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纵横家》 《孙子兵法》 引子 龙甲 少年纵横家 (历史文化传奇小说) 引子 相传上古伏羲氏时,黄河神龟出图,洛水龙马出书,《河图》、《洛书》两幅神秘图案,成为中华道术最早的开端。 轩辕黄帝时代,蚩尤作乱。黄帝以河洛图书为源起,创奇门四千三百二十局;一代神相风后再作孤虚法十二章,兵法十三章,推演遁甲一千零八十局,合并为《龙甲神章》。黄帝依此调兵遣将、打造兵器打败了号称呼风唤雨、刀枪不入的蚩尤。 自此,被尊为天篆文册的《龙甲神章》崎岖流传、代代相承,经历三皇五帝黄金时代、夏禹、商汤、伊尹……二代一统的更迭,成为治理天下、预测古今、囊括星象历法、地理堪舆、奇门兵法的至尊经典,帮助历代帝王良臣成就了非凡的事业。 商代末世,纣王暴虐,昏君与佞臣齐出,天下淆乱。周武王大举伐纣前夕,皇亲微子屡谏不果之后,抱王室祭器图籍逃入山林;商都朝歌被武王攻破,纣王宠爱的王室首领乐师师延携礼乐器投清溪濮水而死,《龙甲神章》也在这一历史大动荡中消失了踪迹。 周文王为诸侯时,演成《周易》六十四卦,弥沦天地之道,范围天地之化;姜太公演绎兵法七十二局,但其保留的只是龙甲中小的局部。 数百年过去,“道术为天下裂”,《龙甲神章》也渐渐被世人遗忘,周朝也从当初分封八百诸侯的强盛走向没落、衰微。 三家分晋、群雄逐鹿。东周,成为中国历史上最漫长的乱世。 春秋掠夺,战国兼并,复立乾坤,何去何从? 在殷商最后一块保留地,遗民后裔们默默生息。王畿属地的边缘,遥远的清溪静默流淌,荒凉地穿过的一处名为鬼谷的山谷。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孙子兵法》 第一章 鬼谷 黑云极天,夜雨磅礴。 狭长的闪电仿佛天谴,道道劈进山中一处峡谷之中,白光中,峡谷地势怪诞曲折、诡异险要。 山外一个小村落,飘摇恍惚,漆黑一片,隐隐传来女人的哭声。 崎岖的山道上,一辆马车蜿蜒驶来。 最终,马车在一户房子较大的人家前停下。一个戴着草帽的陌生人跳下车,一手牵着一个细瘦的男孩,怀抱着一个女婴,开始敲门。 门打开,一个枯瘦老者手持灯盏,将其让进屋里。 屋内炉火闪着微弱、黑红的光。接过几枚钱币后,老者递上稀饭、米汤,男孩喝粥,陌生人小心地用米汤喂怀里的婴儿。 冷风夹杂雨星扑面而来,门被推开。一群人垂头丧气地进来,一名年轻妇人跟在最后,瑟缩着,仍在抹眼泪。 领头的老农向着屋内的老者施礼。老者急忙迎上前。 “找到召老大没有?” 老农夫沮丧地摇头,神色惶恐:“回族长大人,没有,这都找了又一整天……怕是进了鬼谷了。” 女人猛抬头楞了片刻,哭的更伤心。 一名农夫深叹一口气,道:“老召那个犟种,没寻到牛,倒搭上了一条命……” 一名年轻的农夫心有不忍,转向哭泣的女人。“嫂子别难过,等天亮了我进鬼谷找一遭,我就不信真有鬼!” 老农夫闻言,狠狠哼了一声,瞪眼冷笑道:“进鬼谷?再多一个照样死!几百年了,这些年走丢的人和畜生,没一个活着回来,老祖宗早就传下戒律:这鬼谷乃是上古伏羲氏镇压万鬼的鬼狱,天地间无法被毁灭的妖魔多被封印在此处,天庭时时会降下闪电震摄恶鬼,严防万鬼越狱。本族人本当讳避此处,不得擅入。就凭你那条小命,就算没被饿鬼拖进森罗地狱,闪电也能劈了你!” “当年据说一队军队开进去都没能出来。”一名农夫心悸地补充。 年轻农夫有点犹豫了,不再应声。 众人正不知所措,忽然暴雨中一阵狂风大起,风中隐隐传来一阵大汉的哀嚎声,并伴随着一阵忽隐忽现的音乐。 众人神色大变,纷纷惊恐地捂住耳朵,惶急地缩到墙脚。族长慌忙着打手势,指示正在吃饭的男孩和陌生人,不能听。 族长跪在地上,急念咒语,祈求鬼狱司典镇压恶鬼。 不知僵持了多久,大风终于过去,音乐消失不见。众人慌张、心悸地站起来。族长劝众人回家,明天再做商议。 众人终于离开,只留下女人不肯走,跪下,请族长想办法,救救她的丈夫。 沉默当中,只剩下噼啪作响的雨滴声。 族长无奈地叹了口气:“商纣国师师延的靡靡亡国之音,已经是很久没有出现了,这一回,越发没有人敢靠近鬼谷了……凡听到这妖邪曲子的人,王者倾其国,庶民丧其身。你又不是不知道,别说族规不可破,当年郑国的国君听到这个音乐,不久即亡国;数年前,又是这个妖乐出现,周地瘟疫流行……” 女人发着抖,捂住脸再次大哭起来,却还是跪着不肯走。 屋角,戴着低沿草帽一直默不作声的陌生人开口了。 “召氏嫂子,劳烦你帮照看下两个孩子,我再去附近找一找。明天傍晚回来接他们。” 女人闻言,循声望去,蓦地触到草帽下笃定的眼神,如星光乍起,心中一凛,怀着些希望又有些疑惑地接过陌生人手中的婴孩。 陌生人推开门,消失在暗夜的大雨中。 天崩地陷般的大雨飓风渐渐停歇。天光放亮,又渐渐暗淡。 一整天,老族长灰色的瓦屋外,老召的娘子抱着女婴急急地张望,细瘦的男孩子怯怯跟在一边。 一名农夫急急忙忙地跑来,忌讳地看了女人一眼。 “族长……族长大人,鬼谷的清溪里又流出好大片血水,大家估摸着,没办法进谷找人……据说,靠近谷边的乡亲还听到昨晚谷中传来大队人马的厮杀声、惨叫声,别提多瘆人。” 族长神情忧郁,凝视着鬼谷上空的阴霾。 “让乡亲们别慌,等天黑之前,杀口猪,咱们到鬼谷前的神祠拜祭伏羲大帝、鬼狱司典”。 这时,却听见女人惊叫声:“是恩公!恩公回来了!” 远远望去,正是昨夜的陌生人。只见他一身透湿,正从村头的山脚边快步走过来,一直走到惶恐不安的女人身边,接过她手中的婴儿。 “召氏嫂子,你放心,你家相公就在山那边转悠,马上就过来了,他并没有进山谷,只是一时迷了路。” 召嫂子激动万分,手足无措:“真的?太好了!恩公大恩,村妇……” 召嫂子跪下磕了个头,爬起来朝着山边跑去。 农夫则是万分惊愕。“啊?不会吧,这附近的山路我们找了两三天,不知道找了多少来回……哦,找着就好!多谢恩公!” 族长也是拱手行礼。“多谢多谢!” 二人很快和召氏嫂子一起奔向陌生人所指的方向。陌生人从屋檐下牵过马匹,带上男孩子,驾好车。 村中所有的人互相打着招呼,都惊讶地朝找到人的地方迎过去。无人注意到,那辆马车已经快速隐蔽地启动,驶向鬼谷。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孙子兵法》 第二章 夺舍?还是重生? 被邪祟俯身了?被夺舍?重生了?还是穿越了? 丈夫回来了,可召婶子更是怕极了。不止一次地偷偷观察窥视自己丈夫,战战兢兢。 丈夫并不老,全村有名的“老实召老大”,简称“老召”。 自从寻牛走失事件之后,老召完全换了一个人,晚上兴致全无,白天仰天长叹。神神叨叨,再不是自己几棍子打不出个屁的相公…… “召婶子,你相公第一个应征入伍了!还把逃走的人痛骂一顿!那凶样儿……厉鬼上身?”一村民害怕地奔来。 “啊?!” 召婶子大惊失色,扔下活计朝族长家跑去。 春秋无义战。战国时代,更是全盘崩溃,周天子被完全抛到一边,弱肉强食,礼崩乐坏,谋逆暴乱。 至周显王年间,诸侯国争雄、兼并、灭国。一年之中常爆发大小几百场战役。以杀戮为目标,消灭敌国有生力量。 老召夫妻所在的村庄,深山野林,地处荒僻,此刻也无法如从前一般置身世外,征兵告示贴到了族长家的门前。 春秋至战国早期,作战是贵族的荣耀、国人的义务。乡野之人,地位卑下,无权参与。此刻随着伤亡的扩大,“野人”也被列入征兵之列。 很多青壮设法逃离,老召却是中邪般,积极响应! 可惜仅仅半年之后,拖着一条被飞石打折的腿,老召和几名残卒互相帮扶、垂头丧气、被遣返回乡。 激情破灭,日子还没完。 这天一大早,老召夹着拐儿,没精打采,乘着牛车去十多里外的集市卖农具。因铁器紧张,竟是无货。只得又去更远的村寨。 傍晚时分,忽听“啪”的一声门响,召嫂子吓得差点茶壶掉地上。 却见老召直闯进屋来,关紧大门,气喘吁吁。召嫂子忙上前扶。 “我看到他了,他……” “谁……谁呀?” “那个神仙……就在集市上。”老召眼珠都要瞪出来。 老婆瞧着,担心地要哭。“相公,你不是又发魔怔吧?” 老召做个噤声手势,猛地抓住老婆的手。 “现在,我必须告诉你了,只告诉你一个人……大半年前的那天,我其实真进了……鬼谷。” 老婆惊得要尖叫,被老召捂住了嘴。 “那天,我才知道世上有高人……他会飞?会降妖除怪。我天!那一把神剑,银光一闪,眨眼把攻击我的大蛇斩成数节……那剑,能吸蛇血!” “啊?你说的是恩公?”老婆眼睛瞪得溜圆。 “正是!还有些事……就说回来的路上,雨天塌地陷,黑漆漆崖缝里突然伸出一只鬼手,阴森惨白之极,几乎抓到他脖子……” “怎样?”老婆万分紧张。 “他看也没看,伸出两根手指,咔嚓一声,鬼手竟折成两节。” 老婆已是张口结舌。 “相……公,可千万别说你进过鬼谷!不然族长和全村人绝容不下咱。” 老婆紧张地提醒。老召过于激动,竟停下来沉思,点点头又摆手。 “村里人逃兵役都顾不过来……我起先去从军,想着能不能也有点本事。以前,我一直怀疑他是仙人,可今天我确定,他很可能还在几十里外,是个凡人。” “咋啦?” “我看见他从药店出来,……仙人是不用买药的。” 召嫂子的好奇心已超过恐惧。“啊?他带着俩孩子,女孩儿想必一岁多了,正是爱生病的年纪。” 老召沉默半响,突然紧握住老婆的手。 “娘子,我有一个决定:咱离开村子,去找他。大丈夫立身一世,若能追随这样的人,此生无憾!” *** 大山之外的晋南小镇,不繁华也不冷清。原本处于已消失的春秋霸主晋国以南,晋国被韩、赵、魏瓜分之后,现属魏国。 四方商旅往返,也算物埠较丰足之地。 小镇上,老召和娘子已寻找了一年有余,一无所获,不免灰心失望。为维持生计,二人开了个小杂货店。 某天,老召进货回来,正拄拐往回走。忽然,被眼前的景象吓个趔趄! 高高的石门楼上,赫然挂着两颗血淋淋的人头!血腥扑鼻,青石板上啪嗒啪嗒溅着红沫子。 老召惴惴地绕过,绕到一处茶馆,果然,几位客人正交头接耳,谈论斩首始末。听了半天,老召大致搞清来龙去脉。 所有的一切都归结为一个人,一件事:一个叫卫鞅的人。此人从天而降,在秦国掀起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变法。 “废井田,开阡陌。”凡无地的农民,只要愿去秦国开荒,开垦的土地并不属于领主,完全属自己。 “奖励耕战。”鼓励粮食布帛生产,多劳多得。即便平民,若作战有功,立刻加官进爵,甚至拜将封侯。 每一条都极具吸引力。不到一年,不仅秦国人,许多别国乡民都坐不住了,纷纷偷跑到秦国作战垦荒。 秦国国力一日千里,蒸蒸日上。 门楼的人头正是企图出逃的乡民。因魏国人口大量流失,人心浮动,屡禁不止,国君下令:擅自逃离者,就地斩首,格杀勿论! “该死的卫鞅,简直他妈煞星出世!煽乎得秦国人全像喝了鸡血,发疯垦荒种地,打仗砍人如狼似虎。咱大魏武卒楞是挡不住。” 茶馆中,一名缺了条胳膊的前伤兵怒道。一名商贩凑上前。 “你们乡下不知道吧?卫鞅去秦国之前,咱魏国公孙大人想杀了他。可竟有一麒麟面具老怪护佑,逃脱了。” 伤兵听说,变了脸色。“算个屁?我比你见的多……据周天子的大祭司占卜,说此人和商纣暴君的诅咒有关。是周天子不惜动用王后嫁妆,重金聘请柳下刺客团追杀他。” 老召正听得起劲,忽见老婆在门外焦急地招手,赶紧过去。 “相公,我好像见到那男孩啦。” “真的!”老召全身一抖。 老召拐儿也不要了,和老婆一道,瘸着脚大街小巷疯找。可是满镇找遍,不见孩子踪影。 天色暗下,小镇燃起星星点点的灯火。二人坐到镇头石栏上喘粗气。 正喘呢,忽听召嫂子压抑叫了声:“看那边!” 远处,野树林边缘西边乱坟岗子外,小小的身影模糊地一闪。老召跳了起来,迫不及待往前追。 路径驳杂,荆棘密布,天完全黑下来。二人边喊边摸索前进。可除了穿林的风声、夜枭的鸣叫,无人应答。 因走得匆忙,没带火折子。坟地吹来的阴风,让人头皮发麻。 召嫂子扒着老召,瑟瑟发抖。毕竟打过仗的,老召壮着胆子,摸着一棵棵大树探路前进。 又不知摸索了多远,老召忽然打了个激灵:白日里,这片树林子原本没有这么大,根本走不了这么久!忙回头看,巴望能见镇子上的灯火,可四周一片漆黑,哪儿还有小镇的影子! “相公,那孩子……不会是这坟地的鬼怪吧?你不会是被勾了魂吧?”召嫂子声音发颤。 “胡说!”老召绷住一口气,继续踩着枯叶往前跋涉。 “哎呀……”召嫂子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带着老召一起跌坐到地上。 老召随手一摸,顿时炸了!竟是数根带着腐肉的肋骨。老召慌神了,拽起老婆往回走。召嫂子不敢再言语,跟着乱走一气。 林子似乎无穷无尽。几番瞎摸惊吓之后,二人终于触摸到一处山壁。 “别怕……”老召找回点信心,安慰娘子,沿着石壁一点点往前跋涉。 远远的,灯笼一般,恍惚出现几团昏黄的火光。召嫂子顿时开心想过去,却被老召狠狠拽住。 “别去,那是鬼火。上次就是被它骗去。” “天,这么大个?” 二人失魂落魄,又昏走了两三个时辰,石壁时凹时凸,仍摸不到头。 “相……公,咱是不是遇到鬼打墙啊?”召嫂子几乎崩溃。 “鬼扯!咱最多……是围着一座山在兜圈子。干脆不走了,天亮再找路。” 老召疲惫之极,摸着块山石坐下来,召嫂子也抖抖偎一边。 山中怪声不断,寒气湿冷。二人模糊睡去。 黎明终于透出第一缕光。 老召正要起身,却惊得摁住娘子。身边破崖藤蔓中,竟攀爬着数具骸骨!虽大多支离破碎,仍看得出基本的人形。 这些骨骼努力往上爬,似乎竭力逃避下面什么可怕的东西,可终究功亏一篑,无一漏网。颅骨大张着口,死状恐怖凄惨,骨骼乌漆一般黝黑。 再瞧来路,更是魂飞魄散。 二人竟是端坐在绝壁下一片凸出高台上。来路已截断,只剩巨大的陷坑和翻板,坑中插满尖刺。因年代久远机括锈损,才没有当场翻陷。 老召骇得全身僵木。 或许唯一的出路,是顺着身边的斜坡往下。可下面会是什么?竟让这群古代的尸骸不顾一切往上爬? 正心惊肉跳间,老召的手被猛地推开。召婶子揉揉睡眼,无畏地站起来。 “他娘的,有啥好怕?死一处又怎样?啊——” 话没讲完已吓软,召嫂子一声惊叫朝着斜坡跌去。老召要拉,也失去平衡,叽里咕噜往下滚。 终于见到大团磷火的来源。 谷底的碎石间满是脆细的骸骨、锈蚀的盔甲、兵器,更多密密麻麻残破不堪、往上攀爬的漆黑骨骼。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那支消失的军队?诡异地葬送在这里?难道……这里,已经是鬼谷? “娘子,咱不该乱找……是我鬼迷心窍,害了你。” 老召吓得涕泪横流。 可并不见娘子回应。老召忙挣起来,跌撞着焦急寻觅。 *** “师父,他是坏人。” “住口!若不是那位婶婶遇到我,你险些酿成大错!今后若无允许,不得乱动机关!” “是……师父。可我想帮您做点事。世界上只有你是好人,小春是好人,还有卫鞅大叔,其他全是坏蛋!” “阿宾,世上每个人的遭遇不同。忘了过去。” “哦!对不起!错了师父,阿宾不该提卫大叔……” 恍惚之中,老召感觉两个声音在交谈,一个稚嫩,一个严厉。入鬼谷两天后,老召被一阵乱石堵在一个洞里,几乎饿死。 好在幸运得救,老召很快恢复。 放在从前,夫妇二人绝想不到,就在世人讳莫如深、闻之胆寒的鬼狱,在昏暗阴森的大山深处,竟然别有一处洞天! 山坳之中,石屋数座,木房几间,整个开阔场院,朴素清爽又说不出的幽雅别致,显然是“恩公”入谷后修葺。 经历一番绝望惊吓,简直柳暗花明,欢喜如获新生。老召夫妻千恩万谢,并极力恳请留下,照顾公子小姐。 很快得知,俩孩子并非公子小姐,三人师徒相称。 谷中庭院更像一所隐秘学馆,云山雾罩,机密重重,外人绝难涉足,且规矩苛刻,课务繁重,教训森严。 男孩名为王宾,女孩名为钟离春。师父名为王栩。 对于恩公师父,夫妻二人如同信奉神明一般,数年不敢仰视,无比恭敬地尊为“王先生。”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孙子兵法》 第三章 “人贩子窝藏点” 时光如清溪中的泉水,日复一日,铮铮淙淙,亘古不变。 十多年转瞬过去。 可较往日的诡异清冷,鬼谷之中却似渐渐热闹起来。浓荫掩映之中,翠鸟鸣叫,野花飘香。 学艺弟子们增加到七个:26岁的王宾,19岁的钟离春。另有后期陆续到来的几名弟子:22岁的苏秦,17岁的楚南,17岁的张仪,5岁的乐毅。还有一位是12岁的小召——老召夫妻的独生女。 经王先生治疗,老召的残腿好了大半,已能扔掉拐杖。 *** 明天,是一个很特别的日子。鬼谷王先生要选出一名入室弟子。 虽有众弟子在此修行,但只有入室弟子才属正式拜师,并能由鬼谷先生亲自传授一门绝学。 学成之后,将被允许离谷出山,建功立业,改天换地。 时至今日,只有一名叫庞涓的师兄于三年前顺利出山。凭借出众的才华,很快在魏国得到赏识,拜将封官,从此重整大魏武卒,北伐赵国,南击韩楚,叱咤中原,风云一时! 为能再打造出一名了不起的庞涓,此刻,庭院里老召正拿着一把生铁铸寒光逼人的大板子,恶狠狠地盯着几名虾兵蟹将:张仪、楚南、乐毅、小召。 四人正恐惧地缩着脑袋,急急忙忙背《周礼》、《司马法》。 终于,日晷指针的影子移到午时。 老召威武地举起大铁戒尺,朝石桌连连敲打。 “大家听着,明天就是王先生出关,三年一度,遴选入室弟子的日子,诸位不可懈怠!只有名列第一者,才能像你们庞涓师兄一样学成出山,名扬四海,光耀师门。” 张仪冲着老召做个鬼脸。 “召叔,明天这日子太了不起,今天放大家休息庆祝一天怎样?” “伸手!”老召喝道。 张仪害怕地伸出手,老召挥舞戒尺,“啪啪啪”爆打了十下。 “小滑头!再敢胡扯,打爆你头!日程一切照旧:午时后,等苏秦采买回来,你和苏秦打铁,楚南、乐毅、小召随钟离师姐采药、习剑。谁也不许偷懒!” 众人一本正经地点头。 老召终于收起戒尺,踱步回屋。 楚南书扔一边,哈欠连天。“哈切——光耀师门?鬼谷门规第一条:严禁透露自己是鬼谷弟子。” 张仪龇牙咧嘴,往手上哈气。“呵呵,咱们这儿,更像一个人贩子窝藏点,全莫名其妙被师父拐来。你们猜猜,明天谁会是入室弟子?” 楚南摁摁胖脸,止住哈欠。