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明》 正文卷 一 林河 正文卷 二 追杀 正文卷 三 援手 正文卷 四 袭击 正文卷 五 鸳鸯刀 正文卷 六 东山 正文卷 七 谢府 正文卷 八 登门 正文卷 九 要事 正文卷 十 亲事 正文卷 十一 退亲 正文卷 十二 临别 正文卷 十三 截船 正文卷 十四 灭口 正文卷 十五 钱塘 正文卷 十六 抓捕 正文卷 十七 四奇 正文卷 十八 指点(上) 正文卷 十九 指点(下) 正文卷 二十 水寇 正文卷 二十一 临江侯 正文卷 二十二 围攻县衙 正文卷 二十三 迷雾 正文卷 二十四 沈青龙 正文卷 二十五 崇绮书院 正文卷 二十六 讲郎 正文卷 二十七 周孝夫 正文卷 二十八 潇湘馆 正文卷 二十九 慕晴的问题 正文卷 三十 初见 正文卷 三十一 广陵散 正文卷 三十二 夜袭 正文卷 三十三 死囚犯 正文卷 三十四 秘密 正文卷 三十五 明堂 正文卷 三十六 内府 正文卷 三十七 小狐狸 正文卷 三十八 夜探侯府 正文卷 三十九 唐家高手 正文卷 四十 激斗 正文卷 四十一 上门 正文卷 四十二 解剖 正文卷 四十三 调查 正文卷 四十四 再探沈府 正文卷 四十五 中计 正文卷 四十六 夜谈 正文卷 四十七 升堂 正文卷 四十八 审讯 正文卷 四十九 堂辩 “袁大人,这你又作何解释?!”于化文问道。 袁擒虎呼吸一滞。 这个,他还真的想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 “木青!”于化文一拍堂木,“本县问你,袁大人进来时,你可在房中?” “贱妾当时在床上已经睡着,被他......他非礼惊醒,于是大声呼救,所幸家丁及时赶到,制服恶贼,才保住了贱妾清白!”说罢,又抹起眼泪来。 “木青听问,你平日睡眠可好?” 木青心中一怔,这县老爷怎么突然问起这个?稍一迟疑,于化文已拍起堂木,喝道:“快回本县的话!”左右两边的衙役会意,立即拿起水火棒“咚咚”敲打地面,齐声低吼“威——武——” 木青哪见过这个场面,顿时吓得心中直跳,连忙答道:“贱妾睡眠一向很好。” “既然如此,你房中为何点有迷香?” “贱妾哪来什么的迷香?那只不过是日常使用的沉香罢了,大人不信可立即派人前去查验。” “这个本县自会派人查证。”于化文言罢,转脸望着林河大声道:“林贼曹听令!” “下官在!”林河出班走到堂前低头抱拳。 “本县令你带领赵明、戚四海火速赶到沈府侍妾木青房中查验香炉!快去快回,不得有误!” “下官领命!”带领赵明和戚四海转身就往外走。 秦晗虞急忙喊住三人:“且慢!”随即转身对于化文道:“于大人,我和他们一起去。” 于化文心道,这件案子本就是因明堂的人而起,有明堂的人参与侦办自然最好。虽然他知道这袁擒虎很有可能是被诬陷的,但是当下之局,确实如同一张密网一般,把袁擒虎死死的缠在里面。日后万一真的坐实了袁擒虎的罪,总不至于招明堂的抱怨。于是点了点头道:“秦大人请便。” 秦晗虞自有自己的打算,虽然她不怎么待见自己这个袁师兄,但毕竟师出同门。凭她对袁擒虎的了解,绝不相信他会做出这事。刚才的堂审结果明显对袁师兄不利,所以她必须尽快找到证据,帮他脱身。一旦定案,朝中那些政敌必然趁机对袁家落井下石小题大做,到时内府和明堂丢脸事小,只怕整个大晋朝局都会掀起一场大波,万一cd王司马勋乘势作乱,后果就不堪设想,岂不白白辜负了崇德太后对自己的重托。 出了县衙,林河与秦晗虞一行四人骑马直向沈青龙家飞驰而去。到了沈府门前,赵明高举令牌,径直接闯入,两个门人不敢阻拦,一个门人急忙跑到里边通报。四人进了后院,沈府师爷韩长中已带人迎了出来。 赵明高声道:“奉县尊于大人之令,上差秦大人、本县贼曹林大人前来勘验现场,沈府一干人众予以配合,不得干扰。” 韩长忠连忙拱手道:“请各位大人随我来。” 韩长忠带领众人进了偏院木青的房前,两个衙役守在门旁。 秦晗虞和林河推开房门,一股清幽的香香气袅袅袭来。秦晗虞轻轻嗅了嗅,确实是沉香的味道。两人走进卧室,只见床前的纱帘有一半已被扯下,床上的丝被滑落在地,枕头歪斜。床前的妆台倒在一边,粉盒眉笔铜镜等散落一地。妆台旁的香案完好,没有动过。秦晗虞走到香案前,定睛细看。这是一个紫檀木香案,上面落了一层浅浅的灰尘,不仔细根本看不出。香案上放着一个三脚金凤香炉,里面一堆白色的灰烬。秦晗虞伸手在灰烬里捻了一会,捏起一撮放在鼻子上闻了闻,又掏出一块白丝绢包好装入袖笼。她的眼睛紧盯着香炉的三只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约莫半个时辰,两人勘察完毕,起身返回县衙。 两人来到大堂,正好于化文刚刚问过。见到二人,于化文急忙问道:“两位可有什么发现?” “从现场的勘察可以断定,木青卧室的床上确实曾有厮扯打斗的痕迹,打斗范围主要集中在床边。”林河首先禀报。 秦晗虞沉吟了一下道:“于大人,我可以问木青几个问题吗?” 于化文点点头道:“秦大人有话尽管发问。” 秦晗虞走到木青身边,围着她转了一圈,轻吸了几口气,这才问道:“木青,你身上这身衣服可是今早才换过的?” “昨夜事发突然,不曾换过。” “这个香炉你可认得?”秦晗虞拿出从木青卧室取来的香炉递了过去。 “这是贱妾卧房的香炉。” “你可仔细看清楚了?” “这个香炉是我在潇湘馆时的旧物,用了多年,不会看错。” “那事发过后,你在何处?” “当时贱妾惊恐万状不敢入睡,呆在外室直到天亮。”又怕不相信似的,补充道:“丫鬟云儿一直陪在我身边。” “也就是说,昨夜你一直在自己的房中?“ “是的。” “你可曾习练过武艺?” “没有,贱妾只是一个普通弱女子,哪会什么武艺。” “于大人,这个木青在说谎!”秦晗虞话一出口,沈青龙心头一震,不晓得哪儿露出了破绽。 “秦大人请进。”于化文伸手示意秦晗虞说下去。 “这个香炉里点的确实是沉香,这点木青说的是实话。刚才现场勘验时,我从香炉的灰烬中也找到些残余沉香碎屑。而且当时香炉中间的灰烬尚有余温,说明这些沉香刚熄灭不到一个时辰。如果袁大人进屋闻到的就是沉香,那么木青的卧房里应该至少点了三至四个时辰的沉香。木青说她昨晚不曾离开房间,今早也不曾换过衣服。如果在这样的房间里呆一宿的话,身上不可能没熏染上沉香的味道。可是刚才我在木青身边闻过,她的身上根本没有一丝沉香的气味!”说完,她死死逼视着木青,只见木青的额头和鼻尖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这就说明,要么木青昨晚根本就没在她的卧房,要么这个香炉就是今早后换的!” “从现场香案上的灰尘可以看到,这个香炉的三只脚痕外侧还有一个稍稍大一些的炉脚印痕。也就是说,这个香炉是后换上去的!那为什么要偷偷换走香炉?只有一种合理解释:那个香炉里点的就是导致袁大人晕倒的迷香!” 林河听得秦晗虞抽丝剥茧般的剖析,不禁暗暗咂舌,钦佩不已。 沈青龙这个帮主真是白当的,他虽然心下发虚,可脑袋飞转,阴着脸对道:“秦大人,沈某实在佩服你的想象力。空口无凭的话亏你也能说得这么振振有词!木青从房里出来已有两三个时辰,衣服上的香味早就消散干净,这有什么奇怪的?这香炉嘛,你说被人换过,那你可曾找到那个被换走的香炉?还有什么迷香?” 秦晗虞没想到沈青龙竟然这么奸猾,她压住性子大声道:“即便如你所言,现在所有人证都是你沈府的人,表面上言之凿凿,这又何尝不是一面之词,又何足为信?!” 沈青龙眼睛一翻,冷冷道:“秦大人,此话有些强词夺理了吧,深更半夜府中怎么可能有其他证人?” 秦晗虞不去看他,继续说道:“袁擒虎进入木青的房间既然是欲行不轨,且当时木青已经熟睡,凭袁擒虎的本领,制服她那么一位柔弱女子,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她怎么可能还有挣脱呼救的机会,这点刚刚沈二的证词就可反证!” “也许……也许是袁擒虎一时大意!”沈青龙继续反驳。 “袁大人既然能打晕沈二,为何不能打晕木青?”秦晗虞冷冷驳道。 沈青龙一滞,居然被她辩得一时辞穷。 “师妹,说得好!明明就是这沈青龙诬陷于我!想我堂堂袁家世子,怎么可能做出如此龌龊之事!”袁擒虎听闻师妹为自己开脱,顿时心花怒放,高兴得直嚷。 沈青龙万万没想到,秦晗虞思维居然如此缜密,三言两语就找到了破绽。 老谋深算的沈青龙,深知言多必失,急忙道:“秦大人好口才,但是事实就是事实,这袁擒虎怎么也不是我昨夜到县衙把他绑回去的吧?他使什么手段作案是他的事,于今抓了现行,就足以定罪了!” 老狐狸! 秦晗虞眯起眼睛。 确实如沈青龙所说,如果她无法找到有力的证据,来证明袁擒虎是无罪的,那么一切辩驳都是白费力气而已。 不过既然有疑点,那案情就有迂回的空间。 于化文一拍惊堂木,看着众人,道:“鉴于本案仍有疑点,细微之处没有查明,可暂时把袁擒虎收押,容后再审!” “退堂!” “威武——”衙役敲着廷杖,随即把袁擒虎押回大牢。 …… 县衙后堂,于化文,林河,秦晗虞,颖岚三人分主客位坐下,其他三人皆面色难看,只有颖岚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的样子。 刚才升堂之时,虽然颖岚并没有在堂上,但是躲在大堂屏风后面的她,已经把整个事件偷偷的看在眼里了。 于化文当然知道她在偷看,不过对于颖岚的身份,他虽然不知晓,但是从日常中秦晗虞和袁擒虎的态度,还是能看出几分端倪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姑娘不简单。 “晗虞姐姐,袁擒虎深夜去闯沈府,事前没有告诉你?”颖岚凑到秦晗虞身边,问道。 秦晗虞翻了翻白眼,没好气道:“肯定又是他想在众人面前出个彩,自作聪明!以前这种事情他没少干过,每次都是大师兄和二师姐帮他善后,所以才没有闹出大的事端。父亲平日也没少斥责他,这次来钱塘之前,还反复叮嘱,让他不可单独行事,必须听从我的指挥。没想到,他还是死性不改!” 秦晗虞觉得自己平日还算是个沉稳淡定之人,可是,今日是真的被这个袁擒虎气到了。 林河看她一眼,“你这师兄,是怎么进的明堂?” 秦晗虞杏眼一瞪,道:“行了,别说风凉话了,现在该想想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今夜偷偷的去大牢,问问袁擒虎真实原因,然后再定个计策。”林河摊了摊手,无奈道。 “只能这么办了。”于化文捋着胡须,点了点头,“今夜子时三刻,在大牢处集中吧。” …… 深夜子时,天空中阴云密布,无星无月,伸手不见五指。 大牢处,两个看守大牢的狱卒瞪大了眼睛,周围还有几个拿着火把巡逻的狱卒。 经过了那天的黑衣人闯狱杀人事件之后,整个大牢中的防御兵力提高了一个档次,所有人都不敢怠慢,强打起精神守卫着大牢。 牢门拐角处,两个人形身影若隐若现,他们穿着宽袖官袍,赫然是于化文和林河二人。 不过盏茶功夫,大牢的不远处便走来一大一小两个曼妙的身影。 身影由远及近,林河定睛一望,正是秦晗虞和颖岚。 林河看了一眼颖岚,奇怪道:“你怎么也来了?” 颖岚朝着他吐了吐舌头,不满的噘嘴道:“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林河刚想说话,那边的狱卒似乎听到了这里的声音,连忙呵斥一声:“谁在那里!” 随后,几个狱卒拿着刀,举着火把跑了过来。 “县令大人!”狱卒用火把一照,赫然发现居然是于化文,连忙跪了下来道:“小人不知大人到此巡查,请大人恕罪!” “行了,起来吧。” 于化文淡淡的开口,指着牢门道:“带我进去。” “是,大人!” 正文卷 五十 夜问 众人在狱卒的带领下,向关押袁擒虎的牢房走去。 巧的是,袁擒虎的牢房正好路过关押元空的牢房,只是这牢房赫然已经空荡一片。 林河眼睛闪烁了一下,故意落在众人身后,拉过一个狱卒问道:“这间牢房的犯人已经出去了吗?” 狱卒歪着头看了看,点头道:“大人说的是元空大爷吧,元大爷已经出去多少天了。” 林河摸着下巴,又问道:“他犯什么罪被关在这里的?” 狱卒笑着道:“要说他还真是个怪人,什么罪也没犯,是他自己求着小的们进来的。” “什么?竟有这事?”林河还头一次听说有人求着进大牢。 “小的们哪敢答应,这大牢哪是想进就进,想不进就不进的地方啊。”狱卒接着道。 “可是他说,如果不把他关起来,他就在这钱塘县每晚偷一户财主家一百两银子。小的们以为他只是说笑罢了,哪知道第二天西街的王财主家真的被盗了一百两银子。” “过晌后,他又来到大牢门口找小的们把他关起来,当时小的们都以为是巧合,又把他赶走了。没想到当夜南街丝绸店胡老板家也被盗了一百两银子。街上到处传说这两天神仙显灵,好多穷人家夜里有银子从天而降。” “第三天他再来找小的们,小的们这才半信半疑地把他关起来,嗨,还真的就没有再发案。” “说实话,小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怪事。”狱卒摸了摸脑袋,笑着道。 林河沉心里笑道:“这老爷子还真会玩。” “长庚,怎么了?”于化文看林河拉着一个狱卒说了半天,不禁问道。 “没事,大人,打听先前一个牢中故友的下落。” 众人来到了袁擒虎的牢房。狱卒打开门,随后守在外边。 此时袁擒虎正侧躺在地铺上,背对着牢门,似乎睡着了。 听到开锁的声音,袁擒虎忽的一下坐了起来,随即看到了于化文等人。 “是来放我出去的吗?”袁擒虎面色一喜,急忙站了起来。 颖岚走上前来,一双如剪秋水般的眼睛上下打量他,突然“噗嗤”一笑道:“袁擒虎,我觉得这一身行头蛮适合你的嘛!” 袁擒虎见颖岚这时还不忘调侃自己,心里气得发痒,但又不敢发作,只是冷着脸不搭她的话。 秦晗虞杏眼圆睁,看着袁擒虎,丝毫不留情面质问道:“师兄,咱们临来之前你怎么和父亲保证的?我看你是全都抛之脑后了,怎么尽做些节外生枝的事?!” “师妹……我……我不也是为了快点完成差事吗?”袁擒虎嗫嚅着说道。 “哼!我看你就是嫉妒心作祟!这下你可让明堂长脸了。”秦晗虞冷冷的说道。 “师妹,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啊!都是这老奸巨猾的沈青龙,尽使些阴招算计小爷我。等我出去非亲手宰了他不可!”袁擒虎一脸愤恨。 “你还嫌不够乱啊!”秦晗虞瞪了他一眼,不再言语。 看到时机差不多了,于化文站了出来,岔开话题道:“袁大人,今日过来,我等是有事相问。” “于大人请讲。”袁擒虎心存感激地看着于化文,今日公堂之上,他自是明白于化文是相信自己的。 “袁大人,你昨晚究竟为何夜要闯沈府,又为何被抓?”于化文也不客气,直奔主题。 袁擒虎沉默了一会儿,随即理了理脑袋上乱糟糟的头发,一副气恼无比的模样。 “昨日,我听闻你们说的那件事之后,便暗中记在了心里,我寻思,这个青楼女子应该知道沈青龙的不少秘密,所以才决定前往沈府打探一番,说不定便能得到些有用的信息。” 众人看着他,对于袁擒虎的脑回路,简直是无话可说。 “我夜闯沈府,打听到了木青的住处,悄悄潜入了她的房中。” 说到这,袁擒虎顿了顿,有些疑惑地说道:“谁知这个木青根本没在床上,被子里盖着的只是一个大枕头!我当时就知道中计了,不过为时已晚,沈青龙已经派人团团围住了房间。” “本来以我的武功,就算中计,逃跑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这沈青龙实在是阴险,居然事先在房间里点了迷香!”袁擒虎握了握拳头,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 “你是说,沈青龙早有准备?”于化文皱着眉头,有些意外地问道。 袁擒虎点头,“我当时已有些迷糊,记得他好像说了,埋伏了这么久,终于没有白费力气。” 于化文和林河对视了一眼,林河剑眉倒竖,道:“大人,很可能是于化文派人赎回木青之后就开始布局了。” “应该是这样了。”于化文点了点头,随即示意袁擒虎继续说。 袁擒虎叹了口气,道:“醒来之后,我便被人捆在了椅子上,我当时告诉沈青龙,我是袁家子弟,沈青龙一声不响就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后来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 林河走到于化文面前,拱手道:“大人,看来这沈青龙是借机打压明堂,给官府施压,从而转移咱们的视线啊。一旦袁大人被定罪,明堂之人必定要撤回建康,到时候,沈青龙早已把钱大洪一案的疑点全部抹掉,此案必将无以为继,最终可能成为悬案。” “目前看来,确实如此。”于化文眉头仍然皱在一起,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袁擒虎抬起头,诧异的看着二人,“为何我们要撤走?” “笨蛋!”颖岚琼鼻蹙起,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道:“你被定了夜闯民宅强奸民妇之罪,秦首座还能让你在这里丢人现眼?” 秦晗虞瞪着他,怒斥道:“就是因为你的莽撞从事,才使大家陷入被动局面。这里不是建康,没有明堂和袁家帮你善后。你可以想象一下,如若你被定了罪,明堂在朝廷如何自处?如何面对皇上?如何堵住这天下悠悠众口?还有,你可是袁家的二公子,一举一动都代表着袁家的脸面,到时你父亲会如何处置你,想必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秦晗虞怒不可遏,连师兄都懒得叫,没留任何情面。 袁擒虎惊得面如土色,冷汗直流,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慌张的看着秦晗虞,急迫道:“师妹,你一定要想法子帮我!” “哼!”秦晗虞懒得理会他,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各位大人!”袁擒虎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连忙拱手道。 众人面面相觑,不吱一声。 稍顿,于化文觉得不好,宽慰他说道:“袁大人莫慌,我等必定会想出办法的。” “一切仰仗诸位大人了!”关乎切身的利益,袁擒虎也不敢任性了,对着众人一躬到底。 …… 众人走出牢房,皆沉默不语。 良久之后,林河停住了脚步,朝于化文道:“大人,现在证据全部在沈青龙手里,若想要洗清袁擒虎的罪责,最好能从木青这下手。” “不过,现在这个木青,一定被沈青龙严密保护,咱们想从这里入手,难如登天。” “唉。”于化文轻轻叹了一口气。 …… 正文卷 五十一 密谈 沈府后院的一间密室,沈青龙和韩长中两人坐在黄花梨木椅上。 沈青龙额头上深深的三道横纹恍若沟壑,眼睑下垂,嘴唇微抿,看上去阴云密布。 “长中,想不到这个明堂的女娃娃心思居然如此缜密,饶是我们精心编排,还是差点被她抓住了马脚。尤其是木青,在堂上竟然被她问得心慌神乱!要不是我及时帮她回了几句,只怕今天咱们就露馅了,唉!”沈青龙叹了口气。 韩长中神色淡然,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宽慰道:“老爷不必惊慌,乱了阵脚。目前为止,那个秦大人也不过是空口白牙,无凭无据,最多算是合理的推断而已。况且,今日就算没有她一番辩驳,这袁擒虎也不好定罪。” “这是为何?”听到自家师爷的话,沈青龙有些不解,他歪过头来,摩挲着手中一只精巧的玉貔貅,疑惑地问道。 “老爷,咱们今日告的可是陈郡袁家的世子,明堂的上差,不是普通的平民百姓。一个小小的钱塘县衙岂敢仓促结案?袁擒虎一旦定罪,朝中以桓温为首的一众官员必然要趁机掀起轩然大波,把事情闹大,以求打压明堂和袁家,从而进一步控制朝堂和军队。而明堂和袁家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况且这明堂的背后可是皇上和太后啊。这于化文不会不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他必然想着法子把案子移交到刑部,避开这趟浑水。” 韩长中面容平静,对朝堂格局洞若观火,娓娓道来,却听得沈青龙心惊胆战,浑身发毛,生怕事情闹大而导致惹火烧身。 “照你这么说来……我们状告的案子最终会成为朝堂上两方势力博弈的焦点?甚至可能搅动了整个朝局?这.....我们是不是做得太过了?” 韩长中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于是笑着安慰道:“放心吧,老爷,等到案子真的发展到那一步时,朝廷上下都只顾关注怎么判决袁擒虎去了,谁还再过问钱大洪被杀之案?到时,随便在水寨找个替罪羊杀了报官郑先生博学多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先生过誉,郑某愧不敢当!”郑非笑着客气道。 “君子如玉,我看这件玉龙配郑先生正合适!还望郑先生不要嫌弃。” 郑非连忙摆手,道:“在下何德何能,怎敢受沈帮主如此大礼,不妥,不妥!” 沈青龙笑道:“宝剑赠壮士,美玉归君子嘛!” 郑非还是摇头。 沈青龙装作生气的模样,道:“先生如若不收,就是不给我沈某人的面子了。” 郑非无奈,只得拱手称谢道:“那……那在下就谢过沈帮主厚赐了。” 沈青龙又露出了笑容,道:“郑先生请上座。” 两人分主次坐下后,沈青龙端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这才问道:“不知郑先生前来,有何要事?” 郑非道:“沈帮主,郑某是奉我家老爷之命过来的。” 听到郑非这话,沈青龙连忙起身关上客厅的门。 郑非口中的老爷是谁,沈青龙可是心知肚明。这人可是沈青龙的贵人,可以说,如果没有他,也就没有沈青龙的今天。 而郑非正是这位老爷的贴身幕僚。 沈青龙回身落座,压低嗓门道:“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郑非往前倾下身子,也低声道:“老爷让我转告你,马上暂停和临江侯的一切来往!烧掉以前所有的来往信函账册。” “哦?”沈青龙一阵惊讶,不过他马上猜出了个七八成。 事,怎么都感到一块来了!沈青龙心中苦笑了一下,拱手道:“请转告大人,沈某马上就办!” 正文卷 五十二 郡守 临江侯府和漕帮过去有些许生意上的往来,而且沈青龙知道临江侯和甄四有些交易,当时还是自己派人出面牵线搭桥。 当然,赵广才并不知道沈青龙和甄四的真实关系。 临江侯府和漕帮的生意并不算大,就算割掉这一块也不会产生多大损失,沈青龙自然满口答应。 不过他对于这一点还是有些好奇,忍不住看向郑非。 郑非知道他的心思,虽然刚刚受了人家的大礼,但他还是摇头道:“沈帮主,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这件事情你不知道确实对你有好处。” 沈青龙心中一凛,知道自己猜的没错,肯定不是好事。他凝重的点了点头,道:“先生好意,沈某岂能不知。” 郑非满意的颔首,稍顿了一下,随即问道:“我来钱塘的路上,听人说今天早上沈帮主把明堂的袁擒虎给告了,可有此事?” 沈青龙一愣,有些拎不清郑非此话的意思,只能含糊点头,随口道:“唉,按理说我一个押货跑船的断不敢惹这官府之人。可这袁擒虎实在是欺人太甚,竟然在昨夜潜入沈某家里,意欲对小妾木青图谋不轨,被沈某当场拿住,所以才做出如此无奈之举。” 郑非似笑非笑的望着他,看得沈青龙一肚子不自在。 “先生……” 郑非摆了摆手,正色道:“沈帮主无须解释,既是这样,郑某绝不袖手旁观,愿尽些犬马之力,不知沈帮主意下如何?” “哦?不知郑先生打算怎么帮助沈某?” “你可把诉状誊写一份给我,并让一干人证按下手印即可,剩下的我来办理。” 沈青龙正巴不得案子能捅上去搅他个天翻地覆,听见郑非如此一说,立刻答应。 “请先生稍待,我去去就来。”沈青龙说了一句后,随即起身离开。 一炷香过后,沈青龙拿着一张字迹还未干涸的状纸,走进客厅,递到了郑非手中。 郑非看过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拱手道:“沈帮主,今日多有打扰,在下就告辞了。” “先生留步。”沈青龙说了一句,然后连忙吩咐下人把玉龙包起来装进盒里。 郑非轻笑一声,也没有拒绝。 …… 沈青龙回到后院之中,韩长中仍旧坐在那里,好似没有动过一样。 沈青龙坐到黄花梨木椅上,开口道:“长中,郑非过来,让我们立即断绝和临江侯府的一切往来。” 韩长中眉头微微一皱,道:“老爷,看来上面有人要动临江侯了。” 沈青龙淡淡的“嗯”了一声,“这赵广才仗着自己县侯的身份,平日里胡作非为,早该有此一天了。” 韩长中轻笑一声。 沈青龙暼了他一眼,“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老爷说的没错,不过,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韩长中端起茶杯,轻声道。 “哦?你说来听听?”沈青龙知晓自家这个师爷智谋过人,远不是自己能比的,因此根本没有气恼,只是有些好奇。 “老爷,你想,能处置三品县侯的,必须是三公这个级别。可是临江侯赵广才的头衔上还有‘开国’二字,要动他,必须经过……那里。” 韩长中用手指了指天,沈青龙不由心中一颤“你是说皇......上?” “那才能真正的扳倒他。” “可是,这其中有些不明白。”韩长中沉吟片刻,随即道:“其一,自赵广才接任临江侯以来,横行乡里已经达十几年了。这十几年没少有人告他,可都是石沉大海,为何突然现在要查办他?” “其二,大晋北方战事连年不休,前线压力巨大,朝廷哪有功夫直接来管一个小恶不断的三品县侯?” 沈青龙听后,连连点头,道:“长中所言有理,依你之见,这是为何?” 韩长中摇了摇头,“我也说不清,既然能触怒天颜,想来临江侯这次犯的一定不是什么小恶,弄不好就是些十恶之类的大罪!” “啊?”沈青龙大吃一惊,“一会你赶紧按郑非的要求把事情处理干净。” “噢,还有,今日郑非还向我要了诉状……”沈青龙皱着眉头把这事告诉了韩长中。 韩长中听后,捋着三寸胡须,蹙起稀疏的眉毛,摇头道:“我也看不透郑非的意思,但是应该和背后的那位大人有关吧。” 沈青龙心中一凛,还待说话,却见窗户外突然“扑棱棱”的飞来一只白羽飞鸽,落到了窗台之上。 “寨上来信了。”沈青龙眯着眼睛,喃喃道。 韩长中走上前来,从白鸽的腿部拿出一张纸条,随即递给了沈青龙。 沈青龙打开字条。 只见上面写着:二弟,明日速来水寨一见,有要事相商。 沈青龙皱着眉头,把纸条递给韩长中。 韩长中接过看了一遍咕哝道:“要事?这会儿能有什么要紧之事?” “可现在于化文早盯上了沈府,面一定布满了县衙的暗桩。” 沈青龙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但是大哥虽然粗暴,但绝不是莽撞之人,如若不是非常重要的事,定不会在这个时候找我。” 韩长中皱着眉头道:“既然如此,老爷一定要万分小心,千万不能让官府给盯梢。” “放心吧。”沈青龙点了点头。 …… 夜尽天明。 深春的朝阳越起越早,半露的太阳用橙红色霞光照亮了半边天,几只飞鸟伴着晨光,划过天际,又消失在远方。 临江郡,郡守府外。 一辆裹着蓝布帘的马车停了下来,驾车的车夫跳下车,躬下身子,恭敬的对帘布内说道:“先生,郡守府到了。” 帘布内传来了“嗯”的一声,随即帘幕被掀开,一个儒雅的中年人走下马车,正是郑非。 郑非看了看四周,吩咐车夫在门口候着,便走上前来。 府外看门的差人见到郑非后,丝毫没有阻拦,反而躬身行礼道:“郑先生!” 郑非淡淡的点了点头,问道:“郡守大人在吗?” “回禀先生,大人此时正在后院。” 郑非“嗯”了一声,踏步进入郡守府。 穿过郡守大堂,郑非一路走到了后院的书房外。 