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手成婚》 正文 傅家女儿不一样 这是身为委员太太的姐姐第三次失去孩子了。 第一次是孕妇怀胎时不小心跌下楼梯,导致两个月的胎儿滑落;第二次是刚出生后的孩子过于虚弱,撑不到满月而夭折;这第三次,在孕妇辛苦怀孕到第七个月的时候,妇科医生进行检查时惋惜地说:胎儿已经没有了心跳。 谁也说不清这其中的缘由,姐姐蕙兰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失去了三条小生命。 墨兰心中烦闷地叹了口气。眼见前面就是姐姐蕙兰的病房了,她用只手拍拍自己的脸,不行。必须振作起来。苦的是自己的姐姐,而自己是来安慰姐姐的。 蕙兰住的病房,是这家叫做“心爱”的妇产科医院最高级的总统套房。蕙兰的丈夫肖庆生是市里的委员兼市长秘书厅主任。说白了,这家新建不到三年的妇产科医院当年筹建的时候,为了一块地皮几乎走投无路,最终院长找到了肖庆生才给解决了这个问题。蕙兰每次怀孕生子,都是到这家医院就诊。这里的院长c主任c医学教授都把蕙兰当成至高无上的贵宾看待,但也没能阻止蕙兰三次痛失孩子。 病房外边的走廊摆了一列的鲜花与花篮,都是客人们留下的。看得出,蕙兰的人缘极佳,非一般人能比。墨兰推开房门进去,在病床与房门之间,中间尚隔了块玻璃屏风自成一个小厅。在这个小厅里又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礼品与鲜花,一名穿着粉红色护士服的护士小姐,在青花瓷的六角花尊里插花。 看见墨兰进来,护士小姐竖起指头贴着唇嘘一声:“病人刚刚睡着。”于是墨兰蹑手蹑脚地走近看花瓶里插的有些什么花儿,见是一大束的百合与衬托主花的满天星。 “院长先生与主任说了,蕙兰夫人最喜欢百合。”护士小姐解释。 百合?墨兰在心里摇了摇头。傅家一群姊妹中,属于蕙兰姐姐最怪,最喜欢的花木是不名贵的黄色康乃馨。不过,这个是秘密。在外人面前,蕙兰都称自己最爱百合。 隔着玻璃屏风,听里边轻轻一声咳嗽,一个贤淑的声音问道:“是谁来了?” “姐。是我。”墨兰急忙答应着,绕过屏风走了进去。 “是你啊。墨兰。”从病床上支撑起上身的蕙兰,招呼妹妹坐到自己身边说话。 墨兰在护士小姐帮病人披上外套时,搬了张椅子在病人床边坐下,仔细端详病人的脸色。蕙兰昨天刚做了流产手术,面色仍有些苍白,然精神尚可。墨兰心疼地问:“姐夫呢?他怎么没来陪你?” “小手术而已。”待护士走出去了,蕙兰将妹妹伸来的手握住,小声慎重地嘱咐道,“这事我还没告诉老太太。” 蕙兰口中的老太太,指的是傅家年纪最大的主母傅老太太。傅老太太管教着傅家所有的姐妹。说起来,蕙兰与墨兰不是亲姐妹,是表姐妹。但只要都是傅家的小姐们,小时候都是在傅家长大,之间以姐姐妹妹亲密相称。 “老太太年岁高。姐姐不告诉老太太我能明白。但这与姐夫不来陪你有什么关系?”墨兰认真问道。 蕙兰只笑着:她这个妹妹人很聪明,在一群姊妹中学业最好。但也常犯读书人最容易犯的错儿,样样太较真。 “你姐夫工作的性质与一般工薪阶层不同,忙。” 墨兰听着这话,默了一下,轻声问:“这么说,姐姐很明白姐夫了。” “是的。我与他是夫妻。”蕙兰轻而坚定的。 “夫妻。”墨兰咀嚼这个词。姐姐与姐夫在公众视野里,算是一对才子佳人。然而,她总以为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蕙兰像是饶有兴趣地观察妹妹的表情,问说:“墨兰,我听说家里在帮你安排婚事了。” “是有安排。”墨兰道起这个事儿,眉间轻轻地拢着,“老太太让我去相亲。” “不好吗?”蕙兰听出她的情绪,问。 墨兰一时眼睛只望着洁白的被单,保持默声。 蕙兰若有所思的,说道:“你对婚姻是怎么看的?” “婚姻?”墨兰挑一下眉,以为姐姐问这个问题很奇怪,“婚姻,不就是相爱的双方走向礼堂继而结成誓约。” “相爱啊。相爱能持续多久呢?一天怕是不够,十年半载又嫌弃太长了。”蕙兰喟叹的时候,眼睛没有焦点,像是在虚无的空气里漫无目的地飘散,“墨兰,你念的书多,你说这相爱与婚姻是一回事吗?” 这个,墨兰也无法说清楚的。书中,歌颂伟大的爱情很多,歌颂婚姻的却很少。常言道,婚姻是爱情的坟墓。然而,她心里如今是在渴望婚姻呢,所以才烦着家里人安排的与陌生人的相亲。她正热烈地爱着一个人,渴望与那人走入婚姻的殿堂。 蕙兰毕竟年长一些,经历的事儿多一些,看着妹妹这幅魂不守舍的神态,便能猜到一些事了。她轻轻把妹妹的一只手反转,用指甲轻而清楚地在妹妹掌心中划上笔画。 等姐姐画完,墨兰轻声念出掌心的字眼:“傅。” “这个字,在我嫁给你姐夫的时候,心里想的就是这个字。当然,在那之前,我与你一样,也是什么都没有想过的,只是一昧地以为婚姻与爱情一样是很简单的事儿。相爱便爱,相恨便离。” “结果呢?” “墨兰,你知道我们傅家是将女儿怎么养的吗?” 墨兰抬起头望向姐姐。 “傅家将女儿当儿养!傅家的女儿不比傅家男儿差,走出去,更是不比她家女儿差!”蕙兰一字一字郑重有力地念道。 “姐?” “抛弃你那不切实际的幻想吧。你必须先明白,生你养你的是傅家。若没有傅家,你能自小接受比常人良好的教育?你能衣食无忧只顾学业?你能安安顺顺毕业后想就业就就业想深造就继续深造?” 墨兰轻轻地撇眉,道:“我从不认为自己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我有勤工俭学,我的成绩都是自己流汗拼出来的,与人竞争时也从不会报出自己的家庭。” “是。你觉得你优秀的家庭是在拖你后腿。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在你去大学面试职位时,因为没有先打点好人际关系被刷下来的时候。”蕙兰笑着驳回她的话。 墨兰没有想到,姐姐蕙兰连这个事儿也是知道的。当时她瞒着家里所有人去参加公开应聘,也很有自信。在第一关笔试,她以优异的成绩大幅度甩开十几个竞争对手。所以,紧接第二关面试被刷下来的时候,对手洋洋得意向她炫耀自己是某某高官的子女。当时她那个气啊,简直要把肚子给气爆了。在一股怒气之下,她想向高校管理部门投诉这场考试的黑幕,若不是梓阳把她拦下来的话 蕙兰见妹妹沉默了,微微笑着,将手在妹妹肩膀上拍了拍:“墨兰,没事。你慢慢想,好好想,然后再好好回答老太太让你去相亲的话。在未铸成大错之前,我希望你能想明白了。因为一直以来,老太太与我们都对你寄托了很大的希望。你是我们一群姊妹中最聪明的,定能想明白的。” 墨兰并没有就此屈服下来,不想继续讨论这个令她烦恼的问题,再说她到这里来不是为了安慰生病的姐姐吗。她便是反握住姐姐的手,紧张地问:“姐,你身子怎样?医生怎么说?” “还好。”蕙兰淡淡地道。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与我说。”墨兰积极地建议,因为姐姐的三次流产太过莫名其妙,原因应不是表面如此简单的事儿。 蕙兰却似被她这话逗的,噗地一笑:“你,现在这样子能帮得了我什么?有这份心就够了。” 墨兰正要不服气地驳话,厅外忽地传来门把咔的一声,接着是男子皮鞋踩在地砖上的响音。不会儿,一名穿西装服打着整洁黑色领带c长得一表精英人才的男人,绕过玻璃屏风走了过来。墨兰认得他就是姐姐蕙兰的丈夫肖庆生。 肖庆生见到她们两人,却是好像没有认出墨兰,便问妻子:“蕙兰,这位是——” “墨兰。我们家姊妹中的倒数老二。”蕙兰答说。 “哦。”肖庆生没有从墨兰的容貌中辨认出来,是从妻子的话里体会出来,“你常说的,你们家里那个最古怪的,喜欢念书,从不参加社交宴会的与众不同的小姐儿。” “我哪有说过墨兰古怪了。”蕙兰轻嗔着,拿手捶打丈夫的肩膀,又笑着对墨兰说,“你别听他尽是说些湖绿的话。” 墨兰看着他们两人谈笑,心里边有些格格不入的不自在。耳听肖庆生轻轻搂住妻子的身子后,问的却是:“你说你今天有自家姐妹来探你?你大姐不来吗?” “大姐?她远在美国洛杉矶,要来也没能那么快。”蕙兰答道。 “若大姐来了,你打个电话给我。”肖庆生叮嘱尚在养病中的妻子。 墨兰心里头更是别扭了,最终忍不住起了身,向蕙兰说:“姐,你好好养病。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虽说我是因工作的缘故顺路到这,但知道了你生病,我会特意在这边多呆几天。” “没事儿。你有空就过来坐坐,当做解闷。如果没空,也不用专门腾出时间过来。过两天我就出院的。”蕙兰交代道,主要是要她千万别把她养病的事往家里头说大了。 墨兰点着头,在拿起手拎袋时才突然想起,自己袋子里带了本书想给病中的姐姐解闷。但是,看到那一排子的花篮礼品之后,尤其在这个姐夫面前,无论如何这本廉价的书是拿不出来的。即使她知道蕙兰肯定会说没关系,但是,面对这么多络绎来访的客人,姐姐还有时间读她送的书吗?一切,与她预想的相差太远了。是她不知不觉与姐姐走得疏远了,还是姐姐不知觉中已经走远了?伸进拉链口去取书的手迅速收了回来,她向蕙兰笑了一笑,转身准备回去。 在走出门时,她还能听见房内肖庆生在说:你这个姊妹,怎么一点都不像你们那群姊妹?每次见到她,她都是没有化妆,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戴着副眼镜,留着男孩子一样的短发,害得我每次都认不出她会是你妹妹。她这样的女人,能算得上是女人吗?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初恋 过了几天,墨兰接到蕙兰打来的电话,说是身子无碍已经出院。墨兰放下心后,马上急着回美国的研究院。就如蕙兰所看出来的,她正无比热烈地想念着一个人呢。那个人的名字叫吴梓阳,是与他同个美国大学研究机构的留美学生,长得没有肖庆生英俊;但是,在她看来,梓阳才不会像蕙兰的丈夫明摆着的唯利是图,所以对于蕙兰的那番话她很不屑。 刚下飞机,在机场门口,便可以见到一个瘦瘦高高的小伙子穿了件条纹衬衫,在一辆绿色的士旁边徘徊。旧金山夏日的阳光给这个清瘦的年轻人披上一层金色的霞光,光斑在他宽阔睿智的额头上跳跃,他的一双眼睛明亮如初升的日光充满了生气。 “学长——”墨兰从远远的地方喊道,并手拉行李箱飞跑起来。 吴梓阳本来垂低沉思的头抬起来,看到她,也扬起只手:“墨兰——”他却没有向她迎来。一是机场大厅旋转门前的人太多了,二是守门的门卫也不允许他这么做。 墨兰只得在涌来的人群中挤兑着,快到旋转门门口时,两个穿黑色西服戴墨镜的男子阻在了她面前。墨兰停下脚,看见旋转门以及左右两个侧门都被这样一排黑衣男子给堵住了。一看这阵势,明显就是某位大人物要通过机场口上机。于是她焦急地垫高脚尖,隔着扇门,看见吴梓阳向左边比了个手势,又对她笑了一笑。 本来如火如荼的心,因他这个阳光一样的笑容,如清流淌过变得平静而滋润。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就是这样的不可思议吧。可以为了得到他一个笑,做任何事情。可以因为他一个表情,在心底里悲伤或甜蜜许久。 墨兰转身又飞快地往左边的另一个机场出入口走去。她的内心为了梓阳来接机喜滋滋的,也就根本不会去理会是什么大人物进入机场。对于她来说,做个平凡的姑娘没有什么不好的,有个她心爱的人陪伴自己已经完全足够。 过了大概十分钟左右的步行路程,在另一个出入口,墨兰终于来到了她心心念念的人面前。结果,站在了梓阳面前,她忽然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痴望着他熟悉的面孔。正应了书中的某句话,她这是短短几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吴梓阳将手伸到她短短的绒发顶上揉了揉,伏低眼睛看着她:“怎么了?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姐——”话说个开头,墨兰记起自己从未与梓阳提及家世,转了口道,“家里姐姐和奶奶说很久没见我,想念我,无论如何要我回去一趟给她们瞧瞧。所以我在那边顺道去看望了姐姐。” 在梓阳眼里,她这几句话与有点小女孩似地甩头发,让人感觉就是一个活脱脱的未脱稚气的孩子。他更用力地在她头发上揉了揉,本来平和的眼神渐渐暗沉下来。 “回去吧。教授还在等着我们。”吴梓阳收回了手,拎起她的行李箱放到的士的后箱内。墨兰仍站着,满心欢喜地望着他。梓阳只得拉起她一只手,打开的士门,将她推了进去:“我聪明的小师妹,几天而已,你莫非变傻了?我们教授,可是在等着你帮他翻译论文呢。” 墨兰的外语水平很好,可以说是精通了如今世界上最流行的几种语言,除了祖国的母语,还有英语c德语c法语c日语以及韩语。就是阿拉伯语,她也能现学现卖与阿拉伯人交流生意。她这种语言天赋倍受教授的喜爱,人们包括梓阳也就经常忽略了她本身的缺点。确实,如果墨兰不是能帮教授翻译论文,梓阳真想不到自己为什么会应教授的要求照顾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师妹。每年来美留学的国人愈来愈多,旧金山又是美国第二大城市。慕名求学的学子中,不乏有家世背景赫赫又才貌双全的千金小姐。 前几天,他的好哥儿们与他喝酒时才调侃他:“你这个清华第一才俊是怎么回事了?在清华时,你是连国家总理的孙女都不屑,如今到了美国旧金山,竟然迷恋起一个小萝卜头。” 大伙儿私底下都把墨兰叫做小萝卜头。吴梓阳望一望旁边墨兰那头软软的短发,确实很像萝卜头,不由忍俊不禁。 “学长?”听见吴梓阳突然发出的低笑声,墨兰惊奇地转过头问他。 “没有什么。”吴梓阳敛住笑,淡淡的眼神在她鼻梁上那双四四方方的黑框大眼镜瞟过,紧接那层明朗的目光像起了层浓雾。 墨兰两只手在大腿上交错着,感到心口里嘭嘭嘭地跳。她决定了,无论如何,在家里正式逼婚之前,要向学长表白。 出租车在旧金山的高架桥上飞驰,港口的海风通过窗口轻轻抚弄着车内两个年轻人的头发。墨兰的双目里像扬帆出海的船儿充满了希望,吴梓阳的眼眸里则像落入大海的石头愈来愈沉。 回到大学校园里,吴梓阳帮她把行李从后箱内搬出来后,突然道:“墨兰,今晚有空吗?我有话想和你说。” 有话和她说?莫非是——墨兰捣蒜似地点脑袋瓜,“有,有空。” “那么,你今天先回宿舍梳洗一下。毕竟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你也累了。教授那边由我去帮你说,明天再回研究院上班。”吴梓阳边说边看了下手腕上的劳力士男表,稍拧眉头,“今晚七点吧。在校门口对面的西餐厅见面。” “好的。学长。”墨兰边答应着,边想,学长对自己多体贴啊。嘱咐她休息,又帮她向教授说好话。学长对她这么好,肯定有原因。为此,她的脸默默地浮现出充满爱意的粉红色。可是吴梓阳并没有看见她大眼镜下面那异样绯红的脸蛋儿,走之前,照旧在她短发上揉了揉,大手一摆,洒脱地掉身离开。 墨兰回到自己宿舍里,嘴巴笑个不停,心中甜蜜的滋味,早把她在飞机上的疲惫全部吹跑了。她兴致勃勃地在旅行箱里翻箱倒柜。因为肖庆生的话,在她离家之前,蕙兰给她送来了一些礼服。但是,当她把这些礼服对着镜子比在自己身上时,眉毛又拢了起来,这样隆重的衣服,与自己并不相称。还有,那高跟鞋,她一穿就要折脚的。想来想去,她还是决定了以平常的面孔去和学长约会。学长喜欢的,不也是平常的自己吗? 于是墨兰自信地点巴下脑袋,穿着普通的恤牛仔裤与球鞋,背了个小书包便去赴约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她岂是你能比得上的 旧金山的西餐厅可以分为很多种,有高级有低级还有种叫做贫民化的廉价。大学门口对面的一排西餐厅,也有高级中级与廉价餐馆。廉价餐馆一般都是坐落在不起眼的小巷旁边,挂牌有些肮脏,里面的服务生也很少,但来往的客人却很多,叽叽喳喳个不停。到这里吃饭的留学生,大多是必须勤工俭学养活自己的学子。他们在这里,渐渐习惯了张大嘴吃两片青叶子夹一块肉片的汉堡包,习惯了用叉子绞着番茄酱的奇怪面条,偶尔,会很想念家乡那香喷喷的白面,和成馒头c肉包c花卷c白细细的面条捞着酸豆角沫儿,一闻就是口水流一条啊。 墨兰用叉子绞着番茄酱与乌冬面时,想的便是家里大年包的各式饺子。 吴梓阳坐在她对面,在吃完一份牛排后,从烟盒里抽出了条烟。然而,在看到墨兰那低着的小萝卜头后,他又把烟条送回了烟盒里。 “学长,你有什么话与我说?”墨兰端着颗砰砰的心跳,小心翼翼地询问。 “这个学期过后,可能在下一个周吧,我要回国了。教授这边我已经说好了,到时候会另安排人与你接洽。”吴梓阳说完这番话,感觉喉咙有点干渴,便拿起桌上的那杯柠檬水。一抬头,却见着墨兰那双乌黑的大眼镜正一动不动地对着自己看。他一下像是噎着了,咳了两声:“你不用太担心。教授喜欢你,不会为难你的。换做是别人,你也能好好和对方相处。” “不——不一样。”墨兰嘴唇干巴巴地合了合,魂不守舍的。 “什么不一样?”吴梓阳忽然觉得他那群哥儿们的话说得对极了,愈是丑的女人,对她好一点,她愈是像橡皮糖一样纠缠你。他焦躁的时候,把烟盒里的那条烟抽了出来,这回点燃了,深深地吸口尼古丁,感觉能隔着层雾看着这个小萝卜头,并且继续说出一些伤人的话。 “学长,学长对于我是不一样的人!”墨兰来回吸一口长气后,终于大声说了出来。在说出这句埋藏了许久的心底话时,她的眼角几近湿润。 “墨兰,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吴梓阳吸着烟,继续冷冰冰的口吻道。 墨兰看他这副神态与以往不太一样,有些慌,但还是结结巴巴地说:“学长一直对我很好。” “我对你好,是因为教授的要求,以一个学长对待学妹的身份。” “不是的。不是的——”墨兰连道几个不是,心情已经完全乱了,只能不断地回想过去那一幕幕美好的情景,希望以那些回忆来挽回眼前的一切,“学长在新年倒计时的时候还牵过我的手,轻轻吻过我的额头。” 吴梓阳在烟雾后的表情僵硬地抽了抽。她说的这事儿,是在去年除夕夜的事了。当时学校的华人团体,组织无法归国的国人学子们聚集在大学广场共同庆贺新年。每年做策划的人都会出想出一些奇怪的鬼点子制造气氛。比如在今年新年零时的时候,忽然广场上全部的灯光熄灭。在这个时候,人们会不觉地牵拉起旁边人的手。情人之间则会趁这个机会偷偷表白留下新年的一吻。结果在今年的灯光泯灭时,墨兰柔嫩的小手伸过来触到他的掌心,他一刻确确实实是忍不住低下头,怜爱地在她额头上烙下了一个吻。这说明了,他心中是有一点她的存在,是偶尔觉得她可怜可爱的。但,这与他要挑选终身与自己陪伴的女子不同。男人总是这样的,可以和许多女人搞暧昧,并且不需负有责任,可是挑来当妻子的女人必定是要不一样的。 烟蒂在烟灰缸边上敲打了几下,吴梓阳懒洋洋地斜倚在沙发椅背:“墨兰。不瞒你说。我这次回国是要去成亲的。对方是有钱有势的小姐,是你所比不上的人。何况,我要的女人,向来就不可能是你这个样子的。” 她这个样子?她一直以为她这个朴素c天然清新的模样儿是他所喜爱的。不然,他怎么会喜欢揉她的短发。结果,是她一直误会了,错得离谱了吗?他竟然会说出与肖庆生一模一样的话来墨兰忽然觉得隔着层烟火,吴梓阳与蕙兰一样,离她愈来愈远了。 “对方能弹一手好听的钢琴曲,平日在家里会插花c画画,有一手好厨艺。而且家庭富有,在帮我打理家事的同时,也能支持我的事业。”吴梓阳吸口烟,望向窗外的目光,在淡淡中已经向着那名门世家的小姐飘去。 若不是戴着大眼镜,墨兰那双桃子似红彤彤的眼睛,肯定能把餐厅里所有的人吓一跳。可是她这副悲伤欲绝的神态,坐在她对面的吴梓阳没有看见,或是说是视而不见。 “好吧。墨兰,就这样。该说的话我都说完了。”吴梓阳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停止这段他以为十分无聊的对话。要不是看在教授的面子上,他本是连告别的事都不想和她说的。最终他站起来时,对着她那个总是低垂被他哥儿们笑话的小萝卜头,实在忍不住地厌恶:“墨兰,你整天这样邋遢邋遢的样子,只会让男人受不了你。女人们,最终都是得找个好老公的。你成绩再好,没有婚姻,最终仍是在社会上站不住脚。” “如果,学长,如果我现在就改成你喜欢的模样儿,你是不是会留下——”墨兰说到此眼睛在眼镜后面已是积满了泪水,慌乱地口不择言。她只想,伸出手捉住他。 结果他把她的手毫不客气地甩开了,轻蔑道,“我已经说了。她和你不一样。她是高门的小姐,她的身世背景,是你后天努力就可以得到的吗?!” 名门的小姐儿,她也是。只要她说出口,可是她说不出口。之前她还和姐姐蕙兰争辩,什么名门世家,即使不靠娘家,她一样可以觅得真爱。现在她摔的这一跤,简直是拿自己的话砸了自己的脚。 耳听他的脚步声毫不留恋地离开,墨兰两只手用力地揪起了桌布,用力地,直到心窝口的疼痛漫到全身,泪珠儿不间断地滑落到手背与桌布上。她很伤心,终于明白到什么叫做心已死。她真的很蠢,之前真的过得太傻了 这时候,她回想起了蕙兰刚说过不久的话,相爱能持续多久?一天怕是不够,十年半载又嫌弃过长。我们傅家从来把女儿当儿子养,傅家的女儿不比男儿差。 她是傅家的女儿,更不会比她家的女儿差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鄙姓费 请问小姐贵姓 “奶奶,你不是说要帮我安排相亲的对象吗?我现在就回国,回去后遵照您老人家的吩咐做事。” 打完这通越洋电话,墨兰与美国的师生们统统来个不告而别。给恩师,也只是留了封信,注明了:曾几何时,年幼不知事,以为知识便是知识,却不懂知识为何而用。谢恩师,期待某一日再相会的日子,届时墨兰不再有迷茫不再有悔恨。知识用到地方,方才是正道。 还是旧金山来往国内的飞机场。前天,她在这里的出入口欢心期待某个人。现在,她要开始遗忘这个人。 结果,又重复起那一天的场景。一排黑色保镖站在登机口两旁。这一回,墨兰心里没有恼怒。吴梓阳说的一点也没错。人生来,便有尊卑之分。无论多发达多民主的国家,都会或多或少地存在差异的歧视,基于财富,基于地位,基于样貌,基于才情,缺一样都不成。高干名门皆因此而生,多少富有子弟的儿女生来注定担负光宗耀祖的责任。所谓连络有亲,一损皆损,一荣皆荣,扶持遮饰,俱有照应。她以前太不懂事了,想自己撇下家族的责任在外逍遥,现在回头还是岸。姐姐蕙兰教诲的没错,男人,怎能比得上家人重要? 前面的两名登机旅客,大概是来旧金山观光旅游的夫妇,等了会儿,便是不耐烦起来,“什么大人物?如果是大人物,不能自己包机吗?” 是大人物就得包机?不知道现在国内抓反正着紧吗?真是大人物,才不会包机。 墨兰在那对夫妇背后好心地嘘一声。常言说的好,祸是从口出,要发牢骚,也得看场合,至少不要丢自己国人的脸。这个是国际机场,四周都是外国人看着呢。 那对夫妇齐齐转回头来看她。 墨兰今日穿的不再是孩子气的恤牛仔裤,而是着了蕙兰送的一套正装。上身为干练整洁的白色小西装外套,衬着一件有花翎的银色条纹衬衫,下边为黑色包臀a字短裙,修长的双腿搭了一双五公分的红色高跟鞋,与她唇瓣上抹的嫣红相映成辉。整个人从头看到脚,白c黑c红,与一双薄而长的无框眼镜,彰显充满内涵的气质与品位。看上去,就像是代表某个高企的精英主管。 那对夫妇不约而同被她全身焕发的压人气势给镇住了,低下头去嘀咕:“是哪里来的官方女部长?” 墨兰听到他们的咕哝声,只是微微抿了抿嘴。 前边的登机口这时候两排保镖散开,允许日常旅客通行了。旅客们排队依次上机。 在经济舱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墨兰前方正对的恰是头等贵宾舱门,两名酷装大哥守在门口两边。据这个阵势,她想不到会是什么样的人在里边,随手从袋子里取出一本杂志翻了起来。 飞机起飞后正常飞行。空姐给每个旅客开始分发饮用水和飞机餐。 墨兰喝了口水后,把头靠在座位的枕上舒缓一下眼睛。她的位子挨靠机窗,望出去,能见白云朵朵漂浮在碧海里,如梦如幻。她不由地浸入沉思中,旁人从她一双缄默的眼眸里看不出她的情绪。 旅程度过了大半的时候,外面的天色转入了夜间。夜里的天空黑压压的,可就不怎么好看了。墨兰把窗帘拉下来,靠着座枕小憩会儿。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忽觉座位底下摇摇晃晃起来,她警觉地睁开眼。机舱内此时已人声沸腾。空姐来来回回地走动,告诉大家系好安全带,不用紧张,只是飞机遇到了气流,很快便能恢复正常。但是,前面头等舱的门忽然哗的打开,出来的一名中年男人神色慌张地走出来,向空姐用英语交流。 因近挨着对话的两人,墨兰听明白是头等舱的客人发病了,要找医生。 “r。费这次出行因是急事,没有带家庭医生随行,他向来有心脏病。” 空姐一听神色也慌张起来,一边要同事马上进行广播,一边在邻近的客人们中问:“有没有医务人员乘坐本机?”机舱内的广播随之发出了求助信息。然广播一遍遍地播出后,机舱内仍是一片死寂。或许刚好本机内没有医务人员搭乘? 墨兰见状举起手,解开安全带站了起来,“我学过一点急救知识。” 头等舱里面出来的中年男人望向她,以一种近乎苛责的目光审视她上下:“你是医生?” “不是。” “是护士?” “不是。但我在旧金山大学急救中心见习过。” “不是专业医护人员。”那人喃喃,显得犹豫不决,“费老先生不是一般的人,不能被人当做试验的小白鼠。” 墨兰想说,即使我是医生,如果你不信任我,我也不会去救你的人。 然而,头等舱的门哗的再敞开,这次里面走出来的男人与中年男子明显不同。黑得近乎是墨的头发,额前没有刘海,头发短,有点像平头,但配在这个三十岁左右男人斯文漂亮的脸上,只能显得刚柔并济,完美得让人惊叹。上身灰色薄西装里的白衬衫无束领带,随意解开的领结扣子里露出的锁骨与肌肉,也都是力量的象征。这个男人看起来很随意,却也很干练,至少不是个泛泛之辈。 “三少。”中年男人带了敬意称呼他。 “陆叔,怎么样?找到医生了吗?”他抓住中年男人的胳膊,认真地问。 陆叔把嘴贴在他的耳朵边上叽咕了一阵。他点了点头,走过来站在了墨兰面前,伸出一只手道,“鄙姓费。请问小姐贵姓?是哪里人?” “姓傅。