“肯定是王宾师兄呗,他一向是师父的宝贝儿跟屁虫。” “我怎么觉得会是我呢?”张仪狡猾地一笑。 楚南喝水噎住一般,笑得快死。“你呀,能再这儿混口饭吃不错了,谁不知道前年魏国闹大饥荒,你娘一袋烧饼就把你卖给先生了。” 张仪满不在乎,颇为自豪。“去,我娘卖我好多次了,每次我都能逃回去。” “哟,以为自己会挣钱?你娘其实是想摆脱你吧?哈哈!这次你怎么不逃啊?是晚上绕不出山路上的奇门阵吧!” 楚南继续仰天大笑。 正笑得起劲,小召忽然叫起来。“苏师兄!苏师兄回来啦——” 山道上,只见一个身板结实、孔武有力的汉子挑着担子挥汗如雨地过来。小召第一个迎上去。 “啊!苏师兄,好想你啊!我好爱你啊!”小召围着苏秦不停地打转。 “走开!不许爱我!”苏秦瞪了一眼小召。 众人见状哈哈大笑。小召嘴一咧,要哭。 张仪拿出一块糖,凑到小召一边。“宝贝儿,他不爱你,我爱你!你仔细瞧,张师哥是何等的美貌,比苏师哥俊一百倍!” 正说呢,一名蓝巾束发的白衣男子从学堂台阶上快步而来,步履迅捷,举止优雅,贵气十足。 “又有庞师兄的消息吗?”王宾急切问道。 苏秦刚在石墩上坐下,一听此言兴奋地跳起。 “我赶着回来就为了告诉你这件事。庞师兄自从应魏国招贤令出山之后,所向披靡,越战越勇!比当年吴起毫不逊色。继攻取赵国邯郸之后,正西围定阳,赵国割地求和,国境以南版图将全部归属魏国,赵国从此将被逐出中原!” 张仪和楚南也高兴地凑过来。 “我们魏国人打仗就是厉害!”张仪啧啧称赞。 楚南不满地撇嘴。“哼!我们楚国人更加厉害!” “龙贾在西线攻打秦国怎样?”王宾问道。 苏秦继续滔滔不绝。“龙贾、老公孙一败涂地,这公孙痤老想压咱们师兄一筹,这一下彻底蔫了。如今魏国就是咱庞师兄的天下!据说,秦国国君生了重病,若是秦公一倒,商君卫鞅肯定撑不了太久。魏王定会让庞师兄一举收复河西!张师弟,那时你家灭门之仇就可以报了!” “是啊,小师弟!”王宾开心地推了张仪一把。 张仪和小乐毅一个劲地点头。 “你们这群人,有什么好高兴?魏国地处列国中央,乃四战之地,越是强大,天下越混乱。” 一个清空美妙的声音明亮亮地飘了过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走廊边,钟离春独坐清风,斜倚栏杆,悠闲地玩赏着一支美人蕉。人花辉映,光艳无比,令人恍惚…… 张仪看得呆了一刻,立刻跑过去。 “师姐高见啊!师弟完全赞成!魏国强大就是不好、不好。” 楚南惊得再次梗住。“张仪你变得也太快了!灭门之仇也不管啦?” 张仪盯着钟离春,左看右瞧。 “什么仇?那是我娘教唆的,我又没亲眼看见,是不是啊师姐?我娘那人特爱撒谎,反正我师姐说的就永远是对的!” “你……不仅诅咒自己国家、还出卖亲娘求荣,简直大混蛋!”楚南怒道。 张仪跑去一边,又折了一枝更大的美人蕉,笑嘻嘻地递给钟离春。 钟离春接过花枝,悄悄瞟了一眼王宾。 *** 西极的天边,厚厚层云裂开一个巨大的豁口,口中赤如烈焰,仿佛有鲜血不断地从伤口中涌流。 王栩孤松一般,泠然伫立鬼谷高岩上,思索着,时光在他身上已停滞,更多了些威严、莫测与飘逸。 西边,正是秦国的天空。 巨大的血口终于隐没。透过天幕,一颗金红色的星子闪着妖冶的光,迁移到星宿二的区域。 王栩快步回到身后山洞中。洞中燃着一束青铜灯盏,石案一侧摆放着一张古老精美的紫青铜面具,状如始祖麒麟。 对面,是一名白发长须的老者。王栩坐到老者对面。 “寻找秦国废太子,墨家要尽快。” “如此紧急?商君卫鞅难道……” 王栩点点头。 “我即刻发出巨子令!”长须老者斩截说道,旋即取出一枚形制威重的黑色墨矩。 片刻之后,高崖之上一只金色的木雁震动着翅膀,载着一名墨家弟子从鬼谷上空飞掠而去。 这位矍铄威重的老者,正是墨家的创始者——墨家第一任巨子墨翟。 “王栩,自从你护送卫鞅去秦国,变法已历十五载,秦公嬴渠梁与商鞅精诚合作,经无数险阻,让一个地处西陲的偏远小国一跃而为强悍大国!只可惜,太子当时年幼,被反对派老贵族蛊惑利用,犯下重罪。秦公商鞅依法裁决,将太子废黜,流放荒蛮边地。此刻,秦公病重难治,朝中各方势力必然蠢蠢欲动,若老贵族复辟,变法毁于一旦,秦国将重蹈春秋五霸崩溃衰亡的循环。” 墨子忧心忡忡。 “墨家相助,为时不晚。” “即便太子无事,商君卫鞅亦是危险。为保无事,我即刻再发一道巨子令:让邓陵告知秦国弟子暗杀甘龙、赢虔,送卫鞅离开秦国。” 墨子就要再举墨矩。王栩却是摇头。 “你?”墨子有些愠怒。 “族叔,你也知道,他不会走。会死。” “可你……宁可见死不救?” “不救。” 墨子紧攥墨矩,恼怒地瞪着王栩。“知道吗?不止一次,我想砸烂你的头!” 王栩注视着青铜灯飘摇的火苗,一言不发。墨子终将墨矩狠狠拍回桌面。 “本人就该像族长一样,逍遥四海不管你们!你和那卫鞅,一样的刻薄寡恩、志坚心狠!不错,这是破这个局唯一的法子。” 王栩仍是沉默不语。 墨子收起墨矩,拍案而起。“好吧!即便大海捞针,墨家一定不惜代价,让秦废太子嬴驷顺利回国!” *** 绝壁飞泉如霰,枯松倒挂。岩下石屋内热气腾腾、炉火熊熊,是一间打铁冶炼作坊。 山坡上,苏秦和张仪正抬起一担铁矿石。 担子十分沉重,苏秦从后面将绳子往自己一边拉了拉。二人吃力地沿着石子路,进到作坊内。 重锤起落,火花四溅。敲打了半天,张仪举起把烧红的剑,得意地欣赏。 “你说,咱们若用青铜做剑芯,陨铁做外层,定能打出比墨家胆照还厉害的宝剑!青铜芯能增加柔韧性,舞起如游龙飞动,杀伤力肯定提高数倍。” “那得费大功夫,今天只打些换钱的剑就好。” “得空试着给鬼谷大哥打一把……哦,不,是师父。”张仪一回头,见老召正怒视着自己。 老召盯着二人,终于清了清嗓子。 “嗯,墨家新来了一个妹子,叫墨玉,是墨子先生领来的。女子们采药未回,你们出个人,带着她四处转转。妹子一脸不开心,别让人家墨子先生说咱们怠慢了客人。” “好呀!这就去!” 张仪高兴地抛下铁锤,跃跃欲试,被老召一把推一边。 “苏秦,你去。”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孙子兵法》 第四章 鬼谷淘汰赛·都想谈恋爱 庭院的花树下,坐着一个奇怪的女子。 夕阳的余晖照到她的身上,似照到清冽冰山之上,千年不化。她年纪不大,朴素的墨家装束,眼神却似停在一千年之前,无动于衷。 苏秦木讷地站了半天。 “嗯……那个,墨家师妹,你哪儿人啊?” “周地洛邑人。”墨玉起身施礼。 “太好了,咱们是老乡!”苏秦大声道,企图调动气氛。 “是的,大哥。”墨玉又施一礼。 苏秦连忙还礼。墨玉却并没看他,专注盯着莫名的地方。二人再次无话可说。苏秦尴尬地东张西望,又想起个话题。 “墨家妹子,鬼谷就在周地,你有没听说过咱们这好可怕的传说?” “隐约……不知道。” “跟我来。” 苏秦调整出热情好客的声调,朝山路走去。墨玉犹豫片刻,跟上。 穿过一道山梁,突然,传来一阵野兽的嘶哑嚎叫。墨玉吓得一愣,止住脚步。苏秦也楞了楞,正是野猪呜呜嗷嗷的叫声。 “墨家师妹,别怕……这其实不是猪,定是顽皮的张师弟捣的鬼。” 苏秦快步走进一座山洞,将糊在几个孔穴中的泥巴掏出来,野猪的叫声消失了。苏秦请墨玉进山洞。 “很多年以前,郑国国君经过清溪,水中传来其他人听不到的音乐,他向乐师描述曲调,乐师大惊,说这是商纣乐师师延演奏的靡靡之音,凡是听到,王者其国将亡。不久,郑国果然灭亡。后来,晋平公不信,执意要听,晋国很快被瓜分。” 墨玉有一丝惊悚。“真的吗?真是师延的鬼魂?” “我猜想,正是他本人,师延不愧音乐大师,当年或许他并未投水而死,而是在鬼谷这个地方隐居起来,并把高绝的音乐造诣保存在了这个洞穴的岩壁风水之中。” 墨玉惊讶地仔细查看。洞中崖壁上果然有许多大小不一的孔穴。看似粗粝天然,实际上经过精妙的改造,并在五音十二律的基础上翻新。 “当风在某一个时刻吹过这些孔穴,会发出不同的乐音……当然,也能变成刚才那种……猪叫。” 苏秦有点不好意思。墨玉被逗笑了,但笑容转瞬即逝。 “当地下水位上涨,在风与水的交汇之中,尤其是在疾风暴雨的夜晚,还能奏出千军万马、征战杀伐的雷霆之乐呢!” 苏秦继续介绍,墨玉呆怔片刻,十分神往。 “原来如此!不瞒大哥,本人粗通音律,真想听一听这神鬼莫测的之音。” 见墨玉有兴趣,苏秦也来了劲。 “的确有趣!怕附近的村民过于恐慌,有些孔穴已被师父堵上,不过有些其他机关、秘象并未消除。好些我也不大懂,你只要注意有些地方即可。” 墨玉点点头,眼底掠过一丝冷光。苏秦则继续愉快地四处介绍。 *** 天一亮,鬼谷之中三年一度的比试即将开始。 夜雾笼罩山野,王宾蹲坐在一处高坡上,按例值班,任凉风吹着自己。下方,就是比赛场地。 北斗七星就要指向苍龙之首,只有短短一瞬。 王宾忍不住朝着山下望去。谷地中,破壁嶙峋、混乱无序。随着北斗移位,仿佛开启天眼一般,奇妙之事发生了,透过乱岗中残缺难辨的断壁、古代的遗迹一个巨大的轮廓隐约浮现,气势雄阔、威武不凡。 虽然年代久远,粗粝模糊,却依然无法掩盖它的精妙、宏伟、奇曲。 当年,那个雨夜,和师父、小春第一次进谷,师父就指点自己见识过这一奇迹,顿时,惶惑一扫而光,对鬼谷肃然起敬。 这是一座古代的连环演兵场!是师父曾给卫鞅叔叔画过的演兵场! “这多年了,没看够吗?还不愿意出谷?” 一个声音清泠婉转飘过来,钟离春已无声无息来到近前。 没等王宾躲闪,钟离春对着他劈头盖脸一顿乱打,打完,气哼哼坐一边。 “明天入室弟子竞选,你一定要得第一,决不能象三年前一样让给庞涓!若不是你犯傻,现在外边斩将搴旗、威震天下的就是你了,得到《吴起兵法》传授的就是你了!” 王宾仍有点怯怯的。“庞师兄是魏国人,年纪又比我大,正好魏国颁布招贤令,这么好的机会怎能耽误呢?” “呸呸,如今哪一国不在招揽人才?就他半吊子庞涓急于出山,竟也能得到重用。你哪一样不比他强?” “庞师兄确是大将之才,还救过我,当然比我强。” 钟离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呸,我看那事就是他故意设计的……就是让你感激他,处处让着他。” “阿春你误会了,师兄绝没那么坏……其实三年前,是我自己不想出山的。” “啊?为什么?” “因为……我想留在谷里,一直和你在一起。” 钟离春闻言忽然背过脸去,许久不做声。 王宾又慌了。“阿春别生气,我一直不敢讲,怕冒犯你……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让其他人知道。你说,人要是长不大多好,咱就能一直在谷里,和小时候一样就咱们俩,我给你当马骑。” 听到此处,钟离春猛地狠狠扭过头,瞪着王宾。 “够了,别说了!我们再也不是小孩子了,你这般碌碌无为之心,对得起先生的教诲吗?从今天起,王宾你给我听好了:我钟离春喜欢的男人,可不是什么做牛做马的庸人,一定是叱咤风云、天下一等一的大英雄!做不到这一点,你就永远别想和我在一起!” *** 翌日清晨天气大好,阳光充沛,轻风骀荡。 鬼谷中却是紧张肃穆,一派备考气氛。 谷地深处,巨大威严的演武场掩映在秃崖茂林中,设计就绪。讲堂的台阶前,整理出一片空阔的场地。 具有比试资格的五名弟子,头扎红色的宽边布绢,一身精干的短打扮,端端正正在场地中一字排开。尚无资格的墨玉、小召、乐毅则在划定位置观摩。 讲堂的廊檐下,鬼谷子王栩远远地独自端坐在案几后。 时辰已到,王宾、钟离春、苏秦、张仪、景楚南五人一齐面对师尊、面对老召恭敬地行过礼。 老召宣布比试开始。 第一场:剑术。 剑,乃刃中尊者,百兵之君,为首考项目。 王宾、苏秦一组;张仪、楚南一组。钟离春武功超出,直接进入决胜局。 王宾苏秦亮剑出击。王宾自幼习武,尤其“太古玄冥剑法”修为颇深,武艺平日超出苏秦。此刻二人对阵数十回合,却仍旧剑光交错,彬彬有礼,你来我往,胜负不分。 “两个老好人,又是你推我让,打得如此地缠绵。”张仪立在一边,不耐烦地小声道。 “嘻嘻,最好先生也烦了,罚他俩到后山烧炭。”楚南笑道。 “后山……对了,咱们今天有猪肉吃吧?” “呸,没和你算账呢!我昨晚在夹子边守了半夜,没见公野猪过来。也没听见你设计的母野猪叫。” 张仪咬牙切齿。“一定是苏秦,为了把妹,把设计好的山洞破坏了。” 楚南嘴气歪。“可恶!这下咱亏大了。等下比试,我扮公野猪,你扮苏秦,嘲笑他一翻。” “好!” 王宾又与苏秦过了十几招,忽然瞟见钟离春极度不满的表情,终于加快攻势,顿时剑光凌厉,迅猛无比。 苏秦毫不示弱,发挥力量优势,还击格挡,顶住王宾的快攻。众人纷纷喝彩。最终王宾技高一筹,击败对手。 轮到张仪、楚南出场。 二人诡异地相视一笑。一上场张仪便手忙脚乱、节节败退,被楚南打得满地打滚。二人边打边忍不住地偷偷笑。 老召怒不可遏,抄起地上一块石头朝张仪砸去。张仪吓得赶忙躲过,慌不迭地揪住楚南衣领,一把将他扔出圈外。 最后的对决开始。 钟离春婷婷袅袅,婀娜地走到场地中央,婀娜地抽出剑。 “二位,你们是一起上呢?还是一个一个来?” 张仪上前一步,冲着钟离春一笑。“请师姐多多指教!” 张仪率先出手,正是“连山纵横”剑式。仿佛星移斗转,晦昼变幻,龙跃潜源。此剑式源自夏代残存的连山数术,兼领六合,奇巧莫辨。剑气寒光凌凌,剑网密不透风。 可就在一片千变万化的光流之中,钟离春仿佛穿林的轻风、透云的雨丝,轻松流荡来去自如,几乎捕捉不到。 十几个回合后,张仪后跃收住剑式,摘下头上的红布条。 “以无厚入有间!‘鸿蒙幻影’果然精妙绝伦!师姐威武!师弟甘拜下风。王师兄,你也放弃吧,最多多撑十几个回合。” 张仪瞅瞅王宾。王宾敬佩地点点头。 张仪一把扯下王宾头上的红布条。钟离春鄙视了二人一眼,收剑走开。 第二场:骑射。 秋驾破阵,骑射中靶。 恢弘的连环演武场上,石缝罅隙狭窄,设置不同方位的石柱、木门,连续不断,宽度几乎和车的横轴宽度相等。 石缝与树丛中是隐蔽的箭靶。从不同的方位进入,则会遭遇不同的阵型,而方位由比试者事先随机抽取。 演武场的入口,两匹矫健的骏马各载着一架简洁坚固的的马车提前启动,反向飞奔而去。 王宾和钟离春率先出发,纵越疾奔,追上快马,轻巧地一跃而上。 二人如长风出谷呼啸而去,驾车从南北两个不同的方向,以不同的路线驰入阵中。 歧路决断,穿行破阵。弯弓中标,气势夺人。 张仪、苏秦随后从两侧驰入阵中。 前者颠颠簸簸惊险迭出,误打误撞,好歹终于通过。后者的车挂上了崖壁,上臂划出一条大口,鲜血淋漓,依然整顿车架,勇往直前。 楚南排在最后。出发不久,车架即撞上石墩跌飞出去。 鬼谷子及时出手截住了楚南。谁知楚南吓得发昏,一转头猛磕在破山石上,顿时血流满面疼的直叫唤,宣布退出比赛止血。 第三场:学问。 考察百科学识,典籍记诵。 长方形的托盘里,是一张张排列密集、整齐的竹片。竹片上的考题无所不包:历代典籍,奇门易理,各国地理环境、风俗物产、君臣关系、周边的外交与战争现状、历史。 竹片向下,由老召随机抽取。 此时,老召平时的棍棒加严惩的政策终于显出奇效,无论《捭阖之道》、《司马穰苴》、《左氏春秋》…… 老召抽三抽四,四位考生均横颂倒背,对答如流。 一个时辰疾风骤雨的背诵之后,以苏秦最为超出,荣获头名。 张仪夸张地喘着粗气,侧过头朝钟离春抛了个媚眼。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孙子兵法》 第五章 奇葩决赛题 赛过三场,正午将至。 庭院中人声渐歇。比试告一段落,众弟子散去。轮到张仪、墨玉执勤,去召嫂子的厨房帮厨。 可还没喘上口气,半个时辰很快过去。日晷的指针指向正午刻度。鬼谷中的比试继续进行。 第四场:策论。 讲堂中空气再次凝结。 王宾、钟离春、苏秦、张仪端正跪坐在案几前奋笔疾书对答考题,上交。 最后一题,为口试辩论题。 老召宣读试题。 “各位,当一国军队大破另一国之际,战败国使者一路跪行至战胜国国君面前,希望保留社稷。而战胜国君主怜惜这名忠心的使者,起了罢兵之念。作为战胜国国相应该如何应对?” 苏秦率先发言。“胜方君主宅心仁厚,且天下本为周室天下,当适可而止,以和为贵,相国应遵从贤君的意志。” 一边旁听的墨玉默默点头。 王宾亦赞成苏秦,但认为强大的一国必须控制对方军队有生力量,以防对方东山再起,频繁拉锯。 张仪挥挥手,否决二人。“反对,当今已不再是春秋礼仪之天下,而是群雄兼并的大争之天下。若弟子是那位国相,定会违背君上罢兵之念,继续擂鼓进兵,一举拿下该国,兼并之。” 钟离春“呵呵”地笑出声:“你不怕僭越君上,人头落地?” 苏秦更是无法苟同。“张师弟,如今天下大乱,正是兼并所致!” “只有实现局部一统,才能有天下一统。兼并的实力才能转化为一统的途径,最终罢战弭兵!”张仪继续坚持。 “不,不可行……” 众人唇枪舌战,相持不下。 却听前方门格一响,鬼谷子王栩师父手持卷宗,从内室出来。四人赶忙噤声、行礼、原地坐好。 鬼谷子在前端讲席后坐下。 “诸位策论各有千秋。上古竞于义,中古竞于德,当今争于力。如今的天下,国君的仁义常常只能是一种姿态,并非其内心深处之真相。捭阖之道,超以象外,亦在驾驭人心。策问一局,为师判张仪胜。” 张仪环顾四周,得意忘形,哈哈笑。 “我们四个都进决赛咯!鬼谷大哥,其实弟子一直觉得你内心深处的真相:就是和我一样坏!” “伸出手来。” 老召立在了张仪背后。张仪傻了,瑟缩地伸手。 “没大没小!出言不逊!” “啪”的一声,老召一板子打在张仪背上。 第五场:决胜 第一场,钟离春武艺第一;第二场,王宾骑射第一;第三场苏秦记诵第一;第四场,张仪策论第一。 最后一局即将见分晓、定乾坤。 在座的所有人,皆十分好奇,十二分紧张,师父会出何种考题?王栩师父却是微微一笑,反身进入讲堂前端的内室中,拉上了门。 老召念出考题: “最后一题,每个人一炷香时间。轮流游说,能让王先生走出屋外者胜。” “呜……” 众考生忍住惊叹,眼睛顿时瞪得老大,牛眼一般!世间竟然有这种奇葩虐人的考题?小召、乐毅忍不住笑出了声。 钟离春沉吟片刻,扯下头上的红布条。“师父,这个考题太难了,弟子放弃。” 钟离春盈盈叩拜,起身离开。 