明不说,也算了了我一桩心事,侯兄!请酒,今日之喜,当浮一大白!” “马兄!请!”侯方域眼睛本来就不大,现下更是笑成了一条线。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101 庄周梦蝶 醒来,应该是早晨。 习惯裸睡的身体微微有些发凉,刘诚慵懒地搭手,从床下拉起被子重新在身上裹紧,盖脚的这头有一股子臭味,闻起来令人特别迷醉。 睁开眼,遮光的布帘忘了拉上,窗外,秋分过后的梧桐纷纷开始落叶,大片大片的黄红树叶,像洒下的金币一样,不要命地往下掉,它们落在水泥路上,把被洒水车开过,湿漉漉的狭窄街道铺满,再被驶过的车轮碾得沙沙作响。 天空很晴朗,不下雨,不吹风,清新中盈满水汽,早起的人们行色匆匆,偶尔传来相互的问候。 刘诚的脑子依旧不够清醒,却翻来覆去再睡不着,他起身穿好衣服,套上一件皱巴巴的白衬衫和后天破洞的蓝色牛仔,跟蓬乱的头发简直绝配。 电脑没关,弹出很多广告卡死在那里,书本和一堆杂物让凌乱的屋子几乎容不下脚,穿上人字拖打开房门,客厅,墙上的挂钟嘀嗒嘀嗒走得费劲,那最长的秒针来来回回迈不过整点的坎。 时针指向,七点。 冰箱c沙发,忘记关的电视机正播放着早间新闻,还有阳台上放的共享单车,听说那家公司倒闭,退不了押金,老妈不肯吃亏,独自一人扛上了七楼 眼前的景象跟做了无数次的梦一样,无比清晰。 饭桌上,防蝇罩扣住几碟小菜,一碗白粥,两根油条,还有自己最爱吃的红豆腐。 刘诚睡眼惺忪拿起桌上的便签条一看,上面写着:兔崽子,桌上的早点是给你爸留的,想吃自己去买! 刘诚边吃边想,自己肯定不是亲生的! 这个点,老爹应该去菜市买菜去了,赶早,趁着城管没上班,郊外的农民会在菜市口的小巷里叫卖自家的小菜c鸡蛋,是不是真的不好说,但至少便宜好几毛! 柜子上二十块钱买的尚方宝剑不在,老娘一定又去公园里练眉来眼去剑去了,她那炉火纯青的剑法,一不留神就会让旁人断子绝孙 下楼,老旧的家属大院里消防水管破了,来不及修,管委会大妈用铁丝扎紧,出门踩了一脚的水,楼梯口坐小凳子上的二大爷,瞎子阿炳一样拉着二胡,来来回回拉了几十年,还跟拉大锯一样听着人喜庆。 刘诚冲他招手,他居然有所感应,疑惑地停下来,取下墨镜露出白空空两只眼珠,侧耳听了听才摇头继续。 这老头什么时候耳朵开始灵光了,肯定是回光返照,瞎了快十年也没听说练成功了顺风耳,还有他养的那条动不动就发情的泰迪,嗅两下脚边,就摇着尾巴开始围着人裤管撒尿。 那年轻时骑摩托车摔成了半身不遂的二大爷跟自己一样,在这里住了二十几年,平日还好,可一旦二大爷闻到大院里有排气管的气味,就开始破口大骂这些狗崽子娃娃不学好。 父母住的大院在市中心,周围的老房子大都拆建成了高楼大厦,唯独这里,有人等着坐地起价,迟迟拆迁不了。 出了没人值守的大院铁门,外面赶时间的年轻人路过街边小贩热气腾腾的摊位,大多会停下来买一袋装好的早餐,稍远的地方,机器轰鸣,一条修了很久的地铁正赶上今天开工。 刘诚顺着路一直往下走,最近公园里的单身老头越来越多,回去,得提醒头发半白又不知道护肤保养的老爹,叫他尤其盯紧隔壁姓王的大爷! 街边的小卖部才开门,门外摆着一排长椅,刘诚坐下去,店里新来的售货员,正用蹩脚的普通话对着扩音器开始吆喝着卖特仑苏牛奶,旁边的音响还在放刀郎的歌。 “停靠在八楼的二路汽车” 歌声悠扬。 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刘诚点燃,望着对面,这个角度,刚刚好。 对面这栋小楼仍旧是老房子,只不过重新装潢过一番,刷上淡蓝色的漆,换成大红色的窗,种植的藤蔓爬得老高,像是海边的童话小镇,与周遭格格不入。 那扇窗户开着,窗台上摆着几盆雏菊,正值花季,白色的花朵如同沙漠中的海市蜃楼,盛开在钢铁的城市里,平添一份暖意。 每天坐在这里发呆,竟成了自己上班c吃饭c睡觉同样重要的事。 而后,屋里的灯熄灭,再有人轻轻拉上窗户,她要出门了。 刘诚突然觉得害怕,虽然听不到下楼的脚步声,可那双不太合脚的高跟鞋每一次敲击,都像听在耳朵里,这种声响,在她到另一个城市出差那几天,尤其让人心烦意乱。 刘诚赶紧埋着脑袋往街对面走,再见到她时,自己怎么说,难道又只是刚好路过? 回头去看,她穿的白色裙子已经能看见下摆,手里还提着一只笨重的行李箱,刘诚加快脚步,猛然侧目,一辆疾驰而来的大货车像看不见自己一样撞来。 面色惊愕,刘诚徒劳伸手去挡,丝毫未见减速的货车依然排山倒海而来 能想见,自己会飞出百米,而后血肉模糊倒在冰冷的路上奄奄一息,那司机会忏悔着焦急下来查看,周围的人群围上来,有人拨打电话,有人拍照发朋友圈 她会来吗? 以她的性子,应该躲得远远,根本不知道将要死的人是自己。 “呼” 几十吨的货车驶来,撞在身上完全没有痛觉,更为奇怪的是,自己的身体就如同怪物,瞬间破裂成了成千上万的碎片,那些碎片不往下掉,被风一卷,全都随风飘散,化成了阳光下七彩斑斓的蝴蝶翩翩起舞。 再然后,远去的货车消失在道路的尽头,那些蝴蝶又纷纷聚拢,重新凝聚成完整的人,皱巴巴的白衬衫,破洞的蓝色牛仔裤,蓬乱的头发,还有手中烧尽的烟头掉下最后一撮烟灰 刘诚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切,那拖着红色箱子的她已经走得只剩下背影,自己发足去追,她就像一步千里,仍旧头也不回消失在人群之中。 刘诚麻木地迈动双腿,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天桥,那往年给自己算过命的道士还在,他笑眯眯开口说道:“来来来!少年郎,你今日有卦!” “假道士?” 这道士的长相跟兼职卖菜的鬼谷子一样,他放下手中的菜篮,道:“真亦假时假亦真,无为有处有还无。” 刘诚揉了揉眼睛再去看他的时候,这假道士又从旁边的草丛里掏出一件袈裟,披在身上,他双手合十道:“师弟!可有记得我予你说过的三世佛!” “悟智师兄?” “阿弥陀佛!”悟智老和尚打着禅机,一张久经风霜的脸在笑容中开始不断变幻,刘瑾c寇白门c皇帝c何后还有最初自己从广陵城墙上背下来没有彻底断气的那个小兵。 最后,刘诚被淹没在浓稠的海水里,眼神开始泛散,那人断喝一声,“醒来!” 刘诚努力睁眼看去,悟智那张脸,竟然是自己! 屋里挤了很多人,谈允贤在厨房里熬药,蔡昭姬帮不上忙,只是静静地等着,寇白门听道衍法师说着什么,始作俑者的董白哭哭啼啼,被人劝去隔壁的房间睡着了 刘诚猛然醒来,身体微微有些发凉,他习惯性搭出手去,在床下拉扯,抓到一团柔软,眼前熟悉的景象开始慢慢清晰,扭过头,看见红着脸的寇白门手里拿着纸笔,这是要写遗言了么?就连会做法事的道衍也在 “白门!为夫其实,还可以抢救一下!” 众人欣喜望来,这一觉,刘诚睡了一天一夜。 “嗯哼!” 还不及应答,二叔公刘瑾负手进来,他用手扇了扇屋里污浊的空气,而后拿起桌上那块扎进羽箭的铁板。暗骂,这竖子,怎会如此胆小怕事,随时胸口上藏着一块铁板,那箭头也就在铁板上扎破一个小孔,真正刺进身体里的,不过半寸。 “叔公!”寇白门起身让座。 “没事!老夫也就随便溜达,哦,对了!若是这竖子要死,记得可不要动园子里的棺材,那是我给自己留的,他要,自己去买!” 二叔公交代完,提上门口还放着的那只鸟笼就走了。 刘诚想骂上几句,动作大了,扯着包扎好的伤口肿痛,箭没刺进,却被砸了好大一个血包。 见众女幽怨的眼神齐齐望来,刘诚嘿嘿一笑,想起了怕死的老李头,谁能想到,剽窃而来的那块铁板,果真救了自己一命。 而后,他不顾挣扎拉起蔡琰和寇白门的手,在想,到底哪一个才是梦! “师叔!” 道衍从怀里摸出一本名为《西游释厄》的书,他说,这是师尊临走时,亲手撰写的关于三世佛的书,里面既有佛陀的启迪,也有好多他老人家自己的感悟,一再交代,让师叔好好保管。 悟智还说,“师弟有大慧根,心中住着佛陀,一首三面,师弟你不用彷徨c害怕,它们代表过去c现在和未来!一切皆是因果!” 悟智走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102 武当 白马寺。 悟能坐在师兄悟智常年盘坐的蒲团之上,这块蒲团已经快被磨破,正是在这藏经阁里,突一日,师兄他奋然扔下手中纸笔,张狂地推翻桌案,而后对着满地的简牍开始自言自语。 也是那日,师兄把自己唤来,开口问道:“师弟!这些年,你可明晓了师尊的睿智?” 悟能摇头,师尊一生有大智慧,见微知著,往往能从一花一木点一滴中窥探出禅意,自己怎能及他老人家的万一。 悟智仰天长叹:“伴行千里言不及一语,万千思绪行不及万一!我等与师尊相较,诚如蚍蜉之于参天巨树,端是可悲可笑!” 旋即他又道:“师尊为你取法号‘悟能’,乃是对皈依法的希冀,所谓的皈依法,即为持戒。你通晓的,佛有八戒,一戒杀生,二戒偷盗,三戒淫邪,四戒妄语,五戒饮酒,六戒着香华,七戒坐卧高广大床,八戒非时食。没有戒律就没有佛法,佛法亦寓于持戒之中,守戒即是悟能,即是得道。师尊取如此法号,便是望你得大道,证金身,如此,可还有不懂?” “师弟愚钝,还请师兄释惑!”悟能不动声色地用僧衣盖住胸前的宝玉佛珠,静静听师兄阐述本已熟稔的佛理。 “师兄倒是艳羡于你,你的道,近在眼前,几乎唾手可得!哪里像我?”悟智苦笑,继续不知疲倦讲道:“小师弟法号‘悟空’,与你我不同,希冀的却是皈依佛,而所谓的皈依佛,修的是大智慧c大自在,只有尽管去‘悟’,历经了磨难,历经了开始与终结,才能得‘空’,那前路上七情六欲之魔障,也才能无可执着,本然为空,何况他心中有佛,别人也帮不了,说不得,师弟你将来证道,还需仰仗小师弟一二。” 悟能点头,师兄说的有道理,不然白马寺的僧侣哪能如今般丰衣足食,又追问:“那悟净师弟又是何意?” “悟净啊?”悟智深陷缅怀,那师弟悟净当年被师尊点化,甘做苦行之僧,一别十载,也不知如今身在何处,痴儿!僧衣可有残破?斋食可还饱足? 抛开杂念,他道:“悟净!是对皈依僧的启示,彰显的是佛理清净,尘埃不染,净,也是悟空和悟能的因果,他代表了僧侣本来的赤诚。佛说,随其心净,即佛土净。你要明白,悟到的一切本来清净,正所谓,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便是此理。” 悟能还在回味。 悟智却凄然一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选择了看似捷径的前者,简直愚不可及,而今过了数十年才幡然醒悟,修佛理禅,哪有什么捷径,恐怕,如今再难以望悟净师弟项背!他那是大智若愚,而我却是大愚若智啊!” “师兄切莫妄自菲薄!”悟能急道,在自己眼里,大师兄悟智的修行,只怕这世间再无人能出其右,这是在世佛陀一般的存在,如果连大师兄都说自己蠢钝,那自己一干人等,整日吃斋念佛,岂不成了笑话。 “师尊给我起名悟智,起初我还多有埋怨,拼了命的翻译佛典佛经,也拼了命去知晓佛理,可惜,师尊害得我好苦!至今才明白,这些便是我的孽障,而这藏经阁便是我亲手为自己画的牢!” 悟智起身,从案桌下掏出一只布囊,他不舍地打开,里面包裹的是一支木雕,递给悟能,他叮嘱道:“这是师兄暇时削成的佛像,被我每日摩挲,倒还添了几分佛性,师弟你拿好,希望日后于你有用。” 那木雕拳头大小,果真包浆得乌黑发亮,悟能心中欢喜,双手接过一看,取材上好的乌木,肯定价值不菲。 这身披袈裟的坐佛形态自然,却臂生五手,各持法c无畏c与愿c降魔和禅定五印,即“释迦五印”,唯独怪异的是那佛首,平白无故刻成了一脸猪相。 见悟能还在里面揣摩,悟智和尚悄悄走开,掩上门走远,消失在了白马寺香火日渐鼎盛的人流里,如同天外的白云,不辞而别,踽踽独行,也未带走一衣一缕。 两日后,刘诚执意往白马寺一行的时候,悟能把那日里的一切都复述了一遍,言谈中,至始至终只见过当初那一面的悟智和尚犹在身侧,不敢相信,那个从不跟自己多谈佛法禅理的大师兄真的走了,凭空消失了一般。 悟能他还说,师兄俗家本名安清,本是安息国太子,却在继承了王位之后舍去荣华富贵,出家为僧,一生游历过身毒c贵霜c大月氏等诸地,最后东来大汉,扎下根来静心礼佛。 后来,有人说在南方偏远的交趾一带见到过悟智大师,说他一路南下,用双脚丈量,去到了更远的地方,也有人说那老和尚穿过匈奴人的草原,往北去了坚昆。 有人说那悟智一直活着,多年以后再见到,喜笑连连,居然年轻了不少,也有人说,在逃难的路上看到过一位老和尚坐化,肉身尸骨烈日暴晒不化,风吹雨打不腐,他就那样含笑盘坐,靠在一株枯树下凝望着远方 多年以后,悟能在庙里建了一座白色的舍利塔,里面,也只安放了几本等人翻译的佛经,三两件僧衣,一支长了五只手的木雕佛像 心绪难平的刘诚路过同济轩的时候,远远便看见一位卖菜的道人,与悟智的恬淡无欲相比,这市侩的鬼谷子简直判若云泥,他也注意到了马车上张望的刘诚,竟然主动迎了上来。 假道士开口便道:“我也要择一处灵山,修一处道观!” 想了很久,假道士这段时日老是对着已颇具雏形的少林寺出神,最终按捺不住,寻到了洛阳城里来。 “哦!道长尽管放手去做就是,小子这还有事,就不妨碍道长的百年大计了!”刘诚冲着赶车的史阿努努嘴,示意他快走。 史阿一抽缰绳,那马却石化了一般纹丝不动,不免奇怪,面前的老头一手轻飘飘搭在马脖子上,竟似把马催眠了一般。 “果真!”鬼谷子没想到刘诚小子这般好说话,几乎不费口舌便答应了下来。 “以道长的智慧,唬得了你?要寻名山大川是吧?小子再给你指条明路,你出了城门一直往西南方向走,千万别拐道,要是翻个筋斗云更快,过了羌地便有一处仙山,崇山峻岭之间地势挺拔,海拔足足八千多米,更难能可贵的是灵气逼人,吸上一口就能长命百岁,绝对是修道成仙的洞天福地!言尽于此,慢走不送!” 史阿闻言一抽鞭绳,卯足力气抽得那马臀上沁出血痕,可马儿依旧一动不动。 鬼谷子神秘一笑,让脸上的几颗黑痣显得更加妖冶,他摊手说道:“我没钱!” 这话可笑,刘诚调笑道:“大爷!我姓刘,你姓鬼,咱俩八竿子打不到一撇,当你是谁?又不是我那倒霉催的短命老爹!” 鬼谷子莫名其妙,什么时候自己姓过“鬼”了,他正色道:“老道可不姓鬼,真名王诩,姓的可是王!” 刘诚听完险些从车上摔了下来,看着一本正经的鬼谷子,心里莫名发虚,怒道:“管你姓甚,莫要挡道就成!要钱没有,要命也没有!” 鬼谷子一愕,无奈放手,看了一眼无名火起的刘诚,悠悠念道:“真亦假时假亦真,无为有处有还无。”言罢,他转身要去喝酒。 “你说什么?”刘诚大惊,怎会如此巧合,这老东西随口一句,便是梦中天桥下算命用的术语。 “罢了,罢了!”鬼谷子冲人挥挥手,显得了无生趣。 “道长且慢!那道观修得!” 鬼谷子转身,瘪嘴道:“可老道没钱?” “我出!” “真的?老道我也不贪,就跟眉坞的少林寺一般大小就好,也不另寻它地,挨着和尚庙就好,可行?” “行!”刘诚一歪脑袋,“名字我都替道长想好了,就叫武当山!” 武当?鬼谷子念在嘴里琢磨了一会儿,一个名字而已,人家出钱,难不成还不许冠个名?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刘诚赶紧道:“敢问道长刚才那句玄语,何解?” 鬼谷子擦了擦鼻涕,从怀里摸出一张泛黄的牛皮扔过来,转身进了同济轩。 刘诚一看,卷首写着——《玄门秘技沾衣十八跌》,仔细一看,居然还有注解:此来道门中人行走江湖必备之术语大全,不可外传,切记切记! 顺着蝇头小字往后看,刘诚越看越心惊,里面都有: 太上老君急急如意令。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道友留步,你今日有卦。 君乃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 真亦假时假亦真,无为有处有还无。 刘诚仰天长啸,大骂道:“假道士你大爷!” 声音洪亮,惊得里间撒尿的鬼谷子两手一抖,尿得到处都是!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103 凉州词 身骑白马, 走三关, 萧萧凉州秋风叹。 西北凉州,千里沃土,地势平坦,人烟扑地桑柘稠,河西膏腴之地,历来秋高马肥。 凉州古称雍州,亦称雍凉,后世“五凉”,屡屡建都于此。 雍凉,乃天下要冲,亦是西北丝绸之路上的商埠重镇,素有“通一线于广漠,控五郡之咽喉”之称。 诗云:醉听古来横吹曲,雄心一片在西凉。 汉羌杂居的凉州,民风剽悍,悍不畏死,所出精骑纵横驰骋,譬如董卓的飞熊军,一度马踏中原c所向披靡,史颂之曰:凉州大马,横行天下。 可惜,这样的凉州老羌人,族群多达百种,占地多c分布广,且他们的不甘平凡,正对汉人所谓的雄心,两相厮杀,后人标榜的功绩,都是建立在累累尸身白骨之上。 东汉明章之治时,国力鼎盛,先后降贵霜c收西域c平南方c败匈奴c附乌桓,但一直有一个顽强的对手不曾降服,那便是羌族。 羌人如同打不死的小强一般,今日平了先零羌,明日参狼羌又反,钟羌完了蛋,东羌又死灰复燃古羌人就这样屡败屡战,与东汉帝国整整博弈了一个多世纪之久。 莫说羌人浴血洒泪,东汉王朝几代名将的头颅和热血,都因这个顽强的部族而抛洒殆尽。 汉末曾有“凉州三明”,皇甫规c张奂与段颎,他们皆因征伐羌人而彪炳史册。 尤其是段颎,不同于皇甫规和张奂的安抚,段颎治羌,只有一个字:杀!终换得凉州太平和自己的三公高位。 段颎,字纪明,擅用轻骑奔袭,他先后与羌族交战上百次,斩杀羌人数万,更是灭了东羌一族,一举平定了战火绵延的河西,只是段颎一死,他那饮鸩止渴的灭族绝户之策,再弹压不住。 时至北宫伯玉反,凉州动乱再次拉开帷幕。 可笑的是,等人们再想起段颎时,建宁三年,他因党附权宦王甫被揭发,牵连下狱,已经在狱中饮鸩而死。 葡萄美酒夜光杯, 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 古来征战几人回? 王翰的凉州词,是一种曲调名,同时,何尝不是一曲发人深省的悲壮挽歌。 韩遂屯兵武都郡,临近三辅。 数万的骑兵在外轮番操练,肃杀之气甚浓,可大帐之中的韩遂却显得无比纠结。 皇甫嵩与己对垒时,既不劝降也不叫阵,已经够让人揣摩不透,想那皇甫嵩英雄一世,断不是虎头蛇尾之人,而今朝堂昏聩,掌军之人撤换成了张温,对面的旌旗不展,连营帐都后退了五里,这葫芦里又是卖的什么药?甚至,连韩遂自己也不清楚,怎会莫名其妙就跟着起兵造了反。 中平元年,那时的韩遂尚未改名,依旧叫做韩约。 他曾因故前往京师洛阳,大将军何进久闻其名,特与他相见。韩约深知凉州百姓疾苦c民不聊生c日久必反,一力劝说何进减免赋税c诛灭宦官,可大将军听不进去。 韩约很失望,于是请求归还凉州,继续担任令人焦头烂额的凉州从事。 果不其然,同年十一月,北宫伯玉反叛,韩约不幸被劫为人质。叛军一路打到了金城,斩杀了太守陈懿不说,还胁迫边章和自己入伙,共推举边章为首领。 当时,冀县城下的盖勋大口唾骂自己,韩约羞愤难当,痛哭流涕道:“刺史左昌若是早听先生之言,派兵来援金城,那我等还能改过自新,如今业已罪孽深重,再无回头之路了,断不敢投降!” 从那以后,韩约也正式改名为韩遂。 韩遂的性格反复,但虽无急智,却也有长谋,苟全性命于乱世的本事不小,不然怎能活到七十几岁,所以,就算他造反,也力排众议,至今仍然打着诛杀宦官的旗号。 韩遂在帐中踌躇。 “报!禀将军,有人自称将军故人,帐外求见!” 又是故人,韩遂将手中书信收好,让人以礼相请,马腾的书信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内容,本以为他会劝降,没成想只是聊了聊早年的趣事,这个马腾,心中有鬼! 李二沿路观察了一番,大为诧异,早年结识的韩文约,不过是金城太守殷华帐下的一员刀笔小吏,随知摇身一变,竟成了熟知兵法韬略的山大王。 那校场上演练的凉州铁骑,令行禁止,来去如风c气势如虹,区区千余人,竟虎啸龙吟出了千军万马之势,一看便知尽是沉稳悍勇的百战老卒。 此等凉州铁骑,足以让人胆寒。 不止如此,韩遂的军中安营布阵,虚实相合c首尾紧衔,看起来也颇有章法。 反观数十里开外张温平叛的官军,形同鸟兽散沙,战事未启,胜负已料,徒叫人仰天长叹。 兵法有云:国虽大,厌战必亡;天下虽平,忘战必危。 而今高傲的北伐官军,便是那必败的骄兵,当年大汉开国之余威,时至今日,同样已荡然无存。 韩遂看清来人,也吃了一惊,随即开怀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渐甫兄大驾光临(李二,字渐甫)!” 李二讪笑道:“文约何怪之有?莫非外面斩杀的人头,尽是我这般枉死的说客?” “岂敢!渐甫兄且来,我这就杀猪宰羊!” 二人相识于微末,帐中自有一番言谈,李二并不避讳自己此行的目的,那是来劝降的,准确的说,不是劝降,而是劝凉州休兵以自治! 高祖曾言,非刘姓不可封王。但有违祖制的事历来不少,也不差凉州一地。 所谓城下之盟,自己便是那身背骂名的始作俑者。 这不是李二的决定,而是省中的意思,反正这些年凉州未贡一粒粮食不说,还年年需要朝廷的救济,皇帝刘宏巴不得甩掉包袱。当然所谓自治,不过是类似于设置凉州牧一样的官职,统领一州军政,毕竟,已经有刘虞在幽州开了先河。 韩遂动心了。 自己造反是被逼的,何况真能一路过关斩将杀到京师去?以一州之地抗衡举国之力,无疑于自取灭亡,痴人说梦。 席间,韩遂招来军中心腹将校陪坐,自然也有意无意曝露出了李二的招降之意。 坐下诸将享乐间都在权衡,按说客李二的意思,州牧当从义军中选,将军问鼎机会不小,凉州不纳赋税不说,如若退兵,还能从朝廷索要到一笔不菲的赈灾钱粮。 若是能高官厚禄衣食无忧,谁会愿意造反! “岂光顾着饮酒,可有异议?”韩遂垂询。 众人颔首,言以将军马首是瞻。 唯独脸色通红的阎行出声:“将军!某信不过这般口腹蜜饯之人,义军起事不易,若就此退去,张温趁势分而击之,凉州再难合力抵死相抗,到那时,我等恐死无葬身之地!望将军三思!” 阎行说的有道理。 阎行此人,金城人氏,素有勇猛,也深受韩遂器重。 韩文约捻须道:“彦明(阎行,字彦明)怎可妄言先生,我待之若胞兄,大兄又怎能欺我?” 李二面带微笑,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掠过,这韩遂,果真今非昔比! “哈哈!”李二大笑,问阎行道:“敢问小将军,如何才肯信李某之言?” 阎行冷哼一声,李二的话说得天衣无缝,论口才,自己肯定拍马不及,他拔剑而出,“斗胆请先生接某一剑,若是不死,阎某便信!” “不可!”韩遂大急,李二乃一介文士,哪能在刀头舐血的武将手上走出一招半式,这一剑下去,势力身首异处,可他略一犹豫,并未见起身去拦,似乎有意看李二如何化解。 “好!” 李二饮尽杯中酒水,起身道:“若是李某在将军剑下侥幸不死,可否免钱粮一半,如今大汉逢灾,四处需要赈抚的地方还很多!” 一半,便是五千万钱! 上首的韩遂并不说话,算是默认,阎行沉声说道:“好!”旋即撩起手中剑尖,一剑刺出,奔逸绝尘,剑光逐电追风而至。 那李二面不改色,也不躲避,只用手轻轻掀开衣袍,坦露出白皙的胸膛来。 “噗!” 一剑刺穿左肩之下五寸,殷红的血珠顺着拔出的飞剑飘洒而出,那李二微微蹙眉,看着自己,依旧面带微笑,嘲弄一般,着实可恶! “胡闹!还不快来人给大兄包扎!” 李二却摆手道:“小将军高义!李二多谢手下留情!敢问尚能饮否?”这一剑,并不伤及肺腑,无碍。 那阎行看了自己一眼,拱手而出,如果真要自己一剑毙命,十个李二也躲不过,可阎行没想到的是,这书生刚烈,竟然用胸膛抵挡,阎行错愕之际,剑锋偏出,何况杀人不是本意。 韩遂关切道:“大兄可还无恙?” 李二端起沾满了人血的杯盏,轻声道:“公事已了,文约可想听为兄几句肺腑之言?”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104 皇子协 张温看着换洗的纱麻染红水盆,这样的伤口触目惊心,做不得假,仍心存侥幸问道:“依渐甫来看,此事,果真再无转圜之地?” 医匠不慎触及伤口,李二轻嘶一声,“大人”却无奈垂下脑袋,再没了后话。 “哎!渐甫受累,不妨歇息几日再动身回京不迟。” 见张温心事重重出了营帐,李二心中说不上是该同情,还是该幸灾乐祸,只能说是道不同c不相为谋。 张温用心良苦,日月筹划着刮骨去腐,可叹这烂到骨子里的东汉,阉宦弄臣死了一波,势必又会滋生出新的一波,奈何大厦将倾,仅凭一举之力哪里匡扶得了? 他那远去的背影,无形中苍老佝偻了不少。 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稍有不慎,他张温不仅会身首异处,还会落下个千古骂名,生不逢时的,在这世间,又岂止张温一人。 如今的张温,处境就如面前水盆里的白纱,染得通红不说,还泥沼一样越陷越深,那些水鬼一般拖他下沉的人,除了一个先锋校尉吴三桂,还有谁? 那名医匠翻开血肉清理,本以为会忍不住痛嚎,偷偷去看,端坐的这位大人却面露思索,浑然不觉。 日前,韩遂对李二礼遇有加,作别时,亲自送出营帐不说,还尽遣百人精锐沿途护送,不想,半道却杀出一支伏兵,明知凉州军护送的是钦差御使,还率先发难。 一时风声鹤唳。 李二冷眼看着车外的厮杀,人仰马翻,那些倒在血泊中的,都是韩遂的近卫,死时茫然不解,只遗下几骑人马含愤而逃。 杀得好! 那官军校尉浑身是血,掀开车帐喜道:“末将听闻大人被反贼裹挟,身负重伤,救援来迟,还请大人恕罪!” 李二在车中大笑,记住了名字,吴三桂!暗道,任你心中有算计,殊不知,也正是自己所想要。 张温低头走出营帐,却是董卓迎来,“大人!探马来报,贼军此时埋锅造饭,似有异动!估计不过一两时辰,便会来袭!” 张温看了看天,李二的话已经带到,没想到韩遂还这般执迷不悟,“还请破虏将军代为传令下去,点军备战吧,凉州之战,看来已避无可避!” 董卓称诺离去。 张温如今才明白什么叫骑虎难下,而这一切明明思虑再三,竟不知哪里出了错,无奈想着,莫非是阉党气数未尽? 可恶那匹夫韩遂,即便不能与自己合兵一处,共清君侧,只要不趁机兴兵作乱也好,岂料事事不如人意,变故突生,河东竟凭空多出了数万匈奴骑兵 兹事体大,由不得张温不慎重,他心中无奈,慢慢朝中军大帐走去。 年十月,这场旷日持久的平叛凉州之战终究开启,消息传达京师时,自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近日,朝中多有人事变迁,比如太仆少卿李三才官升尚书,助三公录尚书事,但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滞留长安尚未返京的李二,早已获陛下嘉许,升任少府卿,从此位列九卿。 刘诚从不关心此等身外琐事,这日入北宫,依旧对皇帝刘宏之前令人发指的兽行耿耿于怀。见了刘诚,他从龙椅上腾空而起,失声问道:“听说爱卿遇刺!可当真?”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人间自有真情在,陛下心中还是有自己的。 刘诚正想诉苦,不料刘宏却又兴奋道:“快说说,刺不刺激?” 哭声卡在半道,刘诚嗝一声收了回去! 刺激你妹! 害得自己又在背上多加了块铁板,得了狂犬病一样出门尤其怕光,有人吐口痰都觉得像是放的暗箭 转念一想,如果有人要行刺皇帝刘宏,被逮住可就惨了,每日不被逼着刺杀个百十来遍,狗皇帝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抬头,便到了永乐宫。 容嬷嬷站在宫门外,笑盈盈将自己引到一处偏殿,她轻声道:“侍郎自去就是,殿下正在里面温书。” 这偏殿外观并无特殊,可进内一观,却让刘诚明白了很多道理。 拆去了所有皇家繁复奢华的器用,偏殿里布置如农家小院一样,四周编织上竹藤篱笆,挂着几把农具,瓦缸满水,几堆柴火,粗制滥造的案桌,大殿背后还蒙着一张破成蛛网的灰白色帷帐 皇子协不过四五岁,身边无一侍从,正装模作样坐在最上方的地垫上,借着窗外明亮的阳光,用脆生生的奶音读书。 刘诚恍然大悟,皇帝刘宏贪财,董太后更是怂恿卖官鬻爵败坏朝纲,这一切的一切,可能都源于发迹之前这样一间家徒四壁的宅院,也是这样端坐,幼时的刘宏许下了锦衣玉食的抱负,而今逮住机会,不过是要把那些小人得志的卑鄙思想都满足罢了。 童音传来:“不敢暴虎,不敢冯河。人知其一,莫知其他。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刘协竟然以《诗》开蒙,逼格真高。 似乎察觉有人走近,皇子协的嗓音大了不少,依旧摇头晃脑诵读着。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眼前的刘协,懵懂初开,瓷娃娃一般可人,这便是将来的献帝!跟当年躲在被子里看小黄书的自己何其相像,刘诚忍不住提醒道,“殿下!拿反了!” 刘协扭着屁股看了一眼,赶紧倒转过来书简,稚气问道:“你便是母后请来的先生?” 刘协口中的母后,自然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何莲,恐怕他连自己生母王美人的面都不曾见过。 宫中有传闻,早年,刘协的生母王美人,出身名门,乃前五官中郎将王苞的孙女,举止文雅,再加上容貌姣好,身材匀称,深得灵帝刘宏的宠爱,也引得皇后何莲嫉妒。 王美人担心被害,怀胎刘协时本想偷偷堕掉,但药未奏效,皇子协还是被生了下来,不久,王美人产后服下了一碗汤药,便暴毙而亡,死时四肢青黑,七窍流血。 引得宫人议论纷纷。 灵帝明知何人所为,却死无对证,只苦了尚未足月的刘协,被抱入永乐宫,请董太后抚养。 “微臣可能就是了!”刘诚笑答道,“殿下聪慧,竟能诵读诗经,可通晓其意?” “不能!都是皇祖母逼着我记下的,我若是不用功,就要挨责罚!”刘协下意识用衣襟遮住手臂上的红印,“比如这句,先生说说,是为何意?”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刘协递过书来,委屈道:“我总觉母后不喜于我,连着皇兄也是,近日,已许久没来找我玩耍。” 刘诚将书卷放在一边,这句,让人很容易想到曹植的“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他不谈诗经,更不敢谈皇子之争,说道:“殿下可知,高祖当年出身农家,斩白蛇,废秦苛,一统天下,也曾豪迈高歌,佳作并不比人差!” “哦?”刘协干净的眼眸望来,高祖能征善战,却从未听说过还会歌赋。 刘诚一甩长袖,唱到:“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只此三句,意犹未尽中带着无尽遐想。 刘协听完并未出声。 “殿下!可是有所感?” 刘协摇头,“先生,协虽不懂,却突然想骑马,想去奔驰一番,可惜时辰未到,连这苦读殿也出不得。” 刘诚想了想,童心未泯蹲在地上,“那有何难?殿下上来!” 眼中一亮,刘协左右看看,还是忍不住爬上了刘侍郎的肩头,两人蹦蹦跳跳在大殿里学起了奔腾的马儿。 “殿下坐稳,跟着我念,人之初,性本善” “人之初,性本善先生这作何解?” “是说啊,人生下来都一样的本性善良” “咱们快出殿门了!”刘协急道。 “不怕!没人看见!咱们跑一圈就回来。” 刘协用肥嘟嘟的小手捂住眼睛,藏在背后,拼命点头。 两人走远,苦读殿里的那张灰白帷布突然被揭开,有宫人道:“太后,皇子协快被带出永乐宫了!” 太后董氏面无表情走出来,看着远处那偷偷摸摸的背影,道:“无妨!”她默念着那句“人之初,性本善”,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105 牛顿第四定律 纷争的朝堂,历来是处没有硝烟的亡命战场。 很多人春风得意,很多人一枕黄粱,浮浮沉沉,到头来,死了都不知晓是谁在背后捅的刀。 阉宦c士族c外戚,表面势不两立又各自上演着无间道,而高喊着除弊革新c重整朝纲的东林党人的加入,把这潭死水又搅得更加的浑浊不堪。 刘诚意识到不同寻常,是因为南宫尚未开建,皇帝刘宏却先在朱雀门外竖立了尊一丈多高的金身铜像。 那铜像骑着高头大马,剑指北方,却巧用毕岚的翻车渴乌,从胯下不断激射出一股源头活水来,看得人目定口呆。 这本属刘侍郎的功劳,被记在了新进尚书左丞钱谦益的身上,他也屡献谗言,据此成了皇帝身边的又一得宠弄臣。 莫须有c意有之c水太凉,分别代表了三位史上耐人寻味的大奸臣,而沽名钓誉的“水太凉”钱谦益,人品最值得推敲玩味,听说,他最近还老爱到兰香院晃悠,有事没事围着寇白门打转献殷勤。 着实该死! 刘诚坐在讲台上,认真往下面打量了一番。 台下,座无虚席,想起来让人更添愤慨。 这些平日里不学无术的逆徒,都跑来听讲,原因无它,只因听闻跟着刘侍郎能早日混得功名和一官半职,这般神情亢奋,显得堕落无比!完全不是冲着自己精湛的技艺和专业的理论知识而来的。 前日昭告封赏。 莽夫黄忠平贼幽州有功,擢升去当了西园近卫,现如今,随时屁股后头领着一班人马耀武扬威,把路走得,那叫一个六亲不认!差点忘了,他最初的梦想不过是回老家当个安身立命的伍长,端是小人得志。 张顺助军渡河,虽然没有即刻任用,但也累积了军功,留名省中,等到将来一并迁升。 就连关键时刻总掉链子走神的潘凤,也得了不少赏赐,眼下正笑嘻嘻在下面打着瞌睡。 这些不过蝇头小利。 幽州刘虞请功的奏表上来,虽然细节还有待商酌,不过一番封赏肯定跑不了,他那土皇帝幽州牧的位置算是稳当了,走动之下,辽东公孙瓒也必定会赚个盆满钵满。 还有长跑冠军刘玄德,这次也赚大发了。 刘虞表奏其功,朝廷随即赦免了他鞭督邮之罪,除下密丞,迁高堂尉,不仅如此,公孙瓒又表陈刘玄德前功,荐为别部司马,守平原县令。 而今玄德公在平原,颇有钱粮军马,忙着重整旧日气象,来过一封书信,言辞中对小叔刘诚的美言感激流涕,却未舍得孝敬半文铜钱。 不孝的东西! 一声长叹,唯独自己,陛下说了,爱卿你还年轻,不宜太过招摇,将来的路还长 刘诚咳嗽了两声,按下起伏的胸膛,开口说道“为师常言,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程立听不明白,数理化是什么鬼,跟其他人一样,都伸长了脖子等着。 然而,台上的刘诚却闭上眼睛卖起了关子,连窗外路过的皇甫嵩也狐疑停下脚步,不明不白等着下文。 殊不知,刘诚在讲台上正忙着抽奖! “叮咚!系统提示,宿主当前拥有人才召唤机会一次,逾期作废。距离下一次人才召唤还有三十天。当前宿主的四维,武力68(2),统帅60(2),政治56(1),智力83,隐藏技能:落荒而逃。拥有可分配属性点5点,技能复制卡一张,请问是否立即召唤。” 林冲c赵楷c谢灵运c花木兰,刘诚沉思着一一品鉴。 台下之人尽都赶忙翻阅书本温习,这是要抽背的节奏啊! 豹子头林冲,可是《水浒传》里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屡遭陷害以后,终被逼上梁山落草,排第六位,上应天雄星,位列马军五虎将,忠肝义胆,武艺高强,可了不得!乃是上上之选! 赵楷,不认识! 谢灵运,南北朝时期文化人,是个写写画画的材料,他家有个姑奶奶名叫谢道韫,“堪怜咏絮才”,那奇女子才是真的不错。 花木兰,巾帼英雄,忠孝节义,代父从军,不过估计要么会易容,要么长相不是很端正,不然常年睡在军营几十人的大通铺,被人发现可就惨了! “恭喜宿主,抽到人才赵楷。赵楷,北宋宋徽宗第三子,封郓王,自小聪明伶俐,琴棋书画皆有所成,曾私下参加科考,一举高中状元。” 历史上的赵楷颇具才华,可惜生不逢时,在那个时局动荡不安c四面楚歌的北宋年代英年早逝。 靖康之变,金军攻破开封,他与其他的皇室宗亲一起被金人俘虏,赵楷最终被押到了北国,最后客死异乡。 有人说,如果宋徽宗能等到他最爱的第三子成长起来并传位于他,大宋不至于孱弱如人尽可夫的娼妓。 算是有意外之喜,系统继续说道:“武力55,统帅87,政治86,智力93,隐藏技能需要人物发动才能探知。现植入身份为鸿都门学寒门学子,正在座下听讲。” 忍不住瞟了一眼角落里,那智力高达九十几的赵楷,前世贵为皇子,今生却衣衫褴褛,正偷偷缩在课桌下面啃着又冷又硬的黑面馒头。 “另请宿主注意,林冲随机出世,辞官回老家荥阳隐居,其余信息不可探知!” 可惜了,转念一想,林冲虽然光鲜,但好像也是个反贼,会不会又惹出祸事? 半响回魂,刘诚总算朗声叫道:“赵楷!” 其余人等除了祖冲之略微失望,尽皆心中一阵舒坦。 那赵楷吓得手上的馒头滚落在地,顾不得捡,立马起身回道:“学生在,烦请先生考校!” “嗯!往日授课,为师已讲解过牛顿三定律,你可有温习?” “有!” 赵楷忙不迭拿出笔记,这小子,明明才抽来的,虽比不上祖冲之已经开始欢快的演算,居然也对答如流。 刘诚捻须笑道:“好!尔等皆要向赵楷同学多多学习,今日为师,春光乍现,偶然发现了牛顿第四定律,且听好,所谓,洪快莫撵,洪慢莫懒,这股市投资的道理殊途同归,高价抛,低价进,动愈多,获愈少,遇事不可乱了方寸,想当年股神巴菲特” 股神巴菲特所谓的牛顿第四定律不过笑谈,刘诚说它,无非是想灌输一点经商之道,借机,也敲打敲打台下整日梦想着加官进爵的学子。 股神说得对,很多人就是克制不住贪欲而赔得倾家荡产,疯狂的利益面前,少有头脑清晰悬崖勒马之人,好比这为官之道。 皇甫嵩一身戎马,但也算半个文化人,听了半响,愣是不明白,谁是巴菲特,什么是长线持股c空仓买入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等出身入仕,不必醉心功名,而当自洁其身,伺机以匡扶社稷,所谓,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便如为师这般!” 刘诚望着西园的方向,恨不得声音大得皇帝刘宏也能听到。 回过头来,他问:“赵楷!你可明了?” 先生高义,难怪别人都载誉而归,唯独先生依旧两袖清风。 赵楷恭敬答道:“学生知晓,正如先生所言,此间事了,拂尘而去。隐居山林,不问世事。先生胸襟豁达,此番学生受教!” 一问一答,听得皇甫嵩宛如醍醐灌顶,什么是牛顿第四定律已经不重要,想那高人牛顿,妙语连珠,也必定是隐世大能,刘侍郎所说“与其追高价,不如待价而沽”,自己真是听懂了几分,而今的朝堂之上,不正当潮涌时急流勇退,有难时逆流而上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刘侍郎妙人,可惜了往日轻贱。 讲真,堂下都是些苦命的娃,倾其所有,也未必比得过太学里的富家子弟,刘诚心中感慨,一番细致谆谆教诲之后,意兴阑珊而出,留下里间学子还在各自沉思。 “侍郎留步!”有人含笑拉住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侍郎相助!” “哦?” 刘诚转身,门后,竟然是皇甫嵩在低三下四请教,哟呵!可是忘了当初吐自己脸上的口水?咸不拉几,足足二两之多!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106 祸事 皇甫嵩将人引到僻静之处方才开口,道:“往日听人言侍郎纨绔,难免小觑,还请侍郎莫怪!” “哪里!小子年幼,难免行事荒唐,以后还需大人多多鞭策警醒才是,不知大人这是?” 皇甫嵩语焉不详,显得颇难为情。 岂能想到,自己堂堂都乡侯,居然会有求于一个小小的侍郎。如今皇甫嵩的处境,一言难尽,阉宦恨不得自己早死,昔日推心置腹的同僚也唯恐避之不及。 所谓世态炎凉,此刻的皇甫嵩比谁都感受更深。 皇甫嵩不急着说正事,打岔问道:“敢问侍郎,对张公北伐有何高见?” 张温这人自己并无接触,何况北伐这样的军国大事,也插不上嘴。 “大人说笑了,张公北伐受的乃是皇命,而且义之所向,岂容小子置喙!” 皇甫嵩笑了笑,示意刘诚坐下来,凑近耳根道:“张公此人不擅掌兵,破虏将军董卓,勇猛有余,沉稳不足,我想举荐卢植卢子干挂帅!” 皇甫嵩说得在理。 卢植是员儒将,进退有据,也能不偏不倚。