留美中国学子。”出于礼貌,墨兰也把手伸出去,想礼节性地与他握一下手。 想不到,他是一会把她伸来的手紧握住了。她轻微地拢眉,他的力道蕴含了一种可怕的力量,似乎可以瞬间将她的手揉得粉碎。 “傅小姐。现在飞机上没有专业的医务人员,只有你学过一点专业的医学知识。我知道有点强人所难,但希望你尽全力搭救费老先生的性命。”费三少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松开墨兰的手。 墨兰轻轻抬起眼皮,没想到这人力气大,说话却是十分的斯文,她点了点头说:“人命珍贵,我不可能把人命当做儿戏。” “很高兴傅小姐能通情达理”,费三少这才松开了她的手,并做了个“请”势,“请往这边走,傅小姐。”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你只能赌 穿过头等舱的机舱门,到了二层,才是头等舱。因此这架大型客机的头等舱是与经济舱完全隔离的,一般能坐三组共六个客人。现在这个头等舱全部被费老先生与他的随行人员包下。 墨兰是第一次进头等贵宾舱,但乘坐过中型客机。中型客机在经济舱乘客登机时会经过头等舱,所以墨兰知道头等舱的设施比起经济舱,有着座椅与空间更加舒适与宽敞的优越性。如今,她低头迈过机舱门槛,一眼眺望开去,左边安放的一只航空沙发椅平放了下来,上面躺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 “这位就是费老先生。”费三少拉着她的一只胳膊径直走到老者身边。 墨兰从他略带焦急的动作能感受到他心中的焦躁。这个老人可能是他的什么亲人吧。正这么想,见他单膝屈下来轻柔地扶起老人的一只手,贴近老人的耳边说道:“爷爷,我把医生带来了。您不用担心。机长会加快速度赶回去。” 老人闭紧的眼皮困难地睁了睁,看见了站在自己前面的两张脸,尤其是在戴眼镜的墨兰脸上望了望,张口:“嗯。” 费三少移开位置。墨兰代之蹲下来察看病人情况。她先是摸一下病人的手腕,脉搏很快,而且不是正常脉率,有间断。她迅速转向旁边的人发号司令:“飞机内应该准备有急救箱,让飞机上的乘务人员取来。还有,病人之前有过什么病,在发作的时候服用了什么药物,病人的主治医生有没有特别嘱咐过什么事项,请一一都告诉我。” 本来,听她自称非医务人员,他们都怀了忐忑与质疑。今看她一连串动作敏捷与判断果决,不禁放了一半的心。有人马上依照她的吩咐去召唤空姐。陆叔站在她身旁,回答她的问题:“费老先生有十年的高血压高血脂,心脏也有毛病。” “做过手术吗?” “做过通血栓的手术。” “不是外科手术吧?”墨兰解开病人的衣扣,准备用听诊器察听心跳,不见病人胸前有外科手术的疤痕,因此而判断,“行的是内科导管手术。” 陆叔听到这里不得不表出惊赞:“傅小姐,你真不是专业医生?” “不是。只是在大学里做研究的时候,被教授让去急救中心见习了半年。”墨兰答。不过她学东西向来比别人认真。虽然她的专业是研究鱼类的进化史,中间要学习一点医学的解剖学,因此在学完医学院的解剖课程后到急救中心进行相关见习。与她同期去的学生,对于不是本专业的都是带了半敷衍的性质去学,而她是按照实习医生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在短短的半年时间里,她学得不是普通的好,以至于大学的医学院想将她挖角。她终究没有改行的原因,兴趣是一回事,最主要是由于吴梓阳。 想起吴梓阳,她心里有些微地疼了,明明是要忘掉他的。 机上的乘务人员拎来了急救箱与医药设备。墨兰指导他人装上氧气筒并给病人吸上氧,另一方面自己挂戴听诊器进行听诊,最后她确定了是心脏纤颤,而且很有可能是异位性的快速心律失常。如果这样,病人猝死的可能性非常之大。除了将病人尽快送往医院救治之外,现场应该尽快进行除颤处理。 飞机上的急救箱里常规备有电除颤器。墨兰从箱子里取出完全自动导航的除颤仪,开始遵照除颤仪上的说明指示给病人的胸前与肋下贴上除颤电极片。但是,因为除颤有一定的风险性质,她必须先与病人家属进行说明。 听说要给病人进行电击治疗,费老先生的随行人员反响极大。 “不能用药物吗?”陆叔焦虑。 墨兰否定:“药物无法达到立刻除颤的效果。而现在病人的心律处于一种十分不安定随时可能心脏停止的状态。电击除颤,是最佳的方式,也可以说是唯一的方式。” “可你说了电击除颤也有相应的风险。”费三少看着她平静得无波无澜的脸蛋,稍微簇眉,“不能拖到飞机到达目的地医院吗?” “飞机现在应是在太平洋上空航行。也即是说,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机场,再到医院,至少还需几个小时的时间。太长了。我以为费老先生的情况无法撑这么久。当然,你也可以赌一赌。” “赌?”费三少墨黑的眼珠子慢慢缩成了两个小圆,像是针尖一样钉住她,“你认为我该把我爷爷的命拿来赌博?”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医疗风险。任何的医疗都带有一定风险。费先生,你应该明白,世界上没有百分之百安全的手术。哪个医生都不能向你做百分之百的保证。”墨兰进行专业的医学解释。然而,忽然一道风刮过她眼皮,她刚眨一下眼睛,额头上已是抵住了一样冰凉的东西。 “三少!”陆叔喊。 “回去!”费三少挥出另一只手,不准任何人上来阻止他。 是什么东西?墨兰惊愣地抬起眼皮,见自己的额眉正中抵住的是一把黑不隆冬的东西。费三少手里拿的这把东西,怎么看,都不像是小孩子的玩具枪。什么时候飞机上允许客人携带武器了?她飞快地转动脑子,过滤所有可疑信息,却不以为他们会是恐怖分子。因此费三少的冲动应是源于对于自己亲人的过于紧张。当然,在美国允许私人拥有武器,她不是在急救中心没有见过有人拿枪要挟医务人员。只是现在这种情况发生在自己身上,令她有点防不胜防的 “傅小姐。既然你说了要赌。好,那么我们来赌一赌吧。不过这个赌与一般的赌约不太一样,不是两输就是双赢。”费三少说。 这个男人真是疯了!墨兰深吸口气,凭什么救不了他爷爷就一定得赔上她的命?!不过,和一个疯子讲道理是没有用的。 这时,连上病人的除颤仪发出嘀嘀嘀的红色警报,除颤仪的心电图显示出现了大幅度的异性波。 “怎么回事?”费三少拿着手枪的手微微起了抖动。 墨兰依然冷静沉着:“费先生,你有没有想过。我一样可以不给费老先生进行电击除颤,但费老先生很可能会——” “傅c小c姐”,他拿枪的手不抖了,冰冷的枪口顺着她的额头来到她的鼻梁,贴紧了她的呼吸,在她眼里他的双眸与枪口的黑洞一样带着毁灭性的力量,“我说了,你只能赌!”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这样一支笔到了她手里 怎么能要 墨兰的胸脯急促地起伏着,不是由于惧怕,而是因于愤怒。最终她嘴角向着他的枪口一扬,好吧,看她救了他爷爷之后怎么收拾他! 她压根不用赌。虽然电击除颤带有一定风险,但是以她的知识与经验,迅速将除颤电压拧转到所需的电击值,盯着心电图电波产生变异的一刻,快速按下电击。 只听电流经过病人身体轻轻的一声扑,紧接,除颤仪的红色警报立马变为了绿色,心电图显示也变为了正常的60—100次心跳。 经历了一场生死赌博后,墨兰以波澜不惊的口吻说:“老先生仍需躺着,现在只是暂时恢复为正常心律。为了安全起见,最好是在飞机到达目的地前,先联系好医院和主治医生。” 众人听了她的话,才从生死一刻的震惊中恢复过来。陆叔连连道谢,见到费三少还没有把手枪放下,小声提醒:“三少。” 枪口却仍是从墨兰的鼻梁往下走,到鼻尖,到她小巧的嘴唇,再到她坚毅的下巴颌。在最终要垂下来的一刻,费三少深幽的目光在她那双薄而长的眼镜片上停驻良久,宛如要透过镜片看到她实实在在的眼睛里。 墨兰能感受到对方骇人的压力,极力挺直腰背承受着。她已经救了他爷爷了,他还想怎样? “三少。”陆叔不得再提醒一声。 费三少这才将抢收了回来插放入西装里的口袋,道:“傅小姐,你是我家的救命恩人。——陆叔。” “是。”陆叔应着,取出随身携带的公文包,拉开拉链后再从一个黑色名片盒里取出了一张镶有金边的名片,递到墨兰面前,“今后若有什么事,可以用这张名片来找费家主事的人。费家必定全力相助。” 话说的这般客气。墨兰连看都没看一眼那名片上的名字,只说:“他人有难,出手相救乃出于人道主义。若因此收礼会变成失礼。费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说完,自是不会接这份厚礼的。 陆叔捧着名片的双手僵在半空,显得一丝尴尬。因为墨兰这么做,更显出费三少刚刚拿枪的举动甚为失礼。费三少的面色果然有些青绿。 墨兰见这里暂时没有她的事了,便自行告退。在快走到舱门的时候,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十分慎重的:“谢谢!” 听声音,似乎是那个三少的。墨兰轻轻扬眉,跨过了舱门返回自己经济舱的座位。 抬一下手腕看表针,离到机场可能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这时候疲惫反倒是开始上身了。墨兰把头挨到座枕上,不一会儿,便闭上了双目。虽然在飞机上睡姿不能很舒服,但是,由于疲劳,她这一回睡得很沉。醒的时候是空姐推她起来的。 “到机场了?”墨兰有些失措,因自己很少有这么失态过。 她四周的旅客都已着手取行李,陆续下机。 墨兰一看自己身上的安全带还系着,更觉惊讶了:“是你们帮我系上了安全带?” 空姐摇头,礼貌地进行解释:“头等舱的客人来找你,看你睡熟了,就顺手帮你系上了安全带和盖上被子。” 墨兰捡起那滑落了大腿的毛毯,并交回给空姐。同时发现了自己的小西装外套一边口袋有些沉甸。她疑惑地把手伸进口袋里,摸出来见是一支钢笔,而且是一支价值高昂的钢笔。这样一支在笔身上涂龙画凤并镶钻的钢笔,她似乎在某本杂志上见过图片。然后,在钢笔的头盖上看见品牌的名字,她确定了自己的推断。这是维斯康提全球限量版仅38支的钻石款黑色紫禁城,为黑色树脂材料,纯18k金装饰,熔模铸造纯的纯18k金微雕配上261颗白色钻石,内里是动力加墨装置,笔尖为纯18k金。这笔太贵重了。当年她父亲可是连银款全球限量888支的蓝色紫禁城托人都没能买到。现在这样一支笔到了她手里,她怎么能要? 急急站起来,她询问空姐:“头等舱的客人呢?” “已经在经济舱的客人们下机之前先走了。”空姐答。 也是。有病人在,肯定飞机一到达,马上第一时间送病人去医院了。而且,有这样惊世骇俗的一支笔。俗话说,笔和腕表是男人身份与地位的象征。这支限量笔的笔套内里上还刻上了主人的字:悦林。 她不认为自己能在空姐口里打听到病人是在哪家医院就医。或许人家根本就不需上医院,自有医务人员上家里服务呢? 到底这支笔她也只能是自己留下来,待看几时能托人找到那费家,再上门归还。 由此经历了一趟有惊无险的飞行后,墨兰提着行李箱下了飞机。接着从飞机场打的回家。这一次归国,她除了奶奶没有通知任何人,因奶奶住在另一个城市,她也不让奶奶派人来接她。她的习惯向来如此,能自己搞定的,不想麻烦他人。因为他人也有他人的事情要忙。 说到她家那两层楼高的小住宅,她的母亲傅尚惠过世太早,她这几年都留学在外,现今住的只有她父亲和弟弟。 出租车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后,停在了西市区一个集中的花园住宅小区。 墨兰步下车门,穿过铁栅拦看见自家院子里有个熟悉的人影,便喊:“刘妈——” 那四五十岁的妇女听见声音,转头眯了眯眼,然后双瞳蓦地放大,扔下浇花的洒水壶向她冲过来,打开铁门后,喊着:“哎,是墨兰吗?” “是我,刘妈。”墨兰笑着伸开双手,在刘妈来到面前时用力地抱了抱对方。刘妈是自她出生起在她家工作的人,她家里的人从不把刘妈当外人看。 刘妈把她的双手拉拉,抬起头看她个儿,笑开了嘴说:“墨兰这次回来不一样啊。” 墨兰明白她指的是什么。以前她在家经常穿便装,极少穿这种职业服饰。 看见司机从车子后箱搬出行李,刘妈叫道:“哦。对了,得让老杜过来帮忙提行李。” 老杜是家中的司机,与刘妈一样在这个家工作了多年。老杜的主要工作是接送这个家的孩子上学放学。因此刘妈一看钟点,拍起额头来:“你看看我,年纪大了变得健忘,老杜这会儿是去音乐学院接均世。” 说到均世,墨兰脸上浮现出了温柔的神色。均世是她今年刚满十三岁的弟弟,可以说,自从母亲离开后,父亲工作忙,他们两姐弟算是相依为命。所以,她每次在外,最挂心的,就是这个弟弟了。 “均世,现在还在音乐学院上课吗?”墨兰小心地问。 “墨兰,你知道的。均世他啊,只要看到钢琴,可以不吃不喝不睡觉。”刘妈掰着指头数说。 墨兰其实想问的是:“爸没有带均世上医院定期复查吗?”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家变 傅均世在很小的时候亲眼目睹母亲的死去,因此受到了精神刺激,导致有些微的自闭症。而且,他不能说话。以前,墨兰在国内的时候,都是由她带弟弟均世上医院去复诊。自从她去了国外,这个责任理应由父亲来承担。 “韩先生他没空。所以,由老杜带均世去医院。你放心,医生一直都说均世很健康。”刘妈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一直避着墨兰。 墨兰听这么一说,眉头轻拢,倒不想这么快地责备父亲。她父亲韩贵浩自己经营一家进出口贸易公司,确实小有忙碌。 穿过外边的铁门和院子,进到宅邸里。墨兰站在一楼客厅中央环看四周,轻轻地笑道:“几个月没有回家而已,家里好像大变样了。” 刘妈支吾着:“都是先生的主意。” 墨兰习惯地扶着楼梯的扶手上到二楼,走到自己的房间刚要开门进去。 刘妈忽然发出高八度的一声:哎—— 墨兰回过头,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她。 “墨兰。你很久没有回来了。这个房间一直空着没人打扫。这样,你今晚先住客房,我帮你打扫打扫,你再住进去。”刘妈速度很快地说完这番话,提着墨兰的行李便要往另一个方向走。但走了几步,她见墨兰没有跟来,只好停住脚无奈地往后看。 “刘妈。”墨兰是定定地看她会儿,接着笑着走上前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你忘了,我自小就恋床。不是自己的床晚上肯定睡不着。脏不脏,换一床新的就行了。家里不是备有给客人使用的被套吗?” 眼见墨兰折了回去,并且咔嗒转动门把,刘妈迈动双腿跑上前去说:“墨兰,这个房间现在是住了人的,换了锁你进不去了。” “我的房间住了人?是谁?爸爸吗?”墨兰仍笑着,弯弯的嘴角给人感觉是她觉得这件事很好笑。 “不是。” “那是谁?爸爸的客人?生意上的朋友?男人住一个女孩子的房间不太合适吧。”墨兰一只手捉住下巴颌,眉尾微翘,似乎很替这位爸爸的朋友烦忧。 刘妈哎呀一声,深知是瞒不住了,拉住她的手说:“墨兰,你听我说。你爸爸其实本想告诉你的,有个女人和她女儿要进这个家。” 墨兰眼睛里蓦地闪过一道暗光,快得刘妈无法捉住那道光。她按住刘妈的手轻轻地说:“难为你了,刘妈,帮我爸瞒我和傅家,瞒了这么久。” 刘妈喉咙口里一紧,尴尬地说道:“墨兰,你这说的什么话。你和均世都是我看大的。” “是。但自从我妈走了以后,再加上我走了以后,这个家,就变成我爸做主了吧,是c不?”墨兰最后两个字慢慢地念了出来。 刘妈喉咙口这回像被噎了个鸭蛋。她和老杜也是无奈,自从傅家的女主人走了后,确实也是韩先生做主了,不是吗? “刘妈。”墨兰把她的手拿开,吩咐,“帮我打个电话找个人过来换掉这锁。” “墨兰。”刘妈慌张了,她不能得罪韩先生啊,“不然,等你爸回来再商量商量。” “有什么好商量的?”墨兰轻挑起眉,“刘妈,你忘了件事,这房子本来就是我妈的。所以,也是我和均世的。我爸没有份额,他只是个入门女婿。” 刘妈额头的汗涔涔地落了下来,急忙抬起袖口去擦:“是,是。你看我自太太走了后,都忘了这个事儿。” 墨兰笑着伸出只手按按她肩膀:“刘妈,我就知道你对我和均世最好了。” 可是对他们好,均世毕竟还是个孩子,墨兰也没有出嫁和工作呢,能与韩先生对抗吗?刘妈心里还是忐忑着,走下楼梯去打电话通知修理工过来。 墨兰就此把行李箱搁在墙边,在走廊上慢慢地走着,打量着。这个家,是母亲亲自一点点地打理起来的,可以说凝注了母亲所有的心血。当年父亲愿意做入门女婿,也是看中了母亲能给他事业上的支持。不然,凭借韩贵浩这样一个从农村走出来两手空空的小伙子,能在大城市里迅速致富吗?所以,从某种本质上而言,韩贵浩与吴梓阳的娶妻哲学没有什么两样。也因此,傅老太太对于傅尚惠在婚姻上的最终选择很失望。这一次蕙兰找墨兰谈婚姻的问题,肯定也有傅老太太的意思,担心墨兰走上与母亲一样的路。 傅尚惠的过早离世,使得傅老太太很伤心。傅家的支持一向都不会直接给韩贵浩。傅尚惠去世,傅家的关注只能是转移到两个孩子身上。韩贵浩如果是一个真正称得上父亲的人,当然不会介意这点,甚至会心存感激。但是,韩贵浩不是。固然墨兰以前对父亲这种可耻的人格有些察觉,可没有想到她留美不过两年,在这几个月间韩贵浩却忍不住了,如此忍心地对待自己的亲生骨肉。这样的人,还能算是她的父亲吗? 墨兰停步在了父母的房间门口,放在锁把上的手轻微抖着。最终一咬牙,她咔一声转开了门把。门打开,里面中间搁放的双人床果然被换掉了。她母亲本来喜爱的温馨粉色帐纱与床罩,如今变成了扎目俗气的大红。墨兰被这大红的颜色晃得头晕目疼,几乎站不稳,只得双手紧攥着。她的母亲,岂能被一个外来的女人如此侮辱? 楼下传来一串蹬蹬蹬的脚步声,伴随刘妈关切的喊声:“均世,走慢一点。” 墨兰急忙退出父母的房间并关上门,刚转过身,见楼梯口杵立着一个俊秀清瘦的少年,微微地抿着唇。她抑制不住激动的情绪,呼唤:“均世——” 少年忽然像只火箭炮冲过来,扑通投进她的怀里。不会说话的均世只是用脸蹭着她的衣服,用手抓着她的手。 墨兰双眼湿润了,吸吸气温柔地道:“均世,两年而已,你已经差不多有我高了。” 均世只是在她胸前摇着头。墨兰把他用力搂住,有感觉:弟弟在自己不在家这几个月间,受了不小的委屈。 “带我去你的房间吧,均世。”墨兰揉揉弟弟的头发说。 均世这才抬起了头,牵住她的手指,拉着她来到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间房。 墨兰的脸蓦地一冰:这间房,本来是作为储物间使用的。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这个犀利富有压力的眼神 “均世,够了。”墨兰拉住弟弟,不让弟弟打开房间。接下来她低下头,轻轻用指头擦去弟弟脸上的污渍,轻柔地说:“姐姐想,你的钢琴一定也是被挪走了,不然你不会这么不高兴,对不对?平常姐姐回来你都会对姐姐笑的。” 均世咧咧嘴,张开白灿灿的牙齿笑了笑。 墨兰对弟弟也笑了笑,揉揉弟弟的小脑袋:她这个聪明的弟弟,知道她回来肯定不会饶过这群坏蛋的。 这时刘妈找来的修理工到了。当修理工将墨兰房间的锁头撬开后,墨兰走进去,见自己的房间与母亲一样变得面目全非。她拧一下眉头,吩咐刘妈等在家中工作的人:“把这里不属于我的东西全部搬到院子里去。” “墨兰啊——”刘妈叫声都颤抖起来了。她身旁的老杜用手帕不停地擦额头的汗。 墨兰这一次无消无息突然回来,而且大变了个样。怎么说呢?以前的墨兰小姑娘只是亲切和蔼,甚至有点儿撒娇的性子,但现在,浑身散发的气势,直把人压得喘过气来。就是已逝的傅尚惠,也没有女儿如今这般的态势。 “哦,对了。”墨兰像是没有看见他们两个的哀求,折身出了房间,“均世原先的房间呢?现在是变成谁的房间了?” 刘妈不敢说话。老杜擦着冷汗道:“因为新来的小姐需要一间房放她平常练习用的钢琴,所以见均世的房间比较宽敞——” 结果她和弟弟的房间,现在都变成了那位新来小姐的睡房和练琴房了啊。墨兰噙了声冷笑:“很好。这位新来小姐的钢琴,也挪到院子里去吧。” “墨兰。你不能这么做啊。”刘妈几乎跪了下来请求,“先生不会放过我们的。” “刘妈。如果你们不做,我就打电话让人过来把这些东西全卖掉。”墨兰走过刘妈和老杜中间,轻轻地说。 刘妈站直了腿,与老杜对眼:“那,那还是照墨兰的话去做好了。” 墨兰笑了笑,拉起弟弟的手:“均世,我们去楼下喝茶。姐姐让人去买你最喜欢的法国泡芙,好不好?” 均世面无表情的脸又咧开了笑嘴儿,点点头。 两个钟头后,韩贵浩的银色路虎开回到了宅邸。可能已经耳闻到了风声,他下车时,顺便将自己在外的女人带了回来。 墨兰和均世在一楼的食厅喝着下午茶和品尝西式点心,听大门那边传来“先生,太太”。 均世咬到嘴里的泡芙吐了出来,脸蛋浮白。墨兰用纸巾帮弟弟擦嘴,让弟弟喝口热茶,向弟弟笑了一笑:“有姐姐在这里。”均世看着她,仍缩着脖子有些畏惧外面的声音。 听外边大厅里韩贵浩粗厚的嗓音问:“墨兰呢?” 老杜噎口水的声音:“先生,墨兰在——” “老杜。是先生回来了吗?”墨兰这会儿不软不硬从食厅里传出话来。 老杜只得急着答:“是。是的。墨兰,是先生回来了!” 墨兰这才起了身,单手掀开食厅垂挂的一排珠帘,走出来挂着盈盈的笑脸,倒不像是专门来作对的。 韩贵浩看女儿这一副与想象中不一样的神态,有点儿犯疑惑了。印象中的女儿,性子直率得带了任性和撒娇。所以,如果他闻到的风声没错,回来时女儿应该是向他大哭大骂耍脾气之类。眼前的墨兰,却是笑脸迎人,让他一下有些懵。 “刘妈,先生带了客人来,是不是该奉茶待客?”墨兰嘴角噙着一丝不咸不淡的笑,打量与韩贵浩并肩而站的女人。 刘妈听不出她话里的讽刺,连忙答应着去准备茶水。 韩贵浩听出了女儿话中的刺,咳一声,将身边的女人带出来,说:“墨兰,这位是我娶的太太。我们上个月在民政局领了证的。” “阿姨贵姓?”墨兰似乎没有听见韩贵浩的话,只对着那女人。 这个女人,明显比她母亲傅尚惠要年轻上一轮的年纪,皮肤保养得很好,水嫩水嫩,妆也化得很齐整,让人挑不出毛病。身材就更吸引男人了,该凸的凸该凹的凹,玲珑有致。而且,端的仪态也是很有门面的贵妇形态,笑容含而不露,双目高而不低。总体形象,是一个外衣裹着端庄太太标榜的妖娆女人——骨子里浸透了狐狸精的本色。 “这就是墨兰吗?咱们俩今天算是第一次见面,称呼我楚阿姨就行了。”楚昭曼作为刚入门的继母第一次见继女,自然要表现得宽宏大量,面戴仁慈。 然而,对于墨兰来说,这个后妈无论这会儿表现得多慈爱多亲切都好,事实明摆着,占了她母亲的床,怂恿女儿霸占了她和她弟弟的房,这是灰姑娘的后妈,现代恶毒型的。 “楚阿姨,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要来,那房里的东西刘妈说是你的,但爸爸也从没和我说过你是谁,我只好把它们先移到了院子里。毕竟它们不是我们家的东西。你放心,等会儿我就让刘妈他们帮你把行李放到客房里。对了,你要在我们家小住几天?”墨兰口气委婉地说,脸上可没有半点歉意。 韩贵浩与楚昭曼一同望向窗外。刚才车子进院子后急着进家门没有看清楚,今见得一清二楚了,院子里堆放了一箱箱的衣服c枕头c床被c书籍c私人电器等,而且是像扔垃圾一样随意地扔放。韩贵浩的面色当场变成怒青,斥道:“墨兰,你怎么可以不经过我的允许就动这家里的东西?” “为什么不可以?”墨兰耸耸肩膀,突然冷了声音道,“它们占据的是我c弟弟和妈妈的位置。先生让它们占据我们三人的位置,不就是不爱妈妈c我和弟弟了吗?” 韩贵浩被女儿的话戳到了心底的虚处,一下尴尬起来:“你这胡说什么?我是为你和均世好,怕均世没人照顾,才给你们找了个新妈妈。” “那么,楚阿姨肯定不会埋怨我这么做了?”墨兰嘴角拉开一笑,眉角微微抬起,向着楚昭曼的眼睛如针尖。 楚昭曼对着继女的双眼,一刻是不禁把手摸向韩贵浩。不对,这个犀利富有压力的眼神,一点都不像韩贵浩给她看的照片里那个墨兰。是突然哪个地方弄错了吗?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一巴掌打不响 韩贵浩是不大想在新婚妻子面前丢脸。再说了,他娶的这第二任妻子,可以说比傅尚惠更有来头。因此护着这个新妻让前妻的儿女就范,是他头等大事。 “墨兰,你新妈通情达理才忍让你,你呢,任性妄为,还不快认错?”韩贵浩威逼自己女儿。 墨兰定着不动在观察自己老爸。话说韩贵浩同样保养得很好。傅尚惠为了他辛苦操劳而早逝,他却是天天保持最佳状态,四五十岁的年纪,三十岁左右的身材和面孔,魅力不减当年那个英俊小生,加上成熟男人的气质要比年轻小伙子更能吸引人。墨兰一直以为,自己老爸有吃软饭的天性。如今为了巴结这一口新来的软饭,韩贵浩决定抛子。反正墨兰是女儿身,是泼出去的水,而均世身体有残疾,这对前妻的子女显然不能为他带来任何利益。 “贵浩。”后妈这时候的仁慈就得表现在这里了,楚昭曼开始为前妻的女儿拦阻丈夫,“墨兰可能一时还不能接受我们两人结婚的现实。所以,我们应该给墨兰和均世一点时间。” 韩贵浩怎么会不知道楚昭曼不过是在应景说戏,马上更厉害地拍桌子大喊:“给什么时间?!我是她爸,难道还管不了她吗?!” 墨兰这会儿看见了均世从食厅里探出的小脑袋瓜。弟弟一双望着韩贵浩的眼睛里带了深深的恐惧。她于心不忍,说:“先生,你可不可以小声一点说话?但是,我可以老实告诉你,我和均世都不会叫她一声妈的。”就好像再也不会叫你一声爸一样,只不过你到现在还没听出来吗? 啪! 韩贵浩这时应是听出来了,挥手好比打苍蝇一样,清脆的一声响亮打在了女儿脸上。 墨兰是粹不及防,才没能躲开。因为韩贵浩在这个家里面从未动过手,在家人和佣人面前一直都是温和派的三好先生。现在为了一个楚昭曼,变了性一样,打自己的女儿?!墨兰感觉心口像刀割一般的痛楚,双目如刀子一般射向了韩贵浩与楚昭曼。 楚昭曼急忙从手拎袋里取出条丝帕,欲替她擦拭嘴角的淤血,念道:“墨兰,没事吧?贵浩,你真是的。有话好好说嘛。” 墨兰等她到了跟前,忽然举起右手“啪”一巴掌甩了下去,准确无误在楚昭曼左脸上印上鲜红的五指:自己刚刚可是没有看走眼的,她本来可以拦住韩贵浩打她的,却是等韩贵浩打了她以后,才来假惺惺的装仁慈—— 楚昭曼是真正地没有想到而没有防范,被打了正着,摔在了一边沙发上,有些懵。