早晨在书房练习书法,他知道这是郡守的习惯。 郑非整了整衣襟,轻声道:“大人。” 门内沉默半晌,一个威严的声音这才响起:“进来吧。” 郑非推开门。 书房内龙涎香气环绕,烟气袅袅,一个魁梧的身影,正站在书案边挥笔豪书。 他穿着黑色长衫,头发花白,正弯腰低头给刚刚写过的一幅字落款用印。 郑非丝毫不敢多言,静立原地,恭敬等待。 良久。 郡守放下笔,拿起字幅,一边欣赏,一边问道:“此去如何?” 郑非躬了躬身,低眉顺眼道:“大人,已经通知了。” 郡守淡淡的“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郑非又说道:“大人,学生有事禀报。” “说。” 郑非从袖口掏出沈青龙给予的状纸,走上前来,放到了书桌上,道:“大人,我在钱塘,听闻沈青龙状告明堂袁擒虎,对其侍妾图谋不轨之事。” 郡守终于抬起头,微微暼了其一眼,随后拿起状纸。 片刻之后,郡守放下状纸,问道:“可真有此事?” “大人,钱塘已经沸沸扬扬地传开了,昨日县衙已经初审此案。听说沈青龙本是人证物证确凿,却被明堂的秦晗虞找出些许破绽,于化文当堂决定延期审理。” “秦晗虞……”郡守微微一笑,“倒是个厉害的小丫头。” “此事你做的很好。”郡守往椅背上一靠,扫了郑非一眼。 郑非连道不敢。 郡守没有多说,思索片刻,随即抽出一张信笺,提笔写道:明堂心患久矣……今可趁此事…… 郡守一挥而就,吹干墨迹,把信和状纸一起塞进密函之中,随后交给了郑非,吩咐道:“你安排下去,六百里加急……” 郑非面色一整,肃容道:“是,大人。” 正文卷 五十三 水寨 第二日卯时三刻,沈青龙全身裹着黑色麻布,独自一人,偷偷的从后门坐着马车离开了沈府,径直向码头驶去。 码头上人来人往,在码头的西南侧僻静处,沈青龙一个人下了马车,低头回身扫视了一圈,向一只乌篷船走去。 摇船的是个年轻的黑脸大汉,穿着一身黑色的短装,身上一块块健壮的肌肉隐约可见。他正低着头,坐在木船的船头。 似乎察觉到有人过来,他不耐烦的甩了甩手,头也不抬的瓮声瓮气道:“此船不带人,去找其他船吧!” 沈青龙掀开黑麻布的一角,露出脸颊,微微一笑,低声道:“怎么,我也不带吗?” 黑脸大汉听声连忙起身道:“二……” “嘘——”沈青龙连忙将食指竖在嘴边,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 黑脸大汉立马反应过来,滴溜着眼睛四下看了看,闪身让开。 沈青龙也是回身扫了一眼,便踏上了木船径直进入船篷。 “先生,坐好了!”黑脸大汉瓮声瓮气地吆喝一声,随即抓起船头的木浆,展开双臂用力滑开。 只见木浆插入水中,“哗啦”一声,乌篷船如同离弦之箭,溅起一道水花飞速离开了渡口,驶向江心。 一盏茶的光景,小船离开渡口大约三四里远,周遭水域不见一艘船只,沈青龙这才出声问道:“屠三,大哥怎么把你派来了。” 黑脸大汉屠三一边用力地划着木浆,一边粗声说道:“大当家说,最近这钱塘地界不太平,别人来不放心。” 沈青龙轻轻一笑,没有言语。 别看屠三外表憨厚一副呆头呆脑的模样,但是他可是甄四手下最为得力的一员干将。其不仅一身蛮力,而且打起仗来凶悍异常,完全是一副不要命的打法。为甄四的水寨发展壮大立下了汗马功劳。 唯一的毛病就是其脑子不太好使,好像天生缺了根弦一样,所以甄四一般不单独派他外出。 “怎么就你一个人?” 屠三挠了挠脑袋,憨憨一笑道:“大当家说了,人多眼杂。如果是其他人上船,全部轰走,只有二当家上船,我才能行船。” 沈青龙点了点头,随意的问道:“最近寨子里还好吗?” 屠三摇了摇头,“不好。” “哦?哪里不好,可发生了什么事情?”沈青龙心中一惊。 屠三数着指头,道:“大当家的鹦鹉病死了,李二狗的脚前天练武的时候扭了,冯大笨的兵器掉江里去了,还有……” “行了,行了……”沈青龙心里好气又好笑,连忙打断他的话,不让他再说下去。 他懒得再问,索性靠在木船的船蓬上,闭目养神起来。 …… 钱塘县江河水泊的深处,这里菖蒲高耸,芦苇丛生,岔道纵横。如若不是在此地常年走船,很容易迷路。因此,这里极少有人过来。 穿过芦苇荡,前面就是一片荒无人烟的乱石滩,乱石滩之上,有一片水寨,正是水匪甄四的大本营。 水寨背靠戈壁,三面环水,地势险要。水寨外面是一圈盘口粗的木桩围起来的栅栏,木桩上面削得极为尖锐,好像根根竖立的木刺。 每隔二三十步的距离搭建一个三层瞭望台,最上边一层有一个喽啰观风,下边两层布防一些弓弩手。两个瞭望台之间,隔着五六步就站着一个头扎黑巾,黑褂黑裤,手拿利刃,眼如同鹰隼,面容肃整的啰兵。寨子里面还有两队流动岗哨。可以说是十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异常森严。 水寨正南方是一座高大的木门,此时木门紧紧闭合,有七八人水匪在木门之前巡逻。 一架木船从芦苇荡中飞速驶来,船上正是屠三和沈青龙二人。 坐在船蓬里的沈青龙,看到近在咫尺的水寨,夸奖道:“屠三,你这撑船的技术倒还不错啊!” 屠三摸了摸脑袋,憨憨一笑:“二当家,要是弄两只大桨,俺能划得更快。” 沈青龙笑了笑,没有接话。 屠三操纵着船桨,慢慢将船摇到水闸前。 站在瞭望台上放哨的水匪,早就看见了此二人,一水匪走下高台,高声喊道:“来者何人?” 屠三站起身来扯开嗓门骂道:“娘的快打开闸门,连老子都不认得啦!” 守门的水匪连忙赔笑道:“原来是屠舵头回来啦,赵老六!快点打开水闸!” 随后,他转过头,对着下面的人呼喊道:“大伙注意,屠舵头回来了,快快打开闸门!” 守闸的几名水匪急忙摇起闸门,屠三把船摇进水寨,停靠在码头边栓在木桩上,拿出一块木板搭到岸上,高声道:“二当家,到岸了。”沈青龙从船蓬中走了出来,健步上岸,屠三连忙跟在后面。 水寨中又是一番新景象,地面平齐空旷,几十间屋舍楼台森严排列,其中有住所,瞭望台,兵器库,厨房,不一而足。 水寨中热火朝天,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搬拆挑水者有之,巡逻放哨者有之,不时路过几个急匆匆的水匪,看到沈青龙后,朝着他恭敬的拱手,又急匆匆的离开。 远方的一处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几百个水匪拿着朴刀,摆着架势,整齐划一的操练,并发出阵阵“嘿,哈”之声。呼声震天,响彻云霄。 沈青龙轻车熟路,转眼间就走到一处大堂之前。 直通大堂的是九层花岗岩石阶,两旁的扶手边缘各雕刻着一条张牙舞爪的蛟龙。大堂的牌匾上工工整整地写着“聚义堂”三个字,牌匾下方是四根合抱粗,红色木柱。 聚义堂地面上铺着一块块的青灰色的石板,内部空间极大,正北方的墙壁上挂着一张巨幅猛虎下山图,画作前面有两个位置坐北朝南的主位,下手两边整齐的摆着十八个红木雕椅。 这两个主位正是为沈青龙和甄四准备的,下手十八个座位则是代表了水寨的十八个头目。 沈青龙犹记得,当年这个水寨只有甄四,自己和钱大洪三个人,后来钱大洪买通了郡守,被举荐为一个功曹史,便脱离了水寨。 自己则为了水寨更好的发展,偷偷的前往钱塘,秘密加入了当地一个小帮派,依靠水寨的力量和自己的苦心经营,万般筚路蓝缕之下,慢慢的发展成了今天雄踞一方的漕帮,而水寨也在自己的帮助下,发展成了现在的盛况。 “二当家!”大堂的守卫见到沈青龙后,拱手道。 沈青龙“嗯”了一声,随即道:“去告诉大当家,说我在聚义堂的偏厅等他。” “是,二当家!”守卫恭敬点头,连忙向西奔去。 穿过聚义堂的大厅,沈青龙来到了偏厅中。 偏厅的摆设十分素净,几株养在花盆中的君子兰,海棠花迎风绽放,在窗外微风的吹拂下散发着阵阵幽香,让人闻之心旷神怡。 沈青龙坐在一个太师椅上,微眯着眼睛,等待甄四的到来。 不出半盏茶时间,一位大约四十出头年纪的魁梧大汉,走进了偏厅中。 他豹头环眼,眉宇含煞,眉毛粗重浓密,脸上横肉频现,颧骨横长,鼻梁高挺,鹰钩鼻尖,嘴角紧崩尖突下垂。 魁梧大汉穿着一身红色劲装,外套一件黑色长袍,头上的长发随意的甩在身后,看起来极为霸气。 沈青龙见到此人,连忙站起身来,微笑着拱手道:“大哥,小弟有礼!” “哈哈,青龙不必客气,快坐下!”甄四哈哈一笑,一边疾步走过来,一边道。 沈青龙待甄四先行坐下,这才又坐了下来。 门外的一个下人端着热茶走了进来,给二人倒下。 喝口茶水润了润喉咙,沈青龙放下茶杯,对着甄四道:“大哥,我不是给您传过消息了吗,最近风头紧,咱们最好不要联系。” 甄四没有回应沈青龙的话,而是转过头,目光炯炯的望着他,沉声问道:“青龙,你告诉我,大洪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沈青龙眉头蹙起,微微眯起了眼睛,声音里不含感情道:“大哥,你今日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告诉我!”甄四瞪着沈青龙,又重复了一遍。 沈青龙好整以暇,悠悠道:“大哥何必明知故问呢?” 甄四收回目光,静坐主位,眸中凶光一闪:“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事先不和我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沈青龙心底冷笑。 他和甄四相处了几十年,哪里还能不知晓此人的性格,所以就算刚才甄四狞髯张目,看似怒不可遏的样子,也丝毫没有引起沈青龙心中的一点不安。 不过该装还是要装的,怎么说这钱大洪也是二人的结拜兄弟。 沈青龙面露悲嘁之色,叹了口气,道:“大哥,非是小弟心狠,而是大洪为官之后,心早已不在你我兄弟这边了。” “他在钱塘为官之时,我的手下不是从钱府中偷到了一封密信么,这封密信大哥您也看过的。” 甄四点了点头,脸上表情狠辣,眼中划过一丝阴毒:“钱大洪真的要拿我们的脑袋去升官?” “是啊,钱大洪早就想通过告发我们,得到提拔的机会。”沈青龙冷笑一声,“而且,就在他要离开的晚上我才获得确切消息,他准备在这一次去建康述职时,秘密告发我们!” ”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活着离开钱塘。由于事发突然,所以没来得及通报大哥。“ “什么?!”甄四震怒道。 沈青龙从袖口中掏出一封信函,递给了甄四,道:“大哥你自己看吧,这是我那天在钱大洪身上搜到的。” 甄四接过信函,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洪自任钱塘县令而来六载,未尝敢一日不勤于政务也,以不负天恩之浩荡。然钱塘水寇如同恶疾,百姓不堪其苦。朝廷虽屡屡发兵进剿然收效甚微,究其因由,皆为内外勾结所至也。洪经缜密排查,水匪贼首甄四与漕帮帮主沈青龙实乃蛇鼠一窝,祸根是也…… 正文卷 五十四 藏宝图 甄四看完之后,须发皆张,眉毛斜竖,目呲欲裂,脸上横肉不停的抖动,嘴巴也咬牙切齿起来。 他怒不可遏,猛的把信函“啪”的一下拍到了桌子上,咬牙切齿道:“他娘的!亏老子这么多年待他如同手足,没想到他居然背后捅老子刀子,拿老子的脑袋换他的乌纱帽!” “做了几年狗官心竟变得比老子还黑!这个狗杂碎,到哪也是个害人精,真恨不得剜出他的心看看黑透了没!” “可惜!可惜!” 沈青龙不解地看着甄四,“大哥可惜什么?” “可惜你让他就这么死了,真是太便宜他了!老子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 沈青龙“呵呵”一笑,道:“大哥不必为此等奸邪小人动怒。” 甄四点了点头,稍稍平息一下情绪,赞赏的看着沈青龙,“这一次还是多亏二弟了,否则这钱大洪真的把此信递了上去,你我兄弟在这钱塘恐怕没有立足之地了。” 沈青龙摆手道:“承蒙大哥体谅,小弟只是做了该做的事而已。” 甄四沉吟了一会儿,随即瓮声瓮气的问道:“你说最近风头紧,是怎么回事?” “大哥难道不知新任县令于化文最近的所作所为?”沈青龙摸搓着手中的茶杯,诧异的望过来。 甄四皱着虎眉,“我倒是听手下人说过一些,此人颇有点清廉之名。二弟不用担心,就算如此,他也不过是一介儒生,不足为虑。” “大哥切莫小瞧了他,他可是有些手段的。”沈青龙冷笑一声,“一到任就打了临江侯赵广才一个措手不及,钱塘的老百姓都把他编成故事说了。” “哼,他做他的清官,我做我的买卖,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他若不长眼睛惹毛了老子,老子就带人一把火烧了他的鸟县衙,砍下他的脑袋来做尿壶!”甄四豹头昂起,铜铃般的眼睛里凶光四射。 “不行,杀了他,动静太大了。死了一个钱大洪还没理清,要是再把他给杀了,朝廷必然严查。只怕那时你我兄弟的好日子就到头了”沈青龙连忙摇头。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就在这当缩头乌龟?”甄四瞪着牛眼,“老子这水寨上上下下几百号人,可都等着吃饭呐!不出去做买卖,喝西北风去?!” 沈青龙摆了摆手,笑道:“大哥莫急,只是让你静待一段时间而已。这于化文新官上任,三把火还没烧完,此时行动,万一被他抓到什么把柄,咱们的处境就危险了。” 甄四端起茶杯,如鲸吞牛饮,一饮而尽,随后看了看四周,凑到沈青龙面前低声道:“二弟,最近,寨子里的兄弟得到了一个好消息,有一伙人,载着一件宝贝要经过我的地盘。” “大哥,什么宝贝能让你如此心动?”沈青龙面容一耸。 按理说,这甄四做水匪头子多年,劫的货物不计其数,名玩字画,金银玉器,异域珍宝,在他的仓库里数不胜数。 到底是什么宝贝让他垂涎三尺?沈青龙心中充满了好奇。 甄四哈哈一笑,道:“这件宝贝说出来吓你一跳!” “不过,我说出之前,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话到嘴边,甄四突然卖起了关子。 沈青龙挑了挑眉毛,伸出手示意道:“大哥请讲。” “把你漕帮上堂的兄弟借给我用几天。”甄四盯着沈青龙,开口道。 沈青龙心中一惊。 这漕帮上堂是沈青龙的私人护卫队,这些护卫是沈青龙从小收养的一些孤儿或灾民,经过专门的多年训练层层筛选出的精兵强将。沈青龙为了选出这些护卫,可是花了极大的精力,但是得到了回报也是惊人的。这些人几乎都个个都能达到江湖三流高手的水准,而且掌握着一种极强的狼群合击之术,至今还没有失败过。 除非遇到特殊情况,否则沈青龙基本不动用上堂的人。现在听闻甄四竟要借他上堂的人,他不由得有些犹豫起来。 甄四大笑道:“二弟,你放心,如若听得这个宝物,你不愿意入这个伙,我自不会勉强你!” 沈青龙右手轻抚下巴,眼睛深邃的盯着前方。思忖了片刻后,他抿着嘴道:“大哥,我只能给你三十人。” “三十人就三十人!”甄四歪着脑袋想了一下,点头同意。 “现在能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宝物了吧?”沈青龙看着他,急切地问道。 甄四看了看左右,伸过脑袋趴在沈青龙耳边,小声说道:“是八王之宝!” “八王之宝?”沈青龙怔了一下,愕然道:“大哥,就是那个传说,八王之宝,你……你听谁说的?” 甄四摆了摆手,“贤弟,不要激动,我说的不是真金白银,而是一张藏宝图!” “藏宝图?”沈青龙眼睛一亮,随即又有些狐疑道:“大哥,可是那个‘藏宝图,一分四;临江里,大山中’?” “正是!”甄四咧着嘴道。 “大哥,那根本就是孩童的俚语,当不得真,这么多年过去了,有谁看到过藏宝图?” “我啊!”甄四一拍大腿,“我不光看到过藏宝图,而且我手里现在就有一块!” 沈青龙两眼一直,惊愕万分的望过来,“你……你有一块藏宝图?” 甄四肯定的点了点头。 沈青龙“嗤嗤”笑了起来:“大哥你不是在逗我吧!” “我找人鉴定过了,确实是六十年前,长沙王司马乂留下的牛皮藏宝图!”甄四肯定的说道。 沈青龙沉默了。 八王之宝,据说是当年长沙王司马乂所藏,因为当时正处在八王之乱时期,所以称为八王之宝。司马乂死后,此宝藏曾经引起江湖无数腥风血雨,后来藏宝图不知所踪,只留下一段传说。如果真有八王之宝,那么宝藏的价值简直不可估量,对于沈青龙这种水匪出身的人来说,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沈青龙不说话,甄四也不去打扰他,静坐等待。 思索了一阵,沈青龙抬起头,目光炯炯的问道:“大哥,你只有一块藏宝图,如何才能寻了其余三块?” 甄四知道沈青龙被自己说动心了,于是也不瞒他,笑哈哈地说道:“二弟,虽然我只有一块,但我这块是最关键的一块!” “哦?此话怎么讲?” 甄四喷着唾沫星得意洋洋地继续说道:“我这一块标记了宝藏的地点!” “如果我再获得一块,只要能和这一块拼到一起,到时候,找几个常年生活在本地的村民四处查对,说不定就能找到埋藏的地点!” “到时候,咱们兄弟五五分成,从此做个富家翁,不用再做这打家劫舍的勾当,岂不美哉?” 沈青龙呼吸陡然粗重了几分,不过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越是好事当头,越得保持头脑清醒。他平静了一会,看着甄四道:“大哥,我可否亲眼看看你手中的藏宝图?” 正文卷 五十五 牛皮宝藏 甄四豹首微点,沉声道:“你跟我来。”随即站起魁梧的身子,朝门外走去。 沈青龙起步跟上。 两人穿过前寨,经过一条曲曲折折的小径来到了中寨的东首,一排高大的石房便映入眼帘。 房屋东西走向,墙壁全部用两尺见方的青色花岗岩石块砌成,两端各有一个高约三丈的碉楼,居中是一座黑色的拱形石门,石门上挂着一把外形奇特的青铜巨锁。 石房的外围布有几处暗哨,房前有二三十个喽兵轮班守卫,把石房围了个水泄不通。 沈青龙知道,这里就是甄四的库房,所有打劫而来的宝贝,甄四皆存放在此。 守卫见到甄四带着沈青龙过来,连忙躬身行礼:“大当家有何吩咐?” 甄四摆摆手算作了回应,随后径直走向房屋的拱门处,一队喽兵随即跟在身后。 沈青龙看了看门上的铜锁,只见上面已经长了些许斑驳的绿色,正是铜锈,于是微笑道:“大哥,您这九宫锁该换换了。” 甄四从腰间摸出一把黑铁钥匙,头也不回的应道:“这把九宫锁是鲁阳子所制,我和他又没有交情,当年也是碰巧才得到的。现在想再寻上一把,谈何容易啊!” 沈青龙点头称是“听说这鲁阳子已从江湖消失多年啦。” 这九宫锁内中布置了一个微型的九宫迷阵,繁琐复杂,如若没有钥匙,单凭技术开锁,根本不可能。 当年鲁阳子制成此锁后,曾经放出狂言,谁能解开此锁,便赠予黄金百两。无数自诩技艺超群的神偷锁匠纷至沓来,皆铩羽而归。后来,此事还引来了“天下第一盗”元空,元空解了三天三夜之后,长叹一声:“想不到天下真有我元空开不了的锁!”悻然离开。 由此,九宫锁名扬天下。 所以就算此锁年久生锈,甄四仍旧是舍不得换掉。 甄四用钥匙在锁芯内转动了几下,九宫锁便“咔嚓”一声打了开来,石门随后弹出一个暗孔。甄四把手伸进暗孔,一阵转动,石门这才徐徐打开。 甄四迈进石门,转过头来,身后的喽兵已分列两排严阵以待。他沉声喝道:“注意加强警戒!”随后带着沈青龙走进了屋内,随手在墙上一按,石门又缓缓合上。 甄四打开火折子,点燃壁上的一排油灯。石房内部靠南墙是一个廊道,廊道北侧是一排七个单间,西侧是金库、银库和钱库。中间是个休息间,摆放几把椅子茶案,北墙放着一个屏风。东侧是古玩字画库、珠宝库和丝绸香料库。每个单间分别藏有各类抢来的金银物件。 这些东西如若放在外面,足够引起一阵腥风血雨,不过甄四和沈青龙丝毫不为所动,因为,他们知道,对比八王之宝这种泼天财富,这些只是牛毛细雨而已。 甄四走进休息间,来到北墙屏风处,伸手推开屏风。 “大哥,在这。” 沈青龙轻轻一按石墙,一块石砖弹起,紧接着墙上暗门缓缓的向两侧打开。 “这么多年了,你的记性还是比我好。”甄四笑了笑,旋即走进了石墙之内。 石墙内是一个密室,密室前放着一个神龛,里面矗立着一位神态安详的道装老子。 甄四转动神龛,下面便露出一个洞口,他从里面拿出一个红木盒子,打开之后,一封密函映入眼帘。 “这里就是藏宝图了。”甄四从密函中抽出一张薄薄的牛皮,递给了沈青龙。 可能是因为年代的缘故,牛皮的四周有些微微卷皱,正面画着一些不知名的路线,一个红色的叉标记在某处。 沈青龙看了一会儿,又摸搓了几下,这才把藏宝图递给甄四。 “二弟,如何?”甄四把藏宝图重新收起来,问道。 沈青龙摸着下巴,点头道:“大哥,你定时间地点,我现在就回去安排。” “我的人已经盯住他了,现在还不着急,到时候我会派人通知你!” 甄四凶恶的面孔的面孔上露出一丝笑意,只是看起来,有些让人不寒而栗。 …… 沈家后院。 沈青龙和韩长中分主客位坐下。 韩长中脸色有些难看,摇头叹息道:“老爷,你为何不听我之言?” 沈青龙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不过很快就消失无踪,双眼只剩下无尽的欲望。 “长中,那可是八王之宝!传说中富可敌国的宝藏,只要能获得此宝,我等就不必蜷缩于钱塘这一弹丸之地,那时,我要让漕帮势力遍及天下!” 沈青龙转过头来,满怀憧憬地看着他:“到那时,漕帮就会成为江湖第一大帮!” 韩长中丝毫不为所动,冷眼旁观道:“八王之宝,只是一个传说而已。且江湖各路豪强觊觎已久,就是我们真的找到了宝藏,也是凶险难测啊!” 沈青龙咬牙道:“我沈青龙苦心经营漕帮十六年来,到处仰人鼻息,如今好容易有了这样一个壮大的绝佳的机会,拼一次也值了!” “老爷,你难道不知道,利害相关,有多大的利,就有多大的害啊!况且,现在于化文正紧盯着你不放,万一失算,只怕钱塘再无我们的立足之地了!”韩长中仍是苦苦劝道。 沈青龙摇了摇头,“放心吧,我和大哥商量好了,只派出三十名上堂的弟兄前往水寨一起行动,就算于化文查,也查不到我的身上!” 韩长中还待再说话,却见沈青龙摆了摆手,语气坚定道:“好了,长中,我意已决,你不必再劝,最多我损失这三十名弟兄,我沈青龙有的是时间再培养一批出来!” 韩长中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 …… 县衙之中,一位穿着便服的衙役,正拱手朝于化文说着什么。 “哦?你说沈青龙今早卯时三刻出门,直到申时才回来?”于化文眼睛一闪。 “是的,县令大人,沈青龙当时全身都裹黑布,戴着斗篷,小人一开始并未认出,只是觉得这人有些鬼鬼祟祟,便派人前去跟踪。” “据手下回来所说,沈青龙一个人乘马车偷偷去了码头,上了一只木船,行到江心往西南方向划去了。” 于化文和林河、秦晗虞互相看了一下。 “秦大人,这事你怎么看?”于化文先行问了站在一旁的秦晗虞。 秦晗虞沉吟片刻,娥眉淡扫,道:“卯时三刻,天还没亮好,加上打扮如此鬼祟,沈青龙这么急着出去,必定是去了什么秘密的地方和人接头见面。” “既然是乘船向西南方向划去,沈青龙最有可能是去……” “水寨!” 秦晗虞抬起头,眼中精光一闪。 正文卷 五十六 联络 “秦上差,您不觉得奇怪吗?”林河坐在一旁的木椅上,若有所思地问道。 “哦?林贼曹有何高见?”秦晗虞一贯的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于化文将目光移向林河,示意他说下去。 林河不经意地舔了一下嘴唇,旋即说道:“按常理来说,沈青龙牵涉钱大洪命案,日前又将明堂的袁上差告下,他不可能不明白自己目前的处境,偏偏这个时候他还选择这个风口浪尖之时去和甄四见面,这明显不是他以往的做事风格。所以,要么他没有秘密,想故意干扰我们的视线,要么甄四那儿有一个非得他去的理由。” 于化文连连点头,应道:“只是,甄四那儿能有什么非得这时候见面的理由呢?” 三人讨论了一会儿,也没有理出一个头绪。于化文看着林河道:“长庚,你马上派人仔细打探一下,水寨这几日有什么动静。” 林河领命,转身告退。 秦晗虞把头转向于化文道:“于府君,我还有一事。” “何事,秦上差?”于化文坐着了身子,端起茶杯呷了一口。 “今日我在外时,听到了街上百姓到处都在议论袁师兄的案子!”秦晗虞轻声说道。 “秦上差都听到了些什么?”于化文淡定地问道。 “唉,无非是袁师兄恶行累累,于府君断案不公,想一拖了之之类的谣言罢了。”说完,她紧盯着于化文的脸,看他的反应。 于化文轻轻一笑,放下茶杯。一个地方豪强告了朝廷的上差,本身就够轰动的了。加上堂审中各有各的说辞,老百姓茶余饭后拿来当个谈资,这些本是他意料之中的事。只是秦晗虞此时提出,肯定不是为了告诉他这些街谈巷议。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秦晗虞,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不知秦上差对这些有何看法啊?” 秦晗虞见于化文故意装糊涂,轻咬贝齿,心中暗骂“老滑头”,嘴上却道:“这些街头巷语于府君不必理会,但这么传出去毕竟有损损于府君清誉,一旦传到朝堂,只怕事态早就超出案子本身了。” “秦上差所言甚是,袁上差一案如果没有新的证据出现,只怕本县也无能为力啊!”于化文两手一摊,无奈地说。 “这件事,就先压一下再说,实在不行,再移交郡里。” “于府君万不可将此案移交上去!”秦晗虞心中一急,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此案疑点甚多,况且钱大洪一案又牵扯其中,于府君若移交郡上,明堂必然撤出钱塘,这岂不正中沈青龙的下怀?” “为今之计,当抓紧侦办沈青龙私通水匪谋杀钱大洪案件,一旦查出实据,到时只要审讯木青,我想袁师兄的案子也就可以真相大白了。” 正说着,林河从外边走了进来。他凑到于化文身边,低声道:“于府君,按你的要求,已经安排好了。还有,前些日子傍晚放风时,犯人孙涂打伤狱卒翻墙逃了。搜查了几天,还没抓获。” 安排孙涂逃回水寨,是于化文和林河早就定好了的,这事秦晗虞也是知情的,所以林河没有避开她。 于化文故意大声喝道:“为何现在才报?!” “这几日于府君忙得不可开交,我本想捉住以后再来汇报。”林河也提高了声音,门外的衙役伸头看了看,伸了伸舌头。 “继续加派人手,务必将逃犯缉拿收监!”于化文一拍公案,故作厉声。 …… 钱塘江上,习习微风吹皱了一江春水,一棵棵青嫩的芦苇如亭亭玉立的少女,摇摇曳曳。 芦苇荡深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没多久,一艘小木船慢悠悠道钻了出来。 船上有两个人,坐在船头撑船的是一个魁梧大汉,他的身后坐着一个身材瘦弱的中年男人,来的正是屠三和孙涂二人。 屠三一边撑船,一边看着孙涂道:“叔,你在牢里是不是不吃肉啊,怎么瘦了这么多!” 孙涂笑道:“三儿,牢里哪来的肉吃啊。” “啊?!没肉吃?没肉吃你还去坐他个逑牢,怎么不早点回来!”屠三一副不可思议状,似乎不吃肉人真的要死了一样。 孙涂苦笑一下道:“三儿,大牢可不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地方啊。” 屠三眼露凶光,恶狠狠道:“你告诉俺,是哪个大牢,不让你肉吃?!哪天俺去一把火给它烧了!” 对于孙涂来说,如果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亲人的话,非屠三莫属了。 记得当年孙涂刚加入水匪,恰巧屠三也是刚进来,那年他才九岁。 因为屠三人憨,加上身材又瘦弱——没错,刚进水寨的屠三确实瘦骨嶙峋,所以经常被一些水匪欺负。 孙涂可怜这个孩子,经常护着他。屠三非常能吃,寨子中发的那点饭根本不够,每次吃饭时孙涂将碗里的饭分一半给他。 后来屠三越来越壮,十二岁时,普通的成年大汉便不是其对手。十六岁时,一个人甚至能打五六个大汉。屠三被甄四看中,成为了他的心腹干将,孙涂在水寨中能有今天的地位,和屠三也有分不开的关系。 “三儿啊……”孙涂看着屠三,欲言又止。 “啊?”屠三摸了摸脑袋,疑惑的看着他。 想到了官府,想到了于化文,孙涂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咬牙问道:“三儿,你有没有想过,以后的事?” “以后?”