当年平灭黄贼,要不是蒙冤被免,他的功劳不会比朱儁小,只是这些与自己有何关系?要举荐,得上西园才行,最不济得找张让通气。 刘诚不知道,皇甫嵩被皇帝刘宏嫌弃,现在连西园的门都摸不到。 “这等大事,本不该小子多言,大人也知道,要说斗狗遛鸟小子在行,说到政事,我有自知之明,真是不敢妄言!何况,西园里久未召见,小子近日正想请陛下恩准,再招录一批寒门学子,也苦于没有机会!” 这是真事,刘诚又想起一波人才来。 皇甫嵩连连摆手,“无需侍郎进言陛下,我想请侍郎走一趟司空府。” “司空?哪个司空?杨赐杨公?” 最近三公换得勤,见皇甫嵩点头,刘诚更糊涂了,那杨赐老儿最是看不惯奸佞之人,自己身上的标签很直白,忝着脸去能有好果子吃才怪! “杨公毕竟久立朝堂,这点眼见还是有的!”皇甫嵩笃定道。 刘诚依旧一头雾水,说得再好听关自己屁事,“大人为何不亲去拜会?” “呵呵!”皇甫嵩尴尬一笑,“杨公恼我,数次登门不见,连书信都悉数退了回来!” 刘诚心中好笑,这皇甫嵩也是名人,红起脸来居然还有几分娇媚,接口又问道:“那又为何非要小子前去拜访,卢师,还有朱儁,那钱塘侯最近无聊,正四处兜售驴子,可去的人多了!” “只有侍郎你去,最合适!” 刘诚想不明白,还在犹豫是不是皇甫嵩成心坑人,却见他掏出一块玉佩,不舍说道:“这是当年叔父皇甫规平乱有功,先帝赏赐下来的蟠龙玉印,视为我皇甫一族传家之宝,可惜到了我这里,多有辱没!” 皇甫嵩把留有余温的玉佩递过来。 好东西! 刘诚接过,用牙咬了咬,咸!赶紧收好道:“大人这就见外了,不过举手之劳,若是司空肯见,小子一定把话原封不动带到!” 皇甫嵩心里咯噔一下,本想说这玉佩借给侍郎做个信物,以免杨赐心中存疑,看这情况,多半是要不回来了,他心疼道:“侍郎到时可将玉佩呈与杨司空一观,他自会相信!然后然后” 刘诚打断,“大人放心!我这就回去准备!” 刘诚起身,拍拍屁股往外走,皇甫嵩的手招在半空,终说不出要回玉佩的话,独自在身后摇着头患得患失。 拜会杨赐,刘诚备了份厚礼,手上拧的两盒茶叶价值不菲,新鲜不说,有钱还不一定买得到! 直到见杨府的下人指指点点,刘诚才想明白,皇甫嵩非要自己去,那是因为自己身份特殊,会让人以为,背后代表的不仅是皇帝刘宏,还站着一群阉宦常侍,皇甫嵩说得没错,某种程度上讲,能在各方势力之间充当和事佬的,还真只有自己。 被当了枪使,让刘诚老觉得正在拍碟中谍。 杨赐听说侍郎刘诚来访,眼珠子转了半天,忙叫人殷勤引入书房。 书房待客,历来接待的都是亲近之人,谈的也都是机密之事,这番礼遇,不可谓不重。 下人掩好门退去,一股中药味的屋子里黑漆麻污,仅有的几处镂空窗孔,射进光斑,光束里上下飘动的,都是闪闪的浮沉。 扇扇口鼻,刘诚见杨赐老儿正坐在上首的软塌之上,笑盈盈看着自己,“侍郎快请!近日腿脚不便,未能远迎!”话虽如此,杨赐说完还是拄着拐杖起身来迎! 这可是当朝三公,出身弘农杨氏,世袭高爵。 “岂敢劳杨公大驾!”刘诚受宠若惊,急忙上前搀起杨赐的手臂,将他扶回榻上坐好,而后,又借着茶具,主动给杨赐沏茶。 茶香四溢。 杨赐趁机打量着面前的刘诚,其貌不扬,举止来看,有礼有节,倒也算是赤诚之人。 “好茶!早闻徐州新茶名扬天下,老夫今日有口福,还得多谢德华馈赠!” 言谈亲近了不少,刘诚笑着坐下,又听杨赐道:“还未到德华府上致谢,未曾想,你倒是上门来了,让老夫汗颜!” “老大人何出此言?”刘诚诧道。 杨赐故意板着脸,“德华果真当我人老糊涂不成,陛下早就私下授意,我这一把老骨头还能荣登三公之位,多亏德华你在陛下面前美言!” 自己真不知道!原来皇帝刘宏卖给杨赐的司空的官位,是扯上了自己这块遮羞布! “老大人重掌司空,乃是众望所归,小子位卑言轻,哪敢冒领功劳!”刘诚恬不知耻说道。 杨赐笑着不再多说,可感激之情不言而喻,即便杨赐嘴上淡薄了名利,三公之位啊,怎么说也算是光宗耀祖的大事。 他稍一停滞,道:“敢问德华,对张公北伐有何高见?” 又是这句!刘诚脑袋发晕,怎就突然间全国人民都来向自己问策,太看得起人了不是!他故作深思道:“张公之能在朝不在掌兵,破虏将军董卓,勇猛有余,沉稳不足” “啪!” 杨赐一掌拍在桌上,顿时刮目相看,“德华真知灼见,一语中的!老夫也是这个意思!” 他兴奋道:“我欲奏请陛下撤兵议和,你看如何?” 刘诚久久无言,总算明白过来皇甫嵩为何不受人待见。 杨赐议和是假,回兵勤王恐怕才是真,行得通吗?董卓的先例还历历在目,转念一想,皇帝刘宏还活蹦乱跳活得好好的,未必失控,或许真能行得通? 刘诚一摇脑袋,旋即否定,想起了刘宏那条穿上官服的狗,本就恨死了百官,还胆敢胁迫于他,一定死得很惨。 忠臣不是那么好当的!刘诚在心里叹息。 杨赐见人并不出言附议,装作一个不慎,长袖将茶杯拂了下去。 “当啷”一声,摔得粉碎,他也不叫人来捡,转口说道:“德华你看!我怏怏大汉,表面坚若磐石,一碰,就如这瓷杯一般,摔得粉碎,何其可惜可叹!” 这老儿家里有矿?上好的杯子说摔就摔! “德华以为,我大汉之顽疾何在?” 见刘诚不解望来,杨赐斩钉截铁道:“阉宦!自古阉宦妇人干政,便是国之糜烂伊始,当年高祖驾崩,吕氏把政,几近篡国,多少义勇之士悍不畏死,方拨乱反正,而今这朝堂不破不立,势必需要另一场杀伐!” 杨赐年迈,说话间白须抖动,不怒自威,杀气十足。 刘诚却低下头心中悲哀,正所谓旁观者清c当局者迷,孟子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些士大夫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东汉病入膏肓,顽疾之所在,在于民,人言水能载舟c亦能覆舟,百姓的饱受剥削,以致民不聊生,久而久之,这天下,必定亡国。而鱼肉百姓最重的,偏偏便是士族,皇帝刘宏也不过是士族的领头羊而已。阉宦固然可恨,却并非朝纲崩坏之根本,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真要革命,那就要拿刀割了杨赐等人身上的肉,别说深陷桎梏的他们看不到,即便懂这道理,估计也下不了手! “说来惭愧!老大人,小子不过小小侍郎,每日除了到学府走走,也就干的是拍马溜须之事,朝堂大事,真看不明白!” 杨赐盯着自己,让人心虚! “德华!相比大汉社稷,个人荣辱何其渺小,我杨赐尚敢赔上身家性命一搏,德华为何不肯大义灭亲,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还望三思啊!” 什么叫大义灭亲?听着自己好像是太监一样! “德华!拜托了!” 杨赐起身,双手作揖,拐也不拄,一躬而下。 刘诚脑袋一懵,急忙伸手去扶,可那杨赐老儿却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双膝直接跪了下去。 “大人!大人!使不得!” 刘诚搂着人腰将他抱起,往怀里一看,吓得呆若木鸡。 此刻的杨赐口吐白沫,四肢僵硬,嘴里依旧呜呜说着话,却听不清楚哪怕一个字,平躺在软榻上的时候,他已经不是口角流涎,呕吐出来的,全是黑色的粘液 杨赐看着自己,猛吸一口气,随即胸膛塌陷,脑袋一歪,就此断气! 下人听见异动,推开门,只见刘侍郎满脸污秽,呆站在那里,浑身禁不住发颤!他脸色苍白道:“不是我!”身上的那块玉佩,不知怎的,竟然滚落了出来。 周围寂静无声。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107 掖庭狱 外头应该艳阳高照。 可惜,黑漆漆的屋子里,只有一丈高的石头开了一道小孔,阳光从那里射入,碗口大的光束斜着进来,正好落在面前的草堆上,足不出户,根本分不清楚外面春夏秋冬。 身子一动,刘诚裹着衣服坐起身子,几只吸饱了人血的虱子被惊扰,在干草里躲躲藏藏,吓得自己往后缩,后背已经抵住了冰冷的厚墙,阴暗得出水。 周围的味道莫可名状,湿冷c腐朽c恶臭 刘诚饥肠辘辘地望着唯一的一扇门,这种门还是当年在甄家见过,包了铜皮,结实得不得了!那门边的墙上挂着好些脚镣手铐一类的刑具,形态怪异,闪着光亮,只看一眼就让人胆寒。 自己正思考着前因后果出神,时间流逝,那光束慢慢左移,旁边的木栏里蓦然伸出一只脏手,在阳光下贪婪地翻来覆去曝晒着。 可好景不长,墙外的日头再偏,温暖就没了。 那人意犹未尽,可怜兮兮道:“你是不知道,这三间牢房,就你这间有光,有福啊!” 刘诚扭头看去,这人应该生得白皙瘦小,可关得久了,已经不比乞丐干净,正眼巴巴望着自己这边碗里的冷馒头。 刘诚把碗递过去,听他吃得狼吞虎咽说:“这牢里啊,一日也就一顿勉强续命的吃食,可不能浪费!” “这是哪里?” 居然有人来了这里还浑然未觉,那人纳闷半响,打量几眼还是答道:“掖庭狱!” 刘诚听完心中一阵悲哀。 掖庭狱,乃是宫中的秘狱,书云:掖庭属少府,有祕狱,凡宫人有罪者下之。 这宫中私狱掖庭狱,关押的除了宫人,偶尔也关几个罪大恶极之人,堪称私狱,自然从不用会审,里面的囚徒想关多久关多久,想怎么虐待怎么虐待,甚至想杀就杀。 残酷如天牢的掖庭狱,进来了,出去几乎是奢望。 “你不是宫人?” 刘诚摇头,这重要吗?自己连怎么进来的都不知道,哪还在乎这些细枝末节。 那小太监先蹲在墙角嘘嘘了好一阵,水声顺着地上的小槽一直延续到墙外,他这才拖着脚下的镣铐靠近过来,带着哭腔开始诉苦。 几月前,原本自己还春风得意,升了官,掌着宫中尚衣之事,没想到平白走着也能刮来一阵妖风,偏巧一片粉红的锦布扑在人面上这小太监出于职业习惯,拿在手里捏了捏,还闻了闻,窜出来的宫女见状大喊大叫,“姐姐们快来!这便是那淫贼!” 小太监手拿着亵衣百口莫辩,几下便被当成了宫里神出鬼没的淫贼,给关进了掖庭狱。 听他长吁短叹,刘诚问道:“就这般小事?” “小事?”那小太监摇头,“你是不知道,在这深宫里,行贿舞私才是小事,宫廷的丑事张扬不得,但却是大事,沾之即死!” 仔细一回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那太监又问:“你不是宫人!为何进了掖庭狱?” 刘诚呵呵笑着,“我那也是小事?” “何事?” “也没啥,他们说我毒死了司空杨赐” 那太监正待安慰,闻言腿脚一缩,硬是把话咽了回去。毒死三公之一的当朝司空,还小事? 他愣了几息,把剩下的小半馒头放回碗里,又递了回去,“哥哥!趁着能吃,多吃点!我小名三宝,不知哥哥高姓?” 三宝? 这不是自己抽中的太监郑和吗,下西洋那个,怪不得一直见不到人,原来这倒霉催的一直待在大狱里!造的哪门子孽!抽了那么多人,恐怕除了翟让,就数他最惨。 一番攀谈后,刘诚安慰道:“小公公信我,你那真是小事,没准说说过两天就能出去!” 三宝点着头,没见过敢毒死三公的人还这般镇静自若,傻子不成? 这间牢里,本来活蹦乱跳进来了三人,已经活活整死了俩!好不容易又有了个说话的伴儿,脚镣都没上,估计也是个活不到天亮的死鬼。 天黑下来,不见人掌灯,刘诚正抱怨,听见有人开门! “大人!小的冤枉啊!” 三宝刚吃了馒头,费劲力气开始喊冤,这都是经验之谈,别的不说,至少待会少挨几鞭子! “吵甚!” 门推开! 那看守依旧板着脸,却没像往常一样先甩鞭子打人,而是点头哈腰去点燃灯盏。 赵巳跟在后头,用手捂着鼻子,嘀咕道:“我说不愿到掖庭不是,最受不了这身味儿!”他又把香囊堵在鼻孔,眯着眼睛开始找人。 那牢役赔笑说:“大人有事吩咐就是,本就不必亲来,交给小的,保管妥当!” 赵巳没搭理,借着渐亮灯火总算看到了角落里垂头丧气的刘诚,他道:“开门!” “啊?” “开门!”一脚踢去,那牢役赶紧把牢房的门打开,赵巳是谁,新任的掖庭佐令不说,可还是常侍赵忠的亲侄,自己哪敢得罪半分。 赵巳凑过身来,“诚弟!受苦了!” “兄长这是?” 赵巳穿着官服,人模狗样,差点没认出来! 他嘿嘿一笑,转脸过去,“还不快叫人备齐酒肉,我家兄弟要是这里受了苦,你们全得掉脑袋!” 自己身上很臭,赵巳却不计较,拉着刘诚坐在门口的小几旁,先不急谈正事,对受苦受难的刘诚感慨半天,那表情,情真意切,真真如同血亲胞兄。 酒食上齐,赵巳赶走闲杂之人,心痛地看着刘诚大快朵颐,还不停帮着斟酒。 “诚弟!慢点吃,往后这里收拾干净,哥哥让人顿顿侍候好酒好肉!别的不说,这点本事为兄还是有的!”赵巳用长袖擦了擦眼角说道。 刘诚一听,反而停了下来,往后?自己不会真出不去了吧。 “我也是听说诚弟出了事,才到掖庭来当差!还有张兄他们,也带话让你莫要着急,等上一段时日,外边消停了再做打算!你听哥哥一声劝,暂且还是不急着出去的好,外面弹劾你的奏折堆得比山还高,那些人巴不得将你五马分尸,还好张公与我叔父都压着,就连关在掖庭狱,也是张公力排众议的结果” 抛开所谓的大义,有那么一瞬,刘诚真情不自禁对身为阉宦一系而感到自豪。 他叹了口气,那杨赐老儿也是,明明是脑溢血中风的症状,偏巧等到自己来了才发作,坑爹啊!还有皇甫嵩,算得可真准! “不过,话说回来,这次你办的这事,可了不得!借为兄十个胆也不敢,连蹇跋那厮听了也自叹不如,张公也拍手称快你是怎么想起毒死那老儿来的,我可听说,那老东西正上下撺掇,说要引大军回师剪除阉宦!” 刘诚一愣,这回恐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咕嘟!” 角落里的三宝也不知道是吓住了还是饿的,终于忍不住咽起了口水。 “谁?”赵巳这才注意到牢房里有人,满眼杀机看过去,冷声问道。 “大人!小的冤枉啊!”三宝又开始喊冤。 刘诚摆摆手,“哥哥!自己人不碍事,你看能不能寻个方便放他出去,弟弟我在北宫里的人本就不多。” 赵巳笑了笑,顺手扔了只鸡腿过去,“小事!” 三宝没见过赵巳,料想他许是在说大话,捡起面前的鸡腿便啃,可才下口,牢门又哐当被踢开,看了一眼领头之人,三宝太监吓得呆若木鸡。 赵巳回身要骂,眨眨眼睛,赶紧跪了下起,叩首道:“陛下万安!” 刘宏迈步进来,见了刘侍郎的狼狈相,忍不住笑出声来,“大胆刘诚,毒杀司空!可知,当灭九族!” 刘诚一愕,和赵巳相顾一眼。 刘瑾说得没错,在这宫里,只要皇帝陛下宠着你,再大的事,都是小事。 陛下竟然亲至大狱探视,听他笑骂,自己竟然不争气,忍不住哭了起来,强忍着筛动,刘诚道:“微臣死罪!却不是因被人诬陷,而是劳陛下身处污秽之地,请陛下恩准罪臣一死!” 刘诚的脑门在木桩子上一下下磕着,有那么两下没把握好力度,差点蹭破了皮 那刘宏不耐烦,挥退旁人,“行了!要撞柱而亡,这力道未免太小了,朕此来可不是来听戏的,而是听说这里清净,来躲躲!果然!哈哈!” 看来皇帝刘宏也被弹劾的奏折闹得不得安身。 刘宏贱兮兮又道:“爱卿这事,办得好!朕本以为那杨赐老儿熬不到几日就会让位,哪知他越活越年轻,得亏爱卿那壶掺了毒的茶水” 刘诚: “嗝!”三宝一抽。 “你是谁?”刘宏见角落里有个人影在抖动,沉声问道,有些话,外人可听不得!真该灭九族! 三宝手上的鸡腿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陛下!奴才冤枉啊!”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108 劫狱 一早便开始下起濛濛细雨,积累到现在,屋檐下的滴水,像是剪不断的珠帘一般,落在水缸里滴滴答答响个不停。 那尾鱼浮出水面,冲人吐了圈水泡,一折腰,又沉了下去。 刘瑾换了身干净衣服要出门,路过大堂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人,谁都不说话,听见脚步声望来,平日一个个鬼精灵的丫头慌了神,都指着叔公拿主意。 谈允贤拍拍椅子上的灰,示意叔公来坐。 她想开口,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毒杀当朝司空啊,这大帽子往人身上一扣,光压也能把人给压死。 杨家的人脉有多广,有名有姓的门生故吏,在朝堂上就能占据半壁江山,这还不算那些逮住机会赚吆喝的,最近这风口浪尖,紧!连卖菜的路过刘府也会抽空啐一口。 蔡昭姬耷拉着脑袋,见了走路都喘的刘瑾出来,又开始啜泣,她摸出手绢捂着眼角,嘶声问道:“叔公!这可如何是好?” “哟哟!琰丫头先别哭,我可听说,蔡大家患疾,近日都惊动了御医?” 外面疯传,蔡邕蔡大家那日正在府上宴请高朋,听闻女婿刘诚毒死了杨司空,当场往后一仰,就背过了气! 蔡昭姬收住哭声,自己老爹哪里是病,分明是给气的,前些日子好不容易才对刘郎有所改观,没成想又出了这档子事,他觉得丢人,整天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写不画,唉声叹气,喝醉了倒头就睡。 “劳叔公挂念,阿爹他还好!只是不知” 蔡琰说着,想到以后万一这罪名坐实了下来,那可就真是天要塌了! 她觉得自己无能,又开始抹眼泪,身后的董白替她拍着背,暗恨那小贼胆大包天,不是一支箭矢都能吓晕好几天么?怎么突然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毒死司空了?为此,自家祖父董卓还亲笔书信回来问过。 “叔公看该如何,我等女儿家端是无能,实在不行,我这便就去劫狱!”寇白门穿戴黑色劲装,摸着手中长剑哼哼道。 这话听到送茶水的五嫂耳里,差点没拿稳。 刘瑾眼皮一翻,咳嗽个不停,他赶紧喝上一口平息下来,暗想现在这世道,还有没有王法,怎会动不动就想着劫狱? 那掖庭狱,是能随便劫的吗? “你们啊!莫急莫急,既然进了宫中掖庭,那兔崽子多半就出不了大事,不过,受些皮肉之苦也是应该的!”刘瑾劝慰道。 “啊!” 顿时,蔡琰满脑子都是刘诚被人虐待的惨相,说不得还会阉割了进宫当公公 “叔公!这可如何是好,诚弟他自小就锦衣玉食,哪捱得过大狱里的酷刑?”谈允贤常在宫中行走,虽没亲去过,但骇人听闻的小道消息却从来也不缺。 刘瑾摆手,道:“听说,前几日陛下还到过北宫,似乎也去过掖庭狱” 刘瑾的话只说了半截,剩下的,引人去思考。 事情到了这步田地,杨赐怎么死的已经不重要了,嚷着要还司空公道的人,不过脱了裤子放屁,侍郎刘诚反而成了众人拔河用的绳子,都想借着打压异己。拔河就拔河吧,只要不被扯断就好,何况还有皇帝帮衬。 刘瑾看了看天色,不早了,他起身要出门。 “叔公这是要去哪里?”谈允贤问。 “我雨大了,城外的菜地估计快被淹了,我正寻思着去挖挖沟渠c排排涝水!” 挖沟渠需要穿着锦鞋?蔡琰怀疑,不过心思不在这上,也没多想。 “都这地步了,还挖什么沟渠?莫非你那几块菜园子还比老刘家的香火重要?”敢这样冲刘瑾说话的,只有谈家丫头,此刻她表现得怒不可遏。 刘瑾想了想,“也对,还有鱼池也快满了!” 谈允贤还想再说,却被蔡琰拉住,她道:“叔公说陛下去了大狱,莫非诚弟的事有转机?” 蔡家丫头,算是这一群人里脑瓜子最好使的。 刘瑾点点头,“我也是听说,哪知道真假?宫里的消息倒是不少,一日三变,从来也没传出来个准信!” “哦!对了,说到消息,今早来了位公公带过话”寇白门从来不是心思细密之人,这才后知后觉想起道。 都快晌午了,怎就不早说。 “说什么来着?”众人幽怨望来。 “我忘了!好像那小公公说,刘郎让府上准备好灵堂” “啊!” 看着哭得泣不成声的蔡琰,董白心里一酸,那小贼,真的要是死了么?自己怎会跟着心中不喜? “他还说,棺材不用新做,用叔公那口就能凑合!” “啪!” 刘瑾一巴掌拍在桌上,气得满头的银发无风自动,“呸!岂有此理!敢惦记老子的棺材本!那孽畜还说什么?” “还说还说让捎两个丫鬟进牢里侍候,刘郎他许是受了大刑,吃喝拉撒都不方便!” “哼!” 刘瑾起身便往外走,连伞都忘了打,细雨小珠子一样铺洒在身上,眼看就要出门,后头谈允贤追问:“叔公这是去哪儿?” 刘瑾负着手,“挖塘水去!” 什么意思? 难道一口棺材还成了叔公的逆鳞? 事情总得拿出个章程,谈允贤是阿姐,她沉声问道:“咱们谁去?”按说,自己在宫中行走最为方便,环境也熟识,不过想到当初不小心吻在诚弟脸颊那一下,又害怕了起来,何况,她也不愿意去争。 “哐当!”寇白门拔出宝剑,“我去!实在不行,我把刘郎劫出来!” 众人看了她一眼,那的确是没有法子的法子。 三宝联系上人,引着寇白门去向掖庭狱。 这几日,宛如做过一场大起大落的梦。 三宝太监出去以后,继续掌着宫中尚衣之事,甚至权柄更大,往日趾高气昂的宦官见了自己,居然开始巴结讨好,连张公也亲自来询问过些许小事。 他原本不愿再来大狱,可侍郎说过,掖庭狱是个好地方,不仅关过忠臣,连汉宣帝刘询幼时也在掖庭狱待过很长一段光景,侍郎大人说得对,但凡忠君之臣,哪个不蒙冤几回,天可怜见,自己可不就是忠臣! “公公?这还多久?” “夫人莫要客气,仆家这命都是侍郎大人给的,你唤我一声三宝就成!”三宝压着声音开始解释,“夫人不知,这北宫本就建筑复杂,而秘狱掖庭又建在北宫深处咦!夫人这是做甚,为何要做上标记?” 寇白门并未过门,被人唤作“夫人”还有些难为情,她急忙收好纸笔,笑着也不回话,总不能说自己是在勾画线路准备劫狱吧! 七拐八扭,假山之后有一道铁门。 那队守门禁卫的领头人见了三宝,急忙笑着打开铜锁,“公公今日有心,又来看望侍郎大人?” “嗯!大人可还好?” 那看守之人欲言又止,摇头道:“不好说,许是受了刺激,公公还是自己去看的为妙!” 寇白门闻言,握紧袖中短匕跟在三宝身后。 这是一段斜向下的甬道,路面湿滑,连石壁上都挂着水珠子,如果一队人马守在门口,真不好突围 出了那段甬道,下面豁然开朗,火把通明,一间间石屋并排,为首那间便是关押刘诚的地方,三宝回头笑了笑,推门而入。 门居然没锁,里面透出来的光亮跟燃了篝火一样,火红无比。 “啊!” 门里传来一声惨叫,定是刘郎在遭受刑罚之苦,寇白门胸口起伏,亮出锋利的匕首,一脚踢开半掩的铁门,她大步而入,随即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只剩下门弹回来,推开,又弹回来,推开 只见,大冷的天,刘侍郎衣不遮体,满脸喝得通红的猴屁股一般,他站在桌子上引吭高歌,“我的老家就住在这个屯,我是这个屯里土生土长的人啊” 两日不见,这牢里焕然一新,装潢都快赶上皇宫了,可把三宝吓得! 他想伸手去拉侍郎大人,可刘诚站得太高,自己只能在下面掌着桌腿不晃,“大人!这是为何?今日难道又有喜事?” 刘诚眯着眼睛望来,冷不丁看见了门口咬牙切齿的寇白门,手上的酒壶一松,摔得稀烂,“白门不是我这都是陛下说没事要来小住我这也是想你想得发疯” “哼哼!” 寇白门一声冷笑,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害得姐妹们日日担惊受怕,自己却好不逍遥快活,不是说血肉模糊?惨得不能人伦么? 她举起匕首就上前扭打,嘴里骂道:“我阉了你这狗官!”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109 烽烟四起 中平二年,冬,十月,庚寅,临晋文烈侯杨赐升任司空尚未足月,薨。 如饥似渴的朝臣们,又上演了一番唇枪舌战与龙争虎斗。 这团噬人的漩涡,并未随着司空之位的尘埃落定偃旗息鼓,反而如门外的雨势,愈演愈烈。 如果按照历史的轨迹沿袭,原本应该光禄大夫许相升任司空,可他的人生不经意间便被撩拨得出了偏差,仅仅除位hn尹。 掷地有声的东林党人顺势而起,其中佼佼,年仅四旬的“万历六君子”之一的左光斗,更是一鸣惊人,在攒足了钱财之后,一举荣升司空。 江山代有才人出,朝堂这般以旧换新的快速更迭,既是士族的胜利,也是悲哀,同时,也是老一辈门阀世家妥协的无奈。 传递而出的信息,是陛下要启用新人,要革新。 这般景象,从左光斗大刀阔斧的举措,便能窥见端倪。 他破藩篱,唯才是举,大力提拔革新之人,倡屯田c水兴利,安抚地方c还利于民,令人奇怪的是,这些并不能立竿见影的政策,居然得到了皇帝刘宏的一一恩准。 有朝堂的地方就有纷争,即便同是士族。 昔日,杨赐c张温和袁隗三老在朝,士人喊打喊杀,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可而今到了左司空辅政,风向却转变成了赈灾抚民的末节小事。 大义何在? 有人开始想念张温了,殊不知,他的北伐,早已深陷泥潭。 凉州战事一启,张温所部十万余人马行至美阳扎营。边章和韩遂率本部来美阳应战,多番试探,双方胜负未分,预想速战速决的张温,一度未能寸进。 十月末,一颗流星坠入边章营寨,叛军军心动摇。 董卓趁机突袭,击溃叛军,迫使边c韩向西退入金城郡的榆中。 此战得胜后,张温趁胜追击,兵分两路,周慎率军三万攻榆中,董卓率军三万追击湟中义从胡。 但,不消数日,周c董皆败。 周慎不顾部将孙坚切断敌军粮道的建议,结果自己的粮道反遭敌军所断,只得仓皇撤退;董卓在望垣被羌人包围,粮食耗尽。 老奸巨猾的董卓在河上筑堤坝,作捕鱼虾状,却秘密率军渡河,得以逃脱。羌人想追击时,因被堤坝拦截的河水太深而无法渡河。 此番交战,诸将中只有董卓全军而还,算有小败之功,他借机收拢凉州义士,一时风头无两,隐隐压过了心不在焉的统帅张温。 美阳之战,虽然阻止了北地叛军向三辅之地寇进,却也让北地军盘亘黄河上游休养生息c保全了势力。 渭河上游的河谷成为绞肉机,双方你来我往,互有攻伐不得退。 战事胶着至此,张温有诸多感慨,离不得战场,回不得京师,远离了权利中心,方知庙堂之高远,什么诛杀阉宦匡扶汉室,都成了痴人说梦,徒叹奈何! 与此同时,帝国处处烽烟,犹如烧灼的篝火堆里泼进了一瓢水,处处冒着焦臭的浓烟。高居京城的达官贵人尚不自知,百姓却不堪其苦。 而今的大汉,只一个字:乱! 江夏兵赵慈反,以林冲为将,杀南阳太守秦颉自立。 武陵蛮反,郡卒屡屡镇压不得。 鲜卑寇幽c并二州,渐有燎原做大之势。 长沙郡人区星自称将军,与盐贩王仙芝聚众万余人,攻打郡县,起兵反汉。 加上泰山c黑山等地的黄巾余孽肆虐,叛军如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就连屯守河东的南匈奴人也蠢蠢欲动,不被约束的部下开始兴风作浪。 大汉之天下,淋过一场秋雨,显得千疮百孔。 狱中的刘诚很忐忑,很惭愧,只能再添一壶酒借以消愁。 新抽到的武松,植入的身份是刘府当年遣散的护卫,几经周折,听说去长沙参加起义去了还有随机出世的程咬金,干脆自己号召乡民数十人,自称“混世魔王”,面对郡县数百衙役负隅顽抗,最后打不过,躲山里等着机会东山再起。 都怪自己作孽! 那句流传很广的话是这样说的:不必纠结于当下,也不必太忧虑未来,当你经历过一些事情的时候,眼前的风景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 刘诚收起小本,把那些落井下石的人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大半月,什么大将军何进,司徒崔烈,一列三公九卿,统统没有来探视过,来过的人都有:小黄门左丰c太医令张奉c二流子蹇跋c永乐宫里的容嬷嬷c还有宫女小兰 至于那些上折子弹劾过自己的,刘诚想想还是算了,实在是多得记不过来。 刘诚出狱,换了身新衣物,特意跨过火盆,贼眉鼠眼溜出北宫的时候,也没引人注意。 洛阳城里还是车水马龙,虽然朝堂论政,每回的开胃菜还是得议议已故司空的事,不过几句之后又会转到它事之上,毕竟只是前奏。 近日,太医院有了定论,老司空杨赐年岁已高,那日并非毒发身亡,实属于寿终正寝。这结论当然引人猜忌,自开天辟地以来,就从没见过谁寿终正寝还能吐几大碗血的。 可最先屈服的,却是打碎牙往肚里吞的杨彪,那日他上过朝之后,便一言不发回去守孝去了。 众人见老司空之子杨彪都不再异议,自然偃旗息鼓。 皇帝刘宏有念杨家功绩,擢升杨彪为九卿之一的卫尉,待其服完丧事正式走马赴任。 为了平息众怒,难辞其咎的刘诚还被陛下免去了鸿都门学督学一职,可谓不痛不痒,不过也再无人计较,连他出狱,也仅有数人知晓。 掖庭狱布置得再好,也不如自己的狗窝。 刘诚喝着五嫂煲的鱼汤,十分惬意,可除了宋五嫂,家里竟然没人给自己好脸色,难不成这蹲大狱的苦,白吃了不成! 正寻思着乔装改扮去一趟戏园,史阿却道有人来访,还指名道姓要见自己。 钱谦益坐在书房里无事,随意走动之下翻开桌上的书卷来看,没想到,这浪得虚名的刘侍郎还是文雅之人,书房雅致不说,藏书真不少,可他随手翻开一本,就爱不释手,连有人进来也未察觉。 “呵呵!大人也是,这屋里多是名家典籍,钱大人独好拙作,也是缘分,我看大人你,还当多多修身养性,培养定力才是!不如抽空看看这本《四十二章经》?” 钱谦益俊脸更红,哪知道面上的这本就是《金瓶梅》后章,好看是好看,却不是自己的书放在这里! 刘诚一共从悟智那里得了两本书卷,其一便是这锦布上的《四十二章经》。 钱谦益用手推开,道貌岸然道:“哪里!侍郎别来无恙?” 正值风华正茂的钱谦益仕途一片坦荡,月前还是尚书台属官,如今,已经升迁为尚书令,说话自然不再卑躬屈膝。 尚书台始置于汉武帝,其令秩千石,凡机密之事尽皆交付尚书,以此制约三公。 尚书台既出诏令,又出政令,权力极重,东汉末年虽被常侍架空,但能辗转的余地依旧很大。 “大人且坐,我这就叫下人去取水煮茶!”刘诚不冷不热道,这钱谦益,光参自己的折子就五六本,哪能和颜悦色待之。 喝茶水还要现去取水,再耗下去估计又要说上山采茶,钱谦益心中好笑,如今的刘诚,不过跳梁小丑,越是睚眦必报越是显得不足为虑。 他取出一封书信放在桌上,讪笑道:“本官还有要事,都是领的皇差,不敢多有耽搁,这是陛下的密诏,侍郎请看!” 刘诚将书信放在手中,却未当面开启,“陛下的意思?” 钱谦益稍微沉吟,道:“哎!侍郎所受皇恩之浓,羡煞旁人啊!陛下忧心朝中非议于侍郎不利,遣侍郎外出平叛,将功补过以堵住悠悠众口” 刘诚心中一紧,又要出去流浪,脱口而出道:“我要觐见陛下!” 钱谦益摆手,傲然道:“侍郎还是打消念头的好,近日陛下常住太后的永乐宫,一来尽孝,二来也好教导皇子协,莫说侍郎去了见不到,就算是我,也不敢贸然觐见!” 刘诚听完,心中发凉,“陛下令我去哪里平乱?” “这个嘛,陛下只说一应按照侍郎自愿,如今蛾贼遍地,侍郎只要出了京师即可,甚至可选几名随从,就连当初幽州不战而逃的赦令也照例恩准了!” 钱谦益说话,笑意中的鄙夷毫不掩饰,弄臣也就罢了,哪有请准不战而逃的懦夫。 刘诚捏得手心出汗,最后道:“我去庐江!” 庐江郡,正是混世魔王程咬金闹事的地方,据说那傻子召集了十几个泥腿子就敢闹事,势单力薄到当地派出所就能分分钟给灭了。 果然,拈轻怕重! “呵呵!”钱谦益轻蔑一笑,“那本官祝侍郎旗开得胜,不过战事紧急,侍郎还是即刻动身为好,万万莫要辜负了皇恩!” 钱谦益转身欲走,刘诚拆开密诏看了一眼,阴阳怪气道:“大人可有看过密诏?” 眉头一皱,钱谦益正色:“侍郎不可妄言,私看密诏岂是为臣之道!”钱谦益真没看过,甚至有一些嫉妒。 他甩袖转身出门,随即那点点不快便烟消云散,出了京城的宠臣,还算是宠臣吗?区区刘诚,捏死他不过如同捏死一只玄驹,不足挂齿! 刘诚将密诏收好,叹了口气,这钱大傻子也是,自以为得势,岂不知 密诏里,空无一字。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110 庐江略 庐江郡隶属扬州,与大江南岸的丹阳郡隔江相望,又与东面的广陵相隔不远,中间只岔着个九江郡,所以,此去庐江刘诚存了私心,迫不得已,还能回眉坞躲躲。 庐江郡治舒县,紧邻巢湖,下辖临湖c襄安c居巢c安丰等十四县,依托纵横的水系,称不上鱼米之乡,但只要不连年逢灾,百姓自也能安居乐业。 只是,扬州所遭遇的不止有天灾,更多的是。 光和三年,庐江人黄穰,联合“江夏蛮”兴兵作乱,拥众十余万,寇患累年,猖狂之时竟攻占了足足四县之地不能平靖。 再如豪强郑宝,趁乱拥兵自重,也不扯旗喊号,占据巢湖,干的都是鱼肉乡民的勾当。水贼倾巢而出时,辽阔的江面上到处都是数不尽的白帆,吓得鱼虾沉底,水鸟不飞。 巢湖郑宝之名,响彻扬州,其为祸一方多年,是为顽疾。 其余小股贼寇不胜枚举。 不过这般消息曾经上报朝廷未得理会,久了,也就不了了之,朝中大臣健忘,这么多年来,总觉得庐江一地风调雨顺。 这事要怨,还得怨上任太守羊续,不过他已经转任南阳太守,接替被贼寇杀死的秦颉去了,作孽!那秦颉还是豹子头林冲杀的。 舒县。 太守新迁,府上破破烂烂,并未置新修缮,新任太守陆康正与一应佐官厅堂议事。 陆康出身吴郡陆氏,素有善名,而且他还有一个更出名的从孙,便是未来的江东大都督陆逊。 陆康能升任一郡之守,也废了好一番波折。 近几年汉灵帝刘宏为了要铸造铜人,大幅加征税收,以致百姓贫苦。 陆康上表劝谏,被宦官诬谗为“诽谤圣明之大不敬”,幸而御史刘岱仔细研究了表文后,上奏解释说项,才只以罢官返乡论处。 好在不久之后,朝廷又重新征召了陆康,担任议郎,直到而今他上任庐江太守,托的,可都是前任太守羊续的福。 但此时的陆康,心中却恨死了羊续,可说有苦难言。 “大人!这是襄安的书信,言及江夏蛮或又有异动!” “哦?” 焦头烂额的陆康接过郡丞刘勋手中的文书,左右考量着。 早先受扬州刺史臧旻推举为茂才,然后出任高cheng县令,陆康有感地方治安混乱,甚至家家户户备有弓弩。陆县令到任,一面遣散民夫,一面广树恩信,到最后连盗贼都降服了,弓弩也全都给收缴了,高成得大治!可如今遍地是贼人,这办法在庐江,未必行得通! “着令小心防备吧!一旦有异,速速来报!”陆康无奈道,朝廷不来赈灾平贼,貌似秋收丰润的庐江还得加倍上缴赋税,不愁死已经算是命大。 “是!” 刘勋又提议它事,众人仔细商议着。 陆康总算明白撂下烂摊子赴任南阳的羊续为何走得那么欢快了。 说起羊续,羊家也是名门望族之家,比如他后来也会有个出息的孙儿叫羊祜,乃是魏晋时期重臣。 只说羊续自己,连陆康也不得不承认,绝对是个好官,还属于大包大揽从不给国家添乱的那种。 羊续有两点功绩值得着墨。 其一,他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廉吏,“悬鱼拒贿”的典故深得人心。 羊续平生最看不惯权贵奢侈,终其一生只穿着破旧,吃食粗劣,连使用的马车,也专挑破烂的车驾和瘦弱的马匹。 灵帝贪财,东汉末年却有两位清廉之士在升迁时被破例免去了礼钱。一是贤良仁德的宗正刘虞擢升太尉之时;二便是羊续赴任太常。只是羊续命薄,还没来得及往洛阳赴任,就于路上得病而卒,时年四十八岁,算不得长寿。 他第二件值得称道之事,便是在庐江斐然的政绩,可说要不是有他,传到下任太守手里的庐江郡指不定糜烂成什么样。 单说数月以前,黄巾余贼攻打舒县,焚烧城郭,便是羊续征募舒县城中二十岁以上的男子入伍,皆发放兵器上阵,羸弱的人就负责背水灭火。等到汇集了数万人,羊续率军大破黄巾贼,庐江郡的黄巾军遂被平定。 之后,安feng县出现以戴风为首的叛乱之军,羊续又率军击溃敌军,斩首三千余级,生擒渠帅,其余叛军均免罪为平民,并发放农具,让他们参与农作c改过自新。 善战c仁德c广施良策又不乏才智,这便是能以小见大的羊续。 所有的这些,羊续都做得很好,只是他不仅未上报自身功绩,连庐江逢贼的事也瞒着不报,后来实在过意不去,避重就轻,选了位手下才十几人的“混世魔王”程咬金报了上去,估计是觉得他名头起得够响亮 他这一走,坑的可不止是继任者陆康,还有领着几人便敢来平贼的钦差刘诚。 “老爷!”老管家附在耳边轻唤。 “嗯!何事?”陆康心中生疑,老管家跟了自己多年,知礼数,没有要事绝对不会冒然打搅政事。 “那钦差刘侍郎刚才来访,我按老爷的意思托病谢了客。” 光听到侍郎刘诚的名号,就让人觉得嘴里像吃了只苍蝇,闭门谢客还算是好的,要是前任太守羊续羊大人在此,关门放狗活活咬死都还只是轻的。 羊续可正经八百是前司空杨赐的故吏门生。 “他待如何?”陆康很想听听看刘诚的反应。 那管家顿了顿,道:“倒也不见愤慨,说是有暇再来拜访,不日便会赴巢县平贼还说,劳烦老爷你多多教导儿孙!” 教导儿孙? “知道了!” 这刘诚除了有病没什么新意,陆康懒得多理。 按例侍郎刘诚身负皇命,自己理应出府迎接才对,不过这种人的名声,看一眼也嫌丢人,他转而又道:“子台(刘勋,字子台),你说巢湖水贼能否招安?” 众人集思广益,并无人理会府外之事。 刘诚吃了闭门羹,灰溜溜爬上马车来,却不敢进车帐,跟太史慈和陆元方挤在驾车的长椅之上。 此行扬州,刘诚带了一文一武两人,都是良臣猛将,还不信搞不定只会三板斧的程咬金。况且大汉贼兵四起,朝廷根本无力拨发粮草军马,改任南阳的羊续孤身上任,抽调长沙的孙坚也是一人一马,战事所需只能到了地方自行筹措。 只是别人尚且有名望招揽士卒,以自己的声名远播,落到刘诚这里多半真成了单刀赴会c英勇就义! 驾车的位置两人刚刚好,多了显得拥挤,陆元方不好拒绝,太史慈也很不乐意。 东莱太史慈,身长七尺七寸,美须髯,猿臂善射,弦不虚发,是个真正的神射手。可孔武有力的他压根不想跟着刘诚混,甚至压根不想入鸿都门学,只是捱不过那句“大丈夫者,马上博功名”。 刘诚眯着眼道:“元方,你怎么看?” 陆元方搞不懂,为何少爷有事没事总喜欢问上这么一句,人家闭门谢客,分明就是洁身自好不愿平白招惹是非,这还能怎么看,“少爷!这里挤,风也大,我看你还是进车帐的好,不如,咱们这就改道巢县,也好提前应对!” “有理!”刘诚捻着光秃秃的下颚,“咦!元方?人呢?” 陆元方落在地上,痛得捂着屁股呻吟,“少爷!我在这儿!” 刘诚赶紧停车,把人拉起来,总算讪笑着进了车厢里。 “小兰是谁?” 寇白门坐在帐中,抱着一柄长剑,人狠,这几天话也不多,问得最频繁的便是这句。 刘诚想哭,“我的姑奶奶!都说了几万遍了,那就是陛下指派来大狱里给我送换洗衣物的宫女!咱们是清白的!” “贴身衣物也洗?” “我有穿吗?” 寇白门上下打量了几眼,正欲问话,外头陆元方出声问道:“少爷!咱们这是去哪儿?” “去城西周府!” “驾!”太史慈一甩马鞭,自己的鼻息比马还响,马车拐道,朝着城西而去。 刘诚借故岔开话题道:“白门你有所不知,那陆家的麒麟儿陆逊固然厉害,可这舒县城里,还有一人生得相貌俊美,才智卓绝,被人誉为‘世间豪杰英雄士,江左风流美丈夫’!” “当真?” “以你的智慧,骗得了你?”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111 锦衣少年郎 城西周府,朱红的大门里丹楹刻桷,气势高远,占地辽阔的府邸跟寒酸完全不沾边,甚至与这小小的舒县也不匹配,不禁让人感叹,能在三国时期混得风生水起的人物,真没几个不是家底深厚的。 刘诚整理好衣冠,抬手轻敲门环。 门里拉开一扇,面前站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郎似乎正要出门,他眨眼笑着问道:“贵客何为?” 这少年不过十来岁,却生得高大挺拔,只是偏瘦几分的身材套在宽大寸许的袍子里略显得有些浪,饶是如此,也让人觉得俊美绝伦,可惜,他没有多摇一把羽扇。 车里的寇白门点头,莫非便是这少年,刘郎果然没有言过其实。 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剑眉桃眼,鼻梁高挺,厚薄适中的红唇搭配整齐的白齿,一旦漾出令人目眩的笑容,举手投足间,好看中又多蕴了几许放荡不拘。 年数未至,那头乌黑的头发自然而然垂在脑后,像足了谁家俊俏的小郎君,平白惹人喜欢。 刘诚摸出几个红枣,诱骗道:“小朋友,你家大人可在?帮叔叔通传一声,就说故人来访!” 少年往外面的马车上看了一眼,这人好生无礼,虚长几岁便自称叔父,不过他也并未在意。 周府虽然落寂不少,但父亲在世时的确交友甚广,他据实答到:“贵客有所不知,舒县周府,住的尽是些孤儿寡母,自打家父过世之后,叔伯长辈操劳繁忙,鲜有回乡小住,你若是要找三伯他们叙旧,只怕,要去京师洛阳才行。” “不找!此来,我特意拜访府上周瑜周公瑾!” 那少年不解,在思索。 刘诚完全忘了,此时的周瑜或许尚无表字,《礼记曲礼》云:男子二十冠而字,女子十五笄而字。除非情况特殊才会提前由长辈赐下,比如刘诚自己,爹妈死得早。 