也因为这个原因,她一刻原形毕露,对于墨兰的双目里露出如野狼一般的凶狠。 韩贵浩看见墨兰举手打楚昭曼,一刻也有些懵。因此,等他想起来,再次举起手要再甩给女儿一巴掌时,这次墨兰早已准备好了。只见韩贵浩的巴掌刚下来,墨兰忽然间拉起楚昭曼往她身后躲。韩贵浩第二巴掌便打在了惊愕的楚昭曼脸上。 楚昭曼两边脸上都印上了鲜红的五指印,端庄的妆容谢了。哪还顾得上什么失态不失态的。她羞怒交加,举起手拎袋在韩贵浩身上疯狂地猛打。韩贵浩挨打,因为是楚昭曼打,又不敢叫骂。打了一阵,没有力气了,楚昭曼甩了袋子转身走出宅邸。 至此,什么仁慈的后妈,完全没样子了! 那些围观的佣人们对此议论纷纷。韩贵浩脸面尽失,身上被楚昭曼打得痛,却得赶紧去追回新婚妻子。他一路便追了出去,跳上了银色路虎。 看见先生和新来的太太走了,刘妈和老杜忙着遣散看热闹的人群:“走走走,该干活的都干活去。” 墨兰走回食厅,自己打开冰箱取了块冰,用毛巾裹着准备捂那块被韩贵浩打的脸颊。当她挨上椅子坐下来的时候,均世也站到了她面前,用一副很担心又惊悚的目光望着她。墨兰伸出只手,捏捏弟弟的脸,笑道:“均世,去奶奶家住几天好吗?” 均世扭捏身体,摇头又摇头。 “等姐姐办完事,就一块过去。”墨兰决定,不管弟弟愿不愿意都得送走。因为接下来与韩贵浩楚昭曼将会有一番恶战,不是怕斗不赢,她不想让幼小的弟弟在旁观中伤害到内心。 均世“扑”把头贴到她怀里,两只手抓着她衣服,好像小猫咪稚嫩的爪子抓东西一样紧揪不放。 “均世,乖。”墨兰只能不断抚摩弟弟的头,转而吩咐刘妈,“刘妈,你和老杜都收拾一下行李,今晚出发,把均世送到傅家去。等会儿我就给奶奶电话。” 刘妈“嗯嗯”点头应着,脚没有着急离开,问:“墨兰,如果先生要我和老杜走——” “你们有什么好担心的。”墨兰给他们保证,她也有能力给他们保证,“先生没有权力赶走你们。你们的工资说到底还是傅家付的。这房子的房契在老太太手里,先生想要回这幢房子是不可能的。因为这房子从来没有到我妈手里过,始终在老太太手里握着呢。你们明白吗?” 傅老太太这一招,也是害怕自己的傻女儿为了男人什么都献出去了。如今看来,老太太是高瞻远瞩,为孙子孙女留了条后路,不至于两个孩子落难时无家可归。 刘妈得到了这话,心安了大半,与老杜赶紧拾掇行李,准备送均世走。 均世自然是不肯走的。墨兰小心地喂弟弟喝了掺药的牛奶。等均世熟睡了,让老杜抱均世上车。均世离开之前,墨兰又千叮嘱万叮嘱的,刘妈和老杜去了傅家该怎么回答老太太的问话。目送弟弟走后,她折回屋里,打电话到傅家。接电话的是傅家的管家穆先生。 “墨兰小姐。老太太她这几天患了感冒,今吃了药正躺着休息呢。不然,你有什么事,我转告给老太太知道。”穆先生说。 “是这样的。我想把均世送到老太太身边住几天,老太太不是一直挂念均世嘛。”墨兰婉转地说,不想说太多有关家里发生的事。毕竟老太太年岁已高,不该操太多心影响身体健康。自己能处理先处理,再不行找姐妹。 “行。小姐放心。我会转告老太太的”,穆先生答应,“均世能来,老太太肯定也很高兴。”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怎样才能找到这费家? 韩贵浩开着银色路虎,一路看着楚昭曼的脸色不敢开声。楚昭曼的性子他知道,气恨起来六亲不认,翻脸不认人,如果在她这气头上说话,等于给她火上浇油。 “不看路吗?”楚昭曼缓缓将头转向了司机。 韩贵浩见她黑压压的脸色,立刻把眼睛转回前面去,说:“你也别太气。墨兰始终是个孩子。” “你到现在还说她是个孩子?!她都几岁的人了,我看,她脑子里已经盘算怎么把你的家产也给夺过来了!”楚昭曼怒气冲冲,手指指到韩贵浩鼻头上。 “墨墨兰这孩子我从小看到大,我清楚,她没有多大能耐,最多像只蚱蜢跳几下,就得乖乖服输了。”要不是开着车,韩贵浩是要拿帕子擦额头不停冒出的热汗。与楚昭曼说话,压力是大,哪有傅尚惠舒服体贴人,可是,他就是喜欢楚昭曼多一点。傅尚惠只爱持家督促他立业,不像楚昭曼这样妖娆多情,能勾得他欲火难灭,天天在床上。 楚昭曼见韩贵浩色迷迷的目光射到自己身上,心里很清楚这个男人已经完全握在自己手里了。可是被这个男人的前妻女儿赶,在那么多人面前丢尽了面子,这口气无论如何是吞不下去的。她沉声问道:“那房子怎么回事?为什么墨兰能威胁到你?” “不瞒你,这房子是我傅家老太太借给我和她女儿结婚用的。房子一直是出借的情况,房契一直握在老太太手里。” 原来是这样。这房子是傅家的财产,墨兰的底气十足是傅家这个后台撑腰了。她如果要把房子夺过来,真正成为这个家的主人,看来得从傅家入手。墨兰这个小丫头,不就是个前妻的女儿吗,有什么能耐与她斗?傅家再有钱,很快也护不住这个丫头了。于是楚昭曼从肺腑里发出了一串笑声,让韩贵浩看得目瞪口呆。 “昭曼,这个事儿——”韩贵浩绞尽脑汁怎么抚慰新婚妻子,怎么收拾掉两个前妻的孩子,可以拾回大丈夫的面子。 “不用担心。”楚昭曼拍拍他的手,这会儿显出为夫解忧的贤妻良母形,“贵浩,这个事你信得过我,以后全权交给我处理,成不?” “成,成!”韩贵浩大声道。如果楚昭曼能代他处理,更好不过了。因为楚昭曼好歹是楚家的大千金,与傅家说话不用他这样低声下气的。 “那好。”楚昭曼贴近她耳边,吹出一团暧昧的热气,“今后我说什么你都听我的,如果你想要把房子弄到手的话。” 韩贵浩心神晃荡了,一刻飘飘欲仙。前妻也好,亲身骨肉也好,若不能给他任何好处,还是尽管抛弃。反正这世上多的是抛妻弃子的人,多他一个并不惊奇。有了楚昭曼这个床钱兼顾的安慰,他缺德可以缺的心安理得。 话说墨兰把均世托付的事情办妥之后,在思索了片刻后,打了电话给蕙兰。 “难得,难得啊。”蕙兰接到她电话,尽是调侃地笑着,“你这是头一次给我打电话呢。” “胡说。”墨兰反诘道,“你前几天生病,我天天打去问候。” “傻丫头。我说的是你没有打过电话要我帮忙。”蕙兰别有深意地指出。 墨兰默了。其实她真是不大想麻烦家人。 “说吧,是什么事儿,让你这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打了这样一通电话。”蕙兰对这个妹妹的性子还能不了解吗,不想妹妹难堪,干脆开门见山。 “姐。是这样的。我想问,你知不知道近来新来了一个姓楚的家族?”既然蕙兰都这么说了,墨兰不客气道。 “楚。”蕙兰琢磨这个字眼,从电话里头隐约可以听出她在簇眉头,“莫非是那个从新加坡回来的华人家族?” “有钱,有势?”墨兰从韩贵浩吃软饭的天性与楚昭曼的咄咄逼人,进而推断楚昭曼的来历肯定非浅。 “墨兰。我不知道你与这个楚家有什么瓜葛,但最好是按兵不动,先不要去招惹他们。”蕙兰说。 “原因是什么?”墨兰也不想,但是,现在楚昭曼进了她家成了她法律上的后妈,她不想法子对付都不行。 “这个楚家来势汹汹,在房地产业掀风作浪。我们傅家近来为了一块地儿,也和楚家的大少打了不少交道。按老太太的说法,这些楚家人,天性是豺狼,就喜欢抢别人家的东西。”蕙兰说。 如果楚昭曼真是这个楚家的人,那么,房子肯定危险了。墨兰几乎可以很肯定地推断,下一步楚昭曼必定会瞄准这幢房子。幸好房契在老太太手里,楚昭曼想拿到手恐怕没那么简单。 “怎么?你真的与那些姓楚的人有交往?”蕙兰担心中问。 “姐。你看我这个几乎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人,能招惹到什么人呢?”墨兰自侃着,笑道。 “也是。社交圈里的千金公子,你一个都不认得,更别提那些了。”蕙兰说这个,其实是为聪明的妹妹惋惜。 于是墨兰想起飞机上认识的费家人与那支价值连城的笔了。念到那支笔终究得还给费三少,她多问了句:“姐,你知道社交圈里哪个姓费的家族最有名吗?” “最有名的,姓费的?”蕙兰语气惊奇,“你该不会是说那个费老先生吧?” “费老先生是?”墨兰的心在胸腔里头,嘭嘭嘭急速地跳动。 “所以说你什么都不想知道,只懂得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你的圣贤书。”蕙兰再度感慨起来,“费老先生退休前是我们军队总部里面的人,这个地位嘛,你自己想吧。” 墨兰这才知道自己救的是一个什么老头子,一刻半会愣怔着,没能回过神来。但回神后,想的还是那支笔赶紧还回去,于是她继续问:“姐,怎样才能找到这费家?” “你想拜访费家?”蕙兰大呼小叫的,莫非她这个妹妹终于开窍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见着我死也没关系 “费家的府上,当然是在我们首都了。但是,听闻老爷子身体不大好,近来迁居到了咱南方某地居住。确切位置,我们普通老百姓肯定是不得而知。”蕙兰说。 想找费三少还一支笔居然这么难?墨兰咬咬牙,真是救了人还摊上了烂事。 “怎么?你什么时候与费家人也有关系了?”蕙兰笑问道。 “没有。代人问问而已。”墨兰淡淡三两句打消蕙兰打听详细的念头。 蕙兰深知妹妹的嘴巴不好撬,不着急追问。 又问候了几句姐姐的身体健康,墨兰挂了电话。但是一个费家,一个楚家,已经驻扎在她心里头。起身,处理了一天事,有些疲倦,她上楼打算休息片刻。 手提袋里手机乐声这时候滴滴作响,她摸出来一看,手机屏幕上赫赫显示来电人的名字:吴梓阳。 梓阳,学长墨兰的眼睛莫名地湿润了,但她很快地挤掉这不该有的泪水。这个混蛋,在旧金山把她彻底侮辱后抛弃,她还挂念他做什么!手指头要摁下挂断键挂断,却不知为何阴差阳错地摁到了通话键。手机话筒里蓦地传出吴梓阳熟悉而又温暖的声调:“墨兰,是墨兰吗?” 指头迟疑在通话键上,墨兰闭着双眼。 然电话在要挂断的一刻,吴梓阳的声音又从话筒里飘了出来:“墨兰,千万不要挂我电话!如果你还爱着我——” 他居然还能记得她爱着他?不,她不爱他了。墨兰心里如此警告自己。 “墨兰!如果你不帮我,我就会死的。你打算对我见死不救吗?你不是说爱着我吗?你肯定是欺骗我的。” 欺骗?她对他的一片真心居然被他称之为欺骗?!饶恕不了!手机听筒贴近了耳边,她冷冰冰的声音传了过去:“学长,说话要凭良心。在旧金山那天我们的对话,有许多人听着呢。” 听她总算是接了电话,吴梓阳在电话里头透出口长气,说:“我就知道,你还爱着我的,墨兰。几年的感情,怎可能说没就没呢?” “是你自己说没的。”她毫不客气的。 “我是没有办法,墨兰。你需要体谅我。如果我娶了你,我们两人一样艰苦,爱情在面包面前,没有办法维持长久的。” 听他这个话,倒像是他真的爱过她一样。墨兰揪住了胸口的衣物,又回想起新年零点时他低头吻她额头那美好的一刻。但她没法忘记他之后对她说的那番冷酷无情的话,她冰冷道:“你有什么事要找我?” “墨兰,我想和你见一面,只是这样而已,都不成吗?” 想和你见一面,只是这样而已。他似乎别无所求的一句话,终究还是让她心软了。她终究还是没能尽快地将他忘掉。他毕竟曾是她的全部,她的刻骨铭心。 “那就这么说定了。墨兰,今晚七点半,在山岚大街的摩西咖啡馆。我查过你回国的机票目的地,知道你在这个城市里。到时候我们好好谈谈,我相信会回心转意的。” 通话断了。墨兰吃愣地望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刻是六点半整。一个钟头的时间,赶去山岚大街,应该不会迟到。她为自己想去赴约的念头感到可耻,但是,她真的抱了他能回心转意的希望。她是那么地爱他—— 才两三天的日子,怎能让她马上就断了与他的情缘呢? 简单换了衣服与眼镜,变回原先那个粗率天真的墨兰,她匆匆出门,招了辆出租车前往山岚大街。她的心情在这一刻,回到了他说出分手的话之前,充满了美好的期待。 国内的咖啡馆不像国外,一般都是典雅看起来很像高级商务的装修,环境雅致。到达摩西咖啡馆,墨兰在服务员的带路下来到了一个小包厢。推开门,里面只有吴梓阳一个人,守在烛光晚餐餐台边,双目在烛光下笑盈盈地望着她。 墨兰见他那抹能照到她内心深处的笑容,咚一下,心底某处又迷失了。 “墨兰,我的小师妹,赶紧坐下吧。”吴梓阳起身,绅士般地给她搬开了椅子。 墨兰几乎是颤抖地坐了下来。他这个样子,多像说要娶富家千金之前的吴梓阳,对她很好很好,好得让她总是不由地深陷其中。 “你来得这么快,肯定还没有吃饭。想吃什么?今晚我请客。”吴梓阳一边体贴地问着,一边翻开餐牌放到她面前。 墨兰低着头,扶扶丑陋的黑框眼镜:“我,随便就好。” “你是我在旧金山最好的小师妹,怎么可以随便呢?”吴梓阳说。 墨兰对他这份突然回心转意的体贴,实在受不住了,用牙把下唇咬出了一道血痕:“学长究竟有什么事要找我,请直说吧。” “在电话里你那么冷漠,我本来还有点儿怕。现在见到你,墨兰,你还是我的小师妹吧?”吴梓阳在她对面一直笑着笑着说道。 墨兰对于他的吴梓阳金牌笑容是毫无抵抗力,点了点头。 “行。”吴梓阳咳一声,“墨兰,还记得之前我们为教授做的那个实验吗?当时实验录入与调节参数的人是——” “是学长。”墨兰急切地答。因为这个实验有关数据的处理部分占到了关键,可以说,如果实验成功,最大的功臣也就是操作这个步骤的人。 “我知道是我。”吴梓阳的声调些微变道,“所以,墨兰,如果研究院那边问起你是谁的负责,你能不能答是你?” 墨兰的眼皮眨了眨,继而脸色哗的剧变。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如果实验失败,最大可能性也是这个关键步骤出错。不,按照他的说法,肯定是他的操作失误了,导致研究院那边国家与企业投资上百万的实验失败了。 透过朦胧的烛光,他的双眼中带了清楚的哀求,望着她。本来浓情脉脉的烛光晚宴,突然间变了味道。 “学长——”墨兰的呼吸吃紧,早应该料到他找回她肯定没有好事,但还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要她冒名顶罪,“你——你不觉得你很过分吗?” 他做得实在太过分了。抛弃她后,现在还想利用她。如果她顶了这个罪,她在学术界可以说是身败名裂,永无出头之路了。 起身,她被激怒了,拎起包便要走。 “墨兰——”吴梓阳疾呼着,冲到她面前,忽然间两膝跪下。 男儿膝下有黄金。他如今向她下跪。墨兰不由地退了一步,手摸住了胸口。 这时候,包厢的门忽然从外面被打开,服务生说:“三少,请,这边。”因此见到里边已有一男一女,他蓦地眼睛瞪大,转身向顾客慌乱地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这个包厢已经有客人了。请先生往这边走!” “没事。”对方淡淡地应道。 墨兰听到这个声音,感到有点儿耳熟,却是一时想不起来。加上房间里只有烛光,通道里又是阴暗,她一时看不清那边站的是什么人。想必,对方也看不清楚包厢里的人是什么容貌。 包厢的门重新砰地关紧了。吴梓阳这会儿使命拉住她的手,说:“墨兰,你不帮我,我就完了。我真的会完了!事业,婚姻——” “那我该怎么办?”墨兰愤怒地握起拳头。是,若她帮了他,他就能娶他的富家千金,事业婚姻一块美满,他却从未有想过她会变成怎样? “墨兰。我知道我自私。但男女不同。你没有事业没有关系,你可以找个好男人嫁了。我不同,我是男人,若没有事业,没有女人愿意嫁我。” “你没有事业,我一样愿意嫁你。” 吴梓阳嘴巴张大着,对着她认真的眼神说不出半句话。 可是他终究还是不会选择她,因为他只想要他的那位富家千金。墨兰几乎要冷笑出来,甩开他垂下来的手。 然而,在她走到门口时,背后忽然传来他一句,“墨兰,既然你这么冷血无情,我想,你见着我死也没有关系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我会让她消失掉 “费三少。我看包厢里面的那对男女,是男的在向女的求婚吧?”跟在高大英俊男人后面的中年男人,完全以一副看热闹的语气说。 费三少听到这话,停了步子,冷淡的目光瞟过他脸上:“你觉得是在求婚?” “这——”中年男人在黑暗里,只觉得他的双目好比鹰的眼睛,在瞄准物品的同时也随时伸出爪子掐住对方的命脉。 费三少冷冷地扫了眼那扇关紧的包厢门,忽地簇紧了额眉。刚刚包厢里那个女的侧影,让他以为似曾相识。明明,那副丑陋的大眼镜,无论谁看了都不会再去瞧一眼主人的。所以对方说,男的在向女的求婚?有可能吗?一个英俊潇洒的男人向一个丑女求婚?可笑!只能是,男的有事哀求这个丑女人,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了。 也罢了。在这个社会这种事情层出不穷,犯不着为一个互不相识的丑女人担忧。 脚步声离远了。而包厢内的空气达到了火热的巅峰。 墨兰手里的包嘭一声落地,看着吴梓阳从餐台上举起了酒瓶子摔在地上。哐啷,四散的玻璃片就好像凋零的花瓣一般,洒得满地都是。紧接,吴梓阳拣起了一块最尖利的,双眼眯起,把尖锐的玻璃角扎向自己的腕脉。 “不要——”墨兰扑了上去,紧紧捉住他手,冷汗从她额头淌下来,“学长,不要这么做!” “你见死不救。我也只能是一死了之。”吴梓阳嗓音沙哑地说着,推开她。 墨兰紧握着他的手不放。她本来很愤怒的,却在见到了他一心寻死的悲哀眼神后,疼痛刹那弥漫到了整个心。她怎能,怎能看着他在她自己面前自杀?她爱他,是用整颗心爱着他,哪怕付出自己的性命一般爱着他的。 “学长。我答应你。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所以,求求你,不要轻生,好吗?” 在她这个话刚结束,她的手机响了。 吴梓阳瞪着她的手机。她立即领会过来,接起道:“喂,我是墨兰,是教授吗?” 吴梓阳一直看着她。她一边答应教授的话,一边与他在生死边缘挣扎的眼神相视。 “墨兰。你要想清楚了,现在这通电话会被录音,并作为呈堂证据的。你真的愿意承担起所有的责任?如果你认了,你以前的努力将会全部付之与流水的。”教授痛惜地说。虽然这个责任必须有个人来承担,但是,他是极不希望,也不以为这个可怜可爱的中国女孩会干出这样重大的责任事故。 “教授,错了就是错了。总得有人出来承认错误。我墨兰无悔,不然也不会这么着急离开研究院。” 听到了她这句话,吴梓阳的表情明显一松,手中的玻璃片也掉了下来。 墨兰摁掉手机通话。 “墨兰。”吴梓阳忽然伸出双手搂紧她,嚎哭起来,“墨兰,我对不起你!” 她还从未被他这样亲密地抱过。这样紧贴着他的胸膛,好像能听见他炙热的心跳声。墨兰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闭上眼,忽然觉得,如果能这样在他怀里死去,也心甘情愿了。毕竟,在这一刻,她宛似是得到了他的眷恋,享有他的心。 包厢的酒红色窗帘被风卷起了一角,落地窗正下方停着的一辆白色法拉利里面,坐着一个年轻的美如天仙的女人。然她的双目,此刻一动不动地盯着那扇包厢的落地窗。 “五小姐。”开车的司机提醒。 她望了下时刻表,是到时候了,于是摁下了手里捏的手机。几声嘟嘟之后,传出吴梓阳的声音:“是谁?是副总吗?” 她没有出声,只是捏着手机。 吴梓阳自导自演,在手机里头着急地答应着:“副总,我现在马上过去。——墨兰,对不起,我有公事在身,下次再和你谈。你先走,我要看着你走!” 于是在几分钟后,可以见着一个戴丑陋黑框眼镜的萝卜头女人走出了咖啡馆。法拉利里面的五小姐看着这个萝卜头女人,双瞳慢慢地缩成了两个小圈,神情莫辨。 “五小姐,你是要上去吗?”司机问。 “卢司机,你在这里等我。”说完,这位五小姐打开了后座的车门,走下法拉利。当她走进咖啡馆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禁侧目而望。似乎,美丽已经不足以形容这个女人高雅的仪态。 “是楚家的五小姐楚雪虹。”有人认了出来惊呼道。 “她到这里与情人幽会吗?” “不可能吧。听说,她有未婚夫了。” “是什么样的男人能得到她?” 楚雪虹对众人的议论宛若视而不见,走上了二楼的包厢,推开门。 里面,吴梓阳一见到她,立马飞奔过去牵住她的手:“你来了。” “她走了。”楚雪虹想起那个丑陋的女人,心里就不大舒服,“你和她说了什么?” “你知道的。”吴梓阳对她的态度截然不同于对墨兰,像把她捧在手心一般地说话,“我只是利用她来帮我顶罪。如果我有了污点,你们楚家也不会愿意接受我,不是吗?” “那是。”楚雪虹高昂起头,看着他,“没想到的是,听说她也是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却能被你利用?” “因为她爱我。只要我抓住了这一点,她就在我掌心里面。”吴梓阳得意地说。 “你——真没良心。”说着这话的楚雪虹,却是露出了一丝狐狸般的媚笑,“这么说来,我喜欢你,你到了某一天也会利用我,对不对?” “不是的!”吴梓阳急急忙忙否认,“你和她不一样。她怎么能和你相比呢?我爱的人是你!” “爱我的钱?” “爱你的人!” “可我不喜欢她。而且,她终会阻碍你和我的。” “你放心。她很快就没有办法再出现在你和我面前的。我会把她像是在人间蒸发一样消失掉的。” 可惜,包厢内后来发生的这番景况墨兰并没有能看见。她径直走出了咖啡馆后,心情像被春风抚慰一般的清新。顶了罪,没有关系,反正她对于名利一向不在乎。相反,能不能帮到他,反倒是她最在乎的事情。 她没有招辆的士坐车回去,而是忽如其来起了散步的念头。她慢慢地沿着城市里的高架桥,漫无目的地走着。如今,她在学术界身败名裂了,学术界里将不会接纳她这个铸成无法挽救责任事故的人。今后她该怎么办?回傅家帮老太太做生意吗?似乎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突然间,一辆小面包车在擦过她身旁时停了下来,紧接面包车门敞开,跳下来几个黑色蒙面人。墨兰猛地想起新闻里说的抢劫事件,掉身要跑。然对方几个人都已围了上来,趁她闪躲的功夫,一块黑布从后方蒙上了她的嘴巴。 “均世——”闭上眼睛前,墨兰蓦地脑海里浮现出弟弟孤独无助的面孔,她的弟弟如果连她也失去了,该怎么办?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杀了人?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耳边忽然一阵“沙啦啦”的,听起来像是下了一场阵雨。冰冷的水丝落到温热的脖子里,墨兰一个打颤,缓缓睁开了双眼。扬起头,见是一大片的树叶子,阳光透过缝隙射进来,让她的眼睛不舒服地眨了眨。她这是在哪里?不像是在城市里了。对了,她在夜晚被几个蒙面人袭击。本以为对方不是劫财就是劫色,说不定自己会因此没了这条小命,可是她还活著? 为什么还活著?她的包呢?摸一摸身旁,不见了。看来对方是劫财后将她扔到了荒山野岭里。 墨兰喘几口气,翻过身,慢慢撑起了半身。等摸到了落在草地上的黑框大眼镜,戴上鼻梁才看清楚了眼前的一片红色,她一刻窒息了。 那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就躺在她手臂可以伸到的地方。而且,她身旁放了一把刀,她的手心沾满的都是血。小男孩的全身呈青紫色,典型的死了有几个钟头了。 这是怎么回事?!那些抢劫了她包的人,还杀了人,然后把她和死人放在一块吗?墨兰拼命地喘着气,脑子里闪过一连串念头:马上,首先马上得报警。 身后的灌木丛哗地一响,拨开的枝丫间隙里露出几把黑森森的枪口。 “不许动!举起手来!” 墨兰刚想摆头回去看是谁,一块冰冷的生铁抵在了她后脑勺上。然后,一双冰凉的铁拷卡啦上了她的手腕儿。 “从现在起,你说的每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据。”站在她面前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警服,两肩的银色徽章亮得耀眼,以一种公式化的语气向她念说。 墨兰没来得及回应一句话,两边的胳膊毫不留情地被拽了起来。这些人根本不管她是否能不能走得动,将她向前拽,往前推。她就这么被人半推半拉的情况下,拖曳着步子艰难地走出了灌木丛。 前方停着的是一辆镶有威严银色公安部徽章的黑色警车。一个头发凌乱的中年妇女冲了上来,抡起拳头狠命地往她身上砸,哭喊道:“你这个杀人犯,还给我儿子!” 墨兰因两边被人挟持着,身上硬生生地被这妇女挨了几拳,痛得她咬牙。 “把亲人拉开!”后面上来的男警着急喊道。 挟持墨兰的两名干警听到喊声,才拉开了中年妇女。紧接,墨兰被人从背后狠力推了一把,踉跄地上了警车。车门“啪”关上。她头晕晕地倒在车厢里的一边,无力地睁开条缝,见车窗上安装了一根根形同牢狱的铁栅栏。坐在她旁边的女干警凶神恶煞地瞪着她。她眉头轻簇,四周全是厌恶嫌弃的目光。于是她不得深吸口气让自己先冷静下来。 一切看起来的结论是,在她昏迷的这段期间,已被人诬陷为杀人犯。奇怪是,对方不把她直接杀了伪装成她自杀,而是非要诬陷她入狱?莫非,是想狠狠折磨她一顿再让她死?如此阴险狠毒的招数,不知是谁想出来的。但对方明显是恨她入骨。想到自己得罪的人,首当其冲,也只有那楚昭曼。 墨兰冥思着,一副过于冷静的犯人姿态,让那些刑警们起了反感。 看押她的女干警在下警车的时候向头儿建议:“张队。我看,这个犯人不简单。” 张队?墨兰被人拉下警车,抬起头,看见了一张男人的脸。这是一张年轻英俊,同时目光中带有点老成的脸,两肩的银色徽章亮得耀眼,是那个一开始便警告她谨慎说话的干警。 张队抬举警帽的帽檐,发出命令:“把犯人带进去。” 墨兰再度被人推着往前走,一直走,双手举着冰冷的手铐,穿过层层的铁栅栏,最终到了一间阴暗狭窄的小房间。 “坐下!” 连坐,也是没有自主的了,被人在肩膀上狠狠地一压,她坐在了冷冰冰的木凳子上。 正前面的铁栅栏咔一声打开,进来的男人带了本子和笔,在她面前隔了张木桌子坐下,还是那个张队。 除了张队,铁栅栏前两边各站了一名持枪的武警战士。 一切,与白墙上贴着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八个字相映成彰。 “名字?” “傅墨兰。”墨兰吸口气,吐道,“我要求请律师。在律师到来前我不会回答任何问题。” 张队打开本子封面要进行笔录,听她这么一说,英挺的眉毛耸了起来。