屠三闷着嘴,瓮声瓮气道:“以后就在水寨里,和叔,和大当家劫货啊!” “你总不能一辈子都干这杀人劫财的勾当吧?没想过娶个婆娘,生个孩子,过些太太平平的日子?”孙涂努力给屠三勾勒出一副美好的画面。 屠三皱着粗长浓密的眉毛,连忙使劲摇头,道:“我可不娶婆娘!你看水寨里的赵大哥,天天被他婆娘骂,太惨了!” “你……”孙涂瞪大眼睛指着他,随即无奈的放下来,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 木船晃晃悠悠的使进了繁忙的水道,江面的船只渐渐多了起来,屠三用力地把船划向岸边。 到达码头时,已近正午时分。码头上人头攒动,多是往来运货的商人、旅客和搬货的短工,嘈杂一片,好不热闹。 孙涂下船,在附近的饭馆中买了两斤牛肉,三斤黄酒和一屉包子,带给了屠三,吩咐他不要乱跑。 屠三笑呵呵地满口应承下来,孙涂整了整衣襟,走向钱塘城中。 进入城中后,他闪进了一条无人的小巷子中,顺着小路一阵疾走。在小巷尽头的一个废弃的院子外,孙涂拿出一把钥匙打开了房门,径直走进院子中的房屋内。 房屋内除了一张桌子,一个破旧的木橱外,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四面的墙壁满是蛛网,几只老鼠看到有人进来,连忙慌张地逃回鼠洞。 孙涂推开木橱,从袖口内掏出一张纸条,塞进了橱后的暗格中,再小心地将木橱移回原位。 做好这一切后,孙涂松了口气,连忙走出了小院子。 ……… “于府君,就是这里?” 林河看了看眼前的这个废弃的小院子,诧异的问身旁的于化文。 于化文点了点头,笑道:“长庚,你也无须惊讶,这是我前些日子物色的一个地方。” 正文卷 五十七 参劾 “原来如此。” 听闻于化文的话,林河微笑着点了点头。 于化文打开院门,三人进入房中。 屋内灰尘四起,家徒四壁。 秦晗虞扫视了一下破屋内,皱着眉头道:“于府君,你这地方可真够破的。” 于化文轻笑一声,随即指着木橱道: “长庚,你把它推开。” 林河得令,走上前来,用力搬开木橱,便看到了一个暗格。 暗格内正躺着一张折叠起来的字条。 林河伸手从里面取出了字条,递给了于化文。 于化文笑了笑,接过纸条打开看了一遍,又递给了秦晗虞。 林河凑上前,只见上面写着:七日后,留关道,劫货。 字迹比较潦草,看上去主人写字的环境并不安全。 三人互相看了看,没有吱声。 回到县衙后堂,于化文捋着胡子,率先开口道:“看来沈青龙昨日去见甄四,必定和这次打劫有关,这一次咱们要好好筹划一下。” 秦晗虞微颔螓首,凝声道:“甄四沈和青龙联手行动,可见货主绝非等闲之辈,弄不好得有一场恶战。” 有仗打?我可好几年没活动筋骨了! 林河心中一阵兴奋,上前一步,抱拳激动道:“府君,末将愿往!” 于化文听得一愣,随即微笑着点头,“长庚派人到留容道侦查一番,回来再作部署,到时我给你手令,可去钱塘兵营中提调些兵勇。” 秦晗虞奇怪的暼了林河一眼。 “末将”这个称呼,应该是来自军中,大多数都是身居六品以上的将军才会如此自称,而六品以下的“伍长”、“什长”,甚至是“队主”、“幢主”,也自称为“标下”而已。但是据自己了解,林河只是山阴一个普通村落的村民而已,难道是他戏文看多了? 秦晗虞明眸一闪,没有多说什么。 …… 沈府的偏厅,孙涂再次提醒道: “沈帮主,大当家说,漕帮的弟兄一定要提前赶到水寨,否则,他不好安排。” 沈青龙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已经安排下去了,明日就会全部到达水寨。” 孙涂点了点头,拱手道:“如此就好,那属下就先行告退了。” 沈青龙微笑颔首,吩咐下人送孙涂出去,自己则向内厅走去。 韩长中早已在厅中等候,还没等他开口询问,沈青龙直截了当的告诉了他:“七日之后,留关道。” “七日?这么着急?”韩长中皱了皱眉头,继续说道:“看来,计划还得变动一下。” 韩长中紧锁眉头,轻轻捋动三寸胡须,沉吟片刻,这才说道:“郎主,您让上堂的弟兄全部换一身便装,然后五人一组,于明日上午分批出发。” “为何上午出发?上午可是行人最多的时候。”沈青龙愣了一下。 “就是因为行人多,才不容易引人注意。如若夜间出发,几十个人,太惹眼了,难保不被官府的眼下发觉。” “长中,是不是过于小心了。” 韩长中摇了摇头,“小心驶得万年船,郎主,别忘了咱们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 沈青龙沉默了。 确实,自己从一个小小的漕帮喽啰,慢慢坐到今天这个地位,多少次都是凭借小心而躲过了灾祸。 沈青龙凝重了点了点头。 …… 虎踞龙盘帝王家,郁郁葱葱紫气扬。 建康城,一处大院。 高大的雕花门楼两侧粉墙环绕,绿柳周垂。院中游廊甬路曲折相衔,踏过一条石子小路,是一个花园,园中花团锦簇,假山水池一应俱全。 假山旁边有一处木楼,楼上是三间书房,中间放着一张黄花梨架大理石长案,右角摆放着数一方宝砚,旁边的象牙笔筒插着几只大小紫毫毛笔。 左角是一个翡翠花瓶,里面插着几只海棠。案后是一个书架,上面陈列着各种名人法帖。 案上放着一张占着半个案面的画纸,一位身着青布长衫,身形伟岸,面容清瘦的老者站在案后正手拿一枝粗毛笔,面无表情的在画纸上画着什么。 只见他笔走龙蛇,时而细心勾描,时而蘸墨挥洒,不一会画纸上,一副泼墨山水图,便慢慢的显现出来。 远山如黛,江流如丝,青松矗立,孤雁横飞…… 这时,一位管家模样的人匆匆的跑进内院,像是有什么要事。 看见老者正在画画后,管家连忙停住脚步,站在一旁,静静等候。 半柱香之后,老者搁下毛笔,深吐了一口长气,蓦地抬起头,目光如电,直视管家,声无波动的问道:“何事?” 管家心里一惊,虽然对视了很多次,但是他仍旧会被自家郎主那双如渊似海的眼睛所吓到。 管家只觉得,郎主的这双眼睛里好像装有日月乾坤。 看着发呆的管家,老者微微蹙眉。 管家回过神来,心头凛然,额头瞬间流下细密的汗珠。他连忙低下头,恭敬道:“司空,外面有人送信,说是临江郡郡守羊坤所寄。” 说罢,管家连忙走上前来,把密函递给了老者。 老者接过管家的密函,打开。 垂至脖颈的花白胡须微微晃动,稀疏修长的细白眉毛稍稍上扬。 他把信纸放到桌子上,状纸又塞进密函。 沉吟了片刻,老者把密函递给管家,道:“去孙府,交给孙大夫。” “是,郎主。” …… 孙府,前厅中。 管家站立在大厅上,前方坐着一位身着长衫,长着细密山羊胡的中年人。 他打开密函,抽出里面的信笺,读着读着,他的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微笑。少倾,他放下信函,面无表情地对管家道:“回去告诉府君,信我已收到。” …… 大晋皇宫,早朝时分。 几十名官员穿着各式官服,手拿笏板,分列两旁,肃穆的站立在朝堂之下。 龙椅上并没有人,只是旁则拉起一个黄色的轻纱帘幕,里面隐约可以看见一位凤冠霞帔,身姿绰约的女子,正端坐在座椅之上。 “诸位卿家,有事请奏!” 站在帘幕外的一位宦官,尖声喊了一句。 众臣一阵沉默,只见那位孙御史上前一步,躬身道:“太后娘娘,臣孙正仁有事上奏!” “孙卿家请讲。”帘后,崇德太后轻吞慢吐,透出一种无形的威严。虽为太后,实际她的年龄只有三十来岁。 “太后,臣参劾明堂首座秦原,察举不明之罪!”孙御史语出惊人,就像在一锅热油里洒了一勺水,朝堂立时炸起锅来,众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站在右首的秦原心下一怔,剑眉微竖,冷冷地看着孙御史。 帘后崇德太后一声轻咳,朝堂顿时鸦雀无声。 “孙卿家,还请继续吧。”声音还是那么不急不缓,无喜无悲。 正文卷 五十八 朝议 众官员的目光唰的一下全部投向了御史大夫孙正仁。 孙正仁轻咳一声,随即道:“太后娘娘,明堂五品典卫袁擒虎,在钱塘办差之时,深夜潜入民宅,欲对县中一乡绅的侍妾图谋不轨,被人当场抓获!” “什么!?” “这……不可能吧!” “嗤嗤......袁家生了个好儿子啊!” “这是污蔑,袁擒虎绝对不会做出如此荒悖之事!” “这袁公子的爱好真是独特啊,以他的身份,直接讨要不就行了,居然行如此下作之事。” …… “肃静,肃静!”总管宦官大声喊道。 众官员瞬间噤声,不过目光都瞅向秦原和袁家的家主,袁宏。 秦原紧绷着脸,不发一声,让人有些揣摸不透。其实,他内心此刻震惊的程度一点也不必在场的官员少。他清楚地知道,这个时候保持镇定比什么都重要,万不可自乱阵脚。稍稍平静下来,他不由得暗暗埋怨起了秦晗虞:这丫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竟然连个口风都没露! 袁宏的脸涨得通红,横眉立目,怒视着孙正仁。 “孙卿,此事可有凭证?”崇德太后慢悠悠地问道。 孙正仁从袖口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状纸,双手呈上,道:“太后娘娘,微臣有状为证。” “呈上来。” 太监急忙趋步下阶,从孙正仁手里接过状纸,转身回到帘外躬身呈上。 帘幕里伸出一只如玉般的芊芊素手,接过状纸。 片刻功夫,太后又把状纸递给了太监,道:“秦卿家,袁擒虎是你明堂的人,你看看吧。” “是,太后娘娘。”秦原躬身行了一礼,双手从太监手里接过状纸,认真地看了起来。 须臾,秦原又躬身把状纸递还回。 崇德太后这才问道:“秦卿家,如何?” “回太后娘娘。”秦原拱手,说道:“此状没有问题!” 朝臣“嗡”的一声,随即又是一阵交头接耳。左手位的袁宏瞪着眼睛,手指着秦原高声道:“秦首座,你——” 秦原冲他使了一个眼色,袁宏生生咽了一口唾沫,没有说下去。 对于秦原的回答,不仅是朝臣颇感意外,就连崇德太后都稍稍一顿。 只见秦原不慌不忙接着说道:“此状笔锋犀利如刀,案情始末陈述清晰,诉讼请求合乎律法,不失为一张好状。可是臣就不明白了,此状明明呈递的是钱塘县衙,现在就连廷尉府都尚未接到钱塘县关于此案的公文,不知孙御史这张诉状是如何得来?” 帘内没有发声。 孙正仁反讥道:“难道秦首座忘了御史台的职责就是纠百官之恶,正朝廷纲纪?” “孙御史,不知钱塘县可否已经审结了袁擒虎一案?”秦原不依不饶继续问道。 “这个——应该没有结案。”孙正仁舌头不自然地打了个结。 “既然没有结案,那就是说袁擒虎是否真的作奸犯科还没有定论。孙大夫,不知‘恶’从何来?你也未免有点性急了吧?”秦原两眼紧盯着孙正仁。 “这个嘛,御史台这也是防患于未然!”孙正仁狡辩道。 “不知孙御史想要纠谁的‘恶’,正什么“纲”?是钱塘县令于化文徇私枉法?还是明堂骄纵属下胡作非为?亦或是袁侍郎纵子行凶?”秦原步步紧逼,直接暗指孙正仁这是项庄舞剑,把话题引到了朝局。 “秦首座这是何意?难道一牵扯到明堂和袁家的人,御史台就不能过问了不成?”孙正仁又把话题转向了袁擒虎身上。 秦原的一席话,孙正仁听得后背冷汗直冒,他本想借机打压一下袁家和明堂,没成想秦原直接给他来个釜底抽薪。 宣德太后在帘后听得清清楚楚。她心里明白,那边终于有人沉不住气了。不过,她依然没有出声。 袁宏见秦原三言两语,便驳得孙正仁强词夺理起来,心下暗自欢喜。他的面色逐渐缓和下来,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一半。他知道,自己此时不论说什么都会被认为是出于私心,不说话,就是对秦原的最好声援。想到这,他转脸狠狠地瞪了孙正仁一眼。 孙正仁回身看了一下身后的御史中丞韩东奎。 韩东奎迈步堂前,冲帘内躬身道:“启禀太后,不管袁擒虎是否有罪,他毕竟授朝廷五品侍卫衔,让地方一个七品县令去审理一个朝廷五品官员实为不妥,律法规定:五品及以上官员,如若犯下罪行,皆交由廷尉府审理。故臣以为应该尽快将袁擒虎提解进京由廷尉府审理。” 秦原面无表情。 廷尉府的廷尉是谁的势力,秦原心中一清二楚,一旦袁擒虎被移交廷尉府,恐怕倒时白的也变成黑的了。 以秦原对袁擒虎的了解,他是万不会做出这等下作之事的。 虽然袁擒虎平日是自傲了一些,任性了一些,张狂了一些…… 当然,秦原认定了袁擒虎没做此事,并不都是因为相信他的人品,而是对女儿秦晗虞的绝对信任。 这件事情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袁擒虎可能想不到,但是秦晗虞一定能看得一清二楚。 既然女儿压下未报,那就一定是袁擒虎没有做此事。否则以秦晗虞的性子,早就来信把他骂个稀巴烂了。 ”秦卿家,你认为韩中丞的话如何?“见秦原半天不语,崇德太后终于发声。 秦原微微皱了皱眉头,朝崇德太后拱手道:“启禀太后,刚才韩中丞提及五品以上的官员犯下罪行应交由廷尉府审理,可目前并没有证据说明袁擒虎确实已经触犯刑律,因此他不能算是犯下罪行的官员,若此时将他移送廷尉府,微臣以为不妥。况且此案发生在钱塘已有多日,钱塘县衙既然未申请移交,就说明该案现有证据不足以证明袁擒虎有罪。如若贸然移交廷尉府,只怕人言可畏,多生枝节。” 秦原最后虽没有点明生出什么枝节,崇德太后心中自是雪亮。 孙正仁暼了秦原一眼,道:“秦首座,既然涉嫌犯案,就应当以嫌疑犯人来对待,这完全适用于律法。吕不韦曾言:治国无法则乱。大晋律法,自我朝开国时便已由世祖皇帝设立,后经过百年时间逐渐完善至今日,难道你觉得廷尉府不如一个县衙吗?” 秦原转过脸来,微微一笑:“孙御史此言差矣,您难道不知,吕不韦的下一句是:守法弗变则悖?律法不周之处,自然可以变通。我朝百年之间不断完善律法,正是因为律法的不完善。比如此案,就算袁擒虎真的涉嫌犯法,此案还是由钱塘县衙审理最为合适。” “况且,我可从来没有觉得廷尉府不如县衙,孙御史莫要强加言论。我曾听说,钱塘县新任县令于化文,曾经在江源县任职时,不畏强权,惩治豪绅,为民请命,造福一方。临走时,当地百姓十里相送。如此好官,不知孙大夫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若不是自家女儿被调到钱塘县,于化文是不可能入秦原的法眼。没想到前些日子的一番调查,今日却派上了用场。 “你……”孙御史瞪圆了眼睛,他堂堂一个御史大夫,居然被一个武将出身的秦原,说得有些理屈词穷! 孙正仁看了一眼站在座首的老者,发现他对这些争论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于是收回眼神,冷笑道:“不知秦首座百般阻挠移交案情到底怕什么!” “彼此彼此,那孙御史一心将案件移交廷尉府又是为何?”秦原拱了拱手,不咸不淡的回应。 “两位卿家不必再说。”崇德太后的声音缓缓从朝堂之上传来。 秦原和孙御史连忙回过身来,朝帘后躬身。 “此案宜尽快审结为好,免得民间议论纷纷,有损我大晋官员声誉。依我看,就在钱塘县就地审理,以半月为期,半个月之后,如若钱塘县还不能审清此案,再移交廷尉府不迟。”崇德太后威严的凤音从帘幕后传出。 “是,太后娘娘。”秦原拱手道。 孙正仁举手唱喏,眼睛偷偷看向那位老者。 太后转过脸来,凤目直视老者,淡淡的问道:“郗司空,您觉得如何?” 老者面无表情,拱了拱手,微微躬身道:“太后所言甚是,臣谨遵懿旨。” 正文卷 五十九 搬兵 秦原松了口气。 太后看似和稀泥的决定,其实已经偏袒了明堂。 谋事在自己,成事只能看女儿了。 想到秦晗虞,秦原的心情又有些沉重起来。 …… 早朝散去,众官员三三两两地离开朝堂,边走边聊。显然,聊天的内容就是刚刚发生的孙正仁状告秦首座一事了。 孙正仁故意落到别人后面,凑到郗司空身旁。 郗司空虽然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但是身体仍旧健朗。他精神矍铄,步履坚挺,丝毫不像是一位老者。 跟在郗司空身旁的,是一位面容白净,有些书卷气的中年人,如果不是身上穿着一身将军服,肯定不会想到他竟然是一员武将。 “老先生,郗将军。”孙正仁朝两人拱了拱手。 中年将军微微笑了笑,拱手回礼。郗司空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对中年将军道:“重熙,你且去吧。” 中年将军应了一声,随即快步离去。 待到此人离开,孙正仁这才开口问道:“恩师,今日朝堂之上,为何……” 郗司空双目微闭,轻轻摆了摆手,似是知道他要说什么。 孙正仁连忙打住话头。 郗司空顿了顿,捋了捋胡须道:“宁才,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 “恩师,学生愚钝。” “正如秦原所说,”郗司空暼了孙正仁一眼,道:“你有些操之过急了。” 孙正仁连忙拱手道:“这......” 郗司空一边慢慢向承天门踱去,一边说道:“仅凭一纸诉状就欲告秦原察举不明,此一急;要求此案移交廷尉府审理,此二急。” “恩师,”孙正仁顿了一下,看到郗司空没有打断他话的意思,这才道:“五品以上官员犯法,押回廷尉府审理,这是大晋律法上写得明明白白的啊……” 孙正仁没把话说下去,但是郗司空当然知道他什么意思。 郗司空走出承天门,驻足于皇宫之外,沉声道:“宁才,你的眼界还需要放宽一些。” “我问你,你可知道太后娘娘为何暗中偏袒明堂?” “这个——我还真没想通。”孙正仁蹙眉道。 “那我问你,袁擒虎和秦原的女儿为什么要去钱塘?” “难道他们不是秦原派去侦办钱大洪被杀一案的?”孙御史疑惑地问道。 郗司空微微一笑,道:“非也!钱大洪不过是一个七品县令,他的案子完全可以责成临江郡侦办。可为什么非要派明堂的人而且还是秦首座的女儿?” 孙正仁不解地看着郗司空,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你想想钱塘县是谁的地盘?三品开国县侯赵广才!赵家盘踞钱塘多年,可以说是横行乡里民怨沸腾。当地官府百姓没少参告他,朝廷最多也就是对他一番训诫。现在他居然把手伸进了庙堂!这次表面上明堂的人去钱塘是侦办钱大洪被杀案,其中必另有隐情啊。听说这秦晗虞还是太后亲自点的将!” “所以你这个时候出头......” 郗司空没有说下去,孙正仁已然明白。他不禁心头一凛,崇敬地看着郗司空,躬身道:“学生明白了。” 郗司空神情漠然,回头看了一眼这偌大的皇宫,只见几片阴云飘来,渐渐连成一片。 …… 秦原急匆匆回到府中,便进了书房,提笔写了一封信交于一名亲随,让其快马加鞭送往钱塘。 看着这名亲随转身离去的背影,秦原坐在案前,沉思不语。 …… 钱塘县兵营,位于钱塘县城二十里地。 兵营外是一片荒草丛生的平原,中间一条黄土大路通往县城。 “驾——驾——” 一匹黑色骏马“哒哒哒哒......”的踩着黄土地面,带起漫天烟尘飞驰而来。 骑着骏马的人,是一位身着蓝色劲装,皮肤古铜色的英俊青年,正是奉于化文之命前往兵营调取兵卒,准备攻打水匪的林河。 黑骏马四蹄飞腾,前方的兵营依稀可见。 兵营的辕门紧闭,一面大旗高高挂在辕门顶上。辕门两侧搭着两个木台,每个台上有两个拿着长枪执勤放哨的士兵。 盏茶功夫,林河的骏马便来到了辕门。 “唏律律——” 林河拉住马头,停在了门外。 执勤的兵卒早已发现了林河,已经通知了巡逻的守卫。 看到林河过来,巡逻的伍长把枪一横,威风凛凛地挡住林河的去路,高声问道:“来者何人!” 林河从怀中掏出于化文的信函和令牌,高声道:“钱塘县衙贼曹林河奉县令于府君之命,前来求见重县尉!” 守卫听闻是县衙的贼曹,声音缓了下来,拱手道:“林贼曹稍待,容我进去通报。” 林河微微蹙眉,不过还是抱拳道:“有劳!” 大晋为了削弱地方官权利,让县中的县尉掌管军事,不受县令制辖。但是县令从法理上来说,还是负责一县所有军政事务的长官,按理说,林河有县令的手谕,兵营应该立刻放行。 可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片刻之后,这位兵士跑了出来,拱手道:“林贼曹请进,重县尉有请。” 林河把马交给兵士,自己则跟着这人向兵营中走去。 进入辕门不远处就是几排临时演练搭起的牛皮帐篷,里面并没有人住。帐篷的西边是一个校场,几队盔甲整齐的士兵正在校场上演练,一个个生龙活虎,喊声震天。校场北边是一个装备库,里面存放有一些军备辎重,比如攻城车,粮秣,兵器等等。 穿过帐篷,就是士卒的营房。县尉的公署就在其中。 林河跟在兵士身后,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一处房前。 兵士在门外拱手道:“重县尉,县衙的林贼曹到了。” “快请进来!”屋内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林河健步走进房门,一个熟悉的场景映入他的眼帘。室内共有三间,中间正对房门摆着一张办公长案,重县尉正端坐案后。东室墙上挂着一幅钱塘地形图,图前摆放着一张长桌,和几把椅子。西室陈列着几个军械架,上面放着各种兵器。重县尉大约有三十左右,他身着一身盔甲,身材魁梧,黑须赤面,方脸浓眉,只是长着一双三角眼,看起来令人颇为不舒服。 两边战着四个兵士,看穿着,应该是军营中的什长。 “重县尉,下官林河,现任本县门下贼曹。”于化文事先已经告诉林河,这儿的县尉名叫重牙。 虽然贼曹的官阶比县尉低了半品,但是正常情况下,两者应是不分什么伯仲的,林河这么自称,算是比较自谦了。 “嗯。”重牙坐在主位上,打量着林河,身下却纹丝不动。 “林贼曹,本官过去在这县衙,可没见过你啊!”重牙收回眼神,傲然地问道。 四个什长不屑地看着林河,左侧靠近案前的什长低声咕哝道:“这县衙里的人都是吃干饭的,一来这准有事。” 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在安静的帐篷里,却能清晰的传到每个人的耳朵中。 林河轻蹙眉头,扫了几个什长一眼。 正文卷 六十 约定 眼见重牙高高在上的样子,林河心中已然不悦。现在就连几个什长的都这么不待见自己,林河只好来个公事公办了。他从袖口拿出于化文的手谕和令牌,不卑不亢的开口道:“重县尉,本官奉钱塘县令于府君之命,前来此提调五十名兵卒!” “放肆!一个门下贼曹,胆敢在重县尉面前自称本官?” 刚才小声嘀咕的那名什长指着林河怒斥道。 林河双目如电,冷笑道:“重县尉,难道你的兵都是这么和上级说话的吗?” 什长在军中相当于想现在的班长,管理十来个兵士而已,不入品阶。 而林河是从八品官员,虽然芝麻大小,好歹入了大晋官职系统。 重牙虽然瞧不上林河,但他终归是于化文派来的人,这个面子他还是得给的。于是他一拍桌案,对着几个什长低声斥道:“住口,怎么跟林贼曹说话的?平日里我是怎么教你们的?” 随后他转脸看着林河道:“林贼曹,不比跟他们一般计较。”说完,头微微一摆,一个什长从林河手中接过手令和令牌递了上去。 重牙这才起身接过手令和令牌,随后坐下打开手令看了起来。 对于军中这种炮仗似的大老粗,林河过去见多了,他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们。可他今日是来办差的,理会他们反而显得自己小气了。 林河懒得多说,目光直视重牙,等着他的回应。 重牙终于抬起头,三角眼乜着林河一会儿,沙哑着嗓子道:“林贼曹,你看这于府君调兵我自当遵办,可我的这些手下你也看到了,都是些有血性没脑子的莽汉,打起仗来不要命的主。不是我不借,只怕借了到时县衙中无人能够节制得了他们,反而误了于府君的事啊。” “重县尉治军有方,这个我已经领教过了!”林河不轻不重地讥讽一句。 “哈哈,林贼曹过奖!走,咱们去校场瞧瞧去!”重牙故作没有听懂林河的话,起身就往外走,林河只好跟着他出去。两名什长连忙前头带路,另两名跟在后头。 两人走出房间,直奔校场。 重牙看了看一路来来往往阵容整齐的士兵,开口道:“林贼曹,您觉得我这军营中的士兵们怎样?” 看得出,重牙对于自己治军颇为自负。 “看上去军容整肃,斗志昂扬。”林河这句确实是诚心而言,他刚才进来时已看过校场上那些操练的兵卒。 重牙点了点头,肃容道:“确实如此,我麾下的战士,不能说个个彪悍,却是骁勇无比,没有一个孬种!” “军队的所有军官,全部都是自己打出来的!不能打的,全部卷铺盖滚蛋!” 重牙说到这里,林河才明白过来其什么意思。对于重牙的话,林河并不认同。军卒必须能打,敢打,但军官更看重的是指挥才能。 “重县尉的意思是,县衙中必须来一个能打的才能带走这些军士?”林河挑了挑眉头。 “林贼曹,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是军中多年约定俗成的规矩,不好更改啊!”重牙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 他混迹官场多年,四两拨千斤的手段信手拈来。 “既然规矩如此,我怎敢强重县尉所难。” 重牙斜了林河一眼,大声道:“来人,送林贼曹出营!” “怎么,重县尉这是要赶我回去吗?”林河笑了笑。 “林贼曹刚才的意思不是要走?”重牙疑惑地看着林河。 “哈哈,重县尉,差没办成,我回去怎么和于府君交代啊?”林河打着哈哈笑道。“还请重县尉说说,今日怎样才能让这些士兵心悦诚服地跟我到县衙去。” “林贼曹,你?”重牙哈哈笑道:“好!有胆量!” 重牙心下暗道,一会叫你好看。 他朝校场看了一会,转脸对林河道:“林贼曹,你看这样,我从兵营中选出五十名士卒,你可从这五十人中随意挑出一位进行比试,如若你赢了,这五十人你尽可以带走,怎样?” “如果我输了呢?”林河暼了他一眼。 重牙嘴角微微一咧,差点笑出声来。心道:你不输才怪!不但让你输,还得让你输得鼻青眼肿的!他脸上却笑眯眯道:“如若林贼曹输了,那就请回去如实和于府君禀报就是。” “好!”林河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不自量力! 这可是你自找的!重牙心中冷笑一声。 在他的眼里,林河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能打之人。 重牙对着身后的什长吩咐了一阵,什长应声离去。 不一会,校场是鼓声大作,一列列士卒跑步涌上校场。 大概半炷香时间,那名什长跑了回来,单膝半跪在重牙身前,抱拳道:“重县尉,一切准备就绪!” 重牙点了点头,对着林河道:“林贼曹,请吧!” …… 练武场四周旌旗招展,在风中猎猎作响。场上士卒个个坚甲利刃、长短相杂,阵容整齐一片静肃。校场中央威风凛凛地站立着五十名披甲执锐的兵士方阵。他们一个个紧绷着黝黑的面庞,双目如剑,蓄势待发。仿佛一声令下,就能冲锋陷阵,直捣黄龙。 林河看向这些士兵,心中暗暗点头。 他出身行伍,自然能看出,这些士卒拉到战场绝对是忘乎生死以一当十的煞神。从他们的眼神可以看出,他们大多都参加过实战,历经过战场那血与火的考验。 为了让自己出丑,这重牙也算是下了老本了。 林河瞥了一眼尚怡然自得的重牙,暗自冷笑。 重牙和林河走上比武台上,台下士兵齐声高呼“杀敌报国!”三声过后,校场鸦雀无声。重牙指着林河嘶哑着嗓门高声道:“这位是来自县衙的门下贼曹,林河。” “众军士,林贼曹要抽调你们去执行一项任务!但是,在这之前,林贼曹想亲自试试你们的武艺,你们对自己可有信心?!” “有!有!有!”台下高举刀枪,齐声高呼,震天动地,单凭那声音好像就能把林河撕得粉碎。 林河面色如常,气度从容。 重牙一眼瞥去心中诧异。前几年钱大洪县令也曾派过那个贼曹向礼来调兵,在校场差点没被吓得尿了裤子,下台时还是两个军卒搀着回去的,那副模样他现在想起来还发笑。 瞅着林贼曹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倒是有几分胆量。 重牙不由得又看了看林河。 正文卷 六十一 一起上 重牙瞧着林河那张黄面,怎么也不像个练家子,他又放下心来。 傻大胆罢了!一会有你尿裤子的时候! 重牙一脸坏笑。 