苏秦清清嗓子,开始应答,天上地下滔滔不绝。可是嗓子说干说冒烟,房门却是纹丝不动。 清香不知不觉烧了一大半。钟离春静悄悄出现在门边,打着手势,将王宾叫出去。 清香很快烧尽,苏秦终于无奈败退。老召又点起一炷香。 “师父、师父,不好啦!墨子先生回来了。可刚到山道门口,忽然倒地,半身不遂!”王宾焦急地跑进来。 房门仍是纹丝不动。王宾十分着急。 “师父,我们都不敢移动他。您医术高明,非得您亲自去看看,墨家师妹急的掉眼泪呢!” 门外果然传来墨玉的哭声、墨家邓陵“巨子”“巨子”的叫唤声。情势、气氛十分惶急不妙。 房门终于打开,鬼谷子朝着哭声奔过去。 只见庭院外的草坪上。堂堂墨家巨子、一代宗师墨子正很没面子地趴在地上,紧咬压根,说不出话。 见到师父过来,钟离春快速出手,三下两下解开了墨子的穴道。墨子顿时跳将起来,恼怒不已。 “王栩!你疯啦?你竟然教唆弟子暗算我?” 小召和乐毅在一边忍住笑。 鬼谷子连忙赔礼道歉。“误会,族叔……阿春!怎敢对巨子先生如此无礼?” 钟离春慌慌张张,赶紧跪倒在墨子面前,磕头赔罪。 “晚辈给大师赔罪,请饶恕晚辈愚昧无知。晚辈一向敬仰大师,知道大师一代豪杰、年高德劭、英雄盖世、急人之困、天上地下、无所不晓……所以,忽然就想开个玩笑。” “说,按照门规如何惩处?” 见师父生气呵斥,王宾忙想上前解释。钟离春偷偷撇过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弟子罪无可恕,愿加重处罚,自裁在先生面前!” “自裁”二字正是说给王宾,王宾吓得不敢做声了。 墨子又瞪了眼王栩,叹了口气,扶起钟离春。 “这什么刻薄门规?小孩子家,自裁个什么?惩罚就不必了,能暗算到墨翟的人,天下间没几个?小姑娘的确身手不凡,你刚才的隐身之术可是鸿蒙幻影第七重?” 钟离春连连点头。“大师慧眼,晚辈童年时得一位不知名的高人传授。” “是他?”墨子询问地看向王栩。 鬼谷子点点头。墨子忽然笑了。 “鸿蒙之初,非无非有。败给他倒是不亏。他可倒好,啥事不管,让老朽一把年纪东跑西颠。还有你这王栩师父,全不以身作则顾念长辈,不来见我,反而传讯让我老人家赶来见他!” 王栩恭敬地行了个拜礼,挥手屏退众弟子。墨子则指示邓陵回到的金色木鸢旁等候。 王栩领着墨子一道来到草地上边的小亭中,随即迅速取出一枚锦盒呈上。 “族叔,请您尽快带给扁鹊先生,可让秦公再支撑一段时日。稳住朝堂,传谕太子。” “你?!”墨子盯着盒子神色大变。“昨晚?你竟提前练成了?才七十天?血髓丹……你真的疯了!通知我来就为这个?” 王栩点点头。“形势已超出卫鞅掌控,秦公生死之期为国运关键。” 墨子抄起王栩手腕气恼地把脉。 “你会比卫鞅死得更快!都完蛋我就清静了!记住:守住真气,护住心髓,勿动少言。另外……算了不说!你大半年也管不了了。柳下集团的黑鹰最近在附近出没,你唤我的三只信鸟一死一伤,你们防着点。” 王栩负手行礼。墨子收好锦盒,气哼哼走向院外草地上的木鸢。 王宾领着众弟子上前,为墨子一行送行。 邓陵启动机关,木鸢腾空而起,反射着金色阳光,迅疾地飞远。鬼谷众弟子挥手凝望,直到看不见人影。 送别墨子,一行人回到讲堂,一炷香已烧去了一大半。 老召正要宣布比试继续。钟离春忽然对着鬼谷子款款行了一个礼。 “师父,王宾已胜出了。他不是将您劝出去了吗?” 鬼谷子嘴角掠过一丝浅笑。“不错。” “谢师父!” 钟离春欣喜地拉拉身边的王宾,王宾忙一旁跪下,叩谢鬼谷子。 若想把师父翘出门外,就得找到一个他心目中比自己更重的重心。而造访的墨子大师就是这个重心。 胜局已定,钟离春乐得差点雀跃没崩住。 不过,比试还未结束,四人还剩一人。老召按部就班,将小半支香灭掉,又重新点起一支。 “下一个,张仪。” 没人应声。 老召环视四周。“张仪去哪儿了?也没见他去送墨子先生,没规矩!” 苏秦讷讷地走近前来。 “张师弟……他说,师父出的这个题目太荒谬,他拒绝对答。他……跟着召婶娘去西边镇上买衣服去了。” “简直混账!”老召火冒三丈。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孙子兵法》 第六章 柳下杀手团 西边小镇上,正是赶集的日子,人来人往,各种商贩汇集、售卖。 张仪跟着召婶子高高兴兴走街串巷,挑选过冬的衣服。召婶子一时兴起,又买了一大袋上好的细白面让张仪扛着。 二人将买好的大堆东西堆进马车里。看看天色还早,召婶子忽然看中街上一人裙子的款式,想做套时新的衣服。 “小仪子,你看那款式,婶婶穿着好看吗?” “哇,绝对美,赛天仙!” 召婶子被赞得乐滋滋,给了张仪几个钱币。“小仪子最乖了,饿了去那边吃碗面,等着婶婶啊。” 召婶子打发张仪去饭馆吃面,自己钻进了裁缝店。 街对面的饭馆里,客人倒是不少。 张仪正要叫掌柜。忽然发现角落里有一个衣衫褴褛、头发蓬乱的人,此人正默默地吃面,一滴鲜血滴在他脚下的地面,正被他用脚悄悄地擦去。 张仪走过去,把几枚钱币放在他面前。 “兄弟,咱虽然穷,但是有了伤,还是要治的。” 那人抬头看了张仪一眼。虽面色脏如乞丐,可眼中一道冷静摄人的光亮,让张仪楞了一楞。 “多谢,不必了!”那人彬彬有礼地拱手谢绝,转身飞快地离开。 张仪回到位置上,叫了碗面正要吃,无意中从窗口望去,忽见那人闪进了一条僻静的窄巷。 几乎同时,一架停在路边的马车上跳下来三个人,蒙上面,握着刀朝窄巷追进去。 曲折的窄巷中,行人已吓得纷纷逃窜。 三名杀手使出连环夺命招数,刀光如电。乞丐模样的青年虽人单力薄、武艺修为有限,却是倔强无比,手中长剑虎虎生威,盛气凌人。七八招之内,竟然豁命挡住了三人的合围。 杀手们毕竟训练有素,改换进攻阵势,年轻人被逼到了墙边。 “临死前,我想知道死在谁的手上?秦国甘龙还是魏国君上?”年轻人瞪着狼一般赤红的眼,喝道。 三人略一怔,并不回答,迅速斜举快刀兜头斩去。 忽然,漫天的白色粉末倾泻而下,突如其来,一下迷住了众人的视线。一个大大的面粉袋随即罩住了带头杀手的脑袋。 张仪从屋,我是秦国派来的密使之一,出来寻访八年前被逐出秦国,流放在外的被废太子赢驷。” 张仪若有所思。“难怪,听说秦公病势沉重,正寻访前任太子回国继位。否则,王叔赢虔、老士族甘龙定会卷土重来,废除商君新法,重新让秦国陷入内耗之中。” 嬴驷暗暗吃了一惊,一介乡村小民竟有这般见识! “秦公定会康复长寿的……不过,本人想冒昧地问一句,在阁下看来,若前太子赢驷他日继承王位,该如何处置秦国面临的危局?” “嗯,商君卫鞅怕要以身殉法了。” 嬴驷大惊!“万万不可,商君是秦国的大恩人大功臣,怎能以刑报德?” “这不是恩情能解决的事。商君十七年实现秦国大治,但过于迅猛必然激化诸多矛盾。平民由功劳晋级爵位,必然以老士族让利为前提。且连坐、肉刑过于苛严,积怨亦与日俱增。” 嬴驷呆立半晌,怅然若失。“……难道没有两全之策?” “基本没有。如今,魏国与东方各国结盟,庞涓再次腾出手来攻入河西,如果老士族的旧军消极避战,秦新军很可能失利。只有制裁卫鞅以请和,才能为后续的变法争取时间,保住强国之本。” 张仪说着,起身去将马车上的食物和水拿下来。 赢驷惊诧地盯着他,一时无语应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 “你和我说这些,难道不怕我是甘龙、赢虔派来的?” “哈,不可能。” 张仪笑了笑,将馒头和水递给嬴驷。 “为什么?” “因为那三名杀手使的是柳下集团的刀法。” “柳下杀手团?会是他们?似乎听说,这是当下民间唯一能和最有势力有影响的墨家一较高下的组织……老弟,不瞒你说,本人刚从边地调来,能不能给讲讲?也知道防备。” 嬴驷喝了口水,期待地盯着张仪。张仪点点头,放下馒头开讲。 “也好,距此一百多年前,齐鲁之地曾出现过一名惊世骇俗的大盗。此人出身王族,却成为众多下等奴隶的首领。他率领一万奴隶揭竿而起,转战泰山南北、黄河两岸,杀贵族、救奴隶,攻城略地,没收领主财产。大军所到之处,大国守城,小国入保,诸侯惊惶恐惧,望风而逃。 这位传奇大盗,名叫柳下跖。据说他高大英俊,辩才盖世,武艺超群。奴隶敬他若神明,诸侯斥之若鬼怪,论辩中败下阵的儒生则贬他作“盗跖”。 因各国诸侯联合剿杀,柳下跖大军终被击溃打散,柳下跖本人重伤,不知所踪。 可仅仅数年之后,江湖中出现了一个神秘的杀手集团,行踪诡秘,组织庞大。如地狱判官,黑暗煞星。这个隐秘组织的首领据说正是柳下跖。 此后,诸多侯国纷争、君王权臣暴卒,即便并无凭据,也常被认为为这一集团暗地操纵。柳下跖名号依旧震慑王侯。 只是可惜了,一百年过去,尤其近世以来,这一集团声名日颓,行事乖张无道、贪残凶暴,无恶不作,沦为名副其实的杀手、凶器。总之,唯利是图,坏得很。” 嬴驷听得出神,几乎忘了吃馒头,呆愣了半响。 “天呐……若是他们,这群秦国老贵族还真不惜血本。” “或许,也是爱花钱的老魏王派来搅局,好了,快吃快吃。” 张仪笑着催促,和嬴驷一道赶忙啃了几口。 嬴驷仍是一脸茫然,有些心事重重。 “当年秦废太子就是中了老贵族的奸计,失足获罪。你说……假设,只是假设赢驷登基、商鞅被诛,他可怎么对付这些人?” “伏熊分威、鸷鸟散势。” 张仪回忆着上午刚考过的内容,随口答道。“不过,咱们操心这些没用。若你们这批密使找不到赢驷,情况又是一样了。” “是呀,不被那些人杀死,能活着回去就不错了。” 嬴驷继续喝口水,啃馒头。 张仪忽然想起了什么,在地上画了一个墨距的图形。 “想要活着回去,你按照这个标记先找到墨家,山下小镇就有一处墨家据点。墨家支持秦公变法,定会保护你的。” 嬴驷感激地再次道谢。张仪拍拍衣衫站起身。 “马车和东西留给你,伤好些了再出发。” “你要走?” “是啊,我要回去晚了,两个女儿鬼哭狼嚎不说,又要被鬼……死鬼老婆毒打一顿。” 嬴驷再次被逗得笑起来。“真的挺可怕……兄弟你贵姓?” “姓王。” 张仪离开山洞,径直快步远去。 *** 说柳下,柳下到。 不在传说里,就在十多里外。只可惜仅仅慢了墨家一步。 正如墨子所料,太行山脉一座河谷高岸上,柳下杀手集团的首领——第三代柳下跖离舟登岸,冷冷注视着鬼谷清溪方向。 此人约三十多岁,高冠博带,峻刻阴骘。座下四大头目中的朱雀紧随其后,肩膀上立着只凶悍的黑鹰。 “朱雀大人,是……一来历不明的人半路杀出,救走了他。”三名杀手浑身发抖,匍匐在朱雀脚下。 “此人有何特征?”朱雀喝道。 “属下被迷了眼睛……约二十岁左右,武功上层,出处不甚清晰。” 柳下跖神色阴沉,冷冷地挥一挥手。 “嚓嚓!”朱雀手起刀落,瞬间斩杀两名手下,尸体跌入崖底河中。 多日来,出动一半武功卓绝、经验丰富的属下搜寻、争夺、堵截,却还是让嬴驷逃脱。 “放出所有的黑鹰,继续追查赢驷,吸引墨家注意力。派青龙、白虎出手,杀掉函谷关守将,接应魏国大军攻秦。” 朱雀叩首领命。“是!……可赢驷一旦即位,秦国可能扭转危局。” 柳下跖却是无动于衷。“赢驷不即位,也会有公子虔。此刻要完成的是和魏王的交易。”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孙子兵法》 第七章 龙甲血咒 天将破晓,白露未晞。鬼谷中众弟子已各就各位,习武修炼。 授课时间已到,众人隆重聚集到讲堂中。鬼谷子端坐席前,老召捧着书简立于一边。 “从今日起,王宾为鬼谷学派第二位入室弟子。”老召郑重宣布。 众人纷纷鼓掌,热烈祝贺。王宾恭敬叩拜,上前呈交拜师贴。此贴将由师尊永久保存。 “王宾师兄即将择日出山,今日《老子》五千言,由王宾师兄讲授。”老召将竹简交给王宾。王宾再次叩谢。 众人再次鼓掌。王宾坐到鬼谷子身边的席位,展开竹简。 “请各位赐教。老聃祖师有言: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天地万物生于有,而有生于无……” 正秩序井然上着课,却见张仪衣襟破烂、首如飞蓬,狼狈出现在门口,害怕地往里探视。 众人惊讶地停下,扭转头打量着他。 张仪忽然低头悄悄一笑,朝着鬼谷子行了一个礼。 “师父,比赛结束啦?你从房间里出来啦?从弟子留下口信,时辰肯定没有超过一炷香吧。” “你不是放弃了吗?”王栩师父道。 张仪指了指头上宽边的红布条。“谁说我放弃了?我只是不赞成您出题的方式。师父,您请看。” 众人一时全愣住。张仪揪起红布条的带子,潇洒地往后一甩,继续辩解。 “师父,放弃和否定是两回事。反正怎么说你也不会出来,所以,破解这一局的方式就是否定这一局。正是“天地万物生于有,而有生于无”,只有用“无”,才能胜“有”……” “好啊张仪——你还敢回来?” 走廊间传来一声爆喝。转眼间,老召和召婶子一人高举铁尺、一人紧握笤帚出现在门口。 “小子,衣服呢?白面呢?马车呢?”召嫂子怒火万丈,举起笤帚。 张仪吓得顿时矮了一头,结结巴巴直往门框里躲。 “遇到了……强盗,被抢走了。好婶婶……我一定帮你洗一个秋天还有冬天的碗,外加烧饭,双倍地赔给你。好不好?” 老召一把将张仪揪到门外,推走。 “不用烧饭了,到后山烧炭去吧!违反门规,几罪并罚!先领五十板子,罚去后山烧炭!外加三天不许吃饭!” “惯犯”被押走。屋内楚南闻言乐不可支,高兴得暗地鼓掌。 *** 崤山峻岭之中,决定秦国命运的赛跑风驰电掣。 函谷关以东数里外,魏国大将龙贾、庞涓正屯兵于此,一旦秦国形势有变,即进逼关中。同时,封锁各处路径,阻止秦太子入关。 北方潼水河谷的隐秘小道上,一行人马急速行驶,远远绕开魏国大军。 骏马载着快车,兵分两路。一路由墨家大弟子禽滑厘驾驭,载着嬴驷凭空越虚,穿林越涧。 而同一时刻,夜晚的鬼谷,静谧得仿佛超越时间之外。 清辉如霜、溪水潺洹。 鬼谷子的书房里,燃着一盏明亮的烛火。王宾含着泪光,对着鬼谷子三叩首。 前尘往事,如在目前。 有些人注定没有童年,出生就必须长大。 最早的记忆,是一间永远出不去的石屋。枷锁、炉火、重锤、密集的铁钉。随后,是倒在雪地,冻成冰疙瘩的父母。 再后来,是一座门楼上狰狞的虎头。小王宾被人高高地吊起。 城楼上,有个头戴珠冠、衣着华丽的人。甬道两侧的高壁上,埋伏着无数的弓箭手。 不知过去多久,混沌夜雾中忽然传来兵戈交战、激烈的喊杀声。 火星四溅,黑暗被划出一道道亮痕,白雾中血腥刺鼻。混沌的地面上,暗色的血流蜿蜒而至。 不久,所有声音突然消失,诡异的寂静中响起掌声。 “兵圣传人,名不虚传。孙老将军,你到底来了!” 珠冠华服之人大声道。 一名玄衣皓首的长者长须飘飘,从甬道的雾气中出现。一个重重的包袱被扔到地上。 “放人。” “老将军莫急,等验过兵书,便放人。” 一名武士疾奔而至,要捡起地上的书简。 就在这时,却见包袱竟大鸟展开翅膀一般,被高高地挑飞,两册书简顿时绽开,一高一低升腾而起。武士急忙跳起去够,却觉得肩膀被拍了一下。 老者竟蓦地足踏肩膀、书简,蜻蜓点水般,轻捷地跃向半空。 顿时,黑暗仿佛凭空炸裂,三道炫目的红光凌空闪过,如电光石火、长虹越天。一切发生在眨眼间,武士吓得跌地上,哆嗦着查看全身。 “啊!君上!”城楼上传来一声恐惧惊呼。 陡峭的城楼上,珠冠华服人顺着卫士眼光,忙俯视身前,顿时魂飞魄散! 只见其鎏金明亮的浅黄外衣上,出现了三道湿淋淋鲜血染就的血痕。 城楼下,老者飘然落地,手中宝剑似有火红灵焰灼灼生辉,凄厉无比,妖气冲天。 “龙甲血咒,妖剑胜邪……” 华服国君语无伦次,差点瘫倒,瞬间萎了大截。 龙甲咒术,源自商代大巫祝。号称“咒金金销,咒木木枯,咒鸟鸟坠;神鬼莫测销魂蚀骨,非近非远杀人无形。” 据说一代雄豪周武王灭商之后,即中此恶咒英年暴卒。战国之初豫让行刺赵襄子终以此咒得手。 “要活命,即刻放人!”老者气势夺人。 无数可怕联想如群魔狂舞……楼上的国君站立不稳,三魂掉了七魄,传闻血咒凶狠刻毒,操纵者亡,中咒者俱亡。对方留自己一命,正是为发号施令。 甬道上方,弓箭手们已将弓弦绷到极限,终没等到发射的号令。 众目睽睽之下,老者抱着孩子穿越甬道,扬长而去。 直到二十岁之后,王宾才知道那一刻实则危急万分;才知道为何此后两个月,“叔叔”的右手抖得筷子也拿不住。 与其说是龙甲咒术,不如说是因为那把以血偿血、难以人力驾驭的凶险宝剑…… “师父再造之恩、养育之情,弟子几世也无法回报!”王宾长跪不起。“您是恩师更是亲父,弟子永远以父礼侍奉。” 当年为保护自己,或许还有小春,师父带着二人隐匿鬼谷…… 窗外,星河浩渺,破军、武曲隐微莫辨,鬼谷子凝神遥望天际。 “起来吧。你不久便要出谷,能否神策再现、将星出世取决于你。今晚为师将你的身世告诉你。” 王宾擦干眼中的泪,跪坐到师父对面的青铜灯盏下。 “你本姓孙,你的曾祖便是当年千里袭楚,辅佐吴王称霸的孙武。伍子胥被冤杀之后,孙武子厌倦了战事纷争,摆脱一切,退隐江湖。他撰写的《兵法十三章》被吴王收藏在姑苏台的密室。越王勾践伐吴,姑苏台毁于战火,勾践带领大军刨遍了姑苏台每一块地方,也没有得到《孙子兵法十三章》。数十年后,越王无颛即位,探到孙子兵法尚有副本,便秘密囚禁了你的父母和你为人质,勒令你的祖父交出兵法。” 随着师父的讲述,好似一步步走进只在书册中见到的纷纭历史中,王宾惊奇不已,直到和冷冰冰的出身链接一处。 “后来的事弟子永远记得。双亲被害,弟子被师父救出。” “不,救你的是你的祖父。当时他已经无力出手。你祖父请我相救之前,透露了兵法收藏的讯息。我曾向你祖父发誓,教你成材,有一天取回兵法,成就匡扶救世之业。” 鬼谷子取出一束黄绢封扎的帛书。王宾再次跪下接过,激动小心地展开,却是一张陈旧奇特的地形图。 “三日后,出发吧。” “若弟子有幸寻到兵书,即刻带回谷中,送师父审阅。” “不要带回,背下之后当即销毁。” 王宾一愣,想说什么,被鬼谷子挥手制止。 王宾叩拜辞谢,后退几步,转身走出屋外。正要扣上房门,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迟疑片刻再次回头。 “师父……” “何事?” 王宾上前两步。“师父,虽是祖传兵书,但弟子觉得张仪也应该有份。昨日师父选入室弟子,其实最后那个问题,张仪的答复虽看似荒诞,实则深有道理,比我胜得更加高明有据。” 