为此,站在他旁边协助他审问的干警凶巴巴地瞪着墨兰。 墨兰闭着口,按照姐姐蕙兰的说法,当她不说话的时候,哪怕是让她死也不会说出一个字的。 张队从她紧闭的嘴唇,来到她被铁拷锁紧的手腕儿。这双手腕很小,怎么看,都不太像是能在男孩身上捅数刀的手。这个案子有疑点,但是,几个目击证人异口同声指证她是拐走小男孩的人。 “张队。”协助干警阅读完同事送来的资料,在他耳边解说道,“这个女人,调查过了,是留美学生,学过相关的解剖学,而且在国外研究院进行学习时犯了责任事故过错。” 张队把手指夹的钢笔转了转,吩咐协助干警:“依照她的要求,给她找个律师。” 不是吧?协助干警有点儿愣地看着他。这女人,现场抓获,有目击证人,有物证,过往有污点,作为第一嫌疑犯已经确凿无疑了。应该马上录了口供押上法庭治罪,以对得起惨遭杀害的无辜受害者。 然头儿的话就是命令,协助干警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出去打电话,寻找法律援助。 墨兰抬了抬眼皮,见张队只是打开那本空白本子,一手抓着钢笔旋转,好像闲情逸致并不着急。要是真正的犯人,可能会因为心虚,随着时间的延长表现出焦躁不安。但她不是,所以他这样一副守株待兔等着凶犯原形毕露的神态,对于她一点用处都没有。 “自首,才能求得宽大处理。”终于,他放下了翘起的一条腿儿,脸隔着桌凑近她一点小声说话。 墨兰再抬了下眼皮,漠然道:“律师到来之前,我什么话都不会说的。” 无论这个警察表现得多有正义的样子,但是,她现在既是被人诬陷,就必须更为谨慎地行事。 “我知道犯人总是不信任我们,总以为我们喜欢马上把你们认罪。可事实是,我们只尊重事实的真相。”张队“苦口婆心”地说。 这话说得很美妙。但如果追求事实真相,她被人诬陷,被人做好了手脚,肯定人证物证都不利于她。她说什么,都赢不过铁一般的证据。因此,他在这里套她的话,不过是想找出让她更加容易定罪的弱点。她不会说的,她与他的立场本来就是对立的,不可能成为一致。除非—— “我要求验血。” 她最终的这几个字,让张队手里旋转的钢笔落到了本子上。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与后妈第二次较量 她被人下了药,或许血液中到现在会残留有药物的痕迹。 张队弯下腰捡起滚落到地上的钢笔,穿过几条桌腿看见她的双脚在细微地打哆嗦。看起来,不像是恐惧。当他抬起头,能望见她的唇色泛白,是一种虚弱至极的状态。于是加深了他的疑惑。 “找个医生过来。”他向外面的人吩咐。 这么说,他有一丝信了她的话了。是的。只要验了血,证明被人下药,一切应该有转机。墨兰心里好像能开始喘一口气。 可是,过了一会,走进来的不是医生,而是那个协助干警,在张队耳边紧张地说:“卢大队让你过去一趟。” “大队长亲自过来了?”张队立马站了起来,脸上有些微的吃惊。 “是。”协助干警肯定。 两人紧接走出去。张队离开前嘱咐手下一句:“给她弄杯水喝。她要是晕倒了,就是你们的责任。” 所以,墨兰得到了一杯开水。可是,这水,她也是小心翼翼地喝下去的。不是她怀疑张队会对她怎样,而是即使张队不会对她怎样,也难保他人会怀有心机。 那边张队来到了办公室,看见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警官在房间内来回走动,步子显得有些烦躁。 见到了张队进来,中年警官高兴地招呼道:“你来得正好。小张。我现在要把你手上的这个犯人移到省里去。” “有什么特殊原因吗?大队长。”张队向老首长敬礼后,举到帽檐的手缓缓地放了下来,清朗的双目里闪过一丝疑惑。 “这个案犯罪大恶极,已经引起许多媒体的关注。”卢大队进行简要说明。 “因为她是高级知识分子,犯了杀人罪?”张队问。现在的媒体最喜欢这些能引起公众兴趣的代名词:比如,留美学生,教育问题 “是。”卢大队没有反驳他的话,宛如长辈教导晚辈一样命令,“赶紧把人交出来,我带走。这也是为她好。如果被媒体集中报道,我看,她不是死罪也得变死罪了。” 现在的公众舆论势力有多么可畏。张队不是不清楚。这个案件存在有疑点,要调查需要时间,所以先将嫌疑人保护起来,也是维护公正的一种手段。但是,大队长会亲自插手,略出乎了他的意料。毕竟这个犯人刚刚方才抓获,消息竟能在几个时辰内便传到了省部去。 “那——有没有联系到她的家人?”张队问时,用眼角小心地瞄过卢大队的神色。 “有。已经联系上她的母亲。现在她母亲应该在探狱了。”卢大队神色如常,答道。 探狱?不是所有嫌疑犯都允许探监的?何况是这种被卢大队称之为最大恶极的罪犯。总觉得大队长话里有自相矛盾的地方,但抓不住确凿的疑点。 “小张。”卢大队见他一直在原地站着好像全身绷紧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是不是很久没有接到这样重大的刑事案件,感到有些紧张了?” 被大队长提醒,张队感觉脑袋被一棍子打醒了,惊讶于自己:事实真相未有调查清楚之前,自己怎么一边倒地同情起嫌疑犯人?卢大队是亲手提拔自己的人,卢大队的为人处事自己最清楚不过,他怎么可以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犯人质疑卢大队的判断呢? “大队长。我明白了。这个犯人,我会马上移交给省部的同事。”张队向老首长敬礼,响亮慎重地答道。 “好。”卢大队拍拍他臂膊,露出欣赏。 张队接到了命令,转身走出门,前往审讯室。在快要到审讯室所在那条走廊的时候,负责把守的武警向他敬个礼,报告:“经大队长同意,现在嫌疑犯的亲人正在探监。张队是不是等会儿再过去?” 摆手,张队做了个让他噤声的手势,自己放轻了脚步往前走。走到距审讯室一定距离的地方,他停步了下来。 墨兰一直坐在审讯室里。当听见一串高跟鞋咚咚咚的声响时,她微抬起头。隔着那排黑漆漆的牢狱栅栏,是楚昭曼从走廊的黑暗里慢慢显出了整个轮廓。 踩着八公分高的银色高跟鞋,楚昭曼站定在了关押犯人的铁栅栏前面,双手横抱在胸前眯着眼。里头坐的墨兰,小萝卜头发型,搭配鼻梁上的黑框大眼镜,简直像个惹人发笑的小丑。楚昭曼那得意的嘴角忍不住地上扬:这样一个墨兰,才是韩贵浩给她看的照片里的墨兰嘛,一个土里土气的臭丫头! 墨兰搁在大腿上的手用力地抓了起来,但发怒的眼睛里并没有失去理智。她在用一种x光机的目光审视楚昭曼的表情变换。如果没有错,按照楚昭曼这个略有惊讶的表情来看,似乎陷害她杀人的这件事儿,主犯不是楚昭曼策划的。那么会是谁?墨兰的眉间轻拢起来。 “这件事我尚未和你父亲说。但他已经交代过我,有关你的事情由我全权处理。所以,警察找上了我,让我来探望你。”楚昭曼话说到这里摆明了讽意:你这个臭丫头,终于落到我手掌心了。怎样?需不需要我放你一马? 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一旦被她得手,后果不堪设想。何况,不以为她会有真心帮她脱罪。墨兰毫不犹豫站了起来,一步一个脚印走过去。楚昭曼隔着层保护的铁栅栏,仍稍微睁大眼睛:这个萝卜头现在想做什么?能做得了什么? 只见墨兰走到了栅栏前面,鼓起两个腮班子。紧接忽地“噗——”,一口痰液穿过了栅栏中间的空隙,准确地溅落到楚昭曼的双峰中间。 楚昭曼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前那滩青色的粘液,脸色顿然由白变红,由红转青,头顶冒出了乌烟。来这里之前,她还故意挑了一件上万块的衣服,穿戴得无比光鲜前来,目的当然是为了气死人。结果呢,现在—— 啊!她喉咙里发出一声尖叫,伸出的长长指甲穿过栅栏,想抓烂小萝卜头的脸。 墨兰早有所料,早已退后到了椅子上坐下,只冷冷地噙了抹笑,看楚昭曼如疯婆子一样张牙舞爪。 楚昭曼的指甲伸到最长,依然抓不到墨兰,却是两边守门的武警用惊恐万状的眼珠子瞪着她。她的脸立马黑了黑。自己失态了!而且又是被这个小萝卜头设计,在公众面前仪容尽失,落到被人笑话的地步。 一刻的咬牙切齿已经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你c等c着!”楚昭曼捡起落在地上的名牌包,如落水的疯狗一样向监狱里面抛出这句咆哮。 墨兰静静地扶了扶鼻梁上的黑眼镜。这样一幅安静的状态已经代表了足够的鄙视。 左右两边的武警再将讶异的目光射过来。楚昭曼把包夹到腋下,尽可能表出慈爱的后妈面孔:“墨兰,你等着,妈会来救你的。” 可惜她这话与她憎恶的眼神完全不相配。楚昭曼接到武警们质疑的目光,只能狼狈地匆匆离开。 张队始终站在走廊里暗处,默不出声地观望着这一幕落幕。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狱斗(上) 楚昭曼出现了,却不是楚昭曼使的毒计。墨兰心思着,究竟会是谁在主使?不管是谁,不仅陷害她,还连累了无辜。这个人绝对无法轻饶 层层的思虑,在栅栏的门咔一声再次打开而被打断。她眨一下眼皮,见是那个张队回来了。 “刚刚来探监的人是你母亲?”张队站着,俯视她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带了丝无法解开的疑惑。无论是从她被逮捕,被提审,到现在,她的每一个行为每一句话,都显出了一种难以置信的魄力。这种干净明亮的魄力,不应该是一个心理阴暗屠杀小孩子的杀人犯所拥有的。 墨兰抿抿干裂的嘴唇:“法律上的母亲。” 继母。张队若有所思。他正想坐下来继续问几个问题,审讯室的门打开。进来的协助干警急道:“张队,你干什么?卢大队那边的人等犯人等得急死了。” 因此,张队刚站起来,门口随之冲进来的几名武警二话不说,直把墨兰拽了起来往外推。 墨兰虽不能预料突如其来的又一个变故,但在出门口时努力地回了下头,向张队的方向努了努嘴:我是冤枉的。 她信,信这个男人心里还是有一点正义感的,从这个男人一双纯净的眼睛里。 只要有她被带走时留下的这一句话,肯定能让这个男人起疑心进一步调查这起案件。 张队是读到了她的唇语,却只能干杵着,因为自己的权力远不及带走她的那帮人。 墨兰被带出了这个地方公安局。这一回她睁眼辨认清楚公安局挂牌上的地市名。应该说这个地名很陌生,是个小地方的名字。她被送到了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昏迷了不知道有多长时间。 一切的局俨然是精心策划,让人惊悚。 再次被带上了一辆来自外地的警车。墨兰蜷缩在属于自己的座位上,闭着双眼。她必须养精蓄锐,不能硬拼。无论如何,她得活下来。为了亲人,为了她幼小的弟弟均世。 警车的啸鸣尖利地穿越过街道c沙地c林木,从虹光十色的繁荣之地,到了寸草不生的不毛荒野。 足足将近一天的行程之后,她被带到的地方是:一个早已被尘世抛弃的地方,一座暗藏在深山老林中的女子监狱。 下车时,能听见在公安局里协助张队审问的干警质问着:不是和张队说好,要把犯人带到省里去吗?怎么到了这个监狱来? 对方也毫不客气地驳话:这是大队里的意思,有什么问题,你够胆量就直接去质问大队?张队是个啥,在大队面前什么都不是! 可是不能把嫌疑犯直接放入监狱里面,这是违法的!? 什么违法?这是基本定了罪的嫌疑犯!而且,我们这也是出于保护犯人的目的着想。你是不知道,那些媒体都已经包围省部了。 墨兰听他们两派人马争吵,可以肯定的是张队的人势单力薄,只有一个人哪能说得过这一批实枪核弹的武装人员。她进这个监狱是必定的了。为此她没有挣扎,服从地主动地步下警车,总比在有意无意中被人借故殴打几下要划算得多。下车后,感觉到日光有些刺眼。张队抓她的时候应该是近中午的时分,如今是隔日傍晚。 一路的车程里,他们有给她东西吃,但一点泡面之类的就要弥补三餐,未免过于苛刻。经过长途颠簸,她早已饥肠辘辘,头重脚轻地往前走。 女子监狱所的牢门打开,等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中年女警官。 “江所长。人犯已带到。”负责押犯的干警将大队的一封信交给了女警官。 江所长接过信件当即拆开,一目十行地扫了几眼,然后抬头打量眼前的女犯人,边问:“高级知识分子?” “是的。虽还未判刑,但被判死刑的可能性很大。”押犯的干警回答后,敬个礼离开。 墨兰只是把眼睛睁开条缝,任着这个高大有点肥胖的江所长以她为中心绕了两圈。 “嗯。把犯人带进去吧。”江所长最后说。 两名女狱警立马走上来。墨兰夹在她们中间,往狱所深处走去。 她这算是平生第一次进监狱。世上有多少人一生中能进一次监狱,虽然进监狱不是件好事。如此戏娱自己,也说明自己没有放弃希望,相反,走出这里的信心十足。 换上牢犯的衣服后,狱警打开其中一间牢狱的门,墨兰走了进去。举目四望,共四张上下床铺即八个床位,狱友目中所及共六位。其中站着好像俯瞰她的有四个人,一个背对她坐着,一个躺在床上好像奄奄一息地喘气。 墨兰走向其中一张床,想爬到上面的空铺位躺一会儿。 有人在她的必经路上,忽然伸出了一条腿儿。 墨兰在快要绊倒之前,停住了步,说:“你想被减分吗?减分,你就不能减刑了。还是你想一辈子在这监狱里面?” 一句话,已足以让六位狱友全睁眼看向她。 “这人,以前进过监狱?不然,怎么知道这儿的规矩?” 狱友们针对她起了热烈的交流,墨兰只是迈过那条她人伸来的腿儿,爬上床,躺下先歇一阵。她没进过监狱,不表示她会不知道监狱里边的事。谁让她平常就爱读书,什么书都要看一看,所以,从书中博古通今。如蕙兰说的,论书呆子,没有一个比她更书呆子了。 墨兰躺在床上打着盹儿,下面几名狱友们议论纷扰。 “怎么办?谁先去试探一下她?” “听说她是杀了个小孩子耶。杀人犯,女杀人犯!我们全监狱可能就她一个犯的罪最重。” “我可不想和一个杀人犯打交道。” “可她还是留学生呢。可以帮我们写报告,加分减刑。” 于是众人在是否“与一个杀人犯交往”还是“加分减刑”上犹豫。 “方姐,你是我们的头儿,不如你去试探一下她?”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狱斗(中) “喂——起来——” 墨兰打开条眼逢,见一只皮肤粗糙且肥胖的手从床栏杆里头伸过来,狠力地拍打她的床褥。嘭嘭嘭,每一下响,像要把床拍成两半儿一样。实在被这人扰得不行了,她翻个身,俯视那只手的主人。 这是个被人叫做方姐的三四十岁妇女,高大威猛,脸颊的两团肉嘟嘟的肥肉很像小猪班纳。 墨兰想:还好,是个猪型的女人,总比猴精类的女人好对付。 “你——”方姐见墨兰翻过来身,欲得意地吼上几句给个下马威,然而,对视到墨兰那双冰凉的眼珠子时,顿然变成了哑巴。在她眼前的这个女人,身体纤瘦弱不禁风的模样儿,却是有一双让人害怕的眼睛。黑漆漆的眼珠子,好像森林中伺机而动的猎豹,随时能扑过来让人四分五裂。怪不得,怪不得说这女人是杀人犯呢。这么一想,方姐趔趄地退后了两步。 众人对于她这般轻易的投降感到惊讶,也因此对于这个新来的囚犯在内心里生了敬畏。 方姐不敢再上前,其她人更不敢与墨兰说话。 墨兰翻回身,径自又睡了起来。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方是将车程的疲倦消去。 清早,狱警们抬来牢饭。每个人拼命地扒着碗里的米饭。下饭的菜,自然是难以入口的,没有肉,没有油,水煮为多。所以,以米饭为主。大家吃得很快,是由于接下来的活儿不轻松。每日不能按照规定完成产量,没得睡,没得吃。至少,在这所小监狱里是这样的情况。 这间女子狱所一共关押了二十几个犯人,所长加狱警不到十名看守人员。因此,不会有任何人留意到这个窝在深山老林中毫不起眼的小小狱所。 俨然是,在这个落魄的地方被人弄死了,只要亲人不追究,一切便成了一起无头冤案。墨兰心里头冷笑着:对方想必不止要让她身败名裂,还要令她蒙受不白之冤作为一个杀人犯惨死在狱所里,死后也戴罪,遗臭万年。 “吃饱了赶紧干活!”狱警估量吃饭时间差不多了,走过来向牢里的狱犯们发出命令。 狱犯们依依不舍地搁下了碗筷,起身后,排队走出牢门。 接下来,几间狱室的犯人们是被集中到了一处,在一个空间较为宽敞的工作室里做工。这样的集中看押方式,是方便于人力不足的狱警进行监视。 墨兰夹在众人当中,领到了三支羊毛筷子与毛线球,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方姐几乎是在她一落座的同时,走过来狠狠地瞪她:“不要给我们拖后腿!” 一个狱室的人为一个组别,每日以每组为单位完成规定产量。如果同一个狱室里有谁手脚慢没能做完自己的活,其他人还得帮着她干。因此,很多新来的狱友一开始不能接受这种高强度劳作,被同室的狱友辱骂,最终选择自杀。 墨兰对于方姐的瞪眼,只是耸了耸肩膀。她娴熟地把毛线绕上了羊毛筷子,娴熟地让两只羊毛筷子打起架来。 方姐盯着她一会儿,马上把眼珠子瞠圆了:不是高级知识分子吗?怎么打毛衣快得像是一线生产女工? 墨兰抬了下眼皮:“是谁要给我们拖后腿?” 方姐噎了沫口水,扫向墨兰旁边的另一位狱友:“你——桑姐!” 肩头搭着一条油黑发亮的长辫子,年纪有三四十岁的桑姐举起了纤秀的拳头,捂在嘴边:“我知道。咳咳咳!” 墨兰往旁瞄了一眼,记起昨天自己刚进牢房的时候,全狱室里唯一躺在床上不能起身的牢犯,便是这个叫桑姐的。似乎这人正生着病,病得不轻。墨兰轻轻地蹙起眉来:这个小监狱连个狱医都没有配置。如果突然哪天哪个人来个急病或是重伤,一命呜呼的可能性十分之大。 方姐盯了她们两个一阵,见她们马不停蹄地干活,鼻子哼哼,这才走开。 桑姐喝了两杯水后,举起手:“报告,尿急。” 在监狱里干活的狱犯称之为劳改,劳改犯们即使要上洗手间,也得向狱警举手打报告。 墨兰刚好也想上卫生间,跟着桑姐举手。狱警允了她们两人同去洗手间。 两人携伴往外走。墨兰见桑姐步履蹒跚的,搀扶桑姐走。 “在这监狱里很少见你这么热心的了。”桑姐抓着她的手,感激地说。 墨兰道:“总得活下去,才能出去见亲人。” 桑姐感慨着:“我还有几年的牢饭吃。你呢?杀人是要判死刑的吧,如果不死,也是死缓,一辈子在牢狱里呆了。你年纪轻轻,又是热心肠,怎么会杀人呢?” “桑姐莫非是经济犯?”墨兰避而不答。 桑姐没有否认她的推测,点下头说:“我听人说,你也是知识渊博的人,不至于犯这种罪大恶极的事儿吧。” 两人边说边谈走到了狱所的西边偏角。那里面设立的一排给牢犯们使用的公共厕所,没有门,只有几条沟沟中间用几面墙隔开,就当是马桶用了。墨兰在厕所外头观望,以迟疑的语气疑问道:“没有摄像头,也没有狱警。” “逃不出去的。”桑姐摇摇头,“她们这么放心肯定有原因。一是因为我们是女人,行动力肯定不比男犯。二是这里四面环谷,这厕所背后紧挨的就是悬崖。” 看来,要逃出去必须智取。墨兰不着急,先扶桑姐进了最里面的一间厕所,自己窝在最外头的一间。解手的时候,听里面汩汩的水声,似乎桑姐已完事出了厕所。她随之出来,没有出到厕所墙外,迎面门口忽然来了几个穿灰色狱服的女人,个个高头马大的,那阵势就像那晚迷昏她的黑衣人。墨兰这回可不会犯傻,立马高声尖叫起来:“来人啊!杀人了!” 对方听她一喊,倒是先愣了会儿,这才想上来捂她的嘴巴。她们拿出准备好的一条被子,摊开来,蒙上墨兰的头,把墨兰的嘴巴鼻子捂得死紧。过了一小会儿,感觉被子底下的人不再挣扎软了下来。 “死了吗?” “应该是死了吧。” 她们掀开了被子,再用手试探墨兰的鼻息,真是没气息了! “这么快就死了。” 她们中间有人不信,用脚狠揣了墨兰的腿儿两下。躺在地上的墨兰一动不动的。 “喵——” 外面传来猫咪的叫声。大概是担心墨兰与猫的叫声会惹来狱警查探,这几个女人立刻将被子收起来,撤出了厕所。 直到这群凶神恶煞的女人走远了,躲在暗处的桑姐小心谨慎地走出来,进到厕所里面。来到了墨兰身边,她蹲下去,伸出的指头哆嗦地去碰墨兰的鼻子。手刚伸到了墨兰的眼前,忽然间,本来死的人睁开了双目。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狱斗(下) “呀!”桑姐低叫一声,被吓得不轻,跌坐到地上用手捂住心窝口,“她们,她们不是说你——” 墨兰翻身坐了起来,拍打拍打身上几下:“当年在学校里进过游泳协会,屏气功夫练得还成。” 桑姐听她这么轻描淡写的一说,更显得里内深不可测,对她不由又敬佩了几分,低声道:“刚刚那群人,真是想杀了你的!你得罪了什么人吗?” “不知道。只知道她们不大像是狱犯。”墨兰眯眯眼睛说。做出这个判断的原因是,这群人的狱服上面没有打编号,而且明显这是一起有组织的行为,有头儿指挥,果断进来果断撤退。 桑姐做起了哦米拖佛的手势,点点自己胸口:“上帝保佑你我。” 求上帝,求老天爷,还不如求自己。墨兰心里盘算着:这些人一次害不死她,下次肯定还有动作。 桑姐这会儿端详起她被人踹过几脚的腿儿,知道她的双腿不可能被踹了没事,只能证明这人很能忍耐。能忍的人,才能成得了大气候。 “桑姐。”墨兰蹲了下来,与她脸对脸儿,对着她的脸看了许久。 桑姐被她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珠子,看得心里头发慌发虚起来,问:“什么事?” “你没有病吧?” 桑姐本来一张青白的脸蛋儿,蓦地涨成了红番茄子:“你是医生?” “我猜的。”墨兰笑盈盈的。 桑姐忍不住骂了出口:“你这丫的,竟敢诓我话!” “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墨兰敛起了一脸的和气笑脸,淡淡地道,“知道你还有几年的刑期,而且要出这个小监狱不容易,不如用装病得到假释。” 桑姐听她一句话便拆穿了自个的算盘,气怒起来:“你既然不说出去,是想要挟我吗?我告诉你,我虽然是个犯人,一身骨气还在。” “桑姐,好歹我比你晚来,是个晚辈,怎敢不尊敬前辈。你想多了,我这个小辈的,是想帮助前辈做事而已。”墨兰依然语调不惊,好像天打雷劈也不能让她皱一下眉。 桑姐面对她古怪的一言一行是完全犯疑惑了,却觉得她有力量能帮自己,一刻提起胆子问:“你是说——帮我——怎么帮?” “我能帮你出这个监狱进到医院里头。” “可你说了你不是医生。” “我不是医生,但没说过不能帮你把病装得更像一点。”墨兰打的主意是,借桑姐入院这个机会查探装病逃狱的机率有多大胜算。她抓起桑姐的左手,在手腕上搭了会儿脉搏。桑姐见她样子十足是个专业的医生,心里又确实想着要早点出去,不得先信了她。 两人折回牢房。 狱警见到她们两人出现,便骂:“解个小便去那么久,喜欢蹲茅坑里了?” “拉——拉肚子。”桑姐抬手抹抹额头的冷汗,另一手捂紧肚子。 狱警从桑姐汗涔涔的脸上瞟过,锁住了墨兰:“你呢?” “我见她不舒服,不敢一人急着回来。如果她出了事,我也担当不起。”墨兰答,语气拿捏的刚刚好,不软不硬。 狱警从她们两人的回答中搜不出疑点,只得放了她们归位。 她们两个刚坐下,方姐又走了过来,趾高气扬的:“你们俩,完成不了任务,要怎么办?” “没到时间呢。”墨兰磨叽道。 方姐知道她厉害,不和她顶,朝着桑姐发火:“我说的是你!” 桑姐汗涔涔的,像是求助地望了眼墨兰。墨兰不冷不热地插一句:“她这是病了。” “她病了?她大病了有一个月了,还不死?”方姐嘴角噙嘲笑,好像巴不得桑姐这个拖油瓶快点死。 “如果她真是死了,你们还能减刑吗?” “是。是。”桑姐急忙应着,“如果我死了,你们一个也逃不掉干系的。” 方姐被她们两个激怒的,口不择言大骂:“你能死,我头摘下来给你当球踢。你还不是想活着早点出去!还有你这个新来的,别以为你杀了人就能怎样?我告诉你,我——” “你们几个无法无天了是吗?竟然在这里吵架!”狱警杀了过来,提了条电棍。 方姐一看骇了脸色,抱头蹲墙角。 桑姐也跟着搁下羊毛筷子转去面壁思过。只有墨兰,手里的活儿没停下。 狱警走到她们三人前面,看看老老实实的方姐桑姐,再见到墨兰没事人似的表情,道:“给我转过去!” 墨兰抬起眼皮子,目光在狱警那张脸上如钉钉子一般戳了个洞,记住了她警服上别的警察编号0824xx。之前,允了她和桑姐一块去厕所的,就是这个狱警。依照惯例,应该有个狱警跟她们一起去,防止她们逃狱,但没有。如果是对她和桑姐放心的一个心地仁慈的狱警,就不该会在这个时候来刁难她们。只能说,这里面有问题。 默默搁下了羊毛筷子,墨兰背过身去。 “你们三个今晚没饭吃!”狱警冷冰冰的声调从三人背后传来。 方姐咒骂:“你们两个,等着瞧!” 桑姐浑身像秋风里的落叶打摆子。狱警直接拿脚踹了踹桑姐屁股下的凳子,道:“我警告你,狱犯093423xx,你再继续装模作样,刑期会延长!” “报告。”墨兰举起手。 “什么事?狱犯093918xx。”狱警厉声道。 “狱犯093423xx真是病了。” “你这是准备和她一伙吗?!”狱警站到了墨兰身后,“狱犯093918xx,你现在是杀人嫌疑犯,如果在监狱里表现不好,在法官那里更不能得到同情,你死罪难逃。” “我实话实说。”墨兰答。 “你——” 扑通! 桑姐猝然倒下,在地上弓成一团,手抓着胸口的衣物,冷汗涔涔,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周围所有人都被吓到了,包括狱警。 “妈呀,不是真要死了吧?”方姐大叫,凄凉的声音好像在说,如果桑姐死了这里的人全得跟着遭殃。 一时狱所里人声鼎沸。刘所长在接到报告后第一时间赶到现场,见到的却是墨兰给病人做急救。 “这是怎么回事?!”刘所长对自己的部下咆哮。怎么能让一个狱犯插手?! “我们这里没有医生。”狱警辩解着,“我们学的那点儿医学知识根本应付不来。她这是急性病。” “什么病?” “急性的,不知是什么病,但好像会死人!” “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备车!”刘所长发怒地喊,“你们不是不知道,监狱里死一个人会怎么样,这人还是个经济犯!” 墨兰边给桑姐进行冷敷,一边留意刘所长话里的意思。经济犯不比刑事重犯,如果是她而不是桑姐犯病,是不是这里的人也会难逃罪责。可能不会! 车子很快备好。众人将桑姐抬上了担架,急速上车要赶往医院。桑姐在痛楚的昏迷中不愿意放开墨兰的手。刘所长在一刻犹豫之后,发令道:“狱犯093918xx也上车。” 目的达到了。墨兰露出一副唯唯诺诺的表情,跟着上了押送犯人的警车。 