听得这个林贼曹要亲自试试他们的身手,五十名军士个个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那意思不言而喻——让我上! 场外的士卒也是一阵欢腾,满脸期待。 “新鲜,衙门的人竟也敢来挑战先锋营?” “听说是县衙新来的贼曹,想出头也找错地了啊!” “人不可貌相,如此年轻就当了贼曹,兴许人家真的有两下子呢!” “恐怕是走了于府君的门子吧,是骡子是马一会就知道啦!” “谁说不是,这些世家子,平日里张狂惯了,还真以为谁都要让着他们了!” “就是,,立刻“嗡”的一声,七嘴八舌议论开来。 陶二狗把枪往地上一插,摇头说道:“你既然不用,那小人也不用!” 林河依然微笑着道:“我要出手了,你可要小心!”随即箭步上前,左手化掌,右手握拳,一记黑虎掏心打了过去。 陶二狗脚步微移,侧身闪开,挥拳照林河右肋的空门打去。 林河左掌下沉,往外一推,撞开陶二狗的拳头。 “反应挺快,不过这样打下盘就完全暴露了!”林河微微一笑。 陶二狗被林河撞得险乎跌倒,幸亏林河右拳收回时不露痕迹地挡了他一下。 “林贼曹好力道!”陶二狗有些不服气,只承认林河的力量大,其实刚才林河那一掌只用了三成力道。 林河笑道:“出拳三分虚,只是有力气是不行的。” ”哼,不用力出什么拳?你当打拳是挠痒啊!”陶二狗反口驳道。 “那你用力打我试试!” “林贼曹,得罪了!” 陶二狗决定要让林河吃点苦头,他垫步上前,抡起巨拳,直击向林河的太阳穴。 林河抬起手臂往外稍稍一挡,格开他的胳膊,淡淡道:“拳势太大,出而难收。” 一击未果,陶二狗反手又是一拳。 林河的拳头像长了眼睛似的,早就提前等着他这么一击。嘴里继续点拨道:“变招过迟,先机已失。” 陶二狗怒了,挥拳如雨,“嘭嘭嘭”的打向林河! “拳路过窄,外移三寸。” “拳直无力,难以伤敌。” …… 陶二狗打得气喘嘘嘘,而林河每次看似轻描淡写地随手一格,拳头都准确出现在陶二狗的攻击路线上。 “倒是小瞧了他,没想到撑了这么久!” “算他运气好,挑了陶二狗,要是我,早就把他打趴了!” 眼见台上打了半天也没分出个雌雄,台下议论声又起。 …… 陶二狗自是不傻,现在他已经明白这个林贼曹是在指点他,出拳顿时缓了下来。 林河看到他的模样,轻声道:“差不多了,回去好好揣摩!”说罢欺身上前,往外一撞,陶二狗顿时站立不稳跌倒在地。他一骨碌爬起来,单膝跪地,抱拳道:“承蒙林贼曹指点,小的受教了!” 林河轻轻抱拳,算是回礼。 台下众军士眼见陶二狗一直占据上风,却功亏一篑突然落败,纷纷气得捶胸顿足。 “怎么就输了,不是有来有回吗?” “这二狗,肯定是一时不甚,被对面抓住了机会!” “还不如让我上!我定能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 台下讨论如嗡鸣,台上林河丝毫不予受理,只是抱拳道:“重县尉,现在可以......” “林贼曹,按约定,你现在确实可以把这些弟兄们带走。”重牙翻着三角眼,不等林河开口,他连忙用脚轻轻抵了抵身边的什长。 什长心领神会,高声道: “林贼曹,这陶二狗在冲锋营中是最弱的,打败了他,只能说明您的运气好!可我不服!” “对,我不服!” “我也不服!” 陶二狗看了看重牙,正巧重牙正阴着脸瞪着自己,吓得他没敢吱声。 林河知道重牙不会这么轻易让自己把人带走,他朗声问道:“重县尉,我要如何才能让你的军士们信服?” 台下没人说话,军士们歪着头,看向重牙。 重牙尴尬地干笑两声,滴溜着三角眼道:“这个嘛,林贼曹,上兵伐谋,攻心为上。这个陶二狗确实是冲锋营里最弱的一个。既然众军士有看法,林贼曹最好还是让他们口服心服才好吧?” 队列中,站在第一排左首位的一个军卒出列抱拳道:“重县尉!我们确实不服!” “我们都能打败陶二狗,凭什么要听你的?” “不服!不服!”在场的士兵齐声高喊。 重牙乜视着林河,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 林河面容一凛,目光犀利如剑,扫视了台下一圈,高声道:“是不是要我一个一个都打一遍,你们才服?” 台下一下肃静下来。 林河目光如炬,双手负后,一字一顿地说道:”既然如此,你们一起上吧!” 声音不大,但每个人的耳朵都听得清清楚楚! 正文卷 六十二 群斗 “哼!赢了一场,你还真的找不着北了!”重牙心中冷笑:你越嚣张,到时候就越下不来台! “忒小看人了吧?把我们先锋营当成饭桶啦!” “不知天高地厚!” “狂妄至极!” “他以为他是十人榜中的高手?” …… 众军士听得林河要大家一起上,一个个气冲斗牛,议论纷纷,恨不得立马冲上来撕了林河。 “林贼曹!小的王诘请求和您一战!”方阵中,一位身高八尺,虎背熊腰,面相凶狠的士卒走出人群,朝林河拱手道。 见到王诘出场,重牙耷拉着三角眼,心中窃喜。 这个王诘,十六岁就入伍去了前线,今年已经二十四了,他在军中作战勇猛,立下不少战功,却因酒后冲撞了副将,被遣返到这里。 王诘力大如牛,一杆铁枪挥洒自如,在此兵营中无人能敌,深得重牙器重。 “可以,上来吧!”林河微微点了点头。 王诘单手提枪,脚下一蹬,纵身上台。 “嘿嘿,王诘上了,这林贼曹必输无疑!” “还输?这王诘以前在军中就是百人斩,到时候万一收不住力道,恐怕这个贼曹连命都保不住了!” “我赌他过不了三招!” …… “怎么,就你一个人?”林河看到没有其他人上来,从容地问道。 王诘面色一冷,瓮声瓮气地回道:“林贼曹,对付您俺一个足够了!” “呵呵。”林河知道这些人仍旧看不起自己,也不多说,伸出手,示意他先动手。 王诘刚才在台下听到林河的话,早就怒不可遏,他也不客气,抖开长枪,直接奔林河心口刺来! “来得好!” 林河眼神一聚,心中不由得暗叹。 这人比之前的陶二狗可强了不止一筹! 眼见长枪裹着劲风逼近,林河竟然不退反进。只见他身形微微一侧,箭步上前,左掌反手一抄,抓住枪身往前借势一带,右拳同时就势砸了下去。 王诘顿觉虎口一麻,脚底发飘。只听“扑通”一声,王诘已飞出一丈开外跌落在地,长枪已然握在了林河手中。 众人还没看明白怎么回事,就见王诘已经栽倒在圈外。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刚刚喧嚣的练武场内外,突然没有了任何声音,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望着林河。 片刻,众人回过神来。 “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没看清!” “直娘贼,邪了!” “这……这一招就打败了王诘?” “假的吧……” “我眼花了吗?” “这么厉害,刚刚怎么和陶二狗打这么久?!” …… 王诘趴在地上,深吸一口气,又尝试着活动一下手脚,除了身上略略有些痛,所幸没有伤到筋骨。他知道林贼曹这是手下留情,自己和他的差距可不止一截。他爬起身来,红着脸朝林河拱手道:“多谢林贼曹手下留情!” 林河微微颔首,受了他一礼,口中道:“得罪了!” 但是台下的军士看见了,瞬间露出一副质疑的神色。 “看到没,果然是假的!这么大块头栽出一丈多远,怎么可能毫发无损?他王诘又不是铁打的!” “王诘和这位林贼曹是不是有亲戚关系?” “我看像啊,你看两人眉宇之间有几分相似,还有脸上那……” 众人越说越离谱,连重牙似乎都有些相信了。他怎么也不相信,身为冲锋营第一猛士的王诘在林河手里竟然一个回合都不撑。 他狐疑的看着王诘,“王诘,你不会……认识这位林贼曹吧?” 王诘自然知道他什么意思,气鼓鼓抱拳道:“重县尉,我和林贼曹素未谋面,何来的认识?!” 重牙阴着脸,仍旧一副狐疑的表情。 林河站在台上笑了笑,道:“重县尉,我都说了,可以让他们一起上!” 重牙面色一沉,眦着三角眼朝台下扫视了一圈。虽然他很想让手下人一起上,但是以他的身份,怎么也不能下这种不要脸的命令。 重牙见得台下的士兵似乎已经按耐不住,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仿佛只待重牙一声令下便打上台去。 重牙干咳一声,装模作样道:“也罢,既然林贼曹执意如此,本官也不好多说,只是点到为止!你们一定要点到即止!” 士兵们高声应答,瞬间就冲上台上五六个人。 “林贼曹,请赐教!”五人拱手道。 “就你们几个?”林河撇了撇嘴。 几个人人眼中冒火,没有搭理林河,握拳就冲上来。 林河只想速战速决,赶快回去部署剿匪事宜。他也不在拖泥带水,直接使出一招天惊石破,招式虽辣,但力道实际只用了三成半。 即便如此,林河一拳出手,也不是这几个军卒所能承受了的。只听到“哎哟!”“妈呀!”一阵叫唤,几个军卒噼里扑通全都跌到圈外。 这是……这连一招都没有撑住啊! 神仙附体了吧! 台下人瞠目结舌! 林河大喝一声,飞身下台,跳入士兵之中。 士兵连忙后退几步,散开阵型,把林河团团围住,警惕的望着他。 林河站在包围圈中,双手负后,神情自若。 “再来!一起上!” 什么?! 这人疯了吧?要以一敌五十? 台下围观的军士今天已经不知道惊愕多少遍了。 众军卒面面相觑,眼中凶光隐现。 作为冲锋营的精兵,他们还从未有受到这种侮辱!士可杀不可辱! “兄弟们,上!我就不信,他一个人还能翻天不成!” 一声怒吼从人堆里传出。 林河心头冷笑,这声音的主人他听得一清二楚,正是重牙身旁的那名什长。 众人本就心有不忿,被这声音一激,顿时红着眼冲了上来! 无数双拳头如同雨点般直向林河落下! 林河脚下猛一蹬地,人凌空起七尺,一个鞭腿踢飞面前几个军丁,又踏着前方士兵的肩头,借力倒转,踢飞后方一群冲上来的士兵。 后面的士兵马上扑了上来,直如群狼斗虎。 林河冲入众人的包围圈,使出了早已蓄势待发的天罡拳法! 拳影交错,林河人如一只下山的猛虎,众士兵一圈圈地被打翻在地。 片刻之后,爬起来的士兵看着勇猛如项羽在世的林河,心中发怵,围而不攻。 “再来!”林河打得兴起,看到众军卒不敢上前,忍不住大喝一声! 众人被他吓得一个激灵,以为他又要出手,连忙后退一步,额头冷汗淋淋。 一位士兵大着胆子走了出来,硬着头皮,抱拳道:“林贼曹……林贼曹勇冠三军,小的们服了。” “是啊,林贼曹厉害,小的服了!” “服了,服了!” 正文卷 六十三 勘察 五十个冲锋营的精兵齐声高喊“服了”,这一幕场景,在围观者的眼中,是极为震撼的。 众人目瞪口呆,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事。 “难道……吕奉先再世?” “真有人能一打五十?!” …… 重牙的下巴也差点惊掉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衙门里居然能有个煞神来当贼曹。 于化文究竟是怎么招揽到这等人物的! 林河收住身形,冲各位冲锋营的军卒抱了抱拳。 他缓步走上前来。士兵们纷纷闪开,让出一条道路。 林河径直走到重牙身边,看着他微笑道:“重县尉,下官现在是否可以把这这五十人带走了?” 重牙身后的四名什长,刚刚的嚣张气焰已经完全不见。见到林河过来,不是低下头,就是左顾右盼,连对视的勇气都没有了。 重牙暗骂一声废物,咧了咧嘴,干笑着回应道:“当然……林贼曹,别说有于府君的手谕在,就凭林贼曹这万夫不当之勇重某也无话可说!” 林河心底冷笑,不过嘴上还是道了一声谢,走到五十位精兵之前,神情肃然,朗声道:“本官奉于府君之命,提调诸位军士前往县衙,即刻出发,不得有误!” “是,林贼曹!”五十人抱拳躬身,声音响彻军营。 …… 钱塘县衙外。 “唏律律——”林河勒住黑马,翻身下马,对着身后众兵士道:“尔等在此等候,我去去就来!” “是,林贼曹!” 林河走到县衙之中,对着正处理公务的于化文拱手道:“于府君,兵士已经提调到县衙待命。” 于化文放下毛笔,有些诧异的问道:“为何如此之久?” 林河没有隐瞒,把军营中的事情给于化文讲了一遍。 于化文皱着眉头,“长庚,你以前见过重牙县尉?” “从未见过。”林河摇了摇头。 “那就奇怪了。”于化文摇了摇头,道:“现在没时间管他了,你先把这五十人安排在捕快房中,然后和秦上差去留容道勘察一下地形。” “和她?”林河摸不着头脑,“于府君,秦上差又不参加围剿,为何要让她去?” “秦上差自己要求的,我也不知。”于化文摇了摇头,接着微笑道:“不过,我猜测,可能和你有关系。” “和我有关系?”林河愕然。 “长庚啊,你看秦上差怎样?”于化文笑眯眯的说道。 “于府君……”林河一头雾水,不知于化文怎么问这么个问题。人家毕竟是上差,自己说好了有拍马之嫌,说缺点更不合适。 “抛开官场公务,我看秦上差可是个好姑娘啊,你说呢,长庚?“于化文放下手中的笔,哈哈一笑道。 “咳咳,于府君所言甚是。”林河干咳两声,总算有些明白了。 “什么我所言,我问你呐!”于化文意有所指的说道。 ”我......于府君.....我去看看士兵的午饭准备好了没。“林河尴尬的摸着脑袋笑了笑,连忙找个理由告退。 “这小子,真是不上道!”于化文看着林河的背影,无奈的自言自语。 林河窘着脸急匆匆出了书房,迎面碰到了秦晗虞。她今日穿着一身紫色长裙,里面套着白色内衫,头发盘了一半在后脑勺,随意的扎着一个发髻。她不施粉黛却清婉亮丽,两条柳叶似的细眉挂在秋水般的明眸之上,煞是迷人。 林河遇到的女子中,谢婉优雅沉稳,善解人意;慕晴冷若冰霜,宛如仙子;颖岚精灵古怪,天真烂漫;秦晗虞艳若桃李,英姿飒爽。这四人算是梅兰竹菊,各有千秋了。 “你……你怎么在这儿?”林河尴尬的问道。 秦晗虞脸颊绯红,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又不是我说的,瞪我干嘛…… 林河嘀咕一句,随即跟了上去。 士兵们已列队整齐等在县衙门口。 秦晗虞打量着众士兵,看到他们一个个精神抖擞,英姿飒爽的样子颇为诧异,便随口问道:“这些军士都来自钱塘军营?” 还没等林河回应,站在秦晗虞旁边的陶二狗,连忙出列抱拳高声回道:“是,夫人!” 什么?夫人?! 林河瞪大了眼睛,看着身旁满脸通红,羞愤得柳眉倒竖的秦晗虞,他连忙干咳一声:“咳,这位是来自明堂的上差,秦上差……” 陶二狗尴尬的摸了摸脑袋,拱手道:“秦上差恕罪,小的还以为您是林贼曹的夫人呢,原来您不是林贼曹的夫人,不过您看上去确实像林贼曹的夫人……” 他越说越啰嗦,把个秦晗虞气得满面寒霜,杏眼圆睁,恨不得一巴掌打他个满地找牙! 林河看着生怕秦晗虞发作,连忙喝道:”陶二狗入列!“ “是,林贼曹!”陶二狗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哪儿没说明白了,连忙缩着头,钻入了队伍中。 看着余怒未消满身是刺的秦晗虞,林河心中有些发怵,没敢和她搭话,连忙带着众兵卒向捕快房赶去。 安排好众人之后,林河硬着头皮,赶过来对着秦晗虞道:“秦上差……咱们现在去趟留关道?” 秦晗虞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 午时,太阳懒洋洋地挂在碧蓝的天空,几朵白云偶尔飘过。一黑一红两匹快马疾驰出城,直奔留关古道而去。马上之人虽然戴着一个大斗笠遮住了面容,但他们矫健的身姿还是惹得道上稀稀落落的行人不时侧目。 行至一片密林处,两人翻身下马,找一隐密处拴好马匹,消失在这片林中。两人正是林河和秦晗虞。 林内荆棘密布,盘根错节,杂草丛生,稍不注意就被藤蔓缠住。林河吃力地走在前面,小心地挥着朴刀开出一条道,还不时地转过头看看身后的秦晗虞是否跟上。 两人在林中穿荆度棘走了半个时辰,谁也没有说话。林河回头看了看冷冰冰的秦晗虞,故意四下看了看,没话找话小声问道:“秦上差,你是不是找错路了,运货怎么可能走这种林道?” 秦晗虞大概还对刚才的事情有些耿耿于怀,冷眼一瞪,没好气地看着林河轻声道:“不是他们要走林道,而是我们。这片林子紧挨着运货走的大道,一直通到码头。咱们既然是设伏,不走这种林道悄悄过去,难道还要敲锣打鼓走大道?你当沈青龙和甄四是吃素的?咱们那百十号人马出动,很容易引起他们的注意,万一被沈青龙侦查到了,岂不是前功尽弃?” 挨了秦晗虞这一通奚落,林河揉了揉鼻子,无奈的苦笑一下,转身挥刀继续向前走去。此时正是初夏时分,又值正午,林中闷热异常,不觉间,林河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浸湿。他停下脚步,举袖拭了下额头的汗珠。 秦晗虞幽幽地看了眼一路走在前面披荆斩棘,汗流浃背的林河,心中微微一暖。她从袖中拿出一方丝绢,紧走两步给林河递了过去。 林河正待前行,突然闻到一袭幽香从身后飘来,直沁心脾。他闭上眼,偷偷深吸了一口。 秦晗虞见他不接,粉面一寒,将丝绢扔了过去。 正文卷 六十四 间隙 林河一惊,转脸瞪大眼睛瞧着秦晗虞结结巴巴道:“秦上差,这......这如何使得?” 秦晗虞没有理他,指着前方轻声道:“应该就是那里了。” 林河上前一步,扒开这层草木。 灌木丛后面完全是另一副景象。 深凹下去的低谷,下面是一块平整的空旷地,地上长着稀疏的杂草,还有一些裸露的岩石。中间隐隐有一些车辙和脚印,痕迹却不甚清晰,看来很少有车辆经过。 “这里就是留关道?”林河喃喃问道。 秦晗虞点了点头,“没错,这里是留关道的必经之路。” “咱们下去看看吧!” 林河率先跳下低谷,脚下三点斜面,一个平沙落雁稳稳的落到了谷道之上。 “下来吧!” 看着仍旧站在高岗灌木丛中的秦晗虞,林河招了招手,高呼道。 秦晗虞轻笑一声,轻踏莲步,身形高高飞起,裙袂飘飘,恍若瑶池仙子。 “秦上差好轻功!”林河伸出大拇指称赞道。 秦晗虞没理他。 林河尴尬的挠了挠头,随即打量了一下四周,道:“此地两面高而中间低,正是个打埋伏的好地方。” 秦晗虞点了点头,一双明亮的眸子看着他。 林河知道这是秦晗虞让自己继续,于是他轻咳一声,接着道:“但是因其两侧凸出的岩石较多,又有不少树木,所以滚石,滚木之类的东西不好使用,只能在高处埋伏些弓箭手。” 林河指着前方,道:“你看入口处,上面地势平坦,灌木稀少,如若安排埋伏,极容易被敌人发现,所以这里不能布置人手,但可以安排一人躲在高处示警。” 林河转过身,又指前边一处斜坡道:“这里大概离入口五十丈,上边灌木丛生,下方岩石比较小,坡度较大,视野开阔,看上去是个打埋伏的好地方。” “不过难保甄四和沈青龙会不会和我一个想法。”林河摸了摸下巴,“所以,这里虽然是个埋伏的绝佳地点,仍旧不能用。” “你看那儿!” 秦晗虞顺着林河手指的方向望去,见是一处高岗拐角,下面却是一处十几丈深的垂直断崖,士兵根本无法下来。 “那里视野开阔,可以观测道内方圆百丈地方,更兼草木丛生,隐蔽性极佳,实乃埋伏好地!”林河是越看越满意。 “说是这样说,但是兵卒如何从那里下来?”秦晗虞皱了皱琼鼻。 “下来?为何要下来?” 林河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接着道:“这里只安排十个弓箭手,不需要下来。他们下不来,敌人自然也轻易上不去。对于弓箭手来说,没有比这样更安全的了。” “那其他兵卒呢?你安排在哪?”秦晗虞奇怪的问道。 “安排在哪?当然是……”林河凑到秦晗虞耳畔,轻声道。 秦晗虞眼前一亮,又有些担心道:“你这么做,安全吗?” “没有万无一失的事情,但是这样做,可以让风险降到最低。”林河双手负后,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若论起捉贼缉盗,查案追凶的事来,秦晗虞可以做林河的师傅了。但对于排兵布阵的事,她还真的没经验。她盯着林河看了一会,突然开口道:“看来林贼曹对行军打仗很是在行啊!” 林河心中一凛,打了个哈哈,笑道:“下官……下官平日偶尔读一些兵书,略知皮毛而已。哪比得上秦上差你呐,倒是让秦上差见笑了!” 看着忽然又变为平日里吊儿郎当模样的林河,秦晗虞面容一凛,不再搭理他了。 林河怕她又追问鸳鸯步法的事,见她不理自己,林河暗自松了口气。 两人顺着原路返回钱塘。 一路秦晗虞都冷着脸,林河闷得难受,便随口问道:“最近怎么不见司月儿小娘子?” “司月儿?”秦晗虞楞了一下,蹙着娥眉想了一会儿才知道林河说的是颖岚公主。 “被周老先生叫回书院了,最近她可是拉下不少功课。” “温故而知新嘛。”林河笑嘻嘻地调侃道。 想到颖岚愁眉苦脸的模样,林河就忍不住心中一阵好笑。 秦晗虞突然回头,杏眼一瞪,“你问这个干嘛?” 林河奇怪的摸了摸脑袋,“就是关心一下朋友啊!” 秦晗虞柳眉一竖,厉声道:“朋友?林贼曹,她是你的朋友?哼!你高攀得起吗?!” “高攀?” 林河有些莫明其妙,他皱着眉头道:“高攀司月儿?秦上差,你想的也太多了吧!” 秦晗虞冷冷的看着林河道:“我说了,你还没资格做她的朋友!” 听到这话,林河心中蓦地蹿出一股怒气,不过他很好的压制了下来。 他知道,士族弟子真的和平民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林河心中很快就由愤怒变为了悲哀,不仅是他个人的悲哀,还有时代的悲哀。 他拱了拱手,语气也冷淡下来,道:“秦上差,是下官僭越了。” 秦晗虞不知是何原因,听到林河关心颖岚,心中骤然生出些怒气。“我这是怎么了?”一定是自己太呵护颖岚了。是的,从小到大,自己和颖岚一直亲如姐妹,想到这,她随即释然。 而且不让林河和颖岚太过于亲近,也是为了林河好,毕竟他们的身份摆在那儿。 只是,自己的语气是不是过分了一些? 秦晗虞似是察觉到了林河情绪的变化,她咬了咬嘴唇,想解释两句,可是话到嘴边,却又无从说起。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到钱塘县城后,林河拱手告退。 秦晗虞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 第二日,巡捕房内。 平日显得清冷的院子,今日却热闹起来。一群军士和衙役正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聊天。 “想当年,我在西北战场上,那可是杀人不眨眼呐……那些胡人,我一刀就能干翻三个!就连燕国那个大将,我左手一刀盘龙吐信,右手一刀举火燎天,他立马就翻身倒地,根本不是我一合之敌!” 林河走进巡捕房时,正好看见陶二狗一脸牛皮哄哄,正和身旁的一个衙役说的唾沫星乱飞,吹的那是天花乱坠,旁边的小衙役一脸崇拜的望着陶二狗,连林河过来都没有发现。 “吆,二狗,吹着呢!”林河笑眯眯的凑了过去。 陶二狗心中一惊,连忙回过头来,单膝跪地,抱拳道:“林贼曹!” 小衙役更是惊慌失措的双膝跪地,对林河叩首。 “起来吧!”林河挥了挥手,问道:“怎么,你房间收拾完了,有空在这吹牛皮?” 陶二狗爬起来,尴尬的笑了笑,“林贼曹,收拾完了。” “其他人呢?” 林河正问着,王诘便从内院走出来,看到林河的身影,眼前一亮,连忙走过来抱拳,就要跪地行礼。 林河刚想把他拉起来,就听到王诘开口道:“林贼曹,我想请您给我指点指点呢!” 正文 六十五对赌 “你想学武?”林河挑了挑眉毛。 王诘坚定的点了点头,“林贼曹武功盖世,小的只要能学一些皮毛就好。” 旁边的陶二狗看见这一幕,也马上跑了过来,跪地叩首道:“林贼曹,小的也要学!” 王诘冷不丁瞥了陶二狗一眼,嗤笑道:“你这么弱,学什么武!” “就是因为弱才学的,俺要是你就不用学嘞!”陶二狗一脸昂扬道。 “二狗,你不学在冲锋营是最后一名,学了是倒数第一?有何区别?”王诘咧着嘴嘲笑道。 林河看着斗嘴的二人,心中觉得颇为有趣,他摸了摸下巴,对王诘道:“王诘,你觉得陶二狗是不是很弱?” 王诘没有一点犹豫,直接拱手道:“是,林贼曹!” 边上的陶二狗涨红了脸,却没法反驳这句话。 林河微微一笑,“王诘,那你觉得陶二狗现在能在你手下过几个回合?” 过几招? 王诘愣了一愣,沉吟片刻,对林河道:“林贼曹,如若让我全力出手,陶二狗应该撑不过十个回合!” “你信不信,明日此时,陶二狗能在你手下撑过五十回合之外?”林河悠悠道。 “五十回合?”王诘惊愕的看着林河,“林贼曹,您莫不是在说笑!” 王诘是这钱塘兵营第一高手,能在其手底下撑过五十回合的人,兵营中一个手都能数的过来。 陶二狗绝对不在那几个人中。 在王诘心中,这陶二狗虽然是上过前线,但是这人只打过一场小规模的战役,算是刚刚脱离了新丁的行列,怎么可能和自己这种身经百战的老兵相比? “王诘,你要是不信,我们打个赌如何?”林河双手负后,好整以暇。 王诘还真的不相信,倒不是瞧不起陶二狗,而是对自己实力绝对的自信。 “林贼曹,你说如何赌法?”王诘抱拳道。 林河装作在思忖的模样,片刻之后,才说道:“不如这样,无论我输赢,都会指点你的武艺,但是你输了,要到县衙当差,如何?” “来塘县衙当差?”王诘蹙着宽厚的眉毛,道:“林贼曹,非是小人不愿意到县衙来当差,而是重县尉那里” 林河自然知道他什么意思,于是摆了摆手,道:“如果你答应,其他事情,你无须考虑!” “那那小人答应!”王诘拱手道。 “很好!”林河微微一笑,看了看陶二狗。 陶二狗发现,自己居然变成了林河与王诘的赌注。他哭丧着脸,对着林河道:“林贼曹,我我不想和他打!” “林贼曹,你是不知道,王诘在兵营里下手就没轻没重,好多和他比武的兄弟都有被他打伤的经历,那个刘七刀足足被他打得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 “林贼曹,你你看能不能给我换个对手?” 陶二狗一边朝林河倒苦水,一边希冀的说道。 林河遗憾的对他摇了摇头。 陶二狗颓然的低下头。 “二狗,难道你就想一直这样甘居人下?就不想让冲锋营的兄弟们对你刮目相看?就不想把自己吹过的牛皮变为现实?” 为了鼓足陶二狗勇气,林河也只好对他玩起了忽悠。 未战先怯,可是兵家大忌。 林河见陶二狗抬起头来,眼睛一闪,似乎被他说动。 林河微微一笑。 “不想!”陶二狗坚定的摇了摇头。 林河笑容僵硬在脸上,随即瞪了他一眼,呵斥道:“惫懒货!如果你不能在王诘手底下撑五十回合,我就向于县令请求,把你开除兵营!” 陶二狗打了个哆嗦,跪地抱着林河的大腿,哀嚎道:“不要啊,林贼曹,不要啊!” 林河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好像自己对他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内院的兵卒衙役都伸出头来,奇怪地看着二人。 林河打了个连忙一脚把他踹开,指着他的鼻子道:“给我住嘴!” 一个时辰时间,林河和王诘的打赌就传遍了整个衙门,大家对林河的实力当然是毫不怀疑。但是对于赌注的内容,也就是陶二狗一天时间,能在王诘手中撑过五十回合,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哎,你相信林贼曹能赢吗?” “我反正不相信,王诘的实力你又不是不知道,整个兵营谁是他的对手?这陶二狗本来实力就不咋地,一天就能翻天了不成?” “我也不相信啊,王诘当时可是一拳打死了一头牛,就凭这个力道,陶二狗也撑不住。” “反正到时候有好戏看了。” 林河特训陶二狗就在巡捕房的小院子里。小院子大门紧闭,外面只能听见陶二狗“嘿!哈!”的操练声,时不时传来几声杀猪般的嚎叫。 虽然没人看好陶二狗,但是大家都很好奇这个封闭的院子里发生了什么。 尤其是陶二狗的嚎叫声,更是让众人心里如同猫抓了一样。 “嘿嘿,你说林贼曹不会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吧。” “谁知道呢?不过陶二狗那模样,林贼曹应该不至于吧” “嘿嘿,万一林贼曹就好这一口呢?” 王诘独自一人在捕房训练,一双铁拳招招带风,全身汗如雨下。 虽然不相信陶二狗能撑过五十招,但是王诘总有些不安心,于是拿出了比平日更大的训练量。 初夏阳光正好。 小院中,佳木成荫,花团锦簇,几只不甘寂寞的蔷薇花从墙上探出头来,迎着暖风招展不定,几只黄鹂鸟似是被吸引了过来,“扑棱棱”的落到蔷薇花旁,欢快的鸣叫。 林河坐在小院内的一张太师椅上,微眯着眼睛,悠闲的捧着一本吕氏春秋。 林河身前,一个呆头呆脑胖乎乎的军卒,右腿半屈在地,左腿被双手抱在胸前。