鬼谷子略一笑,点点头。 “不愧兵圣之后,行事公正,宅心宽厚。既然你这么认为,就带上他吧。你们背下兵书后,即刻销毁,不得耽搁。”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孙子兵法》 第八章 奉命出山 鬼谷后山,满地朽木败叶。山坡下是座凸起的炭窑。 张仪满身乌漆墨黑,正挥动板斧伐薪烧炭,被浓烟呛得眼泪流。 楚南头绑着绷带,啃着包子过来。幸灾乐祸地笑着,坐在一边。 “呵呵,两天没吃饭,饿吧?看看你惦记的女孩子们,一个也不来看你。真可悲啊!好凄凉啊!” 张仪想反击,却被烟呛得直咳嗽。楚南促狭地眨眨眼。 “知道她们现在都干啥吗?你的阿春师姐,在给王宾收拾东西,欢送他出山。你的墨玉呢,围着苏秦转来转去……苏秦那厮不过一点小伤,我看他就是故意的。连乐毅小不点也假装跟你的小召学捣药呢。” 张仪白了楚南一眼。“有什么稀奇?师姐打小就是王宾这家伙带大,又喂饭又擦鼻涕,人家容易吗?师姐自然象伺候老爹一样帮帮他咯。” 楚南拍手大笑。“呵,我看出来了,你假装墨家“兼爱”、“非攻”的样子,其实惦记着师姐哈。” “呵呵,我还惦记你的墨玉呢。你妒火中烧变焦炭了,找我发泄而已。” 楚南顿时瞪眼生气。“你!哼!墨玉温柔可爱,谁见了都喜欢。不像凶恶霸道的阿春师姐,是个不能惹的女汉子。” “谁让你自己怂,我就喜欢女汉子!” “哼!你……可恶!本想留半个包子给你,不给了!” 楚南把包子全塞进嘴里,噎得直发呕。 二人正斗嘴,老召从山坡后过来。 “张仪,算你好运,先生对你另有差遣。哦,楚南也在啊,烧炭的事你先你在外面……” 王宾吓得一楞,终于叹了口气。“好吧。” “脱得少一点,姿势好一点啊!”张仪说完,大摇大摆进城去了。 美丽的太阳就要下山,河水波光跳跃。 果然,黄昏时分,一个黑影悄悄地挪过了来,用一根长竹竿挑岸上的衣服,摸出了几枚钱币,又摸出那张帛书。 “呼”地一脚,张仪从后面凌空踹到,抓了现行。 “说!谁派你来的,为何跟踪?”张仪揪住偷衣贼。 那人吓得傻呆了半天,忽然笑了起来。 “跟踪?我为什么要跟踪你们?简直自作多情!” 那人从怀里一掏,掏出一副画像。王宾跳上岸来,拿过画像看,是一个仪表不凡的人。 “这幅画像城墙上也有,不信你们看。”偷衣贼指指城墙门口,的确也有一幅。正是一张通缉的告示。 “我在找他呢!这是咱大魏新任相国惠施大人要搜查的人,叫子休。我在这蹲了一天了,80两黄金的赏金啊!谁要你的衣服?就看你风骚地在水里游来游去总不走,觉得顺一把也无妨。” “子休?是什么人?”张仪盯着画像。 “不知道,好像是宋国人……一定是杀人放火、强占良家妇女的恶徒!马上就要迁新都了,相国大人不得不防。” 王宾却是关注另一个问题。“迁新都?从安邑迁都到大梁?” 偷衣贼乐了。 “啊?你们是乡下人吧?这大的新闻不知道?咱大魏的庞涓大将军已攻克了函谷关,直逼咸阳!秦国刚跑回去的监国太子小赢驷立刻吓尿了裤子,哭哭啼啼地派使者前去求和,割地赔款不亦乐乎!庞大将军简直神了,打得秦军丢盔弃甲,一血当年吴城、河西被占之耻啊!” “迁都是谁的主意?”张仪问道。 “据说是惠施大人和公子嗣。二位大人认为秦国这一下蔫了,将都城从西边迁到东边的大梁,就能着手对付齐、赵、韩三国,称霸中原,一统天下,天下很快就会是咱大魏国的啦!” 竟有如此爱国且富有激情的偷衣贼。二人教训几句,放人。 谁知道,假狼上钩,真狼潜后。 大梁城门外,远处密林的间隙中,柳下集团四大杀手之一的玄武,正静静地凝视三人。身形颜色与树木融为一体,仿佛透明的一般。 王宾、张仪牵马进入城中。 街道上满是热情洋溢、欢庆胜利、欢庆迁都的人们和条幅。街边人已议论着国相惠施和公子嗣来大梁,会如何改良新都等等。 二人走了半条街,张仪神色有些发愁。 “我们应该阻止魏国迁都。” 王宾点点头。“我虽不是魏人,但也认为此刻迁都非明智之举。不过,你不是赞同阿春,认为魏国强大并非好事吗?” “可是,魏国毕竟是我和我娘的国家,尤其是我娘,要知道我见死不救,她会活剥了我。” “是啊,魏国也是庞涓师兄好不容易打下的,我们应该支持他。” 见王宾支持,张仪也来了劲头。 “说不定赢驷真是个混蛋懦夫,秦国前途黯淡、一败涂地。而魏国地处中原、左右腾挪,也极可能有一番作为!” 二人使命感上升,热血沸腾,一拍即合。 “得找机会见到惠施大人。可是……见惠相国得有预约名帖。咱们又不能太张扬、耽搁。”王宾思忖着。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 “师哥……想不想领到那80两黄金的赏钱?” 王宾瞅着张仪古怪的笑容,不觉后退两步。 “你……还说,这回可该你出丑啊,刚才咱脱光了抓贼的事,要是被阿春知道,会把她笑死的!” *** 战国时代,人才最宝贵。一个重量级人才的去就,如商鞅,甚至能影响一个国家的盛衰,天下大势的走向。 因此,各国的大都会均设立了招贤会馆,由重臣名家主持,定期以考校、辩驳的方式招揽人才。而各方士子也希望以这种方式获得赏识,脱颖而出。 此刻,大梁的招贤会馆内,各路士子济济一堂。 众人正等待着名家掌门人,即魏国新上任的国相——惠施开坛讲学论辩。 其中,有惠相国的弟子门人,有慕名而来的崇拜者,也有立志击败名家,一鸣惊人的挑战者。 众所周知,惠施辩才名震天下。初出茅庐,即在齐国举世闻名的稷下学宫,将不可一世的公孙龙子驳得哑口无言,从此公孙龙退隐江湖,将名家掌门之位拱手让与惠子。 一大早,会馆中已座无虚席。门口站着许多好奇的围观者,张仪和王宾也混列在其中。 “名闻天下的‘惠子十辩’”,今天定要好好讨教。”一名士子道。 “对对,名家的‘鸡有三只脚’、‘飞鸟之影不动’、‘火不热’这些奇思妙想,也要好好论论。”士子们议论纷纷。 王宾小声催促张仪。“咱们时间不多,得快一点。” 张仪倒是颇有兴趣。“‘鸡有三只脚’,听着蛮有趣。别慌嘛,先看看惠施小老儿是如何诡辩的。” “哎呦!”忽听背后一声大叫,原来是王宾不小心踩了一人的脚,回头看,却是个衣着体面的年轻商人。 那个人骂着正要发作,却一眼见到了张仪。 “啊?!张仪,是你啊?两三年不见,长这么高了?”年轻商人开心道。 “哦?喜子哥,好久不见啦!”张仪也乐了。 年轻商人名叫冯喜,是张仪的同乡发小,大他四五岁。二人曾在猗氏商社下属的小店一道做过伙计。 “自从两年前你从商社逃走之后,变化可大了。”冯喜道。 “不是逃走,我可是留了书信的。是我老娘病得快死了,生活不能自理的那一种,不走不行。看看你这身打扮……现今肯定是发达了!” 冯喜一听,更是喜上眉梢,使劲摩挲着腰间挂着的一块精致的铜牌。 “嗯,正是。这不,又刚刚升任了掌事,能够见到猗顿先生,还能独立地做点小生意。” “恭喜恭喜!真是后悔,当初就该让我老娘自生自灭,和你挣钱去。现在羡慕死你了!” 冯喜拍拍张仪的肩膀。“想发财还是有机会的,若是你愿意,可以在我手下先做着试试。” 张仪拱手致谢。“谢谢冯兄提携!对了,你最近回少梁,有没见过我老娘?” “你老娘?精神着呢,还找了个相好,乐着呢!” “真的?那我就放心了。等手上的事办完,我去找你。” 冯喜连连点头。“好啊,可我马上要去临淄。不过,你可以到不远的濮阳猗氏商社会址打听我的消息。” 街边的马车上有人不断地叫唤“冯喜”。 冯喜赶紧与张仪告别。“……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好的,后会有期!” 地上亮光一闪,竟是那块威风精致的掌事腰牌掉在了地上。张仪看见忙拾了起来,想追冯喜,可冯喜的马车已经跑不见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孙子兵法》 第九章 神人奇辩 大梁招贤会馆,宽大气派。 惠施一身堂皇的相国官服,在众人仰视的目光中走进大厅。各国士子按名帖顺序,八人跪坐前排,其余人等在侧后。 惠子神采奕奕,端坐到讲席中央。 “各位列国的士子,大家从各地来大魏指教,本相不胜荣幸之至!名家,作为逻辑之学、辩讼议政之法,自师祖邓析创始,已历一百七十余载。‘名实关系’、‘离坚白’、‘白马非马’,已为诸位所知,今日请从有关疑问开始。” 一名士子恭敬地起立。“在下楚国景春,请教先生‘十辩’”,请解释一下:何为‘天与地高,山与泽平’?” “此言事物相对之性。高与低皆为不同参照而言,并无绝对之高低。此说是以此流动无定之观念,破除世俗僵化陈见。” “请问何为‘南方无穷而有穷?’南方究竟有限,还是无限?” 惠子继续侃侃而谈。“既为有限,也为无限。若你在魏国,楚国是南方,不能说燕国是南方,为南方的确定和有限;可是你在燕国,可说魏国、楚国都是南方,而且南方之南又有南方,这正是南方的不定与无限。” “在下受教。”士子行礼坐下。 另一士子接着起立发问。“在下卫国吕原,请问先生,你讲‘今日去往南越,而昨日却已到了。’这样,此人岂不是要处在两个时间里?为何讲‘天下的中央,在燕国的北面、越国的南面’?这样,天下岂非没有中央?” “大家是否思考过一个问题,时间,是连续的?还是间断的?空间,是连续的还是间断的?它们是否由许多不间断的点构成?这样,我们走一走,才可以停一停。若可以是不间断的点,我们为何不能是处在两个时间。而天下的中央,又何曾不能是分离的中央?此说正为提示,时间与空间既可连续,又可以是间断的。” 士子惊赞不已。“先生智慧如汪洋大海,骀荡无垠,学生敬服!” 在场的人也无不连连称奇。 突然坐席中发出一阵“呵呵”冷笑,一名儒家服饰的士子站了起来。 “在下儒家士子孔穿,敢问先生,你想的再玄奇,又有什么用途?有什么实际意义?” 惠施不动声色,微微一笑。“人若活在一个浑噩无明的世界里,活得再久,又有什么意义?” 众人闻言,拍手叫好。孔穿甚是尴尬,涨红了脸。 “我固然辩不过你,可我知道有一个人,你从来不是他的对手!” 掌声顿时变小,众人都惊讶地望着孔穿。孔穿来了精神,继续强追猛打。 “我一个亲戚见识过你们在濠梁之上的辩论,你说‘你非濠水中的鱼,怎知道鱼快乐?’,这个人反驳‘你非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鱼的快乐?’最让你无言以对。是吗?惠子先生?” 惠子犹豫片刻,终于点点头。“是。” 会馆中的人们骚动起来。孔穿昂首挺胸环视一番,逼视着惠施。 “这个人,就是你出80两黄金,正四处搜捕的子休。你知道子休比你有才学,怕他来魏国夺了你的相位。此人不过一个乡野无名小吏,竟值得你相国大人大动干戈,可见你口口声声‘无限有限’,内心却如此狭隘,丧德背义!” “啪!”一名惠子的门人拍案而起。 “大胆刁民,竟敢诬蔑相国大人!你们儒家论学先定罪,除了拿自以为的道德大帽子压人,还会什么?” “儒家之学博大精深,岂容你歪曲?” 会馆内顿时火星四溅,唇枪舌箭,陷入混战。王宾拉拉张仪,悄悄离开了会馆。 二人来到城墙根上,拐进一片僻静的树丛。 张仪打开包袱,匆忙往脸上贴着胡子,涂上紫色药水。再递给王宾涂,王宾不肯涂。 “我带上个斗笠扮子休就好啦。” “真不涂?” “太假太丢人。” “好吧。你说,惠子还真是个人物!思绪汪洋无垠、仪态万千……” 张仪边化妆,边大赞惠子,王宾颔首称是。突然,张仪一拳擂出。王宾猝不及防,顿时变成熊猫眼,脸上青了一大片。 “你!”王宾生气了。谁知又是一拳,王宾另一边脸也被打肿。王宾气得掐住张仪的脖子。 “息怒啊……师兄,咱这次行动绝密,不是不得张扬吗?万一露陷怎么办?你又怕羞……只能这样掩盖下啦!” 张仪委屈地挣扎辩解。王宾生气地把他推到墙上。 *** 招贤会馆中论辩你来我往,接近尾声。 惠施不愧名家掌门,处变不惊,仍把持着局面。 一位门人过来,在其耳边说了几句。惠施掩饰着惊讶。 “稍后带人来见我。” 时辰已到,门人宣布闭馆,改日再论。众人议论着散去。 等到王宾和张仪走进会馆大厅,却见惠施端坐在主位上,除了一个门人、两名卫士,整个大厅已空空如也。 张仪手握一条粗粗的绳子,牵着五花大绑、戴着斗笠的囚犯进来。 “小民拜见相国大人!” “请问义士,你脸是怎么啦?”门人有一分惊讶。 张仪又行了一个礼。“回禀相国大人,这名叫做子休的贼人穷凶极恶、抓捕的过程中张牙舞爪、狂性大发,在下被抓伤了。其实,相国大人,我们本次来是……” 已见到惠施,张仪上前几步想说明真实来意,却被卫士止住。 “义士,你虽抓到要犯,不过要领80两黄金,还需验明正身。”门人道。 惠施却是一直紧紧盯着戴着斗笠的人。“不用验了,本相提个问就可知道是不是子休。请问,仁义道德是人的真性情吗?” 王宾犹豫片刻。“是!” “那么人有情感吗?” “是!没有仁道,没有情感,岂能为人?”王宾答道。 惠施闭上了眼睛。“全错,再想想。” 张仪、王宾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张仪又想上前。“我替他答可以吗?其实我们……” “不行。”惠施闭目否决。 “道与之貌,天与之形,焉得不为人?惠子先生,就不要为难其他人了!”一个浑厚明亮的声音从大厅门口传过来。惠施惊得瞪大双眼。 所有人皆回过头去,却见近午的日光中,一个身影闪闪发光,仿佛神灵一般的飘忽、莫测。 “子休,真是你?你终于还是来了!”惠子压抑着激动。 “自投罗网,你要付我80两赏金。” 众卫士操戈相向,围上前去。“大胆!已搜捕你三天三夜,即刻伏法……” “退下!”惠子严厉地呵退卫士,尴尬地咳嗽两声。“子休,你的同乡曹商前几日见我,说你此番正为魏国相位而来。” 子休忽然笑了。“和从前一样,讲个故事罢:南方曾有一只凤鸟,向北方飞行,途中非楠木不栖,非醴泉不饮。林中有只乌鸦,偶然得了块腐烂的肉,见到这凤鸟飞过,竟呀呀发出威胁之声。惠子先生,你是想一边护着你的魏国相位,一边吓唬我么?” 惠施一时语塞,半响,忽然颇为感慨。 “子休,仍是当年的庄子休,我早该想到相位在你的眼里,不过是一块发臭的腐肉。” “肉和金子,留着自己品味吧。” 子休言罢转身离去,清峻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太阳明亮的光晕之中。卫士持着矛正要追赶,被惠施喝止。 “子休,对不住,我误会了!” 惠施离开座位,急忙追赶,路过王宾二人,匆匆掏出一个令牌交到王宾手上。 “怠慢二位了,本相有急事。你们有何事,可凭此令去大梁行宫见公子嗣殿下。” 话没说完,人已追远。 *** 大梁行宫,巍峨堂皇,为繁华的大梁城最显赫的建筑。 此宫殿本为魏王东巡的行馆,且与魏王宠爱的三王子公子嗣的豪华府邸连成一片。 行宫高门前,王宾出示惠施令符,守卫持符前去通报。张仪背着包袱,王宾此刻是一副中年商人的打扮。 “子休先生,是一位神人!比所有人站得高远,远高过这道宫墙。”张仪忍不住感慨。 “多少人穷尽毕生、亟亟以求的卿相之位,在他的眼中不过是乌鸦嘴里的腐肉。此等情怀令人高山仰止。”王宾叹道。 “可惜,你我很可能成为那只乌鸦与人争斗。” “也别这么悲观,可带着这种情怀去实现抱负。” 太阳已经偏西,宫墙与楼阁投下巨大的阴影。 二人等了许久,仍不见传令的守卫出来。 此刻,华丽行宫的内院中,高大肥硕的公子嗣正嘻嘻哈哈,和几名姬妾开心地赌博喝酒、左拥右抱。 见到惠施的令牌,公子嗣极其厌烦,勉强起身更衣,更衣之后继续泡妞喝酒,乐不可支。 一个时辰之后,公子嗣终于酒足饭饱,醉醺醺地上殿,坐好。 王宾和张仪走过一对对的持戈列戟的守卫,来到大殿中央。 “二位急着光临,有什么指教啊?”公子嗣醉眼朦胧。 王宾靠前一步,行礼。“殿下,本次拜见,是想议一议魏国迁都事宜。” “是惠相国让你来的?迁都可是魏国一件大喜事,庞将军、惠相国一致赞同。” “本想拜会惠相国,可相国另有急事。恕在下冒昧,此时迁都对魏国并非幸事。”王宾如实相告。 公子嗣有些不耐烦,按捺着不悦。“哦?” “庞将军本次的确重创秦国,重夺河西、函谷关,可当年吴起也曾占领过上述地区,仍被商鞅一朝夺回。只要秦国一日不废除新法,就仍是魏国最危险的对手。将都城从西边安邑迁到大梁,不仅不能稳定后方,且会引起东方齐、楚、韩三国的恐慌,会让魏国成为众矢之的。” 公子嗣不信地一笑。“言过其实吧?大梁山河富饶,迁都能让大魏更为富庶,成为震慑中原列强的堡垒。” “可大梁地处平原,无险可守,越富饶越会成为列强觊觎的肥肉。” 公子嗣忽然怀疑地盯着王宾。“这位士子,你是哪国人?” “在下齐国人。” “你太小看我们大魏了!你是怕迁都会威胁到齐国吧?” 王宾依然坚持。“不管在下哪国人,事实摆在眼前:大梁一马平川,河汊纵横,一旦发生战争,鸿沟大河的水被敌军筑坝、开掘,立刻便能水淹全城!” 公子嗣一拍桌案。“大胆!竟敢公然诅咒我大魏!” 王宾毫不退缩。“此刻迁都才是诅咒,若魏王能看清这一点,也不会同意迁都。在下可预言,迁都之后一个月内魏国以东国境必有战事!” “哼,大魏武卒天下无敌!鹿死谁手未可知。” “人力可改变地利时机、形势高下。” “你是什么人?这般肯定魏国必败?难道齐国怕了,派你来威胁本殿下?” “并非威胁,若见到魏王君上、庞涓将军,在下仍要陈说。殿下贵为王亲,请多为国本安危设想。” 公子嗣闻言,勃然变脸。“来人,把这两个齐国的奸细抓起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孙子兵法》 第十章 抛弃师兄? 话音未落,数十名卫兵一拥而上扭住王宾和张仪。另有数十名卫士从屏风后涌出,护住公子嗣。 王宾反应迅速,拳脚如电,将身侧卫士击倒,飞快夺过一把刀,挟持了卫士首领。公子嗣在护卫下藏到青铜屏风后。 顷刻间,大殿的两侧、前后大门,高层的屋椽涌出了无数的弓箭手。密密麻麻的箭矢四面八方对准了二人。殿外亲军也迅速涌进,将大殿包围。 公子嗣定定神,正要发令放箭。 “殿下!误会啊……小民是魏国人,奉猗氏商社猗顿先生之命来送贺礼!”张仪冲公子嗣道。 公子嗣听到一愣,停了停。张仪继续解释。 “猗顿先生得知迁都,望与殿下您商议改良大梁鸿沟,并开凿漳水13条渠道诸事。” 