他回身吆喝道:“快快将礼物悉数拿来!” 马车旁的陆元方开始把城东市场上买的一袋袋柴米油盐往下搬,忙得脚不沾地。 即便不知这美少年口中的三伯是谁,刘诚也知道,周家断不可小觑。 说到三国时的名门望族,首先想到的便是汝南袁氏c弘农杨氏之流,其实,江东美周郎的家世也异常显赫。 堂祖父周景c堂叔周忠,都官至太尉,周瑜自己的老爹周异也曾经担任过洛阳令。 东汉都城的洛阳令,可不是一般的官儿,那可是首都的市长,地位甚至超过地方一把手州牧。后世包拯的北宋开封府尹,赵匡义在登位之前的开封府尹,差不多也就是这般地位。 只不过,周公瑾的名号太响,让人多少有点忽视了的他背后的氏族。 那少年又愣了两秒,“小子便是周瑜,不知” “哦?”刘诚大喜,按说这年龄不应该在外游学吗,没想到这般好找,“久仰久仰!快搬快搬!” 不顾周瑜的反应,刘诚大咧咧推开门,招呼着把一袋袋东西全都搬进了院子里,而后,又马不停蹄领头往里走。 待人接物,府上从来都是自己干这早熟之事,来人这般反客为主还好,周瑜只是觉得有些怪。 一个唐突的浪荡公子,一个期期艾艾的中年文士,一个不苟言笑的武卒,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外加门外还有辆很新的冒烟马车,这群人,怎么看都像有备而来。 刘诚回头跟寇白门介绍,改了称呼道:“白门你是不晓得,世人皆称江东美周郎性度恢廓,实奇才也!有王佐之资,周家贤弟更是精通音律,曲有误c周郎顾,贤弟他即便醉酒,也阙误必察,有暇,白门不妨讨教一二。” “哦?”寇白门回眸一笑,多了几分兴致,能得刘郎赞誉的人可不多。 这典故周瑜也不曾听说,他微红着脸问:“不知兄长高姓,又从何处误听的谬传?” 到了客堂,刘诚坐下,大言不惭道:“哎!什么高姓低姓,都是被盛名所累,我便是他们口中祸乱宫廷c毒杀司空的刘侍郎,本名刘诚,表字德华!” 身后原本站得笔直的太史慈无形中腰杆佝偻不少。 陆元方也捏了一把汗,这也叫盛名?换做正常人听了还不立即扫地出门,为何非得自报真名,把往日那自诩“温柔小钢炮”“无敌小诸葛”的外号用上,岂不正好! 周瑜却出人意料地未作异状,刘侍郎的大名自然如雷贯耳。 十岁孩童,倒不见得城府多深,只是家母教导,听其言c观其行,辨人绝不道听途说,所以,他不置可否,只是谦恭一鞠,算是回礼。 听刘诚又道:“至于贤弟的美名,一半是听市井之人闲话,一半是为兄信口开河!嘿嘿!” 周瑜跟着哈哈一笑,万未想到刘侍郎如此直白,妙人!谈不上好感,但也至少说明不是虚与委蛇之人。交人交心,不过如此! “以讹传讹,传闻多有误,一则兄长谬赞,二则太过自谦,所谓清者自清c浊者自浊,兄长处事,但求问心无愧就好,人言之语,何须庸人自扰,请茶!” 传闻中的周公瑾心胸狭隘,更是被诸葛亮活活气死,仅此一言,便知不可信! 浅谈几句,刘诚询问道:“贤弟可也有拜下授业恩师,像你这般年纪,正值猛学增识之佳年,万莫蹉跎,鸿都门学我倒是有些门路,至于太学,还需说项。” 周瑜婉拒道:“家父早逝,瑜于陋室研习家学,加之家母年高,暂无打算!” 刘诚点头,东汉求学,拜入学府不是正统,反而学究家传或是拜入大儒名下才是正途。他不甘心,又循循善诱道:“我闻广陵有处龙岗书院,由当世鸿儒王阳明先生坐讲,贤弟若是有意,报我名号倒也容易!” 寇白门看了刘诚一眼,他这惺惺作态的表情,跟当初哄骗自己时一模一样! “哦?” 周瑜有些心动,可见王阳明的虎皮很管用,不过他最终还是摇头,“瑜尚年幼,父母在c不远游,还是过几年再做打算的好!” 见刘诚不再相劝,周瑜又道:“近年道险难平,兄长怎会不远千里来庐江?” “哎!” 不提还好,一提就涌上一堆烦心事。 刘诚起身在屋里来回游走,痛心疾首道:“国家有难,匹夫有责!为兄也是听闻巢县贼势已大,百姓民不聊生,这才主动请缨前往平贼!”言辞中忧国忧民,要不是刘侍郎风评不佳,说不得真能让人肃然起敬。 周瑜打量了众人一圈,忍不住出声道:“诚如兄长所言,巢县水贼多时数万,为祸一方,过往商贾游侣无不改道而行,恕我直言,仅凭兄长之力,即便加上巢县千余郡卒,恐怕也事不可为!” “数万!” 刘诚睁大眼睛看着陆元方,恨不得要吃人。 这情报差距也太大了,不是说好的就程咬金手下那十几号饿得皮包骨头的反贼吗?手到擒来,安排得好好的,自己耀武扬威吊打一番,隔几日就能开开心心回京师。 周瑜沉吟道:“人说是如此,具体为何,还需当面验明,想那巢湖水贼郑宝,为人凶狠狡诈,前任太守羊大人屡剿不灭,只能怀柔,听说,现任太守陆康也有意软而化之” 郑宝是谁?跟混世魔王程咬金什么关系? 刘诚的好心情瞬间去了大半。 周瑜见人气馁,心中不忍,撇开刘诚的为人如何暂且不说,能为庐江祛除一害自然是好事,“不可力敌,未必不能智取!兄长切莫先堕了威名!” “哦?贤弟,计将安出?” 周瑜苦笑,这刘侍郎也未免太高看自己,“小子哪有什么妙计,就连巢湖水贼凶猛,也是听家仆叙说的,不过却听闻巢县县丞刘晔足智多谋,有佐世之才,或许能为助力” 周瑜不自信,可刘晔之名听在刘诚耳朵里却欣喜无比。 刘晔,乃是光武帝刘秀之子阜陵王刘延的后代,没想到猫在巢县当名小吏。屡献妙计的他,每每对天下大势一语中的,可是曹魏的三朝元老。要说起来,他还是汉室宗亲里智慧最高的那一小撮人之一。 刘诚倒是很愿意认下这门亲。 刘诚走的时候,周瑜远送到门外。 挥手的刘诚问:“元方看此子如何?” 陆元方两度为相,有识人之能,笃定道:“不出十载,必定声名鹊起!” 陆元方不知道周瑜那句“王佐之资”是谁下的评语,光是这份为人处事的从容淡定就不是一般十岁孩童所能具备,换作别人,指不定还在要奶吃。 “那是!” 刘诚爬上马车,这样的人物本不该早逝,理应璀璨一生。 临别的那句“保重身体”,既是客套,也是最美的期望,只是那套养身的说辞,听到不及束发的周瑜耳里,滋味难品,怎么都像是在劝慰垂暮的古稀老人。 “少爷!又去哪里?”陆元方问。 “巢县!” 马车再次上路,刘诚把寇白门紧握剑柄的手放在手心里,轻轻抚摸着柔声道:“娘子别怕!打不过,咱们就跑!” 寇白门像被踩到尾巴,一怒,道:“说!小兰是谁”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112 巢湖无战事 心事重重的刘诚不日便抵达了巢县。 与往日的紧闭不同,今日的巢县,城门大开,门外浩浩荡荡站了几十人恭迎。 车驾上的刘诚举目望去,那些人身后的石筑之城,立于巢湖岸边,麻雀虽小,却城高数丈,护河c吊桥c瓮城c墙垛,一样不少,甚至能从墙头看见火油滚木,可见必定连年逢贼,才这般加固拔高c有备无患。 城池北面,便是烟波浩渺的巢湖,湖面上零星散落个几艘捕鱼小船。 巢湖,看起来却不像是湖,像是海。 后世的巢湖,号称有“八百里湖天”,位列中国五大淡水湖之一,一望无垠,宛如一面宝镜镶嵌在大地之上,何况东汉的水更青,也更加丰阔。 此时有风,带动本无忧虑的绿水,因风皱面。 阵阵微风拂来,吹面不寒,湖面泛起一层层白亮的涟漪,石堤上的垂柳也婆娑起舞,扑面的,全是清新的水汽。 “侍郎大驾!下官未曾远迎,失礼之处,还望莫怪!” 心旷神怡的刘诚总算找回些颜面,这县令如此大张旗鼓的巴结,肯定是附翼阉宦的买官之人,那便是自己人,他急忙下车回l县令姓顾,寒暄之后笑着代为介绍起身后的属官。 “这位便是巢县县丞刘晔刘子扬,子扬素有大能,委身于此,着实屈才!” 刘晔躲在县令身后,见话已至此,也不好再藏,闪身出来揖拜道:“刘晔见过侍郎c族叔大人!” 面前的刘晔二十出头,怎么说都比自己年长,不过这辈分刘诚没闹明白,不等于刘晔也闹不明白,他很不幸,矮了人家一辈。 这层关系,刘晔最不愿提及,倒不仅仅因为辈分。 即便想要仕途通达,刘晔希望,靠的也是自己的才华学识,天底下的汉室宗亲何其多,自家一脉没落,还每日不忘挂在嘴边不过欺世盗名。 刘晔甘心从小吏做起,无奈中也体现出宁折不弯的淡然。 只能感叹刘家子弟太多太乱,沿袭爵位的主家还好,那些旁支庶出,繁衍下去已经与普通百姓无异。同是宗亲,有爵位的和没爵位差别很大,而当官的又和白身差别很大。 不然刘玄德也不至于沦落到去靠“织席贩履”为生。 刘晔很聪明,自幼诸多遭遇也让他看得很透。 灵帝驾崩后董卓篡政,刘姓子弟喊什么口号的都有。 忠心的要匡扶汉室,叵测的割据自立,刘晔算是其中另类,他任劳任怨,跑去帮着曹阿瞒打天下,丝毫没有宗亲的觉悟。 即便曹阿瞒手下的荀彧等人至死仍旧心向大汉,刘晔却只为天下能有一位明主,姓不姓刘,无所谓的。 这便是刘晔。 刘诚上前握住刘晔的手,亲切道:“贤侄莫怪,小叔此来仓促,让你受苦!” 见稚气未消的刘诚作古正经,刘晔哭笑不得,摊开手掌,掌心已然捏着了几个红枣,形如年岁里打发孩童一般 “大人!江面似有异动!” 听人禀报,顾县令看了一眼远处,水天相接的湖面探出许多白点,他打断道:“侍郎快快进城,秋收冬未至,正是水贼四处劫掠之时,当据城而守,不可力敌!” “大人?” 顾县令再看,那刘侍郎已经一马当先冲进了城里,跟阵风一样,留下一众官吏在后低头耳语。 无奈招招手,何惧之有?这水贼只是隔三差五就来耍一趟威风而已,县令大人不紧不慢领人进城,而后吩咐收起吊桥c关紧城门,心中暗自怨忿:这刘诚,实乃鼠辈,偏巧自己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这般郑重行事迎接,回去,铁定又会被夫人责骂。 顾县令脑袋很疼,如同染了风寒一般。 不敢把人往家领,接风洗尘之宴设在刘晔府上,兄长刘涣不在,反正县丞家里就他自己一人,连侍郎大人日后的起居住宿也一并定在了这里。 酒一直温着,菜有些凉了,倒是这院子有些破旧,老是往桌上掉下几片黄叶。 这秋日的落叶,默默飘落,已不再是惹人艳羡的红,而是浮于尘土的枯,好比这满桌子的菜肴,看得令人心痛。 等在桌上的顾县令别过脸去,倒没有不耐烦,向刘晔询问道:“水贼果真退了?” “大人放心,退了!那水贼郑宝不傻,强行攻城不过徒增死伤,吆喝一阵,听说去了对岸的肥东。” 肥d一ng县隶属九江郡,也是深受水贼祸害,自保尚且不足,爱莫能助,也不晓得战事如何。 顾县令又问下人,“侍郎大人还在洗沐?” 那家仆道:“听说进去了两个时辰还没出来,应该快了!要不小的再去催催?” “不必!” 怪了!谁能在房里洗上两个时辰,全身那是有多脏?顾县令若有所思。 县令大人有度量,处事不惊,反倒是刘晔沉不住气,手上还有好多事情要办,他迫切地望着门口,心中倒是对顾县令的际遇有几分了然。 顾雍,字元叹,吴郡吴县人,如果不是刘诚太过于关注侄儿刘晔,可能会想起,这又是一头大牛! 史上顾雍治政平寇皆有功绩,乃孙权手下庭柱,为相十九年,多有匡弼辅正之词,绝对算是吴国重臣。 而他也绝对不是阿谀奉承之人,之所以对声名狼藉的刘诚还以礼相待,这话得从蔡邕蔡老头那里说起。 蔡邕博学,尤精专于书法,篆c隶之书,浸淫深厚,还自创了“飞白”书体,得其衣钵者除了独女蔡昭姬外,还有两人值得闲话。 一人便是京城里的钟繇。 钟繇擅篆c隶c真c行c草多种书体,在书法方面的造诣也极高,尤其是写得一手秀丽的小楷,被后世尊为“楷书鼻祖”,更与东晋书法家王羲之并称为“钟王”。 但,其实蔡邕并未将钟繇视为嫡传。 据唐代张彦远《法书要录笔法传授人名》说:蔡邕受于神人,而传与其女文姬,文姬传之钟繇,钟繇传之卫夫人,卫夫人传之王羲之,王羲之传之王献之。 可见钟繇的书法,有从师妹蔡琰那里偷学的嫌疑。 顾雍则不同,他幼时便郑重拜名士蔡邕为师,潜心研习琴艺和书法。 才思敏捷的顾雍,心静专一,艺业日进,因此深受蔡邕喜爱。蔡邕赠之以名,所以顾雍与老师蔡邕同名(“雍”与蔡邕的“邕”同音),又因受到老师称赞,故取字元叹。 故而,刘诚其实是恩师蔡邕的女婿,不管这姻缘是怎么来的,愿不愿意,他都必然会是小师妹的良人。 如果事情只是这样简单也就罢了,偏偏,顾雍的之妻陆氏,正是新任庐江太守陆康之女,而从太守府传出的消息来看,丈人他原本是谦逊之人,同时也恨死了阉党,对这刘侍郎不闻不问,态度已然很明显。 一边是授业恩师,一边是丈人上司,顾元叹情义难断,这才左右为难。 刘晔还在揣摩,却见县令大人柔和的脸面突然垮了下来,他转身去看,那小叔刘诚换了身锦绣白衣,披着未束的长发正领人要进来。 刘侍郎甩甩头,扇着折扇客气道:“诸位久候!诚之过,当罚!” 顾县令阴沉着脸不好发作,实在刘诚太过孟浪,身后那红装女子怎能一同赴宴?这不是关键,顾雍多少有些替小师妹不值,尚未明媒正娶,未来的夫婿身边便已经莺莺燕燕,成何体统! 男子多情,娶妻纳妾很常见,不过这般事情发生在恬静不争的小师妹身上,那就不对! 顾雍嘴上说着哪里,本不饮酒的他,自己却先喝空了杯子。 洗尘之宴为时不长,众人便借故离去,只留下刘诚几人肆无忌惮地大快朵颐,至于什么时候平贼,平的什么贼,刘诚压根提都没提,他算想明白了,陛下只是让自己出京师随便躲躲,其它的都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幌子。 一连五日,刘侍郎就这样好吃好喝在巢县城里耗着,从未去过校场一步,没事就找刘晔来联络联络感情,听说近日,他还喜欢上了巢湖垂钓,只是钓得不够痛快,湖面上稍有异动,吓得侍郎大人扔了鱼竿就得往城里跑 顾县令巡视到南城,听人汇报了刘侍郎的所作所为,最近,他还在打听能不能在巢县开家妓院 顾雍一跺脚,恨不得立马把人揪出来扔出城去,可一想到小师妹昨日的来信,内里多是相求照顾之意,便又心软了下来。 痴儿!是不是傻! 顾雍悲叹一声,转身回府,辰时乡里来报,银屏山的贼寇又有了动静。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113 沙场点兵 又到了刺激的赌博时间,旱涝保收的四张卡牌雷打不动:萧如熏c高欢c苏烈c花木兰。 最近带“兰”字的丫头出镜率很高啊,莫非冥冥之中有一段上天注定的缘分? 刘诚打了个寒颤,赶紧穿上衣服,估摸着白门丫头应该已经起床了,她那柄宝剑,吹毛断发c削铁如泥,这兆头不好! 萧如熏这名字很娘,其余一概不详。 高欢?岂不就是高长恭的爷爷!高欢此人能征善战,既是东魏权臣,也是北齐王朝的奠基人,史称北齐神武帝。他开创北齐,有点类似于曹操代汉为魏。 苏烈苏定方的名气可就大了去了,讨剧贼c击突厥c御吐蕃c拓西域c灭百济c伐高丽,一生驰骋疆场几十年,到了七十多岁高龄还镇守在吐谷浑。 苏定方从军大半辈子,前前后后灭了三国,且皆生擒其主。 大唐立国二百八十九年,疆域广袤,声威远播,引得四方来朝,苏定方这样的开疆拓土之臣,功不可没。 刘诚深吸一口,捻着兰花指一点,笑呵呵侧耳细听。 “恭喜宿主,抽取到人才萧如熏。萧如熏,字季馨,卫人,将门之后,明朝都督同知萧文奎第四子,万历年间戍守边疆,坚守孤城屡建奇功,天启年间统领神机营,逝于崇祯初年,大明崇祯皇帝钦赐‘抗逆孤忠’” 明朝的神机营,掌火器,是京城禁军中三大营之一。 萧如熏的履历远不及苏烈等人显赫,甚至比之古代四大巾帼英雄的木兰妹子也大有不如,但他忠而有谋,能打不说,还能在逆境中坚守,绝对是近卫统领的上上人选。 除此之外,典故趋之若鹜,说的也正是萧如熏能文擅诗的故事。 这种人不太愿意站在台前,却总能在最需要的地方及时出现,不禁让人想起史上玄德公身边也有一人,那便是刘备的近卫白毦兵统领陈到,陈到陈叔至,同样能征善战且忠勇内敛,在刘玄德的心里,地位甚至比赵云还高。 “武力86,统帅84,政治80,智力88,隐藏技能需要人物发动才能探知,现植入身份为巢县守卒中的一名伍长,宿主去营房便可见到。” 果然,萧如熏四项属性都不突出,却十分均衡,全然没有明显的短板,这还是刘诚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才,比如所谓的“一时瑜亮”,代表的是智力高绝的人,但周瑜诸葛亮能亲自赤膊上阵单挑吗?肯定不行!连最完美的大将兰陵王高长恭,在政治一项也要稍逊他一筹,足见其弥足珍贵。 “另请宿主注意,花木兰随机出世,势力不明,属相心性等信息不可探知。” “花木兰!”刘诚失声念道,这巾帼英雄最终还是来了!拦也拦不住! “兰什么兰?” 寇白门踢开房门,狞笑的表情让人不寒而栗,自己好不容易学着贤惠一回,梳妆完便急急忙忙打来热水,没想到这死没良心的,隔着门也能听到还对那小兰念念不忘。 自己这趟可不是来游山玩水,是带着姐妹们不许刘郎沾花惹草的重托来的。 刘诚急忙改口,指着外面日头道:“难难得今日天高气爽,今日,为夫正打算带你去趟校场,咱门也来个沙场秋点兵,扫扫多日以来的晦气!呵呵!” 寇白门放下面盆,“真的?” 刘诚一挑眉毛,“比真金还要真!” 白娘子面色一喜,“贫嘴!明明入了冬,哪来的秋点兵。” 沙场秋点兵,预兆着大战开启。秋季,正值草木枯黄,膘肥马壮,加之秋收之后粮食充裕,这才有了成熟的战争条件。所以古时有很多事情在秋季执行,比如点兵打仗,又比如秋后问斩 刘诚也不申辩,寇白门这丫头,许是最近戏本看多了,颇有点不爱女装爱戎装的迹象,制服好!他吸溜一声,把脑袋埋在热水里祛火。 寇白门绕着指尖的秀发,摇曳着玲珑的身姿,想想道:“那我得去换身衣服!” 刘诚“噗”一声吐了一串泡泡,呛了水咳得不行,她那身衣服,勒得真紧! 顾雍领着人查看营房,近日,又征募了不少新卒。今年的水贼气焰格外嚣张,得提防着铤而走险来攻城,只是,再这样下去,即使只管吃食不发粮饷,府库也快空了。 刘晔拍拍身后,“大人!你看那是不是刘侍郎?” 这边查账的顾雍虚眼看去,操练的武卒正在休憩,刘侍郎摆出领导的架势,正跟汗流浃背的士兵们挨个握手,见了人就说一句“同志们辛苦了!” 那些将士莫名其妙,等人走远,纷纷询问,这傻子是谁? 顾雍还没迈步,刘诚就主动迎了上来,他把县令拉到角落,窃窃说道:“顾大人!不是我说你,你也见了,军中粮食饷钱多有亏欠,连甲胄皮革都凑不齐,别的地方尚可以蒙混过去,战事所需,是红线!你可万万不能克扣啊!” 顾雍气得不行,心里直骂,到底谁才是奸臣? 自己都有半年没有领取过俸禄了,顾雍还将家中积藏尽数换成了将士们吃的粮食,如此这般节衣缩食,还被人说成贪官污吏,简直岂有此理! 不待顾雍辩解,刘诚做了个你知我知c天知地知的表情踱步走开,对寇白门道:“白门!帮我书信一份去广陵,看能不能拨运一批粮食过来!动作快些,日便能运到!” 寇白门点头称好。这些武卒个个鸠形鹄面,再过几日,穿的单衣也不能御寒,还好庐江只是南方,要是到了北地,不被冻死已是万幸,吃不饱c穿不暖,哪还有余力去平什么贼? 广陵? 顾雍听到谈话,暗想,广陵又哪里来的余粮,就算是有,太守张超又岂是好相与之辈,他能借才怪! 顾县令出声道:“侍郎此来,这是?” “哦!我观城外贼势汹汹,钓个鱼都不胜其扰,联想到将士们日常操练备战不可懈怠,这才来军中察看一番!顺便搞搞演习点点兵!” 刘诚有皇命在身,本就能接管郡县军事,顾雍自然没有意见,可老觉得不放心,按住性子耐心听他说下去。 “顾大人,行军打仗,讲究军令严明c如臂使指,这些说了你也不懂!我想临时编制这县中武卒,大人没有意见吧?”刘诚凑到身前,嘀咕道:“大人放心!回了京师,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我都懂!” 顾雍恨得牙痒痒,气鼓鼓道:“没意见!” “呵呵!那就好!”刘诚高喊:“萧如熏!” 萧如熏正坐在石头上看戏,刚才那位大人跟自己握手的时候,五官拧在一起,表情特别怪异,愣神间听到自己名字,他赶紧整装出列! 刘诚看着面前二十余岁的萧如熏,黝黑中透着几丝秀气,他伸手帮着顺了顺褪色发毛的皮制甲胄,朗声道:“如今正值平贼关键之所在,我令你为全军副帅,统领全城守卒,于内,缉盗防贼保百姓平安,于外,杀敌冲阵枭匪患寇首,可敢!” 萧如熏一怔,说来可悲,从军两年余,殚精竭力c摸爬滚打不过混了个伍长这位大人的声音尖涩,奇怪,三言两语却蛊惑得自己热血沸腾。 他不去看不远处县尉铁青的脸色,大声答道:“诺!” 顾雍身后的那位县尉想要上前,却被县令摇头拦住,不问青红皂白便收了自己的兵权,他冷哼一声,跟众人一起,看着这不通军事的狗屁侍郎大人要如何操练! 刘诚回头一笑,看着像挑衅,接着,他又气沉丹田吼道:“寇白门何在?” 白娘子一声白色的劲装镶嵌了红边,看得人赏心悦目,她手握长枪,腰挂宝剑,扑哧一笑,而后出列后肃然答到。 刘诚瞪了一眼,正色道:“所谓巾帼不让须眉,国家危难,上阵岂分老幼妇孺,得令!命你为全军主帅,征战杀伐c建功立业就在此时!” 刘诚说着,解下身上的玉佩,当成信物替寇白门栓好,反正也是皇甫嵩老儿送的,不要钱,还能沾沾军神的运气,他煞有其事说道:“寇将军!拜托了!”而后深深一鞠。 寇白门脸上激动得腾起两团红晕,握枪的手一直在抖,却听刘诚附在耳边道:“娘子莫慌,很简单的,有空先把为夫交你的队列带着他们走几遍,你这大帅的主要职责还是服侍为夫” 寇白门胸口挺得很鼓,装作没听见。 县尉在冷笑,刘晔张大了嘴,顾县令脸色也比碳还黑,他再忍不住,老师蔡邕的颜面已经顾不上了,回去就得参这刘诚一本!不够!干脆一个时辰一本! 自大汉开国以来,就没有过女儿家挂帅出征的先例! 顾雍之所以赖着没走,是想再看看刘诚所谓的操练,究竟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刘诚扯着嗓门喊:“将士们!从军报国自是义不容辞,但这天底下哪有吃不饱穿不暖还出征打仗的道理,萧如熏!” “在!” “传令下去!开军库,把肉脯粮食都取出来!煮!” “哗~~” 军营里炸开了锅,瞬间成了欢乐的海洋,上一次吃肉,都记不得是好久之前了。 顾雍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他对着刘晔道:“子扬!吩咐下去,城门守卒,断不可松懈!”刚回头,刘诚又凑了上来,“顾大人!银屏山的混世魔王当真只有数十人?” 前几日,那程咬金又领着几个人下山打劫了几斗米,人不多,写着“混世魔王”的旗帜倒是做得很大。 “自然当真!”顾雍懒得多言。 “那就好!”刘诚笑得很开心,自己是来平灭混世魔王的,可管不了巢湖上上万的水贼,刘侍郎又喊:“将士们!今日午时饱食,明日,一鼓作气,荡尽银屏山!当然,如果天不下雨的话” 才出营门的顾雍一头撞在了柱子上。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114 银屏山 第二天,果然下雨。 闲来无事的刘侍郎苦口婆心,给几百名士卒做了整整一天的思想政治工作,诸如三项纪律八大注意c军民鱼水一家亲c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每一点都展得很开,听得人云里雾里如坐针毡。 第三天,晴。 可刘侍郎还是没有领兵出征,按他的话说,战士们觉悟不够高,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整顿。 先是萧如熏带领练习负重跑和军体拳,然后,开始由寇白门领着齐步走,其间有那么几个兵痞,见了美女竟敢吹口哨,后来都白被娘子几拳头撂倒,打得鼻青脸肿还被罚扎了几个时辰的马步,到最后,那几人走路跟筛糠一样,再也不敢蹲着拉屎。 起初萧如熏不解,可两天下来,这群人真有了点令行禁止的味道,这种气势,往往只有百战老卒才能自然养成,他自己也说不上,但军营里的气氛就是有些不一样了,难道这便是传说中的“势”? 刘侍郎肚皮很痛,动一动就痛,他看了一天的军训,这些憨货出左脚甩左手,大马猴一般四肢不协调,让人憋不住笑,还拉伤了叉腰肌。 第四天,顾县令偷偷在营门口窥视了几眼,好像又有了新花样! 听说今日搞内务竞赛,叠被褥,完了以后还拉歌,优胜者每人多加二两肉,那歌里唱的,“身背两杆枪,一杆打鬼子,一杆打姑娘” 明明每人只配备了一杆长枪,顾雍百思不得其解! 第五日,郡守陆康派的考察官总算下来了。 这几日,顾雍每天往京师上一本弹劾的奏折,可都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他不知道,那些折子全被皇帝刘宏压着,一本价值十万钱,到时候找刘侍郎算总账。甚至刘宏还想派人下去催催,顾雍的帖子力度还可以再大点,频率可以再高点 陆康从没见温文尔雅的女婿控诉一个人这般执着过,有感事态严重,他专门派了个文采出众的佐官来记事考核,如若情况属实,也好帮着一并弹劾。 那佐官姓王,到军营里转了一圈急忙跑到县令府上,见了顾雍劈头盖脸问道:“顾大人!前些日子太守征粮,你不是还说巢县减产,尚未征收齐全吗?” “是啊?” 顾雍不解,巢县本不富足,加之连年逢贼,百姓种个庄稼跟做贼一样,地里稀稀拉拉几株粮食,要是收割不及时,自然会有强贼帮你收了。 眼下,顾雍正为粮食的事情忧心忡忡,好些旁事都顾忌不上,“王兄这是何意,难道本官还会欺上瞒下c雁过拔毛不成?” 那佐官猜疑,“那为何我见军营里府库盈满,吃的,多得都放不下摆在了空地上,还半数都是鸡鸭鱼肉,这伙食,只怕比皇城里的禁军都要好!” “真有此事?” 顾雍从椅子上跳下来,猜想,莫非张超脑子短路,真把广陵的好东西都送来了,他哪来的这么大手笔? “哼!”这佐官也是正直,甩袖而去,回头厉声规劝道:“下官本以为,顾县令是难得的人才,得体识大局看在太守的份上,王某劝你,还是莫要自误,且不说公报私仇c妄议同僚,如今庐江正值多事之秋,太守大人也正为粮饷发愁,大人切莫藏私不缴,行那短视之事才好!” 顾雍被噎得够呛,顾不上相送,急忙跑到军营里一观,果真!那些大头兵人手拿着一只鸡腿,正欢快唱着《打靶归来》! 顾县令走得失魂落魄。 此刻,刘诚正看着斗鸡眼的李元霸,这小子,高了,也瘦了,傻乎乎笑着。 外面的马车上插着一杆大旗,天马行空写着“福威镖局”几个大字,迎风招展,谁他娘起的名字?福威镖局不是练辟邪剑谱的林平之他们家开的吗? 李傻子对着空气说话:“哥哥光看着我做甚,莫不是傻了?” 你妹! 刘诚撇撇嘴,拉着李元霸亲切问了好些广陵的家事,那李傻子说着说着又老扯到玄驹上去,寥寥几句题外话,一切安好就成,姜儿妹子已经好久不见。 李傻子突然停下来,看着自己,“哥哥你看,这外头日头偏西,我得回去了,过两日,还得去一趟交州,我很忙的!” 你看的那日头,是老子的脑门好不! 生意都做到了交州了,和大人不简单,再南下,那不得到东南亚了?刘诚莫名想到了好多甜甜糯糯的水果。 福威镖局往来的货物交给李元霸押运,稳当得不得了,没个几千上万人,估计没人拦得住他,也不知道和珅怎么能请得动这尊大神。 刘诚望着外头,那不还有一车粮食没下吗? “哥哥你来看!” 李元霸阔步出去,拉开车帘,里面一层一层,摆满了坛坛罐罐,他取出顶上一支,敲了敲,打开看了一眼赶紧盖上,“看见了没?” 里面黑漆麻乌,什么都看不清楚。 李傻子得意洋洋,“哥哥这回可算开了眼界,这罐子里面,装的是我在长沙逮住的飞翼玄驹王,身长四翼,通体亮黑,可不能敞开太久,飞起来连我也追不上。” 刘诚懂了,这满车都是李傻子走南闯北收集的蚂蚁,自然也是他押镖的原动力。 送别李元霸的时候,那傻子笑呵呵的,瘦骨嶙峋,像是风吹要倒,可双手一提,便把马车调了个头,看得校场上掉了一地的鸡腿 刘诚借机打气,“尔等看见了吗?这便是认真整理内务练出来的盖世神功,还不快快回去叠好军被,明日午时,吃饱喝足,兵发银屏山!” “诺!” 应答声排山倒海,跟揭竿起义一样。 南郊银屏山,算不上名山大川,可也是盘根错节c树木参天,深山老林里随处一躲,想要找人不比登天容易。 银屏群山,其中有高处,因山石色如白银c形似花瓶而得名。周边拱立的九座山峰,状如狮,卧c立c行,形态各异,故名九狮山,合在一起有“九狮银屏”之说。 山间悬崖峭壁,每当隆冬季节,雪盖冰封,银装素裹,十分壮观,绝对是揭竿起义,事败藏身的上佳之选。 银屏山里的仙人洞,深不见底,奇花异草,钟乳垂岩,可惜点上火把还阴寒刺骨。 程咬金睡醒,往角落里走去,提了提,软塌塌的布袋里空空如也,抢来的粮食又吃完了,这次下山,不仅得抢粮食,还得弄些衣服被褥,最好还能抢到几个人。 他叫醒众人,一清点,又少了两个。 “大王!天还没亮,这是要去做甚?” 这陈麻子天生鸡毛眼,光线稍微暗点,便什么也看不见,外面日头都快偏西了! “你们有没有闻到肉香?” 这话听得十来个要死不活的蟊贼齐齐咽下口水,可仔细一闻,哪来的肉香,要出山,得走十来里山路,即便山中有肉,那也是野兽吃的人肉。 程咬金裹着那杆“混世魔王”的大旗,领头出洞,“走!” 后面的人端着碗筷,暗想大王这狗鼻子还真灵,往山外走得远了,果然能闻到淡淡的肉香,谁他娘烤的,快过了! 萧如熏将马车停在官道边,周围晾晒的全是肉,看着就让人想咬上一口,可惜烤好了又不能吃,他回头往身后人高的草丛里看了一眼,大人那里没有动静,多半又是睡着了,再这样等下去,要烤焦了! “羊肉串啦!新鲜的羊肉串!乌鲁鲁鲁” 萧如熏吆喝几声,都是大人教的,说是这样诱敌才正宗。 能不能不要浪费,自己先吃! 他正犹豫,十几个难民跌怕滚打着便从山上冲了下来,抗旗的程咬金反而落在最后头。 果然引出来了。 萧如熏吓了一跳,要不是看见后面的旗号,还以为是抢食的难民,这些人眼冒绿光,乞丐一样把碗敲得叮当响,那表情像是饿了几十年的疯狗。 刘诚冒出头,打了个响指,“来了!” 话音未落,那群打头的蟊贼脚下一软,哗啦一声便全部掉进了挖好的坑里。程咬金拉之不住,看着下面哀嚎不止的手下也赶紧跳了进去,外面官军围拢过来,从头上突然洒下一张弥天大网! 中计了! 混世魔王从背后抽出那柄重几十斤重的八卦宣花大斧,抬手就是就一招“鬼剔牙”,那貌似结实的大网应声而破,借着撑住的旗杆一跃,程咬金纵身出来,怒目看着,自己能跑,可坑里的人怎办? 人群中有人推出一张轮椅,程咬金刁睛大眼一鼓,残障? 山路难行,刘诚特意打造了一张装有两只轮子的椅子,背后让人推着,他扇着羽扇,冻得一扇一个激灵,还随手拿了支烤串,捻须笑道:“兀那汉子!败在本官手上,你也不冤,可是愿降?” 嗯? 看了一眼萧如熏,败家玩意儿,的确烤得过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115 欲擒故纵 才到申时,山丘之上便早早开始埋锅造饭。 刘侍郎吩咐之下,足足架起了十口大锅,等水烧开,士卒们又往稀粥里下了好多肉脯,木棒一搅,粘稠的吃食香气四溢,引得山中野兽嗷嗷直叫。 陆元方鬼鬼祟祟,在每口锅里闻了又闻,差点忍不住想尝上一口,最后强忍着腹中饥饿看了好久,满意之后,这才急匆匆跑回去禀报。 这老儿,一肚子坏水! 太史慈无聊坐在石头上,嘴里悬着一根枯草,流着口水说:“大人糊涂!那些蟊贼走了,怎会傻乎乎再来?” 太史慈想不通,山贼历来狡诈,哪会讲什么信义,好不容易引出山来,而且明明已成瓮中捉鳖之势可侍郎大人大手一挥,把人又给放了,依着自己,持枪便能杀个落花流水,那混世魔王的斧头再大,也不过只是虚张声势。 “大敌当前!子义莫要动摇军心,你不晓得,这银屏山里藏的贼人,联合起来,说不定有好几千人之多!大人他,许是想一网打尽。” 萧如熏仰面躺在草地上,大人做事,本来就飘忽不定,还是不要去猜的好。 放长线c钓大鱼! 这话是刘晔说的,不过他那是教小叔刘诚巢湖里钓鱼之技,虽然没能钓到鱼,却逮了不少王八,没想到,而今居然还成了刘侍郎的擒敌之计。 太史慈白了一眼,“哼!我哪有?”他心虚往后看去,还好,那话没人听到,刘侍郎可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学院里的潘凤护卫不力,至今还被罚每日傻笑一个时辰。 五百士卒静静列队在山坡之下,几日的整顿之后,军纪甚是严明,听不到一丝喧哗,大都眼巴巴盯着灶头。 山风掠过丛草,低沉的呼鸣声“呜呜嗡嗡”围着热气腾腾的锅打转,仿佛饿死的冤魂眷恋着不愿离去的土地一般。 远处的山林惊起一阵飞鸟,似有异动,却又只见林间山涛荡远。 萧如熏不放心,拍拍太史慈的肩膀,“我去看看大人还有没有吩咐!” 萧如熏转身,后面很远的地方,小如黑点,正是立着的一辆轮椅。 那锦衣高冠的男子正襟危坐,挺直的身躯在斜阳的照射之下,显得特别璀璨夺目,浑身散发着不合时宜的威严,这令人景仰的人物,看得人无声一叹。 寇白门用剑敲敲人脑袋,“怎又睡着了?精神点!” 那假冒刘侍郎的县丞刘晔一脸无奈,“寇将军!婶婶!小叔是去了哪里?这要是蟊贼不来我的手脚好酸!” 隔段时间,又得挥半个时辰手,依刘晔看来,这工作比上阵杀敌还泯灭人性。 “喏!”寇白门努努嘴,“他说巢湖的鱼挑食,去那边挖饵料去了!” 刘晔痛不欲生,玩物丧志,早知道就不教小叔钓鱼了! 远远看见萧如熏走来,寇白门问:“你来做甚?小心贼人偷袭!” 萧如熏一愣,那坐着的人竟然不是刘侍郎,难不成跑了? 他止住脚步,“将军!大人有没有留下吩咐!” 寇白门:“哦!有的有的,他说,贼人来了就跑,还要跑得丢盔弃甲!” “连煮好的肉粥都不要了?” “不要!” 萧如熏转身回去,主将都跑了,看来这仗打不打都输定了。 远处的刘诚听到对话,往瓦罐里又装进一只扭曲挣扎的蚯蚓,挖的地方越来越远,到时候要跑,保管千里马也追不上自己。 这不能怪自己。 程咬金那匹夫,武力竟然高达93,如果再加上那柄八卦宣花大斧,那就是94了,这还不算他梦里跟着仙人学的三板斧,使出来,真不一定有人挡得住。 军中武力最高太史慈的确不错,可武力毕竟只有91,别看只差3点,这数据化的武力值,每高一点都是一道巨大的沟壑。 总不能自己这个玉树临风算无遗策小诸葛,亲自上阵吆喝吧,有辱斯文!何况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适才放混世魔王走,一则是爱才,二则是因为打不过! 刘诚又往身上裹了些干草,这里挖的饵料,真肥! 突然,山林里甚嚣尘上,千军万马之势,躁动得尘土飞扬。 总算是来了! 太史慈吐出草根,持枪而立,怡然不惧等着大杀四方,看这架势,山贼说不得真能上万! 正待血战,身后赶来的萧如熏却冲着士卒大喊:“大人有令!全军撤退!” “啊!”一片哗然。 那些士卒不用吩咐,大人都跑了,哪还顾得上队形,不忘唱着《打靶归来》,跑得一个比一个矫健! 转瞬之间,山丘上就之剩下自己。 太史慈看见那杆混世魔王的大旗已经显现了出来,“哎!”一跺脚,跟上了抱头鼠窜的大部队。 程咬金大吼大叫着杀出来,旋即望着空无一人的山丘一阵感叹,果然还是人多力量大。本以为纠集银屏山中的草寇会费好一番口舌,不想只说句有肉吃,便全都蜂拥而来,那些老弱妇孺,平时针扎不动的,突然腿脚比自己还快。 眼前的十口大锅,咕咕冒泡,官军,却连影子都见不到。 饥渴的山贼不管不顾,争相开始拿着破盆烂碗开始分食。 远处,陆元方追上刘诚,“少爷!这是为何?慢点跑!” “元方!你不知道,这时候巢湖里白鲤最吃钓!” 不是说好的用计吗?怎么又扯上了钓鱼? 萧如熏也在后头喊话,“大人!不如回军一战!” “今日没空!” 刘侍郎头也不回,连连摆手,草太深,深一脚浅一脚打着趔趄。 “那些山贼尽在喝粥,没有追来!”看见散乱的队形,萧如熏开始怀疑大人的英明。 刘诚停下来,眼珠子一转,一拍脑袋,我去!差点忘了自己在憋着大招,他一甩长袖,回身道:“丢盔弃甲!成何体统,萧如熏何在,随某迎敌!” 不是大人让这样跑的吗? 刘侍郎气势汹汹整顿好士卒,领着大军掉头杀去。 山丘之上。 场面何其壮观,成千山万的人捂着肚皮打滚,疼得满头虚汗,上吐下泻着大呼,“这粥有毒!” 程咬金惊觉过来,气沉丹田,放了长长一个带烟响屁,隐痛稍减,不过还是四肢无力,他趴在旗杆山上,不好!那些官军又杀回来了!刚想用力,双腿一软,又沿着杆子滑了下去! 我们真的赢了吗? 士兵们面面相觑,五百对一万,这场面却不比割韭菜困难。 太史慈总觉得胜之不武,不过能不费力气降服上万山贼,或许大人比自己做得好,不过这粥里何时下的毒,直娘贼!铁定是陆元方,他捂着小腹向后跑去。 刘侍郎塞着鼻孔,轮椅上威风凛凛问道:“兀那汉子!你可愿降?” “不愿!”程咬金倔强道。 刘诚走过去,叹息道:“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这话听得人心中一阵酸楚。 他凑到程咬金跟前,摸出一袋银子,“若是迫不得已,你拿了银子,我给你指一家好去处!” “当真!” “骗你是小狗!” 两人狼狈为奸小声商议着,萧如熏看得大为不解,这么多年来,从来没见过官军给山贼行贿的! 大军得胜凯旋,营中自是载歌载舞,刘侍郎还破例免了明日早操。 顾雍很是不喜,剿灭才十来个手下的混世魔王,有何值得大肆宣扬的。他招来萧如熏询问,越听越觉得匪夷所思,“那刘诚,真的花钱让山贼都去了广陵?” 银屏山中的贼人倾巢出动就已经足够意外,大好的机会,这刘诚不借机剿灭,反而支使贼人去祸害临近郡县,这算是剿的哪门子贼? 他提笔要写,这一次,可不再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不信他刘诚还不倒! 萧如熏欲言又止,终忍不住说道:“大人!下官总觉得刘侍郎并不是奸佞之人大人他” 顾雍挥挥手,他若不是,宫中常侍一流岂不都成了好人,被这般蛊惑下去,军心再不可用! 萧如熏气馁出门,此时,军中传来哀嚎,听得人毛骨悚然。 寇白门双手叉腰,忍不住家暴,过分了,小胜一场,刘郎竟敢提议集体狎妓,反了天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116 水贼来袭 顾雍检举刘诚私通山贼的信,没能送到京师,看这情况,半道就应该被水贼给截了。 刚睡醒,顾县令登门来访,他开门便道:“侍郎大人!你可要救救满城的无辜百姓啊!”顾县令难得的惊慌失措。 今日的巢县,还不曾开过城门,一大早便被郑宝的人马围了个水泄不通。 上万的水贼乘舟而来,手里拿着刀叉鱼网,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鱼腥味,堤岸边成片的帆船停放,占据的,全是撒过鱼饵的好地方。 半迷半醒的刘诚听完来意,暗骂,邪了门了!那些水贼竟然指名道姓要自己出城一战,难道这就叫树大招风? “县令大人!这恐怕太过强人所难啊,下官,领的皇命,负责的只是辅佐地方剿灭‘混世魔王’程咬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弄得筋疲力尽总算肃清,至于巢湖水贼,那可不在下官职责之内啊!” “啊!” 精疲力尽?你那是昨晚喝酒喝的好不! 如今的军中,刘侍郎人气正旺,何况他也是御赐的钦差,由他统领,名正言顺!倒不是顾雍不敢领军抗贼,可史无前例的面对十倍有余的水贼,实在是没什么胜算。顾雍之才在政,何必还要吃力不讨好去做自己不擅长的事。 此番,郑宝来势汹汹,这是以往不曾有过的事,临近寒冬,估计他是绕着湖水一圈也没打劫到多少油水,这才狠下心跟巢县死磕。 为何? 还不是听闻巢县城里仓廪实而衣食足,官军整日胡吃海喝,别说水贼,光是临近郡县派来借粮的板车,就来来回回好几趟了,消息再是闭塞,水贼也不可能没听到风声。 任凭巩顾雍说得天花乱坠,刘侍郎依旧不为所动。 开玩笑!程咬金能降,那是因为他不是真的要反,无非是因为饿得走投无路加上没什么脑子,他手底下的蟊贼,不过都是些落难的苦命之人。 可那水贼郑宝虽然没有举旗造反,却是骨子里真的想反! 叫苦一阵,估计贼人不久便会攻城,失望的顾雍心中一痛,转身欲走,却听刘诚在身后说道:“大人且慢!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况乎我等有志青年!我这就洗漱,准备前去迎敌!” 顾县令摸不着头脑,这刘侍郎的表情颇为悲痛,舔着的嘴唇看起来却怪得很。 “警告宿主!随机任务触发,任务名称:剿灭水贼,目标达成,奖励随机抽奖卡牌一张,任务失败,随机扣除一项属性值十点!限时一月。” 顾雍正待要喜,却听刘侍郎又道:“大人先下令关紧城门!我再睡会儿!一月,还早!” 郑宝生得魁梧高大,纵横巢湖多年,手上沾染的人命无数,一双握刀的手满是老茧,可不捕鱼来的。 可惜,他不识字。 郑宝把书信递给身边张多,尽量轻声道:“贤弟看这信上写得可当得真?” 越是如此,他额上的疤痕越是瘆人。 