他光着的上身满是汗水,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油光发亮。此人正是陶二狗。 陶二狗龇牙咧嘴,浑身发抖,像是在承受极大的痛苦一样。 盏茶时间,他冲着林河痛苦的叫道:“林贼曹,我坚持坚持不住了!” 正文 六十六 特训 林河把书放下来,看了看不远处正在燃烧的半炷香,对着陶二狗摇头道:“再坚持一会儿!” “不行坚持不住”陶二狗看着不断顺着鼻尖,往下流淌的的汗水。 “还要还要多久” “坚持住我看看啊。”林河晃悠悠的踱到香炉面前,眯着眼睛瞧了一会儿。 “林林贼曹!好没有!告告诉我啊!”陶二狗艰难的转过一半的头,用余光瞥着林河。 “唔”林河摸了摸下巴,转过身来,道:“好了!” 听到林河这句话,一股汹涌的无力感瞬间传遍了陶二狗全身。 陶二狗只觉得骨头都要化为汗水了,整个人瞬间瘫软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一个肥胖的“人”形汗渍出现在陶二狗的身下。 还是躺着舒服啊! 陶二狗幸福的想着。 “休息半盏茶功夫,进行下一项训练。”林河恶魔般的声音在陶二狗耳畔响起。 “什么!就休息半盏茶功夫?!” 如果是平日,他肯定站起来大呼小叫了,可是现在,他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力气,仍旧躺在地上,有气无力的反抗着。 “再多说,半盏茶功夫都没有了!”林河坐到太师椅上端着茶杯,坏笑道:“你少说两句,我也许喝得慢点。” 陶二狗的眼睛瞪得圆圆的,连忙闭嘴。 “好,时间到!” 林河放下手中的书,再次站了起来。 “林贼曹!这么快?!哪有半盏茶的功夫?”陶二狗不满的皱着鼻子,脸颊上的肉揪到了一起,眼睛半睁半闭。 林河走到陶二狗的身边,将茶杯口慢慢翻向下,“看见没,一盏茶都喝光了!”说完,眼睛一瞪,怒斥道:“还不给我抓紧起来!” 陶二狗吓得一个激灵,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了起来。 “一上午的时间,有没有觉得身体有所变化?”林河淡淡的问道。 “有!”陶二狗气鼓鼓地答道。 “说说看,什么变化?”林河笑嘻嘻地看着他。 “头晕目眩,口干咽燥,腰酸腿疼,浑身酥软!”陶二狗翻翻白眼。 “你肾虚啊?!”林河又气又笑,照他的屁股就是一脚。 陶二狗身子往后一仰躲过,惊奇的说道:“林贼曹,神了!我觉得腰好像软了不少!” 他孩子似的弯腰,踢踢腿,舒展舒展胳膊。一番活动过后,陶二狗大笑道:“软活了!都软活了!” 陶二狗练得这一套动作,名为五禽戏,传说是三国时华佗所创,是程化恩早年偶然所得,后传授于林河。 这套动作异常繁复,如若是普通人,只能从入门级开始。 陶二狗毕竟算是有些许底子在,而且林河针对他的功底进行的调整,取消了其中一些长期练习才能见效的复杂动作。所以对于陶二狗的立竿见影,林河心中倒是并不奇怪。 “嗯,二狗,你只要不怕吃苦,照着我教的去练习,不出一年,保你也是个百人斩!” 听闻林河的话,陶二狗咽了一口唾沫,使劲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就是军中拳法的练习了。”林河摸了摸下巴,看着陶二狗,问道:“二狗,我上次说你的一些缺陷记住没有?” 陶二狗歪着脑袋想了想,点头道:“回林贼曹的话,我记住了。” “很好。”林河走上前来,道:“来,咱俩对练一下。” “什么?!”陶二狗脸色又变了,他哭着脸,道:“林贼曹,你想打人俺撅着屁股挨了就是,还用得着找个由头?” “打你我还嫌累呢!放心,我不用力气。”林河宽慰的说了一句。 “林贼曹” “你不动手,我可先出招了!”林河眼神一凛,大声道:“左肩!” 话音刚落,林河右手攥拳,如同灵蛇出洞,直击他的左肩。陶二狗慌忙伸臂格挡,可是晚了,林河的拳头已经打到了他的肩前。 “哎吆!” 陶二狗夸张的惨叫一声,连连后退。 “林贼曹,您还说不用力!我锁骨要断啦!” 林河冷笑一声,“我让你装!这次打你右肋!” 陶二狗集中精神,不敢大意,连忙侧身躲开。 可是林河的拳头像是长了眼一样,又击中了他的右肋。 陶二狗又是一声惨叫。 “用我教你的拳法格挡!”林河瞪他一眼,提醒道。 “腹结!” 陶二狗伸出一拳,封住了腹部。 林河的拳仍旧击到了目标位置。 “再下移三寸!” “期门!” “啊!” “左移两寸!” 在小院外偷听的众兵卒,只能听到“啊”“啊”的惨叫声,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夕阳西下,皎月飞升。 小院的大门终于在“吱哑”一声中,缓缓打开。 众兵卒连忙放下手中的事情,伸着头朝里面望去。 林河率先从小院中走出,他神清气爽,龙行虎步。 众人连忙抱拳问候道:“林贼曹!” 林河颔首,随即踏步走出巡捕府。 片刻之后,一个光着上身,满身青紫的胖子,扶着大门缓缓的走了出来。 借着月光,众人这才认出是陶二狗。 “这这是二狗?”一人瞪着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口气。 “啧啧,太惨了” “离这么远我都能感觉到疼啊!” 陶二狗一屁股坐在地上,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赵老四,陈二子别说风凉话了,快来拉我一把!” 众兵卒簇拥着上来,两个人连忙把陶二狗架起来。 赵老四打量着他,道:“你说你这模样,明天还能和王诘斗吗?” “是啊,站都站不稳了,怕不得上去就被人踹下来了!”陈二子应和道。 王诘从众兵卒中站了出来,冷冷的看着陶二狗,不屑道:“我还不愿占你这个便宜!你尽可以养伤,什么时候伤好,什么时候再比试!” 陶二狗瞥了他一眼,撇了撇嘴道:“我可不需要!王诘,咱们就按照约定的时间开始,到时候,你可千万别阴沟里翻了船!” 虽然话说的很霸气,但是配合着他狼狈的模样,怎么看都有些色厉内荏。 王诘冷笑一声,没有理会陶二狗,转身离开。 第二日清晨,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阳光正好。 巡捕府的内院中,早已站满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兵卒和衙役,他们面带兴奋,头一直向里面伸去。 在场中,林河正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看着场上的两个人。 正是陶二狗和王诘。 陶二狗面色红润,虽然还有些淤青,但是已经好了很多,他紧张地看着对面的王诘,时不时的还活动两下肥嘟嘟的筋骨。 王诘则一脸轻漠,对陶二狗的好像视而不见。 正文 六十七 斗 陶二狗和王诘周围五丈都没有人,五丈处的地面上,画着一个白色的圆圈。 林河从太师椅上直起身子,指着圆圈,对着二人道:“看到地上的圈了吧,谁出这个圈子,谁就输了。” 两个人点了点头,表示知晓。 “还有,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注意点到即止。” “行,可以开始了。”林河提醒一句,随即挥了挥手,又懒散的躺在了太师椅上。 听闻林河的“开始”,陶二狗眼神一凝,趁着王诘还在反应的时候,率先出手。 王诘一怔,急忙退出一步闪开,心道:好你个二狗子,林贼曹就教你练的是偷袭呀! 陶二狗一招占先,趁势急攻,手下拳头立时如雨点一般,连连打出。 王诘失了先机,只能被动格挡。 一时间,场上居然是陶二狗占了上风。 众人看得啧啧称奇。 “嘿嘿,这二狗够阴险,我喜欢!”赵老四在场外咧着嘴笑道。 “二狗一向如此,只是今日的拳速好像变快了不少,打得王诘腾不出手来。”赵老四身旁一人应和道。 “是啊,感觉动作好像也灵活了不少啊!”陈二子摸了摸下巴,惊奇不已。 就在众人讨论之时,场上二人已经斗了七八几回合,而这七八回合,王诘一直处于被动。 五十回合的赌约过了将近两成,王诘皱起眉头。 陶二狗来势汹汹,王诘本想避其锋芒,待他攻势稍缓再予以致命一击。 可是从目前的形势看来,这陶二狗的攻势不仅没有变缓,反而越打越勇猛,越打拳势越急了。 看到陶二狗再次挥来的一拳,王诘眯了眯眼睛,两腿一弓在地,猛扎一个龙盘,双手做掌状,一掌封住面门,一掌直击陶二狗的胸口。 陶二狗脸色一变,想收拳后退,可是出手的拳头已经被王诘宽大的手掌紧紧的握在了手心,令他根本动弹不得。 而击向自己肚子的手掌已经越来越近了! 陶二狗急得脑袋直冒汗。 情急之下,他挺胸收腹,把力量全部灌注于腹肌之上。 “啪!” 王诘的手掌终于击在了陶二狗的腹部。 他只觉得入手一阵柔软。 陶二狗的肚皮随着手掌的余力不停的晃动着,被余力震得连连后退。 六步五步四步 就快到白线了! 陶二狗的后退的速度丝毫没有减缓的迹象,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王诘的嘴角微微上扬。 林河仍旧一副懒洋洋的表情。 一步! 陶二狗突然后腿一屈,全身做出了一个奇怪的姿势。 倒有些像一只狗熊。 做完这个动作后,陶二狗的身形居然突然顿住了。 而此时,他半只脚差点踏出了白线外。 众人瞪大了眼睛,好像不敢相信。 林河微微一笑。 这小子倒是会活学活用。 五禽戏分为虎c鹿c熊c猿c鹤,虎之威,鹿之矫,熊之稳,猿之力,鹤之灵,每种禽类各自具有独特的特征。 此时使用五禽之熊稳住身形,可再合适不过了。 “哎呀,好险啊!”陶二狗拍了拍胸脯,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王诘皱着粗眉毛,诧异的看着他:“你这是什么招式?” 他本来想说武功,只是这一个姿势,好像并不能算武功。 “嘿嘿,这是林贼曹教的!”陶二狗得意的笑了笑,“我还会好几个呢!” “哼,你会多少也没用!” 王诘不再理会陶二狗,冲上前来再次出拳。 陶二狗连忙一个懒驴打滚,滚到了场地中间。 王诘踏步冲来,一脚踢上了陶二狗的裤裆处。 “大哥,这么狠啊!” 陶二狗脸色大变,连忙用双手捂住兄弟,在地上又滚了一圈。 王诘丝毫不给陶二狗喘息之机,再次踢上来。 陶二狗被踢的心烦意燥,心中一发狠,猛然跳上来抱住王诘的小腿。 王诘甩不开陶二狗肥胖的身体,眼中凶光一闪,躬下腰,双手握拳,下锤陶二狗。 陶二狗不敢怠慢,急忙松开了手,又是翻滚一圈,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嘿,兄弟们,多少回合了?”陶二狗趁此机会,连忙问道。 台下顿时大呼小叫起来:“三十六!二狗!” “马上就到了!” “二狗,厉害!居然和王诘斗了这么久!” 陶二狗脸露得意,还没来得及回复几句谦虚一下,王诘碗口大的拳头就飞了过来。 陶二狗连忙抵挡。 转眼又是五六个回合,陶二狗更加兴奋了。 王诘停住手,冷冷的看着陶二狗,“光躲不打,够无耻的!” 陶二狗撇了撇嘴,“怎么了?不躲我还由着你打啊,只要能撑过五十回合,我就赢了!还有八个回合!” “二狗,是九个!”台下传来一个大喊声。 “不管八个九个,反正撑过到数就可以了!”陶二狗嘿嘿一笑。 王诘紧握住拳头,不再言语,陡然提速,猛然打过来! 陶二狗想故技重施,再次躲闪。 可是,王诘的这次攻击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陶二狗慌张之下,居然没有躲开。 “嘭!” 王诘势大力沉的拳头,轰然打到了陶二狗的脸上。 陶二狗惨叫一声,捂着脸飞了出去。 王诘追身过去,又是一拳,陶二狗双臂合十,封住胸前。 王诘的这一拳毫不留情,虽然陶二狗已经格挡,但是巨大的力道仍旧将他打得连连后退。 王诘得理不饶人,一拳又一拳,陶二狗只能费力的格挡 “嘭!”“嘭!” 拳拳到肉,一声接着一声。 陶二狗有些撑不住王诘的狂轰滥炸,两只脚渐渐的接近了边缘的白色划线。 “二狗要撑不住了!” “坚持啊,还有几招!” “这王诘的拳头太可怕了!” “难为二狗能撑这么久了!” 众人的心随着陶二狗的脚步,一步一步的提到了嗓子眼。 还有两尺了! 王诘冷冷的看着陶二狗,攥住拳头,猛然击打出来! 飞来的拳头带着呼啸的风声,直击陶二狗的胸口! 陶二狗瞪大眼睛,瞳孔收缩! 他无力的抬起双手。 “嘭!” 一声闷响,拳头撞在他的胸口! 陶二狗只觉得一股巨力,灌注了全身! 他无力再挺住 慢慢的向后退去 不行!我不能输! 我不能给林贼曹丢脸! 给我停住啊!!! “熊式!” 陶二狗脸色涨红!左脚撑住后面,有脚躬于身前,又摆出了那个奇怪的姿势! 他的身形慢慢的缓了下来,停在了白线的边缘! 居然没出去? 王诘桀然一笑,猛然再次伸出一拳! 陶二狗有些无力 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输了 辜负了林贼曹 “嘭!” 一只修长的手掌握住了王诘飞驰而来的拳头。 林河的身形出现在王诘身前,咧嘴一笑。 “五十回合已过。” “你输了。” 正文 六十八 埋伏 王诘不敢相信。 陶二狗不敢相信。 围观的众人呆若木鸡。 “我算了一下还真的是五十回合!” “娘哎!陶二狗居然在王诘手下撑了五十回合!” “我我得缓缓” 陶二狗呆呆的看着林河,咽了一口口水:“我我赢了?我赢了王诘?” 林河放下握住王诘拳头的手,转过头来,微笑道:“准确的说,你赢了赌约,不是赢了王诘。” “我我真的赢了!”陶二狗有些语无伦次,一直喃喃自语。 林河也不去管他,他看着王诘。 王诘很快从震惊中恢复了平静,随后朝林河拱了拱手,有些苦涩的说道:“林贼曹,我输了。” 这么快就从失败的阴影中走出来了? 林河暗自佩服王诘良好的心态,问道:“你知道你输在哪吗?” “是林贼曹教导有方。” 林河摆了摆手,“因为你的拳法过于刚猛了。” 王诘皱着眉头,有些不明白,“刚猛不好吗?” “刚猛当然好。”林河颔首,接着道:“但是过刚易折,过柔则靡。” “每一次战斗结束,你是否总觉得全身乏力?” “林贼曹说的是。”王诘连忙点头,又迟疑道:“只是,战场之上,你死我活,如若不用全力,只怕是” 林河笑着打断他的话,“所以,你需要学会用巧,小力化大力,四两拨千斤。” “巧劲?”王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你先不用着急,以后你在县衙中,我会教你的。” “多谢林贼曹!”王诘双手抱拳,一躬到底。 白驹过隙,七日一晃而过。 这七天时间,林河从县衙中又选来十名衙役,和五十位兵卒一起训练。 林河的训练方式,对于众人来说,非常新奇,不仅训练他们的体魄,还和他们讲授一些实战的技巧,这和他们平日练习的内容完全不同,但是效果却出奇的好,几日下来,大家皆感受到切实的提升。 深夜寅时,月朗星稀。 四周黑漆漆的,借着月光,依稀能见到几只乌鹊站在墙头之上,发出“呱呱”的鸣叫。 县衙之中,一众兵卒衙役已经聚集,他们腰间别着朴刀,身后都背着一个麻布袋子,不知道装着些什么。其中十名衙役的背后还挂着一副弓箭。 众人全副武装,神情昂扬的盯着前面。 林河穿着一身轻便的劲装,手拿朴刀,站在众人之前,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挥了挥手,沉声命令:“出发!” “是,林贼曹!” 众人抱拳躬身,随即踏着大步冲出县衙。 钱塘城门紧闭,月色之下,显得古朴而厚重。 一个曼妙的身影在城门下若隐若现。 林河眯着眼睛看过去,表情有些惊愕。 他手掌向上一竖,示意队伍停下,随即走上前来,拱手道:“秦上差,寅夜时分,您在这里挡住下官,所为何事?” 秦晗虞转过身来,露出她那秀美的脸颊。 她抬起手中的长剑,语气淡淡:“我也要去剿匪!” 林河颇为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秦上差,只是一些钱塘水匪而已,无需劳驾您出手。” 秦晗虞不言不语,脚下不动一步,清冷的明眸一直盯着林河,直把林河看得心中有些发毛。 “既然是秦上差愿意亲自出马,下官自然是求之不得。” 林河无奈,揉了揉鼻子,只得拱手道。 秦晗虞嘴角露出了一丝隐蔽的微笑。 林河把秦晗虞带到众人面前,干咳一声,道:“明堂的秦上差决定亲自帮助我们剿匪。” 还说不是夫人。 就是,林贼曹是真的能装啊! 官爷们的世界,我等小人不懂 林河无视了众人的想法,径直走向城楼下,轻喊一声:“起风!” 城楼之上的看守兵卒早已在原地等候多时,得到了暗号之后,连忙伸出头来,对林河拱了拱手,便打开了城门。 林河朝身后挥了挥手,一众人踏着月色,飞速奔向远方。 天空勾月高挂,清辉洒落人间。 密林之上,笼罩着一层银色,显得有些静谧。清风徐来,树叶微微作响,从高处看去,树林中像是泛起了阵阵银色的涟漪。 众人赶到密林之前,林河挥了挥手,众人随即停下。 林河转过身,道:“把麻袋里的衣服穿上吧。” “是,林贼曹!” 众人打开身后的麻袋,从里面拿出一套青绿色的衣服,仔细一看,居然是杂草编织而成! 秦晗虞心中忍不住好奇,于是开口问道:“这是什么衣服?” 林河穿好草衣,拱手道:“回秦上差,这叫草衣。” 听到林河如此疏远客套,秦晗虞微微蹙起娥眉,不过最终没有说什么。 林河好像没看见一样,继续道:“草衣可以在森林战中使用,主要是用于隐藏身形。” 秦晗虞微颔螓首,表示知晓。 众人到达目的地,林河先行安排了那十名衙役,躲在那处凸起的悬崖之上,吩咐他们看到信号之后,就开始放箭,衙役们得令各就各位。 接着,林河又安排了一个暗哨,在留容道的入口处,遇到人入谷,即发信号,提醒众人。 林河与剩余的人,则躲在密林深处。 “你们躲好了,如若遇到敌人,听我命令再行动!否则,军法处置!”林河面容一肃,下令道。 “是,林贼曹!”众人拱了拱手。 秦晗虞看着林河有条不紊的安排,丝毫不像是初次上战场的模样,心中疑惑更盛。 她挑了挑眉毛,冷不丁的问道:“林贼曹,这些也是在兵书上学的吗?” 林河摸了摸脑袋,打了个哈哈,道:“兵书上讲了一些,自己也摸索了一些。” 秦晗虞并不相信林河这些骗人的鬼话,不过她也知道就算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于是便冷笑一声,没有追问这个问题。 她看了看众人都安排得当,于是指着自己问道:“我怎么安排?” 林河想了想,拱手回应: “秦上差,您带五个人先隐蔽在这里,待会打起来时,哪儿吃紧您就到哪儿驰援。” 正文 六十九 刺杀 月亮西沉,夜尽天明。 东方见不到太阳升起,大片的阴云随风飘荡,阴暗低沉的天空仿佛就在眼前,伸手便能触摸。 密林中阴沉昏暗,疾风吹来,树叶“哗哗”作响,像是泛起汹涌的绿色波涛。 几只燕子在低空之中不停的盘旋。 “要下雨了”林河抬起头,望着天空,喃喃自语。 风声和风声可以掩盖一些声音,非常适合进行刺杀行动。 只是,全身要被淋湿了。 众将士躲在密集的杂草丛中,手中紧握住刀柄。 虽然几个时辰没有睡觉,但是众将士却丝毫不显疲惫,各个眼睛睁大,神情里充满着战前的兴奋之色。 天空越来越阴暗,阴云越来越厚。 终于,第一颗豆大的雨滴落了下来。 第二颗,第三颗 不一会儿,雨水便倾泻而下。 远方浸润在一片蒙蒙之中。 众将士穿着草衣,能起到一些挡雨的作用。 但是秦晗虞却无法遮挡。 雨水落到了她的额头上,顺着清冷秀丽的面孔流入白皙修长的脖颈之中。 所幸秦晗虞站在大树之下,巨大的树冠像一把撑起的油纸伞,遮去了大部分雨滴。她身上的衣服并没有被雨水完全浸透。 林河转过头,把草衣从身上脱下来,递给身旁的秦晗虞,低声道:“秦大人,您穿这个吧。” 秦晗虞摆了摆手:“不需要。” 真是倔脾气。 林河皱着剑眉,瞪着秦晗虞,呵斥道:“快点穿上!” 秦晗虞愣了一下,她怔怔地看着林河,似乎没想到他居然敢吼自己。 她大脑有些僵硬,居然不自觉的接过了林河的草衣。 林河看她接过草衣,不再理她,旋即转过身去。 他居然敢吼我? 可是,我好像不反感啊 秦晗虞捏紧手中的草衣,看了看林河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一个时辰之后,树林之中突然传来了一些动静。 林河眼神一凝,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注意隐蔽。 众人得令,连忙趴在了草地之上,一动不动。 “老何,你说这老天爷怎么说下雨就下雨了!” “谁知道呢!不过下雨天劫货,你又不是第一次了,这一次倒还矫情起来。” “嘿嘿,你不知道吗?昨晚老何在小桃红身上忙活了一宿,今天可是一点劲都没有了呢!” “何麻子,那小桃红带劲不?下次我也要去试试!” 一阵污言秽语传到众人耳朵中,众人面无表情,继续隐蔽。 几个水匪一边聊天,一边走到高岗的边缘,丝毫没有注意众将士的身影。 “哎,你说今天到底要做的是什么活,怎么连大当家都出来了。” “不知道,不过应该是非常贵重的东西了,大当家出来,肯定是志在必得。” “咱们就等着大当家发银子了!上一次大当家出马,我可是记得非常清楚,一共发了二十两银子呢!” 几个水匪又聊了一会儿后,其中一个开口道:“大家别聊天了,对面的大当家发信号了。” 几个人这才住了嘴。 天空仍旧阴沉。 雨水从天上不停的滴落下来。 密林的树叶“哗哗”响着。 空气中有些沉闷。 林河目光一凝,对着不远处的王诘挥了挥手。 王诘点了点头,从地上爬了起来,猫着腰,悄无声息的走上前去。 不一会儿,突然传来水匪何麻子的叫声。 “娘哎!” 林河心中一凛,皱了皱眉头:难道被发现了? “老何,怎么了!” “蛇!吓死老子了!”何麻子惊魂未定的声音。 “嘿嘿,老何,你肯定是昨晚上弄虚了,一条蛇都把你吓得魂飞魄散。” “放屁!那可是一条五步蛇!被它咬上一口准没命” “行了,别嚷嚷,误了大当家的事,你们知道后果的!”又是那个好似小头目的声音。 何麻子打了个冷颤,老实的埋伏起来。不再多言。 片刻之后,王诘轻手轻脚的走回林河身边,低声道:“大人,右边十个人,左边十四个人,皆是弓箭手。” 林河点了点头,沉吟片刻,轻声吩咐道:“你去通知第一小队,清理右边十个人,我带着第二小队清理左边十四个人,记得看我手势行动。” “是,大人。”王诘拱手。 秦晗虞看着浑身已经被雨水浸透的林河,低声道:“待会我去吧!” 林河沉默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林河没有逞强,一是他知道秦晗虞的武功比自己高出不少,二是自己随时得指挥调度,不好走开。 盏茶功夫,林河看到不远处的王诘做出了“完成”的手势,微微颔首,然后朝前方挥了挥手。 众人得令,从地上爬了起来,猫腰前行。 林河跟在众人身后,观察着场上形式,准备随时做出应变。 十丈九丈八丈。 距离越来越近了。 水匪们丝毫没有察觉,仍旧搭着弓箭,对准留容道中。 三丈 已经进入了攻击范围。 众将士摆好姿势,手里拿着早已抽出的腰刀! 腰刀在雨水的反射下,发出明晃晃的光亮! 本能的警觉让水匪小队长蓦然转过脸来! “敌” 小队长瞪大了眼睛,放声高呼。 声音还没发出喉咙,一把大刀便直插入其胸口! “有有敌人” 小队长捂住胸口,瞳孔逐渐放大。 他转过头,看见人生的最后一幕。 几十个手下,皆被这些穿着草衣的人,一刀捅死。 接着,他失去了所有的意识,轰然倒地。 林河走出树林,打量着四周。 王诘上前一步,拱手道:“林贼曹,全部解决!” “很好!”林河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第一步的行动,已经成功。 大雨仍旧下个不停,冲刷着地面,雨水伴随着血水一起流淌。 远方则雨蒙蒙的一片,让人看不清对面的情况。 众将士有条不紊,把水匪的尸体抬到后面的密林之中。 “接下来做什么?”秦晗虞走到林河身边,轻声问道。 不知何时,她开始有些仰仗林河,似乎没有他不能完成的事情一样。 林河微微眯起眼睛,淡淡的回应了一个字: “等!” 正文 七十 商队 林色空蒙,雨水淋淋。 密林中的大雨滂沱了两个时辰,终于有了减缓的趋势。“哗啦啦”的大雨声逐渐过渡为“淅沥沥”的小雨声。天空仍旧阴暗,只是缺少了刚刚的压抑之感。 花草树木经过了这场暴雨的冲刷,变得更加青翠欲滴。树洞中几只躲雨的松鼠,偷偷的伸出娇小的脑袋,“咕噜噜”的转着眼睛,打量着四周。 留关道外,一只三十多人的商队向这里赶来。商队的前面是两个面容极为相似的双胞胎兄弟,两人头戴挡雨的斗笠,身着蓝色劲装,长相平平无奇,但是太阳穴高高鼓起,一双眼睛锐利的如同鹰鸠一般,左右张望,似是在探查周围的环境。 兄弟俩后面,是二十多个穿着统一服饰的护卫,他们腰间各自别着一把朴刀,身材魁梧粗壮,动作整齐划一。 商队的中间,则是一辆马车,拉车的马匹全身成血红色,长相高大威猛,马蹄踏地沉着有力。马车的车篷宽大,外部奢华精致。 商队的最后面,是五辆普通的马车,马车上各拉着一个大木箱子,走过泥泞的道路,地上出现了深深的车辙,足见箱子的沉重。 一行人缓缓而行,盏茶功夫,便赶到了留容道的入口处。 前方一人看了看前方狭长的道路,突然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停下。 他身旁的那人皱着眉头,走上前来,问道:“大哥,为何要停?” “争琰,前方就是留关道,留关道地势为两面高而中间低,极易进行埋伏。所以,我准备先派人去探探路。”大哥淡淡的解释道。 这位名为“争琰”的人,略有些不解:“大哥,你也太谨慎了吧,咱们行镖之前,就打探过了消息,得知此地只有水匪,没有山贼。而且留容道属于极为不好走的石路,平日里除了极少数本地人之外,根本没有外人踏入。加之咱们这趟行踪非常隐蔽,所以” 大哥摆了摆手,沉声道:“争琰,小心驶得万年船,这是咱们四通镖局之本。” 争琰知道自家大哥的性子,只得无奈颔首,随即吩咐手下一个护卫,让他骑着马去留容道探探路。 护卫领命前去。 商队中间,那个华丽的车篷中,传出一个略显油滑的声音:“怎么停下了?” 驾车的马夫连忙回应道:“郎主,是冯镖头,他说要派人去前方探探路。” 苍老的声音没有回应,紧接着车篷的帘子被掀开,露出了里面一张面孔。 这是一位大概四十多岁,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脸大如盘,面容红润,他眼睛如绿豆般大眉毛细长稀疏,嘴唇微薄,嘴唇上面留着一撮黑色的八字胡,他头戴一个镶着玉石的帽子,身上穿着一件金黄色的丝绸长衫,手腕处有一个金制手镯,就连手指上都带着一个泛着光泽的纯金扳指。 “这是到了留关道?过了此道,就到了钱塘水路,咱们也就到达目的地了?”中年人打量着四周,好奇的问道。 “是,郎主。”马车夫头戴斗笠,让人看不清面容。 中年人看了看马车夫,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神略显尴尬,于是连忙缩到了马车之中,闭目养神起来。 留关道中,骏马的嘶鸣突然响起。 一匹骏马踏着地上的积水,从雨水中冲出,飞奔向远方。 林河从石头后面探出头,微微眯起眼睛,微笑道:“来了!” 秦晗虞明眸微微一凝,“这是探路之人?” “嗯,看来这商队还是有些警惕之心。”林河露出些许赞赏之色,又摇头道:“只是这雨下得太大,四周水气弥漫,这探子恐怕根本探不出什么东西。” 秦晗虞颔首。 林河招招手,把身旁的王诘召来,吩咐道:“你让大家主意警戒,随时待命,应该马上就要行动了。” 王诘面容凝重,拱手告退。 乱石中,一个虎背熊腰,豹头环眼的大汉,从地上站起身来,正是甄四。 他身着虎皮上衣,外罩一件黑色牛皮,手拿一把大环刀,紧紧的盯着这匹骏马,嘴角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容。 甄四后面,站着几十个头带斗笠,黑褂黑裤的水匪,他们手拿利刃,面容上满是兴奋之色。 “大当家,什么时候动手?”甄四身旁,一个五短三粗,獐头鼠目之人,阴测测的问道。 甄四摆了摆手,豺声一笑:“不要着急,只是一个探子而已。” “俺都要憋死了,真想现在就冲下去杀他个直娘贼!”