猗氏商社?大梁改良?确是大有赚头……公子嗣怀疑地探出半个头,瞧着指了指王宾。 “嗯?你和他,不是一起的?” “回殿下,小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张仪委屈地答道,随即递上一张魏国的官证,并送上冯喜的掌事腰牌。公子嗣的属下接过官证、掌事腰牌仔细验证。 “魏人,魏仪……殿下,皆是真的。”属下回道。 张仪面朝王宾使劲拱拱手。 “大侠,你好汉做事一人当。在下就是碰巧和你一起来,见你有令符,请你帮加个塞,能早些见到殿下。现在至少有两百支箭弩对着你,可别动刀动枪,在下可是有家有口、无辜的啊!” 王宾环顾四周,终于咬牙将刀扔在地上。两名卫士猛地将王宾打倒在地,套上粗大铁索。 公子嗣气愤地指着王宾。 “把这个人关进地牢,改日严审!” 夜空月明星稀。 行宫的花园里华灯璀璨、香雾缭绕,夜莺啼鸣。 水边的台榭中,张仪和公子嗣推杯换盏,其乐融融。公子嗣满面兴奋得冒油光。 “猗顿先生,那可是当年陶朱公范蠡的关门弟子啊!世人都知道,如今猗顿为天下首富,富甲王侯,已超过了当年的陶朱公!” 张仪快活地与公子嗣又干下一大杯酒。 “是啊,在下刚从燕国贩了马匹回来,猗顿先生听说咱大魏要迁新都,立刻派人遣属下过来接洽,商机不可失啊!所以在下快马加鞭赶到。” “这一次,猗顿先生可又有稀罕货品送来?” 张仪为难地摆摆手。 “这事,小民实在为难,知道殿下您见多识广,昆山的美玉、南国的宝剑、东海的人鱼……都入不了您的清目,不过嘛……在下这几年四处替先生跑腿,倒是见识了各个国家不少的美人。” 公子嗣喝得半醉,眯缝起眼。“哦?什么样的美人?” “本想采购送几名过来,可在下又想美人如美酒,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风味,不知殿下最近喜欢哪一种?” “你见过多少种?说来听听?” “中原的美人殿下都见识过,咱首先从南越和西域那些奇异、火辣的佳丽说起……” 二人纵论天下美人,一直喝到鸡叫三遍,才醉醺醺的各自就寝。 一轮孤月挂在宫墙的角楼边,一切都安静下来。 只剩下按例巡逻的卫士,稳定的脚步,剑戟的幽光。 行宫水榭边的一处客房内,张仪快速打开包袱,将一颗药丸扔进一个装着药水的瓶子里,盖严,摇动。同时拿出一根精巧的机关钥匙,再将被子做成人形,罩上夜行衣,用药巾蒙住面悄悄地摸向地牢的方向。 王府的守卫甚是森严。好在已是下半夜,乌云蔽月、夜深人倦。 张仪攀上房檐,在房梁、房什么不能迁都?一开始就是你出的馊主意!” 张仪双手捂脸,懊悔不迭。 “是啊,又馊又失败!谁知道公子嗣会突然污蔑我们是奸细。而且弓箭手一大群,夸张又变态。” 钟离春“哼”了一声。“你真不知道?本次迁都,本就是老公孙一派和庞涓、公子嗣、惠施互相博弈的结果。” “难怪,师兄说要告知魏王,公子嗣就不对劲……师姐真是英明神武啊!受教!” 钟离春仍狠狠瞪着他。“是你神机妙算吧!当年公子嗣和魏章在崤山被商鞅所谓的朋友之情骗得全军覆没,做了阶下囚,你也知道吧?” 张仪点点头。“对,……可我实在没想到公子嗣这么胆小,被赎回来后心里阴影竟如此大,如今防身级别比国君还高!难怪他贪财,看来也是为了养这些死士。” “哼!你多聪明?会想不到?反正你差点送了师兄的命!” “我……真不知公子嗣手下这么无耻,抓到人就动刑。” 钟离春又是一鞭子。“你最无耻!关键时刻竟然为求自保,弃师兄于不顾!” “这这这……” “若不是师父神机妙算,让我相机出手,师兄非给你算计死!” “这这这……” 张仪语无伦次。钟离春气恼地收住鞭子。“看在师父的份上,今天暂且饶你一回,路上若再有一丝不轨的行为,我立刻杀了你!” 王宾拄着一根木棍,跛着脚从山崖边转过来。“阿春,别怪师弟了,当时不那么做,我们都走不了。” 钟离春心疼地赶紧迎上去。张仪也忙上前搀扶。 “师哥,你没事吧?” 钟离春猛地将张仪推一边。“没事?拿烧红的铁索穿透你的脚背,你会没事?” 张仪低头羞愧地退一边,牵上马。“师姐,公子嗣的卫队很快会搜过来,我先引开他们。” 钟离春一把夺过了马缰绳。“我信这匹马也不相信你!让马去引开他们。现在,你,就是师兄的坐骑。” 钟离春将马的屁股使劲一拍,马匹“踢踢踏踏”飞快地往侧面密林中飞奔而去。 “嘿!师姐就是聪明!” 张仪上前背起王宾,朝着钟离春指示的小道走去。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孙子兵法》 第十一章 逃婚的公主 晋国还未灭亡时,晋平公时代曾出现过一名超凡入圣的琴师——师旷。他为了能心无旁骛练就琴艺,用艾草熏瞎了自己的双眼。 因为眼睛能见到太多无关的东西,遮蔽心灵。 可是,一个人想获取一样常人得不到的东西,真的要用最宝贵的去交换吗? 初秋的风穿过山林。 一行清泪流过墨玉的脸颊。山石上摆放着一把古琴。 若能够拯救父母,捍卫大周尊严。区区一双眼睛算什么?就算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鬼谷山梁上,墨玉走进那座会发出音乐的山洞,抚摸着据说商代妖师师延留下孔穴。 师延覆灭的日子正是大周蒸蒸日上的时代。在王室早已焚毁的一份死囚秘档中,墨玉隐约记得,鬼谷,正是末代暴君商纣之子武庚与师延的叛军秘密结集地,也是他们最终覆灭之地。 王弟周公姬旦不知使用何种秘术?竟让一支数万人的军队瞬间毁灭,不知所踪。 可是,即便强悍威烈如周公,也料不到六百多年后,周王室的子孙会一代一代沦落到苟延残喘,忍饥挨饿的地步。 虽贵为大周公主,可出生见证的全是王室的屈辱。 一个月前。墨玉所在的洛邑城中。 天色好似永远黄昏……周王室大殿昏暗、破败。九只孤独的大鼎伫立在大殿中央。 此刻,洛邑仍是天下的都城,周天子仍是名义上的共主,大鼎上仍刻画着九州四海壮丽的山河。 可如今满目萧条,风卷起遍地残叶,穿透大殿飘到大鼎边。 九鼎,传国之重器,天下之象征。就在两日前,有臣子提议将它们熔化掉,铸成钱币供王室买米、买灯油。 周显王听闻,勃然大怒,断然否决。 可否决之后呢?纳贡的时间早过,仍没有一个侯国来进贡。 “王上,卫国昨日派使臣来报,鲁、宋两国进贡的绢纱、器物经卫国黄河地段竟遭遇风暴,沉船河底。” 太保跪拜行礼。太师听闻更是火冒三丈。 “禀奏王上,卫国暗夺,宋国是明抢。温邑与成周两地的司农来报,刚成熟的稻谷一夜之间被来历不明的军队收割,定为宋军无疑。四月间多处王畿的麦子也被他们一夜之间抢掠干净。” 欺人太甚!众臣均是怒不可遏,纷纷奏请举兵讨伐宋国一雪国耻! 周显王却是无奈地摇头长叹。 “本王何尝不想讨伐这些乱臣贼子,可王室只剩洛邑周边三十里地,兵疲将弱、多年入不敷出……且王子定仍在宋国做人质,不能轻言动武。” 太师沉默半晌,终于按捺不住。 “据老臣属下密报,宋国如此嚣张正是出自王子的授意,王子定以割让温邑、成周两地粮仓为条件,请求宋公出兵,一举废掉太子慎,逼迫王上立其为新任天子。” 朝堂之上再次波澜乍起。将军太保再次跪请。 “王上,宋国军队近期蠢蠢欲动,已不仅仅想偷光王畿田里的麦子,必定有所图谋!” 太子慎也急忙站了出来。“禀奏父王,若王师不力,可请赵国出兵宋卫。” 太师、太保纷纷附和,赞同太子。 周显王仍十分为难。“列国争霸不听调令已久,加之贡赋凋零,也无可调动赵国军队的凭据,另行商议吧。” 周王室后宫宫苑。 虽掩不住寡淡寒酸,但苑囿仍旧整洁、优雅,保持着王室的清高。 一阵火急的脚步声,王后淡妆素衣一路飞奔,顾不得优雅,将两名侍从抛在后面,风风火火一头扎进公主的住所。 一切人等被屏退在外,只留下婢女阿青。 “玉儿,赶紧逃吧!你王兄私下将你许配给了老赵候,换取赵国出兵宋卫。掌握兵权的太保公开支持他的提议。你父王让我赶紧通知你!” 墨玉惊得大眼园睁。“不会的!王兄对我很好,他不会……” 王后鄙视地一笑。“没什么不会,再迟一步等着你的就是软禁强娶!你父王是真心疼你的,只是他这人善良软弱,被人欺负惯了……” 王后辛酸泪下。墨玉终于相信了。 “不,我不走!若嫁给赵候真能护得了父母,女儿愿意出嫁。” 墨玉哭道。王后猛推女儿一掌,收起眼泪。 “姬玉,我和你父王绝不允许!当年周郑互换王子作人质,已让天子沦为诸侯,王室大失体面。父王母后虽无能,可你是我们最钟爱的女儿,是我们最后的尊严。” “我不走,我走了父王母后怎么办?”公主泪流满面。 “他们还没胆子拿我们怎么办,我会说你得了恶疾,会传染,正在四处求医。或者已经病故。” 阿青已迅速整好行装,王后将一个包袱送到姬玉手上。 “不行母后,这只能当得了一时。”姬玉紧握着母后的手不放。 “走不走?不走母后立刻撞死,血溅当场!”王后厉声喝道。 姬玉吓得一愣。王后随即取出一个黑玉信符。 “你是真正的好孩子,比那两个处心积虑的贼王兄强百倍。阿青和你一起走,她虽身份卑微,却是母后最贴心的心腹,她是墨家的人,武艺高强,会保护你出宫……这个墨玉麒麟你带着,这是当年墨子先生留下的信符,找到墨家,他们一定会倾力保护你。” 说话间,阿青已替姬玉整饬一番,套上了民女的襟衫。 “母后,我……会回来看你的!”姬玉心碎欲裂。 夜色中所有人被清退,王后将二人送到宫殿的边门。阿青扮作卫士驾好马车,王后飞速将女儿塞进车门。 “墨子大师定会照看你,将来找个两情相悦的好后生,好好过日子……” 之后,就是流浪逃亡。 果不出王后所料。出宫不久,太保便带着人马追踪。 滔滔黄河边,阿青将墨玉推上小船,抵挡追兵,力战而亡。墨玉一路漂流,终被赶来的墨家弟子所救。 此刻,世上已没有了忠实的阿青;鬼谷外,也没了死于恶疾的姬玉公主。 墨玉下定决心,擦干眼泪,默默地抠去被鬼谷子封闭的两个穴窍,仔细聆听着风吹过穴窍发出的声音。随后坐回琴边,定阶调音拨动了琴弦。 琴声仿佛西风动林,哀愁凄恻。 苏秦站在洞窟外凝神静听,不觉流下泪来。见到月光下的人影,墨玉摁住了琴弦。 “苏大哥,想不到有‘商音’的曲子,如此优美。” “是啊,当年周武王一统天下,废除了宫、商、角、徵、羽中的商音,以表示对‘商’代的藐视。” “五音十二律本对应天上星宿,与五行一般为演化万物的元素,音律至高处据说能通鬼神、行咒术、卜吉凶。” 苏秦点点头。“师妹博学多才。可从古到今真做到这般的除了师延,就是乐圣师旷了。” 墨玉若有所思,不再言语。 “对了,鬼谷的丹药真灵验,你伤恢复真快。”墨玉换了个话题。 苏秦恭敬施礼。“蒙师妹照顾。感激不尽!” *** 高悬的残月之下,是一片阴森破败的废墟。 前方,正是魏国与齐国的边境线。人烟稀薄,衰草丛生,远望是看不到边的坟茔,近处有裸露的白骨。 王宾、张仪、钟离春骑着马,在旷野中穿行。 再前行几里,绕过一道山坡,远远的一队齐国军队正在集结。 钟离春扭头望着王宾。 “师哥,你料的没错,近日内齐国就会对魏国有所行动。” 张仪也罕见地心事重重。“几百年了,各国拉锯无休止。” “是啊,受苦的只能是士兵和百姓。可惜这一次没能阻止魏国迁都……” 王宾叹道。钟离春白了他一眼。 “还惦记着迁都?小命都快搭上了!就算魏国不迁都,也改变不了天下争战拉锯的局面。” “师姐说的对!这次咱们筹划不足。”张仪道。 “师父就是怕你们管闲事又对付不了,才让我跟着你们,关键时刻保住你们的命。” 张仪闻言,忙冲着钟离春靠近点。“好呀!有师姐保护,我就再也不怕了!以后谁敢欺负我,让我师姐打死他。” 越过乱糟糟的边境,进入齐国地界倒是焕然一新。 前方的村落,绿树掩映、清新祥和。 村落规模较大,走不远便是一座医馆,挂着牌匾和悬壶济世的标志。一条水量充盈的小溪绕着医馆,齐岸流过。 一群病人坐在溪水边正排队求医。 “师兄师姐,累不累?咱们歇歇吧。”张仪指指医馆。 “算你有点孝心。”钟离春道。 三人下马,二人扶着王宾在一处医馆外的溪水边依次坐下,排队。 天上日头正大,钟离春拿出手绢不停地扇风。 “求医的人这么多,这医馆一定不错。咱带出来的药怕是不够,看完伤,正好买一点。” “不妨事了,别浪费银子了。”王宾道。 张仪则仰头四处张望。“师哥,师姐罩着咱们呢,都该听她的。师姐,你饿不饿?刚才我看见那边有个果园,去买几个大苹果给你吃。” “买?又是去偷吧。你不是把刀币银钱都交给我保管了吗?” 张仪讪讪笑。“噢,忘记了。” 钟离春拿出几枚钱币交给张仪。 三人正聊着,远处一个透明的暗影鬼魅般接近,时方时圆,如影随形。正是柳下集团不离不弃的玄武。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北方玄武,为四象之中唯一的龟蛇组合神兽,变幻无方,惑人无形。柳下集团中以此为号的杀手,精于隐藏暗算,擅长使用各种毒素消灭或控制对手,制造幻象。 几日来,玄武已将二人阻止魏国迁都之事飞鹰禀告柳下跖。 竟然阻止迁都,胆气不小,所要寻找的定是非凡之物。此物注定大大超过这单生意的价值……柳下跖不禁甚有兴趣,即刻加派人手布置。 村落外的果园,甜香四溢。 张仪买了苹果回来,就见到路边一个老婆婆,瘦瘠瘠惨兮兮正在要饭。 “行行好吧,这位小爷,婆婆三天没吃东西了。” “哦?婆婆,喜不喜欢吃苹果?来,随便挑。” 张仪将篮子送过去,老婆婆略推辞,便高兴凑上来。“多谢小爷,好人有好报。” 婆婆一边挑一边把迷药抹到苹果上。最后,终于拿出一个最大的假装陶醉地开始啃。 “真好吃,好吃!这都好久没吃过了!” “既然婆婆喜欢吃,那就全送给你啦!” 张仪将篮子整个塞到婆婆手里,转过身就走。玄武捧着篮子,傻了。 正是中午,果园里秋蝉鸣叫,静悄悄不见有一个人。 张仪爬进果园偷果子。摘了几个大的藏怀里,又继续跳上一棵树。玄武隐身跟随,将张仪放在地上的包袱抹上迷药。 一阵清风吹过,张仪看到树叶的摇动有一丝疑惑。 顺利摘了一大包之后,张仪拧着水果回到医馆。排队的人仍然很多,钟离春和王宾坐在水边的石头长凳上有说有笑。 太阳很大很晃,钟离春亲热地给王宾扇扇子、擦脸上的汗……张仪看得酸溜溜、咬牙切齿。 “可恶的王宾……” 瞧见石头上厚厚绿绿的青苔,忽然有了主意。 “师哥、师姐,快看,大苹果……好香好红好好吃的嘞……” 张仪假装开心地朝二人跑过去,忽然脚下一滑,扑棱棱地朝迎头王宾冲了过去! 王宾闻言正要起身,一下子被撞飞跌进了溪水里。张仪自己则趴在了石头凳子上。 “张仪!你……” 钟离春恼怒地要跳起打人,却站不起来,原来张仪压住了她的裙子。 情急之下钟离春使劲一扯,只听“嗤——”的一声响,裙子被撕烂了一半,钟离春带得一个趔趄,也向后一屁股掉进水里。 场面顿时一片滑稽混乱,苹果们和包袱皮全顺着溪水流走了。众人纷纷围观,指指点点,哈哈大笑。 钟离春杵在水里,狼狈不堪,用破裙子捂着雪白美腿。 “张仪!有种你别跑,我要杀了你!”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孙子兵法》 第十二章 并非盗墓这么单纯 夜晚再次来临。一座小镇的客栈中,王宾等三人聚集到一张桌子前。张仪的额头鼓了一个包,脸青肿了半边。 钟离春将那份帛书展开。帛书上错综复杂,描绘着两座山丘,山丘之内是各种路线、门道、机关。 杀手玄武隐身在房明咱们找对地方了。” 王宾点点头。“一般盗墓贼不知道帛书里标出的机关、暗室。对藏匿的兵书应影响不大。阿春,你在外面守着。此地有卫兵驻守,即便外边有敌人也不敢轻举妄动。我和师弟进去。” “你的伤……”钟离春担心道。 “不碍事了。” 钟离春点点头,取出四大张浸有药水的布,递给二人蒙住头脸,随身携带。 准备就绪,张仪先进,回头扶着王宾,二人猫腰一道走进了洞口,点起火折子。 洞中通道很小,幽深阴冷,只能跪蹲下往前移。 黑洞洞的前方,霉味、土腥迎面而来。 才进洞不远,赫然就是一具碎裂的白骨。在往前,潮湿碎土之中,不断发现零星的白骨。不知是殉葬人的白骨,还是盗墓贼自相残杀的现场? “幸亏师姐没进来,怪吓人的嘞!”张仪道。 “阿春在鬼谷长大,吓不坏。” “倒是。” 暗道终于蹭到尽头,竟一道粗大丰富的树根织就的帷幕,瀑布一般和土壁融为一体,上方昏黑莫辨,高不见顶。 按照图示,此处并非尽头。二人握住树根,朝着上方攀爬,终于找到一处树根较稀疏处。 二人抽出携带的短剑一阵劈砍,终于拨开泥土窸窣的树根屏障,进入又一个墨黑空间。 王宾拿火折往下照一照,只见老树根系的遮掩后,竟是一条下陷的沟渠。 正是枯水季节,沟渠中水量极浅。原来,这一处隐秘的暗道与陵墓防水系统关联。凡大型的山体造墓,墓葬常常会以暗渠疏导,以防止水流渗入,墓室变成龙宫。 王宾率先越过掘出的洞口,往下进入暗渠水道。水中竟然也散落中稀稀拉拉的白骨……却似乎有何不同? 王宾从水中捞出一块骨骼,对着火折对比检查,白骨上的一处断裂竟与其他细微断裂不同,显然是新近,甚至刚刚折断。 “师弟,有埋伏。”王宾回头小声提醒。 “找到兵书之前,他们不敢出手。”张仪悄声应道。 是什么人?会埋伏在何处?或许就在身边。王宾警惕地朝着身边的墙壁、树根、暗渠两头查看,却未发现其他异样。 火折熄灭,张仪另点起一张照亮。王宾继续蹲身勘察水中碎石、骨骼形状,虽然这群人极力掩饰痕迹,仍能看出端倪。 “越六人,往上游去。约十四人,朝下游去了,和咱们方向一致。”王宾悄声道。 这群人是从暗渠进入?还是其他?是巧合?还是针对己方和兵书?但绝对是有其他目的而来,而非简单的盗墓。 总之,需防范。 张仪将钟离春交给二人的药巾取出,示意王宾蒙上头脸,随后,转身将掏出携带的迷药全撒在洞壁。暗渠空间狭小,若有人埋伏暗渠上游想截断后路,也不免失算中招。 二人不再言语,继续朝着暗渠下游摸索前进。 终于,渠道的水流隐入地下,不见踪影。一旁,火折的光映现出一扇古旧的石门。 石门十分低矮,几乎湮没在根蔓的遮掩中。若那十四人并未遁地消失,便是进了这道石门。 看这扫灭遗留踪迹的心思水平,绝非等闲之辈。无论有无关系,定少不了你死我活,发生冲突。 “师弟,进不进?”张仪功夫不如自己,王宾认为有责任问问。 “进。为啥不进?大不了快跑。” 张仪狡黠地眨眨眼。王宾从背囊中掏出一件极薄极韧的机关工具从石门的缝隙中插入,再调节机关旋钮,很快打开了石门。 