车子呼啸着,以飞快的速度下山,赶往最近的县城医院。结果,县城医院给病人一照x光和做完心电图,称接受不了这么严重的病人。刘所长一听冒冷汗:一直以为这个病人是装病来的,现在如果上面下来调查,很难瞒得过去自己的失责。所以,车子又以十万火急的速度赶往市里的军区医院。 进了大城市的陆军总医院,众人将桑姐抬下车。墨兰在一名狱警的看押下跟着下车。终于能吸上一口充满阳光的空气,她眯一下眼睛。几步远的地方,有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站着,那张侧脸似曾相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这个人和费三少有关系 “费教授。”只听一个穿白大褂的女医生这么称呼那个男人。 墨兰脑袋里嗡的一响,继而联想起来。这个男人与飞机上遇到的费三少容貌相似。不,再仔细瞧瞧,两人的五官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只不过,这个费教授剪的不是寸头,长刘海划过他白皙的额间,英挺的鼻梁架了副精巧细致的金丝眼镜,文生的儒雅之气表意于表。在注意到她的目光,转过来的那双眼睛里,充满了盈盈如三月湖水的温柔羸光。 “费教授,看到熟悉的人吗?”女医生对他的突然转目感到疑问。 墨兰是从他那张与费三少神似的面孔往下扫描,来到他西服上胸前口袋别的挂牌:费君臣,军医大学研究所教授。 “狱犯093918xx,你看什么!”狱警见她愣站着,怒喝。 墨兰立马垂下眼,跟在那狱警后面进了医院急诊室。 “费教授,你认识那个狱犯?!”女医生见费君臣注意的方向是个狱犯,感到震惊。 “不。不认识。”费君臣矢口否认的同时,却是把手中握的病历铁夹合了起来,说,“好像来了个重病号,我们进去看看吧。” 女医生诧异着,跟随他步进了急诊室。 墨兰坐在了急诊室的候诊长凳子上,边上有狱警。眼皮子一道风拂过,见费君臣健步如飞径直去到了桑姐的病床前面。 “什么人?”刘所长发现有人闯入,在来者身上打量,看见费君臣胸前挂的工作牌,马上由质疑变成了恭敬,“你好,费教授。” 费君臣挂着一张无害的笑脸,好像对谁都很和气地问:“这人是狱犯?” “是。这位狱犯是在狱所里突发急病。我们本着对每一个狱犯高度负责任的态度,立刻送她来到最好的医院。请贵医院全力救助!”刘所长语气铿锵有力,禀明自己绝对没有失责。 然而,费君臣扶扶眼镜,在桑姐消瘦的脸颊与下垂浮肿的眼皮上扫过后,轻轻地下结论:“中度营养失调。” 刘所长的脸一白,嗫嚅着说:“在监狱里,伙食肯定不比外面,不可能像在家里那样白面瘦肉煲鸡汤。” 费君臣笑盈盈地定眼在刘所长营养过剩的身材,点一下头,没有二话。 墨兰坐的位置,刚好能看见他们的侧面并收听对话。她谨慎仔细地在费君臣那张熟悉的容颜上用目光勾勒,想透过这张温和无害的笑脸望到那骨子里去。然而,他俨是注意到了她的视线,透光的镜片下闪过一抹光,好像对于她那双丑陋的黑框眼镜很感兴趣。 “怎么样,严重吗?”刘所长对于桑姐的情况十分紧张,因为关系到自己的官途。 给桑姐做完初步检查的值班医生,说:“貌似是胃绞痛引起的心绞痛。病人还有营养不良的症状,最好是住院一段时间,观察完情况再做决定。” 刘所长听说桑姐暂时没有性命危险,才能把冷汗擦一擦,吩咐部下去帮桑姐办理入院手续。 值班医生接着又说:“是谁给病人做了初步的处理?” 刘所长听这么问,心想:幸好把墨兰给带来了,不然责任得自己背上。于是她指向坐在外头的墨兰,说:“我们狱所里没有医生,所以,是这个狱犯自称会一点医学知识,给病人做了处理。有问题吗?” “没有。她处理地很好。我还以为是你们狱所的干警处理的。”值班医生说这话没有任何意思,纯粹是赞美,因此对于墨兰的方向望了两眼,“也是经济犯吗?” 刘所长的脸又绿了绿,话冲出了口:“不是,是预备要宣告死刑的杀人犯。” 杀人犯! 这个词足以震惊到所有人。人们看墨兰的目光又变了,从一开初什么都不知道的单纯同情,到听了刘所长的话:她杀了一个不足六岁的男孩,手段残忍,罪不可赦,连她家里人都决定把她抛弃了。 墨兰举一下手:“报告,想上洗手间。” 看押她的狱警拉她起来,低声警告:“狱犯093918xx,要争取减刑而不是加刑。” 墨兰不会想这样就能逃掉,再说逃了还得承受逃避追捕的痛苦。以她的智慧,也得想个万全之策才行。进了厕所后,她在垃圾桶里翻找出一张硬卡片,咬破指头用血在上面写了几个字。出来时,见费君臣刚好挡立在走廊的当口。她疾步向他走过去,身子一歪,装作很不小心地挨上对方。没想到对方文文弱弱,却如山一般屹立,她自己的身体受到撞击后一面倒。 一只温暖的大手在她要跌倒的瞬间,抓住了她的手臂,让她得以站稳。瞬间,她转过去看他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费君臣笑盈盈的,好像对谁都一样:“走路要小心。” “教授,对不起!”狱警追上来,向费君臣道歉的同时,斥问墨兰,“狱犯093918xx,你是故意的吗?” 墨兰低下头,答:“对不起,费教授。” “没事,请不要责怪她。我看她可能是没吃饱。”费君臣说。 狱警听到吃饱两个字眼,和所长一样露出尴尬之色。监狱里想吃得好,是绝对不可能的。墨兰轻轻抬一下眼皮,望一眼费君臣,又垂了下来。 “走吧!”狱警低喝,赶紧将墨兰带走。 “费教授,她不是杀人犯吗?”费君臣身边的女医生,对于费君臣出乎意料关心于一名狱犯,由始至终感到诧异。 “对于医生来说,杀人犯也是病人。”费君臣回话显得漫不经心的,手却是伸进了西服的下口袋里,捏住了一张小纸片,“今天就到此结束吧,我还有事。” “好的。我会把临床实验数据收集后送到老师的办公室。”女医生对他十分尊敬地鞠躬,送行。 医院门口,墨兰登上了警车。忽的一辆的士在警车旁边停下,费君臣打开车门,鼻梁上的镜片在日头下反射出耀眼的一弧光。墨兰看着他进了的士里离开,嘴角慢慢地扬了起来:老天爷没有嫌弃她,这个费君臣,果然和费三少有关系。 在一个多钟头的飞车后,费君臣走进了城市西区郊区的一座私人宅邸。 “四少。”在大厅迎候他的,正是墨兰在飞机上遇到的中年男人陆叔。 “镇南在吗?”费君臣问,脚步一边往楼梯口走。 陆叔可能是极少见到他有匆忙的时候,疾步跟上他说:“三少和老爷子刚下完棋,现在在书房里一个人看书。” “离开军区几天,他倒是闲情逸致了。”费君臣把西服里的领带解开,上到二楼,双手推开了书房的门。 宽敞卓越的书房里,罗列了琳琅满目的各种中外学术著作。两米多高的落地窗射进来温暖的阳光,照着一张舒适的藤椅。藤椅上架着一条腿坐着,聚精会神举着份报纸阅读的,恰是那费三少费镇南。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费家 “镇南。”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费镇南搁下报纸,仰头见是费君臣的脸,又垂下头专注于报纸:“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不是都不回来的吗?” “我怎么能不回来?老爷子的病我不是主治,但还是我看着的。”费君臣说着,两只手指优雅地夹出口袋里的纸片,递到了费镇南的眼皮底下。 那一张明显是从垃圾堆里拣出来的肮脏纸片上面,浸注了怵目惊心的一行血字:悦林,紫禁城38。 费镇南静如死海的双瞳,在这行血字上来回地移动,偶尔闪过一丝波澜。 “前几日听老爷子提过,你那支笔送人了。”费君臣像是不经意地提起话头。 “老爷子说的话,你不是向来都当成耳边风吗?”费镇南在自己的眼睛前面抖抖报纸,欲故作镇定的。 “如果你不打算听这事,我只能把这事直接告诉老爷子了。” “什么事?”费镇南粗声道,“老爷子不是不知道我送的是什么人。” “那你知不知道现在这人进了监狱,还即将被处以死刑。” 费镇南架起的腿放了下来,挺直了腰板,手里的报纸也搁到了一边。 费君臣投下这颗炸弹后,反倒变得闲情逸致了。先是将解掉的花色领带甩到了椅子上,脱下灰色的西装外套,卷了卷两只白衬衫袖筒,这才在书房的一条沙发里坐了下来,顺便在沙发前面摆置的茶几上泡上一壶茶。 “费君臣。”费镇南眉头微皱,不是不知道这个费家四少的品行,然现在既然受制于人,还是得态度好一点求教。谁让费家的孩子自小被灌输大了:忍一时,成一世。 “我听老爷子说,你在飞机上对她动枪。”费君臣边说,边为自己倒茶。 “飞机上能带枪吗?”费镇南沉稳地反诘。 “人家是一女孩子,能像你我是军人?能认得出那是把高度仿真的模型枪还是真枪吗?”费君臣斜靠在沙发上,捧着一只白瓷金边的茶杯,像是在赏玩一样。 “我承认我当时是为了老爷子犯急了,用枪吓唬了一下她。”费镇南说,“你呢?今天遇到她,然后就为她说话?她若是真犯了罪,又能怎样?” “你有胆子直接拿这话对老爷子说。” 费镇南两个眉头急拢起来。他是没有这个胆子向老爷子说这话。老爷子的为人品性正直,教导子孙更是——知恩必报。何况,她还是老爷子的救命恩人。 费君臣轻轻吹拂茶杯口的热气:“我看,你要么赶紧着手调查这事,要么探一探老爷子的口气再说。” 书房的门,在这时候忽然咿呀一声打开。陆叔小心翼翼地推着轮椅进来。轮椅上坐的老人,满头银发,历经戎马生涯的双目能让人不寒而栗。 费镇南与费君臣立马都肃立起身,充满敬意地喊:“老爷子。” “镇南。”费老先生目光炯炯地看着排行第三的孙子,“我是怎么教你的?” 费镇南马上意会到刚才的对话被老爷子窃听了,于是他答:“这个事我马上让人去查清楚。” “只是查清楚?” 费镇南受迫于老人炯炯的目光,改口:“会救她出来。” “你不信任她。”费老先生一眼能看穿孙子肚子里的蛔虫。 费镇南知道自己伪装的道行尚浅,向老人家承认:“老爷子,我们和她只见过一面,她的为人究竟怎样,我们是不清楚的。” “她如果真杀了人,我们会把她交还给法律机关。但是,如果她没杀人,连申冤的机会你都把她剥夺了,你这么做,是不是对不起我们的救命恩人?” “老爷子这么说,是笃定她没有杀人了。” “是。以我八十几年的人生阅历,能瞧不出一个人是不是杀人犯吗?那孩子的眼睛很单纯,她犯什么要去杀一个与她没有任何关系的小男孩?有精神疾病的杀人犯,也不是这样子来的。” 费镇南面对费老先生的一番正面解说,眉头愈拢愈紧。他回想起来在飞机上的那一幕。她仰起头面对他的枪口,隐藏在眼镜背后的眼睛仍发出强烈的光芒,毫不畏惧的,像是夺目的星辰一般。他是个铁血军人,心里的某块仍忍不住地为之震动。所以,在她救了老爷子一命之后,他走去她的坐席。见她斜躺在飞机椅子上的睡颜,竟是如此单纯可人,情不自禁中,他取下了别在胸前的钢笔放入了她的口袋,并给她盖上了毛毯。当然,做这些事时,他心里十分的光明磊落:因为她救了老爷子的命。 然而,如今老爷子这么一说,也并不无道理。她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在几天之间竟变成了杀人凶手? “老爷子。我这就出去一趟。”费镇南取下挂在衣架上的墨色夹克,快步地走了出去。他的步子迈得又快又稳,仍盖不住一丝焦躁。被老爷子的话提醒之后,他心里唯恐起这是一起冤案。如果是冤案,她在短期内被人害死的可能性将会十分之大。 当他打开车门坐进车时,司机问他:“三少想去哪里?” 费镇南方是意识到自己出来太快,连思路都没有理清该如何下手。 于是在二楼书房俯瞰底下的费老先生,对于孙子又有了想法:“看来,镇南这笔是送对人了。” “老爷子。吹到风可不好。”费君臣将陆叔递上的军大衣披到老人家的双腿上。 “你呢?见到那孩子了吧?觉得怎么样?”费老先生问另一个孙子。 “胆子大,很聪明。”费君臣笑盈盈地说,看起来是实话实说。 费老先生冷哼一声,接着道:“这事你得帮着镇南。我怕镇南一人搞不定。” 费君臣没有答好,也没有拒绝,只是透过窗玻璃,看着底下费镇南坐的车子终于开动离开了。 费镇南的车子径直先开往了南方航空公司总部。其实,早在那天下了飞机,他有想过打听她的来历。但是,又觉得突兀,竟然人家已经要求不要回礼。现在,她用他送的那支笔要求回礼,他不能再装作视而不见。 在几个小时之后,他马上得知了她的一切。原来她叫做——墨兰。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原来自己并不是这么地爱他 墨兰自从被捕到今天,短短几日内,瘦了不少于十斤。以至于某一日,带去狱警办公室进行辅导教育时,见到办公室里的一面镜子,照了一眼,镜子里的女人,两颊陷了进去,颧骨都凸了出来。鼻梁上的眼镜因为不够肉支撑,总往下滑。看来,监狱是个减肥的好地方。 每天,到了夜晚入眠的时候,她还是想着那个人——学长。知道了楚昭曼不是陷害她的凶手时,她不是没想过凶手除了楚昭曼,最可能的人会是谁。学长?!学长毕竟是救过她性命的人,是她曾经最敬重的人。为何?非要做得如此绝情?名和利,真的比什么都重要吗? 那么,既然是她欠了他的债,还给他是合情合理的。她不会有怨言,但是,如果他这么做不止是要她一人死呢? 这个可怕的消息,是在狱所为狱犯添置的报纸上出现。 很戏剧化的两条新闻接在同一个版块,上方一条是,傅家老太太在与楚家谈判家地的时候不幸中风倒下,据闻楚家提出了难以置信的苛刻条件。下方一条是,楚家五小姐喜迎自身的喜事,欲与留国学子吴梓阳喜结佳缘。 原来他的未婚妻是楚家人 刹那,牙齿咬进了下唇内里。紧接她牙齿一松,她什么都明白了。明白自己,原来并不是这么地爱他。如今,心窝里的这股疼痛完全是为了对她充满期待的老太太,至于他,在她心里什么都不是了。 隔日,事情便有了转变。或许刘所长对于桑姐的事心有愧疚吧。也更可能是,桑姐这一病,耗了不少钱。所以,桑姐了却心愿得到了狱外病保。刘所长在桑姐走后,马上向上面要求派遣医生,美名其曰给狱犯们做个身体检查,彰显狱所对于狱犯的关心爱护。 到了那天早上,一辆救护车驶进了这个藏在山窝里的小狱所。 刘所长迎接来访的医生,见是面熟的人,颇感意外:“费教授,您这是亲自前来?” “偶尔,也需要做做义工。”费君臣扶扶金丝眼镜,三言两语打发刘所长的追问。 因为是女子监狱,狱犯全是女性。跟费君臣一起来的还有一名女医生,费君臣只负责问诊,检查由女医生做。 狱犯们见狱所里走进了一个年轻俊美的男人,都伸长了脖子垂涎。每个人巴不得像桑姐突发疾病,得以解脱牢狱之苦。但是,她们也知道,来给她们做检查的狱医不比一般的医生。一般的医生是希望你生病住院,为医院进病号有牟利的指标。狱医接受的命令截然相反,最好是每个狱犯都没有病,入院零指标。原则不一样,指标性质不一样。狱犯们既是对狱医抱了希望,又带了种戒备的厌恶。 墨兰排在候诊的队伍里面。前边站的方姐进了诊室,不到半刻出来,眉开眼笑的:“那个医生真是好啊。人斯斯文文的,又很体贴人,不狗眼看人低。不像以前那些医生,说了句实话,说我营养是不均匀。” 窝在山腰里的小狱所,伙食每天都那个样,所以,营养失调症是狱犯的常见病症,不算病。只不过,有人把话说得好听一点,人家听了也就好受一点。看来,这个费君臣有点儿油腔滑调? 墨兰走进诊室,望过去,一眼见着坐在办公桌前的男人。与她在急诊室见时的那样,那个男人戴着副精巧的金丝眼镜,本身就宛如一台精致的机器。然而,再仔细地打量一番,感觉又不太似了。她边走过去,边眯着眼角。 “请坐吧。傅小姐。”后面那句“傅小姐”,对方几乎是含在喉咙里没有吐出来。 这个如青铁一般的铮铮声调,好像咔一声便会蹦出一颗子弹来,与那个从内到外都是温水似的费君臣简直是判若两人。所以,这个一模一样的五官模子里,具有的是另一个灵魂——费三少。 墨兰心里头咯噔一下,抬起眼皮子,这一回瞳孔与对方正对上了。距离她咫尺的男人气息迎面飘来,他的那双幽幽宛如猫般的眸子,会忽地闪过一道亮丽的蓝光,很像宇宙里的黑洞,像是漩涡会吸人魂魄一样。而他的汗息,透着一股血汗斑斑的痕迹,有他在的地方,必定是流血流汗的地带。不知为何,看着他,她就是这样一种感觉:一个极带危险性的男人,在平静的波面下蕴含了爆发性的潜在危机。 “请把手伸出来。”他沉稳的声音发道。 墨兰将手伸过去,腕儿枕在了桌子上的软垫子。他的中指食指便是扣在了她的腕脉上。她略提眉角,他会摸脉搏,但是不像医生那样诊脉。更加确定了他不是费君臣,她开始想,该如何探他的来意?他应是收到了她放出的信息了,潜入这里是为了救她吗? “该多吃点东西,营养不良。”他这话肯定不是诊脉得出的,而是看她一张与飞机上几乎不一样的脸。短短几日不见,没想到,她的衣着打扮真是像换了个人似的。若不是之前先见了过她平日的生活照,他想象不出在飞机上那个干练的女人与眼前这副丑眼镜有关系?然而,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将她认出来了。丑陋的眼镜,并不能掩盖住她那双没有熄灭火苗的冰瞳。这双冷热交融的眼睛,比飞机上那个办事精练的女人,更震到了他内心那根弦。 老爷子说的没错,她怎么会心甘情愿蒙受不白之冤呢? 他望着她,像是要瞅到了她骨子里头,那只宽而大的手掌在她手腕处滑过。 “嗯。”墨兰应一声,缩回手时顺便拉拉袖子。刚与他的手交错时,一样东西滑进了她袖筒里头。 他低下了头,长睫毛飞扬下的眼镜片闪过一道铁光,道:“下一个。” 墨兰起身,转过去往回走。出了诊室的门,她向狱室里走得飞快。今日全部狱犯要接受检查,得以休息一天。她躺上了自己的床,用被子盖住了头。在被子的遮盖下,袖口里隐藏的胶囊落了出来。她拆卸胶囊的壳,发现里面卷折了一张微型纸条。摊开纸条来看,上面的字写有:复活。 因此,他一共给了她两颗胶囊。 确实像他的作风。还记得他在飞机上拿枪指着她的额头:傅小姐,你只能赌! 现在,他是要她再赌一次吗?置生死于身外,只赌够不够信任他。 在短暂的思考之后,她嘴角一扬,马上把两颗胶囊都送入了口中。 那一夜,她真的好像死了一般。她仿佛轻飘飘地飞上天,落在了软绵绵的云层里。曾经,她爱一个人犹如自己的生命,为了对方可以死而无憾。如今,那个曾经很爱他的她是死了,为他身败名裂,入狱而死。一切宛似是这样的? 不过,他肯定没想到,其实他错的离谱。她与普通的女人不一样,她首先是一名傅家人,一个傅家的女儿,为傅家而生为傅家而死。正因为他与楚家的这步错棋,让她觉醒了。她不会饶恕他的,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她傅家的人。 至于儿女私情,她骨子里既然流淌的是傅家人的血液,所以,他错的太错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她是我的太太 “说是半夜突然不省人事的。” 张士浩千里迢迢赶到狱所接到这个消息后,一个人驾着警车从狱所急开往市里的陆总医院。刚进急诊室,见到了女子监狱的刘所长。 刘所长看到他,颇感意外:“你是——” “刑警大队的,我姓张。”张士浩亮出自己的警察证。 听说是鼎鼎大名的刑警大队中队长,刘所长敬佩地敬礼,道:“张队,久仰大名。” 张士浩把手指比齐在额门,简单地回了礼,说:“刘所长,我这是听说了狱犯傅墨兰被送到了医院来。” “你是说狱犯093423xx?” “她是我逮捕的犯人。但是,她这个案件在今天有了进展。” “要判死刑了吗?” “不是。很可能另有真凶。” 刘所长听到截然相反的答案,忽然眼前有点昏黑。 “她现在怎么样了?听狱所的人说是急病。”张士浩看出她的表情不大对头。 “刚刚几个钟头前,离开了。”刘所长口气模糊地说。 “离开?” “因怀疑是急性传染病,已经送去火葬场。她家人来认过了尸体,也同意了我们这样处理。”刘所长表示责任不在自己身上。毕竟,生病这种东西,本就是意外,非人为的。 轮到张士浩有些站不稳了。这个年轻英俊的警官,平生第一次可以说是触及了冤案。而且,是他逮捕的嫌疑犯,竟已死了。一时他呼吸有点不畅,闭上眼就能想起墨兰最后对他说的话:自己是冤枉的。 刘所长见他没有什么事再问。毕竟人都死了家属不追究,也不可能有事再问。她向他敬个礼后便走开。 张士浩站在医院大厅里,一时半会好像在游魂,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迎面,走来一个长发女人,戴着一双墨镜,好像眼睛有点问题的样子,手摸着墙壁往前走。张士浩眨了下眼皮,不知为何,有种好像在哪里见过的样子。他向女人走了过去,伸出手想搀扶她。 “你想做什么?她是我太太。” 背后突起一个钢铁般的冷冰声音,张士浩的手僵在了半空。在他迟疑的瞬间,身旁擦过了一个飞速的影子,扶住了女人。同时,对方以一种俯视的目光打量他警服上亮蹭蹭的肩章。 张士浩感到了对方大山似的压迫,而且对方的眼神完全是一名自然而然的审视者,像是习惯了坐在高位看别人。他心中不由防备起来:这是哪里来的高官吗?当然,他还是笑笑,解释说:“对不起,这位先生。我只是看这位小姐好像需要帮忙。她身体看起来很不好,是不是该叫个医生看看?” “有劳了,警官先生。”男人拒绝。 竟能从他的肩章看出他是名警官,这个人至少是个内行人。张士浩拢紧眉尖,在对方那张富有英气的脸上端详,是想看出点端倪来。 这时候,女人说话了,声音沙哑:“亲爱的,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我们这就回去。”男人像是极为爱宠地搂着女人的腰,小心地扶着她往前走。虽然女人看起来身体有点弱,但两人是以最快的速度走出医院大门。 门前,一辆小本田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司机打开后座门,男人立即扶女人上了车。直到车门关上,挡去了张士浩的视线,男人方是谨慎地询问:“你认得他是谁吗?” “逮捕我的刑警中队队长,姓张。”回答着这话的墨兰,在车子启动后,马上让自己离开费三少一点。只因为这个男人身上的气息太过浓重,被他抱一下都像是能喘不过气来。 费镇南感觉到贴在自己怀里的柔软身体抽离了,蓦地心里冒出一点点的空虚。他见她穿着他带来给她换上的毛衫,那件毛衫过大,可以把她瘦小的身体几乎淹没,显得不伦不类的宽松,应该不够暖和。他脱下了自己的夹克衫,在要披上她肩头时,忽然顿了下,变成塞进了她手里。 墨兰隔着阴暗的墨镜,模糊地辨认手里的东西。 “穿上吧。”知道她摘掉近视眼镜近乎是眼盲,他咳一声说。 以为是他又给她带来的衣服,她没有犹豫地将手摸索着伸进了袖筒里。等穿了两只袖筒,再将衣服拉紧,能清楚地闻到衣服上带了股男人的气息。她才恍然这是他的衣服,一下倒有些不知该怎么说了。 看她低头沉默的模样,费镇南忽然也觉得很难启口。毕竟,这一次不同于在飞机上,她在短短几天之内,由一名优秀的留美学子忽然变成落狱的杀人犯。因为这个事牵扯的人太多,他唯恐在未查清真相时她已被人在狱中谋害,才出了这个先逃狱的下策。 “谢谢你,费先生。对于您的大恩大德,我傅墨兰只要在人世一天,肯定会记着的。”她在他宽大的衣服里头仰起了头说。 墨镜挡住了她乌亮的黑瞳,他还是低下了视角说:“傅小姐不需要客气。救你是我家老爷子的意思。何况,你先救了我家老爷子的命。” “可是两件事性质不同。” “没有什么不同的。人命同等的珍贵。” 由他的话,想起那群草菅人命的恶人,她目中旋光飞转。 看得出她的沉默不是沉默,他似乎能联想到很多:“傅小姐今后想怎么做?” “费先生是担心我去报复害我的人吗?毕竟你是救我的人,如果我去报复,说不定会连累你。”她的语气出乎他意料的诚恳。 “我像是会被轻易连累到的人吗?”他的答话一样出乎她的意料。 这个男人,果然有着危险性的实力。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要得到愈有价值的东西,不付出相应的代价是不可能得到手的。 “你放心。费先生,以我的能力,绝不会连累到你和你的家族半分。”她遥望车窗外飞驰而过的人间荣华,神情像是历经了一生。所以,她再也没有什么可以畏惧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次见三少带人回来 无家可归,本是想随便找家旅馆去住,但是费镇南不同意。知道他的真名不叫三少叫镇南,还是因为坐在费家门口等他们回来的老爷子这么喊:“镇南,把人带来给我看看。” 那口气,好像生怕自己的孙子带错了人。 于是墨兰知道了,在飞机上那会儿费老先生可是仔细地记住了她的面孔。 走进了费家的大厅,她取下了墨镜和长发的假发套,换戴上一副正常的近视眼镜。费老先生将她周身望了望,说:“见你没事,我就安心了。” 本来从入狱,到死而逃生,她都是很坚强的。现在,听到老人家一句宛如至亲的慰语,她反而眼眶中有些涩。 “老爷子,不然让傅姑娘先回房休息?”还是陆叔体贴,见她脸色有倦意,小声向费老爷子说。 费老先生点了点头,担心大厅还有他人在场,改口:“镇南,你送她上楼。” 所以,她仍披着费镇南的夹克,跟随费镇南上了二楼的客房。一路,她观察这个宅邸,明显是南方那种红墙白瓦的民国老房子,在内部重新装修。一共四层的小洋楼,每层面积都很小。 “以前是一个国党军官从一个富商手里抢来的房子,后来解放,富商得回房子后远渡重洋,把这房子送给了老爷子。”费镇南看她好像对房子感兴趣,解说道。 “老先生很受人尊敬。”墨兰想起了姐姐蕙兰说的话。费老先生在社交圈里的地位,可以任她猜想。可以说,她这是无意中结识了贵人,才得以保住性命。 “老爷子很感激你。”费镇南帮她在前面打开房门,“如果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开声。在飞机上我已经说过了,从那以后,你就是费家的贵客。” “贵客说不上。按理讲,我欠老爷子的人情多。”她不卑不亢地回应。 费镇南让开身子一边让她过去,并低声说:“你的身份如今不同了。在这里开始,你我以同学相称,你是我的旧时同学,姓卢,叫卢裕华。” 看来他是把什么都帮她准备周全了。也是,如果她有什么事,他必会受牵连。她轻轻道声谢,擦过他身旁走进了房间。见房内面积不大,右边摆置了一张单人木床,上面铺有洁白的被褥和一个绣花枕头,右边放着一张书桌和一张扶手椅子。家具简约,唯一算得上奢华的,是书桌上的一盏台灯,且很可能是前主人留下的,为民国旧式的铜盏与黄白交错的蕾花丝灯罩。