甄四身后传来一个憨实的声音。 甄四转过头来,看见屠三正小臂架着大腿,宽大的手掌撑着面颊,肥厚的嘴唇向下,眼睛耷拉,看起来正满脸郁闷的坐在石头上,石头旁的地面上则放着两个黑色的大锤,大锤表面带着锋利的倒刺,看起来极为骇人。 甄四看着眼前的大汉,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屠三,别急,你先喝口酒,待会就让你杀个痛快!” 甄四把别在腰间的酒壶扔了过去。屠三一把接过,笑呵呵的接过酒壶,拧开酒塞就往嘴里灌去。 甄四没有管他,继续问道身旁那个獐头鼠目之人:“老贾,前边的弓箭手准备好了吗?” “放心吧,老大,就等着你一声令下了!”老贾喋喋一笑,拍着胸脯道。 “很好!”甄四向对面的高岗望去,虽然被蒙蒙细雨遮住了视野,但是他似乎看见了,正在拿着弓箭,蓄势待发的手下。 一盏茶的光景,车队派出探路人策马返回。来到那个大哥的马前,他翻身下马,抱拳道:“禀报总镖头,属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 “大哥,我就说了,没有危险吧!”争琰转头对大哥笑了笑。 大哥微微蹙起眉头,心中总有些不踏实的感觉。“还是小心点为好,让弟兄们加强警戒!” 大哥又伸头往前观望了一阵,随即摆摆手,示意商队继续前行。 商队携着沉重的物品,缓缓的进入了留容道中。 正文 七十一 全都要 雨势转雾霭略略退散。 争琰觉得视野范围开阔了不少,山林之中的景象皆入眼帘。 草木茂盛,青翠欲滴山花烂漫,迎风招展。四周有些静谧,只有几只林中之鸟在欢快的轻鸣。 看着自家大哥仍旧鹰视狼顾的模样,争琰暗自好笑:大哥未免也太谨慎了。 又行了十几丈,大哥突然再次摆手。 护卫顿住脚步,后面的车队也跟着停了下来。 “怎么了?”争琰奇怪的问道。 大哥向左右高岗看了看,皱着眉头,嗅了嗅鼻子,“争琰,你闻到一股血腥味没有?” “血腥味?”争琰缩了缩鼻翼,点了点头,道:“确实有一点,不过这很正常吧,附近属于山林之地,野兽众多,每日都在进行捕杀,说不定这里刚刚就发生过一次,大哥无须多疑。” 难道真是我感觉错了? 大哥微微颔首,道:“继续走吧。” 马车滚行的“吱哑”声,马匹的响鼻声,商队的动静很快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高岗之上,一水匪连忙跑到甄四面前,躬身道:“大当家,商队出现了!” “很好!”甄四森然一笑,对着身后的手下们道:“兄弟们回神,马上开始行动!” “终于要打架了,俺屁股坐的都要生老茧了!”屠三拿起地上的铁锤,从石头上站起来,乐呵呵的笑着。 众水匪打起精神,摩拳擦掌。 商队缓缓而来,甄四躲在巨石后面,挥了挥手,大吼一声:“兄弟们,跟我冲下去!” “杀啊!” 上百个水匪从高岗之上突然出现,顺着山坡跑了下来! 马匹被惊得一阵嘶鸣,众仆从更是吓得面如土色。 争琰和大哥面色一变!急忙勒住马匹。大哥回过头,瞪着眼睛大吼道:“戒备!” 二十多个护卫连忙抽出腰间的朴刀。 争琰提枪在手,两腿一夹马腹,飞奔队前稳住队形,嘴里喊道:“兄弟们别慌,我来也!”。 大哥也从马匹挂钩处摘下一杆七尺长枪。这杆枪枪头一尖三刃,刃处锋锐,流转着一抹银白色的森冷光芒,枪身由精钢浇铸,亮银色的表面似有散碎的星光隐现。 他双手掣枪,随手挽了一个漂亮的枪花,静静矗立在原地,两眼圆睁,盯着忽闪而至的匪徒。 “怎么怎么了?有人有人打劫?”漂亮的车厢中,那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掀开布帘,面色苍白的望着不远处的水匪,抖如糠筛。 “完了!完了!这可如何是好!” 驾车的马夫凝眉蹙目,冷冷地扫视了一圈。他压了压斗笠,神色如常地对身后道:“郎主莫慌,只不过是一群水匪而已,四通镖局的名号不是纸糊的!张争淼总镖头和张争琰副镖头在江湖号称金银双枪,江湖中都要卖他们兄弟个面子。就是打起来,他们在江湖中也鲜有敌手。” 那位郎主听到这话,这才稍稍冷静一些,不过掀开窗帘的手却没有放下,一双小眼睛直盯着不远处,生怕错过了战斗。 马夫没有管他,又稍稍抬了抬斗笠,苍老却清矍的面孔上一脸凝重。 水匪们很快冲下山坡,结队成攻击阵形。甄四拖着虎头大环刀策马奔向前来,后面则跟着人高马大,手握着两柄巨锤的屠三和那个獐头鼠目的贾舵主。 “请问来者何人?”张争琰首先开口,他横枪立马,不怒自威。 甄四喋喋一笑,高声道:“诸位借道钱塘居然连个招呼都不打,实在是太瞧不起主人了吧?!” “原来是甄大当家到了,失敬失敬!”张争琰坐立马上,抬手虚报一拳。 “不错,既然知道某家的名号,为何不投拜帖?”甄四阴着脸举刀直指张争琰,刀上铁环“当当”作响。 “在下张争淼,这是舍弟张争琰。”张争淼听见是甄四亲自劫道,立即纵马赶到队前。“因事情紧急,不到之处,还望甄大当家见谅,改日我们兄弟自当登门谢罪。” “张争淼,张争琰?这名字很熟悉”甄四摸了摸厚厚的下巴,一阵思索。 “大当家,他们是四通镖局的镖头,号称金银双枪。”贾舵头在一旁低声提醒道。 甄四露出恍然大悟之色,“金银双枪,原来是你们!” 张氏兄弟的四通镖局是祖传家业,两人年轻时曾结伴闯荡江湖,打败不少成名已久的江湖高手,因为二人善使长枪,所以得了个“金银双枪”的名号。张氏兄弟单人的武功只能算初入二流,但是二人掌握着一套非常精湛的合击枪法,两人一起斗敌,不输二流巅峰的高手。 张争淼抱拳道:“区区薄名,全仗江湖兄弟抬爱,让甄当家见笑了。” 甄四微微点头,阴测道:“既然是贤昆仲亲自押送,那我就给你们个面子,只要留下货物,人,尽可离去!” 张争淼眉头一蹙,还待说话,他身旁的张争琰就撇着嘴,冷冷地先行开口:“这就是给了我们兄弟的面子?你好大的口气!” 张争淼瞪了弟弟一眼,抱拳道:“舍弟不会说话,甄大当家见谅。” “不过,甄大当家的要求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过分?”甄四把刀提起来,扛在肩膀上,戏谑一笑,“那你说说,我应该如何提要求?” 张争淼似是没有听出甄四的口气,沉吟了一下,继续道:“这样吧,今日先给甄大当家五百两银子,权当兄弟们点酒钱,日后咱们兄弟再登门拜谢,如何?” “五百两银子,好大的口气?!哈哈!”甄四放肆大笑,“兄弟们,他说给我们五百两银子,让我们放行,你们愿意吗?” 众水匪皆指着张争淼,面带讥讽,哈哈大笑起来。 “五百两银子?娘的,还不够老子去几趟潇湘馆!” “你他娘的是打发要饭子啊!” “笑死老子了!老子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一本正经开玩笑的人!” “嘿嘿,说不定人家认为五百两是一笔大财呢!” 甄四擦了下鼻子,咧嘴笑道:“张总镖,兄弟们认为五百两不够啊!” 张争琰上前一步,长枪一甩,横于胸前,冷然道:“大哥,和他废话什么!” 张争淼伸出手拦住弟弟,眯起眼睛,淡淡的问道:“甄大当家想要多少?你说个数!” “我想要多少?”甄四森然一笑,“张争淼,你是不是镖头当傻了?蠢货才会提条件,我当然是全都要了!” 正文 七十二 斗水匪(一) 甄四说完,丝毫没有给张家兄弟回复的机会,立转豹首,朝着高岗之上大吼道:“放箭!” 张氏兄弟脸色骤变,急忙横枪立马,眼神警惕的望着四周。 护卫们连忙抽出腰刀,场上瞬间响起了一阵“镪—镪—”的清脆刀出鞘之声。 几息之后。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微微细雨“淅沥”作响。 甄四瞪圆了铜铃般的眼睛,再次吼道: “放箭!放箭!” 留容道中仍旧没有任何动静。 “你他娘的人呢!” 甄四怒气冲冲的盯着贾舵主。 “大……大当……当家……” 娘的,难道几十个人还能全都死啦? 贾舵主急得额头直冒汗,他唯唯诺诺的不知道怎么回应。 “甄大当家,这诈使得不错!” 张争琰把银枪的枪尾矗到地面上,嘲讽的看着甄四。 “派人上去看看,怎么回事!”甄四没有理会张争琰,而是阴着脸吩咐道。 贾舵主刚刚称是,就听到高岗之上,一个清朗之声响起:“就不劳烦甄大当家了!” 甄四定睛一望,却是一个长相俊朗的年轻人,正一脸戏谑的看着他。 他的周围,是几十个身穿草衣,手拿大刀之人。 “你是谁!”甄四虎目阴冷,直视林河。 “我是要送你进大牢之人!”林河冷笑一声,挥了挥手。 众人掀开身上的草衣,露出了里面的盔甲。 “官兵?!” 甄四勃然变色。 官府的人居然提前洞悉了他的行踪。 甄四没想到,终日打雁,今日竟然被雁啄了眼。 他心神稍微慌乱一下,很快就镇定下来。 埋伏弓箭手只是他第一步行动,那三十个漕帮上堂的人,才是甄四的底牌! “既然你们也来找死!老子今日就将你们一起端了!” “小的们,给我杀!”甄四须发皆张,大吼一声,虎头大刀朝天一扬,率先出手。 张氏兄弟提枪上阵,枪尖对准甄四,纵马迎敌。 林河和秦晗虞对视一眼,随即高声道:“众军士听令,给我杀!” “是,大人!”众人高呼声响彻云霄。 林河身先士卒,抽出朴刀,身子一纵便飞向道口,直取甄四首级。 甄四以大刀格挡张争琰的银枪,看到林河冲过来,随即怒吼一声:“上堂的兄弟,挡住此人!” 听闻命令,水匪中立马冲出几个人,迎上林河。 张争琰偷偷给了张争淼一个眼神。 兄弟俩合作多年,早已心意相通,张争淼眸中精光一闪,趁此机会,长枪一甩,枪刃飞旋而来。 甄四脸色微变,虎眼瞪圆,翻手一甩刀,以刀背荡开张争淼的一击。 “捣你黄龙!” 张争琰低喝一声,枪尖一转,直刺向甄四大开的面门。 “给我——开!” 甄四须发皆张,眼睛睁如铜铃,吼声震破苍穹,大环刀猛然往上一拉! “呼——” 呼啸的大刀带起猛烈的刀罡,撞向张争琰刺来的长枪。 大刀的刀刃和银枪枪尖猛烈的撞到了一起! “铛!”—— 雨滴飞溅,刀枪震鸣! “好大的力气!” 剧烈的撞击震得张争琰虎口一麻,差点没握住枪身! 他松开握枪的右手,左手反向连转三下枪尾,银枪震动逐渐减缓,几息之后,才停下“嗡嗡”的轻鸣。 甄四看到这一幕,还待趁张争琰立足不稳时予以重击,这时,张争淼连忙横枪阻住其去路。 甄四攥住碗口大的拳头,捣在银枪之上,借着这股反震之力,连退三步。 “啪—啪—啪—” 地面上被雨水浸湿的泥泞之土,溅起阵阵泥滴! 甄四后脚用力,停住身形,然后活动一下有些发麻的手腕,咧嘴道:“金银双枪,不过如此,看来是浪得虚名而已!” 张氏兄弟站到一起,冷冷的看着甄四。 张争淼丝毫没有恼怒,开口道:“甄大当家的武功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如此功夫,居然蜷缩在一隅做水匪?” “做水匪有什么不好?有吃有喝,不开心的时候,还能杀两个人乐呵乐呵!”甄四把刀插在地上,戏谑的看着两人,哈哈一笑。 “嘿,杀我们?”张争琰冷笑一声,“先关照顾好你自己的脑袋吧!” “大哥,合击!” 说罢,也不待甄四回应,提枪便冲向前来。 张争琰枪刺甄四上三路,张争淼枪扫下三路,直接封死了甄四的所有退路! 甄四环眼一眯,刀猛一划地面,无数泥巴被甩落出去,飞向张氏兄弟的面门! “卑鄙!” 张氏兄弟迫不得已,只得改变枪势。 趁此间隙,甄四举刀就是一招力劈华山照张争琰当头劈来! 张争琰脸色微变,枪插地面,身形借枪翻转,想躲开这一劈。 张争淼则双手握枪,替弟弟挡住。 甄四的大刀没有丝毫减缓,如同流星般滑落下来! “铛——” 环刀银枪再次碰撞,好似在空气中溅射出阵阵火星! 甄四一身巨力无穷,张争淼只觉得身上如同泰山压顶,让他的膝盖忍不住一弯。 甄四没有收刀,他嘲讽的看着身下的张争淼,拧笑一声,又加了三分力气在环刀之上! “嘭!” 张争淼被压的单膝跪地,他面色涨红,脸孔狰狞,紧咬牙关,青筋暴起。 “大哥!” 不远处的张争琰看到自家大哥陷入困境,目呲欲裂,连忙提枪上前解围。 甄四看到张争琰冲过来,伸出一脚,踢飞苦苦支撑的张争淼,接着举刀劈飞了张争琰的一枪! “哈哈,金银双枪,不过如此!”甄四昂首大笑。 不远处的林河看到这一幕,眼睛微微闪烁。 这几个被甄四称为“上堂”的水匪,武功确实了得,根据元空的说法,应该是达到了三流的入门水准。 这几个上堂之人,似是掌握着一种合击之术,让林河一时间居然脱不开这些人的攻击。 不远处的秦晗虞也是被这些人缠住,而且她比自己的压力更大,围攻她的人群中,还有一位身高九尺,拿着两只黑铁巨锤的魁梧大汉。 这大汉把巨锤舞得呼呼作响,虽然动作笨拙,力道惊人,秦晗虞只能避其锋芒,不敢硬接。 眼见张氏兄弟这边情急,林河喝秦晗虞一时间竟无法脱身! 正文 七十三 斗水匪(二) 林河心中暗暗着急,稍一分神,围攻的上堂死士立即抓住机会。 “杀——” 几个死士怒吼一声,再次扑杀过来,朴刀劈砍向林河的各处要害! 林河心神一凝,凌空跃起,伸出脚尖踢向刀背。 只听闻“嘭——嘭——”几声碰撞,持刀的水匪立足不稳,一个跄踉差点跌倒! 林河趁机,飞身跃到秦晗虞身前。 屠三看到有人加入战团,不仅不紧张,反而兴奋之色更浓。 他踏前两步,举起左手,手中大锤猛然砸向林河! 巨锤呼啸而来,带起的罡风似乎打破了声音的束缚,甚至带起了丝丝音爆! “小心! 秦晗虞观此一幕,脸色微变,连忙出声提醒。 林河乱发飞舞,眼神一凛,手中朴刀照他手腕削去! 屠三见状,急忙收锤照林河的刀磕去。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碰撞! 林河与屠三皆承受了巨大的反震之力,脚下连退不已。 林河退了七步,屠三退了六步。 林河虎口震得快要裂开,手中朴刀差点飞出。他看了看被磕的满是豁口的长刀,心中惊诧不已。 林河刚刚那一击,可不是那么简单,他在刀中灌输了内力,其中的力道,足以开山破石了。 没想到眼前这个大汉,居然凭一身蛮力,和自己斗了个旗鼓相当,甚至还略占上风! 屠三扛起巨锤,“呵呵”一笑,“小个子,够劲!俺还是第一次……不对,第二次见到和俺力气差不多的人!” 被人叫小个子,林河心中有点古怪,按前世的说法,他也有182厘米了,是标准的男神身高。 不过相对于两米的屠三,自己确实是个“小个子”。 “再来!”屠三大吼一声,提着巨锤再次冲了过来。 林河这次没和他硬碰硬,迈步向秦晗虞,低声对她道:“秦大人,我去那边帮忙,你先帮我抵挡一会儿。” 林河指着不远处险象环生的张家兄弟。 秦晗虞明眸一闪,螓首微颔。 “小个子,别跑啊!和俺再对对锤子!”屠三看到林河逃跑,语气里十分不满,提着锤子就要追过去。 秦晗虞踏步挡在屠三面前,长剑一横。 屠三皱着粗大的眉毛,撇嘴道:“俺不和女人打,太没劲了!你让开,俺要去追小个子!” 秦晗虞神情冷淡,不言不语,不退不让。 屠三不满之色更浓,他可能知道光凭说话是没用的,于是举起锤子砸向秦晗虞。 周围的十几个上堂水匪也围了过来。 …… 与此同时,甄四越战越勇,张家兄弟苦苦支撑。 他们如何也没有想到,一个在江湖上名声不显的水匪头子,居然有如此精湛的刀法和如此深厚的内力,简直是匪夷所思! “铛——” 张争淼和张争琰双枪合十,阻挡住甄四的虎头环刀。 甄四残忍一笑,刀尖诡异的一转,居然划过两人的枪身,直刺向张争淼的胸口! “不好!” 张争淼脸色剧变,奋力的侧身躲开。 “刺啦——” 甄四此刀来得又快又狠,张争淼胸口的衣服被划开,环刀拉开一个巨大的伤口! “大哥!” 张争琰焦急的大吼,连忙出枪逼走甄四,跳到自家大哥面前。 “我没事……”张争淼捂住胸口的血迹,喘了口粗气,摆了摆手。 所幸张争淼躲得及时,只是伤了皮肉,否则定要被甄四劈成两半。 甄四丝毫不给两人喘息之机,再次冲向前来。 张争淼还待拿枪站起,却觉得胸口剧烈疼痛,血流不止。 “大哥,你歇一会儿,我先和他周旋片刻!” 张争琰刚要起身,张争淼就拉住了他的胳膊,叹了口气,道:“你要小心!” “放心吧,大哥!” 张争琰安慰似道拍了拍张争淼的手背,旋即提枪上前。 甄四的大环刀飞劈而来,张争琰眼神一凝,银枪猛甩! 天空中,雨水连绵,淅沥不停。 战场上,血漫成河,尸体遍野。 血液混合着雨水,顺着留关道流淌,把泥沙岩石,杂草花木,全部染成了鲜红之色,形成一幅妖异的画卷! 留关道中,“铛——铛——”的刀剑碰撞之声,人被砍翻的惨叫声不绝如缕。 “啊!” 一个护卫,被砍死在马车旁边,鲜血四溅。 大腹便便的中年郎主吓得全身一个哆嗦,惊悚的看着死不瞑目的尸体。他脸色苍白,额头冷汗直流,牙齿不停的打颤,“我……我不想……不想死啊!” 马车夫斗笠下的鹰眼,淡漠的看了看地上的尸体,然后转过头,低声安慰道:“放心吧,郎主,没事的。” 这些商队护卫的功夫明显高出水匪不少,打斗了一段时间,算是控制了这边的局势。 贾舵主看到情势不妙,连忙大吼一声:“这边顶不住啦!上堂的兄弟,快来驰援!” 围攻秦晗虞的十多个水匪,听见呼声,呼啦一下撤出五六个人赶去增援。 秦晗虞顿时觉得压力大为减轻,出招凌厉了几分,不再束手束脚。 看到屠三再次袭来的巨锤,秦晗虞眼眸一闪,没有躲闪,反而冲前一步,长剑挽了个剑花,直奔屠三的脖颈! 屠三吓得脖颈一缩,猛然向后退去,躲开这一击。口中大骂,“贼婆子,够狠啊!” 饶是这样,秦晗虞的长剑还是在屠三的脖颈上划开了一层皮,沁出了一道血痕。 屠三摸了摸脖子,看着手上的血液,咧嘴一笑:“哈哈,小娘子的剑比刚刚那个小个子厉害多了,再来!” “哼,再来就要你的脑袋!”秦晗虞冷冷一哼,再次举剑冲来。 屠三虽然力大无穷,但是招式过于粗糙,对于秦晗虞这种用剑高手来说,这就是致命的漏洞。 很快,屠三就落入了下风,若不是周围一群上堂水匪的狼群战术,屠三就该折在秦晗虞的剑下了。 “兄弟们,这小娘们的剑煞是厉害,咱们在加把劲!到时候大当家肯定赏咱们几百两银子花花!” 一个水匪看着己方局势越来越危险,连忙出声道。 “这个小娘子细皮嫩肉的,擒下她,说不定还能品尝一下她的滋味,嘿嘿!” 钱财美色最能动人心。 众人一听,眼中闪过一丝贪婪,手下的力道果然加重了几分。 正文 七十四 斗水匪(三) 秦晗虞听到这些水匪的污言秽语,气得柳眉倒竖,差点咬碎银牙,手中长剑登时凌厉起来。 长剑在秦晗虞手中如同蝴蝶穿花般飞舞不停,美丽中蕴藏着令人惊悚的杀机! 雨丝轻扬,剑气纵横。 密集的剑气似乎化成了一张细密的渔网,把敌人围困其中! 这……怎么比刚才更厉害了! 众水匪脸色大变,叫苦不迭,只能苦苦支撑秦晗虞强大的攻击。 再说另一边。 张争琰独自一人抵挡甄四的大刀,兄弟二人合力都有些吃力,更别说只有他一人了。 因此,只过了片刻功夫,张争琰便落入了险象环生之危局。 “死吧!” 甄四看到张争琰枪法的一个漏洞,眼神凶光一闪,手中虎头环刀顺着他的脖颈大力劈去! 张争琰脸色大变,一个铁板桥,硬生生躲开这甄四这致命一击。 甄四一击不中,手腕一抖,刀口瞬间翻转,直直的照他横砍过去。 张争琰避无可避,眼看就要一劈两半! “嗖——” 千钧一发之际,一把长刀倏忽而至,刀尖猛烈磕向甄四的大刀外侧,发出“铛”的一声震响! 甄四之刀被撞得偏开,刚好滑过张争琰的肩膀,一刀斩在了地面上。而林河的朴刀已然脱手! 急切间张争琰一个懒驴打滚躲出一丈开外。 甄四把刀从地上抽出,冷眼看着落于地面的林河,“阁下是钱塘县衙的?” 林河倒是没有瞒他,“钱塘县衙贼曹,林河!” “你是贼曹?”甄四上下打量着他,嗤笑道:“上一任那个向贼曹,一开始也是牛皮冲天,被老子砍杀了几个手下后,便怂得只剩卵蛋了!” “老子还有些后悔,没把他的头拧下来当尿壶用!” “不过老天爷还真够意思,又给老子送来一个尿壶,哈哈哈!!” 甄四单手叉腰,昂起豹头,肆意狂笑。 林河似是没听懂甄四的嘲讽,没有任何回应。 待到甄四停下笑声,林河冷不丁问道:“甄大当家,前些日子,你是否截了一条客船?” 甄四森然一笑,“嘿嘿,老子干的就是水匪,截的船太多了,如果你说的客船是在钱塘江之中,那就是老子干的!” 看来那封婚书应该就在甄四的水寨里了。 林河微微眯起眼睛,心中有了些许定数。 他不再理会甄四,而是歪过头,对着身后的张氏兄弟道:“二位兄台,伤势可还好?” “多谢林贼曹关心,在下伤已经好了不少。”张争淼扶着长枪,站了起来,抱拳道。 “我很好!林贼曹,咱们合力击杀此贼!”张争琰挥舞了一下银枪,回应道。 “想杀我?老子今天把你们都剁成肉泥!” 甄四甩起虎头环刀,飞身而来,当头削下! 此时林河手中并无武器,他踏着脚步,连忙避让。 张争琰冲身上前,长枪架住甄四大刀。 林河趁此机会,从旁边的死人身旁,挑起一把朴刀,掷到手中,挺身而上。 因为秦晗虞就在不远处,所以林河不肯用鸳鸯刀法对敌,只能用着普通的军中刀法。 林河对上普通的水匪还看不出什么,但是对上甄四之后,明显察觉到了其中的差距。 军中刀法略显粗糙,对于甄四这种使刀高手来说,林河的刀法在他看来,处处破绽,若不是林河仗着内力深厚,恐怕早就不敌了。 按照元空的标准,这甄四恐怕已经达到了一流高手的水平。 一流高手,在江湖上那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在三派四家中,那都是高层管理人员,甚至在排行末尾的十五帮中,已经可以争争帮主之位了。 可是现在,甄四一个堂堂的一流高手,居然在钱塘县城做一个水匪头子? “死!” 甄四虎目瞪圆,手中环刀被他使的旋转开合,虎虎生威! “好精湛的刀法!” 林河暗自心惊。 四人战团之中,甄四环刀翻飞,越打越凶,三人奋力抵挡,但是居然有了落入了下风的趋势! “束手束脚!” 林河看了看长刀,暗自骂了一声,旋即把朴刀扔到地上。 “大人,你……”张氏兄弟一脸愕然的望着林河。 甄四一脸得意,哈哈大笑道:“怎么,现在想投降吗!晚了!” 林河冷笑一声,握拳踏步冲来! “天花乱坠!” 拳如惊雷,呼啸而至! 甄四皱了皱粗大的眉头,对危险的本能让他挥刀抵挡。 林河的拳头猛然锤在甄四的刀身之上! 刀口传来巨大的冲击力,让甄四勃然变色,连连后退不已。 “嗡——” 虎头刀猛烈震动起来,刀背上的大环“哗啦啦”的乱鸣! 感受到刀身传来的巨力,甄四惊讶的望着林河,“把我逼成这样的,你还是第一个!” 张氏兄弟更是惊讶的合不拢嘴。 “这……这拳法居然如此刚猛?” “厉害……厉害……” 看到两人还在那里发愣,林河不满的蹙起眉头,转过头来,高声道:“别发呆了,还不抓紧来帮忙!” 张争琰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加入战团。 他的枪法本就以灵动如蛇闻名于江湖,因为甄四的刀法力量过大,一力降十会,导致他的枪法的精妙根本发挥不出。 现在有了林河强力的天罡拳法支援,他的银枪顿时游刃有余起来。 甄四两面受敌,虽然依旧勇猛,但是仍旧不能抵挡二人的合击,尤其是林河手底下那强大的天罡拳法。 胜利的天平逐渐向林河一方倾斜。 战场上。 秦晗虞脚下,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具尸体,而周围的水匪,全都面容惊惧的看着她。 秦晗虞手提长剑,剑身血滴不止,她明眸凌厉,面容清冷,身上衣服染着些许血迹,增添了几分妖异的美感。 她一人一剑,独斗十数人,不仅没有丝毫下风,反而占据了主动。 战到憨处,秦晗虞心中愈发冷冽,她屈膝过后,凌空而起,长剑反手一扬,那招如同天女散花般的剑气雨再次出现! 有些水匪们躲闪不及,直接被剑气贯穿胸口,倒地身亡! 屠三则举起大锤,横在胸前要害。 “叮——叮——叮——” 剑气打在巨锤上,发出了悦耳的声响。 此击过后,屠三已经满身伤痕,他喘着粗气,盯着秦晗虞道:“你……你厉害!俺打不过你!” 正文 七十五 女人心 秦晗虞一击天女散花之后,围攻水匪便只剩下一半,对敌更是捉襟见肘。 战场另一边,三十个上堂的好手确实厉害,但是因为秦晗虞的存在,导致其中大半人被钳制住,因此,二十多护卫加上五十个官府兵勇并不弱于十来个上堂好手加上一些水匪喽啰。 局势逐渐稳了下来。 甄四眼看久攻不下,而自己又没有其他后手,心知今日之事难以为继。 若是再打下去,万一官府还有援兵,恐怕到时逃跑都困难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甄四倒也是个果断之人,他咬了咬牙,虎头环刀磕开林河三人的进攻,跳出战团,挥了挥手,虎目一瞪,高呼道:“兄弟们,扯呼!” 水匪们听到命令,心中大大的松了口气,一边攻击,一边撤退到一起。 看着形成合抱之势,边打边退的甄四,林河冷笑一声,振臂一呼:“敌人已怯,随我杀!” “杀啊!” 听到山呼海啸般的吼声,水匪心中怯意更盛,不过水匪的主力未曾被灭,所以甄四不断稳定军心,倒也没有乱了阵型。 水匪主力很快就拉开了和众人的距离,林河眯起眼睛,随即对着高岗之上,那处裸露的悬崖处高声道:“赵明,放箭!” 早已埋伏于悬崖半天的十个衙役,从中探出头来,手拿弓箭,居高临下朝甄四射去! 密集的箭雨“嗖嗖”的射向甄四的阵中。 水匪猝不及防,顿时死伤大半! 娘的!果然有伏兵! 甄四勃然变色,一边挥起大刀荡开一排排袭来的箭只,一边高呼道:“兄弟们,随我走!” 说罢,甄四率先冲向高岗的密林之中,后面的水匪们连忙跟上。 官兵们还待追去,林河却皱着眉头,挥了挥手,道:“逢林莫入,别追了!” 众人拱手称是。 雨势无间,和风袭袭。 留容道中,几十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雨水混杂着血水到处流泻,谷风吹过,一股巨大的血腥味飘散四周,引得天空中一些鹰鸠盘旋于此,“啁哳”之叫不停。 林河刚刚带兵回来,一直躲在马车中的商队主人,便舔笑着迎了上来,眯着小眼睛拱手道:”多谢这位使君出手相救!鄙人感激不尽!” 他身旁的张氏兄弟,也随着抱拳称谢:“林贼曹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日后若有差遣,尽可以到武昌郡四通镖局中寻吾兄弟二人!” “三位快快请起。”林河微笑道,“抓贼缉凶,此乃为官本分之事,当不得如此大礼。” 三人随即起身,胖商人笑了笑,朝身后挥了挥手。 三个仆人端着三个盖着红布的木盘子走了过来。 胖商人掀开红布,三盘闪着亮光的银饼,就映入了林河的眼帘。 “林贼曹,区区薄礼,还望收下!”胖商人笑眯眯的说道。 林河被这“区区薄礼”惊呆了,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银子——大概有二、三百两了。 二、三两银子随意送人? 万恶的土豪! 林河暗自咋舌,摆了摆手,道:“阁下客气了。” “使君无须推拒,救命之恩不报,鄙人寝食难安啊!”胖商人连忙道。 两人又你推我让了一番,林河无奈,只得道:“既然郎主如此盛情,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这样吧,我就做主,把此银子送给各位将士,你看如何?” 胖商人笑了笑,“既然是使君的东西,自然由使君做主了!” “好,王诘!你过来!”林河挥了挥手。 王诘听到招呼,连忙小跑过来。 “林贼曹!” “清点过伤亡了吗?”林河看着王诘,凝声问道。 王诘拱手回应道:“大人,已经清点完成,兄弟们战死三人,重伤四人,轻伤十一人!” 林河颔首,肃容道:“把这些银子分发下去,战死的记下,发给其家人。” “大人……”王诘看了看银子,迟疑了一下,道:“大人,要给您留一份吗?” 林河摇头,“我就不必了,把我的那份给那些死去的兄弟家人吧。” 看到这么多银子,能忍住贪婪之心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林河的做法,让王诘肃然起敬,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拱手道:“是,林贼曹!” 说罢,便挥了挥手,示意周围几个人把银子搬过去。 众官兵看到有银子发,全都喜笑颜开。 “还有银子给啊?”陶二狗乐呵呵的问道。 陶二狗看上去没有受伤,只是灰头土脸,有些脏兮兮的。 王诘看了看林河,低声回应道:“是那个商人送给林贼曹的,林贼曹一个子都没留,全部发给我们了!” “林贼曹……真是个好官呐!”陶二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道,似乎是真被感动了一样。 