石门竟然是一堵墙的背面,再关上后竟然天衣无缝,和墓道中其他墙面毫无差别,辨不出。难道真是工匠们留出逃生的门路? 出了石门,便是墓道。 举火不看则已,一看再次惊得一怔。只见左面,整个墓道已经崩塌,被夹杂着巨大石块的流沙堆淹没。右边,则是一道道低矮悬空的石梁,石梁下是一串接着一串的凌乱白骨。 很显然,石梁下的地面定有玄机,左面坍塌的部分定是某个年代,被盗贼触动了机关,导致一段墓道整体被堵塞。 只能往右走。 王宾示意张仪止步,将火折挑在剑头上仔细观察。 在鬼谷时,师父教授过各种奇门布局,此刻,白骨铺盖的地面会是何种设置?正回想一二,却发现一串一串的尸骨之间,别有蹊跷,细看竟是留出了一段模糊的通道,杂乱的白骨间隙一步接着一步。也不知是何人?竟已在倒下的尸骨之间前行,探出了一条道。 前面十几人定已过去,实力不容小觑。 二人对视一眼,沿着尸骨之间露出的地面,小心地迈出脚,忽左忽右,跨步向前。所幸在鬼谷久经考验被吓大,步伐与心理素质稳定,凝神屏息间,鬼门关黄泉路终于跨过去。 防盗甬道的尽头,是一道宽阔厚实的大型石门。此处应是进入墓室的某一道门径了。 王宾快速将开锁机关调整好,朝张仪做了个手势。 “让眼睛适应黑暗,再看一目了然。” “嗯。” 张仪会意地点头,二人一道熄灭火折子。 王宾启动旋钮杠杆,极薄的稀有钢片从门缝插入,巨大的门闸从背后托起。黑暗中二人一道用力,巨门的门扇缓缓开启一条缝。 二人小心进入,往前摸索一阵。 墓道之中较外间宽阔,不久,前方依稀出现一点亮光。不出所料,二公墓和其他帝王级陵寝一般,入口墙壁上燃着一对长明不熄的人鱼油火把。 火把的幽光中,可以见到两边黑凄凄的殉葬室。果然,一瞬间,视野中有两三黑影微微一晃。 “大哥,会不会有鬼呀,我怕……” 张仪跑上前取下一支人鱼火把,声音发抖靠紧王宾。 “大哥也怕呢。” “我可是第一次啊……嗯呐,瞧着好像也没什么……” 张仪作试探状,边走边东张西望,不经意地将火把往一边的殉葬室里晃了晃。 黑暗中一名埋伏杀手的胡子、眉毛、头发“呼”地被点着,一时苦不堪言,龇牙咧嘴,却不敢吱声。 张仪心里偷偷笑死了。随后,又好奇地走到另一殉葬室门口,拧起一个精美的青铜猫头鹰酒盏。 “这是什么呀?我呸,死酒鬼!毒害咱大好年轻后生!老子好不容易心血来潮盗个墓,你搞出这个来煞风景。” “铛”的一声,张仪将青铜酒器往一侧使劲一扔,又一名猫在殉坑下的杀手当头中弹,被砸晕在坑。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孙子兵法》 第十三章 墓道激战 越过几层祭奠的厅殿,一双更大的人鱼火把悬在两壁,大型主墓室出现在眼前。二人一推,主墓室石门竟已被开启过。 正中的不定哪个白痴撞开机关,陷阱中积淀的沼气可能会因火把引发火灾。” 二人已将第二张药巾蒙上,抵御众杀手扔到的七八只迷烟筒。张仪抄起殉坑中的一件青铜刀,王宾则拾起一面盾牌。 侧面殉坑墓道一片漆黑,众杀手点燃火把继续攻上。王宾持盾重新冲进来时的通道,挡住飞箭,二人和扑上来的敌人激战。 一名杀手被打倒,掉进了旁边的一处陷坑。坑道中机簧转轮被启动,穹顶忽然开裂,巨石砸落,泥沙纷纷下泄。 交手双方不得不停手,各自躲闪。王宾二人借盾牌防护,终于靠着石壁,回到殉坑墓道中。 乘杀手们一刻未赶上,二人合聚全身之力,推动第二道石门,原本门闸在里边的墓门却纹丝不动。定是有人从外间抵住了石门。 “妈蛋,自己人也杀?” 等门竟然已被从外面关严,张仪不禁气得骂了声。 不知何处机关再次被触动?还是外面或者里面的杀手放毒?空气中很快异味弥漫,呛得几乎喘不过气。 不过,石门的轴承倒是在里间。王宾快速取出白金机关调成杠杆,插入轴承中用力,可青铜打造的轴承仍是纹丝不动。 可见,外间的杀手也使用了顶门的机关,意图让里间的人全部困死,然后开门取兵书。 “喂!再不开门,点火烧书!” 张仪生气地吼了一句。没想,剩下的几名杀手虽多已灰头土脸,迷了眼目,听见吼声,更是疯了般锲而不舍举火而至,继续攻击。张仪只得护住王宾,继续与其厮杀对抗。 石门依旧紧闭,怪味越来越浓,夹杂着沼气。王宾取出一小瓶鬼谷“化金魔”,倒在石门与轴承之间。 “傻叉们,沼气啊,还想不想要竹简?心狠手辣也的讲究方法……” 前方,张仪边挡住杀手,边冲举着火把的杀手喝道。杀手一愣,赶紧熄灭火把。 “化金魔”犹如王水,化石消金,极难炼制、保存。很快,只听“咔咔”的断裂之声,青铜轴承已承受不住。王宾快速将扎入缝隙间的杠杆使劲一撬,厚重的石门顿时摇晃歪斜。 “闪开!” 几乎同时,王宾收回器械,乘势撑住石门全力一推,石门终于“轰”地一声朝外塌陷。 腾起的尘土之中,又是一阵飞箭射到。门外果然另有伏兵,燃着的火把照亮外间暗渠通道。 “各位,射箭行,请灭火!不想被沼气起火烧死,不想水银蒸汽毒死,咱们出去再打。咳咳……。” 张仪闪在一侧,边喊边进来大声咳嗽。刺鼻异味果然涌到,追踪而至。通道前的几名敌人一时愣住,也咳嗽不止,赶紧灭去火把。 暗渠通道顿时一片黑咕隆咚,全体瞎眼一般。 石门已被破坏,关不了了。各种有毒气体辨不分明,众人只觉得头晕目眩,胸闷气阻,分不清方向敌我。 谁也顾不得攻击他人,只能自顾自防备着,摸索着往前逃跑。 急急忙忙,经历一番摸爬滚打,暗道中一行人终于一个接着一个,挣着逃出了陵墓。 前方杀手们原本打算在出口截住王宾、张仪,没想到再次倒霉失算。才出洞,便眼前一晃,非死即伤。 墓区依旧月黑风高,秋风肃杀。陵墓的入口处,钟离春正与十多名杀手交战,龙凤双剑凌厉飞舞,快到几乎不见人影,只见一缕剑光,一团神气。不愧为鬼谷弟子第一武技高手,攻击防守游刃有余,无处不在。杀手们各方出击,均只有挨打被砍的分。 “嘟嘟——嘟——” 小山包外,一阵尖锐哨音很快响起,显是驻守陵墓的齐军发现了动静,鸣牛角长号报警。 等王宾、张仪冲出洞口,齐国戍兵们正包围上来。众杀手仍是着魔洗脑一般毫不退避,如蛆附骨继续进攻。 二公墓陵区蔓延数里,被紧急鸣哨惊动,附近驻扎的齐军人马亦匆匆赶来。 杀手们不管不顾,继续缠斗王宾三人。黑暗中,兵刃交织火光四溅。 忽然,只见刀光一闪,一名杀手的刀刃堪堪掠过张仪头顶,刀锋“呼”地划破的王宾身后的包袱。 王宾正挥剑腾跃对敌,身后包袱顿时开裂,“哗啦”一声,竹简一根不剩全飞了出来,撒满一地。 “嗖嗖嗖嗖嗖——” 就在同时,赶到的大队齐军毫不犹豫,对着打斗两方一起放箭。顿时箭雨飚射如麻,倾泄而至。 众杀手急忙抵挡,死伤数人,却仍不后退,一面对付箭矢,一面匆忙拾捡地上竹简。 齐军又是一轮箭雨,前后包围,就要杀上来。王宾和张仪后退着挥剑宕开箭矢,拉着钟离春飞快地朝一旁的山林里跑去。 可谓是风驰电掣、足下生风。 一队齐军侧面而至纵马追赶。三人机智地奔入密树林莽,以最快的速度越石穿林,跨溪跳涧,一路狂奔。 翻山越岭,一刻不停。足足飞跑了一两个时辰,确认追兵已远,三人终于在一处高陡山崖边停下来,大喘粗气。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孙子兵法》 第十四章 摆脱隐形人 天色仍未放亮,初秋的山间淅淅沥沥降下雨丝。三人绕过山崖跋涉一段,眼前出现一座猎人的小屋。 王宾走上前拍拍板门,无人回应,主人并不在。 小屋十分简陋,芦席苇草编作的四壁,看来只是一处临时住所。三人进到屋内躲雨,跌坐在干泥地上休息。 一顿奔忙折腾,王宾的脚伤处撕裂渗血。钟离春赶紧取出药包给他重新包扎上。张仪一旁窝着,忍不住笑起来。 “哈哈,咱们跑得可真快,三只猿猴。这他妈都是些谁呢?竟想算计咱们鬼谷弟子?呵。” 钟离春站起身,生气地踢了他一脚。 “你才猿猴!还笑?你和他们是一伙的吧?我看见你把那杀手引过去,设计他割破了师哥的包袱!” “喲,什么都瞒不过师姐,眼神真好!” 张仪夸张地叹口气,将自己背上的小包袱取下来,递给钟离春。钟离春打开,却是一包书简。 “阿春,那个包袱是瞒着那些杀手的,里面是其他书籍,是我和师弟约好的脱身之计。”王宾解释道。 钟离春打开书简,依旧怀疑地瞪一眼张仪。“咱们的行踪又是怎么泄露的?那些杀手显然冲着兵书找来。” “难道是公子嗣的死士?”王宾回忆道。 “怎么会?你们和公子嗣不过偶然遇到,可这群人竟能事先躲在陵墓里等着你们。没人泄密,如何知道?” 钟离春冲着张仪喝问。王宾举起一册书简,专注凝视。 “先别说了,照师父吩咐,咱们赶紧将兵书背下来。” 钟离春点点头,吩咐张仪去关好门窗,自己则从包袱里取出一段蜜蜡烛,用火石点燃。 王宾快速整理好一根根的竹简,分成三份。 众人各拿一份,开始专心背诵。 透风的小屋外,雨声风声潇潇作响。黑幽幽的竹林后,一无所有,只有一双阴郁的细眼睛鬼火般凭空忽隐忽现,正注视着小屋中的灯火。 “喔,背下啦,第一名。” 张仪很快背完了自己的一份,凑过去瞧王宾、钟离春的竹简,接着背。 这时,草壁外漆黑如魔的虚空之中,凭空出现了一只手臂,一支竹管,但又快速消失不见。 隐身的玄武静静潜到了屋外,将柳下独门迷香筒从竹篾墙的缝隙中插入,闭目屏息鼓劲往里吹。 正专心吹着呢,忽然,“轰”的一声响,一个人影紧搂着一抱竹简呼地破墙而出,几乎将玄武撞了个大趔趄。玄武虽闪得极快,却仍收不住脚,一下子跌飞了去,忙攀住一棵树干稳住。 张仪抱着三札竹简朝着山,这批竹简也……嗯,有道理,同感。孙家为兵学世家,不可能写书说了和没说一样。” “正是。” 王宾肯定地点头,钟离春继续回忆思量。 “若是这样,齐国二公的墓葬便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是你的祖父为过滤掉那些觊觎兵书的人所设,也为考校后人的修为看是否能驾驭真正的兵书。不过,虽然那批竹简极可能并非真品,但找到真品的线索一定在其中。” “师姐总是如此正确!” 张仪再次从王宾背后绕出来,从怀中取出两根竹简。竹简已破损,均被钟离春打得折成了两三节。 “师姐你看看,这个是那批竹简的开始和最后一根。” 钟离春压住怒气,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接过竹简查看。只见竹简的背面四方是分别为两只太阳神鸟,朝上飞,且全部涂成金色。 “师哥师姐,你们还记得那幅帛书上图案吗?四角有银丝绣成的同一神鸟图案?不同之处是朝下飞。” 张仪继续提示。王宾也想起来。 “是啊,开始我们以为只是帛书上的装饰,而实际上它是一个重要的指示。帛书与竹简二者互相印证方知答案。所以,墓中的竹简少了这两根,便只是废简一堆。” 竹林中雨声沙沙,落叶潇潇。真正的谜底就要水落石出,三人不禁静默片刻。钟离春凝视着竹简,思忖。 “金色向上,银色向下,且神鸟之乡本为南方,说明我们要找的地方在墓葬以南。既然金鸟雀是假,那么银丝雀就是真!……临沂?银雀山!” “对!” 张仪、王宾一道激动地点头。 “太好了,即刻出发前往!”钟离春兴奋笑开,气恼几乎一扫而光。 三人即刻返回小草屋取回物件、换装,王宾找钟离春要了条丝巾将张仪臂上的伤扎上。 钟离春仍不甘心,摸回崖顶查看,方才拉下的几根竹简果然已不见踪影。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孙子兵法》 第十五章 将门避难所 传说距此六百多年以前,武王伐商前夜,一颗巨大的彗星横贯天际,长长的彗尾几乎覆盖了整个天空。 更可怕的是灾星的大尾巴正对西方,即武王的所在的周地。 武王毫不畏惧,为民请命,在牧野之郊大败商军,直捣国都朝歌。 商纣王见大势已去,搜集国器重宝登鹿台自焚。大火烧了多日,直到彗星消失在天际才最终熄灭。自此,与龙甲之术相关的诸多观天象、测古今通天人的至尊神器、典籍都在此次大火中灰飞烟灭、绝迹世间。 国师师延到底留下了什么? 深夜,鬼谷的石窟洞穴中,墨玉闭目凝神,细细地聆听吹过的风声。 古代的乐师和巫师本是同源,是文化的集中拥有者,乐理音律与星算易理息息相通。高超者能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 下午,阳光洒满草坂。山间的鸟儿、花鼠都聚到斜坡晒太阳。 苏秦正在山间采药,却见墨玉携着古琴高兴地跑来。 “苏师哥,你说的对,古代乐师掌握着核心的秘术。舜帝的音乐能让百兽起舞,师旷的乐声能让觅食的鸟儿停止飞翔,翘首沉迷。” “哦?我也是见书中这么说,难道是真的?” 墨玉在山坡上坐下来,将古琴放到面前的山石上。“你看,我按照新的方法演奏的《阳春白雪》。” 墨玉玉指轻抚,无比动听的音乐起伏跳跃在流云、柔草间飘荡。 果然,几只蜜蜂飞了过来,几只小鸟也飞了来,毫不躲避,竟渐渐飞成上下各一圈随着音乐翩翩起舞,群集翱翔,随着节奏幻化阵型。令人目眩神摇、恍如梦境。 苏秦看得惊呆了。“果真通乎神明!师妹是个天才。” 墨玉开心一笑,摁住了琴弦。众鸟和蜜蜂顿时混淆,一哄而散。 “师哥,书上可还有其他有趣的?” 苏秦摇摇头,沉下脸。“还有就是邪门的了。据记载,当年晋国师旷大师演奏的《清徽》,曾引来16只仙鹤起舞……后来,师旷又演奏《清角》一曲,竟让风云色变,狂风四起!” “师延是师旷的祖师,据说比师旷更厉害。” “二人不能同日而语。师旷的音乐玉音和谐,是昌明瑞征。师延的音乐据说为至阴之术,会令天地发动杀机、令人迷狂堕落。他最擅长的一曲叫《清商》,哀怨至极,就是传说中的亡国之音。” “真的能这样吗……” 墨玉眼底眼底掠过一丝森冷,飞快掩饰住。 苏秦继续谆谆教导。“所以,得引以为戒。别说《清商》,就是师延惊天地泣鬼神的《清角》,据说没有深厚的功力,十分的危险。” “好,谢师兄指教!” 连日来,外出了三位师兄姐,鬼谷中的庭院里略显空旷。 小召对照着一本图画,蹦蹦哒哒学跳舞。楚南满脸黑灰,哼哧哧背着大炭筐过来。 “丫头,鼓捣什么呢?扭得曲里拐弯象蚂蝗!来帮我码炭。” “我呸!张仪师哥说舞跳好了能迷惑君王。” 楚南吃惊地放下竹筐。“就你?象墨玉那样纯真可爱还差不多。” “张师哥说了,纯真可爱也能迷惑君王。”小召继续搔首弄姿。 “我呸!你那张师哥……巴不得自己是个女的好去迷惑君王。真那样就好了,别和我抢墨玉。” 小召闻言,忽然收住手脚,生气又害怕地四面望望。“哼!你知道墨玉实际上是个什么人吗?” “美人!” 小召诡异地凑近点。“她不是人,是个妖怪!” “我去!你妒忌她呗!” “说了你也不信……昨天晚上我看到了一件奇怪的事,墨玉捉了一只山鸡,竟然喝掉了它的血!妈呀!我赶紧躲起来怕被她看见。” 楚南不信地耸耸肩。“你见鬼了吧?这儿本来就是鬼谷,有鬼出来偷鸡吃,很正常。” “就知道你们不会相信!反正晚上我再不出门,只和爹娘在一起。幸亏阿春姐姐出门了,不然和她住一起肯定会被吃掉……” “很好!先吃阿春,再吃你。” 正说着,只见墨玉裙裾轻摆从讲堂的台阶上款款走来,先向着楚南行礼问好。楚南受宠若惊,连连还礼。墨玉又冲小召一笑。 “妹妹,前日你说想学跳舞,姐姐今天有空了,一起去学。” 小召掩饰着畏惧,求助地望着楚南。“可是……楚南哥说我不是这块料,喊我去码炭呢。” “没有没有,我一个人就行了。”楚南背起炭笑嘻嘻,幸灾乐祸地跑了。 墨玉拉起小召的手。小召吓得忍住发抖。 “妹妹,其实跳舞一点也不难,我们一起到山脊上去,看树木摇曳的姿态、看流云驶过的形状……” 高高的山脊上,夕阳映照。墨玉手持一条绢沙,如月宫仙子翩跹起舞,流光飞动,仪态万方。 半山腰的石屋外,苏秦原地入定,长久遥望着墨玉美伦美奂的舞姿。 *** 天阴欲雨,黑云垂野。 前往临沂的大道上,一对对齐国的军队正在结集,向着魏国的方向前进。小道、田野中,一拨又一拨的逃难人群正从边境匆匆迁往齐国内地。 钟离春、王宾、张仪骑马来到了临沂城下。 城墙根下,一群头戴斗笠、足踏草鞋的墨家弟子正帮助逃难的人们推车挑担、发放食物。众人感激不尽。 王宾三人将马匹让给了逃难的老人和孩子,一路帮忙推车挑担。 日暮时分,逶迤荒凉的银雀山终于远远出现在视野中。 山区占地广大,目标会在何处?王宾望着山势,残破嶙峋,据历史相关记载与眼前地形堪舆,此处应该没有大的墓葬。 三人一路走一路打听,皆没问出个所以然。 再往山里走出一段,却见山脚下有一处荒僻贫穷的小村。走近村口,有一位驼背白发的老人正在家门前收衣服。 王宾领着钟离春、张仪下马,恭敬地上前行礼。 “老人家,我们三兄妹是来投靠亲戚的。请问此地附近有没有一户姓孙的人家?” 老人皱着白眉毛,仔细想想。“没听说过。这个地方可偏僻了,若不是逃难保命,没人打这里过。” “那请问,有没有什么荒废的大宅院之类?”钟离春问道。 老人眨眼望天,凝神搜索着记忆。 “似乎很久……很久以前,我还未搬家之前,更偏远的南山倒是有一座废弃的书院。听说是一个姓陈的先生收购,想开塾馆,可山里的孩子读不起书,就一直荒着,当时据说只有一个老门人看守,也不知还在不在。” “谢谢!” 钟离春行礼道谢,给了老人些食物,又问了几个其他问题。 别过老人,三人越过村子直奔南山而去。王宾想着心事,钟离春却是欢欣鼓舞。 “姓陈,太好了!一定是祖父给你留下的线索。这个书院一定是孙氏的先祖陈完建造,但是借别的建造师的名义。然后几易其手掩人耳目,成为了田氏当中名将辈出、最有威名但也最遭人恨的孙姓一族的避难所。” 有了大致方位,三人边走边问。 匆匆赶了一个多时辰的路之后,一条杂草丛生、几乎湮没的旧石板路斜斜地出现。若不仔细辨认,真以为是早已废弃的无人径。 三人沿着小径顺着山势往上走,又是一番寻觅,一处依山而建的破败门庭终于出现在面前。 斑驳陈旧的大门、牌匾已看不出最初的颜色,锁环也已经锈蚀。 天色阴暗欲雨。四面一片昏暗沉寂。真有人吗? 王宾沉默片刻,走上去握住生锈的铁环,扣响了门。 许久,门中一阵沉闷的脚步声参差响起。吱呀一声,一个须发花白、表情呆滞的老门人打开了大门。 老人打量着三人,浑浊的视线停留在了王宾的脸上,眼里隐约闪出了泪花。 “老先生,这里可是陈氏书院?” 老人点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孙宾。” 