她走过去,手轻轻拨了下开关,通电流的铜丝滋滋滋地响了一下,灯光在笼着的蕾丝布内慢悠悠地扩展开来,照着她半张侧脸。 费镇南要帮她把门关上的时候,正好见着光亮了起来,将她半张脸的哀伤清楚地映在了自己眼底。在整个计划进行时,他所见到的她,都是一脸的坚毅没有半点犹豫,一如他在飞机上痛骂过她的冷血。一个女人能坚强到宛若刀枪不入,是很令他惊讶的。他在铁血的军队中也未曾见过这样的女人。结果,现在见到她背过了身子去,好像是在欣赏华丽的台灯。只有两个微微耸动的肩膀,让他明白到她是在暗自地流泪。 他门合上,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尊重她的自尊。应该说,他欣赏她的这份独一无二的坚强,固然,让身为男人的他升起了一股怜惜。转过身的时候,正好见到费老爷子在走廊当口看着自己。 “君臣呢?”费老先生问。 费镇南收回放在门把上的手,表情不留痕迹地说:“君臣要做一些善后工作。” “我看她瘦了不少,应该在这段日子里受了不少苦头。如果她生病了,让君臣回来。”费老先生叮嘱自己孙子。 “放心吧,老爷子。”费镇南答应着,心里其实不大明白为什么老爷子这般在意一个陌生人,即使是救命恩人,也过于操心了点。 墨兰在床上歇坐了会儿,走进房内配套的浴室里冲了个热水澡,用肥皂使劲儿搓掉几日来在狱中沾上的臭气。别看她好像平常穿衣服大大咧咧的,其实极爱干净。好像搓掉了层皮,脱胎换骨了,她才重新穿上衣服走出浴室。坐到了书桌前,深长地呼出口气,她对着书桌上的圆镜子照自己的脸,如今她是死了的人,如果不戴眼镜,化个妆,熟识的人大致也都认不出来。好比费老爷子和张队今晚第一次看到变成长头发的她。 刚刚她是有些忧伤,然那只是因为怒自己的不争气,现在她满脑子都是如何“杀”回去。首先,她该拿谁开刀呢?不,应该说,先是弄清楚该拿谁开头比较好。 因而,圆镜子里的女人迅速地变了。从一张宛如白纸似的脸,变成了富有层次的玻璃彩纸,让人瞻仰着,再也无法看透。 “哒哒” 门板礼貌地敲了两声。 “请进。”墨兰离开镜子,转身说道。 进来的是一个费家里保姆之类的大妈,为她端进来一碗热汤,边说:“是三少吩咐的,想必姑娘累了一天,也该饿了。让姑娘喝了汤,比较好睡。” 墨兰接过热汤,放到书桌上,谢了一声。接着她把洗澡换下来的毛衣和夹克衫折叠好,交给大妈,说:“都是三少的。请代我还给他,并表示我的谢意。” “行,行。”大妈爽快地应声,接过她的衣物,又问一句,“第一次见三少带人回来。小姐怎么称呼?” 她笑着,按照他给的剧本,自如答道:“我是三少留学时的同班同学,姓卢。” 听闻是主人的同学,大妈的两只眼睛笑眯成了条线:“好。好啊。没想到三少还有这么漂亮的女同学。这次你是回国探亲?”其实大妈两只眼睛里写的是:你是不是到费家来走亲家了? 所以墨兰还没来得及怎么答,大妈又焦急地说:“三少的奶奶刚好不在南方。” 奶奶?墨兰打两个大大的问号。 大妈从她脸上马上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拿起巴掌扇自己脸:“哎呦。我忘了。三少的事儿,应是由三少自己和卢姑娘说才对。” 墨兰尽是笑着,不知怎么插话。他的事情,何必告诉她知道。 结果那大妈竟是一个人自导自演地把情报泄露出去:“不过,你是三少的同学,必定也是听说了。其实这也没什么。怎么说都好,我们三少虽然自幼没了爸妈,但有老爷子抚养,人品绝对没的说。卢姑娘,女孩子嫁人就是要看男人人品。我们三少——” “陆大妈!”费镇南蕴着怒火的声线在门外响起。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这个人果然官大得很呢 后来她才听说了,这陆大妈是陆叔的妈,平日里喜欢絮叨小孩子。不止陆叔,费家的少爷小姐们没有一个逃得过她的嘴巴。 墨兰从没有被老人家这么念叨过,一时半刻还觉得挺新鲜挺有趣的。一群傅家女儿中,属她最不爱说话最乖的样子,老太太不好说她。结果她长大了,变成女儿中最离经叛道的。 女孩子书读得多不是不好,但读得多不会用,就是烂才。 老太太最爱念叨这句话,却鼓励她好好念书。她对于老太太的深刻用意,在今天方是体会出来。早上起来,早餐未开,她走出去,见隔壁的书房开着门没人,便伸了个头进去望了一眼。 高高大大的檀木书架,木架上一层层塞得满满的古今中外书籍,足以让人眼花缭乱。她爱书,但不能不经主人同意随意进入书房。刚想帮人把书房的门拉上,后面有人送来每天的报纸,礼貌地问:“小姐要看吗?” 可能以为她是来问有没有早报的。大多富贵有教养的人家,都会习惯晨读一份报纸。财经学家读的是商报,政治家阅读的是大公报党报,普通百姓读的是普通市报。 墨兰应道:“有什么?” 那人抱着一摞的报纸,擦过她身旁进了书房,边在报纸架上用铁夹子夹起报纸,一边说:“小姐进来慢慢看吧。不是说是三少的同学吗?”说完,那人对她咧开白牙露出一笑。 关于她的事,大概陆大妈已经传得这宅里人尽皆知了。 墨兰想深一些,心里多少有些尴尬,脸上多少有些不自在,只得笑着。装作听不见对方的笑侃,随手捡起一份报纸遮掩,眼睛却犀利地扫过一系列报纸的名目:有中央政治部党报c香港的大公报c军事天地c美国的纽约时报c英国的泰晤士日报等等,也有本地的几份小市报。 送报纸的,拾掇完后走出去,临走前不忘对她说:“卢小姐,早餐大概在半个小时后,三少晨跑回来。” 墨兰点了下头,视线回到手里捏的这份小市报上。其中,第八版的广告版,下面有一小块黑色的讣告栏,写有:妹妹傅墨兰,因突发疾病,于公历20xx年xx月xx日晚上xx时在医院抢救无效,不幸与世长辞,享年xx岁。现定于20xx年xx月xx日上午xx时xx分在长青园墓地举行葬仪。——姐姐傅惠兰泣告。 看来,她的死,父亲韩贵浩和后妈楚昭曼眼看瞒不住傅家,只得告知。也或许是,有人直接越过韩贵浩和楚昭曼告诉了傅家人。想到昨晚上在医院她假死的一刻,来医院认尸见她最后一面的人是楚昭曼。她其实也该怀疑,韩贵浩不知道她入狱并急病的事情。楚昭曼是巴不得她死,所以一手遮天。 总之,自己的敌人,是明是暗都不少,刚好趁这个葬仪,都给揪出来。 思定,墨兰把报纸合上,心平气爽。将报纸送回扁长的报纸筐里,刚好听门咔嗒一声。走进来的男人身强体壮,着的短袖衫露出强健的肌肉,用脖子上绕过的汗巾擦汗,抬头见是她,眼中忽地闪过一道光。 “三少。”墨兰看见他孔武有力的身材,马上避开了视线。这个男人,无论怎么看,都是很危险。 “去吃早餐吧。”这么毫不费力说着的费镇南,擦过她身旁,好像漫不经心地拾起她刚放入报纸筐里的市报,一翻,也就翻到了那则讣告。 墨兰简直以为他早知道这回事的,才这么精准。 “你如果要去,还差个伴吧。”他把报纸翻来覆去,只有那则讣告一直显在她面前。 她怎不知道他故意的,嘴边微笑:“三少说的没错,还差个柴可夫斯基。” 想让他当司机?费镇南瞅住报纸上的那行地址,点点头:“我让小陆载你去。” “小陆?” “陆叔的儿子,我的勤务兵。” 这个人果然官大得很呢,连勤务兵都带到家里来了。墨兰清一声嗓子:“不知道三少在军中是何职位?” “无论是什么职位,暂时也是不在军队里做事了。”费镇南不停地翻报纸,好像被上面有趣的新闻给吸引住了般。 墨兰看得出他有点儿心不在焉的,心里一时也想不到他是怎么回事。 下面的人又上来喊老爷子有请。两人这才一块儿走出了书房下楼。 食厅里,费老先生招呼他们两人入座,对墨兰特别亲切地说:“裕华啊,在这里不要客气。想吃什么,尽管和这里的人说。” “好的,费爷爷。”墨兰按着礼节,改了个比较亲切的称呼回答老人家。 结果老爷子特别高兴起来,大笑着说:“我就喜欢多子多孙。镇南,过几天,带裕华上商场里挑几件像样的衣服。” 因此,墨兰现在穿的衣服,是陆大妈不知从哪里搜刮来的。衣服款式一般不入流,这不是大问题,问题在于比较宽松不大合身。 费镇南眉头绞了一下,应道:“我下午瞅个空,带她上商场看看。” 墨兰并没有拒绝,因为要出席自己的葬仪,无路如何,不打扮得光鲜一点会对不起自己的。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VIP贵客 下午三点,墨兰见到了当柴可夫斯基的小陆同志,是一个白白嫩嫩有如阳春白雪的小伙子。小陆同志穿便服,看见费镇南出现,马上挺直腰背,大声道:“司令——” 费镇南立马捂了他的嘴巴:“小声点,现在不是在军区了。” 小陆同志点巴脑袋瓜:“是,是——” 墨兰走到小本田车边。 小陆同志给她开门,两颗小虎牙笑得无比灿烂的:“嫂子,请上车。” 墨兰要迈进车内的脚,因这句话差点儿缩了回来。 费镇南只好拍拍小陆同志的脑袋瓜顶,纠正道:“人家姓卢。” “卢同志。”小陆同志知错就改,自打嘴巴,“是,还未举行婚礼,叫嫂子是早了点。” 墨兰自从知道小陆同志的个性得自于陆大妈真传,学会了对小陆同志的话听而不闻。于是,外表破陋的二手小本田从费家出发,开往市内的豪华商业区。 一路,过于安静,小陆同志打开音乐台。伤情歌曲在车内旋转,让车内本来凝固的气氛马上又降低了十度。小陆同志赶紧转台,到了新闻信息台,里面正播出的是:楚氏集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占多个重点一线城市的房地产业,业绩斐然。就在最近一个月内,楚氏集团成功收购了多家同行公司,其中,包括著名的傅氏集团旗下的隆兴房地产公司。 墨兰稍稍地拢着眉云,隆兴房地产公司,上回听蕙兰说过,从前年起是由大伯在看管,被楚氏收购了吗?是因这件事才气得老太太中风吗? 小本田在嘉龙商城大厦前面停了下来。等两位主人下车后,小陆同志把小本田开往地下停车场。 墨兰自觉地跟在费镇南身后,走上阶梯,进入商城大厦。两人都是目的性很强的人士,径直乘坐扶手电梯前往二楼的女士服装区。今天不是节假日,商城内的客人不多。墨兰落在费镇南身后三步远的地方保持距离,刚刚好,能看着他宽厚的肩背和稳健的脚步。其实在飞机上的时候,她已经一眼看出他身为一名军人的本质,钢铁般的说一不二的意志,强悍的作风,即使平日里装得彬彬有礼,也抹不去他的霸气。 “卢同志。”费镇南转回头,与小陆同志一样的称呼叫她,“是你要买衣服。” 是啊,本就是她要买衣服的,为什么反而是他走在前面,她落在后面呢。墨兰没有忘了如今自己是寄人篱下,身无分文,所以他买什么她都会穿什么的,基本没有反驳的权力。再说了,老爷子不是让他帮她挑吗?她便是笑笑礼貌地回话:“费先生,普通衣物就可以了。” “普通衣物?”费镇南抬头,眯着眼看她停住的店名,为数一数二的国外女装知名品牌dl,道,“进去吧。” 墨兰点点头,跟他走进了dl专卖店。不愧是有名气的专卖店,一走进店门,马上向他们迎来数个导购小姐。而且,即使是在这个非节假日的日子里,dl的人气不减,扫过店内一眼,可以见到不少穿着鲜艳的女士们在精心挑选衣饰。 “是这位夫人需要试衣吧?”导购小姐们用灿烂十足的笑脸问男士。 墨兰真觉奇了,不会是全世界都被陆大妈给传染了?怎么连这些导购都会误会她和他的关系。 费镇南握拳咳嗽两声,道:“是这位小姐。” “哦。”导购小姐们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以不怀好意的笑容继续向着墨兰。 墨兰吸口气平复恼火,走向右手边的货架,指头拂过一件件价值在万字头左右徘徊的衣物。专卖店卖的是牌子,卖的是时髦的风向标,卖的是装13谁装得更像。若论真正有用舒适的衣物,自然是不能在专卖店里面买的。但是,为了明日的出场,她只得装装13了,谁让她要面对的基本都是装13的人。如果她太清高了,装13们反而看不懂了,她必须学会体谅装13们的低劣智商。 费镇南看她在货架前面来回地走动,她的脸上有些心不在焉的。他便是明白,其实她压根看不起这些上万元的衣服。可她非要在这里选衣服,肯定另有用意。 “小姐,没有合适的吗?不然,我带你到那边看看我们最新的产品。”导购小姐一直跟随在墨兰左右,见墨兰挑剔的神态便知道自己遇到不得了的顾客了,马上改口,“或许,小姐你有什么想买的,我帮你找。” 墨兰的指头最终在货架的末尾落空,轻而骄慢地说:“1988年,dl出了一套称为火舞系列的夏装,在今年夏季的发表会上,dl设计师在巴黎展示台上再次展示了火舞系列,说是在原有的火舞上面加上了时代的标志。” 一般的导购小姐不足以应付这样的顾客了。因此店面经理在接到消息后亲自从后台走出来,回答墨兰的问题:“请问小姐是去过我们dl在巴黎举行的夏季发表会吗?因为这个新推出的火舞改良系列,只有在发表会上展示过。” 墨兰回头,笑一笑:“我没有去过。只是刚好收到过邀请函和设计师发来的杂志。” 店面经理听到她这话,不知是真是假,只能陪着干笑:“这么说来,小姐算是我们dl的贵客了。” 提到了贵客,匆匆走来一名导购小姐,在经理耳边细语:“是楚雪虹小姐过来了。说是要取之前订做好的礼服。” 门那头,哗地玻璃门敞开,走进来一对登对的年轻男女。女的貌美如仙,男的文质彬彬。只是墨兰在看见那男的脸时,双瞳紧缩,又立马转过头像是挑选起了衣服。她的眼神变化未能逃过费镇南善于瞄枪的眼睛。费镇南在那个进来的男人脸上看了看,记起这人是在资料上见过的,姓名好像是叫做吴梓阳。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完美的第一次反击(上) “楚小姐,请往这边走。”店面经理殷勤的笑容向着楚雪虹展开,眼中除了楚雪虹已经别无他人。 狗眼看人低的人墨兰不是没有见过,但是,今日这个可以算是奇葩了。 费镇南自然地挨近她身边。在他们两个面前,楚雪虹小鸟依人状地将手挽在吴梓阳的手臂里,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墨兰没有低下头,看着,看着自己以前爱之入骨的男人带了另一个女人,在自己面前走过去,根本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梓阳。”楚雪虹咬向未婚夫的耳朵,“那个女人正看着你呢,你认识她吗?” “怎么可能认识?”吴梓阳不敢在楚雪虹面前表现出对其她女性的注目,唯唯诺诺地说,“在这里,全世界最漂亮的女人除了我的未婚妻,还会有谁呢。” “油嘴滑舌的,小心我告诉我大哥。”楚雪虹嗔娇地把头靠在他肩膀上。 墨兰见他们两个打情俏骂,想的是自己的奶奶中风在医院里,还有自己的弟弟均世不知是否安好,刹那间两个拳头捏了起来。费镇南低下眼能看见她握得紧紧的两只小拳头,眼中闪过一抹暗光,想安慰她两句,却见到她一张脸绷紧明显是处于一种蓄势待发的状态。 “导购小姐。”墨兰轻声叫站在自己身边的店服。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吗,小姐?刚才我们的经理已经向您解释过了,您要的火舞系列尚未上市。”导购小姐鞠着躬,表示歉意,实则有半点遣客的意味了。在她看来,眼前这个女人可能是没钱买衣服,来这里刁难而已。 “我想看你们这里订做的礼服。” “可是,我们这里的礼服每一件都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由世界著名设计师设计的,所以售价也是——” 墨兰扬起一只手,果断地打断了对方的喋喋不休:“难道是我误会了dl的服务宗旨?我是不是需要直接上诉于贵店的客服总部,告诉他们,这里的导购喜欢从外表判断一个顾客的购买力。” 导购小姐脸色红白交错,咬着小嘴唇说:“我们dl的服务宗旨是,顾客永远说的是对的,顾客是上帝。——请往这边走,小姐。”实际上她还在想着最好对方在付款的时候出洋相,所以她决定带对方去看最贵的衣服。 费镇南的手伸进了裤袋里的银行卡,老实说,他这张存卡里的钱只能买得起这里的一件衣服。军人本来就没有什么钱,何况他这种刚从军区里走出来的。这不是说他很穷。只是,他习惯了简朴的军风。想了想,有老爷子的嘱托,他还是跟了上去。 进入顾客大厅,装横已是宛如另一个世界。舒适的高级沙发,美妙的音乐,完美的落地试衣镜,还有可口的茶点。 墨兰减慢了脚步,没有忘记身边还有个费镇南。费镇南看她一脸自信,银行卡的事没能说出口,只得先在一张沙发上坐了下来。 “小姐,这件是——”导购小姐拎出一件露肩小礼服。 墨兰一个扫眼,犀利指向角落里悬挂的一件淡黄色礼服,说:“我要那件。” “这——这已经有人订下了。”导购小姐惊诧地说,心思她怎么这么有眼力,这一件礼服确实是店里最贵的。 “是刚刚那位楚小姐订下的吗?” “是的。楚小姐要先去试内衣,所以等会儿再换上这件礼服。” 导购小姐解释的时候,墨兰径直将那件礼服取下衣架,走入了试衣间。这下把那个导购小姐吓得目瞪口呆,一时只能在试衣间外急得团团转,接着在看见费镇南的时候哀求起来:“这位先生,你是同小姐一块来的吧,你看看,能不能劝劝她。这件礼物确实是——” “我听说dl的礼服,不是给人专门订做的,而是谁看中就出卖的。”费镇南交叠起两条腿,一本正经地说。 “是,是的。”导购吃惊于他是一个男人怎么也知道这回事。 “如果两个顾客同时看中,你们dl是怎么解决的?” “一般是——” “一般是看谁出的价格高?如果是钱的问题,我想你不需要担心。”费镇南一只手插进西装内袋,好像要拔出一张大卡来。 导购扫量他上下,一看他气质也知道不是个普通人,自然不敢得罪,连连道歉自己失礼。 这时候,楚雪虹回来了,看见自己悬挂的礼服不见了,蹙起两道小秀眉。吴梓阳立马大声嚷嚷:“这是怎么回事?!” 导购捂住了心脏口。店面经理眼尖地发现锁了的试衣室,黑着脸问:“是谁在里面?” “是谁这么没礼貌?”咔轻声一转,试衣室的门转开来,墨兰在里面勾起一笑,“我还以是谁呢。是经理。经理以为谁在里面吗?” 经理一双眼睛像是被光刺激了一样,瞎子般地瞪圆了双目看着她。导购的手离开了心脏口,不小心将话叫了出来:“好漂亮。简直像是为小姐您量身而作的。”费镇南交叠的双腿垂放了下来,挺直了腰板。 在众人面前,离开试衣室的墨兰款款走了出来。见金亮的淡黄衬托她粉嫩的肤色,犹如一道清风拂过门面,清而高雅的气质先夺人眼球。刚刚好的剪裁,使得她胸部的双峰秀挺;拖曳的交叉裙尾,衬托她完美修长的双腿;两个诱人的秀肩,托着她小巧的脖颈。所以,无论怎么看,这件衣服仿佛就是为她做的。 “你——你这个贼!”楚雪虹在见到身旁的吴梓阳也对墨兰目不转睛时,怒叫了出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完美的第一次反击(下) “贼?”墨兰笑吟吟转向店面经理,“是不是该叫保安过来一下,竟然有顾客喊有贼?” 这句话自然不是说给经理听的,而是说给那个失态的楚雪虹。 楚雪虹黑了脸色,然想到这是著名的dl店,店里走动的人都是社会名流,太失态不大好。神态一变,她挽住吴梓阳的手,娇滴滴地嗔怨道:“梓阳,你就看别人欺负我吗?” 吴梓阳回了神,向店面经理发难:“你们店是怎么搞的?这明明是我未婚妻的礼服,怎么可以随便让别人试穿?我们没有给足订金吗?” “先生。”店面经理对于他的指责面有难色,“我们的礼服是不收取订金的。因为设计师采用的是礼服自己挑选主人的灵感。” “什么意思?”吴梓阳万万没有想到有这么奇怪的设计师,“有钱赚也嫌弃吗?” “因为这件礼服的设计师,是我们dl最富名气的设计师,脾气自然刁钻古怪了点儿。”店面经理尽量把话说得委婉,不想得罪任何一个客人,“就好像他从不接厂家的批量订单,但会给自己喜欢的模特儿或者明星免费做衣服。” “这样不负责任的设计师,你们dl也敢雇用?”吴梓阳叫道,完全不相信有这样的人。如果是这样的一个疯子,早就该被社会给抛弃了。 墨兰冷冷地看着他像疯狗一样嚷嚷,没有忘记他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这世上没有钱,就没有能办成的事情。可是,偏偏现在在他面前的是有钱也买不到的东西,还是他一心想要讨好的女人面前。所以,她绝不会让他心想事成,绝不会让他们得到这件礼服! 店面经理或许遇过这样的情况,能了解吴梓阳这些暴富人的心态。大概在他们眼里,如今有了钱便能决定一切了。于是,她略显为难地建议:“不然,你们可以尝试与这位小姐沟通,或许她愿意将这件礼服转让给你们。” “可这件礼服明明是我先看中的!”楚雪虹看到这里实在忍不住了,跺起了高跟鞋,“凭什么她能拿走这件礼服?!” 吴梓阳的目光转到墨兰身上,一刻又像是被黏住一般无法移开。他上次陪未婚妻来过,当然见过楚雪虹穿这件礼服的样子。无法否认,楚雪虹穿不出这件衣服如春天般轻灵温暖的灵气,至多,就像是个吊着华丽衣服的洋娃娃。所以,当时楚雪虹才稍有犹豫是否要这件礼服。可是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了。眼前这个女人有一种飘渺的不可思议的气质,足以在穿上这件合乎其身的礼服时华丽地震住任何人,这明显是侮辱到了先看中礼服的楚雪虹。 “楚小姐,您不是不清楚dl的规矩。dl的首席设计师拥有独一无二的权力,因为他们是dl的灵魂。”店面经理尝试以理说服盛怒中的顾客。 楚雪虹什么都听不进去。因为自己刚走进店时看得见,眼前这个女人的衣着打扮十分普通,是店内所有顾客中最低等的。凭什么她能获得这件最尊贵的礼服而不是自己?哒哒哒,踩着高跟鞋,装作漫不经心地走近店面经理身边,楚雪虹在对方的耳朵边怒道:“你是想得罪楚氏吗?” 坐在对面的费镇南,瞄枪的犀利目光,能把楚雪虹阴暗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他轻拢起眉尖,油黑的睫毛一眨一眨的,莫非是自己在军队里呆太久了吗?竟然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变得如此阴险,只因为一件礼服,就有人开始处心积虑,妄自采用霸权主义。 店面经理听见了楚雪虹的威吓,脸上马上哗过一丝苍白。只因为这楚氏近来在房地产一展雄风,就连dl这个店所在的地业,也是被楚氏收购了的。所以,她待楚雪虹才不同一般,像对待帝王一般侍奉着。她小心翼翼地弯下腰去,妥协道:“这样吧。我和我们的设计师通个电话,再决定,你看成吗?” 楚雪虹抬起尖下巴颌,拍打经理的肩膀,寓意深长的:“我相信,你们首席设计师的目光绝对才是正确的。” 墨兰微微地扬了扬嘴角,实则是自己快笑成内伤了。如果这通电话打过去,她确定这个楚小姐得气爆。 事不宜迟,店面经理拨通了卫星电话打过太平洋,连接到远在法国的首席设计师。不会儿,电话里传出一串流利的法文,通过扩音器传播到顾客厅,这是为了显示公平起见。在场的许多人当这些法文是外星文化,一个都听不懂,只能愣愣地等着店面经理的翻译来判定。然而,见店面经理忽然一个愣怔之后,向墨兰道出一串长长的法文。而墨兰,也微笑着用长长的法文给予了回答。 在听见墨兰也会用法文时,楚雪虹完完全全地变成了冰棍,心底很清楚,自己这回怕是要输了,输给一个不知是什么来路的女人。 店面经理挂了电话,叹出口长气:“楚小姐,恕我无能为力。这件礼服我们首席设计师说了,只能给这位小姐。” 楚雪虹努力地吸口气,继而宛似轻松地扬眉:“你确定?”意思是你确定你把这件礼服不给我而给她的后果,那就是你们这家店明天马上关门大吉! 店面经理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们dl有奉行的经营宗旨,也就是因为这样的方针,才能使我们战无不胜。” “好!你们有钱不想赚,也不能怨我们无情了!”楚雪虹狠狠跺一下脚跟,转身冲出顾客厅。吴梓阳急忙追了上去。 店面经理对着楚雪虹的背影又是摆摆头,转身过来走向墨兰时,这回表情完全不同了,戴了尊敬:“想不到小姐您与我们的首席设计师是世交。如果小姐您早说了——” “我已经说过,她会送给我每一期dl的最新发表会邀请函与杂志。”墨兰道。所以,就是吴梓阳也不知道的,这位首席设计师正是她们傅家的女人,是她的一位姨妈。她之所以一眼看中这件礼服,当然有缘由,当时姨妈依照她为模特儿裁剪设计出来的这件礼服,承诺只给与她一样有气质的顾客穿。吴梓阳和楚雪虹想用钱买通她这位时装界才华横溢的姨妈,简直是做梦! 费镇南这会儿轻脚轻步挨近到了她们身边,对店面经理说:“如果对方威胁你们店明天就交出铺面,你们打电话给我。” 墨兰对于他这句话,有丝惊诧地扬起了眉毛。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司令和政委 他的身份颇神秘。小陆同志称呼他为司令。司令这个词是相当模糊的一个概念,可以是军区司令c集团军司令c空军司令c警备区司令等等,诸如此类。因此,墨兰猜不到,费镇南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军官,军阶到了哪个级别。但是,他敢放话给店面经理,明着楚氏与对干,想必也有些来头。 话说回来,他救她这条命是奉了费老先生的意思,终究,是他自己出力救了她。他的能力,也可见一斑。 费镇南看她目不转睛望着自己,一只手摸了下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吗?” 墨兰才发觉自己想他想得出神了,急忙把视线收了回来。转身她回去试衣间,将身上这件昂贵的礼服先换了下来。出来时,她将礼服交还给店面经理,说:“帮我先留下,过几天我再来取。”这套礼服暂时还用不着,她用钱属于经济型,用不着的东西永远不会买。但是,她也不想让店面经理难堪,便想着怎么转手卖出去赚一笔。所以,得先联系上合适的买家再来取衣服。 店面经理因为有了那通越洋电话,对于她的话深信不疑,便交代人先将礼服收起。 墨兰在顾客厅的货架游荡了一圈,这回总算挑到了适合的衣物。见是一套及膝的黑稠百褶裙,配有一顶插了羽毛的圆礼帽,帽檐上垂有黑色头纱。这套礼服仿造的是英国十七八世纪的贵族女子服饰,充满了高贵神秘的风情。在试衣间试穿了一下,尺码也刚刚好。 导购小姐又赞道:“小姐是模特儿身材,什么样的衣服都能穿。” 费镇南双眼一直没有离开她,她比他想象中还要美,因而吴梓阳才没能认出脱胎换骨后的她。只是,她还在记挂那个吴梓阳吗? 决定了要这套礼服,墨兰看到衣服上挂的标价后,已经有了主意,不愿意让费家再帮自己出这笔费用。 结果,费镇南走上来,毫不犹豫地取出自己的银行卡为她付账。 墨兰的手伸了出去,搭在他手背上,郑重说:“费先生,请您不要为我破费。” 