不过把银子揣进怀里的顺溜动作还是出卖了他。 当然了,陶二狗确实是非常感激林河,不仅手把手的指点自己武功,还发了不少银子,这样的上官和重牙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 尤其是教授自己武功这一块,今日的战斗中,陶二狗多次用五禽戏的姿势躲避了许多致命的攻击,若自己不会五禽戏,恐怕那战死的人就要加上自己了! 陶二狗庆幸的摸了摸怀里的银子,感觉踏实了许多。 王诘一脸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起身离开。 …… 在胖商人的邀请下,林河答应等商队收拾完之后一起出谷——毕竟拿人家手短,林河实在不好意思拒绝。 商量完之后,林河走到秦晗虞身旁,上下打量了一下她,问道:“秦上差,你没事吧。” 秦晗虞轻轻摇了摇头。 林河笑道:“秦上差巾帼不让须眉,给众将士做了榜样,下官佩服!” 这倒不是林河故意夸赞,而是发自内心的佩服。 今日的战斗,秦晗虞是绝对的主力。 林河是没想到甄四的武功如此之高,如若没有秦晗虞牵制屠三和大半上堂水匪,恐怕今日之战,就算是胜了,也是惨胜的结果。 秦晗虞微微一笑,淡淡道:“你过誉了。” “我可没有瞎说,秦上差不仅武功高强,而且风姿绰约,可是众将士心中当之无愧的女神啊……咳咳……” 林河干咳两声,连忙住了嘴,略显尴尬。 上一次都被人训过了,这次还是忍不住口花,真是不知廉耻啊! 林河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你也是这么想的吗?”秦晗虞声音如同细蚊。 “什么?”林河正陷入自责之中,没有注意秦晗虞说了什么。 秦晗虞冷冷的看了林河一眼,不再言语,只是晶莹剔透的耳根上,一抹红晕怎么也挥之不去。 正文 七十六 白衣郎君 女人心,海底针! 林河看到秦晗虞摆着一张冷脸,但是又不像生气的模样,心中非常莫名其妙。 半柱香之后,众人已经收拾完成,死去的己方护卫和兵卒被收敛起来,水匪的尸体则被众人挖了个坑埋在地底。 商队和众官兵向留容道的出口走去。 …… 留关道是一片狭长的谷口,出口外,便是一处林荫路。 天还是有些阴暗,昏黄的天空上飘荡着一些黑色的乌云。林荫中幽深静谧,森林深处的黑暗好像要把人吞噬了一样。许是下雨天的缘故,路上空无一人,路边的树叶“沙沙”作响,娇弱的野花轻垂花蕊,任由风雨摧残。 “啪嗒——啪嗒——” 众人踏在泥泞土地上,沿着道路走下去。 不知为何,林河总觉得林荫两边似是有人偷窥一样。 他不认为这是错觉,因为这是他历经大大小小几十场战役才养成的本能感知力。 可是仔细探寻,却又没有任何异常。 林河深皱眉头,脚步也随之缓了下来。 “怎么了?”秦晗虞第一时间察觉到了林河的异常。 “你……有没有感觉到……有些不对劲?”林河迟疑了一下,看了看四周,问道。 “不对劲?” 秦晗虞娥眉微衾,不解的问道:“哪里不对劲?” 林河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道:“许是我看错了。” 一行人又走了一段时间,林荫道密林更盛,两旁树木长出的枝丫仿佛要把整条道路遮挡住。几只乌鸦站在树枝上,又“呱呱”的飞入深林。 天空小雨如丝,四周阴风阵阵,“呜——呜——”的风声像是无名女人的呜咽,令人闻之毛骨悚然。 不对,绝对有问题! 林河心中的不安更盛,他脸色凝重,仔细观察着四周。 风吹树叶,雨打岩石。 除了这些声音,四周异常安静。 甚至,安静的有些过头了。 “蹭!”—— 从树林之中突然飞来一把银剑! 林河眼神一凝! “嗡——” 银剑斜插入商队前方的地面,发出清脆的嗡鸣之音! “谁!”林河顿住脚步,冷声一喝。 商队前方,一位白衣郎君,从半空中凌空而下。 长衫流动,白衣飘飘;风吹长发,青丝飞舞。 白衣郎君稳稳的落到了长剑之上,露出了面孔。 他面孔白皙如玉,长相俊美绝伦,头扎一刻着阴阳鱼的银色束冠,一身宽袖长衫裹住全身,腰间系着一条印着太极图的腰带。他脚踩黑色长布靴,两只脚尖登在剑柄之上。 白衣郎君双手负后,看着眼前的众人,眼眸中带着丝丝冷傲和盛气。 细雨绵绵,白衣郎君的身上却纤尘不染,细心的林河自然能发现,这年轻人的身外,有一层薄薄的气罩,阻隔了雨水的入侵! 内力外放!高手! 林河暗自心惊。 内力外放至少要达到江湖一流高手的水准,但是大多数一流高手都不会随意外放真气,因为这样做太过于耗费内力。 高手们都恨不得把内力掰成两半用,平时打斗时都不舍得全力用出,生怕陷入僵持战而后继无力,更别说用内力挡雨了。 这种敢随意挥霍内力的,可能是对自己实力非常自信,也可能是修炼了一些生息不绝的内功心法——当然了,这种内功心法在江湖上也没有几本,据林河目前了解,也只有天师道的《三生功》可以做到这一步。 “敢问阁下何人?”林河上前一步,拱手问道。 白衣郎君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开口道:“你可是此商队头领?” 声音虽然充满磁性,但是给人的感觉,就好像高高在上的天人在和凡人沟通一样。 林河微微蹙眉,摇头道:“不是。” 白衣郎君淡淡道:“交出藏宝图,可饶你一命!”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中。 藏宝图? 林河想起了那天晚上,在临江侯府听得的事情。 难道又是一伙劫匪? “阁下上来就让别人交出东西,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吧!” “就是,我可没有什么藏宝图,你找错人了!” 也许是有了众官兵的护持,胖商人比较放心,因此他从车篷中伸出头来,梗着脖子道。 “尔等是不愿意交了?”白衣郎君面容冷淡,似是在嘲讽众人不知轻重。 林河眯起眼睛,没有说话。 白衣郎君转过脸,面无表情道:“道兵!” 树林之中,“沙沙”之声响起,几十个身着黑白长袍,手拿长剑之人,从密林中冲出,把商队团团围住! 一位青面长脸的中年男人,落于白衣郎君身后,他头戴黑色斗笠,身后背着一把黑鞘长剑,面青无须,狭长的眼睛淡漠的望着前方商队。 “御敌!”林河高喝一声。 “蹭——” 几十名将士抽出腰刀,对准敌人。 “动手!” 白衣郎君冷喝一声,四周身着黑白长袍之人顿时提剑冲上! “林贼曹!”张氏兄弟握住自己的银枪,冲到林河身边。 秦晗虞盯着前方二人,说道:“我对付那个青面人,你们三个对付年轻人。” 林河知道自己的功夫不如白衣郎君,因此也没有逞强,点头称是。 “蝼蚁。” 看到林河三人冲向自己,白衣郎君嘴角挂着一丝嘲讽,跳下长剑,脚尖凌空一挑,长剑顿时被掷在手中。 “天诛地灭!” 林河没有藏拙,上来就用了天罡拳法中破坏力最大的一招。 拳如奔流江水,声势浩大,滚滚而来! 白衣郎君长剑一划,快如流星,剑尖击在张氏兄弟的枪身,挡在了林河的拳路之前。 一股莫大的剑气从长剑上喷涌而出。 “轰——” 剑气呼啸,张氏兄弟承力最多,瞬间连人带枪被打飞出去,跌落在地面上。 张争淼本就被甄四伤了身子,此时重击之下,伤口再次崩裂,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出,人顿时萎靡不振。 “大哥!”张争琰忍住疼痛,连忙爬过来,查看张争淼的伤口。 “我……我没事,你……你快去帮忙!”张争淼脸色苍白,嘴唇干涸,艰难的说出一句话。 “大哥……你……” “快去!”张争淼喘了几口粗气,瞪圆的眼睛。 “是……大哥!”张争琰眼睛赤红,提枪上阵。 正文 七十七 苦战(一) 白衣公子的这一击,威力太过于骇人,林河被巨大的内劲直灌胸腔,经脉中隐隐作痛。 他捂着胸口,干咳几声,吐出胸腔里积聚的淤血。 三人合力,居然也不是他一合之敌。 林河嘴角挂着一丝血迹,盯着眼前的白衣公子,眼神闪烁不定。 …… 秦晗虞和青面人一边。 战团之中,剑影迷乱,罡风四溢。 两人都是当世一流高手,出手威势极为骇人,“叮叮当当”的剑器碰撞声如同一曲悠扬而连绵不断的乐曲,但见幻影,不见真人。 青面中年人武功的强横出乎了秦晗虞的预料,两人的对决,她也是落于下风,只是从目前看来,青面人并没有下杀手的意思。 “冰凌剑法,女娃娃,你是天山派的人?”青面人又拆了秦晗虞几招剑法,随即奇怪的问道。 秦晗虞微微蹙眉,“不是。” 这剑法确实名为冰凌,但是传授之人的来历,她也不甚清楚。 “那就奇怪了……”青面人上下打量着她,面露思索之色,“冰凌剑法可是天山派三大顶级剑法之一,你一个外派之人如何会得?” 秦晗虞没理他,青面人也不着恼,而是露出些许欣赏之色,“小小年纪,就达到了一流境界,真是后生可畏!” 秦晗虞蹙起眉头。 自己作为明堂之人,江湖高手基本上了然于胸,尤其是到了青面人这个境界的高手。 按理说这人特征如此明显,应该非常容易辨认,可是自己却从未听过有哪个高手是青面的。 “还未请教前辈大名?”秦晗虞晃开青面人一剑,凝声问道。 青面人微微一笑,“我的名字,你知道也没用。” “因为,你今日根本不能活着离开这里!” 此话一出,青面人手中黑剑陡然凌厉了起来。 他的剑法如同潮水一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连绵不绝。 秦晗虞顿觉压力陡增,剑法也迟缓不少,仿佛这股压力把她的剑捆住了一样。 …… 围攻商队的黑白袍人,武功比护卫和官兵们高出不少,全靠众人的一番血性,才能抵挡,否则早就全线溃败。 但是仅凭血性,不是长久之计,现在已经慢慢的处于下风,从局面上看,落败是迟早的事情。 “这些人真他娘的厉害!”陶二狗浑身是血,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出刀杀敌。 他身旁的王诘一脸冷峻,满眼赤红,手下大刀毫不留情的砍向敌人。 …… 至于林河一边,本就不敌的三人,在缺了张争淼后,更加不是白衣公子的对手。 明知不可为而为知的人,就是笨蛋。林河挡住白衣公子的一剑后,对他道:“阁下要的东西,自是可以商量,不如就此收手,如何?” 白衣公子冷笑一声,“收手?知道了藏宝图的事情,所有人都走不了!” 林河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一开始就没做放过这些人的打算! 妈的,怎么无缘无故就遇到了这种煞神! 林河心中暗骂,手上却不闲着,挥舞着拳头再次袭来。 “螳臂当车!” 白衣公子冷笑不止,剑如游龙,迎面而上! 几招下来,林河又被剑划了几处伤口,鲜血涔涔沁出。 而张争琰更惨,全身褴褛不堪,血痕外露,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强自拿着长枪硬撑着。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必须找个机会! 林河脸色苍白,他荡开飞来的一剑,借力到张争琰身旁,低声道:“你能缠住他片刻吗?” 张争琰喘了几口粗气,咬了咬牙,“我可以试试!” “如若不行,不要勉强!”林河皱了皱眉头,提醒了一句。 张争琰点了点头,旋即提枪冲上。 林河紧随其后。 “还不死心?” 白衣公子看着气势汹汹而来的张争琰,把剑一横胸前。 谁知张争琰却在半空中突然以枪尖撑地,枪身猛然一曲,借着枪的弹力凌空而起,向白衣公子飞来,猛然抱住了他的腰间,锁住了他的四肢! 白衣公子脸色突然变得极为难看,就像是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白衣公子有着惊人的洁癖,平日里和人聊天都要离一丈远,更别说被别人碰了。 白衣公子还待使出内力震飞张争琰,林河的拳头倏忽而至! “天外有天!” 猛拳汹涌,如同天外陨石,带着强烈的罡风,直击白衣公子的胸口! “给我——开!” 白衣公子须发皆张,内力从全身喷涌而出! 张争琰一个措手不及,被内力震飞,装到不远处的树干之上,猛吐一口鲜血,昏迷不醒。 白衣公子束冠被澎湃的内力挣开,三千长发狂乱飞舞,像是变成了一个魔头! 林河觉得这一拳好像打在了一层坚硬的金属一样,不仅没有丝毫效果,反而受到了反震之力的重创! “死!” 白衣公子怒喝一声,左手化掌,奋力拍向林河的胸口! 林河双臂合十,艰难阻挡。 掌撞过来,林河脸色一白,人顿时倒飞出去! “咳咳……” 林河捂住伤口,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呵呵,这么多年,你还是第一个把我逼的如此狼狈的人。”白衣公子踏步上前,冷笑一声,“可惜,又有什么用呢?” “回头看看你的手下,你会发现,你的坚持是多么的可笑!” 林河向四周望去。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刀剑碰撞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周围的官兵和护卫已经死伤大半,只剩下十几个人还在苦苦支撑。 这一幕场景,午夜梦回时,林河见过…… “啊!!!!” 林河捂住脑袋,面孔狰狞! “你的懦弱害死了将军!” “你应该留下来断后!” …… “林河,林河!” 秦晗虞看到林河情绪不对,一剑荡开青面人的攻击,连忙飞身过来,焦急的问道。 “我没事……”林河拍了拍脑袋,望了望身前的秦晗虞。 此时,秦晗虞身上也是满身伤痕,头发散乱,虽然仍旧英姿飒爽,但是看起来却有些狼狈。 秦晗虞身后,追来的青面人蓦地斩来一剑! 林河神情一变,连忙高声提醒道: “小心!” 正文 七十八 苦战(二) “小心!” 林河一声提醒,连忙拽住秦晗虞的胳膊,把她拉到一边。 只是,这一拉,林河却暴露在了黑剑之下! 林河瞳孔一缩,顾不得满地的泥水,顺势懒驴打滚! 清冷的剑光贴着林河的脖颈划过! 林河的皮肤起来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一道淡淡的血痕出现在了侧脖颈之上。 好险! 林河摸了摸脖子,心中暗松了一口气。 “年轻人,反应不错!”青面人咧了咧嘴角,再次持剑攻来。 秦晗虞反应过来,长剑横于胸前。 白衣公子面容冷然,提剑加入战团。 四人站成一团。 雨水飞璇,刀剑乱舞。 十几回合之后,林河和秦晗虞逐渐落入下风,他们明显不是对面二人的对手。 不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林河眼神凌然,咬了咬牙,凑到秦晗虞身旁,沉声道:“秦林贼曹,你快去通知于县令!” 秦晗虞转过头,娥眉蹙起,“你呢?” “我来断后!” “不行!”秦晗虞柳眉倒竖。 白衣公子和青面人的武功皆高出林河一大截,而且战场上的官兵们处于下风,根本不能提供任何帮助。 如若自己离开,让林河断后,恐怕其结局真是死路一条了。 “秦林贼曹,你的轻功比我好,现在去搬救兵,还有一线生机,否则这样斗下去,咱们只能坐以待毙!” 秦晗虞心中所想,林河一清二楚,因此,他把早已准备好的说辞通通说了出来。 秦晗虞犹豫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我功夫比你好,拖的时间比你长,你先走,我来断后!” “秦林贼曹!时间不多!你不能再犹豫了!”林河声音里透露着焦急。 “你走!我断后!”秦晗虞声音坚定,仍旧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秦晗虞!”林河以拳头击开青面人的一剑,随即怒呵一声,圆瞪秦晗虞,直呼其名,“谁说我的功夫比你弱!今日,我就让你见识一下!” 秦晗虞面容一愣,明眸瞥了过来。 林河抽身几步,退出战团,朝身后怒吼道: “王诘!死了没!没死就扔两把刀过来!” 不远处战场上,剩余的二十多位官兵,仍旧拼死战斗。战场中,浑身是血的王诘,睁着赤红的眼睛,奋力砍翻眼前的敌人,然后用脚尖从地上挑起两把大刀,猛的掷了出去, “林贼曹!接刀!”王诘沉稳的高呼之声传来。 “嗖” 两把大刀飞天而来,林河顺手接住,熟练的舞了个华丽的刀花,刀本是死物,可是在林河手中,却像是有了生命一般。 两把刀 难道是 想到了林河那天和唐飞川的战斗,秦晗虞杏眼圆睁,秀口微张,心突然“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 “两把刀又怎么样?你还能翻天不成!” 青面人嗤笑一声,提剑冲上。 林河带着自信的笑容,两把刀倏忽而起,脚下步伐轻跃,如同一位轻盈优雅的女子。 “鸳鸯戏水!” 双刀轻捷的翻转几圈,飘然灵动,从下三路攻击敌人。 青面人眼神一凝,脚扎马步,下竖黑剑,格挡林河的大刀。 “鸳鸯交颈!” 一击未果,林河随即变式,双刀合十,如同一把泛着寒光的剪刀。 青面人黑剑一转,反手握剑,上下翻飞。 “叮叮铛铛” 一时间,刀剑相磕之声传遍四周,恰如银瓶乍破,水浆崩出。 寒芒闪动,刀剑纵横。 刹那间,两人就过了十几个回合。 林河的两把刀旋转飞舞,刀划的角度异常刁钻,像是一条鲜艳的曼陀罗,美丽中蕴藏的危险。 青面人的武功比林河高出不少,但是全神贯注之下,还是有几次差点被此刀伤到。 “好诡异的刀法!” 青面人暗自心惊。 他游走江湖这么久,也从未听过哪一位高手,可以把双刀用的如此精妙。 秦晗虞的眼睛里爆发出巨大的惊喜之色,看了一会儿,居然迷醉其中了。 这是 鸳鸯刀法! 真是鸳鸯刀法!!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秋水般的眸中有些泛红,嘴里似乎还在低吟着什么。 白衣公子看到陷入沉思的秦晗虞,嘴角噙着冷意,一把长剑猛然刺去! 这个笨蛋! 林河眼观六路,看到毫无反抗的秦晗虞,连忙抽身后退,举刀格挡住白衣公子的偷袭。 秦晗虞这才回过神来,出剑对敌。 “你的鸳鸯刀法到底是从哪学来的!”秦晗虞一边抵挡敌人的攻击,一边激动的问道。 “现在是问这个的时候吗?”林河喘了几口粗气,“以我的功夫,足够抵挡一段时间了,你抓紧时间去钱塘县衙搬救兵,说不定我还能活着回来!” “不行,我不去!”秦晗虞轻咬飞贝齿。 好不容易获知了一丝线索,她怎么可能会放弃。 “秦晗虞!”林河瞪圆了眼睛,怒斥道:“秦晗虞,你给我抓紧去!我活了,自然会告诉你!我死了,你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这个秘密!” “你” 听到林河的威胁,秦晗虞娇躯一震,脸色有些泛白。 “快走!”林河挡住青面人的攻击,转过头来,青筋暴起,怒目圆睁。 秦晗虞长剑一收,不再犹豫,飞身离开。 “想走!” 白衣公子冷哼一声,踏步就要追去。 林河双刀一抽,阻拦住白衣公子的前路。 “找死!”白衣公子怒喝一声,手上长剑信手一斩! 林河双刀架住长剑。 青面人看准空隙,还待追去,随即,林河顶开白衣公子的攻击,双刀横挡过来。 看到林河缠招太凶,白衣公子心中发狠,凌空跳起,猛然朝林河胸口飞踢! “噗!” 林河倒飞出去,吐出一口鲜血。 “林贼曹!” “林贼曹!” 两声惊呼传来,王诘和朱二狗看到林河受伤,面露焦急之色,连忙磕开敌人的攻击,飞奔而来。 “我没事”林河摆了摆手,刀撑地面,艰难的站了起来。 “众将听令,随我杀敌!”林河冷冷的看着青面人和白衣公子,震臂高呼。 “是,林贼曹!”二十多人聚声吼道。 声音单薄,却响彻云霄! 正文 七十九 末路 刀光剑影,虎啸龙吟,杀声四起,血气漫天,蒙蒙的江南细雨丝毫不能淹没这惨烈的战场。 林荫道上的地面,整个被染成了血红之色。 阴云密布的天空,更加昏暗了。 “杀啊!” 将士们来了狠劲,不顾自己的安危,出手皆是不要命的招式,对面的敌人一时不查,居然被反杀的不少人。 林河破裂衣衫里的皮肤满是伤痕,血流不止。他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液,双手持着长刀,凶恶的盯着眼前的敌人。 王诘和陶二狗也好不到哪里去,战斗打到现在,其实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目前也只是凭着一股狠劲在强撑着而已。 “王诘,二狗,今日恐怕要战死在这里了!”林河转过头,对二人道。 虽然谈及生死,但是语气里却丝毫没有恐惧之意。 王诘的声音依旧沉稳,“林贼曹,战死沙场,乃是战士的归宿!” 陶二狗咧嘴一笑,“嘿嘿,能和林贼曹一起战死,不亏,不亏了!” “好!好!哈哈哈!”林河眼睛带着亮光,放声一笑,只觉得豪情万丈,忍不住朗声道: “军歌应唱大刀环, 誓灭贼寇出留关。 只解沙场为国死, 何须马革裹尸还。” 林河声音清朗,传遍四方。 王诘眼中微微亮起,笑道:“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好啊,好诗!” “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俺陶二狗没读过书,听起来也热血沸腾!!”陶二狗脸色泛着白光,笑眯眯的道。 所有人都听到了林河的诗,不一会儿,战场上的将士们嘴中大吼道:“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充满苍茫而悲壮的声音,充溢在战场的每一个角落,不绝如缕。 青面人为之动容,盯着林河,长叹一口气,道:“如若不是敌人,我定要和你浮三大白!” 白衣公子倒是面无表情,嘴角噙着冷笑,提剑冲去。 …… 留关道,林荫道外。 两位女子站在高岗之上,站在身后的一位女子身着黑白相间的道袍,头扎一个木簪,长相清秀。 另一位女子气质清冷,穿着白色轻纱长裙,身材高挑曼妙,螓首之上的三千青丝随意的盘卷,白皙柔嫩的额头下是一双顾盼生辉的明眸,她脸颊带着一张白色面纱,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是倾国倾城之姿还是能略见端倪。 道袍女子撑着一把刷着桐油的鹅黄色雨伞,遮挡在两人身上。 清冷女子透过雨幕,默默的看着远方,嘴中呢喃细语:“军歌应唱大刀环,誓灭贼寇出留关。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倒不愧是……” “小姐,您说什么?”道袍女子疑惑的轻声问道。 清冷女子摇了摇螓首,沉默半晌,淡淡道:“小离,你去告诉青护法和欧阳书,不许再造杀戮。” “是,小姐!”小离拱手唱喏,把伞递交给清冷女子后,纵身飞下高岗。 …… 战场之上。 一股狠劲终究不能拯救众将士。 待到敌人反应过来之后,众将士只能一个一个的含恨倒下。 林荫道上,将士全军覆没。 王诘和陶二狗倒在远方的草丛中,生死不知。 全场再无站立之人——不对,还有一人! 林河从胸腔中咳出几口鲜血,双手握着刀柄。 衣衫褴褛,头发散乱,满身伤痕…… 他身形依旧挺拔,恍若一位陷入穷途末路的不屈战士。 众人持着剑,把林河围了起来。 青面人轻叹了一口气,对于林河,他是十分怜惜。 只可惜,阵营不同…… “真是不屈不挠啊!” 白衣公子冷笑一声,走上前来,一脚踢来。 林河还待举刀格挡,只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嘭!” 一脚势大力沉,林河被踢飞一丈开外。 “噗——” 林河吐出一口鲜血,死死的盯着他,“若有来日,我必杀你!” 白衣公子居然被林河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怵。回过神来后,他有些恼羞成怒,踏步过来,用脚死死的踩住林河的脸,嘲讽道:“废物,你还想有来日,今日,这儿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你要是求我,兴许我还能饶你一命!” 白衣公子见过不少硬骨头的人,一开始都看似非常强硬,可是一到生死关头,无不像狗一样跪着求自己放一条生路。 他喜欢玩弄这些人的情绪,看着他们由希望到绝望的眼神。 尤其是眼前这个把自己搞的狼狈不堪的林河! 白衣公子嘴角挂着一丝嘲讽,似乎看到了林河跪地求饶的场景。 “你不杀我,日后我必杀你!”林河紧握拳头,嘴里吐出的仍旧是这句话,只是语气里充满了冲天的恨意,眼睛如同择人而噬的毒蛇。 白衣公子心中怒意更盛,内力灌足,再次把林河踢飞! 林河撞到树干之上,头脑有些昏沉,他想到了林御,想到了将军,想到了于化文,想到了张小蝶,谢婉,秦晗虞…… 父亲,孩儿不能再报孝恩…… 将军,长庚无法帮你报仇了…… 秦大人,这个秘密,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头脑越来越昏,林河认为,这应该是死前的征兆了。 看着白衣公子不断羞辱着林河,青面人有些看不过眼,他皱着眉头,冷然道:“欧阳祭酒,给他一个痛快吧!” 欧阳书有些不满,不过对于青面人的话,他也不敢过分反驳,于是抽出长剑,走了过来。 欧阳书把长剑高高举起,剑尖带着寒光,就要落下! “离姑娘!”青面人突然说了一句话,让欧阳书有些疑惑。 他收住长剑,转过头,便看见了那位身着道袍的女子。 “圣女有令,不要再造杀孽,目的完成后,立刻返回!”小离看着众人,淡淡的说道。 “谨遵圣女道令!”众人齐声高呼。 什么!? 欧阳书皱了皱眉头。 看到欧阳书没有回应,小离娥眉微蹙,冷声道:“欧阳祭酒,你有异议?” “欧阳书不敢,谨遵圣女道令!” 圣女的地位在教中几乎和教主平起平坐,虽然他的身份比较特殊,但是对于这种公开的命令,他也不能随意出言质疑。 但是,他心中老是有些奇怪的感觉——圣女的这个命令,就是为了眼前的林河! 想到了圣女的青睐和林河刚才如同恶鬼一般的誓言,他心中生出一抹嫉妒和惧怕,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林河身旁,猛然伸出一脚! “欧阳书,你干什么?!”青面人本就对林河惺惺相惜,看到欧阳书像是要痛下杀手的模样,忍不住出声质问道。 踢完以后,欧阳书转过脸来,阴恻恻地笑道:“圣女的命令是不伤人命,我废了他的内力,不算逾令吧!” 正文 八十 救援 青面人瞪眼看着欧阳书,舌头在嘴巴里直打转,居然不知道如何来反驳他。 小离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欧阳书嘴角挂着一丝冷酷的笑。 “青护法,东西已找到!” 一位站在马车旁的教徒,朝这里高呼道。 青面人走向前来,看了看倒在马车中,早已死亡多时的胖商人,接过教徒手中那张陈旧的牛皮,从怀中掏出一张合了起来。 两张牛皮的裂口处完全吻合。 “很好!”青护法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对着众人挥了挥手,高声道:“任务已完成,收兵!” 众人抱剑称是,随即冲入密林,很快消失不见。 林荫道中,只余下尸横遍野,满目疮痍 钱塘城外的官道上。 也许是下雨的缘故,平日里熙熙攘攘的官道上显得有些寂寥,偶尔有一些行人,也是穿着蓑笠,行色匆匆的模样。 纷乱微雨中,一抹红色的身影蓦地冲来,在众人还没来的及反应时,又倏忽般消失。 “你刚刚看到一个红色影子没有?” “啊,我还以为我眼花了呢!” “什么东西啊?这么快。” “不会是鬼吧!” “鬼?快走,快走!” 秦晗虞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这么卖命的奔跑,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可能是幼时父亲逼她学轻功? 可能是五年前师父让她追骏马? 那都没有现在这样累。 对,她很累,疲惫不堪,想就地躺下来,睡一觉 不行!不能睡! 秦晗虞强打起精神,不顾自己枯竭的内力,继续奔袭。 雨水打在她的头上,浸湿了她的发丝。 雨滴顺着白皙的额头,流落到苍白了脸颊,又滑过了毫无血色的嘴唇 她不知道已经奔了多久,只知道后方还有人等待她的救援。 官道的尽头,一座巍峨的城墙在雨帘中若隐若现。 