园中庭院萧条、苔痕漫漶、落叶飘零。 众人默默无语,两进院落之后,来到一处比较整洁的内院。侧面的一间小房是守门人的住所,众人在此停驻。 守门人步履沉重缓慢,领着大家进入房间。内室之中,老人恭肃静默地点起了一盏油灯,掀开后墙的旧幔,竟然出现一座神龛。 老人双手从龛中捧出一副画像,供放在龛台的上方。画幅中是一位红袍玄甲、威风凛凛的将军。老人跪在地上的毡垫上,对着将画像叩拜三次。 “二十多年了,您最后一次见他,他才三岁。老天有眼,如今您的孙儿学有所成终于回来了,老将军您可以放心了!” 老人的声音沙哑苍凉,仿佛来自另一个时间。 王宾望着眼前景象,紧张又感动。“老伯,感谢您!世人都已经忘记200多年前的陈氏了,您还记得。……画像上是我的祖父?” 老人点点头。“孙老将军,已经去世十五年了。” 王宾闻言,跪在画像面前,连连叩拜伤心恸哭。钟离春站在一边,也跟着抹眼泪。 老门人抬手抹了一把泪。“少主人,节哀,孙家历来都是这般。不见面比见面安全,被人遗忘比被人记得吉利,这是你祖父的意思……” 王宾敬重地转过身对着老门人伏地三叩首。世间能有如此忠诚守约的朋友,祖父确也不枉此生。 老门人连忙将他扶起来。“少主人多礼了,都会好起来的,总会好起来的。” “您别这么叫,您是孙家的大恩人,是我的叔祖、长辈!” 老门人泪眼朦胧又甚是欣慰。“不敢,少主人可见过老将军留下的帛书?” 王宾点点头。 老门人将三人领到屋外院中,仰起头指指书院背后紧邻的山体。 “你们要找的物件,就在山崖上的藏书阁,可凭帛书指示找到此处。你叔父和堂兄仍在郾城老家,你拿到兵法就能和他们见面。”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孙子兵法》 第十六章 上智无局 从不远处观望,此处只是一座蛮荒的高崖,拔地而起,古木环绕。 若从书院后院的山崖前抬头仰望,仍旧只能见到山体的凹陷,古木的盘曲,不见任何隐约露的人为遗迹。 藏书阁的山崖之下。孙宾和张仪一道用尽全力,旋开了灌木藤蔓中的一个石头的机关纽盘。岩石渐渐露出了一道窄窄缝隙。 钟离春向前又退后,仔细打量着上端高不见顶的石崖。 “真棒了!这里简直就是一个竖起来的齐国二公墓,太相似了!陈完的私活做得不错哦。” “可别有二公墓那么多机关。”张仪道。 “不会,上智无局,这正是先祖的高明之处,谁也不会想到传世的兵书就这样随随便便、毫不设防地放在一个普通的荒废书院中。”孙宾感慨道。 三人正要进去,钟离春忽然拦住了张仪。 “这一次,你在外面把风。” “嗯。”张仪应道。 钟离春和孙宾先后进入缝隙中。 天色已近黄昏,长风动林,小雨洒下。 张仪留在外边,有些无聊地东张西望,发现山体斜上方似乎有个凹陷处,便拨开灌木树枝,顺着山壁攀上去。等上去再瞧,竟有一个小石台,上下视野开阔,正好坐在上面躲雨、看风景。 正欣赏着远处变化奔涌的云雾,忽然身后崖壁中竟有说话的声音传过来,还十分清晰。 张仪大为好奇,忙扒开石壁上的草叶、青苔,里面竟有一个小孔石龛。小孔凿在石龛上方,甚为机巧隐秘,里面传出来的正是钟离春和孙宾的声音。 “我靠!真想不到,简直巧夺天工!” 此地竟是一处全方位瞭望哨!张仪惊讶地暗自赞叹不已。 旁边有颗结果的野山楂树,张仪揪了几颗山楂,一边吃一边暗自发笑,饶有兴趣地偷听。 山腹中的藏书阁,还真名副其实。 孙宾与钟离春随着石阶蜿蜒而上,一间一间均是在崖壁中开凿的石屋,其中摆放着一堆一堆的竹简。 石屋有大有小,有的靠近崖壁,开有天然小窗,透气通风。 不过,为保持屋内温湿度,石阶一旁设计成导水的小沟。因年深日久、山壁渗水,长阶梯长满滑溜的青苔。 钟离春滑倒了两次,被孙膑扶起。 “哎呦,太滑了,就该让张仪进来!” “是啊,你就不该老是怀疑他。” “就是怀疑他!谁知道那隐形人会不会和他有一手?” “不会,那隐形人极有可能是玄武一伙。此人据说是鲁国柳下跖的杀手团中一名厉害的幻术大师,擅长隐身术,能在距人很近之处隐藏踪迹。有可能那天在客栈,玄武就在我们头顶,可你很快烧了帛书,他只见到了很模糊的部分。” “比我二师傅的鸿蒙幻影还厉害?” “鸿蒙幻影是一种武功,属于绝顶轻功,类似列子先生的御风术;幻术则类似一种魔术,需要辅助的物件,很可能玄武的武功比不上我们三人合力,才未能直接下手。” “那我们是怎么招惹上玄武的呢?” “这……” “哼,不是张仪,就是庞涓!他知道师门的规矩,知道你要出山。这两个家伙一模一样坏!” “不会的,墨家的几名弟子也知道我们很多事。所以,不能随便下结论。” “你这人就是……哎呦!” 钟离春说得忘形,又滑了一跤。孙宾赶紧去扶,结果二人一起叽里咕噜滚到下几级台阶。 张仪在外面听见二人狼狈跌跤的声音,开心地捂着嘴直笑。 一番小心翼翼,二人终于踮着脚寻到帛书暗示的地点。 这是间与其他毫无区别的石室,位置处于半山腰的凹处,从一条屋檐般垂下的开阔的石缝中,可以见到远处起伏的群山。 这一批竹简并没有名称,安安静静地躺在梨木造就的木箱笼中,只是在卷首卷尾比其他的竹简多了四只银雀的标识。 钟离春小心地取出竹简好奇地翻看,瞬间被其中的文字吸引。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古雅的文字深邃高迈,笼罩天地,一侧的注解、附录也妙不可言、十分神奇,不少为上古甲骨上的文字,图文并茂,设有很多古怪精妙的局。 篇尾是一个不起眼的署名:孙武。 孙宾就地跪坐,匆匆阅读着兵法书简。 一行又一行,不禁百感交集,悲从中来,眼泪大颗地滴到竹简上。 童年时代与父母生死离别的场面清晰浮现。肮脏冰冷的雪地上,父母的尸体被雪花盖满,冻成了硬邦邦的冰团。 “确为兵家盛典、旷世奇书……可是,我宁可不要这本可恶的破书,只要父亲、母亲和祖父活着。” 孙宾将书简“哗”地扔到地上,任眼泪长流。 “阿春,就算是高明无比,我真的不知道这种贩卖战争的书,有什么意义?可以和亲人们的性命相比?” 从小到大,从未见过稳重的师哥这般伤感失态。钟离春挨近他身边坐下,心疼地搂住他的一条胳膊。 “是的,不能比。” “可是,为什么他们宁可要这本书,全讲杀人的书?” 钟离春心中一酸,眼泪也止不住淌下。 “师哥,宾哥,我始终认为: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遇到的最好最善良的人……而你的亲人,也全都是最仁厚最勇敢的圣贤。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上,大家都没有办法选择。只能以暴制暴、以战止战。” 孙宾凝望着钟离春,抬手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 “阿春,谢谢你,能这么替他们着想。其实我比你幸运很多,毕竟知道亲人的下落,你连亲人在何处都不知道。” “宾哥……你和师父就是我的亲人。” 钟离春热泪奔涌,和孙宾靠得再紧一些。时光仿佛倒流,又回到童年时代:寂寞又欢乐的鬼谷、清冷的溪边,两个一大一小互相陪伴的孩子。 十多年的酸甜苦辣,深沉无边,已分不清这个世界谁是我?谁是你? “阿春……我们晚点出去,好吗?我想和你多呆一会儿。” “好,我们很久没有单独在一起了。” 钟离春握住孙宾的手,抚摸着他手背上十字形的疤痕——那是八岁时替她抓鱼被毒鱼咬伤,师父吸血疗毒留下的。 回顾往昔,清晰如昨,二人紧紧依偎在一起。 “从这儿出去以后,就再也没有从前的王宾了,只会有一架战争机器。”孙宾伤心地感叹。 “宾哥,不会的,你不会只是机器,我们一定能找到天下弭兵的办法,我们两个人在一起,一起尝试创造一个没有战乱的世界。也许,将来就能让象我们这样的孤儿少一点。” “嗯!……我们两个人?” 钟离春抹去脸上的泪珠,忽然羞涩地一笑。 “是的,师哥,等你这次顺利出山之后,我就嫁给你!回去之后,不,下个月初一是吉日,见到你郾城的叔父之后,我们俩就订婚。” 孙宾简直不能相信,又惊又喜,有点不知所措。 “这是真的?你不是……” “我决定降低一点标准,支持你。师哥!我们一起禀告师父,他会赞成的。”钟离春冲着孙宾美美地笑。 “这是真的?” “是真的!” 孙宾激动不已,张开双臂将钟离春紧紧抱在怀里。 “小春,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情意!我们先订婚,但我一定不会食言,绝不会让你降低标准,我定要出将入相,成为你最喜欢的大英雄,再和你成亲!” 孙宾一字一句诚恳表白。 钟离春满心的欢喜甜蜜,紧紧回抱孙宾。 黄昏已逝。 风声越来越紧,天色渐渐黑下来。半空乌云堆积,阴沉的天气酝酿着大雨。 三个人带着书简从山崖下走回书院庭中。 老门人在厨房忙碌,行李仍存放在廊檐下。张仪迅速地走上前,整理好行装,背在身上。 “师弟,怎么?你要走?”王宾很是诧异。 “是啊,去魏国。” “为什么?路上也见到,魏国正要打仗。” 张仪整出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 “因为作为一个魏国人,小弟突然领悟到国家有难、国民有责。公子嗣肯定不是田忌的对手,我要帮魏国打仗。” “师父交代,我们一起背下《孙子兵法》,然后销毁。” “我就不背了。” 钟离春瞅着张仪,怀疑地笑着晃晃手中的兵书竹简。 “啊呦?不是又在耍什么花样,打什么鬼主意吧?这可是你梦寐以求的哦……” “有师姐背下,以后教我就好了。只是现在时间紧急,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钟离春忽然笑喷了。“妈呀,真的好像很爱国的样子!是惦记着公子嗣家的美女、美酒和荣华富贵吧?” 孙宾连忙制止。“阿春,别这样……师弟原本就很爱国。” “哼!” 钟离春腰肢一扭,走开了。 两声沉闷的门响,书院陈旧的大门被打开。张仪背着行李快步地走出书院,又回过头向孙宾、钟离春远远挥挥手。 “师哥师姐保重!” 老门人手持锅铲跑出门外。孙宾也追到了门口。 “饭做好了,怎么也要吃了饭再走啊!” 老门人急叨着。孙宾也忽然想起来。“都忘了,咱们一两天没吃饭了……师弟!师弟!” 无人应声。张仪已疾步走出很远,消失在小径的古树密叶间。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孙子兵法》 第十七章 都不会死 正如王宾、张仪预测,魏国高调迁都,果然引起连锁反应。 为防魏国称霸中原,齐韩二国乘魏将庞涓远征秦国,迁都尚未站稳,一东一南联合出兵侵犯魏国边境。 韩国自申不害变法之后国力蒸蒸日上。其军械、兵器、武备制造在各国之中首屈一指。魏王派出老将龙贾抵御韩军。 至于齐国,魏王力排众议,采纳上卿陈轸的建议,坚持由王子公子嗣领兵防守边境,陈轸前往大梁,协助公子嗣。 平野辽阔,天穹砸下大颗的雨点,黑云压倒远近的城郭。 齐国郊外的旷野中,帅旗、军旗几乎被大风撕裂。齐国大将田忌宝马金鞍,铜盔鳞甲,带领齐军匆匆开拔。 前方,大河横前,影影绰绰,反射着天空最后一丝微光。 大河的对岸,数十里外的魏国大梁城中,公子嗣正急急忙忙召集会议。一名信使竭力掩饰着慌张。 “殿下,齐国田忌的大军已在定陶集结。已快到平**要塞了!” 公子嗣急得直跺脚。“这个节骨眼上,要命!惠相国又启程回安邑了……立刻传令平**守将,死守要塞,立刻派人毁掉济水河上桥梁,千万不能让敌军攻到大梁。” 一名身披甲胄的将军出列。“殿下,济水秋冬水量不大,若雨停下很难守住要塞。” 公子嗣焦躁不堪。“能完,方才抱怨的客人突然怒气冲冲闯过来,瞪着张仪。 “小子!你胡说什么?是诅咒我们大魏打败仗吗?你怎么能知道?齐国不会败?” “因为……我会算。” 魏国客人气愤地踢了张仪一脚。“瞎扯!叫你瞎算,给老子重新算!老子的弟弟可是在魏国做骑兵先锋!就是这一仗,就在大梁!给老子重算!” 魏国人还要踹,客栈老板赶紧劝住。 张仪从地上爬起来,站到窗边。雨仍在下,天却已放亮。 “就是这一仗,你们大家的亲人都不会死。” 声音清晰而确信地传过来。魏国人闻言,不觉瞧着他的背影,愣了愣……都不会死?如何可能? 张仪谢过店家,到屋檐下牵过马,纵马驰去。 *** 夜雨连绵,虫声唧唧。仿佛童年再现,仿佛缥缈梦境。 银雀山寂静的书院内,西窗下灯火如昼,一夜静默,温暖如阳春。钟离春和孙宾背下兵书,互相打趣。 “信不信?我能倒着给你背一遍。”钟离春笑道。 “当然信。” 二人温馨地相视而笑。钟离春拿起蜡烛就要点燃兵书。 “等等,张仪还没看。” “那个坏蛋,看了只会更加坏。放心,等咱们回了鬼谷再默写下来。兵书的内容一定要让师父知道,尤其的附录可能和师父提过的《龙甲》有关。” “很可能,凡了不起的著作均是在前人基础上有所创造。《龙甲》中有兵法十三篇,先祖将兵书也分为十三篇正是对其道法的致敬,加上自身作战经验、天才感悟提炼创造,成其伟大!” “是啊,真舍不得烧,可是师父有命……”钟离春惋惜道。 “烧吧,万一被玄武之流查到落入奸人之手,后患无穷。” 孙宾将竹简在灯盏上点燃。二人一道崇敬地凝视着石桌上的火光,直到兵书化为灰烬。 清晨来临,山中雨雾清新。二人别过老门人,踏上去郾城探亲的道路。 四野苍茫,长风抚草。钟离春和孙宾在秋风中并肩策马,快活得仿佛飞到了半天云的是,就该和他们比一比。” “这才是我钟离春的男人!有志气!” 孙宾望着钟离春,灿烂地一笑。“全要多谢师妹教诲,我的阿春是这个世界上卓越罕见的奇女子,文武双全、才貌俱优、灵机智慧如海,最是百年难遇的宝藏。上天入地相随,人生精彩纷呈,灵魂永不孤寂!能有幸和你在一起是我孙宾一辈子的欢乐、幸福、骄傲和荣幸!” 钟离春娇羞地低头偷笑,忽然用马鞭打了孙宾一下子。“什么时候学得花言巧语瞎奉承?比张仪还可恶……” “我……师妹,我……再不说了。”孙宾忙道。 钟离春瞪着他一眼,再次高举马鞭。“不行!再说一遍,天天都要说,一天不说打一遍!” 钟离春作势又要打。二人你追我闹,嘻嘻哈哈,进入了一片谷地的深处。 追着笑着不知跑出多远,丘陵、河谷、树林纷纷退去。忽然孙宾勒住了马,惊诧地四处打量。 “阿春,觉不觉得这一片地域有些古怪?” 听孙宾一说,钟离春也停下马,环顾四面,很快也不再嬉笑。 “嗯,我也觉得这地方越走越古怪……难道是遇到了兵法中讲的‘死地’?” 二人沉默无语,继续跑出一段距离。 一座座山丘、林地出现又消失,越走越阴沉压抑。正是兵法所讲的“必死之地”:开始只以为是一片土丘,忽远忽近,可是越往里走越狭窄,等到发觉已无路可退! “够瘆人,老天竟造出这样的地方……以后,若想惩治哪个恶徒和他的军队,就把他引到这里来!”钟离春道。 “这个地方应该叫马陵。咱们一路看看,看有无其他有意思的地形。” 二人记下方位,继续纵马前行,一路欢笑,一路讨论观测。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孙子兵法》 第十八章 天降福星 黑魆阴沉的济水河,雨线如织。 张仪从济水河中偷渡上岸。岸边有小队骑兵正在巡视。张仪寻机伏击了一个落后的巡逻骑兵,抢了一匹马飞奔而去。 齐魏边境的平**要塞,堡垒建筑于济水河边。 此刻,公子嗣满身重甲披挂,领着队伍到达。即便一万个不愿意,可王命不可违。 坚固的塔楼、场院里已是一片紧张的备战气氛。公子嗣一到,即刻召集众将官发号施令。 “派遣士兵守住济水,在100里之内水浅的地方重兵把守,以防齐国战队渡河。” “100里,战线太长……”一名将官道。 “你懂什么?不长守得住吗?快去!”公子嗣一拍案几。 几名将官赶紧领命而去。 公子嗣独自走到边防地图前,忧心忡忡,犯愁发愣瞅半天。一名手下的幕僚进到堡垒中。 “殿下,外面有一位自称来自猗氏商社的魏仪士子求见。说有机密要事和退兵之策,已和殿下有约在先。” 公子嗣烦躁地摆摆手。“这个时候来添乱?一个生意人,有什么退兵之策?让他回大梁等着。” “是……不过,猗氏商社生意遍及各国,消息倒是很灵通。” 公子嗣思忖片刻。“好吧,放他进来瞧瞧。” 很快,幕僚领着张仪快步进到堡垒中,随后退下。 张仪浑身湿哒哒朝公子嗣行叩拜礼。天降大雨且军情紧急,下属们全都湿漉漉,公子嗣也并不见怪。 “哦,是魏仪老弟呀,上次你匆忙离开,还没有罚你呢!这不,齐国忽然出兵,形势危急,本殿下都把上次和商社的事给忘了。” “在下也是听闻齐国骤然出兵之事,火速赶了来。要是咱大魏有事,咱们的生意可就难做了。” 近旁并无他人,公子嗣为难地挠挠头。“不愧是生意人,精明。只是眼下,不瞒老弟,本公子有些自身难保……” 张仪上前一步、压低声音。“殿下,眼下其实有一个绝好的机会,殿下不仅能保全自身,且能一血前耻、名利双收。” 公子嗣一怔,紧盯着张仪,眨巴了几下眼睛。“哦?老弟难道有什么办法?” “联合齐国,进攻宋国,三分其地。” 能如此?公子嗣一时没反应过来,犹疑片刻,拧了拧下巴上的胡子。 “想法倒是很好……可会不会有些不切实际?” “有九成可行。其一,齐国和魏国,此刻其实势均力敌。齐国只是想乘魏国大军西征占一时的便宜,貌似来势汹汹,可它也知道越国是它的世仇,时刻屯兵边境长城,一有风吹草动,必要乘机偷袭。而魏国目前此地虽显弱势,可是天降大雨,济水暴涨,也可以抵挡一阵。且一旦庞涓或龙贾的大军回援,齐国更是无法长久支撑。这种形势下,两虎相斗除了互相损耗,别无益处,得利的只会是周边国家。燕国也定会乘机南下,坐收渔利。” 张仪一条条沉着分析。公子嗣冷静下来,思索回味一刻,点点头。 “嗯,是这个道理。” “此刻天下只知道齐魏即将开战,一定不会料到,二国会突然调头进攻宋国。宋是小国,两大强国瞬间兵临城下,必然惊慌失措不战自溃、割地求和。如此,魏齐两国不仅毫无损耗,又能拓张疆土稳操胜券,何乐不为?” 利弊权衡清晰了然。公子嗣沉默着,继续掂量比较。 “倒的确是个好办法。齐王那个家伙,就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算盘打的比猴子还精,如此一说必然动心!” “不仅齐王,田忌同样会动心。” 