张多别过脸,还是第一次看见县令顾雍的书信,他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两遍,还真是!信中不仅说到了军营里郡卒顿顿鸡鸭鱼肉的奢侈,还着重提到了侍郎刘诚贿赂程咬金之事。他还回书信,故作平静问道:“大兄真想被招安?” 郑宝望着城墙上戒备的官军守卒,陷入了短暂的思索,“呸!你我兄弟在这巢湖自在惯了,哪受得了那种鸟气!贤弟难道就不怕朝廷秋后算账?” 张多明白,打也好,退也好,都是为拿了粮食好过冬,或许郑宝说得对,反正这天下很乱,只要不出头,不扛旗造反,便没人真的来剿灭自己。 可这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 那边,许干正在整备舟船,只怕这次,他又是想岔了,无论如何,大兄是不可能降的。 郑宝c张多和许干,便是巢湖上的三大水贼头领。 刘诚负手走上墙头,见气氛很凝重,入伍的新卒个个如临大敌。 他看了几眼对面正在骂阵的水贼,说了句“咬人的狗不叫”,便又施施然回去了。 刘侍郎什么都怕,唯独不怕被人骂。 新升任的副帅太史慈,一肚子怨气,倒是萧如薰见了刘侍郎悠哉的背影略有所悟,劝慰道:“大人这或许是疲敌劳师之计,你想,那些水贼为粮食而来,他们都不急着攻城,咱们为何要急!” 是吗?那刘侍郎为何手上拿着鱼竿? 这一日,双方没有射出哪怕一支弓箭,却有十余名水贼累得口吐白沫。 到了天黑,郑宝留下斥候,领着人乘上舟便回了,大军饿得痨肠剐肚,却一无所获。 可第二天太阳一升,他们睡足了又开始围城,比上班还准时。 就这样,刘侍郎一连晾了人三天,直到军中开始有非议,说久未露面的刘侍郎跑了可见,不止水贼沉不住气,官军们也开始焦躁,有人开始担心,即便大人们都在,被人堵在城里,粮食总会有吃完的一天! 刘诚唤来刘晔,问了很多事关人身安全的问题,比如,水贼有无可能挖地道进来,这办法虽笨,但却很管用。后世墨西哥的毒贩常常挖地道越过美墨边境,毒贩用的就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这招。 巢县城紧邻湖水,挖上几尺,下面全是湿土泥水,绝无可能。刘侍郎怕死,还是亲自叫人试过才信。 他又问:“贤侄觉得,天气再寒冷一些,水贼会不会不战而退?” 刘晔刚要回答,便有人来报,郑宝终于攻城了! 这样不好!太像当初的广陵城。 心事重重的刘诚到了城门才知道,这仗还是太史慈擅作主张挑起的。对面的水贼本是粗陋之人,口中所骂自是不堪入耳,太史慈气不过,领了百十来人出城斗阵。 郑宝手下的水贼可不是善男信女,更不懂礼义廉耻,竟然群起而攻,可怜的东莱太史慈,双手难敌四拳,折了十来人又赶紧溜了回来。 太史慈是将,是神射,天生应该骑在马上放箭,可找遍了城也没找到一匹良驹,他败得冤枉,胯下那驴子跑得不比猪快 后来刘诚才知道,南方少马,巢县仅有的几十匹战马,都被太守陆康给收罗走了。 城下的贼人试探着攻城,高墙上人头攒动,两相接触,战事渐浓,再这样打下去,又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登高望远的太史慈抬手便是一箭,总有一人应声而倒! 萧如薰的指挥渐渐变得沉稳有序。 寇白门杀得满脸血红,呻吟声特别好听。 可水贼仿佛杀之不尽。 天黑收工,郑宝丢下几百尸首悄然退去,城中伤亡竟然也近百人。那些死伤的多是新兵,跟刘诚当初一样毫无经验,而且运气差了不少。 刘诚心生无力,双方打出真火,明日必然更加惨烈。 是夜,刘诚拉住要去清点物资的刘晔,道:“贤侄留步!” “小叔有事?”刘诚的睡衣很别致很欧式,这还是当年中山由孟姜丫头年岁里缝制的。 “听说顾县令几日前便寄了书信求援,怎还不见太守的援兵?” 刘晔干咳一声,那哪里是求援,明明是往京城告你的状,“小叔有所不知,江夏蛮反,扬州处处匪患,别说太守陆大人,估计整个扬州也不会有多余的军马来援。何况,出了庐江,上面根本不知道巢湖有匪患,以往羊大人在任时也不是没有围剿过,但小叔你猜如何?” “如何?”羊续可不是一般人,剿匪很有一手。 “嘿嘿!外压之下,巢湖小股的水贼都联合在了一起,反而以郑宝马首是瞻,声势更为壮大!” “哦?这就难办了!”刘诚望着城外的夜空思索,试着问:“他们能不能被招安?” 招安吗? 刘晔摇头,以往又不是没试过,那郑宝狡猾,领了好处隔几日又会反。 也不知道刘侍郎想到了什么,不顾刘晔的反对说道:“明日,子扬你拉上两车粮食出城招安,就说钦差大人刘侍郎说的,条件随他开,对!就这么办!” 没有永远的拒绝,只是你给的利益不够!这可是皇帝刘宏教的,就跟他用城管局首座的位置引得一帮大臣入瓮一样。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117 招安 远处,湖面上数百艘船排列在一起,虽然大多是捕鱼用的乌篷小舟,耐不住脉脉水悠c千帆无尽,那不凡的阵势让人见了,很容易联想到火烧赤壁前的曹魏大军压境,也让人很想冲上去点上一把火。 只是无风无雨,巢县,没有人能比得了谈笑间灰飞烟灭的周公谨,也没人比得了智近于妖的诸葛孔明。 身材高大的郑宝屹立船头,目光炯炯望着渔舟上忐忑不安的刘晔远去,越看越满意,他无声一笑,这刘晔,端是大胆,竟敢孤身前来招安,真他娘的 郑宝眼神渐变迷离,心绪一时飘得很远。 刘晔是本郡望族,虽说刘府而今家道败落,可好歹是汉室宗亲,这名头,门阀世家可以不在乎,可放在老百姓眼里,依旧贵不可言,何况他看重的,是刘晔此人有勇有谋,可堪大用。 巢湖水贼之中,郑宝并不算最骁勇的那个,张多比自己心细,许干也更会笼络人心,可还是只有他能稳坐上万水贼的头把交椅,为何?盖因郑宝能知人善用,也够聪明,聪明到知道自己并不足以为自己谋划出长治久安之计。 郑宝明白,他需要一个帮手,一个既能在身后出谋划策,也能为自己摇旗呐喊的智囊,这人,张多优柔寡断当不得,许干外强中干更不行。 这想法在郑宝脑子里盘旋了接近一年,巢湖终究太小,如果能带人转战大江以南,那才真正是天高皇帝远,郑宝的野心也随着浮想渐渐滋长。 他心中感叹,上万的水匪之中,只怕找不出一个刘晔这样的睿智之人来,别看他目光躲闪,慌忙中寥寥几句也显得诚惶诚恐,但字字诛心,自己,真有了几分意动。 刘晔长得并不清秀,却看得人流口水,郑宝想把人扣住,留在身边,也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大兄可是不愿放这厮回去?不然,某去将他绑了!”张多问道。 “绑?” 粗人!还不如斗字不识的自己,人才向来只能礼遇,这些读书人硬气起来,砍了脑袋都不会服软。 郑宝不答,笑着对尚未走远的刘晔挥手,吆喝道:“先生慢行!山高水远,郑某恭候!随时扫榻相迎!” 两人的谈话毫不避讳,听得刘晔双手抓紧船沿儿,头也不敢回,低着脑袋吩咐船夫,“快划!” 后面,传来肆无忌惮的大笑。 郑宝同意议和,大军退后五里,陈兵湖面,只留下一艏几丈来高的楼船,静候刘侍郎大驾。 午时。 一番推脱之后,刘侍郎无奈硬着头皮,亲自前去招安,临行还拉着人交代了好些后事,听得萧如薰一头雾水。 那艏楼船傲然停驻在江面上,波光粼粼之下,如同水怪巨兽,择人而噬,刘诚踯躅前行,几乎被寇白门架着上了贼船,唉声叹气,完全没有一丁点儿携美同游的雅兴。 楼船,起于百越之地,船高首宽,外观似楼,因而得名。 古越人擅水,“水行而山处”,自然素于善制舟楫,巧于驭舟,东汉末年的水军师夷长技,皆以楼船为帅。 郑宝的楼船大舰,巨大甲板之上可跑马匹,高高飘扬的白色旗帜上书写着“郑”字,让人望而生畏。 几经波折的刘侍郎坐在上吊的竹篓里,恍惚间,才大策大悟,什么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刘晔c寇白门和刘诚,三人上了甲板又是一番感慨叹,还好郑宝倾其所有才打造出这么一艏楼船大舰来,不然,这巢湖水贼当真无敌了。 落脚之处全是鲜红,赤膊的船夫们正用湖水冲洗,可笑这郑宝,用血水使出一个下马威,可惜闻起来偏偏洋溢一股浓浓的鱼腥之气。 “哈哈!侍郎大人远来,快快里间入席!”郑宝在船坞下招手。 “哦!可是郑兄当面?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郑宝这人识相,作恶多端,却从来自诩一方劫富济贫之豪杰,自然摆出仗义之态,急忙引人入舱落座。 目光打量三人,最后落在双脚打颤的刘诚身上,郑宝心中大定,这番必定有所收获,刘侍郎的大名如雷贯耳,为了保命,估计这愣头青什么事情都干得出,什么事都应得下。 上齐酒宴,刘诚仍在嘀咕,靠!吃的居然都是自己送出城的粮食。 郑宝大袖一挥,于上首举杯遥敬,“侍郎大人不知,而今朝纲不振,万民如猪狗,某领着手下弟兄讨生活,虽说仗义直行,想着为平靖世乱出一份力,奈何世人多有曲解,诬陷为贼,某心中甚苦,只是无处述说罢了!某也就罢了,只是苦了手下弟兄,哎!” “大兄委屈!诚先干为敬!”刘诚感同身受一般,听得差点声泪俱下。 身侧的刘晔以长袖遮面,刚饮的酒水忍不住反胃,这二人,一个比一个不要脸。 刘侍郎视若未见,打不过,自己真想招安来的,观这郑宝貌似也是一条好汉,怎会史上无名? 对面郑宝的一边劝酒,一边大倒苦水,那些逼上梁山的说辞,听得刘侍郎连连点头。 “兄长受累,陛下英明,我虽为侍郎,尚且能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的,甚至些许小事,现下便可做主!” “当真?” “当真!” 刘诚一笑,封官加爵的事放在刘宏那里都不是事儿,只要不抢陛下的钱。他诡异一笑,道:“酒宴过后,兄长便可遣人前去接受粮食,都是苦命人,可不能让弟兄们饿着肚皮过冬!” 郑宝等人听闻大喜,拼死拼活图的啥,不就是粮食,有了粮食,可不止能安然过冬,还能招兵买马,前些日子,已经有江夏蛮派人联络起义,郑宝有所心动,要是再劫不到吃食,迫不得已,也只能屈居人下引兵去投。 觥筹间郑宝有了醉意,看谁的眼神都像是看俊俏的良家娘子,尤其是刘侍郎下首那位,唇红齿白,差点忍不住动起手来。 刘侍郎参加的宴会,向来宾主尽欢,席间一番大言不惭的允诺,可把大侄子刘晔吓出了一身汗。 小叔许诺郑宝的奉义中郎将,那已算是将军,少说得有四品,也不知道小叔晓不晓得,这品阶,可比他小小的侍郎高多了,这也能随随便便代表陛下答应下来? 刘晔傻傻望着侃侃而谈的刘诚,在心里默默念着,奉义中郎将,位比二千石,再往上,离征c镇c安c平就不远了 也怪刘诚不知道,奉义中郎将才勉强四品,不然还得往上吹,反正对皇帝刘宏来说,封个官儿就能平了贼顺便多出万千人马,有这么大的功绩可以标榜,何乐而不为?当然,买官的钱可一文不能少! 对视的郑宝三人面色潮红,心中更是涌起惊涛骇浪,这些话听到耳朵里,什么占山为王的燕雀之志都被抛在了脑后。 郑宝放下酒杯,将哆嗦的双手藏在袖中,又放在长桌之下扶好,那可是中郎将,二千石!毕竟大汉立国数百年,刘氏天下才是正统,奴性已经根植人心,由不得人不激动。 郑宝还未出言,却是一旁的张多率先发问,“侍郎大人可能做主?” 呔! 这话说的,做主的可不是自己,以刘宏的秉性,要是钱粮充盈,太尉也可以试上一试。 刘诚故作不悦,端起酒杯,起身环顾,醉眼惺忪望着同样万分期待的郑宝,轻佻一笑刚欲说话,“哇!”一声,吐得惨绝人寰。 刘侍郎口中的污秽之物随着船身摇晃,倾斜而出,暴雨倾盆般喷了一桌,也喷了对面三人一脸。 戛然而止的画面中,欲语还休的刘诚手指着郑宝摇摇欲坠,委屈的郑宝才抹去满脸酸臭,就见刘侍郎仰面一倒,神志不清翻起了白眼 酒食有毒! “竖子!安敢如此!” 寇白门起身便是一剑,正好削在郑宝伸长来观望的脖子上。 剑光一闪,那人头一声闷响便掉落在长桌上一动不动。 刘晔心中一紧,郑宝的眼睛还不明不白四处张望,最后落在自己身上露出惋惜,这才慢慢变得灰白,既恶心,有瘆人!刘晔赶紧用长袖拂开,急中生智厉声道:“好个郑宝,竟然公然下毒谋害钦差!尔等可知罪当灭族!” 突来的变化电光火石,犹豫的张多不解望了一眼许干,见人摇头,他面色阴沉,手上悄悄握紧长剑,心里却在想,有下毒吗?大兄也是,自己怎么不知道? 一旁的许干同样摸不着头脑,望着倒下去的郑宝尸身一阵失神。 “叮咚!系统提示,检测到寇白门隐藏技能‘惊弓之鸟’发动,期间速度上升百分之三十,理智下降百分之五十!” 刘诚一听,猛然惊醒,乖乖,白娘子还有这大招憋着没用! 诈尸起身,刘诚望着血溅五步的场景,这该如何是好,且不说门外便是成群的水贼,对面的二人便不容易对付。刘侍郎拼命咽下一口酸水,见张多正要起身,急忙解释,“张” 话未出口,寇白门已飞踹而去,杯盘四射之际,快剑如芒刺出,此刻的寇白门神情紧绷,惊悸之余,稍有风吹草动便是一剑。 “噗!” 又是一颗上好的人头落地。 刘侍郎砸吧砸吧嘴,痛心疾首道:“白门且住手,都是误会!为夫我那是晕船!” “啊!” 寇白门的手一松,岔气,咳得满脸通红。 许干总算明白过来,心中冷笑,这刘侍郎仅仅借着晕船,便快刀斩乱麻杀了两位兄长。他怒视刘诚,又看了看长剑染血的寇白门,心中反复权衡,在自己的大舰之上竟敢出手杀人,你究竟有何依仗? 刘诚酒醒三分,啪一声拍在脑门上,后悔道:“我说郑宝英雄盖世,怎会是无名之辈!原来是死得太早,可惜了呀!” 三人望来,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事?况且刘侍郎前言不搭后语,到底说的是何意? “砰!” 房门被踢开,一群早就埋伏好的水贼拿着刀枪棍棒蜂蛹而入,见了桌上的两颗人头尽皆呆若木鸡,那桌上摆得端端正正的那颗脑袋岂不就是大头领!不是说好的击掌为号吗?怎就死了? 刘晔后背冰凉,全身冷汗,这么多贼人,可算是插翅难飞,他轻咳一声,刻意整整衣冠,对着许干微微一笑,便欲开口。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118 然后 无由的开始起风,带着腥湿之气,从烟波淼淼的湖面刮来。 湖水层层叠叠拍打在堤坝,摇曳的杨柳树下,屹立不动的,便是安如磐石的萧如薰,他像海岸边的灯塔一样站正身姿,目光死死凝望着深处渐渐模糊的船影。 起雾了。 巢湖如同烧开过的沸水一般,甫一揭开锅盖,便腾起白茫茫迷蒙的水雾。 “季馨,可是水面有异动?”太史慈诧异问道,他从身后快步走来,手遮眼眉,努了力睁大眼睛去看,时去良久还没响动,招安成与不成,几乎牵动了满城百姓的心。 “没有!” 隔得如此之远,莫说看不真切,就算真有异动,萧如薰也只能祈祷大人他吉人天相,入了湖的水贼,任何人鞭长莫及。 太史慈擅射,眼力极佳,可任凭双眼鼓得酸胀流泪,远处那才碗口大的楼船上,仍旧依稀,朦胧不可见,他只是不解,既然看不见,为何萧如薰还傻傻凝望了这么久,跟块石头一样。 萧如薰摇头,“子义觉得,大人他是怎样的人?”自己本想问大人会不会有难,可这话显得多余,也觉得不吉利,所以说到嘴边又转了话头。 太史慈眉头紧皱,重新上下打量了一番说话之人,这问题好生奇怪。 萧如薰此人,话语不多,平日闲谈,总是自己不停在抱怨,萧如薰偶尔的插嘴,也是提醒莫太过于喧哗,对于那些说人是非的长长短短,他总是淡然地一笑了之。 至于大人的为人,按说早有定论。 奸诈c淫邪c贪生怕死,魅惑君上不说,还胆敢公然毒死司空,说他是奸佞,都是对“奸佞”一词的侮辱,甚至任何的贬低,放在刘侍郎身上也不算是诽谤 “我不知道!” 这样的人,连鸿都门学里见多识广的程昱都难下定论,况乎自己。 太史慈一屁股坐下来,折了两片柳叶含在嘴里,背靠树桩卖力地吹,腮帮子一鼓,响哨尖锐,不断变换的啸叫似鸟鸣虫语,似鬼哭狼嚎,唯独不像人语。 “大人他是个好人!” “谁说的?陆元方?”太史慈一脸戏谑,停下来,叶儿吹破了,也没了玩兴。 “不是,陆先生说时辰还早,回去睡觉了,他也从来不对人评头论足,尤其还是大人。” 不问苍天问鬼神的陆元方早上占过卜,他不懂道家玄学,却贼兮兮摸出两片乌龟壳,神神叨叨一阵,陆元方吼了一句,“官星桃,大吉!”然后倒头便睡。 “哪是谁”陆元方那老小子靠不住,太史慈来的时候还看见他在偷偷收拾包袱。 “夫人!” “哦?怎么说?”闷葫芦萧如薰难得健谈一回,太史慈生出几分兴致,夫人还是值得敬重的,军中令行禁止c冲锋陷阵,不可谓不苦,寇夫人一介女流却从不落于人后,就不知道侍郎大人口中毒如蛇蝎的她,会如何评价自家夫君。 萧如薰回头看了一眼,揉了一把吹得有些麻木的脸,又目不转睛望着湖面,“夫人说,那日,辽东太守公孙瓒困绝乌桓王庭,大人一马当先,仅仅领着千余先锋便敢冲破十万敌阵杀入了昌黎城,她说她都想好了,大人若是死去,便随着守一辈子寡” “就这些?” 幽州之战,刘诚并未领取军功,道听途说的骁勇总觉得不靠谱,黄汉升还说大人追寇,双脚活活撵死了一匹马,夸张成了一个笑话! “她还说,大人散尽家财,救活的穷苦百姓,不下数十万!” 太史慈倒吸一口凉气,自己是能上阵杀敌,至于救人,想想还是算了,当初潦倒时,差点连自己都没养活,十万!那得有多少人,排好队让自己砍,累也得累死。 他起身拍拍手,并肩站着,“然后呢?” 没有然后,这些已经够了,萧如薰又开始当起了木头人。 大人对自己有知遇之恩,萧如薰眼前开始鼓噪的湖水好比任人驰骋的疆场,无比辽阔,他也想征战沙场,而不是在这里幻想大人万一遭遇不测,并为有这种幻想深深自责。 何况,萧如薰嘴拙,不会表述,大人有一句话说得在理,评价一个人,不用在乎他说了什么,甚至做过什么,只需要去看结果。 结果?结果便是,瘟疫止息,幽州平靖。 “有没有听到打斗?”萧如薰身体一抖,问到。 “哪有?” 疯了!太史慈看怪物一样瞟了一眼萧如薰,如此之远,即便打斗也不可能传来声音,他还想再问,身后却是县令顾雍急匆匆赶来。 顾雍垫着脚看了几眼,若有所思,道:“肖将军,咱们还是回城戒备吧,水贼藏于湖上,成与不成,是守是攻,都由不得人。” 萧如薰脸色微微一红,自己这将军的名号不过是侍郎大人顺口叫的,武卒们喊喊也就算了,哪想顾县令也跟着当真。行了一礼,他斩钉截铁道:“大人!卑职就在此处放哨,烦请子义进城守备,有劳了!” 萧如薰依旧不肯下去。 太史慈跟在心事重重的顾雍身后,探问道:“大人,您说,侍郎大人是哪样的人?” “呸!” 顾雍一口痰吐在树冠上,“子义糊涂!咱们还是快快回城吧,万一招安不成惹恼了水贼,满城的百姓可不该因此受到牵连!” 太史慈一愣,突然觉得刘诚其实很可怜。 楼船里搭建得很宽敞,盖了上下几层,分工隔绝,可说巧夺天工,尤其是这会客的大堂。 这样一艘大船至少要上百人才能驱使,还不包括运载的刀兵箭手,刘诚不确定是不是所有的人都涌了进来,装得满满当当,粗略一数,大厅里至少挤了好几百来号人,连窗户上都趴着几个在看热闹。 这种气氛刘诚见过,很熟悉,上小学三年级那会儿,别人看不惯自己调戏女同学,约好了放学别走,单挑! 你妹! 没想到学校后巷里看热闹的全是对面请来的正义的帮手,那场以一敌百的危机,在鼻青脸肿的刘诚深刻道歉并承包一星期辣条的允诺下,悄然化解于无形。 深谙此道的刘侍郎相信,天底下没有道歉不能解决的事,实在不行,那就道歉两次!这些水贼,看起来很纯良,也应该不是蛮不讲理的人才对。 事态严重,紧张得人大气不敢出。 刘晔起身,一滴冷汗从额头掉下,仿佛落了好久,正好嘀嗒在手背上,入骨的冰凉。 他顾不得抹,故作从容道:“许兄!事已至此,眼下正是你决断的时候,在场这么多手足兄弟,本都是受苦受难的良民,许兄一语,决断的可不只是他们的前程” “啪!” 许干一巴掌把身前的酒杯拍碎,粗大的手掌见红,拿开时,他还用嘴舔了舔,目光阴沉看向三人。 匹夫! 竟然也知道在场之人都是多年出生入死的兄弟!可自己那最为交好的两位兄长死不瞑目,血糊糊的脑袋差点就被人当了尿壶! 端坐的许干一言不发,自从他从惊异中醒转,双手便抑制不住地颤抖,直到清晰的痛楚传来,才羞愤稍减。 刘诚心中打鼓,坐在椅子上飞快算计,忍不住心虚,这些武夫果真嗜血,那一巴掌要是拍在自己脑袋上,铁定得躺上三天,天底下还有没有一个理字? 都知道,许干的选择,决定的不只是自己一干人等的生死,最重要的,还会决定巢县无辜百姓的命运。 寇白门重新握紧长剑,慢慢靠近刘诚,再让自己动一次手,真没有把握杀得死有了防备的许干,何况还有那么多水贼,至于更远的,超脱了智商和远见,她想不到。 巢湖三大匪首中,如果要说谁最想被招安,肯定是许干无疑,可说不算秘密,身边亲近的人都知晓,但这流程不对,就算许干觊觎头把交椅,或想向朝廷邀功,他怎么也狠不下心杀掉朝夕相处的两位兄长。 “义”之一字,达官贵人弃之如敝履,却历来为草莽英雄所珍视。 许干脑子里同样百转千回,以自己的人缘信望,只要一声令下,保管这三人瞬间被剁成肉泥,他甚至恨不得亲自操刀活剐了对面三人,然后呢? 席间兄长郑宝的苦诉,大都是真的,当一辈子人人喊打的水贼,看起来洒脱自在,实则日子并不好过,颠沛流离c居无定所,连个暖和的炕头都没有。 杀了钦差,不仅太平不得,必定还会引来官军的穷追猛打,好不容易拉扯出来的上万弟兄,谁知道最后能逃得掉几人。 许干隐而不发,又看向周围的人群,面孔中有不解,有愤怒,更多是不知所措,那种唯自己马首是瞻的快感,居然让许干怦然心动。 杀还是降? 匪还是官? 情谊与理智纠结的许干面色平静下来,沉默不语,任由割破的手掌流血。 墙上没有时钟,那指针却在人心中一格格跳动,定时炸弹一样倒数着时间。 刘诚觉得,自己应该表个态,至少应该诚恳地先道个歉。 “嗯哼!”他咳了一声作为开场白,“同志们辛苦了!” “哗~~” 满屋子人的反响剧烈,水贼们吓得拽紧兵刃齐齐退了一步,刀光剑影摩擦出哗啦啦一大片声响,个个严阵以待。 这狗官,莫不是就是害了头领的那个? “呃!” 怕什么?该害怕的是我啊!刘诚习惯性的一舔舌头,反而不好开口了,转过脸来对着许干道:“将军” 将军?那本该属于大兄郑宝的将军? 许干闪烁的眼睛停在刘诚真挚的面容上,足足五秒!他长吁一口气,扬手打断道:“大人不必多说,事出有因,许干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只望大人言出必行,也万万不可寒了巢湖义士的心!” 他懒得再看吞吞吐吐的刘侍郎,“子扬先生可需随某一同前往收编?” 许干起身,不待回答高声道:“你等听好,我这两位兄长一时糊涂,竟然想坑杀钦差,置我等于乱臣贼子之境地,许干不屑,痛而杀之,某决心归附朝廷建功立业,至于尔等,愿留的,我许干定当荣华共享,愿去者,正当此时!” 刘侍郎莫名其妙擦着脸,刚才许干那一甩手,弄得自己满脸是血,有没有传染病真不好说,况且自己还有好多深刻反省的话没出口,这就虎头蛇尾结了? 他不知道,那一声将军,成了压垮许干信念天平的最后一根稻草。 许干选择了荣华富贵的活着,下定决心会厚葬两人,善待家眷。 堂下开始议论,许干走上前,一一掠过,蓦然抬手便是一刀,那人应声而倒,那是张多的幼弟,脑袋削掉了一半耷拉着,缩成了一团肉。 众人躲开一块空档,生怕溅了血一般,就听三头领说:“某说过!愿去者,正当此时!” 有人在后方关上房门,“我等誓死追随头领!”众人齐声道,个个如释重负。 刘诚拍拍胸口,端起残酒一饮而尽,全没注意,杯子里大半都是人血,他在心中感叹,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119 无处话凄凉 十二月初,已然寒冬。 屋里,昨夜便点燃了的火盆烤得顾雍脸皮发烫,他起身,扭了扭塌陷的屁股,上前支开半壁窗户,旋即举头外望。 书房里污浊的空气随即被寒风吹散,裹杂而来的薄雾,却一样厚重而腐朽,绕得人心头焦躁不安。 外面,天空阴霾,没有顾雍最渴望的暖和与晴朗,看来这天气,并未随着巢湖水贼的平定而拨云见日。 顾雍回身坐在书桌前,埋头,重新审视了一遍墨迹已干的奏折,然后仔细叠好,不知想到何事,略一迟疑,又揉作一团用力扔进了墙角快要堆满的竹篓里,整顿一番,他就欲提笔再写。 “夫君这是为何?” 身后,陆氏放下热茶,小声询问,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在顾雍后颈按捏,淡雅的清香入鼻,一早涂抹的,正是夫君顾雍往日最喜的香脂。 陆氏出身江东陆家,贤良淑德,更懂得相夫教子之道。青颦微折,相携多年,她心中自然也能体谅一县父母的繁苦。 水贼覆灭,看似巢县的心病已除,却还有千头万绪的政事需要张罗,光是收编安置就已经弄得人焦头烂额,那凭空而来的万余张嘴,得要多少粮食才能堵住,何况,重要的还不止这些。 夫君顾雍昨夜睡不着,寅时醒来,便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辗转。 轻“咦”声传出,见顾雍舒服呻吟,烦躁稍减,陆氏指尖加了两分力道,从旁小心提醒道:“夫君,阿爹传信,说近日江夏蛮蠢蠢欲动,战事恐一触即发,而今庐江郡所缺者众” 顾雍“哦”了一声,不置可否,笔下继续审慎写着。 “阿爹还说,巢县安平不易,该表的功绩莫要吝啬,同样,该检核之人也万莫包庇!”陆氏手上不停,说着说着,察言观色,却见夫君顾雍已经停笔不动,那绸绢上刚写下一个“刘”字,至此便断了墨。 陆氏错身过去,站在桌边开始碾墨,嘴上继续说到:“那所谓的侍郎刘诚,可算是走了,光这小段日子,便把城里弄得乌烟瘴气,妾身可听人说,楼船招安的时候,咱们的钦差大人见了血,吓得浑身哆嗦,连路也走不动,这不,后来,人还是子扬给硬背回来的如此窝囊,夫君正该好好参他一本” 往日谈及刘诚,夫妻二人总能同仇敌忾,她也喜欢看夫君顾雍痛斥奸佞时慷慨激昂的模样,只是今日 陆氏抬头,见顾雍正看着自己,神色颇为古怪,询问道:“妾身也只是听来的,可是哪里不对?” 顾雍嘴角一哼,手中管素一把摔在桌上,怒道:“你陆家家训,难道便是如何从旁干政!” 陆氏听完一愣,立马委屈得双目噙泪,自己里里外外打整,还不是为了这份家业。她不敢申辩,低头之际,泪珠子颗颗掉进了墨盘里,渐成一色。 夫君这是怎么了? 自打成亲之日算起,夫妻和睦,相敬如宾,在外传为佳话,顾雍甚至从不肯粗言半句,就连当初洞房也是礼让再三何况那刘诚,天怒人怨,往日得闲说说,哪次不是深以为然。 陆氏偷偷摸着脸颊,前日有丫头说自己肤色不好,莫非这几年操持家务,容颜也跟着衰老得厉害? 顾雍心中后悔,叹了口气,于心不忍道:“夫人莫怪,那管笔用得久了,包裹不紧,老是褪些狼毫影响观瞻,予我取支新的来!” 陆氏迈着莲步,取来新笔一旁端站着,却再不敢出言。 顾雍想了想,问:“什么时辰了?” “约莫辰时。” “都辰时了,刘子扬为何还未见来?” “子扬先生前去礼送钦差,好歹是叔侄血亲,县令大人怎给忘了。”陆氏语气不怒不喜,听起来却阴阳怪气。 顾雍心中苦笑,今晚,估计又得夜宿书房,转念想到,又是刘诚!人都是走了还阴魂不散,害得自己这告状的文书却怎么也写不下去。 昨日,刘诚拿着份邀功的功表来过,眉飞色舞,说是来找自己合计合计,看看巢县一干人等,还有谁的功绩给表漏了。 顾雍c刘晔c太史慈c萧如薰c太史慈连营中不慎摔断了腿的伙夫都有份,唯独没有他刘诚自己。 这是为何?可不像阉宦一系的做派。 别人尚且不论,顾雍自己脸皮先挂不住,刘诚恭维自己居功至伟,表奏上说:巢县令顾雍,文能理政,武能安国,每逢战事,势必跃马扬鞭身先士卒 别说巢县没马,顾雍可是同刘诚一样,连马都不会骑! 思及于此,顾雍再写不下去,他起身穿上外衣,举步便要出门。 “这这是去哪儿?” “为夫去府外转转!”顾雍愧疚地看了一眼陆氏,心中暗道:丈人啊丈人,为了巢县百姓,小婿也只能对不住您了! 顾雍决心,即刻让人领着那上万水贼去郡治舒县,至于是花钱养着还是送去战场剿匪,那就不关自己的事了,反正丈人不是正说,而今庐江郡所缺者众吗,巢县粮食没有,吃闲饭的人倒是多的是! 这馊主意是刘诚出的,顾雍却怎么也恨不起来,他推开门,一缕阳光正好击穿薄雾照射在屋檐下,好个冬日暖阳。 那边,许干在校场上整顿队伍,要让水贼摇身一变成为纪律严明的官军,难度很大。 曾经的水贼们扯着新添的衣物转圈嬉闹,散漫的人群中不时传来哄笑,许干怒呵几声,憋不住笑意,又打趣一阵,这才拿着本册子小跑过来,见了擦枪的萧如薰,大嚷道:“萧兄!” 萧如薰将长枪插在地上,扭头看去。 这许干,不知从哪儿搞了套干净的官制皮甲,穿起来座山雕一样特别精神,皮甲外,他还套着侍郎大人亲手所赠的亮黄马褂,听人说睡觉也舍不得脱掉,只见他十分爱惜,稍染尘土,就赶紧小心翼翼抖落。 出身不好,许干还是降将,萧如薰却并没有因此看不起人,毕竟率众来投有大功,如果不是有许干这样的人,巢湖水贼不知道还会祸害一方多久,而且出身这事儿,爹妈给的,真没得选。 虽然所谓的“仗义”,被许干践踏得体无完肤,可这世上,真正能做到义薄云天的又有几个,剩下的那些,都不过是想活得好一点c久一点的正常人,甚至那般努力,也不过是为了成为一个普通人,这,便是所谓的“识时务者为俊杰”。 许干过来,本想问问这句“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是否欠妥当,他心中疑问,难不成除了针线,其它的官军都可以继续拿?如若果真如此,那强匪和官军的差别似乎也不大,只少拿两样东西而已可话到嘴边,他却突想起一事,情急问道:“萧兄跟着大人久,你看,大人说的是不是真的?” “大人是聪明人,应该就快了!许将军好好准备就是。” 许干没问哪个大人,嘿嘿笑着,最喜欢听人称自己“将军”,既然萧如薰都说快了,那自然是快了。帝都洛阳,侍郎大人的功表一去一回,估计也就天工夫而已,随之而来的,便该是对自己的封赏,真得好好准备,至少得沐个浴更个衣。 他摸了摸身上的黄马褂,感觉质地特别柔软,听说,这还是皇帝陛下亲手下的赏赐,染过龙气!鼻子一嗅,味道果真不一般。 萧如薰并不知道自己会错了意。 拔营出阵,进击江夏蛮,想起来便让萧如薰隐隐激动,他以为许干问的也是此事。 半月以来的经历,更让萧如薰笃定,自己喜欢的,不是死守在巢县城等待垂老,萧如薰更渴望去的是能建功立业的沙场。 萧如薰是个孤儿,祖上是巢湖边看天吃饭的穷苦人家,记不清楚容貌的父母早已病故,如今的他了无牵挂,总盼着能做些什么,比如,这天下突然之间就变得不太平,然后,又因为自己,变得天下太平。 县令顾雍会不会下令西进,其实萧如薰也不能肯定,不过侍郎大人说会,那便是会了,说起侍郎大人,他应该已经上路了。萧如薰看向城外,大人他,是个好人! 马车缓缓向前,如同沙漠里错过了绿洲的一只垂死挣扎的骆驼,随时准备断气一般,在官道上走走停停,显得特别吃力,车轮碾压之处,像狗刨过的庄稼地。 刘晔一路送出五里,不时焦急回顾,县令还等着自己议事,奈何小叔拉着手家长里短,喋喋不休,看他这架势,吃了两口馍馍,还会继续 “贤侄这是为何?可是灶头烧水忘了关火?” 刘晔咬着牙仰头看天,“不是!” 越过刘晔,刘诚的目光看到了远处重新热闹起来的巢县城,喟叹道:“哎!想来小叔我,为了巢县百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没想到临走,竟落得无人相送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刘诚拍着人手背诉苦,声声如杜鹃啼血。 刘晔哑然,哪来的雨?明明出太阳了。 他纳闷,不是小叔你说的低调,尽量不要扰民吗?钦差刘诚要走,恐怕巢县知晓的人不过一手之数,要不然,城里的百姓早该欢喜得敲锣打鼓了 没有十里长亭夹道相送,刘侍郎从悲痛中醒转,“子扬,要是将来混得不好,记得来找小叔我!别的不说,进宫当个公公还是不费周折的,小叔家也很容易找,你顺着官道往北,进了洛阳直入内城,左拐,北宫外有家酒楼,再前行五百步就能看见两只大花篮,里面,全是招呼人的漂亮姑娘,呸!不对,那是家妓院” “嗯嗯嗯,小叔,我省得!再说,小侄在巢县好好的”刘晔得空抽回手,早上起来眼皮一直在跳,现在可好,整块脸皮也跟着一直抽了。 “唉,眨眼是几个意思?子扬,你这是面瘫的节奏啊,是病,得治!” “有完没完?还走不走了?”寇白门在马车上抱怨,打断了某人独白,刘晔舒坦地长出一口恶气。 刘诚尴尬一笑,这娘们的宝剑又有了出鞘的迹象,当日那郑宝的脖子,砍得齐整无比,他挥挥手赶紧跳上车架,嘀咕道:“走了走了,你们怎都来驾车,不进厢里?陆元方呢?” 寇白门掀开车帘,努努嘴说:“喏!” 刘诚看见,车厢里的“土特产”堆积如山,塞得满满当当的全是不堪入目的黄白之物,陆元方抱着自己的行囊,缩着身子,全身上下被埋得只剩下一个脑袋,还得拼命抓住不让东西往外掉,他正一脸无辜看着自己,那表情,像是才死了爹娘。 赶紧遮好帘布,刘诚回头道:“那个,子扬贤侄,后会有期!子义,快走快走!” 太史慈扬鞭,“驾~”马车总算摇摇晃晃再次启程。 刘诚拉起寇白门的手,强拧着给她戴上那对白玉镯子,自己却傻笑成了老年痴呆,这水贼许干,俗,俗不可耐!扭头去看,太阳底下跑得飞快的刘晔,转眼就没了影儿。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120 变故 “哈卜拉姆是铁延部中精通《可兰经》c最聪明最有学问的老人。” “还有人姓‘哈’?”寇白门歪着脑袋问。 车厢里传来陆老儿的偷笑,踢了一脚门帘,“有!不过这老头姓的是‘哈卜!”刘诚胡说得很认真,伸手悄悄揽住人细腰,自信得仿佛什么都知道。 “世界那么大,姓什么的都有,猪c牛c羊,甚至狗,没什么好奇怪,有时候,姓氏只是最直白的象征,或许代表他们最好的伙伴,或许是最原始的希望。比如‘东方’,据说远古时,伏羲立八卦,他的后代孙仲,世掌东方青阳之令,古书记载,孙仲出生时,‘出于震,位主东方’,即八卦图中的震位,因此,其族便以‘东方’为姓氏,后来东方一脉的子孙中还出了一个武艺登峰造极的,平生可说一败难求哎!别打岔!” 寇白门安稳下来,静静听着,猜想如果是自己,又该会如何选择。 故事里,已到了快要结局,哈萨克人希望李文秀留下来,但这个善良的女子却是汉人,他们愿意送给她很多牛,很多羊,给她搭最好的帐篷,说这里有很好的小伙子,我们给你挑一个最好的做丈夫。 李文秀红着脸,摇了摇头,表情就跟被拥入怀里的寇白门一样。 哈萨克人说,你是汉人,那不要紧,汉人中也有好人的,汉人和哈萨克人能成亲的,不信,咱们去问问长老哈卜拉姆。 刘侍郎甩了甩马鞭,金老爷子的这个故事不长,却刻骨,连车顶趴着的太史慈也听得入神,他对寇白门继续悠悠说着。 于是,哈卜拉姆道:“《可兰经》第四十九章上说:众人啊,我确已从一男一女创造你们,我使你们成为许多民族和宗族,以便你们互相认识。在安拉看来,你们之中最尊贵的,便是你们之中最善良的。《可兰经》第四章上说:你们当亲爱近邻c远邻c伴侣,当款待旅客。” 有族人问道:“你说得很对。我们的女儿能嫁给汉人么?我们的小伙子,能娶汉人的姑娘吗?” 哈卜拉姆笑道:“真经第四章第廿三节中,严禁娶有丈夫的妇女,不许娶自己的直系亲属,除此之外,都是合法的。便是娶奴婢和俘虏也可以,为什么不能和汉人婚嫁呢?” 当哈卜拉姆背诵可兰经的经文之时,众族人都是恭恭敬敬的肃立倾听。 故事讲到这里,寇白门莫名的心痛,她侧着脑袋望着尤不自知的刘郎,还好自己和他都是汉人,还三生有幸,不早不晚遇到,刘郎吟过一首诗,“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寇白门永远不会知道,正是离奇的错乱时空把二人纠集在一起。 刘侍郎回头一望,马蹄声渐近,似乎有人追来,他要把故事讲完,挑起白娘子的下巴,“哈卜拉姆再聪明c再有学问,有一件事却是他不能解答的,因为包罗万有的《可兰经》上也没有答案。如果,你深深爱着的人,却深深的爱上了别人,有什么法子?” 寇白门轻嗯一声,白了一眼埋下脑袋,至于故事中是不是真有高昌宝图,什么又是《可兰经》,寇白门不在乎。 李文秀爱着那个叫苏普的哈萨克男子,他却以为自己死了,并跟美丽的姑娘阿曼每天都在那个熟悉的山丘相会,师傅死了,计老人也死了白马带著她一步步的回到中原。 “吁~~”刘诚勒住马缰,说得老气横秋,“白马已经老了,只能慢慢的走,但终是能回到中原的。江南有杨柳c桃花,有燕子c金鱼汉人中有的是英俊勇武的少年,倜傥潇洒的少年但这个美丽的姑娘就像古高昌国人那样固执: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欢。” 他看着寇白门目不转睛,像极了李文秀,可惜自己却不是苏普,那个害得自己不能回京的该死的钱谦益,才是原本的苏普,而且,飘摇的东汉也不是强盛的大唐,吹口气便能灭掉夜郎自大的高昌这样的弹丸小国。 “你该不是想说,小兰就是那阿曼吧?”寇白门警惕道。 “咳~咳!”饶了一圈,怎么又扯到小兰身上,刘侍郎赶紧别过面望着天空,“怎么会?我想说江南是个好地方!还有,不管是什么人,何等出身,他们都是大汉的子民,理应有活下去的权利,就好比巢湖的水贼。” 寇白门不信,却道:“怎么又是白马?” “嘀嗒~嘀嗒~” 刘诚回头,那坐在白马上的人拼命追赶过来,边奔跑边喊:“侍郎大人~留步!” 看清来人,刘诚跳下车来,“左公公?” 左丰一路疾驰,还未下马,便已经累得满头大汗,急道:“大人!陛下~陛下他” “啊!” 陛下? 刘诚脑子一懵,第一反应便是,刘宏死了?不然何须西园内侍左丰亲来传信,还如此火急火燎!左丰可是发过誓,再不出洛阳半步。 史上,刘宏暴毙于南宫新建的嘉德殿,应该是在中平六年,怎么死的很难说。不过张纯叛乱能提前开启提前结束,左光斗也能爬上司空之位,那灵帝为何不能突然调皮早死个几年,直觉中,自己对历史的熟悉和掌控越来越弱,一切都变得未为可知 刘宏再怎么荒淫无道,对自己还是好的,而今这最大的靠山一倒,措手不及之下,刘诚还有好多事没能准备妥当。 刘侍郎一时慌了神,升官发财先不说,光是京城里的产业,二叔公府上满院子埋的珠宝,都得打了水漂,自己这过街老鼠注定得隐姓埋名躲上一辈子,开玩笑,以刘侍郎现在的身份和地位,回京城,那就是去风风光光陪葬,不只自己,还有此时显赫无比的十常侍c大将军c何皇后人头垒得城外十里都看得到! 不过奇怪,为何自己突然又想到了随时气得胸脯鼓鼓的董白。 刘诚凄声道:“陛下!陛下他月前还好好的,怎就突然驾崩了”细思恐极的刘诚双腿一软便跪了下去,以头抢地,瞬间哭得泣不成声。 那左丰一愣,赶紧跳下马捂住刘侍郎的嘴巴,“呔!侍郎噤声,陛下龙体康健!万寿无疆!谁说驾崩来了的?大不敬,该杀!” 睁大瞳孔的刘侍郎还在挣扎,左公公不禁感叹,谁说刘侍郎不是忠臣?瞎了他娘的狗眼,左丰敢说,要是陛下真宾了天,这普天之下,没有一个大官小吏哭得有刘侍郎这般令人动容。 拨开左丰香气腻人的手掌,刘诚尤不自信,失声问:“当真?” 左丰正色,“这怎敢乱言!前些日子陛下的确感了风寒,不过两日便已无恙,近日,裸游宫里,陛下正玩得尽兴,交州人士燮送来一头巨象,嚯!那巨兽之高大,不拆了高墙,园子都进不了” 刘诚愣愣听着,士燮师从刘陶,之前不过小小县令,而今仅凭一头大象便被任命为交趾太守,自此雄长一州。那穷山恶水的交州自此割据,后来,历史更迭,有半数的土地归属了越南不是士燮不对,也不是交州不对,是时间!刘诚不记得士燮赴任是哪一年,反正绝不是现在! 这无疑印证了自己的猜想,换句话说,灵帝没死,也快了! “侍郎?怎听得冒汗?可是染了疾?” 刘诚拉回思绪,摆摆手,“既然陛下龙体无恙,那公公这是?” “哎!陛下有密诏,还传下口谕,让侍郎你即刻回京,喏!”左丰左右看了两眼,从怀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厕纸,“侍郎待会儿看过便知!” 刘诚不便当面展开,追问道:“左公消息灵通,宫中近日可有大事发生?” 左丰从马背上取下水壶,边喝水边想,“你还别说,真有那么一件!”他凑近耳根小声道:“上月中旬,永乐宫里太后震怒,一口气处死了将近百名奴才,除了几个忠心的老人,全都裹了草席,听说啊,有人在皇子协的膳食里下毒,得亏协皇子福大命大,那日胃口不好,宫女帮着多试吃了几口” 左丰交代完,刘诚赶紧从车上随手抓了两把东西塞人怀里,可把左公公喜得,一个劲儿说“使不得!使不得!” 