秦晗虞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钱塘城,钱塘城快到了! 秦晗虞几乎是一刻不停的赶到了钱塘县衙之中。 于化文正坐在明镜高堂之下办公,看到狼狈不堪的秦晗虞,他连忙站起身来,开口问道:“秦大人,怎么了?” 秦晗虞喘了口气,长话短说: “快于县令,去兵营调兵,我们被人袭击,几乎全军覆没了!” “什么!” 关乎到手下得力干将的安危,于化文亲自骑着马,带领手下一帮衙役来到了兵营中。 “来者何人!”门口守卫的兵士,连忙挡住。 衙役连忙走上前来,“让开!这是钱塘县于府君!” 守卫听后,面面相觑,连忙跪了下来,抱拳道:“于府君!” 于化文根本不理他们,直接骑着马就冲到了兵营之中,衙役紧跟其后,大声吼道:“于府君到!传唤县尉重牙即刻出面!” 正坐在帐篷中的重牙,听到外面的吼声,眉头微微一皱。 他不敢怠慢,连忙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于大人!”重牙半跪于地,抱拳道,“不知府君前来,有失远迎。” “重牙,我命你即刻点出五百兵士,随我出发,不得有误!”于化文坐在马上,冷冷道。 五百兵士?点这么多人,这于化文要干嘛? 重牙心中一惊,抱拳道:“大人,下官想问问,您为何要调这么多兵士?” 重牙敢这么问比他高一品的县令,是有底气的。 大晋律法规定,县令调取本县百人以上兵力时,县尉有权进行干涉,以防产生意外。 于化文皱着眉头,直言道:“留关道有匪徒截杀门下贼曹,你兵营的五十位将士,几乎要全军覆没!” “什么!” 重牙惊的合不拢嘴。 那五十位兵士,可是自己兵营的精锐,损失一个他都要心疼半天,现在却要全军覆没了!? 早知道就不赌了! 重牙肠子都悔青了,他一刻不敢怠慢,连忙吩咐手下去点兵。 五百名士兵很快集合完毕,在于化文一声“出发”的命令中,浩浩荡荡的向留关道跑去。 由于士兵太多,于化文怕冲撞了百姓,所以并没有选择走钱塘城中,而是走城外抄近道小路而行。 就是这样,也引发了大部分百姓围观,纷纷猜测出兵的目的。 秦晗虞没有等待于化文的士兵,稍微喘了口气后,便骑着一匹县衙的骏马,向留关道飞奔而去。 这一次,她没有选择密林小道,而是直接一路狂奔,直接赶到了林荫道处。 细雨初停,微风拂过,林荫道中,寂静无声。 骏马狂奔,盏茶功夫,战场便映入秦晗虞的眼帘。 满身伤痕的尸体,布满血迹的刀剑,赤红浸染的土地 一场雨水,丝毫没能打散这里的血腥味,整个道口,血气弥漫,满目疮痍。 “林河” 秦晗虞脚踏马镫,直接从马背上飞身下来,他翻着尸体,神情慌张,面露焦急,在尸体里不停的逡巡,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林河!林河!” 秦晗虞丝毫不顾脏乱,地上的鲜血c泥土,溅满了她的全身。 秦晗虞丝毫顾不得这一切,仍旧拼命的翻找。 于化文的兵士很快赶到了战场,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于化文瞪大了眼睛,翻身下马,神情有些颤动,全身晃动。 衙役连忙跑过来扶住于化文。 于化文甩开他的手,赤红着眼睛,甩开衙役的手,怒道:“还不快去救援!” “是,大人!” 众人连忙跑到战场中,一个一个的找寻。 片刻之后,一位衙役在草丛高呼道: “县令大人,林贼曹在这!” “在哪!”秦晗虞一阵风似的跑过去。 林河躺在一丛深草之中,一动不动,浑身褴褛不堪,肌肤露出之处伤痕累累,脸颊上布满了血柳,看似遭受过极大的重创。 “林河”秦晗虞眼圈有些泛红,全身颤抖,最终喃喃自语,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别死啊别死啊” 于化文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连忙搭在林河的脉络上。 “别担心,心跳还在,只是有些微弱。”于化文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安慰了秦晗虞一句,随即命令道:“来人呐!快用马车送林贼曹去钱塘医治!” “是!” 正文 八十一 医治 林河被衙役送走,秦晗虞紧跟其后。 来到钱塘城之后,衙役直接把林河送到当地的一家医馆之中。 医馆之内病人很多,大家都在安静的排队,等待治疗。 衙役背着林河冲进医馆,大声吼道: “坐堂医何在!” 听到有人大吼大叫,病人们不满的转过头,待看到此人一身衙役服之后,都不敢说什么。 医馆的医师连忙跑过来,道:“在这,在这。” “抓紧治疗我家大人!” “请公差跟我来。” 医师不敢怠慢,急匆匆的带着衙役来到了后院的屋中。 衙役轻手轻脚的把林河放到一张床上。 医师坐在床前,搭手号脉,片刻之后,他皱着眉头道:“这位大人脉象薄弱,丹田破损,内气外泄,情况不佳啊!” “医师,您一定要救救他!”秦晗虞面露焦急。 “小娘子莫着急,大人虽状况不佳,但是性命无虞。”医师安慰的说道。 听说林河性命无碍,秦晗虞松了一口气,可是医师接下来的话,又让她蹙起娥眉。 “可是这位大人想醒过来,可是要看运气了。”医师接着说道。 “此话怎讲?” 医师捋着下巴的胡须,沉吟了片刻,道:“这位大人长期心思郁结,经脉之中瘀阻过重,此时又突遭重创,两害相加,导致身心俱受刺激,因此才形成眼前的状况。” 秦晗虞轻咬贝齿,“那他最迟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医师看了看她,摇头道:“我也不知,可能是几息之后,也可能这辈子都不会醒过来。” 秦晗虞面色有些发白。 医师叹了口气,道:“我先开几副药给他调理一下身子吧。” …… 沈府。 “什么?败了?” 沈青龙坐在后厅中,看着眼前的孙涂,满脸不可思议。 “是的,二当家,官府提前知晓了我们的动向,所以安排了伏兵,所以……” 孙涂一脸无奈的说道。 “官府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行动?”沈青龙长眉皱起,凝声问道。 “大当家说,此次行动地点只有十八个舵主知道,肯定是这些人中有官府的内应。”孙涂面不改色的回应。 有内应? 沈青龙沉默了一会儿,淡淡的点了点头。 “还有,大当家说,此事因他而起,导致上堂的兄弟们损失惨重,这善后的事情自然是由他负责!” “等风头过去,大当家会付白银五千两作为赔偿。” 沈青龙连忙摆手:“此事就是大哥见外了,发生如此之事,是谁也未曾预料的,你回去告诉大哥,自家兄弟,别说赔偿之类的话,伤感情!” “可是……”孙涂欲言又止。 “别可是了!”沈青龙打断他的话,“你就去和大哥这样说。” 孙涂只得无奈的拱手,道:“是,二当家。” 又坐了片刻,孙涂便站起身来,拱手道:“二当家,既然消息已经送到,我就不多打扰了。” 沈青龙颔首,道:“沈方,送送孙先生。” “是,孙先生,这边请。”仆人躬身道。 …… 待到孙涂离开,沈青龙一刻不停的回到了后院中,把事情告诉了早已等候多时的韩长中。 “官府埋伏?” 韩长中皱了皱眉头,“郎主,是消息提前泄露了?” “应该是这样,据说这个消息只有十八位舵主知晓,很有可能是这其中的一人。”沈青龙点了点头。 韩长中沉吟片刻,抬起头,沉声道:“郎主,这段时间,您一定别再和水寨扯上一点关系了。” “最好是彻底断绝一切来往!” 沈青龙愕然的看了看韩长中,道:“为何?” “郎主,十八个舵主里,知晓您身份的有几人?”韩长中淡淡一问。 “有三人吧。” 沈青龙迟疑了一下,回应道。 “您信任这三人吗?” 沈青龙不是笨人,韩长中说到这里,他自然明白了这其中的深意。 “你是说……他们三人可能背叛水寨?”沈青龙眉头深锁,“不太可能吧,这贾林,叶全,孙涂三人都是水寨十几年的老人了……” 韩长中打断他的话,“郎主,防人之心不可无啊,这个世界上,能让人动心的好处实在是太多了,难保他们不被诱惑。” 沈青龙沉默半晌,最终点了点头,“待会我会通知大哥暗查一下这三人,这段时间我会断绝和水寨的来往。” 半柱香后,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 “帮主!属下有事禀报!” 沈青龙知道这是自己帮中探子的声音。 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进来!”沈青龙应了一声。 一身黑色劲装的探子走进后厅,半跪于地,禀报道:“帮主,钱塘县城之外,留关道上,发生了截杀兵卒之事!五十名兵卒几乎全军覆没,门下贼曹林河生死不知!” “什么!”沈青龙瞪大了眼睛。 今日这让人惊讶的事情,真是一个接着一个啊! “是谁动的手?” “属下不知,现场只有兵卒的尸体和商队留下的货物,未见对方尸体!”探子抱拳道。 “商队留下的货物?”沈青龙略显惊异,“他们连货物都没有运走?” “是的,帮主。”探子回道。 沈青龙皱着眉头,又问: “县衙之中没人带兵支援?” “县令于化文曾带五百兵卒前往支援,可是并没有赶上。” 沈青龙沉吟了片刻,然后挥了挥手,道: “嗯,你继续去探查,得到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先退下吧。” “是,属下告退。” 待到探子离开后厅,韩长中对沈青龙开口道:“郎主,看来知道这个消息的还不止一股势力。” 沈青龙凝重的点了点头,“能在县衙援兵到达之前就处理掉这么多兵卒,这股势力不简单啊!”说到这,沈青龙又有些百思不得其解:“这小小的钱塘县怎么可能吸引这么强的势力!” 韩长中颔首,沉声道:“应该是这样,否则根本无法解释,这些人为何杀人之后要放弃最值钱的货物,这根本就不是普通的劫匪所为,除非……” “除非他们另有所图,而且所图甚大!” “藏宝图!”沈青龙眸中精光一闪。 正文 八十二 算命老人 钱塘城某处,街道旁。 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如青松般坐在一张小板凳上,他旁边的墙上,则靠着一块白布旗帜,上书“神算”二字,下面则有一行小字:“一天三卦,一卦十文,过时不候”。 老者身上穿着有些破旧,但是非常干净的道袍,双手缩在袖子中,微眯着眼睛,斜靠在墙壁上,似乎在打盹。 一个青年人左右看了看,然后走了过来,坐到老者对面,道:“真的什么都能算到吗?” 老者微微睁开眼睛,说道:“信者有,不信者无,全看本心。” 老者的话模棱两可,听得青年人直皱眉头。 过了半晌之后,年轻人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咬了咬牙,道:“我要算一命!” “十文铜钱!”老者终于睁开了眼睛,淡淡的说道。 “给你!” 年轻人从怀中掏出一串铜钱,肉疼的点了十枚放在桌上。 老者手一抹桌子,桌上的铜钱瞬间不见,像是变魔术一般,唬的年轻人一愣一愣的。 “测字还是算卦?”老者把一盒签和笔墨放在桌子上,问道。 “生辰八字都不用吗?”年轻人奇怪的问道。 老者摆了摆手。 年轻人觉得有些不靠谱了,以前他算命,那些算命的人都要问生辰八字,甚至个别人祖宗十八代都要问一遍,哪有老者这种,什么都不问的。 不过钱都花了,自然没有浪费的道理。 “我……我测字!” 抽签这种他见识多了,都是准备好的卦,他被骗了很多次,已经不是很相信了。 “好,请客人写字吧。”老者伸手示意。 年轻人尴尬的摸了摸脑袋,“我……我不会写字。” 老者丝毫没有在意,点了点头,拿过毛笔,道:“客人要测什么字?” “嗯……”年轻人歪着脑袋鼓囊看半天,说道:“我就测……银,银子的银!” “银?” 老者捋了捋下巴的白胡子,随后铺开一张纸,笔走龙蛇,一挥而就,一个“银”字赫然出现在纸上。 老者的字体潇洒淡然,飘飘出尘,不过可惜的是,年轻人并不识字,自然也看不出字体的好坏。 “银,分为金、艮二字,金者财也,艮为极也,财之无极,性之有极,两者相合,你应该是……最近丢钱了!” 老者前面之乎者也年轻人听不懂,但是最后一句话他可是明明白白。 “您……您真是神了!”年轻人眼光发亮。 老者摆了摆手,继续道:“艮一为极,在《周易》上也为第五十二卦,言曰:艮其背,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无咎。” “此卦并不是好卦,因此,我建议你不要再去寻这丢失的钱了,否则会丢的更多。” 年轻人眉头微微一皱,有些不满道:“老人家是嫌钱少吗?我再给你十文,告诉我位置,我要去寻钱!” 说罢,年轻人又从口袋里摆出十枚铜钱来。 他丢失的那些银钱可足足有二两,如果能知晓银钱丢失的地方,在他看来,怎么也是赚了! 老人家无奈,毕竟一天三卦是他自己定点规矩,既然没有到达三卦,他也不好拒绝别人。 “既然客人如此强求,待会损失了钱财,可别怪我!” 大不了小心一些就是了! 年轻人点了点头,心中却觉得这个老人家实在是过于谨慎了。 “好,客人测字还是算卦?”老者表情淡淡。 年轻人想了一会儿,指着纸上的字,道:“我还是测这个银字!” 还测银字? 老者瞥了他一眼,没有露出什么异样,沉吟了片刻,淡淡的开口道:“根据五方说,指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五行及其代表的天干地支各有所主的方向。即东方主甲、乙、寅、卯之木;南方主丙、丁、巳、午之火;西方主庚、辛、申、酉之金;北方主壬、癸、亥、子之水;中方主戊、己、辰、戌、丑、未之土。” “银旁为金,自然应属西方。” “象曰:兼山,艮。你之钱财应该在重山之前或之上。艮又言曰:艮卦艮上艮下,为艮宫本位卦。艮有限。” “因此,此钱财应该在离你家不远,西方之山脚下,回想一下你最近去过的地方,就是那里了!” 年轻人皱着眉头考虑了一番,突然眼前一亮,拍着大腿道:“哎呀,我记起来了,那天我确实去过西边的指头山!” “老人家,多谢多谢!” 年轻人还没等老者回话,就一溜烟的离开了这里,生怕慢一刻钟就被人捡走了一样。 老者无奈的把要说的话收回嘴里,继续眯起眼睛,斜靠在墙上。 年轻人一路跑回到自己家中,顺着记忆来到了指头山脚下。 “应该就是这里了!” 年轻人看了看四周,随即扒开周围幽深的草丛。 半柱香后,在一处草丛中,他终于发现了一个灰色的麻布钱袋! “找到了!找到了!这老人家真是神了!” 年轻人大喜过望,把老者的话全部抛在了九霄云外,冲过去就要把钱捡起来。 惊喜之下,他根本没有发现前方是一处长着草的空地! “啊!” 一脚踏空,年轻人惊呼一声,从上面摔落下来。 只听到年轻人的手臂传来“咔嚓”一声,人顿时惨叫不止。 钱袋子也掉落入下面湍急的河流里,再也看不到了。 …… 三个时辰后。 年轻人捂着刚刚被接上的胳膊,沮丧而又兴奋的跑到老者的摊位前。 “老人家,您真是神了!” 老者看着他狼狈的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 年轻人又坐到了小板凳上,连忙从口袋里摸出早已准备好的十枚铜钱,道:“老人家,再帮我算算,我什么时候能发财!” 老者看了看桌子上的铜钱,本想拿走,突然神色一动,蓦地蹙起了眉头。 “老人家?”年轻人疑惑问道。 老者回过神来,把铜钱递还回去,摇头道:“今日不算了,改日再来吧。” 年轻人有些不解,不过人家不算,他也不能强求,只得郁闷的收回铜钱,告辞离去。 待到年轻人离开,老者掐着手指,神色凝重的看了看天空。 “妖星现世,三星荧惑,五星相蒙,紫薇星隐……”老者喃喃自语,“这是凶吉未定啊……是否要帮一下?” “虽未食禄,但毕竟占了个侯位,忠孝仁信,缺一不可啊!”老者轻叹一口气,沉默了半晌,道:“国之命运,其或许是一线生机……也罢!” 老者目光坚定了几分,收拾起算命摊子,消失在街道的人来人往中。 正文 八十三 治病(一) 县衙后院,卧房。 卧房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坛冒着热气的烧药壶,药壶中散发出阵阵沁人心脾的药香。桌子右方是一张床,此时,林河正昏迷不醒的躺在床上。 床边坐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仆人,此时,他正捧着一杯药水,扶起林河,艰难的把药灌入他的嘴中。 林河的身体接受到药水,无意识的咽着喉咙。 另一位却是秦晗虞,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裙,略显褶皱,头发凌乱的散落在身后,平日里饱满的朱唇有些苍白干涸,杏眼外有一层明显的黑圈,目光微微呆滞的望着床上的林河。 仆人喂完药水后,便和秦晗虞告了声退。 秦晗虞没有任何反应。 一炷香时间,秦晗虞就坐在这里一动不动。 距离那场战斗已经过去五天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还这么伤心。 也许是林河可能怀揣着自己最想知道的秘密? 也许是两人之间的友谊? 还是心底那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 她不知道,也不想再探知下去。 她觉得,这样坐在床边,看着林河,她会安心一些。 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脚步声由远及近,紧接着,卧房的木门“吱哑”而开。 来人却是医师,于化文,还有陶二狗和王诘二人。 陶二狗和王诘受的多是皮外伤,经过几日的治疗后,虽然没有伤愈,无法做剧烈活动,但是普通的走动还是可以的。 两人得到了医师的许可之后,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赶来探望林河。 看到众人进房,秦晗虞勉强站起身来,道:“于县令。” 于化文拱手:“秦上差不必客气。” 他似乎还有话要说,只是看到秦晗虞憔悴的模样,欲言又止。 秦晗虞没看到于化文的表情,又坐了下来。 “医师,快看看林贼曹状况如何。”于化文对身旁的医师道。 医师背着个药囊连忙上前把脉。 片刻之后,在众人期待的眼光中,医师点头道:“林贼曹的伤势已无大碍。” 众人面色一喜,还没来得及说话,陶二狗就迫不及待的问道:“林贼曹何日能醒来?” 秦晗虞,于化文二人听到这句话,都有些难受。 陶二狗和王诘有些不解,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 医师没有瞒他们,把对秦晗虞所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啊?如果……林贼曹醒不过来,这……这可如何是好!”陶二狗面容紧张。 看着秦晗虞和于化文面色又难看了一些,王诘狠狠的瞪了陶二狗一眼,道:“林贼曹洪福齐天,定能过这一关!” 陶二狗也知道这次是真的说错话了,连忙拍了自己一巴掌。 卧房外急匆匆的走来一位衙役,见到于化文后,单膝跪地道:“府君,外面有人求见。” “何人?”于化文问道。 “是一位老道士,他自称能治林贼曹的病。”衙役犹豫了一下,说道。 “什么?能治病?”屋中的几个人全部转过脸来,盯着衙役。 在晋朝,道士的地位是很高的,天师道的道观遍及各地,不仅是平民百姓,甚至大多数士族中人,比如琅琊王氏,陈郡谢氏,会稽孔氏,义兴周氏等等,都是天师道的信徒。 既然有道士夸下如此海口,应该是有两把刷子,就算死马当作活马医,于化文也得试一试。 “快请他来后院吧!”于化文点头道。 盏茶功夫,一位长相颇为仙风道骨的老道士,便施施然走进后院中,正是那位算命老者。 俗话说,相由心生。老者面容清矍,鹤发童颜,气质淡然出尘,绝不是不学无术、混吃混喝的假道士可以模仿出来的。 看到老者的外貌气质,于化文心中有了些许信心。 “于县令,贫道有礼。”老者不卑不亢的作了个揖。 于化文连忙还礼,道:“道长有礼,敢问道长道号。” 老者微微一笑,道:“贫道道号不值一提,不提也罢。” 于化文略微皱眉,却见其身旁,陶二狗突然瞪大了眼睛,愕然道:“你……你不是在街头算命的那位老人家吗?” 老者转过脸来,丝毫没有被人揭穿的那种惊慌,反而颔首道:“正是贫道。” “算命的?”于化文眉头皱的更深了。 众人皆面带怀疑的看向老者。 陶二狗看到大家的表情,心里当然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于是连忙把前些日子的事情说了出来。 在一个月之前,兵营休假之时,陶二狗随意在街上徘徊,遇到了老者,便决定算上一命。 老者帮他算过之后,说他一月之内必有血光之灾,而且很有可能会死。 按理说,这种事要放在其他人身上,绝对要把算命的摊子砸了。 但是陶二狗是个心敬鬼神之人,听到老者这话,不仅没生气,反而哆嗦着问该如何解决。 老者便画了一张符,并告之陶二狗,这是贵人符,会有贵人帮他躲此一劫。 陶二狗信以为真,每日贴身带在身上。 “后来,俺在兵营中被林贼曹点中比武,还被林贼曹亲自指点的武功,凭借着这些武功,俺在上次打仗时,躲开了不少次致命伤害。” 陶二狗突然一拍脑袋,“对了,那张符还在我的身上呢!” 陶二狗向怀里摸去,摸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有摸着,不由得摸了摸脑袋,奇怪道:“怎么没了,我记得在这啊!” 老者“呵呵”一笑,道:“施主无须再找,符纸已挡一灾,成灰而去。” 如若不是认识陶二狗,众人绝对会认为这两人在演双簧啊! 就算是这样,王诘也憋着脸,瓮声瓮气的问道:“二狗,你……你不会收钱了吧!” 陶二狗听到这话,面孔顿时气的通红,他一边跳脚,一边大吼道:“我陶二狗要是瞎说一个字,我……我以后就找不到婆娘!” 可能觉得找不到婆娘太狠了,陶二狗又接着说道:“就算找到婆娘,我生个儿子也没**!” “行了,行了!”于化文看着满嘴粗话的陶二狗,连忙摆了摆手,示意他停下。 陶二狗这才停住嘴,不过眼神还是瞪着王诘,认为他侮辱了自己的声誉。 正文 八十四 治疗(二) 无论是陶二狗的吹捧,还是众人的怀疑,老者一直是一副淡然处之的模样,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能动摇他的意志。 这让一直关注老者的于化文产生了敬佩之感。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非是一般人可以达到的。 这老者定不会是个普通道士。 于化文眸中亮光一闪,微笑着拱手道:“道长,请进内屋。” 老者微微颔首,踏步走进卧房内。 坐在床边的秦晗虞看到有陌生人进来,木然的抬了下螓首。 “秦上差,这位道长自称可以治好长庚的病症。”于化文说道。 “你……道长能治好他?”秦晗虞眸中终于泛起来几分色彩。 老者微微一笑,“让我先看看他的病症再说。” 他走到床前,从宽袖中伸出手指,搭在林河的手脉上。 片刻之后,老者松开手。 “怎么样?”秦晗虞希冀的问道。 老者点了点头,“脉象平稳,只是灵台郁结,可以治!” 可以治! 秦晗虞呆滞了一下,似乎是不敢相信。接着,她明眸如水一般波动,忍不住眼圈泛红。 这五天时间,县衙从钱塘县到临江郡,也不知请了多少名医,这些医师看过之后,皆无办法。 秦晗虞已经从希望变成了绝望,她甚至决定,最近几天就带着林河前往建康医治。 可是人生果然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在绝望之时,居然有一位医师,主动上门要医治林河。 而且还做了保证,能治好他! “这位小姑,莫要激动。”老者笑着捋了捋白胡子,道:“容我回去拿一些医治所需的工具,再行治疗之事。” 听到这话,秦晗虞忙道:“我和您一起去吧!” “放心吧,我跑不了。” 老者自然知道秦晗虞什么意思,于是微笑道。 秦晗虞面色一红,解释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老者笑了笑,站起身来:“你想跟过来就跟来吧,反正也离这不远。” 看着老者出门,秦晗虞不再说什么,连忙跟在后面。 陶二狗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挑了挑浓密的眉毛,突然不屑的“嘁”了一声。 王诘耳听八方,看了看他,诧异的问道:“二狗,你嘁什么?” “这秦上差对俺们贼曹这么好,明显就是想当他的婆娘,上次还不承认!”陶二狗翻了翻白眼,道。 王诘瞥着他,“背后妄议上差,待会我要把这话告诉秦上差。” 陶二狗连忙舔着笑脸走到王诘身边,谄笑道:“王兄,待会想吃什么,我请客!” “我觉得溢香酒楼不错。” 陶二狗脸色突然变得煞白。 “怎么,你不想请?”王诘的眼角斜视过来。 “怎么可能,请自家兄弟吃饭,那多少银子我也愿……愿意!”陶二狗咬着牙,拍着胸脯,装作一副豪爽的模样。 …… 老者气定神闲的走在前方,半柱香后,来到了一家客栈的门口。 跟在后面的秦晗虞,娥眉微微一蹙,诧异的问道:“道长,您住在客栈?” “是啊,贫道不是钱塘本地人,只是暂居一段时日而已。”老者踩着步履,边走边回答。 “哦?道长仙居何方?” 还没等老者回答,客栈的小二看到二人进门,满脸热情的对老者笑道:“老神仙回来啦?” “小二哥忙着呐!”老者微微一笑。 秦晗虞发现,老者无论是面对一县之尊,还是平民百姓,皆是这幅淡然自若的表情。 “是啊。”小二放下抹布,从柜台处小跑过来,直接跪倒在地。 “小二哥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老者看到这一幕,连忙伸出手,把小二拉起来。 小二跪在地上,面容恭敬的说道:“老神仙,你要是不让我磕头,我夜里都睡不着!” 老者无奈,只得不去管他。 小二满意的笑着,“砰砰砰”的给老者磕了三个结实的响头,这才从地上一咕噜爬了起来,道:“老神仙,我得多谢您给我开的药啊,本来我这腿每天夜里都疼痛难忍,多亏了您,我才好了啊!” “小二哥不用客气。”老者摆了摆手,又提醒道:“我给你开的药,你要坚持喝三个月,才能保证永不复发。” “是,多谢老神仙提醒。”小二点了点头,连忙道:“老神仙,我先去忙着了,您自便。” 老者颔首,转身对秦晗虞道:“秦小姑,你且等待片刻,我去去就回。” “好。”秦晗虞应了一声。 不出盏茶,老者背着一个木制箱子走了出来,伸手示意道:“秦小姑,咱们走吧。” …… 回到县衙后,于化文等人早已翘首以盼,连忙把老者迎了进去。 “道长,您还需要什么?” 几人进到卧房后,于化文看了看老者的药箱子,开口问道。 老者从药箱中拿出一个精巧的木盒子,顿了顿,说道:“给我准备一个点燃的油灯,一盆清水和一个安静的人。” 于化文连忙吩咐仆人去把前两件东西准备好,随即看了看四周。 “我能留在这吗?”秦晗虞问道。 “当然可以。” 看到老者点头,秦晗虞明眸一亮。 “但是,你待会要帮我脱下他的衣服。”老者看不准秦晗虞和林河的关系。 从外表看,秦晗虞明明是个黄花闺女的打扮,可是接触下来,却又觉得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因此他才有此一问。 秦晗虞面色“唰”的红了起来。 于化文干咳一声,连忙出言解围道:“咳,还是让王诘留下来吧。” 王诘上前一步,拱手称是。 待到油灯和清水准备好之后,老者便挥了挥手,下了逐客令:“你们先出去吧,我需要安静的环境,没有我说话,你们不能进来。” 众人应声告退。 待到卧房彻底安静下来,老者随即对王诘道:“把他的衣服脱下来。” 王诘走到床边,把林河上半身的衣服脱了下来。 老者则打开那个精巧的木盒子,取出一根银针,放在火上烤了一会儿。 脱到下身时,王诘犹豫了一下,转头问道:“道长,全脱下来吗?” 老者回过头来,点了点头,道:“脱!” 王诘无奈,只得遵照命令,把林河的衣服扒了下来。 一副呈古铜色,肌肉棱角分明,浑身布满伤痕的裸男,便呈现在王诘面前。 王诘呆呆的喃喃自语道:“林贼曹的……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