费镇南仍把卡递了出去给收银员,道:“这算借的,利息就算是银行贷款的利率。” “这样做,对我很不划算。”墨兰坚持。 “很快,就需要你还债了。”费镇南听着收银员哗一声刷了自己的卡,嘴角微抿,似笑非笑。 事到如今,墨兰只能认了。至多,回去马上联系蕙兰让她寄钱来。 两人拎了购物袋走出dl店,直出商城。联系了小陆同志,不多久,破破烂烂的小本田开到了他们面前。费镇南帮墨兰打开车门时,发现几尺远的地方停靠了辆奶油白的法拉利。里面坐的楚雪虹和吴梓阳好像在守株待兔,眼尖尖地看着他们这边。见是辆破旧的小本田,楚雪虹似乎相当满意了,扬起只手像是向他们示威一样,司机降下了车窗,法拉利离开。 墨兰一动不动的,望着法拉利里面坐的人。 “你还在想他吗?”费镇南帮墨兰拎过购物袋时,低声问了一句。他鹰般的双目,在她清丽的容颜上一寸寸地盯视着。 今天她戴了隐形眼镜,眼睛没有眼镜遮盖,比以往更亮了一些。仰头迎向他,她张合唇,清晰地吐出字体:“不想。应说,从他身上想的不是他,想的是另一个人,我奶奶。” 他从她的话里听明白了,昨晚她背对着一切在暗地里是为什么而哭。 车子开回费宅。 路上,响了一次电话,是费老爷子打来的,说是费君臣刚好回来,要费镇南先把墨兰送回去看病。 小陆同志加快车速,好像也很急迫地想看见费君臣,高兴地说:“四少难得回来一次,总是遇不到。” “四少也是军人吗?”墨兰以为小陆同志也是在军队里呆的时间多,不该和费君臣有太多接触才对,所以理由只有一个。 “四少是政委同志,红方队的政委。” 一个是司令,一个是政委。墨兰对费家人一点也不敢小看。 小本田回到了费宅。小陆同志打开车门,墨兰走出车门时,看见了费镇南走过去与站在费家门口的费君臣说话。这么一眼望过去,这两个人长的真像,几乎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却又是截然不同的气质。因此不难以辨认出来。 “他们两人是什么关系?”墨兰小声问小陆。 小陆同志“哦”了一声,对她不打谎的:“嫂子,司令还没和你说吧。政委与司令是亲堂兄弟,而且政委的母亲与司令的母亲又是亲姐妹。所以有人常常误会司令和政委是同个娘胎出生的兄弟,又有人常常认错了司令和政委,就是把司令错当成政委,或是把政委错认为司令。” 墨兰想说:你不用解释这么长,而且根本不需叫我嫂子! “嫂子。”小陆同志在这方面尚未觉悟,殷勤地为她支招,“不要认错司令和政委其实很简单。司令爱吃辣的不爱甜的,政委爱喝甜汤不吃辣的。我奶奶每次捉他们两个,用吃的这一招绝对见效。” “小陆。”费镇南猛咳一声,好像在很远的地方就能听见勤务兵在说他的坏话。 小陆同志立马大声应道:“回三少,正在答卢小姐的问话。” 墨兰头疼,发誓以后绝不再问小陆同志任何问题,就像以后绝不问陆大妈任何问题。 “小陆——”费君臣微笑着,向费镇南的勤务兵招招手。 小陆同志一溜小跑过去,嘿嘿笑着:“政委同志你找我?”感情他是畏惧三少多一点,因此对四少比较无拘无束。 费君臣修长优雅的手指头伸到了他可爱的鼻子尖,忽然扭住他鼻梁狠揪了一把,酸得小陆差点儿掉眼泪。 “政委——”小陆同志两只大眼睛可怜汪汪地望着费君臣。 “我这是为你好,先代你司令惩罚你。你如果再私底下说你司令的坏话,小心你司令将你当枪靶。”费君臣笑容和蔼地拍拍小陆同志的脑袋瓜顶。 墨兰看到这浑身打了个冷颤,这四少,明摆着就是一只戴了面具的恶魔。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别让女士空着手 小陆同志去停车,其他三人进了费宅。 楼下大厅里,费老先生与陆叔端个中国象棋的棋盘放在茶几中间,磨拳擦脚,要在棋盘上拼个你死我活。 看见两个少爷和墨兰走进来,陆叔扬起只手:“都回来了啊。我让厨房准备了绿豆汤,现在就让他们端来。” “等会儿!”费老先生拉住他袖口,着急地喊,“你这棋还没下呢。” “哎。老爷子。你两个孙子都回来了,你还着急什么棋!” “我着急!我当然着急!你这不是要吃我的马了吗?!” 墨兰还是第一次见费老先生这么激动,脸红脖赤像个大孩子一样嚷嚷,稍稍地吃了小惊。 担心费老先生血压升高,陆叔急忙拍胸脯打保票:“我绝不会吃你的马!” 费老先生眉毛一抬,鼻孔里一哼:“你这是要放水吗?我需要你放水吗!” 陆叔顿然哑口了,身体左右摆了摆,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左右为难”,紧接一拍额头:“老爷子,你你这是什么话呢!我我哪敢放水,我哪敢瞧不起老爷子,我” 费老先生翘起二郎腿,把两颗棋子抓在掌心里来回地磕打,鼻子里哼哼哼:“我谅你也不敢。” 墨兰笑得肠子都快打结了,当然是在心底里笑的。 费镇南站在她身边,见她本来郁结的愁眉忽然像被一阵风吹开。真正的欢颜露到了脸上,令她清丽的娇颜染上一层春色的粉红,如诱人的一串荔枝果子,实在让人想折下来捧在手心里。想着那天天望着月宫的吴刚,心甘情愿去砍月桂,只为见嫦娥一面,或然也是怀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心理吧。 墨兰不经意地回头,正好见他的目光射到自己脸上,不由愣了一下。 费镇南向她微微含了下头,转了回去。 墨兰实在不明他眼中的含义,或是说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外表能吸引到男人吧,毕竟吴梓阳那样说过她。她或许没有楚雪虹楚昭曼那种诱惑男人的魅力,可是,她并不觉得人生就是只有爱情和男人。没有男人,她照样可以活得很好,她现在就是这样一股干劲。 陆大妈端来一锅子的绿豆汤和几个空碗勺子,搁在了厅里的一张圆桌子上,唤道:“已经晾凉了的,都过来喝吧。” 费镇南率先捞了一勺舀进空碗里头,端了一碗奉至老爷子面前。 费老先生接过碗,对他说:“别让女士空着手。”其实老爷子这话是说给费君臣听的。 墨兰一眼扫过去,屋子里角落放了一把竹椅。费君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给自己勺了碗甜汤,坐在清亮舒服的竹椅上,吹着风扇,用白皙细嫩的指头捏着勺子,恣意地享受自己挚爱的绿豆糖水。 陆大妈叉腰,说教道:“四少,没外人在就算了。现在有外人在,你怎么还是这副德行。” 费君臣扶了扶金丝眼镜架,好似很不解地望着屋里每个人:“外人?这里谁是外人了?” 墨兰为他这话,心里头蓦地一暖,虽然不知道他这是不是玩笑话。 陆大妈在一愣之后,立马醒悟过来,笑道:“对对对,看我老了糊涂了。这里哪里有外人,都是自家人呢。可是自家人在这里,你也不能光顾着自己喝啊,四少!”陆大妈最后一句用吼的,眼看费君臣在自己说话的时候已经捞了第三碗绿豆汤,铁锅随时见底。 费君臣舀完汤,闻闻碗口的甜蜜香气,微微翘起来的嘴角宛如一抹狡猾的猫胡须,却是对着费镇南的。 费镇南收到他的示意,迅速把费老先生前面的棋盘没收了,说:“吃饱喝足再下棋。” “你——”费老先生把翘起的二郎腿放了下来,指着一个两个孙子,“你们这是合伙的,是不是?” 明摆就是合伙的嘛。墨兰实在忍不住了,别过脸去笑。众人还是能从她微微耸动的两个秀肩,看出她愉快的情绪。 费老先生本想继续和两个孙子抬杠的话便收了回来,咳咳两声说:“镇南。带裕华上楼吧。” “我喝完这碗再上去。”费君臣坐回竹椅上,笑着扬了下手。 陆大妈赶紧把剩下的甜汤和两个碗都交给了费镇南,唯恐放在这全落到费君臣的胃里边去了。 墨兰跟在费镇南后面上了楼。原来二楼也有个会客的小客厅,平日里锁着。现开了门,见里面摆了套旧时的黑皮沙发,边角都有些磨损了。几张木桌子,边角的那张上面搁了个药架子。 “我爷爷恋旧。”费镇南这话算是解释了为什么屋里许多东西都像是过时货,用了许久的都舍不得扔。 “艰苦奋斗c勤俭节约是我们军队的良好作风。”墨兰口气中露出了些许的敬佩。应说这个家的人,有许多让她羡慕的地方。 费镇南未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微微一笑,像是接受了赞扬的人感到高兴。 两人在一张沙发上坐下来,各舀了碗绿豆汤。只尝了一小口,墨兰便明白为什么费君臣能一碗接着一碗喝了,这汤压根不腻,带的是如芦笋般的清甜,陆大妈的手艺真不是盖的。但是,即使是这样的微甜,费镇南喝了半碗便搁下了。这个人,还真如小陆同志说的,不爱甜品。 “坐会儿。”费镇南对她说,“君臣等会儿上来,帮你看一下身体状况。” 说到这儿,她忽然想起上一次他伪装费君臣到监狱里,问道:“你也学过医吗?”没学过也能装得那么像。 费镇南对此好像有点难以启齿的:“作为军队的指战员,多少得学一点点急救知识。当然在飞机上的时候你也知道,我确实学得只是皮毛。只不过——” “以前他当过侦察兵,就是特务那类的。”门打开,不敲门径直进来的费君臣替他接上话。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飞机上他那是吓唬她 侦察兵的要素是:看得准,听得多,装谁像谁。 墨兰从费镇南身上体会到了这三点。所以,别看这个人经常沉默寡言的,但是,心里边装的东西恐怕能填满一个太平洋。深藏不露的武功高手,指的就是这样的人。 费君臣走进来顺便带上门。费镇南让了自己的位置给他,站起来脱掉外套,卷了卷两边白衬衫袖筒,站在了落地窗前望着那伸到二楼的芒果枝。一个个半青半黄的芒果,在斜日的照耀下反射着亮眼的弧光,令人感受到夏日的青涩。 墨兰从他的目光望到外头耀眼的晴天,有点不可思议地说:“天气预报说未来几天会下雨。” “这倒是应了景。”费镇南回道。 墨兰即领会到他这话指的是傅家人给她办的葬仪。 费君臣将边角桌子上搁的药箱拎到了这边,笑着问:“你们俩在说什么?有什么喜事?” 墨兰总算明白了,这四少说话喜欢带刺的。她回答道:“没什么。不过是亲人想为傅墨兰办葬礼。” 听她说得这般轻描淡写的,费君臣不免多看她两眼,一手打开药箱取出几瓶药罐子,忽然敛了平日的笑脸说:“我知道你学过医。我这人,也不是医生出身,形象点说,是军人家庭出生,习惯了发号司令。不听话的病人我不理,已经接手的病人没办法,必要时刻采取非常办法。” 一个没办法,一个非常办法,费君臣念得特别有韵味。墨兰仿佛能嗅到恶魔的气息四处飘散。 费镇南也禁不住回过身说话:“人家是女孩子,不是你经常面对的兵,连女兵也不是。” 费君臣侃侃而言:“你不是拿过枪指过她额头吗?” “那是模型枪。”费镇南受不了了他一再拿这个说事,气急时声音有些粗矿。 墨兰微张了口,飞机上他那是吓唬她吗?!竟然拿一把玩具枪吓唬她! 费镇南从费君臣扶眼镜的动作,领悟到自己说漏嘴了。其实,费家的人没有一个能逃得过费君臣设的陷阱。所以费老先生常挂在嘴头上的一句话是:让君臣这孩子去学医,一是暴殄天物,二是祸害苍生。造孽啊! 墨兰见费镇南的眼睛对着自己闪躲,便知道他们这会儿说的话没错的了。但是,她并没有想过继续追究这件事。 费镇南自己却是十分不好意思,难得的一张脸有些黎红。他举起拳头佯装几声咳嗽,向费君臣说:“你给她看病。我去外面陪老爷子。”说罢,他迈大步走出了小客厅。 嘭的门一声轻响。 墨兰可以听出他起伏的情绪。 费君臣两只指头搭在墨兰手腕上诊脉,按了会儿,另一手捏捏下巴颌带丝惊奇的:“你的脉搏有些快耶。” 墨兰蓦地将手急抽回来,从门那边收回来的双目瞪得有点儿圆。 费君臣若无其事的,旋开几瓶药罐子倒出药丸子,搭配好药方用白纸包成了几包小便药,说:“这个药每天服用一次,睡觉前服用。主要是帮你将上次服用的药物尽快代谢掉。应该吃完这几包药就没事了。” “谢谢。”墨兰用一只手在暗地里搭自己另一只手的脉搏,尴尬地发现真的有点儿快。 费君臣盖上药箱,道:“那么就这样吧。我不经常回来的。有什么事,镇南会联系我。”言外之意是,你有什么事和费镇南说就可以了。 见他起身,墨兰仰起头追问:“三少不用回军区吗?” “他暂时应该不会回去。”费君臣扶扶眼镜,“况且,对于你这个事在没有解决的一天,他都不会安心的。” “我的事?”墨兰可不愿意因自己的事一再连累费家人,说,“我的事能自己处理。” 费君臣像是奇怪地望了她一眼,说:“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你的事我们既然掺和进来了,就不可能只是你一个人的事。” “所以,我会做到不连累你们。这个我和三少也说清楚了。”墨兰坚持道。 “镇南答应你了?”费君臣一只指头敲打敲打额头,好像在揣摩自己兄弟是什么心思。 “他答应了的。”墨兰点点头。 “我不知道他怎么答应你的。”费君臣将手捏往下巴颌,说,“但是,你要知道你得罪的是些什么人!” 墨兰的脸色瞬变,自己不可能不知道,对方的来头肯定出乎意料,不然不会敢在监狱里弄死她。 费君臣话到这里,不愿意多说了。或许是怕多说了会吓到她。所以,他和费镇南出的这一招装死逃狱的险棋,可以说是被逼到迫不得已。既是以他们费家的势力不是能一刀解决的事情,方才出此下策。即是说,他们的这步棋再晚一点儿,说不定她就得死在监狱里了,哪怕之后会真相大白。然人如果真是死了,那真的是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人命可贵。这是费老先生常念叨的话。作为一个久经沙场的军人,杀过的敌人不计其数,也正是因为这样,特别珍惜和平时代下人的生命。因为军人们所有的努力,不正是为了让大家在和平年代生活得更好吗。 费镇南在大厅里与费老先生接着下棋。他脸上的心不在焉很快被老爷子发现了。 老爷子说:“镇南,在想什么呢?” “不明白。为什么为了一件衣服就能想到害人。”费镇南簇着眉头,手里抓的棋子从他宽松的指头缝里快掉了下来。 “要看是什么样的人。”老爷子一语指出。 费镇南想,如果自己当时不救她出狱,她如果死了,自己会不会伤心。这一想,他心里咔嗒了一下。难道,自己在意她吗? 费君臣从二楼走了下来,招呼兄弟:“镇南,你过来一下。” 知道是要避开老爷子,费镇南起身,走到一边。 费君臣表情少有的严肃:“今天我问过老爷子的主治医生了。在老爷子病情趋向稳定的这段期间不能受到任何刺激。卢小姐这个事儿你看着点。”接着他往兄弟肩窝口捣了一拳。 费镇南接了他这一拳,低声道:“知道了。” “她要去参加她的葬仪,你打算陪她去吗?”费君臣继续拷问。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参加自己的葬仪 “去。”费镇南毫不犹豫的。 事后,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能答得这么爽快,给了费君臣扯笑的机会。当然,在费君臣笑话他之前,他先将了一军:“只不过是看不惯坏人欺负好人,这也是我们解放军的传统。” 想到墨兰左一句右一句不想连累他们,费君臣叹了口气:“也是。” 墨兰坐在房间里,用陆大妈送的木瓜在脸上做面膜。以前自己很不在意外貌,以为人最重要的是内里。如今,她要对付的全是一群装b的,自己也只得装装b。 做完奶油木瓜面膜,她尝试在自己脸上化各式各样的妆容。幸好以前傅家姐妹中有一个立志成为化妆师的,经常手把手教导其她姊妹如何伪装自己。她或许不爱化妆,但是对于任何新鲜事物都有学习的兴趣。手艺她从这位姐妹学到了七八分,所以现在能很快上手。 画完妆,整个人对着镜子里一看,浑然变了个人儿似的。她一方面兴致勃勃,一方面不知为何想到了费镇南。费君臣说他是侦察兵,装什么像什么。她突发奇想,如果他伪装成一个老太太老头子之类的,自己能认出他来吗?这么一想,她自个儿笑了起来,笑自己怎么能想到敌后武工队的情节了呢。 哒哒,门开,陆大妈走进来,见到她笑眼眯眯的,高兴地说:“卢小姐心情不错,是有什么好事了?” 好事是有。明天她就要去参加葬仪,将那些臭虫们一个个揪出来。光是想,血液里都热血沸腾,好比抗战八年胜利在望的那一刻。 第二天早上,正如天气预报里播的,城市上空下起了毛毛细雨。 小陆同志打了把黑伞,从小本田那边跑过来门口接墨兰,说:“下雨耶。卢同志真的要出去吗?” “是的。”墨兰微笑道,抬手望了眼腕表,心里算着到达时间。 小陆同志刚刚只凭声音认人,现在上下打量她一眼,恍然发觉她像换了个人般惊艳,吓道:“卢同志是要去参加什么舞会吗?”说罢,他着急地向她身后望:“三少呢?三少不陪你一块去吗?” “三少有自己的事。”墨兰自然答着。自己刚才从房间里出来,一路走到大门口,不见费老先生,也不见费三少和陆叔。这并不奇怪,大家都有大家自己的事要办。她本就麻烦到人家了,怎么能一再麻烦费镇南呢。 小陆同志听她这么一说,露出一副蛮无语的表情。他撑着伞,护送她到车边,频频回头看费镇南有没有跟来。可惜,直到车门打开,墨兰坐了进去,费镇南一直都没出现。他简直怀疑,他的费司令已经人间蒸发了。 “麻烦,载我到长青园墓地。”墨兰对当司机的小陆说。 小陆同志万般失望地踩下了油门。小本田“嘟嘟嘟”离开了费宅,进入雨天的车流里。 因为下雨,这个城市的排水系统一直不怎么样,有几条大道有好几处积水成洼。小一点的轿车经过水洼很容易死火在路中间。熟悉路况的小陆只好绕着道儿走,结果又遇上了几处堵车。 墨兰心思:幸好提早了出发。葬仪本来是在下午举行的。长青园墓地自己经常去过,因为母亲也葬在那里。知道在那附近有家小餐厅,做的饭菜味道还可以,刚好可以在那里用午餐。 小陆同志将小本田开到长青圆,也确确实实是中午用饭时间了。墨兰邀请他一块用午餐后再走。 这家小餐厅坐落的位置不大好,在不起眼的偏角,很少人能注意到它的存在。来关顾的,只能说是无意中尝过这家厨师的手艺后恋上的回头客。墨兰推开餐厅的玻璃门走进去时,看见姐姐傅蕙兰在,在高兴时倒觉得理所当然。以前,她曾与蕙兰到这里给母亲扫墓,两人也是经常到这家餐厅用餐的。 蕙兰一个人坐在窗边的桌台,望着窗外长条的雨线,侧脸有些苍白,好似刚哭过。 墨兰想着该怎么靠近去和蕙兰说话,一步三个迟疑。在这会儿功夫,有名男子径直向蕙兰走过去,伸出只手道:“傅小姐。” 蕙兰缓缓地转过半张脸,在看到男子的一刻拍案立起,愤怒地喊道:“楚文东,你到这里做什么!” 楚文东是——?墨兰停住脚,找了个位置坐下来,以便好好观察这个新出现的男人。话说,这个男人仪表堂堂,黑色西装配黑色领带,手腕戴的钻石金表彰显商务人品质,连这说话的调儿,脸上每块肌肉的挪动呈现出来的表情,都是恰到好处的藏而不露。如果说这男人体内藏着把杀人无形的刀,墨兰第一个举手同意。 商场如战场,商人往往比战场上的战士更残忍,因为他要生存,因为他明白商战是永无休止的一天。 楚文东是楚氏集团现任总裁的嫡长孙。这次楚氏从新加坡杀回大陆的房地产,掀起血腥风雨的人就是这个男人。他擅长先掀起事端,然后在乱世中杀出一条王者之道。然而因他牺牲的无辜人士数不胜数。傅老太太就是其中之一。 “楚c文c东!你这是唱的哪台戏?黄鼠狼给鸡拜年吗?”傅蕙兰一巴掌打开他伸来的手。 楚文东好像不在意地把手收了回来放进口袋里,眉眼里带了一丝惋惜,说:“傅小姐,大家都是生意人,都是知道商道上的游戏规则。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胜得起自然输得起。何况,商场上的输赢只是就事论事,与私人情感没有任何关系。” “与私人情感没有关系?敢问楚大少今天来这里,莫非真是来给我家姐妹吊唁?”傅蕙兰一句一声冷笑。 “是的。”楚文东扯扯衣领上的领结,道,“闻得傅家的白事,听说还是一名貌美年轻的姑娘,年纪轻轻就这么没了,多少带了点可惜可怜之情。同是一个商会的人,肯定得来拜访一下。” 傅蕙兰一个白眼瞪过去:“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了!谁不知道你楚大少收购隆盛把我家老太太气得中风的那天隔日,我妹妹墨兰不幸病逝的消息就传到了我们傅家。不是你们楚家的同一手计划,哪有这样的巧合?!” 楚文东的眉毛间轻轻掠过一个皱褶,说:“这事我确实没有听说过。有关你妹妹的事,我也是看了你们登在报纸上的讣告才了解到的。” 傅蕙兰拎起了自己放在椅子上的提包,冷笑着:“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有趣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交锋 墨兰看着姐姐蕙兰急匆匆走出了餐厅,至于那个楚文东,仍坐在蕙兰的那张桌子前,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了个打火机把玩着。 嚓嚓嚓,三下,青橘色的火苗从他聚拢的掌中缓缓升起,点燃了一条卷纸。没有包烟叶的卷烟纸,在火苗上方一点即烧成了黑烬。火从卷纸末端快到他指尖时,他猛地手指头一松,让火苗落到了烟灰缸里。而且,他对于这个动作似乎乐此不疲的,一共烧了几条卷纸,才罢手。 墨兰从他时而聚拢时而舒展的眉头揣摩他的心态,或许,这样好像小孩子的动作只不过是在掩饰他自己的心境。至少,他心里因蕙兰的话似乎是有些触动的。这么一想,她又不能原谅自己,马上坚决地否认掉。这个人,可是伤害老太太的人,应该天打雷劈的侵略者。 “卢同志,你想吃什么?”小陆在她对面坐了许久,翻开餐牌看了许久,看她表情很奇怪,因此在肚子里把问题藏了许久。到现在,他还不知道她为什么来墓地,是为了祭拜亲人吗? 墨兰回过神来,对于让费镇南的勤务兵陪自己饿肚子不免地抱了丝歉意,说:“这里的招牌菜是红烧猪手饭,要不要试一下?” “可以啊。”小陆点巴着脑袋,他觉得自己吃什么无所谓,主要是三少来不来呢。他暗地里已经给三少打了次电话了,偏偏都是忙音回复。 墨兰举起手,叫服务生上菜。 这时候,餐厅的门嘭地一下,却是傅蕙兰疾步走了回来,直走到楚文东面前。 “傅小姐?”楚文东仰起头见是她,脸上露出客气又生疏的礼貌微笑,“有什么事还要问我吗?还是,终于明白我说的话是没有错的呢?” “你们楚家一共来了多少人?”蕙兰咄咄道。 楚文东细长的眉毛向上挑着,双眼微眯,手里的打火机在掌心里玩转:“我不大明白傅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楚家有什么理由故意针对你们傅家吗?有必要吗?” 最后那一句轻佻的语气,无疑是鄙视傅家根本不足以成为楚家的对手。蕙兰怒得嘴唇都发抖了,唇色些些地晃白。 “是有这个必要吗?”重复这句话,楚文东缓慢地站立起来,以他一米八的高度,俯视蕙兰娇小不足一米六的个头,“你们傅家的总资产,我粗略地估算过,不及我们楚家的十分之一。傅小姐若是偏要说我们楚家处处针对你们傅家,老实说,说出去,只是让大家听着笑话罢了。” 嘭——一杯水从服务生的盘子里飞了出去,里面的橘色液体哗地溅落到楚文东的西装服上。星星点点的橘子汁粘在标致的西服,使得这样一件上万块的礼服立马成了小丑的标志。楚文东的脸色不用说,自从容淡定的展昭变成了整天一张臭脸的包黑天。 “你——”楚文东犀利的眼神向那泼他水的人扫过去,宛如要囫囵地活吞了对方。 端盘子的服务生早已躲到了一边儿去,嚷嚷道:“不是我,不是我,是这个小姐——” 傅蕙兰在旁看着这一幕,也是很吃惊的。楚文东刚刚那番话,傅家里哪个人听了肯定都要来气。但是,如果是个陌生人代她出手教训了人,不是很奇怪吗?转眼望过去,见是一个戴了黑帽子穿黑礼服的年轻女人,可能是来墓园祭拜的。可是,在她印象中,并没有这个陌生女人的记忆。应说,这个女人漂亮得让人感到惊奇。 美丽的女人有很多种,但最难达到的高度,无非是以特别的气质取胜。而眼前这个女人,自身的五官并非倾国倾城的惊艳,一身的幽谜气质,却很难让人移开目光。一刹那,她相信自己和楚文东都对这个女人看得有些痴。 “请问小姐贵姓?”楚文东与傅蕙兰一样,一时看不出来者是谁,拿手拎起肮脏的西装服领子抖抖,些有愠怒道。 墨兰噙着嘴角的笑,正要答话。 “她是我们家的卢同志,我们三少的旧时同学。”小陆同志立马冲了过来护驾,虽然自己也看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卢同志会突然冲出去泼楚文东橘子汁?按理说,卢同志在费家向来对任何人都彬彬有礼,是个谦和受众人称赞的人,不应该会做出无礼的事情才对。 楚文东见有个小伙子冲了过来,并自称什么人的护卫,不由地感到一点儿惊疑:“你们三少是?” “我们三少姓费。”小陆同志报出自家主人的姓名时铮铮有力。 费这个姓不多见。在快速地过滤掉几个比较知名的费家后,楚文东与傅蕙兰锁定了一个人选,同样诧异:不会吧。不过是有听说费老先生在这个城市里养病。 担心他们都往费老先生身上去想了,墨兰上前,道:“鄙人姓卢,小名裕华。楚大少,不要怪我刚刚失礼,只因我也是傅家的朋友,实在看不惯一个男人这样欺负一个已死的女人。” 傅家的朋友?蕙兰疑问地在她脸上又打量两眼,这回,似乎有点儿印象了,只是仍捉摸不清是什么缘故。 “我是墨兰在美国认识的朋友。”墨兰模棱两可地向不知情的姐姐蕙兰说,边说边眼角堆着笑,似在示意。 蕙兰因她这个习惯性的小动作,刹那怔住了。当然,她很快又恢复了过来,如常地应答道:“瞧我这记性。墨兰是有提过这么一个朋友。卢小姐千万别怪我贵人多忘事。” “怎么会呢?”墨兰笑着答着,“墨兰常说,有家里这群姐姐,是其他人家没有的福分。” 楚文东听她们两人如流的对话,挑不出任何毛病。既然知道是傅家人的朋友替傅家人出气,他当然也不需对这个来客客气,说:“卢小姐。这是我和傅家的私事,你作为外人随意插手,或是想逞英雄之气,却不知是越了界犯了规。” “楚先生,你身上这套礼服最多值那么两三万块。以楚家在房地产业一天尽赚几百万的响头,您楚大少不会区区在意这点两三万块吧?”墨兰微挑着眉梢,用两只指头便挑出了他西服领子上的挂牌。 这身礼服确实不是订做的,而是因为事情太急怕赶不及,在某家专卖店随便买下来的。楚文东脸色哗青的同时,也注意到了对方令人敬畏的洞察力。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姐妹们不能没有你 “楚大少。鼎鼎大名号称几亿家财傅家完全不能相比的楚大少,自然不会介意这区区两三万块。我这杯水泼出去不算对楚大少造成任何损失了。不然,说出去会被大家笑话的,楚大少有这般小气的吗?”