本该同行的左丰脑子一转,决定再回庐江郡转转,纳了闷,同样是督军,刘侍郎为何每回就能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哪像当年自己左丰越想越气,一夹马腹,都怨该死的卢植! 等左丰走远,几人围在一起拆开密诏来看,上面写着:速速滚回来!给老子想办法称称这巨象有多重!不然,诛九族! 称象?众人一阵无语。 刘侍郎砸吧着嘴把厕纸收好,这会儿,专职称象的曹冲还没出世吧!这皇帝刘宏,够没心没肺! 马车再次上路,不过两里,那左丰又追了上来,在后头大喊:“刘侍郎!刚才忘说了,你那方向不对,再往东去,是出海!” 刘诚尴尬地停下来,“我也是听说海中有鲲,太后她老人家挂念已久,想去试试运气,这就回头!” 马车转向,慢腾腾上路,赶车的刘诚唉声叹气,广陵近在咫尺,却是去不成了。 还有这事? 左公公站在原地没动,他那匹白马悠闲地吃着江南味美的干草,左丰一直在权衡,往东?还是往西?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121 江东猛虎 中平二年冬,其实还发生了很多事,而且每一件,都在吞食大汉的血肉,揭帝王家的祖坟。 这些,显然汉灵帝刘宏并不在意,甚至朝中大臣也正热火朝天忙着勇斗阉宦,因为在他们看来,零星的起义不过癣疾,官军一至,便土崩瓦解,他们从没有想过数百年基业的大汉,也会有轰然垮塌的一天。 起初孙坚也是如此看法,如今南北转战,才惊觉匪患已尾大不掉,恍然间,大人们恐怕却是错了。 孙坚,字文台,吴郡富春人,性阔达,好奇节,悍猛有义,人谓之江东猛虎。侍郎刘诚被发配庐江前后,还有很多人收到了调令,比如羊续前去南阳,又比如本在凉州张温账下效力的孙坚,远赴长沙。 凉州战事胶着,规模宏大,正值冲锋陷阵c建功立业之际,孙坚为何突然调离凉州,不远千里由北及南,说来,却是为了避祸。 月前,张温率部驻扎长安,董卓傲慢,受责时出言不逊。 孙坚见此情形,请斩!与张温耳语其罪有三:一曰不按时应召;二曰沮丧军心c疑惑将士;三曰董卓寸功未立,反倒狂妄自傲。 孙坚献策,“古代名将带兵临阵,无不果断斩处违犯军纪者,以显扬威严,故此有了穰苴斩庄贾c魏绛杀杨干之事。大人对董卓留情,不立即斩杀之,如此必使军威受损亏。” 张温本是优柔寡断之人,犹豫再三,终于心不忍。 而后,等到董卓收拢人心逐渐势大,孙坚当初数落他的那三条罪状,以及劝张温诛杀董卓之语,足以让人寝食难安。于是,张温上表,朝廷拜孙坚为长沙太守,前去平灭区星之乱。 孙坚勇猛,但并非无智,南下一行,一来避董卓锋芒,二来攒足军功,只是对董卓之恨,从未消减。 此刻,夜幕沉沉,所有的骚动都已蛰伏,等到了天明好一起鼓噪,唯有静静的淯水流淌,水草中偶尔有鱼儿惊恐一跃,发出扰梦的声响。 那些惊了夜鱼觅食的,便是水面上沉浮的一具具顺流而下的尸体,破烂的衣衫下,微微搅动的都是腐虫蛇鼠。 淯水,亦称白河,发源河南,流经南召c宛城c新野c襄阳诸城,交汇后终汇入汉江。而这些发臭的死尸,便是从南阳郡治宛城漂来。 “文台!德谋怎生起火来?”黄盖急道,这要是引来了贼军如何是好。 孙坚不等船停,一跃跳进了浅草,水没过膝盖,早已湿透了衣衫,也习惯了冰凉,他回头道:“无妨,已快出了南阳地界。” 岸边,程普点燃干草,篝火越燃越旺,烧得噼里啪啦响,他脱下衣服去烤,白烟里一股子汗臭,哈哈大笑,程普高兴道:“文台快来!天寒地冻,莫要受了凉!” 孙坚跟着微微一笑,举步上岸。 黄盖c程普这些人,都是多年跟着自己东奔西走的老兄弟,只是,原以为这趟走走过场便能捞着军功,没想到让人跟着受苦,倒是心中过意不去。 他刚要坐下,那边栓船的祖茂却一声大叫,而后船也不要了,色若死灰朝自己狂奔而来,水草里一路跌跌撞撞好不狼狈。 后面黄盖嘲笑,“大荣跑甚?快来快来,这女鬼容貌姣好,昨日你还在念叨,正想再纳一房妾侍来着!” 祖茂浑身湿透,乱发也贴在面颊顾不上束,他紧闭双眼坐在火堆旁,打死也不敢回头,只是嘴里一个劲儿咒骂。 孙坚觉得好笑,这祖茂说来也怪,上了战场杀人如麻,偏偏惧怕死尸,尤其是那些披头散发的女尸,殊不知战场上厮杀的祖茂祖大荣,比鬼还吓人。 孙坚瞪了一眼捧腹的程普,拍拍祖茂的肩膀,起身去看。 黄盖想将船拉近岸边草丛掩蔽起来,试了几下,却纹丝不动,“文台!你来搭把手,许是船下挂住了暗石。” “别动!” 夜色太暗,孙坚趴在船头去看,一只木盆被水浪推来,一下下敲打在木船之上,孙坚伸手去提,像被绊住,微微一怔,他歪着脑袋看去,那木盆的底部被一只雪白发胀的手扣住,长长的指甲牢牢插入了缝隙,倘若用力拉扯,五根指头断掉仍会死死挂在木盆上不放。 一张女子的脸面在浑浊的水中仰望,似乎正在祈求自己,她散开的长发根根随波舞动,盘旋成了一个如墨的漩涡。 这便是那女尸。 孙坚转眼看着木盆,红色的染布揭开,一个死去多时的婴儿全身乌黑,四肢张扬维持着最后的哭闹 孙坚盖上布,对着水里的女尸说:“放心!娃娃活得好好的。” 那娃娃死去的母亲似乎听懂了他说的话,指头慢慢松开,伸着的手臂也瞬间耷拉了下去,脸上神奇地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而后向江心沉去。 “公覆(黄盖,字公覆)!帮忙把这娃娃埋了!” 黄盖接过木盆,低头转身去挖坑。 孙坚取来火把,连着船一并点燃,熊熊火中念到:“明日淯水头,遗韵埋香魂。安去吧!”他一拳捶在自己胸口,破口骂道:“羊续老儿,无能至极!” 身后数人望来,纷纷叹气。 南阳,接替已故太守秦颉的羊续,没能摧枯拉朽迅速平乱不说,反被叛军围困于宛城,惶惶间向外求援也不得。 匪首赵慈本出身行伍,加之林冲从旁辅佐,于淯水东岸登高一呼,光是南阳一地饱受压榨的郡卒,响应者便已过半,数日间,雪球越滚越大,赵慈之乱,可说声势一时无两。 羊续无奈,只能坚壁清野,龟缩不敢出城,僵持之下苦不堪言。 南阳本是富庶之地,更是光武帝刘秀龙起之所,建武年间,太守杜诗创水排,以水力传动,使皮制的鼓风囊连续开合,以此冶铁,铸农具,用力少而见效多,同时又主持修治陂池,广拓土田,南阳遂“郡内比室殷足”,只是,此役动荡过后,百姓死的死c逃的逃c反的反,万业损毁殆尽,一时再难为天下粮仓。 何况,南阳之于京师洛阳,快马不过朝发夕至,已算皇城卧榻之侧。 孙文台起初路过南阳宛城时,本来心情不畅,不过见了羊续的遭遇,莫名开怀,几个蟊贼而已,这羊续城门紧锁,也算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可一路顺水行来,那点沾沾自喜逐渐变成了愤怒,嗤笑,也慢慢被对山河残破的痛心所取代。 众人围着篝火落座,孙坚从怀中取出一张丝绢,道:“这是你家嫂嫂亲手所织,取的是上好的春蚕丝,而这‘福’字,歪歪扭扭,便是我那二子权儿所写,你们看看,写得如何!” 祖茂率先接过,倒着看了很久,也看得很仔细,原来这便是那“福”字,文台二子孙权不过三岁有余,竟能识字,果然了不得。 他那不懂装懂评头论足的模样,惹得众人打趣,笑声慢慢开朗。 孙坚却盯着火堆出神,想到了很多。 据《三国志》记载,孙坚乃是军事大家孙武的后人,会否是后人粉饰不好说,但孙坚的父亲孙钟,的的确确是以种瓜为业的贫民。 所以,草根孙坚发迹,靠的全是自己的一双铁拳。 孙家算不上江东世家,如果说是,他也是辛苦创业的富一代,因此也就能理解他英雄气短c无奈依附袁术,以及意外得了传国玉玺的窃喜和忐忑。 孙坚低,格局不大。 不过孙坚的黄粱一梦,最终都在黄祖一箭之下烟消云散,死时,年富力强不到四十。 孙坚的一生,大致就是平乱c平乱c再平乱。 会稽之乱c黄巾之乱c凉州之乱c长沙之乱c零陵之乱,史上,孙坚正是凭借战功,从县城小吏逐渐升任长沙太守c乌程侯。 说来好笑,孙坚是个混人,即便是妻子吴氏,也近乎是抢来的。 吴夫人贤良淑德,乃是春秋时期吴国第一位国王寿梦第四子季札的直系后代,季札的后代们本应为姬姓才对,只是吴国被越国灭亡后,改了以国号“吴”为姓,所以,对于孙坚的高攀强娶,吴家族亲们自然不同意,斥其“轻浮c狡诈”。 孙坚既羞又恼之际,吴夫人却委身下嫁。她对人言,“勿因女子招惹祸事,待吾不好,命薄耳。”吴氏知道,以孙坚当时的威名,属于招呼一声就能拉起千把人队伍的流氓,万万惹不起。 不想吴氏因祸得福,她被逼嫁与江东猛虎孙文台后,生了一个皇帝,一个无双战将!一个“三无少女”孙尚香,自己还被追封为皇后。 此时,那张绣花手绢又传回了孙坚手里,黄盖还在一旁夸耀,孙坚捏紧,却一把扔进了火里,众人争抢不及,转瞬便烧成灰,尽都不解望来。 孙坚起身,沉声道:“走!星夜赶路,早抵长沙!”说完,他举着火把,领头带路。 孙文台默默发誓,定要在江东为妻儿打下一片安身立命的基业,让他们,活得好好的!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122 认祖归宗 洛阳下雪,这雪下得,比2002年那场还要晚一些,却同样雪虐风饕。 飘零的雪花落在枝丫c屋顶c飞檐斗拱,满城大大小小建筑都跟服丧一样,一夜之间全戴上了白色的柔软顶冠,未及清扫的街面,白雪里藏污纳垢,入脚十寸,软踏踏c吱吱响。 二叔公独居小院,推开房门,一如既往的不在,刘诚好奇打量着屋里的陈设。 洛阳呆了快一年,刘瑾的房间,自己还是第一次进来,倒不是这间屋子有多神秘,而是刘瑾在时,他一般都坐在屋檐或者院子里打盹。南侧的卧室,紧挨着的便是堆放杂物的柴房,打挤不说,常年关着还有一股霉味。 两丈方圆的屋里,正中央铺着一张草席,草席上安放一张方正的矮桌,那桌子不知用了多久,竟缺了一脚,全靠一卷书撑着。 除此之外,屋里还有一张床靠在窗下,掸了掸全是尘土,想必已闲置了很久,这二叔公,休息难道全靠打坐?快活成了老妖怪。 刘诚晃了晃脑袋,先推开窗,透进阳光,这才坐在草席上,小心翼翼抽出垫脚的竹简,展开一看,竟是谈允贤遗失很久的《黄帝内经气运卷》,当初,她可是急得找遍了府里府外也没找到,这老头子看起来光明磊落,居然偷书,莫非在练邪功,葵花宝典那种! 嫌弃地放下生涩难懂的竹简,桌上还有一块木牌子,刘诚又拿在手里研究了很久,才发现这是一块灵牌,只是尚未刻字。 五嫂正好端来姜汤,叮嘱说她特意多放了饴糖。 出了屋,刘诚便坐在屋檐下正对北方的摇椅上边喝边想。 院子里大雪纷纷,和雪一起纷至沓来的,还有很多耐人寻味的小道消息,理得人脑袋昏沉。 这时,史阿持剑来报,幽州牧遣人相请,放下陶碗,刘诚在想,为何急着召见自己的不是皇帝刘宏,而是老好人刘虞? 大汉九卿,总体沿袭秦制。 宗正,秩二千石,下设有卿一人,少卿二人,丞二人。 宗正府掌天子族亲属籍,管皇族c宗室事务,包括明鉴嫡庶或与天子血缘亲疏,此外,每年还需排出同姓诸侯王世谱。 宗正一职,既公且私,类似世家门阀的族长,历来也由皇族中德高望重者充任,其权柄却不可谓不大。 但凡有皇族子孙牵连之案例,拘押c审讯c定罪,宗正府均可直接干预,故而皇亲国戚犯了法,无需廷尉经手,多时,是由宗正府按族规论处。 家丑不可外扬,事关天家威严,国事自然变成了家事,至于处置是否公允,正义能否伸张,人人心知肚明。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话听听也就算了,真不用较真。 马车压着积雪前行,天寒地冻,常人不愿出门,却微微一瞥便能看见,路上,有很多人沿街乞讨,每处避风的拐角,也总能见到依偎着相互取暖的流民。 史阿说:“这些都是南方逃难来的,根本没料到北边儿有多冷!” 掩上车窗,风雪还往里灌,刘诚裹紧衣服,真的很冷。 宗正府离金市不远,紧邻太仓,进了门,刘诚才想起来,刘虞可不只是幽州牧,还是现任的宗正,传唤的地点选在这里,十之跟自己的宗亲身份有关。 门很大,漆成朱红,府里的设置却有些老旧,毕竟宗正连着更换以后,新任的刘虞还常年远在幽州,这些府上养的宗亲闲人也乐得自在,没工夫打理。 沿着石板小径穿过几间楼阁回廊,便到了一座很大的库房,那库房四四方方,四周捂得严严实实,还有武卒宿卫,扁上写着“宗卷殿”。 接引自己的是个年龄比自己稍大的文弱书生,看起来穿戴严谨知礼数,他似乎犹豫了好一阵,腼腆不好开口,低头延请自己入内。 “德华快来!”原本坐在屋里走神的刘虞见了刘侍郎,急忙招呼。 刘诚作出惶恐状,“大人得暇回京,早该登门拜访,恕小子无礼!” 刘虞摆手,“万莫如此,我也知你今日一早才回,本不想如此心急邀你前来,只是幽州正值多事之秋,在京城里待着,我这心里,隐隐不安!” “哦?好不容易等到大人荣归,难道不等翻了旧年才走?” 刘虞真的很急,又不能不还这人情,他敷衍着笑了笑,便让那书生去翻找卷宗,自己眼巴巴等着,连茶水也忘了让人掺。 听史阿说过,幽州鲜卑寇边,鲜卑人与好狠斗勇的公孙瓒再次打得如火如荼。刘虞不是担心公孙瓒打仗不出力,恰恰相反,主张怀柔的他,反而担心公孙瓒打得太卖力。 此趟回京,他一来是年末述职和处理宗正府的杂事,二来,主要还是来告公孙瓒的状。在刘虞看来,乌桓也好,鲜卑也好,只要宽仁以待,都还是能够安心归附大汉的。 刘虞和公孙瓒二人闹得水火不容,性格使然,真是天生一对要人命的冤家,旁的也没人劝得动。刘诚心中感叹,无能为力,时不时陪着无滋无味聊上两句闲话。 宗卷殿里满是简牍,密密麻麻堆满了三堵墙,还有很多散落的木头架子,看着跟庙里的藏经阁一样。也不知要找哪一卷,那书生架着长梯,攀爬上去,不急不缓挨个仔细查验,每每发现不对,又一丝不苟地收好,还回去。 “博阳!西侧方才验查过,怎又从头再来?”半个时辰已过,那书生还在乱找一通,刘虞忍不住提醒。 那书生摸着脑袋宽厚一笑,“好像是哦!多谢叔父提醒。”说完,他将长梯换到另外一侧,开始往上爬。 刘虞转头轻声道:“刘范刘博阳,长你几岁,乃君郎(刘焉,字君郎)长子,鲁恭王之后,为人忠厚老实,什么都好,就是性子有些慢。他父年后为他在朝中谋了个空,这小子舍不得走,还想在这儿多耗几天。” 刘诚看去,刚好那刘范回身,冲着自己点了点头。 刘范自己没听说过,但刘焉的大名如雷贯耳,他便是那将来的益州牧。汉末几个有实力问鼎的宗亲里,刘焉属于有野心没能力c有运气没胆量的那种,一番努力,最后都为刘备做了嫁衣。 终于,刘范取来一捆卷宗,顾不得满头细汗,笨手笨脚铺开在桌面,他高兴道:“叔父!这便是景帝九子一支了,倘若还是寻不到,那便是真的遗失了。” 刘虞口说“辛苦”,翻阅厚厚的卷宗时说道:“德华,你靖王一脉嫡庶已经验明,不过宗亲的身份,还要续进名录才作真,只是这殿里的卷宗实在太多,而且历年太久,遗失查补搬迁,也不知道能不能寻得到,你再耐着性子等等!” 刘诚称是。 果然,这是要为自己验明正身,刘诚心中一喜,本想让帮着查查大侄子刘备,想想还是算了,自己根正苗红不用担心,那刘玄德,是不是老刘家的种真不一定经得起推敲。 刘虞翻看了一会儿,吹吹灰尘,面露微笑指着卷宗,“德华且看这里,胜靖王十三代孙,刘盼” “辛苦大人!正是太祖!” 刘诚长出一口气,要是族谱中查不到,又免不了一通麻烦,顺着刘虞手指去看,刘盼之后,便是自己的爷爷刘顺,中山靖王第十四代,而后是死鬼老爹刘瓢,再然后,便是空白。 刘诚愣愣看着,倒不是因为没有自己,而是刘顺之后的那团墨迹,原本应该写有刘瑾,却不知被谁涂抹了去。联想到二叔公神出鬼没,时不时消失个天,还有他那郊外养鸡的宅子究竟在哪儿,谁也不知道 “可是有误?”刘虞问。 “没有!” “那我便现在添补!”拿了笔墨,刘虞在后续写到:胜靖王十六代孙,刘诚,字德华 那一旁候着的书生刘范,偷偷看了一眼字面,变得窘迫而呼吸急促,却听刘诚一声轻呵,对自己说道:“博阳贤孙!近来可有温习功课?” 执笔的刘虞一听,唬得连字都差点写歪,看过来的眼神无比幽怨。 心中偷笑,刘诚想起来了,按自己的辈分,什么刘虞c刘焉c刘备,甚至皇帝刘宏,都得管自己叫叔叔,这刘焉的儿子刘范,岂不正是孙子辈儿! 刘宏不愿召见自己,是有道理的!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123 国破山河在 刘虞撰写停当,搁下笔墨,开口道:“这录籍之事已了,宗正府旦有了底案,靖王一脉便再不会嫡庶不分,年末诸王世谱汇齐以后,也自会一并呈给陛下过目,德华且放心。” “多谢大人!”刘诚执礼相谢。 身为宗正,刘虞很清楚这些典录的所谓皇亲国戚都是些什么人,喜欢到宗正府上抄抄写写的刘范笨是笨点,但就品行来说,绝对算是凤毛麟角,联想到刘侍郎的风评,他总觉得该多说两句,想了想,道:“身为汉室宗亲,自当严律己c宽待人,谨言慎行,况乎你我同朝为官,太平年间平白享了锦衣玉食,而今” 刘虞不知想到什么,竟再说不下去,伸手反复拨弄着桌上一坛焚香,显得心事重重。 “诚,省得!” 见刘诚态度谦恭,他叹了口气,“这天下不管是好是坏,它怎说都是咱们刘家的。” “老大人可是担心幽州战事?” 幽州? 刘虞摇头,“幽州倒是无碍,那公孙瓒与我,仅政见不同耳,不管怎说,谁也不可能将幽州白白给了外人,我只盼着幽州少些兵祸而已,德华可知,昨日进宫面圣” “哦?”刘诚凑耳躬身听着。 刘虞嘴角一滞,支起身板来,佯装咳嗽一声,对着身后认真整理简牍的刘范道:“瞧我这记性,昏了头,博阳勿怪!方才刚巧你不在,你那二弟遣人来传话,说卯时约了人饮酒,你若是再不去,估计人都要散了!” 那刘范“啊”了一声,嘴上说着“如何是好”,急忙掸着灰尘告辞而去。 待人走远,刘虞起身,挪了两步蹲在炭火陶盆旁随手翻动着柴火。有些话,倒不是刘范听不得,而是自己不想让他参合,以此子的性子,其实待在宗正府里写写画画一辈子,也极为不错。 “不是幽州,大人!难道是凉州?”何事能让心性豁达的刘虞欲言又止,这让自己很好奇。 据刘诚得到的消息,凉州,统帅张温屡战屡败c屡败屡退,从金城到美阳,一路退出陇西,而今无奈困守长安城,三辅之地丢失大半,羞得差点拔刀自刎。下一步,凉州叛军就该拿铲子挖大汉皇陵了。 “凉州?算,也不算!” 刘虞拍拍手上的炭黑,负手在屋里走动,“董仲颖倒是深谙权谋之术,可说手腕通天,借着颓势中饱私囊,避不出战,还偷偷搭建起了自己的班底,听说,他那心腹李傕手下的飞熊军兵精粮足,更是收拢了西凉铁骑和能人异士无数,这些日子,倒霉的张温令不出帐,几乎被架空,呵!好大的算计!” 见刘诚一脸惊异,他不以为意继续说道:“不过董卓是大将军的人,属外戚一系,而外戚,怎么说也是陛下最信得过的人,他能有这本事,倒也无妨,毕竟算是给陛下掌着兵!” “可” 袖中双手拽紧拳头,尽量让自己保持克制,刘诚清楚,甚至心中忍不住想呐喊,那可是董卓啊!野心会急速膨胀,并且毫无人性可言 估计谁也想不到,大将军何进会死,董卓更会搅得大汉国将不国,可自己偏偏不能对人说,即便说了,估计也没人相信,包括面前这位表现得忧国忧民的宗正刘虞,毕竟从目前看来,董卓对大将军言听计从,丝毫没有反意,说不得养兵夺权,还是何进私下授的意 这便是命! 关于凉州的战事,许是觉得无伤大雅,刘虞其实并没有说完,例如,因祸得福的除了董胖子还有一人,便是那反贼韩遂韩文约。 韩遂可谓一鸣惊人,断然杀了边章及北宫伯玉等人,拥兵十余万,独占陇西。 而后凉州刺史耿鄙率六郡兵合力讨伐韩遂,岂料陇西太守李相如c酒泉太守黄衍反,与韩遂连和,耿鄙为别驾所杀,其司马c扶风人马腾早有异心,竟也拥兵反叛。韩遂并不出头,推举汉阳人王国为“合众将军”,开始筹划攻掠三辅! 刘虞苦笑,道:“岂止是凉州,昨日陛下身乏,令我将省中会同三公甄选的各地战事的奏折,统统梳理了一遍,不瞒德华,打那之后,我便再睡不着,从昨夜一直熬到现在!” 刘诚看去,火盆旁的刘虞眼睛里血红一片,正疲倦又倔强地看着自己。 他句句说着:“南面,南阳郡告急,四方流民纷纷涌向京师,来的路上想来你也看到了,但羊续无能,至少还能据城而守,长沙太守孙坚更加不堪,说起孙坚,你可熟识?” “听皇甫嵩将军说起过,中平元年平贼有功,据说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怎么?” “呵呵!人才?” 刘虞一声冷哼,“快马传书,长沙区星伙同盐贩王仙芝c武松等人,号称拥兵十万,占领了长沙全郡,好个人才孙文台,领着几千正义之师东躲西藏,多日过去,未见收复一城一池!” 孙坚其实很冤枉,以一敌百,自然只能游儿击之,兴许连他自己都没闹明白,谁他娘是官,谁又是贼! “还有,黄巾贼死灰复燃,大小势力如雨后春笋冒出,多如牛毛。郭泰于西河白波谷起事,攻略太原郡c河东郡等地。汝南郡葛陂黄巾军再起,攻没郡县。青州c徐州黄巾贼又起,攻略郡县。黑山贼张燕拜宋江为军师,揭竿起义,从者号称百万” 一连串的消息,听得刘诚呆若木鸡。大汉十三州除了司隶,可说无一不乱。 如此说来,近来唯一拿得出手,撑得住场面的,仿佛便只有明面上自己奋勇剿灭混世魔王程咬金那十几个山贼的旷世之战。 刘虞走来拍拍人肩膀,“这些都不算,毕竟我大汉的根基还在,须知巨木参天溃于心”他压低声音又道:“老夫最为不安的是,陛下要杀左光斗哎!这才真正是外忧而内患啊” “啊?果真?” 刘虞点头,颓然坐在椅子上,眼里还看着那堆火不放。 刘诚与左光斗只有一面之缘,不熟,他能接替杨赐司空之位,说起来还是拜刘侍郎所赐,要不是自己毒死司空呸! 左光斗好歹是三公,不是阿猫阿狗,刘宏要斩,不能没有理由,而陛下给的理由不仅有,还很充分,那便是天灾。 君权神授,自古帝王受命于天,皇帝替天上的仙人掌管着凡间一切。 王朝风调雨顺,便是皇帝陛下励精图治c尧舜禹汤,一旦闹了天灾,比如,落下几颗彗星,倒塌了两间殿宇那肯定不是皇帝不英明,皇帝陛下从来不背锅,闭着眼睛也能猜到,一定是下面有人恣意妄为惹得天怒人怨。 因而,闹了灾祸,有人被免职罢官,陛下再杀几个德高望重的人祭祭天,也合情合理。 皇帝历来对这事儿很认真。 西周时期,暴雨和冰雹袭击王都槐里,继而寒流猛增,河水封冻,有的人来不及防寒,竟被活活冻死。周懿王因“天再旦“感到十分恐惧,终日担心天神会来索取性命,疑神疑鬼,寝食俱废,竟然被活活吓死。 左光斗下狱待斩,跟各地战事不利无关,所谓的天灾,正是瘟疫。 东汉桓帝时,大疫三次,灵帝时大疫五次,恰好最近一次,便是中平二年十二月,而到了献帝建安年间,疫病流行更甚,那几年闹得厉害时,没得过瘟疫,出门都不好跟人打招呼。 冬季,瘟疫很难大规模爆发,加之朝廷已有了药方,可还是引得龙颜大怒,是因为京师里居然涌入流民,闹得人心惶惶,大大的增加了城管的工作量 刘宏的脑回路,从没有人猜得透。 奇怪的是左光斗下狱,朝堂上无论是哪一派人马,都既不附议,也不施于援手,听说自成一系的东林党人也未见兔死狐悲,那钱谦益,昨日还在打听寇白门的去向。 刘诚真不知说什么好,左光斗是东林党人,却真是想大刀阔斧改革的人,可笑的是,这个愿意为大汉看病抓药,甚至甘愿赴死的良医,现在就要被一致表决砍头了。 “今日,之所以跟德华说这些,盖因我常年在外,能在陛下身边时时侍候着的宗亲,还是只有你们”困意席卷,刘虞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德华!”声音陡然抬高,他喊得宛如梦魇。 “嗯?大人,小子在!” “这天下,不管是好是坏,记住,毕竟都是咱们刘家的刘家的” 刘诚从旁拿了块毯子,轻轻搭上,老宗正上了年纪,说着说着,便睡着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124 能饮一杯无 风雪不减。 出了宗正府,刘诚便一直闷闷不乐,他裹紧了衣服钻进马车里,再不愿意露头,至于沿途那些暮色里的归去来人,权当看不见。 大人只说随便走走,也不说去哪,史阿一声轻呵,开始信马由缰在皇城里随意溜达,他自己也闭目养起神来。 马车再停下时,刘侍郎掀开门帘一角便看见两只齐腰高的大花篮。 “怎到了这里?”他诧异道。 抬头望去,又到了年边,兰香院里张灯结彩c生意红火,老远就能瞥见老鸨张妈妈正在招呼熟客,刘诚心虚地放下帘子,咬着牙反复纠结,今日不合时宜不说,又哪能巧到香君姑娘每次都正好洗沐,说不定,还会被疑神疑鬼的寇白门逮个正着,他悠悠叹道:“算了,今日多有不便,还是转道去同济轩吧!” 老马识途,岂能怨怪自己?史阿翻了翻白眼,踢了一脚马屁股后再次上路。 此时,二楼的雕花窗默默启开,等到刘诚冒烟的马车走远,又静静合上,隔着彩色的锦屏沙帐,屋里那目不转睛的女子却一直冷眼看着,思索着,迟迟不肯转身。 “兰儿!你这又是何苦?” 酒水已凉,杨彪依旧自饮自斟,眉宇间,仿佛再多酒水下肚,那始终化不开的一丝丝情愫,仍在叹息里越凝越重。 孝期已过,研习家学《欧阳尚书》的杨彪放下书简再度出仕,他世袭了父亲杨赐临晋侯的爵位,同时,也正式升任为九卿之一的卫尉,秩中二千石,掌宫门卫屯兵。 可这卫尉一职,自从陛下搬进了西园常住起,便成了摆设,试问,没有天子的皇宫哪能算得了真正的皇宫,而宫外西园里的宿卫,自己也全然做不了主。 虚职,陛下并不信任自己,或是觉得心中有愧,或是感于先祖积功,立碑以示天下,仅此而已。 那唤着兰儿的女子终于转过面来,一身素雅的长裙,额前的银铃简饰,回身举步,潘鬓沈腰,恰似柳摇花笑润初妍,把人看得恍惚。 兰儿长大了。 她夺下杨彪手中酒壶,放在一旁温热,劝慰道:“义父该高兴,为何老是借酒消愁,风紧雪大,小心寒邪入体喘症又犯!” “呵呵!高兴,你父才年不过半百,便已官至九卿,自然该高兴!” 杨彪面上笑得灿烂,心中却在泣血,去端酒樽的手在嗔怪中又缩了回来。 外面风言风语,天下间谁不知道,自己能升九卿,全靠家中老父死得好c死得妙!何况这所谓九卿,鸡肋一般,也并不如外人看起来那么美。 义父从来便是如此,此生背负,何其之重,却从不肯对人言苦。 兰儿不好相劝,心病终要心药医,旁人帮不了。她别过脸去,将釜中温酒捞出,缎锦擦干,帮着斟满,又给自己续了一杯,浅尝一口道:“上次那郎中的方子极为对症,我也叮嘱了厨房,定要三碗小火熬成一碗,服用数月才能断根,义父可万万不能半途而废。” 杨彪摇头,“不是我家兰儿熬的,下人们再是用心,也总觉得味苦!” “那便是忘加了饴糖!”兰儿装作听不明白,调皮说道。 “你这丫头!”杨彪佯怒,见房门闭紧,又小声道:“阿弟念你了,跟为父回去吧,如今朝堂惊蛰,连着京师也不太平,若是任你由着性子胡来,为父实在放心不下再说,这世间自有公道,那恶人自有恶报,兴许,已为时不远” 兰儿淡淡一笑,抽回手,道:“义父,兰儿一介女流,既不能高瞻远瞩懂得朝堂纷争,也不能一辈子守在您身边尽孝长这么大,兰儿可曾顶嘴半句?不过这次,请恕兰儿忤逆!若能一命换一命,让祖爷他老人家九泉下瞑目,兰儿也是不后悔的!” 这丫头怎就不听劝,杨彪急道:“你可知昨夜,我在府上见过谁?” 杨彪做了做口型,并未讲出声,兰儿自小聪慧,理应猜得到。 果然,那兰儿听得心中一动,可随即,眼中闪烁的神采又速速泯灭,倒不是她信不过义父杨彪,而是那些所谓的朝中大臣们,哪个不是明哲保身c见风使舵之人,说得再好听,那狗贼刘诚,直到现在还不是活得好好的?以自己来看,他倒是胖了! 祖爷的仇,终归得靠自己来报! 杨彪还想再劝,却听门外有人走近,坐正身姿,他朗声道:“你这女子倒是出落,有趣,来!赏了,且再温一壶酒!” “多谢大人!” 兰儿乖巧拾起桌上的一袋赏钱,正好有人轻唤,她起身开门,奇道:“假母,可是有事?” 老鸨笑说:“你这丫头,不是天天念着侍郎大人吗,我听萍儿说,方才来过,不知为何又折了回去,阿母就是来跟你说说,莫要人来了忘了打扮!” “当真?” 兰儿的脸上腾起红霞,又羞又恼之间,恨不得立马追赶出去,不住张望,见假母笑看自己,她急忙将那袋赏钱塞人手上,哀求道:“兰儿的心思假母都懂,此生无依无靠,还劳烦您老往后多多帮衬着女儿” 里间,杨彪将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不吱声,却早恨不得将刘诚碎尸万段。 这人要是得了名利,很容易膨胀,自古便是如此,比如名士许劭。 同济轩里冷冷清清,来的食客数人,加起来比跑堂伙计还少。 都怨许劭,黄管事说,狗日的许大官人起初还好,顶多五日歇上一日,可到了最近,竟是一日歇上五日 黄管事见了东家,拿出厚厚一沓账本,努力证明着自己绝对没有贪墨。开玩笑,刘侍郎怎可能是小肚鸡肠之人,他挥挥手道:“这是作甚?见外了不是,黄老管账岂能有错?再说,这同济轩又不光我一人份的!” 见黄管事不解,刘诚附耳补充道:“陛下他老人家也有股份!” 黄管事一听,吓得立马撂下账本,道:“我这就去把许劭押回来!定是巷子里喝花酒去了!”说完一溜小跑。 刘侍郎笑着缓步上楼,二层,依旧寥寥无几看得人摇头,正欲去往三层饮酒时,却有人伸手拦住,突兀道:“我识得你!” 那人酒醉,生得粗壮,衣冠不整,不修边幅的脸长满乱糟糟的络腮胡,看起来极为邋遢,他正盯着自己,见刘诚站住不动,又将身上配剑解下拍在桌上,“怎的?朗朗乾坤,还怕某吃了你不成?” 刘诚莞尔,史大剑客岂会是浪得虚名,虽然站着也能睡着他一掀袍子坐下来,“怕!”嘴里说着,手上却夺来酒碗倒酒,不知怎的,刘侍郎今日特别想醉上一场。 那汉子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揶揄道:“都说同济轩的少东家满身铜臭,我看是错了!” “哦?” 刘诚笑着把酒喝光,吐着舌头暗骂,狗日的黄管事,又掺了至少五成水,随即不动声色问道:“那依君之见?” “依某之见?” 这汉子想了想,“照某说,那东家可不只是一身铜臭,还他娘的猪狗不如c胆大包天,哈哈!” 刘诚并不生气,仿佛被骂的不是自己一般,深以为然说:“英雄所见略同!据我所知,那畜生刘诚祸乱宫闱,欺男霸女,甚至还毒死过司空,端是胆大包天,该斩!我也是恨不得将他剥皮抽筋,来,请酒!” 汉子奇怪,注目反复确认,尖嘴猴腮,面目可憎,天地间再生不出第二人来,怎会作得假! “巧言令色,且不问问某是谁?莫不是以为某醉了酒,刀剑不利?说不得今日难以自持,真真会一怒杀了人!”他恶狠狠看着对面的刘侍郎,却始终不曾伸手拿剑。 刘诚浑然不觉,望着窗外的飞雪,随口一吟便是剽窃之作,“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不全!可是还有?”那汉子咀嚼,心痒难耐,既想不通该添补哪句,也想不通面前之人明明十恶不赦,为何却总能笔落惊神,文采斐然。 人都说,相由心生,志沉于文,究竟哪里不对? “相逢,又何必相识,同是买醉,何须聒噪。况乎你我此时所需,不过一说过便忘的酒友,再说这世上,不知的岂止你是谁,连我自己是谁,从哪来,打哪儿去,我也愚钝不晓,至于谁人不该死,谁又该死?”刘诚指指头顶,示意都是那贼老天降下的命宿。 “有理!”汉子豁然开朗答道。 刘侍郎舍了酒碗,开始抱着酒壶喝,“今日,你我有缘,一醉方休如何,可惜了,这混账东家售的酒并不醉人。” “骂得好!哈哈!” 那汉子兴趣高昂,索性脱去外衣露出袄子,长出一口酒气,进而啪啪鼓起掌来,他道:“都他娘的该死!连这不公允的老天,早年,我便杀过权贵之人,污血飞溅了一身,此趟辞官回京,一样是受不了那鸟气!” “哦!左右无聊,兄长何不一吐为快?在下洗耳恭听!” 两人借着酒意畅谈起来,虽不相知,却如同多年不见的老友,每到妙处,击缶而歌,那嘶哑的合鸣,畅意的大笑,加上满地的狼藉,粗言秽语得跟失心疯一般无二。 直到桌上垒满的酒壶滚地,二人醉倒再立不起身来,那汉子还在喋喋不休说:“故而,我便把那一应贪官污吏,通通杀了个干净,足足百人,嗨,砍得人手软枭首之时,济南城里欢声雷动,黎民百姓无不交口相赞然后,某便辞了官,余怒未消之下便再来京城杀那夺妻之人!” “谁?如此可恨我定帮你杀了他!”刘诚话未说完,翻着白眼钻了桌底。 “哈哈,那人便是你呀,你个傻子!我看是醉了” “我?哈哈我杀谁来着” 那汉子起身,脑袋同样昏昏沉沉,他说了句,“罢了,莫要负了昭姬妹妹,否则我”可惜话同样未说完,便从长梯上滚了下去。 人已经走远,刘侍郎还在桌下干呕,摸着那柄剑胡言乱语道:“大兄且说,杀杀谁”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125 翻羽 一场酣睡,彻夜荒唐,半生蹉跎半生癫,醉里乾坤,妙不可言。 刘诚睁开眼之前,先光着身子挠了几把胯下,感觉特别激昂,这才嘟哝着嘴露出脑袋来。 外面,天已经大亮,书桌上从没有翻动过的经史子集,依旧叠得整整齐齐,原木窗台摆着一盆菊花,瓷盆釉色泽润,盆里绽开的花蕾娇艳欲滴,在阳光里,如同处子般羞涩,轻轻摇动的叶片下,游戏机正在偷偷充电 似曾相识的画面很和谐,即便是身上盖的被褥,也同样洋溢着一股久违的酸爽。 这感觉,真好! “舒服吧!” 有人拿走按摩的巧手,在枕边耳语,声音听来陌生,距离很近,喘息的热气吹得人心猿意马。 “谁?” 刘诚一声厉吼,裹着被子便往床角躲,他吓得一脸僵白,借着明媚的阳光,似乎看到了一出人伦悲剧。 那说话之人,正对着自己痴笑,嘴角留了两撇龟毛微微抖动,他手拿拂尘,冷不防轻轻一拂,打情骂俏的姿态,发出杠铃般的笑声不说,指甲还从刘侍郎裸露的香肩有意无意滑过,啧啧说道:“小公子这是怎的?洒家就是问问身子骨可还舒坦,怎跟丢了魂一样?” 刘侍郎一阵恶寒太监自己的清白之身他说话居然还朝自己眨眼发生的故事一定缠绵悱恻 烂漫无瑕的人生宛如突遭了晴天霹雳,刘侍郎死死咬着被角,稍有异动,便随时准备嚎啕大哭。 “哟~这是咋了?瞧这小脸憋得,猴屁股一样,真俊!” 那公公见人不搭理,调侃两句,便又开始起身收拾起屋子来,嘴里说着,“瑾公家的子嗣,就是不一样,皮肤白嫩c骨骼清奇不说,居然还头生龙角,都怨宫里耍杂的没来,洒家也就看看稀奇,委屈个什么劲儿?” 愣神儿间,他便已将人脱下的贴身衣物叠好抚平,尤其是刘诚那条火红的裤衩,摸了又摸才爱不释手放在桌上,还自觉满意地吧唧了几下嘴。 寇白门闻声进来,没理自己,倒是对着那太监和颜悦色说话,“公公这是?怎亲自动起手来,都是些妇道人家做的粗鄙之事,怎敢劳你尊手?” 那太监尴尬一笑,“宫里服侍人惯了,看不惯散乱,也闲不住,只要寇姑娘不嫌弃才好,说起来,我倒是羡慕寇姑娘的手艺,这针挑得,那才叫一个花俏,这绣的是个什么可人的玩意儿来着?看着像只狸猫。” 没文化! 而且讨论的还是自己辟邪的内裤,刘侍郎忍不住插话,“米老鼠!”表情很骄傲。 寇白门白了自己一眼,笑着遮掩了过去,这东西自己也是第一次见,好看是好看,可一想到昨夜刘郎穿着它在床上扭来扭去,就觉得心中别扭,那花色,那图案刺绣在屁股上丢不丢人! 眼看天色不早,那太监闲聊了两句,道:“既然瑾公不在,洒家就告辞了,姑娘别忘了转告一声才好!” 他扭着屁股走时,回眸一笑,看得刘诚一个劲儿打嗝,后怕问道:“这孙子谁啊?” 寇白门没好气,“宫里来的李公公,说是叔公旧识,旁的没说,倒是提起陛下最近心烦,让你面圣时悠着点!”旋即又道:“你要几时才起,五嫂正等着收桌!” “昨晚来的?”刘诚追问起那太监,如果真是,那作案的时间很充裕。 “刚来,也就我取水的工夫,怎的” 刘侍郎拍拍胸口,“没!就觉得头疼。” 寇白门装作没听见,转过脸去,用手绢在热水里捂着,一捂一个水泡,玩得不亦乐乎。 “哎呀!我说怎么这么头疼,狗娘养的,脑门上的包谁打的?” 刘侍郎对着铜镜仔细端详,还真别说,挺像龙角!鼓鼓发亮,别致!那白马寺里的佛祖满脑袋的包,估计加一起也没自己的大。 “骂谁!” 寇白门甩手便开始撸起长袖,又气又羞,“能怨我?谁叫你喝了酒胡来,还没成亲就毛手毛脚亏你还是读书人,呸!不知廉耻!” 刘侍郎纳闷,读书人怎么了?又窃窃喜道:“我动手了?” “动了!” “然后呢?” “然后?然后还说了一堆稀里糊涂的话,什么召唤怎么是你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刘诚一阵头晕,“再然后?” 寇白门很认真地看着自己,“再然后,你就用脑袋拼命撞我的拳头,我拦都拦不住” 这丫头学坏了! 刘侍郎恨得牙痒痒,伸手一拉,“来来来,帮为夫还原一下犯罪现场,到底是怎么个不知廉耻!” “哼!” 寇白门一跺脚,脸还没洗就羞得端着盆跑了出去,后面的刘侍郎摸着额头怅然若失,春梦还能留着个影儿,自己怎就只留下了个包! 至于那太监,姓李?谁啊?不会就是抽奖抽的吧? 用过早膳,刘诚撑得在院子瞎溜达,五嫂熬的粥不错,还有新腌的泡菜也刚好,嘎嘣脆,她说,最近正在尝试把鱼也泡坛子里,这主意不错,让人很容易联想到酸菜鱼火锅。 奇了怪了,二叔公不在,不离不弃的老吴居然在后院喂马。 刘诚不懂马,更不知道什么样的马才能称得上千里良驹,甚至小马驹要多久才能成年。相马识马是技术活,很高深。 老吴其实也不懂,他唯一的方法就是每天过过称,膘长得快,那就肯定是好的,这不,才半年光景不到,那匹当初嗷嗷待哺的“翻羽”,竟然长到了一米来高,虽然目前来看,离宰了吃肉还有些时日 这马儿被老吴打理得很光鲜,体态匀称,长鬃如丝,跑起来更是四蹄如飞,尤其全身雪白如霜,干净得没有一点儿杂毛,无论怎样,至少卖相十足。 此时老吴正忙,他从厨房拿来几大块肉干,切成小段扔进食槽里,呜呜唤着马儿来吃。 这败家玩意!没事搞什么科学实验! 刘诚赶紧道:“吴伯!这马都是吃草,哪能学人吃肉?” 老吴鄙视地看了自己一眼,仍旧傻傻等着。那翻羽昂起脑袋,喷了人一脸热气腾腾的口沫,依旧懒洋洋,继续用屁股在栅栏上蹭着皮。 老吴一拍脑袋,乐呵呵一笑又往厨房跑去,再回来时,手上居然提着一壶“杏花村”,只见他二话不说便往马槽边的水盆里倒。 疯了! 刘诚转身要走,马会不会喝酒吃肉先不说,这老吴家里肯定有矿!还有,从那壶杏花村可以很直白的看出,自己在家里的地位,应该排在马之后,前面分别还有寇白门炖的鸡,谈家阿姐的医书,二叔公的棺材 “咴儿咴儿” 那马儿一声欢快地长鸣,蹦跳着一头扎紧了酒盆里,舔着舌头一吸溜便见了底,然后,开始甩着尾巴吃肉 老吴回头看着自己,得意洋洋用手比了个“三”字,意思是说这马一日能喝三碗。 牛逼了! 刘诚看得啧啧称奇,照这势头,哪天说不得还能学武二郎上山打虎,而且它那哪里是碗,用的明明是老吴自己的洗脚盆! 迈步出门时,史阿抱着剑说:“小黄门来传,陛下西园召见,若是过了巳时还不见人,也不诛九族,而今宫中正缺内官,干得好,还能火速提拔为常侍,光宗耀祖,指日可待!” 刘诚看了他一眼,拔腿就往西园跑。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126 黑暗 汉灵帝刘宏出生于冀州河间国,那里,比洛阳皇城更靠近北方。 每年快到十一月,河间便会开始下雪,紧接着,冰雪的世界里银装素裹,连溪流和池塘也会被封冻住。 兴许是那时候还小,刘宏不觉得冷,蹦蹦跳跳跟同龄人在水面上凿冰下网,年年冻得手脚开裂。有时一日下来,往往仅得几尾两指宽的小鱼虾,他却依旧乐此不疲。 第一次来洛阳城,是永康元年十二月。 他听人说先帝驾崩,自己被选中,将会坐上那高高在上的龙椅。皇城很大,京城很远,到时候,娘亲也不能再时时管着自己。 果然,新年伊始,新帝刘宏于正月即位,改元建宁,他龙袍高冠,被人簇拥着,满心欢喜地告天登基,那年,刘宏十岁。 窗外又开始飘雪。 这么多年过去了,洛阳城一点儿没变,还是跟当年初至时一样冰寒刺骨,冷! “父皇!芷儿不要回去温书!” 说话的小女孩跑来,头顶上的两只总角起伏,一脸委屈,身后来拉的宫女不知所措,忙不迭跪了下去。 刘宏膝下有两子一女,此刻,正在身旁撒娇的便是公主刘芷,比刘协长一岁,模样生得乖巧可人。 刘芷的母亲本是宫中名不见经传的下贱婢女,甚至到现在,刘宏也都不知道姓甚名谁,她地位低下,加之因难产而死,终未来得及显贵。 宫中腹诽皇帝薄情寡义的不在少数,却也都知道,陛下最喜爱的,不是皇后娘娘所生的嫡长子刘辩,也不是太后悉心教导的刘协,而是性子有些野的万年公主——刘芷。 光和三年,刘宏册封刘芷为万年公主。 万年,便是此生无忧的美意。 刘宏侧身,笑着把万年公主搂在膝上,重了,抱起来竟有几分吃力,他刮了刮小妮子的鼻头道:“谁惹恼了我家芷儿,可是先生教授太过严苛?怎不懂得体怜?” 刘芷摇头,长长的睫毛一闪,狡黠说道:“岂怪先生,先生近日回乡探亲去了,只是芷儿听说父皇这里养了头巨象,我要去看那巨象,与我家小白比一比谁能吃的青菜多!” 小白,是刘芷才养的一只长耳兔。 面对刘芷的哀求,刘宏先是一愣,随即哄骗道:“芷儿有所不知,那巨象凶猛,长得比这大殿还高,獠牙伸出来几丈长不说,还专爱吃小人,尤其是长相乖巧的女娃娃,莫说是你,就连父皇我也不敢轻易去看!” 