公子嗣不禁露出一丝开心笑容,又很快收敛。 “与齐军化敌为友,一起奇袭宋国,真是件快意平生的美事,本公子中意,田忌估计也九成会答应。……可这事要办成,得怎么和田忌沟通?怎么能办妥不上当中计?就我的手下的那群废物,可没十足的把握啊。” 张仪退后一步,再次拜手行礼。 “事不宜迟,若是殿下不嫌弃,小民愿意前往。” “哦?”公子嗣很是意外,继而有些感动。“那田忌与其幕僚个个凶残狡猾,此去成败难料。你并无出使经验,怕是会有危险。” “虽无兵家使者的经验,但商家的使者在下做过多次。况且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没什么可怕。只要魏军能与齐军一起抵达宋国,到时和南边龙贾将军的攻韩大军两相呼应,即便我方人数较少,田忌也不敢再有动作。” 竟能考虑得如此机智周全,公子嗣禁不住地兴奋起来,摩挲着案角。 “嗯,好,值得一试!” “即便失败,也于殿下没什么损失;一旦成功,殿下功莫大焉!” 张仪继续提示鼓励。公子嗣激动、期待地摩拳擦掌。 “好,就这么办。本殿下即刻就任命你为我方密使,持使者信符,前去齐军大营谈判。” “草民遵命!” 济水河畔,云水滔滔。一切很快打点妥当,公子嗣亲自来到河边,送张仪与副使等一行人上船。 张仪将公子嗣叫到一边。 “殿下,上次造访,在您府中留过字据。咱们商定的大梁城改造之事,若是在下回不来,等局势缓和了,可派人凭这个腰牌找到猗氏商社的冯喜掌事,他能代替在下沟通好这件事。只是找美女的事,怕是有负殿下,一时办不成……” 张仪将掌事腰牌交给公子嗣。公子嗣感激地接过。 “老弟,你有所不知,若是本次防御失利,父王便罩不住我了,会和上次秦国被俘之事二罪并罚。所以,过不了这一关,再多狗屁美女也无用。本公子能得魏老弟一人,已是感谢天地上苍,足矣!” 公子嗣一时激动,禁不住揭起老底。张仪举目打量着济水两岸。 “殿下,我军防线若要相持更久,还需完善。” “哦?你有更好的点子?” 公子嗣欢喜问道。此时此地,眼前人好比天降福星。 “齐魏你来我往,长年征战,河道状况如何彼此了然于心。不过,此地属于魏境,魏军占据主动。若半隐半现在关键的地区设伏,可互相照应,又可让齐军不明就里,不敢贸然行动。” “对对,机动设伏对我方有利。本公子立刻传令布置。” “本使者会向田忌将军传达殿下的意思。且我们已布置两队人,若田忌处不能成功;另一队使者也会绕道前去临淄见齐王。一定不辱使命。若达成协议,在下会与齐国互换信使。在下本人留在齐军中按照约定发回信号,一路上双方以信号为凭证,确保顺利到达,确保袭宋成功,殿下回营。” 张仪一一交代明白。公子嗣连连点头,愉快地言听计从,尤其是“传达殿下的意思”这个简直不能更贴心! “好!记住了。你一定保重,老弟。” 二人就此别过。张仪带着几名副使迅速登船离去。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孙子兵法》 第十九章 夜店一诺,倾国以报 大雨仍在噼啪落下,从安邑到大梁的大道上。魏国上卿陈轸带领着大队人马,时而快时而慢,朝大梁行进。 一个门人凑到陈轸身边。 “上卿大人,我们是不是该走得慢一点?公子嗣很难守得住,到时大梁即便失守,也不是我们的责任。” 陈轸闻言,思忖着望望天空。“错。天逢大雨,济河涨水。天时的筹码可能改变局面,倒能成为公子嗣和咱们一次翻身的机会。” 陈轸猛地一抽马鞭,加快了行进速度。一行人马也随即迅速跟进。 济水岸边,雨声夹杂着涛声。 西岸沿途,是魏国人马沿岸布置的传令声。张仪私下交待的方案已被公子嗣灵活地以自己的名义快速下达、实施。 天已向晚,水面迅速地阴沉下来。 整整两个时辰过去,公子嗣头上遮挡着侍从撑起的华丽伞盖,站立在济水翘首盼望。 终于,朦胧的对岸两只烟火冲天而起,当空炸开。公子嗣的心花也仿佛焰火一般快活地绽放。 过不多久,济水河上远远划来了一只小船。公子嗣大喜过望,急忙迎接。船上果然是张仪约定和田忌交换的一名信使。 “本公子已恭候贵军使臣多时,田将军看来已和我方使者达成了协议。”公子嗣喜道。 齐军使者拜手行礼。“殿下睿智明断!田将军愿与贵军一道征宋,机不可失,贵方若按约行君子之事,我方一定全力合作。” “好!本次齐魏联军,必能兵不血刃三分宋地!” 公子嗣豪迈地宣布。 很快,对岸两只明亮的焰火再次升空,田忌使者随即放出回应的信号。 兵贵神速,攻其莫测。 混沌的雨雾中,齐魏两路大军分列济水两岸,衔枚疾行,如潜伏夜猎的游龙一般,一道向宋国飞速开拔。 宋国国都睢阳城下,城门还没有来得及关上,齐魏两军的骑兵已经飞快地攻入城中。 宋国的卫队还未列好阵型,两军大队人马已包围控制了城门和内城王宫。城中百姓纷纷恐惧地躲进家中。 一个时辰的威逼交涉之后,睢阳城内城之下,公子嗣、齐将田忌和宋国国君聚在一处。高大的城垣下火把辉映,剑戟如林。 宋君被迫在割地的协议上心痛地签字、沉重地盖上公侯大印。 自本日酉时三刻起,三国协议,交换信符。自此,宋国葵丘以西、陶丘以北,管辖权分别为齐、魏两国所有,宋国政府撤回官吏。该地一分为二,由齐、魏两国接管,分兵进驻。 公子嗣、田忌契约在手,喜不自胜,调转马头班师撤军。 没想到即将开战的两国,即刻化解干戈,共赢获利。田忌免不了客气一番。 “公子嗣殿下,本次获城略地,又全甲兵而还,要感谢殿下的指教。本将之前对殿下抱有成见,本次诚服。” “不战而屈人之兵为用兵上境,能帮上田将军的忙,本人不胜荣幸!”公子嗣掩不住地得意。 二人相互恭维庆贺一番,公子嗣假装谦虚一番。随后,二人分别调派一部分军队赴其新占领地驻扎,随后各自小心提防,打道回国。 *** 魏国的宫廷中,所有的灯盏都被点亮。画栋鎏金,喜气洋洋。魏候幸福的老脸被照耀得满面红光。 “精彩、神奇了!魏嗣不愧寡人的儿子。这次不仅保住了大梁、河东,且占领了宋国四分之一的土地!”魏候不住地赞叹,停不下嘴。 群臣也是连连恭贺,气氛火爆热烈。 国相惠施则进一步分析。 “确是一次了不起的胜利,利用天时地利、各国牵制的局势,不费一兵一卒稳住了河东。且韩军得知齐国退兵,不敢与龙贾将军争锋,已提出休战请和。公子嗣殿下本次功勋足以证明,陛下迁都中原为明智之举。” “对,进兵中原,一统天下!” 魏王大手一挥。百官一道称颂贺喜。 此刻,济水岸边的阴平关要塞。雨过天晴,微风和煦,一切又恢复了和谐与平静。 捷报已送。成功搞定!公子嗣已脱下了沉重的甲胄,换上了轻便簇新的官服。 齐国的使者已经送走,公子嗣仍面有喜色,欣欣然领着几名随从等候张仪归来。 上卿陈轸朝着河边走了过来,向公子嗣行礼。 “陈上卿,等回到大梁本人一定上奏君父,奖励你督军有功。这次,龙贾那帮人再也没有打压咱们的口实。”公子嗣乐道。 陈轸却是一副忧心忡忡之色,将公子嗣叫到近旁的垣墙下。 “殿下,也不一定啊。殿下本次出兵着实精妙!不过下官也听到一些流言。据说殿下出征之前,有一个本国的士子求见,并被委任为魏军使者,出使齐国军营。” “不是流言,是事实。此刻正等着此人回营复命。” “难怪有很多人不信这是殿下用兵的精妙。” 陈轸压低声音,公子嗣脸上露出一丝不悦。 “此人就是一商社无名小卒。离威胁到你的上卿之位远着呢。且此人也没有将功劳揽在自己身上之意。” “殿下误会了,只是下官听帐下军士报告:曾在公孙痤的府上见到有个人很象他。” 公子嗣一怔,脸色阴沉下来。“你是说,会是受公孙家族的指使……” “也不一定。只是谈生意的未可知。可咱们好不容易在公孙、龙贾处扳回一局,现在也不过打个平手。公孙一族老谋深算,不能不防。” 一直以来,以公孙为首的太子申死党,狠压着自己。公子嗣不禁僵在原地,发呆良久。 “……看来你有了什么良策?” “既是无名小卒,给他一个齐国奸细的罪名,干掉他,再推到田忌身上。这样神鬼不知,也能堵住众人之口,两全其策。” 陈轸果断献策,公子嗣却面呈难色,吞吞吐吐。 “此人……虽略有才智,也不至于吧。万一恩将仇报……本人还真于心有愧。此方案不可行。” 陈轸瞧着公子嗣,拱手莞尔一笑。“下官明白,知道怎么做。您大可放心。” 水光潋滟的宽阔河面上,最后一丝水雾渐渐飘散。 水面上远远划来一叶小舟。陈轸向公子嗣使了个眼色,止住他,带着两名卫士率先迎上去。 可船上人全下来,却不见密使“魏仪”,只有两名另外的魏国副使和一名齐国的使者。 “密使呢?” “回上卿大人,他走了。”魏国副使应道。 陈轸忙继续询问详情。公子嗣见状,也从垣墙后现身,跟了过来。 齐国使者弄清二人身份,分别向公子嗣、陈轸行礼,并呈上一张书绢。公子嗣接过,只见上面是一段留言。 “公子殿下雅鉴:旨意已传达,商社另有急务,遂不辞而别。见谅!草民魏仪叩首。” 公子嗣望着“旨意已传达”几个字,满意地思忖。“嗯,传达,传达得不错!可……田忌就这么放他走啦?” 齐国使者见问忙上前解释。“回禀殿下,这位魏使臣从昨夜回兵开始就萎顿不振,医官诊断大约是疟疾、流感之类。他执意要提前离开,田忌将军怕军中感染瘟疫,便没有强留。” 公子嗣点点头,将书绢递给陈轸。“看来是你多心了。走了也好。” 陈轸瞧着书绢,默不作声。 *** 魏国疆域以西是太行山南部的余脉。穷山大壑,四野萧条,天空下起了星星点点的小雨。 张仪独自走在山路上,手里握着钟离春的蚕丝手绢。 快走到山下,冷不丁滑了一跤,张仪坐在地上用手绢捂着脸,哭了起来。 一边哭,一边想象钟离春和孙宾在鬼谷欢乐订婚的情景:鬼谷变成了神仙谷,四处披红挂绿,张灯结彩,喜洋洋,美滋滋。 鬼谷子师父高兴地喝喜酒。钟离春和孙宾眉来眼去。召婶子笑得开了花。老召有板有眼气壮山河地宣布:“今天乃黄道吉日,宜婚配嫁娶,祝二位永结同心,琴瑟和谐,白头携老……” 苏秦、楚南一脸恭维谄媚,不断地向两位订婚人敬酒。小召、乐毅跑来跑去,砸吧着嘴笑嘻嘻、吃喜糖。 简直越想越气。 张仪正埋着头,独自伤心不已。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回头看,却是一个拉着一车山货的老农。 “孩子,你这干嘛呢?要去哪儿啊?” 张仪不语,茫然地摇摇头。 “快回家吧,外面冷,马上会有大雨要下。”老农道。 张仪回过头不理睬。老农叹口气继续拉车前行。 没走出多远,车轮陷在了小道边的泥巴坑里,货物很沉,老农死活拉不出。张仪见状,站起来去帮老农拉车。二人一番努力终于拨出了车子。 “小哥,谢谢你啊。这车山货是送给猗氏商社的,得在天黑之前他们收货的人离开之前赶到。” 老农担心地看看天色,继续启程。张仪扶起车栏杆,替他推车。 “谢谢!有你帮忙,就不用怕赶不上了。” 老农不断道谢。二人一人拉一人推,一道向前走。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孙子兵法》 第二十章 豺狼虎豹的圈子 襄陵镇,是魏国西部一个较大的村镇,因晋襄公的陵墓在此,故名襄陵。郊外是一处热闹开阔的的市场,四方物流汇集。 老农的板车终于停在了市场边。张仪正要离开。 “张仪——”忽听一声兴高采烈的大叫。 不远处,冯喜正一边收货一边招着手。交待同伴几句后,便赶着忙朝着张仪迎过来。 “哈哈哈,真巧啊!谢谢你,太谢谢你啦!”冯喜连连道谢、拱手。“喂喂老弟,你挺厉害啊!你怎么和公子嗣这样的大主顾接上头的?帮我做成了这么大一笔买卖。刚刚公子嗣殿下的人过来通知我,才走呢。我正准备禀报猗顿先生,赶紧正式启动。” 冯喜一阵兴高采烈、噼里啪啦。张仪仍旧站着不动,也不搭理。 冯喜瞧见站在一边的老农。“老弟,你改做山货生意啦?太屈才了点儿吧。好!我全收了,十倍的价格。” 不等张仪答话,冯喜掏出一锭金子,塞到老农手里。老农又惊又喜,千恩万谢。 “老伯,一起去吃饭,今天的酒席我全包了!”冯喜乐道。 老农赶忙推辞。“谢谢!掌事大人您别客气。我和这位小哥偶然遇到,他好心帮我忙……我还得早些赶回家。” 老农谢过二人,揣好金子驾车离去。 辞别老农,冯喜连推带搡,将张仪拉进了一家附近的酒馆。随即点了整桌子的菜,倒上一壶好酒,给张仪满满地斟上。 “老弟,怎么啦?才大半月没见,怎么变了个人似的?弄得这么憔悴?赌钱输光啦?被姑娘甩了?” 张仪仍旧不做声。冯喜却忍不住再次喜上眉梢。 “你撞了啥大运?连公子嗣这样的大人物都能联系上。公子嗣府上的管事竟然亲自上门联络我,我一听说是魏仪,就知道是你,你小时候都叫魏仪嘛。一见腰牌我马上就明白了,接上茬了,咱俩谁跟谁啊?太棒了,好大的买卖,大梁的建造、鸿沟的改造,漳水十三条水渠的建造,这一下咱们猗氏商社在魏国的生意肯定要超过白圭老相国在世的时候了!” 冯喜给自己倒上一杯酒,二人一道同饮。烈酒下肚,冯喜更来兴致。 “虽然不会由我督造,可是这一下,因为接到这笔生意,猗顿先生铁定会召见我,说不定又要升职呢!到时我一定向先生推荐你!” 张仪仍是不理睬,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喝光,呛得直咳嗽。 冯喜顿了顿有些惊讶。 “哎哎,老弟,你这几年都干嘛呢?酒都不会喝了?其实,我倒真的很想亲自参与大梁的建造。可惜,太不巧了!不瞒你说,我和西域义渠国那边有一单铁器生意,已定好了,非去不可……可这个节骨眼上要是能留下多好啊,升职一定快很多,可惜了……” 冯喜狠狠地喝了一杯酒,又替张仪倒上。张仪不等冯喜举杯,兀自喝光。 “喂,你这人怎么回事呀?咱揽了这大喜事都不吭声?死了半边没有埋的样儿,不像你的风格啊。” “我替你去西域行不行?”张仪忽然道。 冯喜眼睛一亮,按捺着喜悦。“真的?!你真愿意去?不过……我觉得挺不好意思的。你……真敢去?” 张仪点点头。 冯喜的神情忽然平静下来,四面瞅瞅,收敛起笑容往张仪身边凑近点,压低了声音。 “你知道……铁器生意,实际上就是兵器,一路上挺危险的。我也是第一次接,其实根本不敢的……前一阵不是想升职快吗?又怕被人看不起,一咬牙就接了。不过再想想,获利也极大!所以才敢试着去冒险。” “告诉我你们的路线和联络方式。” “啊?真想去啦?……其实以你的机灵劲儿,再跟着几个押票的老手,应该是没啥大问题的。既然你同意,那……太感谢啦!做成这一大单,我一定带你去见猗顿先生。到时可不能这个样,得再精神点、恭敬点……” “不用了,以后,我就不回中原了。” 冯喜再次愣住,奇怪地打量张仪。 “你这人咋回事咧这是?……也好,在那边想法站住脚,以后帮我在西域开个分店。” *** 魏都富丽堂皇的宫殿内,文臣武将济济一堂。 魏惠候意气风发的劲头还没过去。 秦国君上朝不保夕,甘龙、杜挚重新上位,将不再是魏国心腹大患。公子嗣更是联齐攻宋,一并卸去韩国攻伐之力,平定东南。如今大魏保国已绰绰有余,下一步便是争霸天下一统九州。 要达到这个目的除了征战赏罚,更需广纳贤才。一番论功行赏的热闹之后,魏惠候要议的正是人才。 “君父雄才大略,定能天下归心。”公子嗣奉承道。 魏惠候注意到年轻的公孙衍,示意他出列。因龙贾将军的极力推荐,公孙衍已位列朝堂。 “君上求贤若渴,墨家禽滑厘先生倒是向下官提起过一个人。”公孙衍道。 “哦?禽滑厘可是墨家新任巨子的人选,眼光定不会错。” “禽滑先生在周地时见过庞涓将军的师弟,此人胸有韬略,见识卓著,如能入魏国效力,定能助君上平定天下。” “哦?”魏惠候瞅向立在一边的庞涓。“怎没有听庞爱卿提起过?” 庞涓连忙出列行礼。“请君上赎罪。臣的师弟确实有才!可他是齐国人,并已立志为母国效力。” 魏惠候却仍是兴趣不减,急不可耐。 “既然是你师弟,请为寡人尽力相邀!寡人当年没有听从公孙痤爱卿的引荐,竟将卫鞅这个百年不遇的大才推到了秦国,教训刻骨铭心!寡人不能再错失一个贤才了。” 庞涓叩拜允诺。“臣下定为君上全力相邀!” 正午,朝会结束, 陈轸匆匆回到府邸,扔下朝服,招来门人商议。 在战国的庙堂之中、江湖之上,有以思想学说为主旨的公开团体,如墨家、儒家……有柳下杀手团这般隐秘的利益集团,亦有暗中以侯国存亡为中心的政治组织。 卫国是小国,却有其独特的生存之道:国君一族的精英公孙氏,文韬武略造诣高深,在人才流动的战国行走于各国朝堂,把持着重要职位,却又仿佛是偶然如此,毫无关联。 据传他们的首领号称“犀首”。 且不说如端木子贡等不同姓氏者,公孙子产、公孙鞅(商鞅)、公孙痤、公孙贾、公孙龙……个个叱咤一方,风云一时。最后卫国确成为诸国中唯一没有被灭掉的侯国。 这是后话了。此刻,陈轸对此甚为恼火。 “公孙衍这个小子,不愧为公孙家族新一代掌门人,处心积虑!本以为公孙痤死后,公孙家族青黄不接,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借龙贾成功上位。” 门人也深为不满。“这小子前一阵还只是龙贾的门客。” “今天他居然提出让庞涓引荐他的师弟。看来,是想借其打压庞涓在朝中的势力。” “庞涓是何反应?万一他们师兄弟联手,岂不更难对付?” 陈轸笑了,是一声藐视的冷笑。 “哼,绝不可能。公孙衍心里雪亮着,庞涓打心眼里不愿意!一山不藏二虎,不然他早就向君上引荐他师弟了,何必藏着掖着到如今?” “公孙衍的确心机深刻!竟也和禽滑厘打得火热。” 陈轸不屑地抽动了一下嘴角。 “哼,禽滑厘和墨子相比,差了不止一重天。若他接替墨子,你看着吧,墨家很快就会四分五裂。” “公孙衍捕蝉,没想到黄雀在后。上将军的位置,迟早会是上卿大人您的!庞涓前阵子和柳下秘密联络,却不知为何?” 陈轸沉思片刻。“庞涓暂时可以不管,有公孙衍惦记着。” 门人点头称是,又想起另一件事。“公子嗣这一次却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好似灵光乍现,竟立下奇功。” “公子嗣那废物,也就是出身王族,才能在这个豺狼虎豹的圈子里混一混……那个商社来的使者,查到没有?” “正在查。” 陈轸眼中闪出一道刀锋般的利光。“此人才是公子嗣的灵光。找到他,干掉以绝后患!必要时请柳下跖的人出马。”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