那刘芷心中害怕,缩在怀里不敢露头,心中大为失望,却仍旧不死心,问:“那父皇今日喂过食了没有?”在她想来,再凶恶的巨兽,吃饱了就应该不吃女娃了。 “宫人遭殃了那么多,父皇哪敢近身投食,想必那巨象今日正饿得发慌,要不?父皇现在就带你去看看,远远看看就好?” 哪敢再想什么巨象,比恶鬼还吓人,小妮子拼命摇着脑袋,跳下来道:“父皇,芷儿差点忘了,时辰不早得回宫了,隔日,先生回来还要考教!” 刘宏心中好笑,点点头,见人领着万年公主摇摇晃晃出门,旋即又一阵失落,三人之中,芷儿最像当年的自己。 生于帝王之家,幸!也不幸!此生她若真能如寻常人一样无忧无虑,万年才好。 待人走远,“嗯哼!”刘宏咳嗽了一声,正经道:“我的侍郎大人!你可知罪!” 刘侍郎跪在下面有些犯困,不及抬头,立马答道:“微臣有罪!此罪,仅枭为宫人,尚不足以平民愤但祸不及妻儿,望陛下看在微臣几十年服侍的份上,没有功劳也有苦罚微臣闭门思过,直至羞愧而死!” “一派胡言!” 刘宏在上面正襟危坐,却忍不住想笑,这刘诚一共才来洛阳一年,更没有妻儿可言,何况,哪有人嫌自己罪小的,还有,这羞愧而死是怎么个死法? 他想了想,多半又在贫嘴,贫得让人心情莫名舒畅。 “好了,起来吧,每次都这般没劲!” 刘诚尴尬地爬起来,岔口道:“陛下为何不让公主殿下去看看那南越奇兽,巨象本就温顺,微臣马不停蹄回京,也正打算帮着陛下称称巨象的斤两!” 刘侍郎都盘算好了,称象这种小事情,不比花钱困难,自己这一次,注定要声名远播c光大门楣,往后的史书得改写,后世要叫“忠义无双刘侍郎,色艺俱佳勇称象”才对。 上座的刘宏瞪了自己一眼,道:“象是不用称了,前日,被朕给宰了!” “嗯?”不是说正玩得兴致高涨嘛?刘诚不解,“陛下这是为何?” “哼!本想让那巨象坐下来比比高矮,那畜生打死不从,朕乃天子,自可以号令天下万物,所谓君王一怒,伏尸百万,况乎一头野象!”刘宏愤愤不平说得言之凿凿,完全忘了自己是看上了那条象鞭嚯!好大一条,炖了满满一锅。 刘诚了然,起身道:“胆大妄为,那就是它的不对了!微臣一定替陛下把那头畜生鞭尸三日方能以儆效尤,陛下,不知那孽畜的尸首现在何处?” “喂了狗了!”刘宏仰着脖子。 刘诚暗道可惜,长这么大还没吃过大象!火锅不能每次都就烫那几样,正欲问问那狗在哪儿,却见刘宏又板着脸说到,“莫要闲扯,你可知罪在何处?” “哦启禀陛下,巢湖水贼许干有感皇恩浩荡,举兵来投不说,还献上几块金饼,微臣回京,一时糊涂给忘了” 刘宏皮笑肉不笑看着,“几块?” “微臣记错了,是几十块!” “几十块?” “百块!”刘侍郎咬牙说到。 见刘宏还不相信,刘诚扑通跪了下去,哭丧着脸道:“陛下!真是百块,实则只有九十九,差的那一块,还是微臣自己东拼西凑给补上的,想那水贼自己都吃不饱才造反,哪来的那么多钱财?您若是不信,不如还是把微臣五马分尸算了!” 刘侍郎的表情满分,自己说的可都是真的,金饼的确不多,至于其它的嘛 刘宏撇撇嘴,“起来吧,纳入西园,至于那水贼许干和一干有功之臣,自有封赏!” “陛下英明!” 刘诚起身站在一旁,照这势头,估计再熬半个时辰就能下班回家了,见陛下失望,却突然想起了宗正刘虞,他反复思量,诺诺说道:“陛下!微臣斗胆,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精力不济,刘宏正要起身去拿快活丹,随口答道:“放!” “微臣以为,左光斗,杀不得!”说完,刘诚便不敢再抬头。 大殿里本就只有两人,都不说话,突然间安静得可怕,明明无风,却让刘侍郎感觉脖子缝凉飕飕。 刘宏斜着脑袋,冷冷看着下方,摸到锦盒的手缓缓收了回来,他定住很久,脸色终于缓和,平静说道:“刘侍郎可知,你是唯一一个给左光斗求情之人!” 是吗?这世上还有人人缘比自己还差? 刘诚结结巴巴,“微臣微臣也就是随口说说,要是陛下觉得那就算了” 刘宏扬手止住,悠悠说道:“皇叔!你可见识过真正的黑暗?” 皇叔? 刘诚左右找了找才想起,那声“皇叔”,叫的是自己。 黑暗吗? 刘诚真见过,那是有一次自己大胆,穿行一条没有通车的隧道,全长五里,没有一丝光亮,看不见方向,走两步便会碰壁。那场景,至今想来都后怕,划燃的打火机,不过几寸,光亮便被吞噬,周围黑漆漆一片,自己,像被孤立在无尽的虚无里。那便是绝对的黑暗。 “皇叔肯定是没见过了!”刘宏叹气道:“朕时常做梦,便是身处那样的笼子里,梦醒,还觉得驱赶不散!” 刘宏说话,大殿里的油灯正烧得耀眼。西园里的宫人都明白,陛下说过,不管吹风下雪,油灯不能灭,白日里也是如此。 “就快岁末了,你去吧!”刘宏本来还有好多事要吩咐,突然间,好像又不重要了。 “是!” 见刘诚走得有些恍惚,皇帝刘宏站在大殿里开始自言自语,“左光斗的举措虽有疏漏,可也说得上是利国利民,不过,他还是不明白,天下黎民百姓的生计,不在朝堂c不在朕,而是握在世家大族的手里,而且,他的法子太慢,朕等不及了!” 他来回踱步,“杀了左光斗,既是投石问路,也是朕最后的让步,待朕醒时,便是真正的清醒和尔等噩梦的开始,到那时,定会让他们知道,这天下终归姓刘!左光斗,不过是尔等黄泉路上的引路人!” “噗嗤!”油灯里进了虫子,爆出一个个火花。 “只是左司空生不逢时,朕,真的只能杀了他吗?” 刘宏转身,目光祈盼望着那把椅子,椅子背后的帷幔不揭,有人在里面沉声说道:“可不杀,也可杀。”只此一句,便再没有了声音。 沉思片刻,刘宏像是放下了包袱,笑道:“只是,可惜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127 南越王 午时,艳阳映雪。 略显陈旧的木门前,石板路打扫得极为干净,积雪堆至墙角,却还顽皮的垒了一匹小马。 “大人!应该就是这里了。” “敲门!”士燮正了正衣冠说道,心想那侍郎年龄不大,或许正是有些顽皮。 刘府虽在宫城外不远,却隐蔽不好找,士燮此番登门拜访,固然不是为了讨好阉宦,却总觉得有些抹不开脸,他刻意把自己包裹得严实,生怕被人认了出来。 “吱~~” 房门打开小半,露出个失望的小脑袋,奶声问道:“你找谁?” “可是刘侍郎府上?”士燮讨好问道。 那孩童青涩,模样不过六七岁,闻言变了脸色,“不是!”接着便用力关紧了门,士燮欲言又止,冷不防被门楣震落的积雪落了一身,他一脸尴尬,听到里面有人问答。 “仲达,因何如此无礼?” 那孩童嫌弃答道:“回大兄,我本以为是胡昭那老儿来嗟食,不想,却是赘阉遗丑走错了门” 人声减远,听得寥寥几句,却把士燮羞得老脸通红,他心下一横,沉声道:“那边,再敲!” 片刻,隔壁房门再次打开,寇白门看了一眼马车上的货物,回头调侃道:“侍郎大人快来!盼星星盼月亮,而今总算有人给你送礼了!” “当真?”里面有道人影飞奔出来,边跑边喊,“愣着干嘛!快搬!” 士燮找对门的欢喜,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士燮年近五旬,祖籍交州广信,其先祖为鲁国汶阳人,当年为躲避新莽末年的动乱而移居交州,经六世传至其父士赐时,士氏业已成为当地豪族,士赐也于汉桓帝时任过日南太守。 少时,士燮曾随刘陶习《左氏春秋》,后被推举为孝廉,补任尚书郎,后因故被免。其父士赐去世后,士燮又被举为茂才,还任过巫县令一职。 此时,那个刚直的先生刘陶早已含冤死于狱中,士燮近日献象得除交趾太守(今越南河内),既是思乡情切,也有心灰意冷c不愿再掺和朝中纷争之意。 至于魅谗君上c交好宠臣的不齿名声,士燮已经不在乎了,毕竟交州很远,此一去,余生,便可能再不会回中原。 “太守大人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呵呵!为何还这般客气,使不得,使不得哎!小心点搬!” 刘诚搓着手说话,眼睛却盯着下人抬进来的一只象牙打转,乖乖!这象牙可不得了,虽然一并的礼物中还有各种香料和细纹葛布,但无疑,还是数这象牙最令人动容。 这根完整的象牙足足有三四米长,包浆润泽,弧线优美,刘侍郎敢肯定,是上了年代的极品,色泽白中泛黄,内里嵌着个根根细如毛发的“雀丝”。 这样奢侈的东西,要是切割做成了器物反而暴殄天物,光是挂在墙上就显富态!刘侍郎动了心思,反复权衡挂在大堂会不会招贼。 围着转了一圈,刘诚看着低头品茶的士燮问道:“大人,我可听说,这南越巨象都是天生双牙” 士燮听得两手一抖,哪有人能厚颜至此的,急忙说道:“小侍郎有所不知,巨象的确白牙生双,不过这根象牙,却是有来历的。” “哦?大人请茶,愿闻其详!” 士燮缓缓走上前去,轻轻把那象牙从头到尾摸了一遍,不舍之情显露无疑,他娓娓道:“相传前朝旧时,秦将赵佗平岭南,定百越,以番禺为王都,据千里之地号南越国,自封‘南越武王’,而这只名为‘通玉白兰’象牙,便是历代南越王宫中所珍藏,南越王视之为国宝,从不肯轻示于人!” 赵佗治越,史上赫赫有名。 本是始皇帝手下旧将的赵佗割据自立,也曾于西汉初年受高祖御赐印绶,重新臣服大汉成为藩属之国,只是后来,吕后禁商南越逼反了赵佗,数代人打打停停,终于,于汉武帝元鼎六年,南越被灭。 刘诚想起了不少历史,赵佗的旧事可以不提,面前的士燮,岂不正是第二个赵佗,史书记载的士燮还算忠心,可他的儿子士徽,早晚也是会玩一出自立为王的戏码。 士燮回望自己,“侍郎当知,‘通玉白兰’之所以名贵,便也因为它那个‘一’,无论是南越王赵佗,还是散落民间最后被士某巧得,便始终独一无二!” 明白这是件孤品,刘诚也就死了心,随即又想到,这士燮,怎会无缘无故送自己这般名贵的东西,其中必有曝露不得的勾当,万一真催生出个乱臣贼子来,祸国殃民还是其次,莫要因此掉了脑袋才好。 他脑子一转开口道:“无功不受禄,我听说大人刚正不阿,深谙利民辅国之道,却被遣去鸟不拉屎的交州,山高水远,那穷乡僻壤怎能养人?不若这样,待我疏络省中,帮大人挪挪地方,荆州麻烦一点,扬州如何?舍得下本,京城里也未必待不下去!” “不不不!” 士燮吃了一惊,这小小的侍郎刘诚,也不知是口出狂言还是真的手腕通天,说得好像立马就能做主一样,阉宦一系专权至此,可悲可叹! 他赶紧起身道:“侍郎心意甚好,却是领了,想来,交州便已经极好,陛下的恩准,本是祈求而来,又怎敢忤逆!此番,相请之处非为国事,乃是一桩私事!”士燮被吓得不轻,不仅因为刘诚的嚣张,也因为害怕弄巧成拙,别到最后老家回不去,反被弄进乌烟瘴气的朝堂,那才是有苦难言。 刘诚看人的眼神有几分古怪,更加坚定了士燮出逃纯属动机不良的想法。 他坐下来,望着面前的象牙淡淡说道:“哦?那大人不妨说来听听,成与不成,刘某也定当尽力而为。” 士燮心中苦涩,早知道就不提赵佗自立为王的事了,这么一说,傻子也会怀疑自己居心叵测。再说,难不成事情办不妥当,还有脸把象牙拿回去?看刘侍郎爱不释手的模样,估计讨要人家也不会归还! 事实上,士燮自己真没有反心,不仅没反,还年年准时纳贡。后来天下三分,曹阿瞒挟天子以令诸侯,纵使交州和许昌天各一方,交通崎岖阻塞,士燮也从来没有间断过朝贡,其子士徽造反,也是在士燮死了以后,何况,士徽造的,是东吴的反! 汉末三国,诸侯林立,交州士家绝对算是其中最低调的军阀。曹c刘c孙,几乎没人拿正眼看他,甚至像交州这样的穷山恶水之地,历朝历代都难以管辖,天下大乱时无人顾及,天下一统时,皇帝又总爱拿着地图看看,问问大臣这是哪里,怎么还不来纳贡?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赵佗c士燮这样的人有功有过,实难一语评判,因为大部分时候,交州难沐皇恩,常年处于自生自灭的状态。 历史上的士燮,臣服过曹操,拥立过东吴,还坑过大耳贼,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蝼蚁偷生,显得蝇营狗苟,被人瞧不起也是自然。但士家在交州却深得人心,士燮更是被百姓奉为国父一般的存在,为何?盖因他一切的所作所为,都是在为了努力避免交州沾染涂炭的战火,而殚精竭虑。 刘侍郎不接口,士燮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到,“侍郎知晓,交州百姓愚而缺教,蛮横难以开化,故而,我想我想请白马寺高僧随我一行,广施教义,导民心向善,如此一来,也有利于我大汉州郡长治久安!” “嗯?”难道是自己想岔了? 见刘诚不解,士燮讪笑着说话,慢慢搓动着腕上露出的佛珠,“不瞒侍郎,士某自觉与佛有缘,怎奈慧根不足近年,我常在悟能大师座下听讲,总觉得理通大道,却难以窥其门径,不然,真是有心遁入空门!” 这士燮居然信佛! 刘诚不知,历史上的南越,正是早起佛教最为发达的地方,其中交趾太守士燮,功不可没。而且,野史中的士燮,还留下很多诡异的传说,比如死而复生,又比如越南民间相传,晋末林邑人曾发掘过士燮的坟墓,见其面色如生 刘诚一时想到很多,仍疑惑道:“大人开山建寺,请佛向南,大可以向悟能大师请祈,缘何找上了我这里?” 那士燮也是不解,就算白马寺的香火钱刘诚捐了无数,可这样的事怎说也轮不到他做主才对。 悟能那老和尚不会是好日子过惯了不愿挪窝吧? 刘诚举棋不定,殊不知却是误会了悟能,只因大师兄悟智说过,自己的佛劫应在小师弟身上,悟能才将此事交由刘诚定夺,何况,广散香火,开山凿路,哪一样不要钱 刘诚正要说话,五嫂却来通传,说,外面有几个和尚来访。 姚广孝穿着一身黑色的僧衣,站在雪地里特别扎眼,身后的小和尚道阻不安地拉了拉,“道衍师兄,咱们真要远赴南越交州?要是我去了,寺里的木鱼谁人来敲?” 道阻哪里是担心木鱼,只是不愿离去罢了。 道衍笑着摸了摸人脑袋,回望一眼白马寺方向,道:“心中有佛,哪里都是净土。师弟法号‘道阻’,莫要忘了本心。”道衍又回身看着不远处站立不动的小道士。 那小道不过十四五岁,却神情倨傲道:“莫要看我!见博则不迷,听聪则不惑,家师上窥青天c下潜黄泉,说过,交州虽远却有大造化,况秃头和尚去得,那我道门中人又何尝去不得!” 这小道说完,便又闭目养神。 此子,便是鬼谷子几位所谓仙师开山所收第一关门大弟子。前几日,听闻佛门有意南下,小道便被匆忙遣了过来,至于鬼谷子本人,除了紧盯佛门动向,主要是还要在烟柳巷一带传道 “的确去得!”道衍笑了,有心逗趣,旋即又问:“小施主贵庚?” “老道本名牟子,今年恰巧不惑!”小道说谎,老神在在浑不觉得脸红。 道衍心中一凛,堪称“子”者,天下间能有几人?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128 良家子 每近年边,洛阳城涌入的人便会成倍增多,城门口兵卫查验繁琐,洛水边自会因此排起冗长的队列,看这情况,以往每日辰时准时关闭的城门,今日怕是要到戊时也未必关得上。 商旅要赶着运送新年里紧缺的货物,宗族姻亲会祭祖团年,连大汉戍守各地的官吏,也多会趁着年末回京述职相互走动,此时,正是官场上互通有无c筹划来年最紧要的关头。 洛阳城,作为大汉的心脏,繁华之下,处处都在暗流涌动。 马车再次起动,刻意放慢了步调。 车里的冀州刺史王芬本有心拜会刘虞一面,却听守城的校尉说刘州牧不久前刚走,幽州战事紧急,此乃大事,看来老宗正走得火急火燎,仓促之间也顾不上主持皇族典礼了。 除了刘虞逆流而行,王芬还在开阳门见到了同样行色匆匆的士燮。 交州偏远,这士燮新除交趾太守,本可喜可贺,竟然同样不等过年摆酒设宴,顶着风雪便上了路,随之而去的居然是几个和尚,拉了满满几车抄录的经书。 王芬轻蔑地望了一眼去路,果真是赘阉遗丑!他对马夫道:“去马市绕一圈,久未回京,倒想看看变化。” “吁驾!” 马车绕道,端坐车里的王芬看似闭目养神,耳边却没由的想起了襄楷的话,那晚月明星稀,他道:“天文不利宦者,帝星移,黄门c常侍真族灭矣!” 襄楷这番夜观天象之语,对自己而言不亚于惊涛骇浪,时至今日,王芬已记不起多少次为此彻夜难眠。 襄楷乃得道方士,好学博古,善天文阴阳之术,为人刚直且心怀天下,但仅凭襄楷之言,尚不足以让自己破釜沉舟 马市拥挤,游人如织,商贩讨价还价的交谈夹杂牲口嘶鸣,嘈杂一如当年。 停顿间,便已有人掀开车帘,快速入内落坐。 王芬看了一眼,多年不见,此子身形消瘦,竟有了几分鬼相,他不无感叹道:“秉超辛苦!” 那人以毡皮裹面,闻言解开,颧骨高拱,面色蜡黄,目光中多带清冷,即使笑起来也不见开朗,此人,正是前太傅陈蕃之子陈逸。 两人各自满怀心事望着车外,稍息片刻,陈逸自嘲道:“大人言重,而今党锢已解,天下太平,逸更是喜除鲁相,何苦之有?” 王芬点头算是应过,大声道:“马市无趣,再去金市!” 那马夫听得,开始驾车在洛阳城里漫无目的地乱转。 “哎!先父死时,幸得挚友朱震弃官收葬,亦将逸匿藏于甘陵,不然,逸恐也再无与大人相见之日,一别多年,犹记得先父说过,‘八厨’之一王文祖,忠肝义胆,乃匡国济世之首选!” 王芬,字文祖,东平寿张人,以家财救济世人而大名于天下,位列“八厨”,因党锢数度被贬c流亡藏匿,而今举止有度,锦衣华服,官至冀州刺史。 听得出讥讽,王芬淡然一笑,“令尊谬赞,芬不过庸才,如今独困冀州垂死而已!” 陈逸听了冷冷一笑,声音格外刺耳,“刺史大人可是血已冷?心已甘?” 王芬不答,心中骂道,如不是执念未消,壮志未酬,又为何要面见你这丧家之犬,竖子!转而一叹,他悠悠说起往事,“令尊当年为国赴死,虽已身陨,终换得剪除阉宦” 话未说完,那陈逸作势就走,转身便要跳下车去。 王芬急忙拉住,苦笑道:“秉超这是为何?” “哦!我见刺史大人年事已高,正该待在贵府享天伦之乐,说不得还有余力纳几房小妾,左右到了金市,逸这便去为孩童买几样金饰如何?也好佑个永世太平!” 王芬把人吃力拽回来,“罢了,算是老夫失言,而今常侍气焰嚣张,朝纲不振,比之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此,说得可对秉超也是,这么多年,秉性丝毫未变!” 陈逸无心调侃,“大人可知,张温失势,今北伐之兵尽掌良家子董卓手中,估计就这几日,张大人他,便要无功而返了!”陈逸一直藏匿在张温府上,对张温的处境了若指掌,眼见众人一番辛苦付诸流水,再多感慨,都化成了一声叹息! “哦?” 王芬颇感意外,张温的谋划自己大抵是知道的,颇费波折,可惜到了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徒做嫁衣,至于那良家子董卓,真是好本事! 良家,便是好人家,乃是于户籍中区分百姓良贱之等级。 汉时,以从军不在七科谪内者或非医c巫c商贾c百工之子女,为良家子。(七科谪,汉代的一种谪戍制度,因规定应强制服役的七种人。汉武帝颁布的七科谪范围与秦时略有不同,包括:吏有罪,亡命,赘婿,贾人,故有市籍,父母有市籍,大父母有市籍。) 如吕太后时,窦姬以六郡良家子入宫侍太后,又如桓帝末,以六郡良家子为羽林郎。皆为荣光,由此可见,良家子,乃是大汉统治阶级中的基石。 董卓这样的良家子,在贱民眼中无疑是高贵的,可在门阀世家和高官大吏看来,却有些上不得台面,这也难怪董卓的异军突起会让人大感意外,一个良家子,居然坏了整盘好棋。 张温和董卓二人,一个代表士族,一个代表外戚,一得一失,端是耐人寻味。 “那大将军的意思?”王芬问道。 陈逸冷哼一声,“大将军终归是外戚,况乎他无胆,便是张大人无胆乎?便是天下士人无胆乎?便是刺史大人无胆乎?” 再怎么说理直气壮,手上已无兵无权的张温也算是败了,当初贵为三公的张温尚且如此,那勤王之策单靠自己的冀州,岂不是更加孤掌难鸣? 正思索,却听陈逸又道:“昔年桓帝宾天而无子,择章帝刘炟之玄孙宏继位,朝野本就多有非议,而今朝纲紊乱,民不聊生,废而再择一高祖子嗣另立,又有何不可?” 王芬闻言,一边关紧门窗,一边急忙示意陈逸收声,可他还浑然未觉说道:“前有伊尹和霍光之先例,废帝以归本,当下,恰逢皇帝昏聩而合肥侯少壮有志,岂不正当时乎!” 陈逸总算闭口,等着自己回话,可这番杀头灭族之言,怎敢轻易出口。 那合肥侯是不是真有天子之相还两说,朝中,又谁人比得了当年的伊尹c霍光,王芬左右摇头,况且,难道另立新帝比兵谏勤王还容易? 他想不通。 陈逸似乎看透王芬心中所想,从旁蛊惑道:“勤王有远忧隐疾,另立!则是从龙之大功,大人不妨再仔细思量一二。” 皇帝刘宏性子反复,从党锢之争便可看出,若他一时受人胁迫杀了十常侍,难保不会秋后算账,当今皇帝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 陈逸补道:“大人所虑,不过是响应者寡,请看,这是何物!” 王芬本漫不经心瞟了一眼,却陡然睁大了眼珠,陈逸递来的白绢上密麻写着人名,个个位高权重,可不急看清便又被他收走。 陈逸贴身藏好,“大人可还放心?废旧立新,乃是民心所向!此等大事,岂止关乎你一家生死!” 天象?民心? 王芬看了一眼言辞笃定的陈逸,仍旧犹豫,“只是大将军那里?” 陈逸哈哈一笑,底气十足道:“大人可识得许攸许子远,逸不便出面,而今子远正代为联络,至于成与不成,不过锦上添花耳!” 马车又前行了一段,王芬回魂时,那陈逸已然下车,消失在人流里。 他对马夫道:“回府!莫让夫人等得急了!” 人群中的陈逸重新遮盖严实,在弄巷里兜转几圈,见无人注意,闪身进了一户农家小院,进门便听有人问到,“那名册可引王芬起疑?” 陈逸阴沉一笑,听了更让人觉得是鬼非人,“署名俱实,做不得伪,王芬怎知,这只是当初联名勤王之物!” “甚好!王芬之意?” “先生放心,如不出所料,已然心动。” 那人听罢,笑了笑,“我也该去宫里转转了,那左光斗也不知何时问斩,可别耽误了过年”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129 鸩酒一杯送司空 皇甫嵩路过皇城时,又忍不住驻足张望,今日的南宫,工事不停,新起的玉化殿里多夯了几根立柱,多搭了数根横梁,动作再快些,开了春便能当作朝议之用。 对于毁于火患的南宫,皇帝刘宏不仅下令钩盾令宋典原址修复,还必须修得比原来阔气,为此,特旨了原掖庭令毕岚专职为之添润增色。 常侍毕岚,重铸四铜人c四黄钟,铜人列于南宫仓龙c玄武阙外,黄钟悬于云台及玉华殿前。 为讨圣上欢心,毕岚监造可谓披星戴月c废寝忘食,另铸有吞吐天禄c虾蟆,转水入宫,还作翻车渴鸟,用以洒扫路面,极尽精巧之能事 皇宫固然巍峨,只不知耗费钱粮几许,百姓又得缴纳几多活命钱 皇甫嵩喟叹一声,正欲抬脚迈步,身后却传来呼喊,“叔父!叔父这是去哪儿?害侄儿好找!” 循声一瞥,原是从子皇甫郦慌忙追来,见其仪态尽失,皇甫嵩疑问道:“正欲去学堂坐讲,如何?” 那气喘吁吁的皇甫郦听完哑然,累得双手撑膝,暗想叔父行军打仗何其精明干练,为何在家中闲居,反而浑噩如龙钟老丈,他叹息道:“叔父糊涂!鸿都门学自前日便已遣学子回乡团圆,得待到来年开了春才能复学,你这坐讲,说与何人听?” 皇甫嵩一愕,是啊,现下连学堂都关了,那自己更没有地方去了,他看了一眼南宫便要打道回府。 “叔父就不问小侄匆忙而来所为何事?”皇甫郦急道。 “何事?”皇甫嵩显得心不在焉,连府上打理花草的闲事都插不上手,再大的事又能垮了天。 皇甫郦苦笑,凑近身子道:“叔父可知,凉州贼首王国包围陈仓,张温数月不得解” 皇甫嵩仰望着凉州方向,言不由衷道:“与我何干?” 见左右无人,皇甫郦低声道:“叔父啊叔父,据我所知,朝中有意撤回张温,拜叔父为帅,进赴陈仓!” “可能当真?何时?”皇甫嵩急迫发问,佝偻的身子瞬间拔高不少。 “岂能有假,想来,就在岁末前后,叔父本朝失政,天下倒悬,能安危定倾者,唯叔父耳!”怕皇甫嵩安于闲散,本想再劝,皇甫郦抬头时,思索中的叔父却已经摸着胡须信步走远,看起来心事重重,他想伸手去揽,不知为何,又狠不下心来,这样认真沉吟的皇甫将军,上一次见,还是当年砍贼头c筑京观时。 进剿反贼皇甫嵩不怕,反而平添了几分豪情,自己不会营官,生来便是武将,注定战死沙场但皇甫嵩总觉得走之前还要做一件事,思前想后,也苦寻不到合适的人选,踌躇中他猛然抬头,巧了!不知不觉竟走到刘侍郎府外。 府门斑驳,还是老样子,看起来就像狡兔之窟,不过门框上,却早早贴了红联,一曰:二三四五,二曰:六七,横批:南北。 缺衣少食,没有东西? 皇甫嵩差点没把白须揪落,要是京城里鼎鼎大名的刘侍郎也穷得叮当响,那天下人岂不是都要饿死,皇甫嵩忍俊不禁,抬手扣响门环。 左光斗不能死! 皇甫嵩乃东汉末年第一名将,人品还是坚挺的,说他会故意给自己下套,连刘诚本人也不相信,何况就算皇甫嵩能掐会算,也未必拿捏得如此之准。 杨赐老儿中风而亡,只能说是自己恰逢其会,活该倒霉!反正刘侍郎想好了,以后但凡走路老爱扶墙的,见面打招呼也必须隔个十来米远。 这事儿刘诚骂骂也就算了,也没往心里去,不过并不代表皇甫嵩能过得了这道坎儿,以自己的名声,借驴下坡顺便毒死司空还是很合逻辑的,虽然有太医院帮忙澄清,估计皇甫嵩那里,还是多少有些芥蒂才对。 如今他却主动登门,让人想起杨赐家里还有个杨彪不能吧? 看着悠闲品茶的皇甫老儿,刘侍郎开口道:“老将军,那日我刚到司空府上,杨司空就口吐白沫往我身上拱来,当时我就站你那位置,他就这样就这样你瞧瞧,这是典型的碰瓷,可跟我无关啊!” 皇甫嵩默默放下茶杯,差点忘了,杨司空死前就喝过茶水 “你要相信我!” “相信!相信!呵呵!”皇甫嵩打着哈哈。 这老儿敷衍的神情,看起来特别贱。 爱信不信,刘侍郎转身回坐,端起了架子,拿腔拿调说:“哦!将军来得不巧,寒舍才刚吃过朝食,刘某自幼家贫,勤俭节约乃本性,残羹冷炙从不肯多剩,早来一刻还有点腌肉,不过,方才都拿去喂了马了” 谁家的马会吃肉? 自己又不是乞讨来了,皇甫嵩听完心中恼怒,想想又咽了回去,“听说小侍郎乃是中山靖王之后,近日还由宗正特意续进了宗室族谱!” “嗯!那又如何?还不是穷得揭不开锅!”说起刘虞,刘诚便想起那忧国忧民的老头,走时那背影,总让人觉得嘘唏。 皇甫嵩干咳一声,自己真不是来要饭的,他顿了顿道:“而今说句难听的话,汉室微弱,百姓穷苦,这满朝文武,能匡扶者寥寥无几” “咦!怪了,这不是还有皇甫将军您吗?当初受将军以妙计所托,将军还差点顺手灭了个奸佞谄臣您要匡扶个社稷,那还不比扶墙容易?” 可算见识了伶牙俐齿,皇甫嵩当作未听见,“侍郎说笑不瞒你说,此来,我是有要事相请,可不是为私,一切,都是为了我大汉江山,毕竟侍郎也是汉室宗亲。” “哦?” 刘诚的眼珠在皇甫嵩身上飘来荡去,这老小子,闲得蛋疼,难不成没事儿又来给自己挖坑? 皇甫嵩被盯得浑身不自在,继续道:“在我看来,司空左光斗不仅无过,还有大功,奈何造化弄人,如今蒙冤下狱” “呔!将军且打住,左光斗的功与过,该由陛下说了算,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可不能妄议,何况听说他关进了掖庭,马上就会咔咔咔”刘诚龇牙咧嘴做了个砍头的动作。 那皇甫嵩惊得一愣,有这么快吗?按先例,怎么也得拖到翻了年才对,这么大的事,又不是过年杀鸡,旋即他也不好再问,思量到,似乎让刘诚去求陛下开恩,真是希望不大。 看那老儿吃瘪,刘诚心中无比惬意,左光斗自己不是不想救,那日面圣,才刚开口,便被唬得魂不附体,陛下不置可否,还扯上什么稀奇古怪的梦来搪塞,自己真尽力了,说什么也不想再冒一次险,万一刘宏一开心,说麻烦侍郎你一路送送司空 等了片刻,那皇甫嵩摸摸索索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感觉余温犹在,他不舍说道:“这是当年叔父皇甫规平乱有功,先帝赏赐下来的蟠龙玉印,视为我皇甫一族传家之宝,可惜到了我这里,多有辱没!” 皇甫嵩把玉佩放在桌上,慢慢推了过来,砸吧着嘴想端起茶水小啄一口,心中一紧又缩了回去,忐忑地看着自己。 你妹! 又是一块? 上次就是用这破玩意下的套,先前那块,至今还挂在寇白门小蛮腰上晃悠,刘诚拿在手里掂量,不解问:“我说将军,这蟠龙玉印,你家到底得了几块?” 这话说的,蟠龙玉印乃是先帝御赐,多一两块不正显得恩宠有加吗? 他心痛道:“一共两块!侍郎不知,这玉佩也分雌雄,阴阳两块恰能契合成一对!可不是凑数那么简单,你仔细看,这块那盘龙,腹下有一小把儿” 还真是! 刘诚笑着咬了咬,不要白不要,反正皇甫嵩问起,就说自己已经求过情了,但皇帝执意要斩,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何况事实的确如此。 他赶紧收好道:“大人这就见外了,不过举手之劳,若是陛下肯见,小子一定把话原封不动带到!你看天色也不早了,我这还要梳妆打扮出门买菜,招待不周,就恕不远送了。” 皇甫嵩出门的时候,对着那春联看了好久,一步三回,恨不得糊两把稀泥。 刘诚刚要出门,却是左丰领着人来宣旨。 那左丰把圣旨塞人手里,喝着皇甫嵩那杯茶水,道:“都是自己人,陛下吩咐侍郎看过就好,哦,对了!陛下还说,刘侍郎胆小,这差事给你练练手!” 刘诚不明就里,打开一看,旋即对着走远的皇甫嵩一通大骂。 左丰偷瞟了一眼,上面写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中平二,乙丑十二月十七,令侍郎刘诚监刑左光斗,赐鸩酒,留全尸,以彰仁德,翌日行,不误天吉!钦此! 左丰不解,陛下要杀左光斗,干皇甫嵩何事?还有皇甫嵩的娘,他姥姥 刘诚像条死鱼摊在椅子上,两眼无神,咒骂这皇甫嵩真是个扫帚星,帮他一次,怎就非得弄死一个司空!天下哪来那么多司空,即便有,玉佩怕也不够!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130 生不逢时 丑时,雪花如风吹的柳絮敷在面上,化成水,又与人的喘息一起凝结,仿佛想将活着的东西统统都冻住。 刘诚缩着脖子不敢停下,此时的北宫里,除了夜风悲呜,便只剩嘎吱嘎吱的脚步声。静谧中的细微不敢侧耳去听,两旁长串的宫灯昏黄,照亮自己,却让看不清的远路更像藏有鬼魅。 引路的三宝回身,难为情道:“侍郎大人!搂着我腰作甚?” 刘侍郎不肯撒手,还用力掐了掐,怜惜说道:“三宝!近日可是宫里的膳食不好,看你!都瘦了!” 三宝停下来,指着远处小声道:“我倒是无恙,托了大人的福衣食无忧,大人你看那边,穿过廊径便是永乐宫。” “永乐宫怎的?” 说起永乐宫,刘诚便想起了久违谋面的献帝刘协,还有不苟言笑的董太后,以及见钱眼开的容嬷嬷 “嘘!大人不知,当日夜里勒死的近百宫人,全是从这一路拖出去的,就咱们走的这地儿!” “三宝莫要聒噪!许是就喝多了,我这腿软,背我一程!”刘诚说完便跳了上去。 刘侍郎不重,三宝一路背着继续往前走,风雪迷眼,他忍不住又说道:“大人可还记得兰儿?就是当初牢里帮你洗衣的那丫头?” “记得!如何?” “哎!协皇子遇险,太后震怒,那永乐宫里的奴才赐死了大半,兰儿便是太后的人,这么多日一直未见,你说,会不会,会不会” 那兰儿能入选宫中侍女,自是长得清秀乖巧,服侍的那几日手脚麻利不说,也从不多言多语,只是没想到世事无常,还来不及再见这苦命的丫头一面,就已然枉死。 人命如草芥,就跟寒风中的灯火一样,看着耀眼,指不定说灭就灭,又比如那左光斗,堂堂司空,权倾一时,要走时,仅配了一杯毒酒。 听人说少府前去查抄家当时,掘地三尺也没凑够二两酒钱,那左光斗无妻无妾c无儿无女,孑然一身的他清廉得令人难以自信,府上,最值钱的便是一条产崽的黄狗。 三宝听不到回话,停下来说道:“大人!大人!” “在!” “你蒙我眼睛作甚,看不见路了!” 掖庭狱里没见到赵巳,听睡眼迷蒙的狱卒说,赵大人公事繁忙,已大半月未见露面。嗯!昨日才同济轩一起喝过酒,那赵巳此时,不知正睡死在哪家娘子炕上 刘诚退避闲人,朝关押左光斗的囚室慢慢走去,巧了,还是自己当初待过的那间。 推开门,这间装裱一新的屋子点亮着灯,左光斗没睡,独坐在矮桌旁,手撑脑袋像在思索,又像在等人。 桌上摆有酒食,未见开动,他听到外面的人语,也一直目光复杂看着刘侍郎踱步进来,这人怀中鼓鼓揣的应该就是圣旨,却肯定不能官复原职。 刘诚拱手一礼后掀袍落坐,这还是第一次有机会与大名鼎鼎的左司空秉烛而谈,没想到不在酒肆或雅亭,竟是这般场面。 历史上的左光斗,是东林党,是万历“六君子”之一,却也是为官清正c磊落刚直之人,被誉为“铁面御史”,至于首鼠两端的钱谦益之流,根本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他治水兴利,种稻养民,秉直谏言,勇斗阉宦,更是抗清名将史可法的授业恩师,风风火火生,风风火火死,上一世,也是遭魏忠贤迫害,同样冤死狱中。 这样的人是值得尊敬的。 刘诚不知如何启齿,倒是左光斗率先出言,“外面天寒,洛水封冻,这天气恐怕要立了春才会转暖,小侍郎辛苦,不妨陪我痛饮三杯!” 似有人来过,桌上竟然布置了两副碗筷,不待回答,左光斗自顾自将杯中酒水喝干,抿嘴说道:“好酒!听受之(钱谦益,字受之)说,这酒,还是侍郎大人进献给陛下的,我倒是沾了光。” 见刘诚坐着没动,左光斗朗声一笑,“要杀头的又不是你,侍郎为何愁眉苦脸?” “大人都知道?” 放下酒樽,他又开始吃肉,神情举止自然到仿佛要杀头的同样不是他自己一样,他道:“原本是不知道的,陛下说让我在此小住几日以堵悠悠众口,还一再嘱我莫忘了梳理政策,可前几日还有人来探视,近日便慢慢减了,再后来,便是小侍郎你来了!” 刘诚羞愧低头,并不反驳,此刻的自己岂不正是刽子手,虽然身不由己,而且听这意思,左光斗不过成了皇帝刘宏的弃子,颇有些兔死狐悲。 “还请侍郎莫怪,我想看看那密诏!” 刘诚将圣旨从怀中取出,静静放于桌上,他却突然想到,问:“少府抄家时,可有损了我院里埋下的冬苗?” “只怕是损了!” 左光斗惋惜瘪嘴,而后缓缓展开黄绸来看,看得一字不漏。 而后,他起身对着西园方向遥拜,再坐下时,如释重负饮了一杯酒道:“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古时孔圣有言,“君待臣有礼,臣事上以忠”,于是,便有了儒家后来的“三纲五常”。所谓的“三纲”,便是指君为臣纲c父为子纲c夫为妻纲。而“五常”即指:仁c义c礼c智c信。 后人,多为此生,为此死。 “来来来!小侍郎莫要嫌弃!”左光斗突然间有了胃口,边吃边道:“我祖生于此,永兴年间不肯折节,守着藏卷活活饿死;我父生于此,建宁时遇民乱,死于迁徙半道;我亦生于此”他嘿嘿一笑,“至少得留全尸,不至暴弃荒野不是?可喜可贺,当浮一大白!” 刘诚不知如何应答,举杯同饮后夹了一块腌肉,食之无味,却道:“这手艺上佳!” “猪狗之食!”左光斗笑骂。 两人心渐放开,深宫大狱内,谈笑生死如同家宴。 “近日无事,反复思来,我大汉之顽疾不在朝政,在于民,可惜我明白得太晚!”说完,他歉意一笑,“难得有人来,我说这些不过是不吐不快,侍郎莫要嫌我聒噪才好!” “哪里哪里!诚,洗耳恭听!”刘诚赶紧放下筷子,做出凝神状。 左光斗为何非死不可,其实刘诚也想不明白。 他减赋税c兴水利,开田育稻,哪样不是利国利民?硬说他是天灾找的替死鬼未免牵强。昨日听张奉说起,左司空当政不久,似乎搞得天怒人怨c鸡犬不宁,至于怎么个天怒人怨c鸡犬不宁法,张奉没能细说,自己官小也不在朝堂,真不知道。 刘诚糊涂了,有心解惑。 不想,左光斗也从怀里掏出一物,看样子是本奏折,听他叹道:“说来还得多谢毕公,他那翻车渴鸟可不是奇巧淫技,挖渠通运,用得好,能浇灌出不知多少良田,所谓沧海桑田,不过如此这本政策,烦请侍郎哎!” 常侍毕岚的确是个能人,奇思妙想迭出,南宫被他修建得令人叹为观止,尤其是那些撒尿的铜像。 左光斗犹豫了一瞬,递到半道的文书又转而放进了灯烛里,转眼便烧成了青烟,一起熄灭的,似乎还有他那未酬的壮志。 望着一堆灰烬,刘诚不明白,这样的人,陛下为何非杀不可。 左光斗重新整顿一番,变得健谈,声音也洪亮不少,笑道:“原本这些都是好的,却是我愚蠢,献言分户减田之策,活该!” 刘诚起初不明白,听他一番畅言,豁然开朗。 汉代的爵位例承秦制,更可溯源至周。 秦从商鞅变法后,实行军功二十爵,累积至关内侯起,便可食租税或食邑,此制不仅沿袭,除此之外,大汉还先后分封异姓c同姓为王无数,林林总总,一番承袭下来,享有封国或食邑者多如牛毛c混乱不堪,他们鱼肉百姓c不劳而获,坐拥大量土地之后,便是后来尾大不掉的所谓门阀世家。 大汉数位明君并非没有设法加以遏制,如“非刘勿王c非功不侯”,又如武帝推恩,以郡立国,采取嫡长子继承制,“无子国除”,并逐代削爵但却依旧未能根除不说,后来又来了个卖官鬻爵,催生出无数新的门阀,致使糜烂无以复加。 左光斗执政,谏言分户减田,且人丁不足者由官府收归余田,类似于逐代削爵,无疑会让子嗣众多的门阀逐步分化,扒皮抽筋,再来个“无子国除”,如此一来,便会空出大量的土地和产业,这些闲置之物给谁,按他的意思,全都分给天下百姓c苦寒流民。 此策,功在千秋,实施下去定能温水煮蛙一般根除顽疾,可也正是如此,左光斗受到了满朝攻歼,世家c阉宦c外戚,蜂拥而上,连皇帝也保不住,何况,天下最大的地主,便是姓刘。 岂不又成了新莽篡国之害! 如此说来,这左光斗的确该死!他这天下大同的思想与他本人一样,生不逢时。 左光斗说得兴起,口渴之时,却没了酒水,他“哐当”将酒壶砸碎在墙角,吐一口浊气,“不知不觉,竟已饮下三壶,我这将死之人洒脱,倒是害小侍郎作陪受累!” 窗外虽未天明,却已微亮。 刘诚一笑,摇头从怀里取出一壶新酒放在桌上。 左光斗眼中的寒光一闪即没,怅然揭去封泥,满上,道:“伴君如伴虎,我无妻儿,已了无牵挂!今日,多谢小侍郎相送!” 他仰头一饮而尽,还想说这酒比方才的更烈更纯,却脑袋一沉闭目趴了下去。 刘诚摇摇晃晃起身,饮了酒,自己也有几分头疼,正欲唤屋外的三宝来扛,门却被突然推开,那新任的掖庭令探身进来,收起拂尘,颤动着两撇胡须,疑惑道:“我看这左光斗胸膛起伏,怎鸩酒下去还未死透?”说完,他就欲前来望闻。 刘诚赶紧拉住,道:“断然不会李公可还识得我,瑾公家的那个你看,这里这里!” 那公公皱眉看去,自然识得,只是奇了怪,时过多日,这刘小公子头上的龙角一点没见消散,仰头间,被火光照得锃亮锃亮!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131 娶妻之喜 马车才行至城南坊市便停了下来。 张氏心中奇怪,甄家商队旗号鲜明,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中原之地向来畅通无阻,怎会在皇城里也能遇到盘查。 路过京城本就是意外,也再出不得意外。 她莲步出来,却听管家来伯正骂道:“你这憨货!杀头有甚可看?耽误了行程,小心也杀你的头!” 那车夫怏怏,可方才还好,这般停顿过后,前路已经被涌来的人群截了道。 张氏示意无妨,裹紧白裘站在车架上举目一望,果然,街亭里又是在砍人头颅。 萤惑致灾,为清朝野c抚百姓c敬天威,必要见血以儆效尤,而其罪当诛者又岂止左光斗一人,左司空尚能讣告留尸,然其牵连的一应属官,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那刀斧手赤膊站立亭阶之上,大口喝下一碗酒水,又喷洒一半在刀刃上,紧接着,便如耍戏的手艺人一般赚足吆喝,挥刀而下时,便是人头应声而落 人群一阵欢呼!仿佛杀几个官儿能兆来年丰收一般。 张氏不敢去看,蹙眉掩面之际瞥见后车的门帘已被悄然掀开,急忙跳下车来,她急切唤道:“丑儿!快快进去,这般场面怎能去看!” 甄宓不过三四岁,以为是城里是搭了戏台闹年,听见吵闹,她踮脚也看不到所以然,却仍想攀上车架眺望,不想身后却有一双大手将自己环抱住,她挣扎道:“出家的伯伯放我下来,外面好不热闹!” 那道士打扮之人冲张氏点点头,随即关紧门窗,这才笑着将小女娃放在膝上,“你这娃娃,怎又忘了,老道‘浮丘’,不可唤错,咱们接着讲那故事可好?” 甄宓听老道又要开讲,安静下来,学足大人模样作了一鞠,道:“请浮丘道友不吝赐教!” 感受着车外纷扰,道士浮丘捻须说道:“那河伯见了北海之辽阔,才深知孤陋寡闻,自惭形秽之际,却听北海若曰:井鼃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 浮丘心想,以往,自己何尝不就是那坐井观天之河伯,以后,世间再无左光斗其人,唯有性本爱丘山之道人浮丘! 张氏听见里间谈话,这才放心回车,令来伯避开人群赶路。 先夫过世已久,加之幽州生乱,这趟举家迁往徐州过年,实乃迫不得已张氏努力说服自己,可惜所有的冠冕堂皇,都在拜会刘府时,被那一句“师娘”羞得无地自容。 车里的张氏每每想着,便不由得两颊腾起了女儿红,她不禁暗骂自己不争气,又道那人就是个木头!旋即还想到,若是自己也能得一纸赐婚该有多好! 把准师娘张氏送走很久,刘侍郎还站在院子里一脸惆怅。 隔壁府的下人们正赶着天晴除旧,攀扯越墙的枯藤,积雪却哗啦啦全都抖落在了自家院子里,尚未出言制止,墙头又冒出个小人头,趁人转身之际,冷不防扔来一个雪球砸在后背。 刘诚抖去残雪,怒道:“兀那小子!欺人太甚!” 又是一团冷雪正中面门 正要取来扫帚驱赶,那熊小子做了个鬼脸翻下墙去,嬉嬉闹闹把高墙那边的老藤扯得更厉害! 刘诚咒骂着狼狈回屋,望着手中浸湿的婚书一阵失神,都说人生在世有三喜:金榜题名时c他乡遇故知c洞房花烛夜,可这大喜之事落在自己这里,为何愁得人直挠头。 想来,金榜题名倒是容易,自己不差钱,可东汉推行的是举荐制,不贴榜,也压根没有科考这回事,要是真刀真枪去考,凭自己身上每一个毛孔都沸腾着的文学造诣,呵呵,肯定没戏! 刘诚摇了摇头,相比起来,他乡遇故知可就难了,最近一个疑是穿越的故知叫王莽,造反当过皇帝,可已经咽了气快两百多年!别说穿越人士,身边连一个搞得懂太阳能充电的都没有,陆元方厉不厉害,还不是一样拿着游戏机找里面说话的小人 至于洞房花烛夜,刘侍郎吞了吞口水,慢慢梳理了一遍来龙去脉。 不知皇帝刘宏那脑瓜子吃什么长的,或许只是想看看热闹冲冲喜,本着“丧事从简”的原则,硬是赐旨刘侍郎于十二月二十五日与蔡大家之女蔡琰完婚,不然,诛九族! 刘宏说,婚事是蔡邕老头闹着要定的,跟自己无关,至于婚期,屁的黄道吉日,纯属是那日戏班子打烊,狗皇帝闲着没事干 蔡老头的动机很耐人寻味,以往见了自己打招呼都用痰的他怎会突然舍得主动嫁女? 刘诚怀疑他是不是读书读傻了,嫌事儿不大,先收了自己当女婿,再轰轰烈烈来个大义灭亲,或者只是最近手头紧,想讹一笔聘礼何况,蔡琰还被诰封为“节义夫人”,享六品食禄,不亏! 蔡家娘子娶肯定是要娶的,不过寇白门咋办?姜儿咋办?还有难道就不讲究个先来后到?狼多肉少,已经能想见以后日子里的鸡犬不宁 今日风口不对,家里的女眷全都不见,像是都刻意躲着自己,刘诚放下婚书匆匆出门,忘了大事,今日还约了张奉喝花酒。 兰香院里,高朋满座。 众人听闻刘诚不久便要娶妻过门,于席间相互调笑打趣,其乐融融。 张奉举杯笑道:“成家立业,既是孝道也是为臣之道,自古便是如此,没了后顾之忧也才能尽心为圣上效力,诚弟虚岁已十七,这亲,着实成得晚了!”说完,他搂着身侧歌姬猛亲了一口,又换来一阵嬉笑。 这话听得刘侍郎无比汗颜,十七就晚了?想当初自己十七岁的时候,裤裆裂了还在舞台上表演劈叉,以卵击石浑然未觉 实则张奉所言非虚,据《婚丧礼俗考》记载,汉代成亲年龄一般是男子十五六岁,女子十三四岁,其后各朝各代的情况也大都如此,且历代律法还大都是提倡早婚的,不仅出乎于礼,还在于繁衍人丁。 刘诚尚不急回话,赵巳又道:“今日难得,该痛饮,我看诚弟性子弱,往后恐怕会学那专诸惧内,莫让我等饮酒少了乐趣才好!” 众人点头称然。 专诸,是春秋时吴国有名的刺客,曾因用欧冶子亲手所铸的一柄鱼肠剑成功刺杀了吴王僚而青史留名,可传说,他却是个出了名的妻管严。 《越绝书》记载了这样一段趣事:伍子胥路遇专诸,见本已拉开架势的他正要与人生死相搏,性命攸关之时,却有一人妇出门来唤了一声,这专诸便立马乖乖跟着回了家。伍子胥很奇怪,一个万夫莫当的大侠客,怎么会怕区区一个女人?于是便赶上前去询问缘由,专诸振振有词告诉他,能屈服在一个女子手下之人,必能伸展于万夫之上伍子胥深以为然,后来荐其于吴公子光座下。 “她敢!反了天了不成?”刘侍郎最听不得人说自己惧内,一巴掌拍在桌上,差点打翻了酒壶,正欲再逞强几句,却见房门悠悠推开,回头,有人冷道:“你!出来!” 刘诚吓得脑袋一缩,董白怎刚好在此?差点忘了这野丫头也与自己有婚约,他尴尬一笑,捂着脑门便灰溜溜跟了出去。 屋里一阵沉寂,而后爆笑如雷! 不理面红耳刺的刘诚,董白走在前面不搭话,行至北面雅间推开,又仰鼻说道:“进去!” 左右无人,刘侍郎刚想厚颜问个究竟,却见雅间里端坐一魁梧壮硕之人,正独自饮酒,他幽怨地看了一眼董白,故作大喜道:“呔!孤赏雪梅,将军雅性!”言毕,急忙躬身而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132 护犊情深 那人身穿大袍,去履盘坐,发冠歪斜,抬头看过自己,又徒手吮起桌上的豕骨来,只抽空瓮声道:“坐!” 这便是董卓! 不穿戎装的他显得人畜无害,满脸松垮的横肉,看起来就是个稀松平常的死胖子,殊不知在西凉军士眼里,董将军却杀伐果决,威望极高。 与将来动辄砍人脑袋装酒的董太师同桌共饮,总让人心中惴惴。 据说董卓是陇西人,出身行伍,少时背井离乡,交好过羌人,杀过匈奴,当年张奂为护匈奴中郎将时,他任军司马,逢战必先,力大无双,骑马飞驰亦能左右开弓。 先后平定幽c并c凉三州叛乱,又参与剿灭蛾贼,董卓一路可谓步步高升,他自持仗义,所得军功犒赏一律都分给了下属官吏和士卒,也因此甚得人心。 而今,董卓不仅得大将军器重,更是暗掌凉州军,照这般发展下去,又是一员名垂青史的大汉名将! 可,他终究人性扭曲c道德沦丧,而能预见那场悲剧的,似乎只有刘诚自己。 “将军?”刘诚端起酒杯相请,手脚轻微发抖。自己曾经有想过没有董卓大汉还会不会亡的问题,很可惜,或许只是早晚一些而已,国之糜烂,根子不在一个董卓,甚至不在刘宏身上。 董卓不悦,放下啃到一半的豕骨,又在袍子上擦了擦油腻的双手,偏不去起酒,盯着自己道:“你可是宗亲!某虽为良家子,并非出生大门大户,但再是粗鄙不讲礼数,也知道,你这唤法不对!难不成那蔡大家嫁女是陛下金口玉言赐的婚,我董家闺女便不堪入人眼?” 刘诚心中咯噔一下,这是董卓嫌自己不够热络,急忙改口道:“董世叔?” “不对!再来!”董卓浓眉依旧紧缩,不停用舌头舔着牙缝里的碎肉。 “侯爷!”刘诚恭维道,这才想起,前些日子,朝廷因功封董卓为斄乡侯,封邑一千户。 “啪!” 董卓一个大巴掌拍在自己后背之上,鼓着两灯笼大眼瞪着,低呵道:“再叫!” 这巴掌拍得人一阵发懵,偷偷看了眼急得跺脚的董白,刘诚学着口型小声叫到:“祖爷!”这一声出口,百味杂陈,刘侍郎自觉欺师灭祖,丢人丢到了姥姥家!奈何形势逼人,又能有什么法子。 那董卓闻言哈哈一笑,这才肯放过,举杯饮下酒水,看着兔逃而去的董白,摇头说道:“果真是女大不中留!来,陪老子喝酒!” 董卓心中暗想,这丫头每每说到刘诚,便是一万个不愿意,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偏偏句句不离刘诚,如此欲盖弥彰,明明是许定了心,这句女大不中留说得委屈,连自己也起了嫉妒之心,思及于此,不禁又打量起刘诚来,看了半天,身无半两肉,还是不明白好在哪里? 白儿是自己看着长大,可说董家上上下下,也只有董白一人让自己心生愧疚,也放心不下。 见刘诚谦恭,小口抿着酒,董卓又感叹道:“蔡家那小娘子我有见过,有才学c识礼数,确是不错!不像我家白儿,自幼便没了爹娘,军中污浊,我又不能常年带她在身边,谁知舞刀弄棍长成了野丫头” 刘诚赶紧接口,“白姑娘真性情,是小子高攀,不如” “啪!”又是一巴掌拍来,董卓笑道:“想都别想!再差,配你小子还是绰绰有余!” “有余,有余”刘诚边说边擦冷汗。 “某本有一子,无奈那年征战并州时重病早死,只留下白儿由她姑姑抚养,我那儿子像我,重义尚勇,而我家白儿心性亦随其父”董卓无意间说起了家常。 董卓有一子二女,除了早死的儿子之外,两个女儿一个嫁给了牛辅,一个嫁给了李儒,也正是这个李儒,全盘谋划了董卓上位,要不是后来董卓利令智昏,成败犹未可知。 看着窗外,又开始晴天飞雪,董卓道:“凉州事急,那雪如鹅毛,自十月起便没有停过,此趟偷偷回京,某也是放心不下白儿的终身大事!” 见刘诚疑惑,他继续道:“太后本有意令你两女同娶,是某不愿意,按说蔡邕有大才,与之姻亲本是荣光之事,我董卓一介武夫,可以礼让,但不能委屈了白儿,过门之后总归有个尊卑,实不忍白儿她为人陪衬,我相请太后,让白儿与你的婚事延后,待某功成名就凯旋之时,即便一样为妾,也定要让白儿丫头风光大嫁!” “大善!” 拖得越久越好,刘诚巴不得如此,忍不住鼓起掌来! 汉朝婚配,乃是一夫一妻多妾的制度,还没有平妻的说法,尊贵有别,礼也不能乱。《汉九律》中规定“乱妻妾位”,当属罪。如西汉时孔乡侯傅晏,就因为同时娶两个妻子,定罪“坐乱妻妾位”,被免。 令人想不到的是,董卓性残如虎,却不辞辛劳专程回京商议董白的婚事,可见护犊情深。 古怪地看了自己一眼,董卓招呼道:“来人!寡酒无味,怎不见歌姬助兴?”他边说边松开衣袍。 刘诚正欲阻止,哪有和自己孙婿一起嫖娼的道理,却听董卓低声耳语道:“莫要让白儿知道!不然”目光闪烁中,多有威胁之意。 兰儿得了老鸨传话,说是刘侍郎要来,早早便候在了隔壁,此刻闻声,她握了握拳头,袖中短刀紧贴,起身正要去扣门,袖角却被人从身后拉住。 那人笑道:“妹妹辛苦,下去歇息吧,这里姐姐来应酬就好!看你,发紧得脸色煞白,莫不是昨夜感了风寒?” 回头,李香君正手拿一壶温好的烈酒说话,不时偷偷往里瞅,见自己不答,她歉意说道:“怎的?妹妹可是不愿?” “姐姐哪里话!”兰儿低头腼腆说道。 李香君是兰香院里的半个主人,平日好些账目也都由她帮着打理,老鸨尚需礼让于她,兰儿初来乍到又怎敢违逆,只道:“风月之所强颜欢笑,只是辛苦姐姐了!近日风寒,姐姐爱惜身子才是!”言罢,便转身又去隔壁雅居窥听,掩门那一瞬,还见平日落落大方的李香君正在忐忑不安地整理衣裙,她心叹一声,眼见今日不能手刃国贼,机会难得,实在可惜。 李香君同样长出一口气,推门盈盈而入时,已自觉准备妥当,那摇风摆柳的婀娜身姿看得董卓眼前一亮,董胖子喜道:“来来来!如此佳人,来某身边入座!” 董胖子好色,纳妾无数也没生下一个蛋,却总想再试试。 李香君看着那人满嘴油腻便胃中一阵翻腾,这胖子是谁?她并不认识鼎鼎大名的董将军,本以为刘侍郎是天子身边的红人,便是这雅居里能做主的人,事发突然,也有蹊跷,她傻傻站定没动,眼含祈求望向刘诚。 那董卓一愣明白过来,随即恼羞成怒,自己身宽体胖哪点不如一个文文弱弱的病秧子,却又不好对美人发火,转头怒道:“竖子!你方才唤我什么来着?” 刘诚瘪嘴,声若蚊蝇,“祖爷!不过”刚想说这香君姑娘是自己花了钱还没来得及梳拢的,可话才到一半,便被生生打断。 只见董胖子大袖一挥,“那就好,以为你小子不懂得尊老敬老!还知道我是你家祖爷便好!”说完,他便笑呵呵伸手欲去揽人,哪有孙子跟祖爷抢女人的道理,这不合礼数! 正着急如何化解,刚巧又有人疾步而来,那人行色匆匆顾不上敲门,焦急唤道:“丈人!” “何事?都是自己人,文优无须遮掩!”眼看要抱得美人归却被打搅,董卓脸色自然不悦,但来人毕竟是自家女婿,他已算尽量克制,若是换着别人,说不定真会掀桌子杀人。 那文士冲自己尴尬一笑,仍旧低声,说道:“张温得令回京,凉州无帅!” 董卓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看着窗外思索片刻,旋即一声冷哼,还埋怨地看了刘诚一眼,那眼神分明是说,便宜了你小子,可惜,好白菜都被猪给拱了! “记住!你尚年幼,不可太过纵情酒色!” 刘侍郎无奈摊了摊手。 董卓行事,雷厉风行,一出兰香院便被人拥着径直回了凉州,见人走远,刘诚赶紧上前关上窗户,咯咯一笑掩去尴尬,看香君姑娘心中不安,安慰道:“快来快来,屋里正烤着火,怎穿这么多,小心捂出痱子来!” 李香君浅笑坐下,望着手上装酒的瓷瓶竟然有几分失神,突觉这瓷瓶上描画的田园杏花好美。 “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香君可知,这全诗还有两句!”刘侍郎附庸风雅,侃侃而谈。 听闻刘侍郎诗赋高雅,能吟会唱,李香君忍不住失声问道:“香君愿闻其详!” 摆了摆姿态,刘诚悲天悯人念到:“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怎一个愁苦了得! 料峭之寒透骨,李香君随之心中一寒,屋里火烧正旺,反而裹紧了衣服,再看那瓷瓶时,觉得花朵格外飘零。 心中思量,以往只得一半还好,识得个中沽酒雅趣,不想这全诗听完,却是这般欲语还休的苦情。 刘诚哈哈一笑,“良辰美景,佳人相伴,何不斟酒?”言罢主动接过酒壶,眼见就要满上。 “公子!” “嗯?”这丫头今日魂不守舍,都怪自己文采太过出众,莫非还埋怨当初没及时梳拢? 李香君收回玉指,那酒壶温凉,却像烫手,她低头道:“香君只是想问,寇姐姐几日没见,可还好?” “好!自然是好,就算刘某食不果腹,你家寇姐姐也定会被养得白白胖胖!”刘诚暗道,二叔公养的鸡都煲汤给她喝了,不长膘才怪! 这话并不好笑,李香君抬起头,见刘诚斟满酒水要饮,又急道:“公子!其实其实香君是想问他们外面人说杨司空是公子你害的,可是当真?” 刘诚一愣,这件事真怕自己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他看着李香君特别干净的眼睛,道:“素不相识,我若说杨司空之死与我无关,香君姑娘会信吗?” 李香君摇头,又点头,“我不知道应该应该” “那不就得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何须多费口角去争辩!庸人自扰而已!”刘诚觉得心中极为不痛快,举杯一饮而尽,入口甘冽,他砸吧嘴道:“今日心烦,只谈风月,香君这酒嗯?”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133 桃花扇 李香君心中不安,问道:“公子觉得,如何?” “烈!” 刘诚说话舌头打结,头昏脑涨,连眼前的人影也成了双。 自家酿的酒,怎喝起来味道古古怪怪,身子东摇西晃,他再想去拿起酒壶来看,手抓了空,一直在桌上胡乱摸着,打翻无数杯盘。 “公子!”见人摔倒在榻上再爬不起,李香君轻声唤道。 话音刚落,房门便被推开,进来那蒙面之人闪身而入,看清里间状况,冷笑着对坐立不稳的刘诚道:“侍郎大人!可曾想过你也有今日,哈哈!说来可笑,蔡大家家里的娘子,不曾拜堂,却注定又要再守一次寡!” 倦意袭来,刘诚努力睁开眼睛,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扫荡,总算明白过来,玩的这出好比仙人跳,他苦道:“香君害我,这是为何?”只一句,便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随即腹中翻江倒海,他捂着喉咙开始呕吐,却只吐出少许苦水,虚得豆大的汗珠颗颗往下掉。 刘诚眼中的苦涩像是一把尖刀直插人心,一时慌了神,李香君情急说道:“公子怎样?这只是迷药,睡一觉自消,他们说想请你一趟,问个缘由,弄明杨司空府上的前因后果而已,并不伤人性命!候公子!是么?” 李香君急急望着那人等待回答。 这女人,蠢得可笑!刘诚嘴角动了动,却发不出话,目光呆滞不动看着,想那可笑之人,又何尝只有李香君,前一秒还在想着董卓和他的凉州,岂知杞人忧天,下一刻,自己便会短命在别人剑下,一时,万般思绪与不舍齐齐涌上心头,最舍不得的,居然是二叔公埋的财宝。 “呵呵!香君觉得,如这般奸佞之人,嘴里可有半句实话?要他从实招来无疑痴人说梦,枉费心血而已,倒不如我现在便一剑宰了他!”那人缓缓抽出佩剑,步步紧逼。 这些刘诚再看不真确,只能听见两人朦胧的对话。 “不!”李香君不知哪来的勇气,横身两人之间,她喘道:“侯方域!你说过的,必会以礼相待,怎能出尔反尔?枉你还是读书人!” 侯方域脸上的笑意渐敛,这般大吵大闹,恐引得人来不好脱身,他沉声字字说道:“香君!你,让开!” 李香君虽是柔弱女子,却胸膛一挺将人牢牢护在身后,剑光幽寒,这一剑下去,率先刺中的必定是自己。 “你!” 侯方域见屋外有人走动,转而柔声宽慰道:“香君!难道你还不明白,这国贼罪大恶极,人人得而诛之,哪还需要多问,杨司空的死,人尽皆知,又哪能作得了假?你尚不知晓,近日左光斗之死,那杯鸩酒也是拜咱们的侍郎大人所赐,此贼之恶毒,可谓罄竹难书!” 李香君深居香闺,不闻窗外之事,不理庙堂纷争,更不知谁是左光斗,回头想问问究竟,却见刘诚死死闭着眼睛,似是睡去,五官拧在一起又像在痛苦梦魇,暗恨自己不该听人蛊惑,她摇了摇头,这一切变得不可控制,即便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她也宁愿等人醒来,问过才好。 自己只是风尘女子,难断是非曲折,从小到大,她只相信自己看到的,而自己看到的,便是兰香院里人人都变得很好,即便是自己那刁钻丫鬟萍儿,也总说起侍郎大人的好。 侯方域左右为难,又道:“香君!只要刘诚一死,我答应你,即刻带你远走高飞,再不回这污秽之地!你可以去过你想要的生活,再不用醉生梦死,也再不用强颜欢笑难道你忘了?你心中所梦,便是去南国旧地,守着木屋织网捕鱼,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侯方域的手轻轻去抓李香君的胳膊,他说道:“这一切,只需要姓刘的去死,死一人,便天下太平!” 李香君陷入短暂的失神,随即惊醒过来,直视人眼,“哦?你不想出仕为官?你忘了家中长辈嘱托?候公子可是说过,封侯拜将宁有种乎,难道,你同样是忘了?” “我” “你骗人!侯方域,你可知道,每次你说谎,便会忍不住眨眼,当初你说会拿钱替我赎身是如此,你说要娶我也是如此,就像现在,你还是如此!” “住口!” 这女子执拗起来谁都劝不动,十万火急哪顾得了情长理短,侯方域用力一把拉开李香君,举剑便刺,羞愤之下,这一剑若是真刺下去,保管刘诚一命呜呼,只怕仙人降世,也一样回天泛术。 间不容发之际,李香君脑子里很乱,却突然想起了刘侍郎问自己相不相信,那种眼神与侯方域截然不同,人的眼睛不会说谎。 “不!”她一身娇呼挡了上去。 侯方域眼角一抽,手腕收之不住,终归刺了出去,“噗”一声响,长剑便刺入人怀里,三尺青锋,入体数寸,好在及时收了几分力,不然,非得一剑贯透。 侯方域愣了愣,万未想到李香君刚烈如斯,为了一个刘诚,值得吗?何况待自己谋了官站稳脚跟,要赎要娶又怎会是难事? “香君!我” 长剑带出殷红,伤口如一口泉眼孜孜不倦。 那李香君背靠刘诚怀里,却不觉得痛,只像身体里的力气突然间被抽空。她伸手想将侯方域推远,一动,怀里却蓦然掉出一物。 那东西滚落地上发出脆响,李香君微微低头一看,正是当日刘侍郎所赠的折扇,只是折扇已经被鲜血染红,扇骨上的血滴如同朵朵比朝霞更艳的桃花落下,然后沁入扇面一一韵开 李香君清楚的记得,里面有一首妙趣横生的长诗,读来总让人开怀,打头那句便是——“人生就像一场戏” 此物,侯方域同样识得,他斜蔑一眼,本就因李香君对自己冷淡起疑,这贱婢每每躲着自己睹物思人,而今眼见她宁死也要护着刘诚,哪能还联想不到。 “你闪开!”侯方域面露凶光,原本文质彬彬的脸上愤怒得抽搐,他重新握紧剑柄,如一条恶犬猛然露出獠牙。 可那李香君充耳不闻,折扇掉在一滩血渍里污损了,她用尽力气伸手去够,而后拾起又宝贝一样赶紧揣进怀里,做完这些,李香君气若游丝道:“候公子,你走吧!此生,李香君再不欠你!”语气听起来无比平静。 “好!那便莫要怪我心狠!”说罢,侯方域便要让这对狗男女共赴黄泉。 剑啸划破微热的空气,光芒一闪,却被一股巧力从旁荡开,那柄配剑被撩脱出去,插在木榻上叮咛作响,力道不息,沿着剑身传来,生生震裂了虎口,连着自己也被逼退一丈之远。 只一剑,来人好身手! “杀人了!”门外路过的丫鬟眼见有人倒在血泊里,吓得她扔掉手中之物,捂着眼睛失声大哭。 一声惊呼,搅得人头攒动,炸开了锅的兰香院里涌来无数看家护院的卑奴,侯方域不敢拾剑,看了一眼出手之人,又余光扫了一扫命不该绝的刘诚,而后跃窗而逃。 刘诚猛然睁开眼,那史阿混账,竟然傻站着,仍旧抱着一截断剑自言自语,他不断重复说着,“剑在人在,剑在人在”却始终没有勇气说出后面那句“剑断人亡!” 史阿练剑,师承王越,走的都是以身养剑的路子,王师将其毕生的心得传下,谆谆教诲史阿从不敢忘,只是,王越养的那柄剑通体银白,煞是好看,可自己每日小心呵护的这柄铁剑,早已锈迹斑斑,不堪用力,情急之下折断也在所难免,只是这道理史阿想不透。 感受到怀中李香君闭目颤抖,刘诚哪还能心生埋怨,他咬牙对着那傻子说到:“大侠!救人啊!” 说完,脑子里天旋地转,刘诚视线也跟着再度模糊,雅舍里潮水般挤进好多人,慌慌张张手脚无措,不过说来奇怪,一张张表情各异的人脸之中,自己居然看到了兰儿! 是幻觉吗 那丫头应该已经转世重生了才对吧,如果有来生的话刘诚想着,终究熬不过困倦,歪着脑袋昏睡过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134 董候 清晨雾气缭绕,公鸡打鸣,鸟语不断。 刘诚往雪地里撒下一捧粮食,看着鸟儿落下来,纷纷试探着开始上前啄食,他阵阵发神,实难想象,这般祥和竟是在京城。 侯方域跑了,也许趁乱早出了城,也许还在某处藏匿。 侯方域不重要,不过是公报私仇c红了眼的一条刍狗,这满城里,想杀自己的也绝对不止他一人,袁家,杨家,马家或许还有更多更大的人物隐在暗处等待时机。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刘诚又抛了一把黍米。 这几日,刘诚也曾去兰香院探视过,请来的太医说,李姑娘的剑伤不及肺腑,只需将养半月即可,奈何不见醒转,连那白胡子老儿也说不清楚。 张奉迷惑之际,说实在不行,要不试试往药里加一枚自己新炼的快活丹,他那五石散,皇帝刘宏服下便能抽搐着逍遥大半日,似乎真能包治百病。 刘诚笑着婉拒,香君姑娘不愿醒转,多半还是心病难除,不想见到自己而已。 张奉临走时还一再叮嘱,近日多有是非,莫要旁生枝节,看那表情,欲言又止,最后他说,蹇跋死了,被人勒死扔在水沟里,过了一夜才被更夫发现。 蹇跋惨死,其堂兄蹇硕的暴怒可想而知,但终究查不到蛛丝马迹。 善游者溺,善骑者坠。 蹇跋此人,终究死在了自己就拿手的事情之上。看似一无是处的他,却像你身边闷头喝酒,最不爱说话的那个朋友,但也是最令人心安的那个。他答应的事,就一定会办到。 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房门轻敲,有人走动,雀鸟吓得四散,刘诚抬头,却是姜儿早早取来了换洗衣物。 既临新年,又逢喜事,从广陵来了好多人,二娘c孟姜女c高长恭刘府突然之间就热闹了。 随之而来的消息不少,比如孙坚还在江东东躲西藏,幽州刘虞与公孙瓒交恶,又比如张温回京c皇甫嵩北征,蜀地生乱,黑山军攻陷冀州雁门郡,还比如,那草莽许干始终没有等到加官进爵,萧如薰的信里说,许干奋勇,死于江夏蛮乱箭之下,那件御赐的黄马褂,也射了个千疮百孔 而自己,却真要成亲了。 “少爷还有闲情喂鸟,二娘来催,再有半个时辰便要出门了!” 有了二娘c五嫂这般老到的妇人操持,纳采问名这样的过场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置办得妥妥当当,自己仿佛只需要被人引着洞房就好,至于蔡老头愿不愿意嫁女,收了那么多古籍字画,估计说话口水都包不住。 刘诚不接衣服,反而将手中的黍米塞给姜儿,嗔怪道:“姜儿讨打,本想逮些野味来炖,被惊跑了,你得负责再帮我引来!” 说完,刘诚迈步走向后院,娶亲得高头大马,自己要去试试那匹翻羽,希望坐上去不晃也不晕! 永安宫里住的乃是后宫之主,吃穿用度却并不见奢侈,今日,只比平日多高挂了两盏大红灯笼,就像当年何莲入主时一样,景致经年不改。 何莲眼望着横卧榻上小憩的刘宏,不无柔情,转而低声开口道:“李公!陛下身子弱,快再去取些炭火来,还有,吩咐丫头们熬好莲子羹要一直温着莫要凉了,陛下醒来万一想喝,还有” 那李公公微微一笑,八字胡须往两边一瞥,全然领会,应了一声便悄悄退了出去。 毕岚在外监造南宫,新擢升的掖庭令李莲英却更加体贴人心,何莲摸了摸头上的发髻,这李公公梳理得纹丝不乱不说,还七巧华贵,莫说自己,连陛下见了,也难得脸上有了笑意,她刚欲转身去取铜镜来观,刘宏却嗯一声醒来。 “朕睡了多久?” 何莲起身去扶,“才约莫半个时辰,索性无事,陛下不如痛快睡上一觉,午时便在永安宫用膳如何?” 刘宏捂着脑袋,看了看何莲,这女人模样一点未老,举手投足一股淡香,他开口道:“朕犹记得,当初你尚是采女,便也是这般粉黛微少c出尘如兰,倒是忘了,皇后是哪年入宫来的?” “建宁四年。” “哦!都这般久了?” 建宁四年,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旧事了,的确很久远了。 何莲笑着端来茶水,“可不是?恍惚间,辩儿都已经长大了,像极了陛下当年,前日还吵着要跟着父皇学经,要不妾身这就唤他来,也好让陛下考校?” 子孝妻贤,却是不敢去想,刘宏放下杯子,这茶水味道不对,倒不是茶不对,而是煮法不对,没按刘侍郎的法子煮!他又将衣服紧了紧,惋惜道:“罢了,今日蔡大家嫁女,怎说也是股肱老臣,朕想活动活动身子,也想去凑凑热闹!” “好!陛下不可贪杯就是。” 何莲略微失望,旋即想到,“陛下不说妾身差点忘了,蔡大家乃博学之士,独女出嫁,嫁的还是宗亲刘诚,昨日我还发难,不知如何赏赐,不如陛下帮着出出主意?莫让人说妾身母仪微薄才好!” 刘宏想了想说:“正因为刘侍郎是宗亲,赏赐才不可太过丰厚,皇后按例就行!” 何莲称是,刘诚毕竟是皇帝身边的人,自己太过笼络,平白惹得陛下猜忌反而不美,她抬手又去盛新端来的莲子羹。 那白瓷里的羹汤冒着热气,颗颗莲米藕白,就像当年的何莲一样,刘宏不住吟道:“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何莲听了心中甚喜,这首《江南》,陛下初见自己时便吟过,只是后来渐渐淡了,再到王美人身故,陛下再未踏足过永安宫 “朕想册封协儿为董候!” 陷入缅怀的何莲,手里的勺子微微一抖,依旧笑着把羹汤喂进刘宏嘴里,“都是龙子,陛下怎说都好,何况协儿自幼命苦,自不该待薄了!” 汉家天下,按祖制,立嗣以嫡长为先,陛下要立次子刘协为董候,莫非是默认了长子刘辩为储君,为免将来纷争,打算先分封刘协为诸侯王? 如果真是这样,何莲也算夙愿以偿了。 刘宏嚼着嘴里的莲子,突然晃了晃脑袋,最近总是嗜睡,一觉醒来便忘了许多要事,他起身,“时辰不早,那朕这就去了,皇后掌着北宫细事,也莫要太过操劳,还有母后那里,莫要疏远了亲情。” “是!” 刘宏从永安宫出来,还在高阶上站了一会儿,突然回头笑道:“以往未留意,皇后这永安宫之高,正好能将京城看个遍,果真是妙!” 刘宏不要人送,步步迈下阶梯,何莲就那样目不转睛看着,听到身后的脚步,突道:“李公,陛下要册封皇子协为董候!李公以为如何?” 李莲英低着脑袋,像是随口问道:“协皇子可曾有封地?” “不曾!” 欲冠诸侯,却不赐封地!这便不如自己想得那般,而是陛下动了立储刘协的心思,何莲话一出口,便猛然想通了个中关节,转身急道:“李公!速速去请大将军进宫来见!还有我二兄何苗!” 看着李莲英一路小跑,何莲眼露寒光,她自语道:“陛下啊陛下,妾身本以为你还念得几分往日旧情,没成想难道你就真以为刘协便是你之骨肉?” “来人!传懿旨,赐蔡邕蔡大家之婿刘诚‘经学博士’,赏锦百匹,令其大礼之后专职教导皇子协,日日伴读,不得有误!”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135 迎亲 蔡邕嫁女,一反常态地办得轰轰烈烈,至交旧友c门生故吏不说,京城里有头有脸c该请不该请的估计都请了,内室里多得放不下的贺礼连蔡老头自己都吓了一跳,府上的桌席摆不下,都接续到了院子里。 人来人往,各自寒暄。 屋檐下的曹孟德瞠目看着人群把白雪踩出小径,眼睛却像是能翻过院墙,那边,闺房里的琰妹妹恐怕再是温婉如水也坐立不住,她定是已然身着红装,披上了盖头,正步履焦急等待着人来迎亲 当初真该一剑斩了刘诚那厮! 曹操怅然一笑,莫说杀人,那柄佩剑都醉酒遗失了,正想得出神,又听许攸在耳畔不胜其烦道:“不经艰险,何来玉汝于成,莫再拖沓,此事孟德怎看?” 曹操斜蔑了一眼,许攸与自己一同厮混长大,没想到几年官场浸淫,世故老练,胆子大了,人也更奸猾了。 他摇晃着酒杯思考,张温要勤王已经算胆大包天,而今又有冀州刺史王芬要暗谋废帝,牵扯之巨骇人听闻,这些人,果真不怕掉脑袋? “子远,今日蔡大家嫁女,不宜另谈它事!”诱惑十足,但行的并非为臣之道,曹孟德不愿,也不屑。 许攸干笑一声,曹阿瞒的秉性,自己是了解的,这般推脱多半是不愿意了,不然别说蔡邕嫁女,就是朝堂之上他也敢仗剑杀人。 他心生怨愤出言道:“阿瞒说的也是,人多嘴杂莫要走漏了风声,还需来日从长计议,哎!想那蔡家女有才有德又有貌,亦是良配,奈何下嫁戚戚小人,原以为你阿瞒终能抱得美人归,不想陛下一纸婚书,机关算尽却被他人捡了便宜,阿瞒度量宽宏,我要是你,哪还怡然喝得下喜酒?” 这般讥讽,曹操只作没听到,眼见一青年书生恍惚走来,招呼道:“文若!这里这里,为兄早已温好酒水,为何姗姗来迟!” 那青年人群中遥遥一揖,脸色一喜便信步过来,在场之人都不熟识,还好曹操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此人仗义,上次小聚之欢犹记,还是侄儿荀攸代为引荐。 许攸看清来人,又对着远处忐忑观望的袁绍微微摇了摇头,冷哼一声便拂袖朝里间而去。 这青衫男子文若是谁?不正是颍川荀家子弟荀彧荀文若,堂堂世家子弟,娶的却是已故中常侍唐衡的女儿为妻,自然不受心高气傲的许攸待见。 颍川荀氏,乃当世大族,颍川郡本就出大才,荀家更是其中佼楚。 祖父荀淑品行高洁c学识渊博,同时乐善好施,被人称为“神君”,连名士李固c李膺都曾拜他为师,足见其知名卓著。 荀淑生八子,俭c绲c靖c焘c汪c爽c肃c专,并有才名,人称“荀氏八龙”,其中六子荀爽最为知名,曾官至司空,而后代中的荀彧c荀谌c荀衍c荀悦,荀攸等人,全是盛极一时的智谋之士。 史上荀彧,便是曹操麾下第一谋臣,堪称扛鼎之才。 其父荀绲本为“神君”二子,曾任济南相,时,同乡中常侍唐衡贪暴,一世清明的荀绲,奈何忌宦畏权,让自己儿子荀彧娶了唐衡之女,个中曲折是清是浊,实难说得明白,却必然引人唾弃,好在荀彧年少便有才名,才得以免于大半的讥议。 唐衡之女,便是个笑话。 起初唐衡曾欲将女儿嫁与汝南傅公明,那傅公明刚烈,誓死不娶,自然博得了好名声,唐衡最后无奈,只得将女儿强嫁给了牙牙学语的荀彧 曹操本是豁达之人,父母之命,族老之愿,岂能违逆,这联姻婚配,谁嫁谁娶,荀彧做不了主,琰妹妹做不了主,即便自己也做不了主。 再说,曹操自己的养祖父曹腾同样是阉宦,他也至今被人骂成附阉遗丑,可这天下间,官宦交结岂在少数,纷扰自由人去说,想那大将军何进何其高贵,他家另有一小妹,还不是一样嫁给了张让的养子张奉为妻。 无关姻亲出身,曹操看好荀彧,还因与自己交好的南阳名士何颙,曾赞他为“王佐之才”,何颙此人向来自傲,可不曾随便褒奖于人。 “孟德兄选的位置上好!这般角落正清静,愚弟最是怕应酬,咦,那人是谁?”望着背影发问,荀彧心有余悸,要不是叔父荀爽年事已高躬耕不出,自己真不愿硬着头皮来赴宴。 “某之发小,许攸许子远!”曹操将人拉住坐下,这酒桌设在屋檐角落,倒不是自己不想进去,实在是那里面坐的,个个位高权重,况且没有一个是好相与之辈。 “文若觉得此人如何?” “贪而无治!”荀彧说完大为尴尬,自己的确听人风评过许攸许子远,适才甫一观其面相便耿直而言,未免唐突,但与曹孟德相交,淡而如水,却又总会让人忍不住快言快语,瞬间把叔父谨言慎行的交代忘了个一干二净,他乍舌,偷偷去看曹操的反应。 “哈哈!文若说得好,我方才正愁找不到言词来形容,谁知你一语中的,你再看那人,又当何评?”曹孟德手轻轻一指。 荀彧放下杯子看去,苦笑道:“尖嘴猴腮,矫揉造作,实在是愚弟实在是评不下去” “哈哈!说得更好!当浮白!” 尖嘴猴腮,在后世那得叫迷人瓜子脸c蠢萌单眼皮,好多人削也要削成这样古人的审美不敢恭维,连朱元璋那猪腰子脸,也敢自称貌比潘安 刘侍郎身穿大红喜袍,头戴鎏金高冠,他咳嗽了一声便趾高气昂率众而入,放眼一看,这狗日的老丈人,竟然在自己府上设宴,这女嫁得,一点也不诚心!不地道! 按大汉婚俗,自要遵循六礼,周礼衍化至大汉,已经奢华无比,但不管如何庸俗,迎娶了新娘之后,婚嫁之日也该由夫家摆置酒筵招待宾客,接受亲朋恭贺,顺便收下贺礼。 这蔡邕老儿把人留在自己府上,平白分去了大半礼钱 “诚弟还不快进去!” 赵巳笑着在身后一推,刘侍郎差点摔了个狗吃屎,在赵巳等人想来,这样岂不是更好,任这蔡府藏污纳垢,回去拜堂成亲才清净,免得到时剑拔弩张,众人嘻嘻哈哈便向大厅拥去。 蔡邕高座堂屋,眼见一群地痞无赖近来,聊的还尽是些下流的闺房话,直气得吹胡子瞪眼。 低头,就听那刘诚高喊道:“丈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蔡邕伸手不及,急忙起身闪开,他阴阳怪气道:“亲事未成,老夫怎敢受侍郎如此大礼!”说完便不再理人,蔡大家用鼻孔望着祖宗灵牌,一下下抽吸着浓郁的香火之气。 也没人叫自己起来,刘诚抬头一看,狐朋狗友堵在屋外不好进来,这屋里坐的,都是些老神在在的生面孔,看起来还都是大人物,唯一认识的钱塘侯朱儁陪在末座,冲自己眨眨眼便也闭目养起神来。 成个亲,气氛还死沉得跟上刑场一样,刘诚不管不顾,嬉皮笑脸道:“还请丈人考教!” 汉朝迎亲,没有后世那般简单粗暴,叫一帮人,几榔头砸开房门,抢了就跑东汉婚俗,新郎要先拜见岳父岳母,考教过关后才能去接新娘,要是岳父岳母有意刁难,又或者是里间新娘听了不满意,不愿出闺房来,这门婚事,也就算完了。 不过六礼将成,这些个一般都只是过场。此刻,岳母早已仙逝,见仅剩的蔡老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刘诚眉头一紧,顿时心生不妙。 果然,那蔡邕负手转身,环视一圈又看着跪在地上的刘诚,朗声开口道:“考教不敢当,老夫听闻皇后懿旨侍郎博士之身,想必侍郎也是家学深厚c博古通今,昔年,曾子曾言:‘士不可以不弘毅’,敢问何解?” 堂上之人尽皆垂首思考,也静静等着刘诚的答案。 这问题不难,哪怕孔圣原话也能找得出,难的是要有新意。 此句,出自《论语泰伯章》,原文为“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蔡邕出题,不选孔圣名言,独选此句大有深意,但凡读过几年诗书的都知道,这是在劝诫自家女婿,身为士人,应当坦荡如君子,更要有弘大的志向c坚毅的品质,莫要整日与宵小奸人为伍,蔡大家良苦用心,不愧当世大儒。 这便宜老丈人来真的! 刘侍郎头皮一阵发麻,剽窃两句诗词歌赋还行,这论语对答自己哪会?他俩眼珠子一转,悠悠问道:“丈人,可是嫌弃聘礼不够?” “啪!” 蔡邕闻言,气得一把摔了茶壶,倒在椅子上不言不语就像与世长辞了一般,还好,一张老脸还抽动有力!刘侍郎拍拍胸口,难道自己想岔了? 堂上无言,各自品味,财帛动人,名利蒙心,人人自诩君子,试问这世间能不为所动的又有几人?所谓的名士沽名钓誉,不过是价钱不到位而已,连三公都是花钱买 “丈人!丈人!” 蔡老头捏着扶手不说话,刘侍郎又小声问道:“可是小婿哪里不对?”说完,便想上去把把脉,心中一阵后怕,杨赐老儿那事历历在目,可不能再来一回! 里间蔡琰听了对答,暗骂夫君糊涂,阿爹虽是大度,却又哪受得了人当堂讽刺,夫君不答反问,岂不是正说自己收了如此多的贺礼不是君子所为,她唤来丫鬟,扶着便要出去转圜。 蔡琰刚要抬脚出门,却听外面一声大呵,吓得自己一缩。 “蔡老儿磨蹭作甚?眼见就要误了吉时,等急了老子,信不信一纸婚书把你也嫁了!” 蔡邕一个激灵起身,哆嗦着嘴皮儿道:“不能啊陛下!” 那刘宏今日脸上抹了粉,穿着跟个龟公一样在屋里叉腰踱步,自己本来在府外玩那匹雪白神驹,还顺手抢了一杆程咬金“混世魔王”的小旗插在背上,左右等不到人出来,这才跳出来骂人。 “还有你们!不可厚此薄彼,两边的贺礼都得备齐全了!” “诺!” 里面的一帮三公九卿哪还坐得住,都死死瞪着蔡邕,这老儿,怎不说陛下也要来,去的还是刘府!两份贺礼倒是其次,这下可好,去哪边赴宴? 刘宏凑过来,“朕帮了你,那白马能不能让我骑?” 刘侍郎想了想,“陛下!那是新郎官骑的,不过程傻子那面锣你要是喜欢,可以拿去敲着玩儿” “好!”刘宏搓着手道:“走了走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136 大将军之谋 何进匆匆应召入宫,又匆匆从永安宫里埋首出来。 大将军出了宫门还脸色阴沉,全程不发一语,护卫不敢相询,陈琳自然也不敢多问,他歪斜屁股坐在车帐外,冲人点点头,只能按部就班将马车引向蔡府。 察言观色,陈琳眼望张灯结彩的街道琢磨,料想,定是宫中出了大事,至于什么大事能让养尊处优的大将军坐立不安,虽谈不上洞若光火,但陈琳闭着眼睛也能猜个不离十。 陈琳,字孔璋,本是广陵射阳人,早年游学浪迹,而后凭白身鱼跃成龙,一举被擢拔为大将军府主簿,彼时不知道引了多少人艳羡,只是,每日抄抄写写下来,最初的那点吐气扬眉消磨到现在,多少感觉有些挺不直腰杆。 所谓“蓬莱文章建安骨”,陈琳亦是其中佼楚,行文素以风骨遒劲著称。 年少成名的陈琳尤其擅长撰写章表书檄,风格雄放,文气贯注。同时,陈琳还长于诗,身为“建安七子”之一的他,曾凭一首《饮马长城窟行》获誉无数,其中那句“男儿宁当格斗死,何能怫郁筑长城”,写得慷慨悲凉c阳刚之气十足,也正是藉此,陈孔璋为何进看重,继而被延请入了幕府。 陈琳不长的一生,当过大将军何进府上主簿,逃难委身过袁绍,兵败投靠过曹操。 人生颠沛苦短,壮志难酬,正是汉末他这样郁郁不得志的文人之真实写照,忧国忧民c伤时感事如他,却是无端死于建安年间一场可笑的瘟疫,甚至,同殇于疫者还有,徐干c应疗c刘桢c王粲c阮痨 说起陈琳的千古文章,也有一桩趣事。 建安五年官渡之战,袁绍让陈琳写了一篇著名的檄文——《为袁绍檄豫州文》,借以痛斥曹操而师出有名,文中言辞犀利,大义凛然,洋洋洒洒罗列了曹阿瞒很多罪状,还顺带痛骂了曹操的祖宗三代一番。 曹操当时正苦于头风,病发在床,因卧读陈琳檄文,竟惊出一身冷汗,翕然而起,头风顿愈,足见这篇檄文之威力震天 后来,曹操行卖主许攸之计火烧粮仓,大败了袁绍,望着迫不得已投靠而来的陈琳,指责道:“孔璋安敢来见?当初你为袁绍所写之檄文,数落于我便算了,为什么还要辱我祖宗三代?岂不知羞人于体无完肤焉?” 陈琳愁眉苦脸答道:“曹公明鉴,彼时身在袁营,可谓矢在弦上,不可不发。” 这便是“箭在弦上c不得不发”的典故。 此时的陈琳身为大将军府主簿,光鲜的背后是无颜的苟且,每次都是自己出面行贿,疏通宫中常侍c曲意交好士族所作所为,又何尝不是箭在弦上c不得不发,更再莫说什么建安风骨,他那尾椎骨早快被压塌成了渣。 陈琳回头看了一眼摇摆不定的车帘,刚欲出言,正巧何进伸出脑袋来,他疑道:“孔璋,外面何事喧哗?” “禀大将军,适才对街谁家迎亲,锣鼓齐鸣,一路已绕马市而去。” “嗯!”这几日明明晦气,为何还偏巧如此多人娶妻纳妾? 大将军放下帘子便不再出声,让自己卡在喉咙里的话吞吐不出,陈琳心叹一声,蓦地乖乖闭上嘴,当年大将军礼聘自己为主簿,事后想来,不过千金买马骨而已,自己便是那马,便是那骨,就像酒坊的招牌一样,挂得老高。 大将军尚且信不过自己,而皇子辩的储君之位,便是他唯一誓死要保的东西,与自己忧心江山社稷的抱负无关。 旁人眼里的大将军何进素无大志,位极人臣,已然没有了野心。他执百官牛耳,偏又百般交好阉宦要说这大汉天下,除了皇帝刘宏便数他权柄最大,可何进却完全没有当权臣的觉悟,每日插诨打科,做的都是些鸡毛蒜皮c明哲保身的事偏偏他就是大将军。 车外陈琳自怨自艾时,殊不知,车里的何进正握紧拳头,目光深邃思索着。 韬光养晦,何进这些年长的可不只是膘,他深知自己出身卑微,根基尚欠,身处高位引得人人虎视眈眈哪怕是自己的手足兄弟。 何莲c何苗,都是何进同父异母的弟妹,年幼丧母,其父何真再娶,生下一子二女,可何真不久便撒手人寰,留下的弟妹三人几乎全由自己一手拉扯养大。 皇子辩之事已经足够人烦恼,奈何二弟何苗行事阳奉阴违,也许在他心里,皇后何莲是自己胞妹,亲疏有别,难道大将军之位大兄何进坐得,自己便坐不得? 何进无奈摇了摇头,最怕祸起萧墙,二弟怎会明白,何家要权倾朝野,除了广植党羽外,还需静静等待,也许要十年二十年,等到当今陛下宾天,到时新帝年幼登基,自己加封国舅,才能算高枕无忧! 说来可悲,两边交好的何进在心中把人一一想过一遍,却发现除了同样出身低微且臭味相投的董卓之外,捉襟见肘,竟无一人可堪重托。 何进是大将军,这大将军一职早在汉和帝窦宪出任时,便由满朝文武联合奏请以之位列三公之上,所以,何进手底下光明正大汇聚了大把大把的能人异士,袁绍c曹操等后起之秀姑且不论,连皇甫嵩c卢植等人,也是自己正经八百的下属,但也仅限于下属,不咸不淡,近日那袁本初倒是颇为活跃,不过是打着自己旗号谋私而已。 何进表面茫然未知,心里却抹了猪油一样澄亮! 正苦恼,外面陈琳却道:“大将军,蔡府就要到了不过” “孔璋直言!”何进最不喜读书人说话这般温吞。 “听闻陛下赴宴,去的是刘府!”陈琳正色道。 马车停驻,何进望着门匾略微思考,道:“转道,去刘府!” 大将军来而复去,更是让蔡邕及府上宾客吃了苍蝇一样难受,却不知何进甫一进刘府的门,便感叹走对了地方。 张让c赵忠c郭胜c毕岚c段珪宫中一应常侍都在。 婚宴尚未开始,张让等人便已在书房小酌,小辈打闹,自己正好忙里偷闲,顺便聚在一起规划规划来年,他见来人竟是盛装出席的大将军何进,先是一愣,随即赶紧延请上坐。 “张公雅兴,怎不见陛下龙驾?”何进翻身坐下,张口问道。 张让递出酒水,“让可听说,今日小晴,陛下生龙活虎摆驾迎亲去了,刘侍郎圣眷之浓,真是羡煞旁人啊!” 吉时快到,按说哪怕迎亲三趟也该回来了,何进狐疑片刻,拉住呵呵直笑的张让小声道,“张公可还识得冀州刺史王芬?” 张让面不改色,心中却是一惊,何进虽与自己联姻,却少有提及政事,况乎这般场合,他不解问:“大将军这么一说,倒是有些印象,洒家还记得中平元年,王文祖官拜刺史,而后收整黄逆c治理冀州军政,可谓功勋卓著,怎的?” 王芬年年回京,第一件事便是来给自己送礼,今年的贺礼还格外的丰厚,张让又怎能不识得,只是国库吃紧,王芬想要扩编冀州兵卒的帖子还须斟酌一番,他暂且摁住没答应。 “也无甚大事,只是天干物燥,张公百密一疏,府上可要小心火烛啊?” 这屠夫弯拐得太大,让人摸不着头脑,见何进摇着杯子,张让斜眯眼睛,“是啊!得亏大将军提醒,让差点都忘了,岁进三九,正是一年里最寒的时候,皇子辩那里,还得少府置办些日用火炭,莫要龙子着了凉c寒了心!” 张让说话同样夹枪带棒,何进听完猛然回头,目光灼灼说道:“张公!某以诚相待,公亦能推心置腹否?”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张让微微一笑,端起酒水一饮而尽。 屋外,陈琳独立赏景,却见一薄衫男子望着院墙悲秋伤春,他左右无事上前攀谈,那俊逸郎一脸尴尬道:“舍弟顽劣,今日嫌吵扔过一敝帚来,我上门来拾,却被误以为饮酒宾客,如今院墙太高进退不得,如何是好?” 陈琳闻言大笑,一扫阴霾,“如此妙人,不知公子高姓?” “愧不敢当,在下司马朗。”那青年羞涩道。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137 天生郭奉孝 暖阳映雪。 小院里布置得雅致精巧,二人也相谈甚欢。 这青年举止风雅,姿态矫矫不群,较自己年幼,但又经纶锦绣c见识不凡,名士之风仿佛浑然天成。 陈琳有心交好之下,两人也从那柄草编笤帚的趣事一直谈到来年天时,后又谈到了天南地北的人情风土惺惺相惜之际颇觉相见恨晚,至于司马朗是何出身,扔笤帚的顽童又是谁,还有那一堆繁芜琐碎之事,陈琳反倒不在乎了。 此时的司马朗,尚未出仕,自然不知名,但其父骑都尉司马防就算已经养志闾巷c阖门自守多年,知道的人却也还是不少。不过,普天之下能透彻历史,知道龟缩隐忍的司马一家最终会篡魏为晋的,估计就只有新郎官刘诚一人。 司马防志存高远,也出了名的能生,而今年近四旬还如老黄牛一般在床榻之上苦苦耕耘,此时,殚精竭虑之下,尚且生到第四子司马馗 须知后来的司马防总共生了八个儿子,且个个机敏有智,号称“司马八达”,尤其是其二子司马懿,更是奠基了一个崭新的王朝。 说起司马懿,端是不得了,据说他自幼便神勇智慧c善谋奇策,身为战略大家,其一生的思想精华便是“夫将兵者c不战则守c不守则走c不走则逃c不逃则死” 旁的且不说,不管别人台前如何鲜衣良马c风光璀璨,是谁生生熬死了曹阿瞒?是谁堵死了诸葛老妖?又是谁最后赚了个盆满钵满c等来了一个江山万里? 这人,便是西晋高祖司马懿。 只是刘侍郎再神通广大,也料想不到司马防老贼就猫在自家隔壁下蛋孵卵,而那日吐自己唾沫的兔崽子,便是博学洽闻c伏膺儒教的司马仲达。 此刻的刘侍郎死死夹着马背,努力把臀部垫高,旁人眼中本该春风得意的他,正萎靡不振骑在身材矮小的白马之上,体验着何为生不如死。 马儿骑得久了,腰酸背痛,胯下的皮肤更是快要磨蹭出水来,每每轻微颠簸一步,自己便跟着两股战战,从东到西,由南及北,再逛上一圈,保管侍郎大人入洞房都要人抬,可看这架势,皇帝刘宏依然精神抖擞,意犹未尽在前方领着路。 “陛下!这道咱们走过了!你看那些乞儿,赏钱都多得揣不下了!” “走过了吗?” “不止一趟!” 刘宏身着便装,拍拍脑袋又要引人往南市里钻。 周围挤满了看热闹c捡喜钱的百姓,洒下一把铜钱,刘侍郎忍不住心中抱怨,总感觉自己这趟不像是迎亲,倒像鸡鸣狗盗之辈被人押着游街示众难怪会有人扔鸡蛋。 “哐当!” 见众人苦恼,刘宏手上两片铜锣一合,震得人耳膜突突直响,他仰天感叹:“哎!尔等是不知道,以往看洛阳城里有人骑马迎亲,那场景,敲锣打鼓c抬轿游街,朕心中羡慕,奈何求之不得啊!可宫中讲究礼仪,繁文缛节太多,朕纳了那么多嫔妃,也未像今日这般快活一回!” 古代帝王纳妃,跟嫖娼一样,不给钱不说,还都是自己脱光了倒贴着送上门来,刘宏觉得不够热闹,没有征服的,也没有这般接地气的仪式感,更不能喜气洋洋把洛阳城好好转个遍,思及于此,他连带着看人的眼神都有了几分幽怨。 “陛下,您那是高处不胜寒。” “高处不胜寒?爱卿言之有理啊!” 帝王贵为天子,历来称孤道寡,所谓与民同乐不过口舌之语,刘侍郎这句“高处不胜寒”说得尤其贴切,天子之位,顶天立地,既高且寒 刘宏在嘴里玩味了好几遍,脱口赞道:“侍郎说得好!朕也倦了,那便回吧!” 刘诚听完一喜,正身之际菊花猛然一紧,他担心皇帝反悔,强撑着痛楚,跃马扬鞭,立刻命人转道回府。 说宫中礼仪繁复,其实民间嫁娶也周折颇多。 刘府今日高朋满座,胜友如云。沿途喜红,彩绸挂树,声声喝彩此起彼伏 新人联袂,姗姗而来,在一片恭贺声中千呼万唤挤入喜堂,负责主礼的陆元方早等得前胸贴后背,他身着直裾,清了清嗓子,又抹了一把嘴角油渍,开始故作沉稳准备赞辞。 周遭新奇,刘宏好奇观望,家祖刘瑾上坐,满堂宾客笑而不语,甚至连屋外也围满了人,女眷童子络绎穿梭,丝竹管弦共鸣,礼器牺牲齐备,门口还有几个僧人祈福,三两道士占卜 刘宏微微一叹,旋即又被唱词吸引。 只见陆元方手捧卷轴,越众而出,他目不斜视悠扬吟诵:“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这番赞者颂辞虽是些陈词滥调,却也瞬间显得庄重肃穆。而后,刘侍郎在人指引之下,捂着屁股沃盥c对席一脸僵硬,全程麻木被人牵着行事繁文缛节,刘侍郎再起身抬头时,恰好李莲英对着自己挑眉一笑,仅剩的欣喜顷刻间荡然无存 抽了那么多能人异士,唯一不喜的便是这醉酒整出来的李莲英,何况这老儿现在还捏着自己的把柄,左光斗假死之事,随时抖出来都会人头落地,他还是掖庭令,掌着宫中刑法,也素与何莲亲近。 李莲英心中古怪,匆匆一瞥后,赶忙躬身靠近刘宏,小声道:“陛下!张公和大将军一干人等早已在书房恭候圣驾,陛下您看” “朕再观礼片刻,让他们等着!”刘宏面上说得随意,心中却在冷笑,封皇子协为董候,果然明辨几多忠奸,可别人越是反对,自己的决心反而越甚。 李莲英稍一停滞便要再劝,毕竟事关天家后嗣,一有不慎便会搅得后宫安宁不得,且张公也反复交代过,务必请陛下移驾,他正欲出言,后方却有一少年郎泣声感慨:“天生郭奉孝,豪杰冠群英。腹内藏经史,胸中隐甲兵。风华正茂时,奈何未娶妻!” 这少年郎声音不大不小,绯红的脸上面色悲戚,狂妄至此,不禁引人莞尔。 身侧王维调笑:“奉孝又贪杯饮多了!你才去总角而束发,又岂不知大丈夫何患无妻之理?” 那少年郎鄙视了一眼,又看了看王维身后的亦步亦趋的娟秀美眷,埋怨道:“兄长说得轻巧,而今你可谓久旱逢甘霖,自然不知饿汉之所饥,冬深春不远,小弟夜夜思之而不得,读书乏味,饮酒寡淡,若能携美踏春同游,夫复何求?” 那女子俏脸一红,却听王维柔声在耳畔道:“圆圆何不去内室找寇姑娘叙旧?” 轻“嗯”一声,佳人便翩然而去,弱柳扶风之态看得人眼前一亮。 等人走远,王维拉住少年郎,低语道:“为兄也不诓你,这花重洛阳城,可有不少好去处,明日便带你去观瞻一番” “真的?哥哥莫要尽找些庸脂俗粉糊弄于人!” “岂会有假!奉孝难得进京一趟”王维耳语的表情极其猥琐。 少年心性,那郭嘉三言两语便被诓骗得眉开眼笑,王维搂着人肩膀便要退去一角,却听身后有人出声询问:“你是何人?” 少年一愣,笑答道:“在下颍川郭嘉,观君器宇轩昂c卓尔不凡,同为饱读之士却出声无礼,不知又是何人?” “大胆!” 身后李莲英轻声断呵,怒目而视,手中拂尘眼见就要甩出,却被刘宏抬手打断。 刘宏听人褒奖自己气质出众,出口的还是素不相识之人,一时颇为欣喜,况且只是个童言稚语的半大小子,更不可能是谄媚之言,自然也就没有了责罚之意。 他举手投足更故作了几分温文尔雅,循循善诱道:“不知者无罪,我便是当今陛下御笔亲封的威武大将军,少年郎可曾听过名号?” 郭嘉摸着脑袋想,半天也想不起朝中有这么一号人物,却是旁边王维脸色煞白,拉着人衣袖便要告辞。 刘宏却冷不丁道:“节信先生故去多年,此生未曾有缘一见,不知家中可还安好?” 节信先生是谁?郭嘉又是一愣,无奈看向王维,却听他恭敬答道:“托圣上洪福,家中一切安好!” 刘宏见人已经猜出自己身份,顿觉索然无味,拍拍王维的肩膀,“年后还不肯出仕为官?”不待人答,又转身对李莲英道:“走了!莫要大将军等得急了,侍郎高才,果然高处不胜寒” 人入后堂,王维立即起身拉着郭嘉回避,那郭嘉不解,为何须臾之间,王兄的手心全是冷汗。 刘诚侧耳听着对话,虽显嘈杂,却总算听得那么几句。 他心中奇怪,近日变天了一样,怎么各路神仙都赶着往上凑。 那其貌不扬的少年郎是谁?可是大名鼎鼎的鬼才郭嘉郭奉孝啊!刘诚只是纳闷,也不知他从哪儿钻出来的!还臭味相投找上了诗佛王维。 人言“郭嘉不死c卧龙不出”,或许有些夸张,不过史书称赞郭嘉“才策谋略,世之奇士”,乃是曹操手下“奇佐”之才却很中肯。 据说曹操赤壁战败后,哀叹道:“郭奉孝在,不使孤至此。”足见其分量之重。 最让人预想不到的却是王维的家世,系统究竟给他安了什么样的一个出生,值得皇帝刘宏侧目? 刘诚不解,在脑子里梳理了一遍。要说起东汉姓王的世家门阀,太原王氏的王允c东海王氏王朗首当其冲,琅琊c凉州也有几个二流世家,可王维明明出生河东,胎应该投得不算好,因为实在没听说过河东王氏有谁家世显赫。 他却不知,东汉还有一个姓王的大人物——王符王节信。 此人一生崇俭戒奢c躬耕不出,著书《潜夫论》却流传甚广。王符乃是东汉有名的文学家c思想家,而低调如他,单看朋友圈便已经足够拉风,如:张衡c荀悦c马融王维,便是其嫡孙,移居河东,承其遗志,故而也不愿轻易入朝为官。 正苦想入神,不料赵巳一脚佯踢在背,刘诚不解道:“兄长这是为何?” “拜堂!” “谁?” 人群哄笑。 “你这浑人!难不成还能是我?” “哦哦哦”刘诚抬头看去,二叔公刘瑾正气得吹胡须,一手默默去取鞋拔子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138 无言 书房里,刘宏踱步而来,兀自坐上高位。 这张椅子柔柔软软,躺起来比龙椅还舒服,后背稍微使力,便悠悠摇晃许久,他索性脱去翘头锦履,蜷身在那儿,包裹住自己的,便是木棉。 木棉少生于北疆边陲之地,刘诚搜刮来两斤,缝条裤衩有剩,弹床棉被又不够,左右为难,索性制成了一张座垫,余下的几捧,都被那个著名的南宋农学家陈专给吃了。 见堂内之人神情肃穆,刘宏翻了翻眼皮儿,转脸喜道:“赶巧众爱卿都在,朕近日夙兴夜寐,苦苦念来,也想于北宫选妃!你们且都说说看,赶在年前会不会太紧?” 再有五日,便是年岁。 张让心中发笑,隐隐的不安稍减,陛下年近三旬还玩性不减,一如初登大位那年,也是这样问过何时选美,那时候,少不更事,陛下心性也好琢磨,事事都要问过自己 东汉光武帝建国,去繁为简,除母仪天下的后位外,宫中妃嫔诸女,只分贵人c美人c宫人c采女四等。又除贵人授予金印紫绶c俸禄粟数十斛外,为扬俭朴,其下三等皆无爵秩,只在岁时赏赐充给,是故宫中清苦,力争上位,龌龊丛生。 说朝堂沆瀣一气不比下里市井干净,历代后宫深闱,乌烟瘴气又比朝堂有过之而无不及。 更何况,时至今日刘宏已在龙椅上稳坐了十几年,年年选秀采女,说后宫佳丽才三千,呵呵,那绝对算是谦了个大虚。 为了选妃夙兴夜寐? 张让敢打赌,陛下定是今日见刘侍郎娶妻才触动了春心,他出声答道:“陛下,北宫佳丽如云,人人艳绝天下,哪个贤良淑德,哪个温婉娴惠,该娇该宠,不过陛下欢喜,一道圣旨而已,哪还用什么章程?” 刘宏大袖一挥,不耐烦道:“朕腻了,说来心中郁气,宫中秀女被你等说得花容月貌,可依朕看来,顶多不过蒲柳之姿,当年选核之人狗胆,竟然诓骗了朕如此多年,方才迎亲,朕见菜市商贾女子都比朕的所谓后宫佳丽姿色更甚三分!哼!朕乃九五至尊,当是傻子不成?” 在座之人垂首不敢搭话,个个心知肚明,采纳入北宫的女子,讲究的是要家室清白,要守孝持礼,容貌反倒是其次,这事儿跟膳食一样,可不能让陛下尝到鲜后欲罢不能,指鹿为马也是迫不得已,再说,哪一次遴选,到了最后不成了众人敛财的契机 遴选采女,历来由赵忠安排,张让暗推了他一把,自己也悟出些门道来,陛下这是要选一批新人,而不是真要擢升哪个旧人为妃。 听说,北宫要淘去老黄者成百上千,西园又扩建紧缺年岁里辞旧迎新,仿佛正当其时,张让却心生疑窦,仅仅如此而已吗? 思索间,就听赵常侍道:“陛下!要遴选采女,需从三辅六郡良家子核实统筹做起,明辨出生,家世不可不清正,至于这时日,年前太短,万万来不及啊!依老奴之见” 刘宏眉头一皱,赶苍蝇一般厌烦说道:“罢了罢了,你等这般迂腐行事,跟那帮酸儒有何区别,墨守成规,选来的所谓美人,还不是一样丑得不堪入目,不选了不选了!还是说说今日有何事紧要,难得逍遥一回,莫要误了朕喝酒!” 赵忠尴尬一笑便退了回去,陛下打小就是这样,主意生得快,去得也快,什么不开心的事,过一两天也便忘了。 说到正事,不只赵忠不再出头,连张让也闭嘴c转头看向何进。 “大将军?”刘宏奇怪道。 何进感觉自己像被人推了一步上前,自己明明没动,仔细一看才明白,这群阉人都不动声色往后缩,把自己敞亮了出来,说好的共谏良言他暗骂了几句,硬着头皮开口。 “陛下!臣并非经学儒生,却也知道,我汉家祖制,立嫡长为先,辩皇子恭孝好学并无过错不说,废长立幼c废嫡立庶,无一不是家国之乱伊始” 何进长跪不肯起身,语态凄然道:“陛下!礼之可以为国也久矣。与天地并。君令臣共,父慈子孝,兄爱弟敬,夫和妻柔,姑慈妇听,礼也。天家无小事,欲违旧制,必闯新祸,当年新莽篡汉,便是始于群臣鼓吹破例授其还‘安汉公’” 这话听得张让等人一阵恶寒,举什么例不好,偏偏要说王莽,这何进难道忘了自己跟莽贼一样,同是位极人臣的外戚。 刘宏愣愣听着,远的倒没多想,附和说道:“谁说不是啊,这道理朕是懂得的,可国舅此说,缘何而起呀?快快起来再说!天寒莫要糟践自己!” 何进站起身来,自己是粗人,做足了功夫引经据典,可见刘宏一脸茫然望着自己,顿生无力之感,他侧头看了看,又咬着牙给张让使了使眼色。 张让心领神会上前,放下拂尘帮刘宏轻轻捏着,解说道:“陛下,大将军心系国事,他之冒昧,那是听了宫里多舌之人说,陛下欲立协皇子为董候,宫人私语,窃以为是立储先兆都道是语焉不详是非多,大将军之言在理,立长立嫡,礼不可废!何况谣言四起,最怕日久生变” “啪!” 刘宏一巴掌拍在额头之上,力度之大,转眼便红印一块,却见他跳将下来,急道:“让父怎不早说,朕那日不过见协儿乖巧上进,母后从旁夸耀,便随口许了他个‘董候’,原以为官爵可鬻外人,并非什么大事,没想事关皇子亲贵,却有如此之多讲究!” 刘宏走下来拉住何进双手,“国舅,你要信我,朕正值壮年,天下待平,万业方兴未艾,断不会糊涂,无端早立储君!” 众人相视一眼,废长立幼确是无稽之谈,原来,是虚惊一场。 刘宏恩宠有佳,何进脸色微红道:“陛下,那协皇子的侯爵之位?” “众卿之意?” 刘宏脸色难堪,负手在屋里打转,“这该如何是好?那日朕可是当着母后的面许下了话,甚至与皇后相商,也并无异议,朕是天子,金口玉言,才允诺于人便又食言,叫人如何开得了口!哎让父?” 张让脑袋一沉,轻轻将拂尘马尾搭在肩上,这些年宫里朝令夕改的事还少了吗,腹诽间,又听刘宏喜道:“不若这样,朕先封协儿为董候,过几日,再封辩儿” 刘宏越想越有理,拍手称快,嚷道:“这般妙极,既不失公允,又免人妄议!如何!如何?” “可!”张让想了想答道,余者交口相赞。 许是自觉英明,刘宏坐回躺椅,神采飞扬,在一片阿谀之声中又飘飘然道:“听闻冀州安平,前几日,刺史王芬请驾巡抚。那王芬说,冀州山势鬼斧c水土养人,勃海之畔水天相接c碧水一色,筑高台,告天封禅,恰好以彰人心向背朕想好了,待到来年开春,便东巡冀州,示疆威,服海内” 书房内人人默不作声,刘宏却依旧说得慷慨激昂,他似乎忘了,不可一世的始皇帝嬴政,便是东巡途中死在沙丘宫 天子若是东巡,机会渺茫的王芬,便一切都有了可能。 “让父?”感觉张让的手力道有减,刘宏仰头问道。 “可!” 张让言毕,又重新使力,微笑看着刘宏畅想东巡之乐,心中,却像有一只呵护了几十年的精美瓷瓶,无声爬满了裂痕 他心中感叹,大将军说得对,那年刘宏上位,自己赌对了上一个百年,现在,该是对赌下一个百年的时候了就像这看似常年如故的宫城里,每到年边,便是新人换旧人 张让终归心中不忍,慈父一般说道:“陛下!冀州天寒,再怎么说,也要晚些时日,立了春再去,老奴也好给陛下多备几件日用。” 刘宏听完,笑哈哈起来,“说得也对!让父有心了朕差点忘了,刘侍郎那匹白马驹妖孽一般,通人性,听说还能吃肉喝酒,朕这就去看个究竟,若是真的,怎的也要讨要过来养几日!” 陛下边跑边穿着锦履,模样诙谐,跟当年初穿龙袍时一样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139 拜堂 红毯自门庭外直铺而来,大红的灯笼,盏盏高挂,沿途尽是童子洒下的花瓣,待锣鼓喧嚣褪去,熙熙攘攘的贺客分立两侧,人群慢慢安静,纷纷注目观礼。 二娘看过这些,联想到几经落难c兴家不宜,眼角莫名一酸,给祖爷沏完茶,又赶紧拂面,转身,快步回房去布置。 铜灯悬立,堂上通明,又置案香火。 上方两张高椅留空一张,独留叔公刘瑾端坐。他目视膝下一对还显青涩的般配璧人,想来今日毕竟大喜,也不好发怒,脸上难得露出少许慈祥,出声提醒道:“丑儿!莫要出神!”说完,自己也擦了擦手心无端冒出的汗水,旋即不再捏住扶手不放。 盖头下轻微抖动香肩的蔡琰有听到,微微颔首,浮想间,又不禁忆起了昨夜阿爹酒后说过的话。 阿爹说:“吾妻离世多年,明日独女又嫁人生一晃,便白驹过隙去了好几十年,还记得那时,你尚且牙牙学语,为父也朝气勃勃,而今” 蔡邕不说而今怎样,目光浑浊,垂垂老态,收声只道:“相夫教子,秉持操守那糙琴焦尾,琰儿当好生爱惜!” 眼睛里慢慢腾起水雾,刘郎趁机偷偷揉了揉自己的手背,蔡琰一愣,昏红中看不清人脸,却是心中一暖,她收起心事,猜想,这小贼定在偷笑! “韶华美眷,卿本佳人。值此新婚,宴请宾朋,云集而至,恭贺结鸾,开辟鸿蒙,物化阴阳。万物皆养,唯人其为灵长。盖儿女情长,书礼传扬。今成婚以礼,见信于宾。天地为证,日月为名!” 陆元方好一番颂词,接着,又嘶声高唱:“一拜天地!” 刘侍郎笑呵呵转过身来,今日长衫绣褂,人显得格外清朗,蔡家娘子也在丫鬟的搀扶下与之并立,二人同时低头拜叩,三声响后,算是行了这第一轮祭拜天地之礼。 仰头间,又听人道:“自礼毕,别懵懂儿郎,营家室安康。荣光共度,患难同尝。愿关雎之声长颂,悠悠箫声龙凤呈祥。不离不弃一曲鸾凤求凰,同心同德不畏华岳仙掌。虽汹涌洪浪,寒窑烛光,难捍此情之坚。” 以《关雎》之词誉美,雅而无邪,堂上刘瑾捻须道好,不禁另眼相看,这陆元方巧舌如簧,饮茶稍一喘息,又听他堂皇道:“天地君亲师,天地为大,次之为君,再为亲,后为师。今,君上圣明,顾眷宠之,贵友在列,左右扶之,老祖高座,日夜省之,当勉而发奋二拜君亲!” 曲调高扬,后院刘宏闻声,瘪嘴晃了晃手中酒壶,又把上好的杏花村全都倒进水槽里。那白马翻羽张嘴便饮,尾巴左右摇摆,甩得好不快活,他苦道:“朕是皇帝!摸上一摸又有何不可?” 那老吴又聋又哑,鼻孔里随即一声冷哼,鄙夷地看了一眼,仍旧不为所动,看这架势,刘宏若是强来,便准备与人拼命! 刘宏转而又道:“将那肉脯给我,我也来喂上一喂,总该无妨?” 老吴咧嘴一笑,递来长条干肉,两人就这般蹲在草垛之上,目不转睛看着马儿大快朵颐。 “哎!洞房花烛,喝酒吃肉,真好!”刘宏心下感慨。 老吴置若罔闻望着前院,倒是那马,鼻翼一扇,喷出几多口沫不说,还顺带翻了翻白眼 听颂者高唱,刘诚与蔡琰又是跪地三叩拜,上方刘瑾伸手虚扶,慢慢吞吞从大褂里摸出两只沉甸甸的巧制香囊,算是见礼。 刘侍郎偷偷捏了捏,蔡家娘子那只尚好,内里装的东西值钱,倒是自己那袋,不过俩盘了许久的核桃 “比翼鸟,连理枝,夫妻蕙,并蒂莲。夫天地草木菁灵,可比真爱佳缘。高山之巍,皓月之辉,天长地久,山高水长。三牢而食,合卺共饮。为尔结发,特为赞颂!” 解缨c结发,皆是礼数。 二人换过信物,刘诚也将一块与寇白门相同的玉佩挂在蔡家娘子腰间,他低声正色道:“此物,夫人断不可小觑,乃是先帝赏赐下来的蟠龙玉印,弥足珍贵,视为我中山一脉传家之宝” 蔡琰闻言,又立即取下贴身放好。 新人又分割下小撮青丝,再用红绳绑在一起,象征两人牢牢连结在一起,永结同心,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夫妻交拜!”陆元方适时喊道。 两人相向,刘诚微微一笑,半躬身子,两头相接,轻轻触碰,便是行了对拜之礼。蔡琰在心中念叨,至此,便是成亲了。 “礼成,送新娘洞房。” 一声吆喝,周围人群又开始鼓噪。刘诚转身,鞠手向宾客纷纷道谢 蔡琰被人搀扶,穿过喜堂步入新房时,外面,丝竹俱起,众人已经开始赴宴,她拽紧发结,摸摸胸口,又偷偷从盖下张望,面前红烛摇曳,绣花的绸缎被面上铺成心形的里外几圈,那些欢喜果子是红枣c花生c桂圆c莲子人说,那寓为“早生贵子”。 “夫人莫要急着掀盖!”丫鬟急道。 蔡琰俏脸一红,急忙垂下头来,那边,五嫂正送来白锦摊在榻上。 见众人酒食正憨,黄忠偷跑过来,他脱下死沉死沉的甲胄搂在腰间,甫一盘坐下来便打趣道:“潘凤小子,年边怎也赖着不走,莫说专程为大人贺喜而来将那酒壶与我!” 已至申时,潘凤从晌午喝到现在,虽然还面色如常,酒劲却也有几分上头,见来人是昔日同窗黄汉升,递过酒壶笑道:“怎叫赖着不走?今日某还替大人抬过轿来着,多吃喝几日,也是凭的一身本事不是” “本事?竖子!几日不见倒学人耍起了嘴皮!就不知手上可有长进!”黄忠拍拍刀匣,傲然道。 黄汉升这厮,可不止是百步穿杨,一手上乘刀法舞起来密不透风,潘凤不敢邀斗,吃瘪叹道:“大人喜日,莫要坏了礼数况且某也不像你,西园里当了差不愁吃穿用度。再说,鸿都门那里休学,说是让人回乡团聚,可我老家青州早已无人你看他,他,还有那读书人程昱,岂不是都在?” 程昱闻声望来,脸色多少有些难堪,为生计,近日迫不得已在同济轩里帮侍郎大人管账,他努力说服自己,一切都只是权宜之计,言罢又吃了两口酒肉。 黄忠左右去看,凉亭立雪,此处僻静不起眼,又岂止有坐立不安的程昱,喜尝百草的陈专c精打细算的祖冲之生火温酒,往日鸿都门学一帮旧友都在。 他将盔甲拍在地上,道:“你等不知,说来我倒是羡慕子义(太史慈)外调北海为将,某名为禁卫,实不过看家护院之人,思前想后,倒不如你等过得快活!” 太史慈巢湖平贼有功,征调去了北海国,也便是前几日之事。 尉迟恭闻言,擦嘴说道:“未必!汉升有所不知,我倒是想继续给公子看家护院!可惜,年后便要继续去广陵值守,听说,徐州也要出兵乱了!” 身旁秦琼一笑了之,倚在石柱之上竟有了睡意,徐州,乱的又岂止是徐州,当日入京城时,秦琼便已见到了饿殍遍野 “哎!” 黄忠一声长叹,“某这命贱,你说是不是?前两年黄贼乱时,原本每日朝不保夕,出生入死所求,不过太平时一日三餐,可而今真没了衣食之忧,竟又觉得平白无赖,日日想着回去!” 潘凤拼命点头,道:“是!” 黄忠祖籍南阳,而今正值战乱,太守羊续死守郡城,这年,过得肯定不会顺心如意,还有,当年允诺自己为伍长的那县令,早已不战而逃,至此,黄忠也同样成了无家可归之人。 说到战事,众人缄口不言。 潘凤正待要劝,却听人大声道:“怎都在这里,害人好找!” 众人纷纷起身,叫“大人”c“先生”c“少爷”的都有,却无不尊敬有加。 刘诚摆手,敦厚笑道:“自家人不用见外,我也是先陪酒宾客才来与至亲相聚,赶巧汉升也在,且都来饮过!” 人逢喜事,刘侍郎显得格外随和,殷勤为众人斟酒,在他看来,这里随便一只拧出去,可不比宫中常侍低人一等,潘凤不算 婚嫁之喜,处处推杯换盏,率性而为,自古便不能免俗。刘侍郎拜完堂转悠到现在,已经把府上喝了个遍,可依旧神采奕奕,仿佛千杯不醉。 “天雪晚来,我先自罚三杯!”刘诚豪爽至极,举杯便要痛饮。 潘凤见状,犹豫道:“大人!听说府上会设宴三天!可能当真?” 刘诚闻言,哈哈一笑,“且在府上住下便是,若是觉得无聊,兰香院正缺人手,无双每日去坐坐即可!”说完又对酒吟道:“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僻天下寒士俱欢颜!陈胜当年反秦之暴政,虽不比高祖睿智,却有一言说得好,‘苟富贵,勿相忘’,我刘诚乃汉室宗亲,岂能不如一乡勇义士乎?” 潘凤大喜,仰头便喝下烈酒,辣得吐舌,却听大人又道“再来”!他不禁苦脸,听身后史阿悠悠说道:“傻子!大人饮的,那是水,喝趴所有人都不会醉!方才与那张公赌酒,人至今还摊在桌下尚未醒转!” 见再瞒不住,高长恭噗嗤一笑,借故换来新酒递给黑脸的少爷。 众人醒悟过来,急忙夺过刘诚酒壶一探究竟,顿时嬉闹成了一片。人影中,一张张熟悉的脸从眼前掠过,刘诚笑意满怀,正要解说,听后方有人呼喊,回头看去,张奉等人在后嬉骂道:“诚弟混人!吉时已到,那边,你家娘子已等人洞房了!” 谁他娘算的吉时! 刘诚莫名其妙看了一眼天色,会不会太早,此时洞房,岂不成了白日宣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140 丈人之言 琴韵谱成同梦语 灯花笑对含羞人 刘诚一身酒气,衣冠也沾染少许污渍,被众人推搡进新房时,迎面便看见王维大笔写的婚联,虽说墨迹尚且未干,有模有样,韵味倒是引人揣度。 蔡家娘子擅琴,待人接物时多有羞媚,入木三分,正应此景。 里间,洒满黄花小瓣,软酥酥不忍下脚,条条淡紫帷幔从头顶垂落,绣鳳鸾的大红被祳堆满床头,雪白纱帐上,挂着龙凤呈祥的帐簾,两双绣花鞋搁置在踏梯,箱笼框桌,满是喜红喜果。 红烛处处放亮,把世外桃园一样的房间照得如梦境般香艳,而那惹人怜的新妇,便一身玲珑的红妆端坐在床前,身子不住轻轻摇晃,低头,任周围吵闹,也不敢掀开盖头多看一眼。 酒气长出,前世今生,生死贵贱,一切恍然如梦。摒弃那些纷纷扰扰,让人不禁感叹,所谓伊人,此刻,她近在眼前,如真如幻,宛在水中央。 刘诚至今尤不自信,何德何能,能娶得蔡昭姬这般绝世独立,又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女子为妻,别人眼中的克夫之言端是可笑,殊不知贤良淑德如她,娶之,实乃邀天之幸! 他左右笑着,猥琐至极,又在人怂恿之下,挽袖蹑手抽出先前藏在靴底的竹筷,踌躇一息,鼓起勇气把小娘子头上那张盖帕一挑,顺手搭在床檐,扑鼻,却是一阵油焖肉香袭来。 抬头看时,刘诚怒目骂道:“赵楷?你妹!”旋即一个响脆的栗凿弹在这小子脑门之上。 难怪这赵楷宴席时不在,原来是被众人安排在新房里捉弄新人,刘侍郎摇头,洞房之闹,简直俗不可耐,而且源远流长! 那赵楷诺诺,一脸无辜,手上仍旧握着啃到一半的鸡腿,他结结巴巴说道:“先生!学生可是从午时一直等到现在,实在饿得不行才吃的,你怎才来?不行,学生要先去趟茅房!” 赵楷说完,提裙便跑,嘴里哇哇叫着,抖乱发髻c状若癫狂,可想而知内急得何其厉害 这倒霉催的小子,打投胎而来就像从未吃饱过一样,柳腰直腿,纤细如女子,难怪被强拉来扮成新娘行骗,只不知今日已经喝下多少水来充饥,这厮夹腿坐着发抖,想来全是被尿给憋的。 众人见状,又是一阵捧腹,前俯后仰之际,倒是平添不少洞房乐趣。 张奉笑闹着赶人退去,还顺手掩好门窗。苦笑不得的刘诚这才看见,那蔡家娘子已然从帷幔中独自摸索着走了出来。 刘诚赶忙上前牵引,执手相看,一阵无言,又徒手掀去盖头,怦然心动。 眼前,只一张俏脸,额前几缕摇晃的串珠,三分清秀伴银铃,顾自娇柔彩睫开,欲语还羞,却让人看得出神。 他傻傻看着,今日蔡琰的打扮,多一分嫌肥,少一分则瘦,刚刚好,引得人痴迷。 “怎的?会不会很丑?”蔡琰诧异地摸着脸颊,话未说完,脸却先红成了朝霞。 “怎会!” 拉过手并坐在床檐,刘诚慨叹道:“诗云:窈窕淑女,寤寐求之,寤寐思服,辗转反侧。小子三生有幸,总算不必再受相思之苦,娘子,苦短,不如” 蔡琰羞得别脸过去,抽不出手,朝梳妆台前努了努嘴,桌上,一根红线拴着左右切成两半的葫芦,葫芦盛酒,因为葫芦味苦,故而所盛的酒水也必是苦酒。 刘诚讨笑一声,起身取来,交杯对饮,这便叫着共饮合卺酒,不仅象征着夫妻二人从今日起合二为一c永结同好,还寓意着同甘共苦。 “娘子!天真要黑了”刘侍郎擦嘴说道,耳鬓厮磨,暗香盈袖,更是把人撩拨得心痒难耐。 蔡琰把头从人怀里抬起,看了一眼天色,却听见窗下窸窣,定是有好事者窥听,急忙端坐好,正色道:“阿爹说,‘以汉高祖之英明,知吕后必杀戚姬,而不能救止,该其祸已成也;以陶朱公之智计,知长男必杀仲子,而不能保全,殆其罪难宥乎?’夫君?” 刘诚奇怪看着自己,蔡琰也不知哪里是否说错了话,但这些都是阿爹叮嘱,必要事先交代的事。 陶朱公便是“商圣”范蠡,他足智多谋的人,却明知长子会杀害次子,而无法加以保全,那是因为他觉得次子的罪孽本来难以原谅。蔡老头闲话,说范蠡倒是不奇怪,却偏偏还谈起了当年的吕后 刘诚作势噤声,拾起鞋子砸在窗户上,跌落之声伴着一阵哄笑,偷听闺房之乐之人已经走远,他这才开口道:“丈人说的好!”却在心中埋怨,这蔡老儿,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摧城拔寨c刺刀见红之际,非要莫名奇妙交代几句废话。 吕后杀戚姬,高祖难救,同样是祸端早埋,为何偏要在现下提起?莫非当今何后,便如昔年吕后一般歹毒?刘诚尚不知道辩c协两位皇子之争正如火如荼,即便知道,此时也多半不愿深究。 蔡琰却拨开自己的咸猪手,道:“阿爹还说,才觉已有不是,便要决意改图,此立志为君子也。” “说得好!然后,还有呢?”刘诚一脸茫然,似乎没听出老丈人在规劝自己改邪归正的弦外之音。 “夫君也觉得好是吧,他老人家还说,敦厚可托大事,谨慎方成大功” 蔡琰得意说着,滔滔不绝,再回头时,不想人已经呼呼大睡,摇晃刘诚,她唤到,“夫君?夫君?” 刘诚睁开眼,迷蒙问道:“丈人他还有完没完?岂不知‘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 见人懊恼,蔡琰愧疚自己太过多言,蚊声说道:“阿爹最后说嫁为人妇,从父c从夫c从子,修妇德c妇言c妇容c妇功,故曰三从四德,凡事但凭郎君做主,是为贤妻良母” 刘诚两眼一睁,起身嚷道:“好极!丈人这句,说得尤其的好,来来来,娘子听为夫的话,咱们还是早些歇息才是!” 裹来被褥,翻身将人压在身下,美人在侧,玉体横陈,刚欲跃马扬鞭,却听蔡琰一声惨叫,痛道:“夫君!你你压到我头发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141 意外之人 翌日,当庙见。 所谓庙见,便是新娘回门见过家中老父母,于祠堂中祭拜,以告妇成。 醒来蔡琰已不在,刘诚起身穿好衣袍,打开门,却见寇白门在院子里独自打整花草,白衣胜雪,神情专注,看起来却又心事重重。 与蔡家娘子成亲是皇帝刘宏下旨赐的婚,虽说两情相悦,却多少有媒人说合的嫌疑,琴棋书画享誉寰宇的蔡琰蔡昭姬,总让人觉可远观c不可亵玩。 眼前的寇白门则不同,她不是姜儿丫头整日无忧,性子火辣,放在后世,更像有执念,唐吉诃德般与风车决斗的勇士,何况相识甚久,与之相处,平等而有趣。 如今明媒正娶了蔡琰,红颜知己寇白门却依旧无名无份,新人甚欢,旧人遇冷,刘诚心中委实过意不去,这般心态,便如嫖娼被人逮了个正着,全身一丝不挂站着,周围都是戳人脊梁骨c拍照发朋友圈的人在看 三妻四妾虽好,刘侍郎却还未迈过心里的坎,他突然想到,自己尚且罪孽深重,也不知那皇帝刘宏,知不知羞! 说起古代婚配三观,玄德公亦有一桩趣事可窥。 史上,接替陶谦入主徐州之后,刘备令三弟张飞戍守,自己出兵抵御袁术,但张飞喝酒误事丢了徐州不说,还将自家兄长的妻妾留在了徐州城为人质。 张翼德羞愧难当,情急之下便欲拔刀自刎,却被刘备劝住,他痛哭流涕说,兄弟如手足c女人如衣服,便是那句“衣服破,尚可缝;手足断,安可续”将猛张飞套牢了一生,致死相随。 刘备算枭雄,一生抛妻弃子c拔腿跑路的事做过不少,煮酒论完英雄后,攻打东吴时,皆是如此。 笑说后来玄德公被孙尚香拽着的耳朵问:“你可是说过‘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又把我当作何物?” 刘备无奈道:“夫人勿恼,彼时因为我穷,没想到将来还能有新衣服” 微微一叹,迎上去,刘诚勾住人细腰,不无歉意道:“白门怎不多睡一会儿?” 寇白门扫去花枝上重重的积雪,瞄了自己一眼,浅浅一笑,“不睡了,琰姐姐比我起得还早,再睡,与之相比岂不成了懒惰之人。倒是刘郎你,怎不去蔡府,如此岂不失了礼数?我观姐姐她独自出门,姿态柔弱需人搀扶,定是昨夜睡得不好” 话一出口,两人便陷入了短暂的尴尬。 刘诚捂着脸一阵咳嗽,折腾了一宿,天明才歇,莫说蔡家娘子,自己这双腿尚且打颤 想来那丈人也不愿多见自己,刘诚自圆其说道:“今日有要事,还需进宫一趟。” 寇白门并非妒妇,古代女子从一而终,大多也并不阻挠夫君婚事,若是不能生产,还会从旁帮着说合。 她腾出手来,帮着整理好衣冠,嗔怪:“既是进宫,怎可不修边幅,还有,眼看便是年岁,哪里还有懿旨伴读的道理,那皇家要守岁闹新,难道寻常人家便不用” “为夫也想不透!”刘诚宽慰两句,看看天色便要出门,回头,又见寇白门守着花枝残叶失神,询问:“白门,可还有不妥?” 寇白门开口,“你可知,香君妹子去了?” “去了?去了哪里?”刘诚大吃一惊,些许伤势,不是说养几日就好么? “不晓得!”寇白门摇头,以态观之,刘郎或许还是对香君妹妹有情的,只可惜阴差阳错,“下人来说,香闺里一切照旧,只是少了常用衣物,还有那丫环萍儿,也一并没了踪影!” 她那贴身丫鬟萍儿,就如斗儿跟寇白门一样,虽是主仆,实情同姐妹,萍儿不在,只怕人真是走了。 李香君如此不辞而别,连封书信也没有留,再见不知是何场景,天大地大,又不知此生能否有缘再见,这便是寇白门埋怨的原因。 今日一早,刘府上下喧嚣过后冷清不少,王维怕刘宏强留为官,带着郭嘉早早溜了,许是回了广陵,许是猫在烟花之地吟诗作对,并无所忧,只是那李香君一介柔弱女流,加之兵荒马乱,又能去得了哪里? 剪不断c理还乱,刘诚无言跨上马车,慢慢去往北宫,车驾上的高长恭沉声说道:“少爷!那狗贼侯方域昨夜似曾来过!” “哦?长恭可曾看清?” 高长恭略加思索,“我不识得他,听史阿说背影极像,加之腿有残疾,更近揣测,那人只在府外逗留片刻便走了,追出去时,他却拐入了南巷,少爷可知,进的是哪家府宅?” “哪家?” “郭胜。” 郭胜?无冤无仇,屡屡要杀自己的不是杨彪,难不成会是他? 常侍郭胜出生南阳,与大将军何进是同乡,当年,也是他助何氏一族贵幸,至今交往甚密,还不论宫中何莲c董太后,每日耳提面令,如此想来岂不是牵扯更广? 本以为阉宦一系尚且通同一气,原来,倒是自己想得简单了,以张奉等人的口吻来看,似乎张让对新贵郭胜也有所提防。 记得第一次见面郭胜,彼时,正值西园里他牵出一条穿着官衣的土狗 马车入巷,沉思中的刘诚却急急跳将下来,朝一路人追去,临近一拍肩膀,刘诚大喜嚷道:“老李头!好你个老儿,竟然没死?还摸到了京城里来!” 那中年文士正循着墙根埋头赶路,转身,一头雾水,“大人会否认错了人?老夫姓贾,不姓李!” 背影很像,面孔却截然不同,这文士打扮之人长须洁面,脸露微笑,比老李头年轻,又圆润富态两分,举手投足间,即便眼神略带阴郁,那份拂袖清风的风雅,也是猥琐佝偻的老李头拍马不及的。 “假?起雾,小子这是花了眼!万望海涵!”欣喜转为尴尬,刘诚兀自摇头,却还想确认。 那文士不以为意,转身而去,才出两步,来人又追赶上来。 这一次,刘诚揪住领口将人抵在墙上,笑道:“还说不是你,你个老儿,分明韩国整容磨过皮,就你这花枝招展走路的姿态,晓不晓得,跟当初楚楼里穿满花衣裳时一模一样!” 那人还想狡辩,刘诚却粗鲁地扯住衣衫往下一抖,胸口一块铜板“哐当”一声便掉了出来。见这老儿惶恐不安,刘诚大笑说道:“怎么,老儿,鸟枪换炮,当年那口锅去了哪里?” 老李头一阵无奈,捡起铜板重新塞好,这才左顾右盼,拉着人蹲墙角详谈。 当年的广陵城,相识的有那么多人,谁知道到了现在,唯独剩下不着调的一老一小。乱世永不枯燥,却很残酷,残酷得令人难免嘘唏。 老李头说,他那日投诚不得,便趁乱跑了,还是从贼营中军大帐大摇大摆对穿而过,这几年辗转南北,安逸不得几日,便又被人逮住,送往京城当说客。 “就你?睡得了谁?还有你这瞒天过海的易容之术哪偷学来的?” 老李头呸呸两声,拿出当年管教一帮小子的气势,“莫要说我!这么多年,臭小子死去了哪儿?今日衣冠楚楚,又是要去哪里?” “我这是正要进宫,混得不好,当了个教书的博士官儿。” 刘诚一脸得意,可话听在老李头耳里,却是一愣,倒不是羡慕,京师本是是非之地,老李头怕死,拼了命往外挪尚且不及,何况还是泥潭一般的北宫。他起身说道:“得空还是滚回广陵的好,莫要羊肉吃不上,染了一身骚!我先忙完正事,闲了再聊!” 老李头说话间便走出弄巷,不瘸不拐,徒留下刘诚在原地思考。这老儿,变了个人一样,唯一不变的,还是见了危难便会跪地求饶。 前方,不远就是北宫,刘诚望着眼前的高屋建瓴,宫中,或许真是万恶之源,倒是忘了,这老儿一走,洛阳城里人来人往,再想碰到又上哪儿去找。 高长恭说:“少爷,他像去的是大将军府!”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