墨兰轻笑着,手指头松开他衣领子时的同时一掀,使得领子上粘附的橘子水黏糊糊地擦过了他脖颈。 楚文东一看外表便知道是个极其爱干净的人,说是有洁癖一点也不过为。那滴橘子汁接触到他的皮肤时,他几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于是他蓦地扼住了她收回去的手腕儿,紧紧地捉着,一双愠怒的眼睛望着她,斯文底下埋藏的戾气暴露无遗。 他这个凶神恶煞的样子让旁边的蕙兰和小陆都紧张了起来。 “楚大少,你最好放开我们傅家的朋友。不然我会马上拨打110。”蕙兰一边说,一边急忙从提袋里搜出手机,要拨打求救电话。 “不需要了,蕙兰姐。”墨兰猛地一甩手,就着楚文东捉自己手的态势反倒将手掌挨上了楚文东的脸。啪的一声响亮,楚文东的脸就此挨了一巴掌。瞬间被打,完全出乎意料,楚文东有些怔。趁这会儿功夫,墨兰从他的扼制中抽出了自己的手,揉揉手腕儿说:“光天化日调戏良家妇女的罪过,楚大少应该不想承认。所以,教训登徒子时打一巴掌,实在算是很便宜了。” 楚文东没有转回脸,眼角向她射出了探究的目光。为什么,能从这个女人身上感受到比蕙兰还要强大的敌意?不过只是那个死去的傅家小姐的同学吗?为什么替傅家人强出头?本身就不大合情理。可是,这个女人浑身焕发出的幽谜气息,不可思议地让他的目光紧紧粘附着。 “卢同志,你没有受伤吧?”小陆踮起脚尖,看着她被楚文东抓过的手腕儿,担心地说,“需不需要我们先回去,让四少过来看看。” “不用了。”墨兰坚决地摇头,对于那个恶魔四少最好是能避开多远就多远。安抚下小陆,不是没有注意到楚文东生疑的表情,她向蕙兰说:“蕙兰姐,我们走吧。葬礼不是快要开始了吗?” “是的。”傅蕙兰回过神来,赶紧答应着。 两个女人随之伴行走出餐厅。小陆跑回来拿搁在餐桌边的雨伞,然后跑出去追她们两个。 墨兰走得飞快,使得跟在她旁边的蕙兰同样走得很快。直到把小陆也给甩在后头了,墨兰拐进了暗巷里头才停了下来,等蕙兰跟进来歇口气。她取下戴面纱的帽子,猛地喊一声:“姐——” 蕙兰听这一声熟悉而亲切的喊音,眼眶情不自禁红了大片,右手捂住了嘴巴梗咽着:“是,是你吗——” “是的,姐。”墨兰着急地点点头肯定她的猜测。 “老天有眼。”蕙兰的脸上两行清泪滑落,几乎泣不成声,“老太太说的没错,说的一点也没错!” 提到老人家,墨兰急切忧心地追问:“姐,老太太究竟怎么样了?说是中风,人清醒了没有?我想去看看,又怕不大合适。” “老太太昏迷前醒来过一次,说了些话。”蕙兰抽噎着,想起老人家悲从中来,“老太太说,我的兰儿一定会回来的,不会那么快就屈服的。” “姐?”墨兰生疑,“你们莫非已经知道——” “和楚大少谈判的时候,有人暗中用信件通知了老太太有关你杀人入狱的事情。老太太这才内外攻心,犯了急病。”蕙兰吸住了所有的泪花,同时用袖子擦干脸上,“不过,你不用担心。老太太把很多事都料到了。虽然她如今病着,但该办的事都已经决定让我交给你了。” “姐,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墨兰有许多的问题想问,总觉得这个事好像是某些人预谋许久的,不然不会有这么多的巧合。 “好的,让我和你说。当然现在只能先长话短说。”蕙兰将妹妹拉进暗处,把声音放到了最低,“你知道的,老太太一直偏心我们这些姐妹,所以傅家的大伯二伯他们早就心存不满了。隆盛这一次被楚氏成功收购,说不定是大伯与楚氏先有勾结,不然不会倒的这么快。” “家门不和,祸起萧墙!”墨兰两条眉头聚拢在了一块,紧紧地打着结,“大伯二伯他们该明白,自老祖宗死后,傅家有这么大的起色,全都是老太太一人的功劳。如果靠这么一群好吃懒做的家伙,恐怕傅家几代积累下来的财产早就被他们坐吃山空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他们就想着自己才是傅家真正的香火,所有傅家的财产都应该是属于他们的。”蕙兰吞着气,想到老太太便更为老人不值了,“也不想想,他们不是老太太收养来的儿子,就是老祖宗在外花天酒地里惹来的虐种。老太太唯一亲生的,是我们姐妹们。” “是的。”墨兰想起自己早逝的母亲是老太太最小的女儿,因此倍受老太太的疼爱,只可惜母亲不争气嫁了那么个吃软饭的男人。 “老太太如今是把希望全寄托在你身上了,墨兰。”蕙兰激动时,紧紧地握住妹妹的双手。 “姐,你说!”她找到这里来,不惜以身试险,就是想找到家人,想为家人付出一切。 “墨兰,老太太手里的股票,已经决定通过我,全部转移到你名下。”蕙兰沉声道,“当然,他们都说你死了。但老太太直至最后一次清醒时,都贴在我耳边说,有你带着我们姐妹们。毕竟,傅家里面,除了我们几个年纪比较大的,成了亲的,还有一些无依无靠的年纪比较小的孩子们。” 傅老太太亲生的女儿一共有五个,其中三有个成亲有了自己的家,生儿育女。有两个终身不婚或是结婚后离婚的,也有自己的几个孩子。说到墨兰的这五个姨妈们,如今还活在这世上的却只剩三人。一人在巴黎,是dl的名设计师。一人在丈夫死了后独守空闺,整天吃香拜佛,比老太太的生活更清净。还有一人,却是在年前得知生了重病的,谁也不敢将傅家发生的事告诉她。 因此,到了墨兰这一代,老太太仍不能掉以轻心,所有自己亲孙子亲孙女们,都得抱到自己膝下好好照看。尤其是那些没了娘的,好像墨兰与均世,更要悉心抚育。老太太如果一倒,傅家的主心骨可以说就是没了。一群对傅家产业早已虎视眈眈的饿狼们,必定会趁机群起围攻。到了这个时候,那些没有了傅家便会流落街头的傅家孩子们该怎么办?因而老太太必要时时刻刻想到为傅家子孙们留条后路。 与墨兰年纪相仿或是比较年长的姐妹们,一般都是成了家,顾不了娘家太多。唯有墨兰,学富五车,见多识广,又是未嫁,老太太把墨兰的婚事时刻念叨在心上不会没有理由。 “老太太看重你。这话我之前已经和你说过的。”蕙兰向妹妹重申,“就看你了,墨兰,姐妹们不能没有你!”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我相信你 “卢同志——” 见小陆赶了上来,墨兰迅速截断话题,松开蕙兰的手,戴上帽子。蕙兰从巷子的另一头离开。找到墨兰的小陆,为她撑开把黑伞遮雨,问:“傅家的小姐呢?” “半路分开了。她有事要办。”墨兰仰头望着天上的雨,雨愈下愈有点儿大了,渐渐地密集起来,然不是粗面条,是细细的,好像丝线一样。 “想不到卢同志与傅家的小姐是旧友。”小陆感慨,“朋友去世,卢同志肯定很伤心吧。” 墨兰轻嗯了声,往前走。小陆紧跟在她后面,边为她撑伞,边想继续打电话给费镇南。 两人进入了墓园,向着傅家的墓地走过去。 远远的,能见着许多人聚集在一块地方。傅家有一排专有的墓地,在这里入葬的傅家人,只有被傅家真正认可的子孙。比如墨兰的母亲葬在了这里,而如果韩贵浩想将来与妻子同葬在这块风水宝地,却是不可能的。因为他只是个入门女婿,而且并没有得到傅家的认可。 墨兰看见了父亲与后妈楚昭曼,立马停住了脚。自己的墓地就挨在了母亲傅尚惠长眠的近旁,可是,韩贵浩没有对妻子的墓地看一眼。或许是心虚,或许是惭愧,韩贵浩有意地站到人群的外围,这样能距妻子与女儿墓地遥远一点。 “贵浩,你这是怎么了?”楚昭曼走近到韩贵浩旁边,对于他的逃避行为深有不满。 韩贵浩摸出包烟抽出一条点燃后猛吸上一口,在大树底下来回徘徊,迟疑不决。 “你说你这是怎么了!”楚昭曼站到了他面前,低声怒问。 “你说,我们为什么非得来参加葬礼呢。”韩贵浩边说,边神色慌张地往人群里偷偷地望,担心有什么人会认出自己似的。 “这是你女儿的葬礼,如果我们不来,不合情理。” “可你不是不知道,这个葬礼傅家并没有邀请我们到场。”韩贵浩吞着口水,紧张地心脏快要跳出来了。这么多年来,他对于傅家人始终存有畏惧,即使现在自己攀上了更有钱的楚家。 “怎么?这是你女儿的葬礼,你作为墨兰的父亲却不能来,不是很奇怪吗?”楚昭曼倨傲地望着站在人群中央的蕙兰等傅家人。 “你还好意思说!你明明接到了警察局的电话,在墨兰被捕的时候便去看了墨兰。为什么直到墨兰在医院急病去世后,才告诉我这件事!”韩贵浩狠狠甩下烟头,气怒却不敢大声说话。 “你好意思责备我了,是不是?”楚昭曼一个厉声便压住了韩贵浩的气势,“不要忘了。当时是谁求我要和我结婚的,又是谁让我全权处理有关墨兰的任何事情。” “可,可你终究也算是她的妈了。”韩贵浩疲软道。 “我怎么是她妈了?”楚昭曼仿佛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巴掌打在他肩头上,贴着他耳边说,“我和你只有一个女儿,就是我们的亲生女儿娇娇。其他人,都不是我们的儿女。” 墨兰远望着父亲与后妈成双成对地出现在公众的视野中,宛如一对事业有成的完美夫妇。韩贵浩在自己前妻与女儿的墓地前面与另一个女人亲密无间,除了让墨兰觉得可耻,就是可恨。她心头剧烈地翻涌着,掉转身,能直望到母亲长眠的墓地。还有,她幼小的弟弟均世站在了她和母亲的墓地中间,左右盼顾,双眼空洞,孤独无助地叫着:“姐姐呢,我姐姐呢——” “均世——”她急上前一步。 蓦地,后面伸来一只手拉住了她,外加一个醇厚沉稳的声音:“现在不是时候。我相信你能忍得住。” 那只手紧紧地拉着她,于是她只能向上仰望,见是一个戴了礼帽的男人。当他把能盖住容貌的礼帽抬高了帽檐,露出了轮廓分明的脸,刹那间,她的心落入了他那双广阔无垠的眼睛里。 “三少,你来了?”小陆发现是费镇南,惊喜地喊道。 费镇南将只手指竖在嘴唇上方,示意他的勤务兵噤声。接着,他看回了墨兰,说:“你很聪明,不会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情。” “三少如此看得起我。我怎能让三少失望呢?”墨兰似乎能冷静下来了,在接触到他冰凉如铁宛如没有半点感情的眼睛后。她不会忘记,现在自己的一举一动,还关系到救她性命的费家和他费三少。 “我相信你的。”说完,费镇南轻轻地松开了她的手腕。 墨兰点下头,往自己的墓碑望过去。眼看应邀来参加傅墨兰葬仪的客人们陆续到来,不多久,已经到了葬仪开始的时间。 蕙兰站在了众人面前,当然,她一眼看到了仍生存在这世上的妹妹墨兰。然后,她锋利的眼神对向了韩贵浩和楚昭曼等人,说:“这是我们家墨兰最后与世辞别的场合。我妹妹墨兰,生前为人心善,广交善缘,一直是我家老太太和我们姐妹们为之骄傲的傅家女儿。所以,墨兰只想和真心爱护她关心她的亲朋好友们告别,至于那些心存恶意不怕天打雷劈的人,请自动退出这里吧。墨兰不欢迎你们,我们傅家更不欢迎你们!” 韩贵浩心虚地把脚挪了挪,楚昭曼立马挽住他臂膀拉了回来,笑着答蕙兰的话:“那是的。我们家的贵浩,作为一个父亲对于女儿的突然辞世感到特别的心痛,今天还是带病过来的。” “楚夫人,如果你还有一点儿自知之明的话,马上离开这里!”傅蕙兰对于这个臭名远昭的女人,真是连个请字都懒得说了,直接遣客。 “你在胡说什么?我与贵浩,是这孩子的妈和爸。主持孩子葬仪的事本来也该是我们。”楚昭曼径直把韩贵浩拉到了众人中间,向傅蕙兰高唱反调,“你们傅家现在是喧哗夺主,而且不允许我们为人父母与自己的孩子告别,你们有没有人性!” 于是,宾客们纷纷议论起来。因为不知其中的来龙去脉,仅凭几人和逝者的关系,似乎楚昭曼的话反而占住了道理。就是蕙兰的老公肖庆生也悄悄地在妻子耳边说:“不然,让他们几个先留在这里。毕竟,今天市里面有几个重要领导都过来观摩葬礼呢。” 蕙兰暗中捏紧拳头,一眼扫过去,也知道今日里来的一些意外之客,全都是与老太太敌对的人请来的。现在,她该怎么办呢?就此委屈吞声吗? 墨兰看出了姐姐的为难,正想走出去为其解困。身旁,忽然几声响亮的掌声,瞬间奇妙地将场内的喧哗给镇压下去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一个个地揪出来 众人望向掌声响起的地方,见是一个身穿黑衣看起来沉默寡言的男人。然而,在见到他摘下礼貌露出的那张脸,人群里便有几个人迅速地变了脸色。 “是费家的——” “是费三少。” “看来费老先生真是在这个城市里养病了。” 人群中交互传播一系列的唏嘘声。蕙兰见费镇南旁边站的女人正是自己的妹妹墨兰,便知道叫小陆的小伙子说的没错了,看来自家妹妹是被费家人给救了。为此自己算是松了些气。 “大哥,费三少是谁?”问话的是迟来的楚家小姐雪虹,揽着未婚夫吴梓阳的手,款款走到楚文东的身边。循着众人的视线望过去,望见了费镇南和墨兰。熟悉的人影让她双目一瞪,怒道:“哎,这两人不是上回在dl与我们抢礼服吗?两个不知好歹的,竟然怂恿店面经理拒绝我们楚氏。大哥,收回那家dl的铺面,给我出口气,不然我以后没脸见人了!”说到最后,楚雪虹狠狠地跺起脚。 楚文东没有被妹妹的话一点冒火。他认得费镇南身边的女人,不就是刚在餐馆替蕙兰强出头的卢小姐吗,称是费镇南的旧时同学。这事多少有些谜团的影子,他谨慎地再问楚雪虹:“你说你是在哪里见过这两个人?” “dl专卖店。就是那两个没有礼貌的家伙,抢了我的礼服!”楚雪虹怒指向远方并肩站立的男女,女的身上穿的华丽黑衣,还是挂着不卖给她的dl专卖店牌子。若不是碍着那么多人在场,她会直线冲过去撕了墨兰的衣服。 “你是不是在人家专卖店里无理取闹了?”楚文东了解自家妹妹的性子,欲把事情原委问清楚,便是问向一直陪妹妹的吴梓阳,“梓阳,整件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说来我听听。” 吴梓阳在看对面费镇南与自称卢裕华的女人,不知为何,自己心里边不大爽快。他细条慢理地答复楚文东说:“大哥,具体情况我不太了解,但礼服确确实实是我和雪虹先订下的。按理说,无理取闹的不应该是我们。” 既然连比较明理的吴梓阳都这么说了,楚文东不得不质疑那个叫卢裕华的女人是故意针对楚家,三番两次与他们楚家人唱对台戏的。即使是这样,费镇南陪在卢裕华的身边出现,又意味了什么?楚文东再次陷入深思。 “费三少是谁?”吴梓阳再问,听旁人口中的所指,这个“费三少”恰是自己在dl专卖店遇到的那个男人。楚雪虹跟着未婚夫嚷道:“费三少,真没听说过。不会是哪个暴发户的儿子吧?” 楚文东瞪了妹妹一眼,喝令她立马收声:“梓阳常年在国外近期才回来,不知道属于正常。但是,你整天在社交圈里混,会不知道费老先生吗?” “费老先生我当然知道。”楚雪虹不满地嘟起嘴,“不就是那个神秘兮兮的老头子吗?听说那个老头子早已退到幕后了,能有什么能耐?” “费三少是费老先生最看重的第三个孙子,听说今年要从军区转到地方工作。具体职位虽然现在外界还不大清楚,但是,他年纪轻轻便是个少将了。”楚文东一边谈论有关费镇南的传说,顺便教训桀骜不驯的妹妹,“而你,竟然为了一件礼服与政府官员发生口角,不想想事情的轻重性,要是因此连累到楚氏被查——” “他能查出什么?我们楚氏在政府里的人会比他少吗?”楚雪虹一点也不在意地娇嗔着,感觉老大哥是在杞人忧天。也是,整个楚家里,就楚文东做人做事最为谨慎。 楚文东长长的文眉簇成了一团子,妹妹性子桀骜不驯,从未吃过苦头,当然不知道什么人是不可以轻易触犯的。 楚昭曼知道了是费镇南出面,并不会大紧张。不就是一个退居了幕后的老先生的孙子吗?离开了老子的扶持能有什么本事?她笑吟吟地向费镇南说:“请问这位先生是有什么话要对大家说吗?” “没有。”费镇南道,“只是被刚刚夫人的一番感言给感动到了。” 墨兰听他这话,对于他这个人的沉稳劲儿不觉中另眼相看。 楚昭曼对于他这个回答,却是有点儿惊诧的,干咳两声,要继续说。 “且慢!”傅蕙兰借费镇南掌声的功夫缓过了气,回来向楚昭曼质问,“楚夫人不会不知道,我家墨兰是怎么冤死的。” 冤死? 来参加葬仪的客人们,多多少少应是都听说了傅墨兰是怎么个死法,因此都抱了疑问前来,现在能听见有内幕,都竖起耳朵。 “是的。”傅蕙兰道,“楚夫人是最后见我妹妹一面的人,不可能不知道我妹妹是死在监狱里的,而且是冤狱。你作为一个母亲,竟然让女儿冤死在监狱里,你说是谁没有良心没有道德?” “是不是冤狱这还难说,毕竟最后法庭都没有审判做出最终判决。”楚昭曼傲慢地驳回去。 看到这里,墨兰本该出面了。但是,另一个声音让她冷静收回了脚,回想起蕙兰的话:与老太太敌对的人岂止一个?所以蕙兰故意这么说,其实是有引蛇出洞的目的。果然,配合楚昭曼的话,大伯傅志明率先走出了傅家人的行列,说道:“蕙兰啊。人家终究是墨兰的爸爸和妈妈,千错万错,父母绝对没有错。墨兰犯了错,你以为他们做父母的会不伤心吗?” “是。”韩贵浩见时机到了,急忙接上话,“还是大伯理解我们的难处啊。墨兰这孩子,在外流浪这么多年,被坏人给教唆了,才会不听我们的话,结果变成了这样。我对不起她妈妈啊!”说着,他跪了下来,痛哭流涕的。 一时,众人似乎都信了韩贵浩的话。 费镇南冷峻着脸色望着这一出闹剧,没想到的是自己身边的她,在这个时候反倒更冷静得不像是个人,像是块石头,一块任谁敲打都纹丝不动的石头。 墨兰这时候在心里是笑了起来呢,很好,敌人一个个浮出水面来了。这么为楚家人说话的大伯,明摆着与楚家有勾结罪恶。还有,站在大伯身后的那一列内鬼,即使不说话不出面,躲在人群里面,但是他们脸上那些幸灾乐祸的表情,足以成为呈堂证据。现在,她就是要把这一个个罪恶的面孔都给揪出来,刻印在心里边,然后一个个地收拾掉!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书记 “蕙兰。我看,就按大伯的意思办吧。现在这个时间也是差不多了。”肖庆生提醒妻子,现场有不少市里面来的领导。 蕙兰不会再阻挠下去的,毕竟目的已经达到了,而且她妹妹又不是真的去世了。 于是人们陆续在逝者的墓碑前放上了鲜花。每个来吊唁的人献了花,向逝者的亲人安慰两句,方才离开。当然,有钱的人来吊唁肯定是带足了不失礼面的礼金。本来属于围观人的韩贵浩,自上了位后,马上主动变成了理所当然收受女儿葬礼礼金的人。 对于这样的父亲,墨兰本来就是没眼看了。见来来去去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她远远地与蕙兰交换了下眼色。蕙兰向她点一下头:均世由我照看,不用担心。尽管开始自己的计划。墨兰于是在弟弟那张茫然的小脸蛋上深深地瞅望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费镇南接过小陆递来的伞,帮她遮雨,让小陆先去开车过来。接着,他们两人走下墓园里砌在山上的石梯。 从路旁的老槐树后面走出来一名黑衣男子,神态像是等了他们许久似的。墨兰看出对方是要和费镇南说话,便要走开。然而,费镇南更快地拉住她的手,低声说:“不要离我太远。” 墨兰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站住了脚。 那名男子已走到他们跟前,墨兰抬眼一看,见是一个五官硬朗c眉角有道浅疤c笑起来有两个深深酒窝的男人,为一个不失亲切的硬汉。见他笑着先自我介绍道:“是卢同志吧?鄙人姓岳,岳飞的岳,名涛,波涛汹涌的涛。以前在部队里就是费司令的兵。” 墨兰出于礼貌,答:“我是姓卢,算是你们费司令以前的同学。” 见两人互相介绍彼此认识了,费镇南对岳涛说:“有事找我吗?” 岳涛还是谨慎地看了墨兰一眼。 费镇南道:“没事。她不是外人。” “司令,书记让我来找你。”岳涛几乎是用没有声音的嘴型说出这句话。 书记?墨兰一个眨眼,哪里的书记?莫非费三少与哪里的地方官员有关系? 费镇南稍微含了下头:“我明白了。——这样,你送她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墨兰听说他有公务,当然不会想继续麻烦他。 “不行!”费镇南以不容反驳的命令口气说,“岳涛,你送她回到费家,给我电话!” “是。”岳涛并脚,肃声答。 下达完命令,费镇南旋身离开。前后从发令到他离开,不到十秒钟。墨兰总算见识到什么叫军队作风了,分明是皇帝作风嘛,说一不二的。 “卢同志,请这边走。”岳涛道,手势指向小陆开到路边停放的小本田。 墨兰心里对费镇南的真实身份存有很多疑问,但也不会傻到去问他身边的人。就像岳涛这样的硬汉,死到临头也不会向她吐出一句秘密的。她安安静静地坐着小陆的车,在岳涛的护送下回到了费家。 进了费宅,岳涛一走,墨兰又坐回车子里,向当司机的小陆说:“我还想去一个地方。” 小陆为难的:“可是,卢同志,三少要你在家里等他回来。” “不要担心,只是去一趟银行。”墨兰温和地说,“我需要用到钱啊,所以必须去取钱。” 这样的理由小陆拒绝不了,只好将她载到了指定的银行。 墨兰直接找蕙兰告诉她的客户经理。接下来,以卢裕华的名义很顺利地得到了老太太留给她的全部股份。不过,当她办完这些事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有点钟了。小陆飞车送她回费宅。 费屋里,费老先生上楼休息去了。陆大妈在客厅里收拾茶具,看见她和小陆进门,哎呦一声跑了过来:“你们怎么这么晚?吃饭了没啊?” 墨兰本想答:用了餐的。结果小陆比她嘴巴更快:“奶奶,快点煮点东西给卢同志吃。她肯定饿坏了。晚餐中餐都没吃呢。” “我的奶奶哟。”陆大妈心疼地摸两把墨兰瘦巴巴的两条手臂,牵拉她的手来到食厅,“来来来。我给你煮碗面条。” 看陆大妈这么殷勤,墨兰不好拒绝。在食厅里坐下后,等一碗热腾腾的面端上餐桌。陆大妈看着她吃,边擦着脸上的汗说:“这三少也还没回来呢。——小陆,你知道你司令是去哪了吗?” 费镇南没回来?不知为何,墨兰心里突地跳了一下,想到那个岳涛找他,要他去办什么急事,好像还是重大的急事。 “岳——”小陆减低了声量说,“三少被岳涛给叫走了。” “这个岳涛来每次都没有好事情。”陆大妈气哼哼地说,“等我哪一次告到老爷子的面前去。” 墨兰不得不生疑了:“岳涛不是三少以前带的兵吗?” “什么以前带的兵。”陆大妈同样降低了音量,“卢同志,你是三少带回来的人,我才和你说。人家岳涛以前是特种大队的,现在转到地方上,是省委书记的保镖了。” 墨兰吃了一大惊,省委书记,比她刚才自己想的县委书记高了不止一层。那么,费镇南岂不是和省委有关系了?是省委啊,省委再上去可就是中央了。好比现在某个未来的总理,就是从省委升任到了中央层次。 低下头,喝了一口热汤压压惊。怎么说都好,她只是在这里借宿的客人。当走出这里时,肯定是要把这里的秘密都给忘掉的。 所以当她仰起头时,看见费君臣抱着手立在门口,平心静气地吸口气:“没想到四少今天在家。” “偶尔路过,回家看一看,顺便等镇南回来。”费君臣三言两语解释,却是用极好的表情表示刚刚陆大妈说给她听的话他在旁都看见了。于是他拉开她身边的椅子坐下来,道:“我说过了你是自家人。” 墨兰从他那双稍微摘下半边眼镜的眼睛里看见的是:如果你敢泄露这里的一句秘密,绝不是你能承担起的后果。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你今晚吃不饱吗 墨兰没有被这双眼睛吓住,只因为对方的眼瞳出奇的纯粹,在灯下泛着一层温暖的黄光。她能从中感受到的,是浓浓的对家人的厚爱。她没有二话,用力地点下头:“四少,家里人说的话,怎么能说给外人听呢?” “是啊。”本来怕自己多嘴的陆大妈拍拍费君臣的肩头,尴尬地说,“四少,人家卢同志还没吃完面条呢。”要是因此让墨兰被责怪了,她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你慢慢吃。”费君臣将眼镜抬回鼻梁上,又是笑容可亲的,算是给足了陆大妈的面子。 这时,小陆在外头喊道:“三少,你回来了?” 听见是费镇南回来了,食厅里的几个人都往门口望去。费镇南刚从外面回来,恐是没有带遮雨的雨具,穿在外头的夹克衫自肩膀处湿了一半,油黑的头发上沾了星星点点的水珠。 “哎呀,怎么淋雨了!”陆大妈见他这个样子,气急败坏地斥道。 连费君臣也说:“你这就是铁打的身体,现在也不是在外接受野战训练,何必淋雨让自己遭罪?” “爬了一趟山。”费镇南脱掉了外面湿漉漉的夹克交给小陆。 陆大妈马上给他递上毛巾让他擦干头发,说:“我去给你放热水,洗个澡。如果被老爷子发现,肯定骂死你的。” 说到费老先生,费镇南立马竖起指头贴嘴唇上警告每个人:“不要给老爷子知道了。” “知道啦。”陆大妈无奈地答应。 费君臣嘱咐她:“先给镇南弄碗姜汤,再去放热水。” “热水我去放。”小陆让奶奶去准备吃的,自己跑上楼梯。 墨兰一直在旁边看,瞅不到缝隙插不上嘴。等费镇南随意拉开她另一边的椅子坐下来,她就近看见他的脖子上仍挂着水珠,不禁提醒一声:“这里,也得擦一擦。” 费镇南听见她声音,好像才意识到她在,问道:“岳涛有没有送你到家?” “岳先生应该是有打电话给你了。”墨兰想到自己之后又外出了一趟,有点儿心虚地答。 “他是有打电话给我。”费镇南拿毛巾擦着脖子上的雨水,“但是,当事人怎么说,我也得听一听。” “莫非你不相信他的办事能力?”墨兰只是想避开他的追问,不由岔开话题。 费镇南是什么人,早就听出她微妙的语气了。于是他停下了动作,从她轻轻别开的脸,到她跟前那碗面汤,疑问:“你今晚吃不饱?” 这可就太冤枉准备饭食的陆大妈了。墨兰难以启齿的时刻,费君臣在旁帮腔:“我过来时也觉得奇怪呢。按理说,我们家的饭菜都是以军队里的标准来配置的。好不好吃是一回事,但吃不饱就” “军队里的伙食,首先是只管饱不管好吃。”费镇南同样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她到他们费家这么多天了,老爷子都在私底下夸过她说:是富家人的孩子,却一点都不挑食。 “我今晚胃口不是很好,但是,到了现在突然又想吃东西了。”墨兰尽可能低调地回答,希望能敷衍过去。 费镇南从她身上转到费君臣脸上:“你今晚什么时候过来的?” “来看看老爷子,顺便想怀念一下陆大妈的手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用完饭了。”费君臣扶着眼镜,“刚到二楼书房看了会儿书,就听见下面的车声。下楼来一看,她在这里吃面条。” 费镇南瞅见了刚下楼便要躲的小陆,喝道:“小陆。” 小陆乖乖地走过来:“司令——” “没有我的命令,你把车开哪去了?” 墨兰绝不会想让勤务兵小陆因自己而遭罪,说:“三少,请不要责怪他。是我要他带我去银行一趟。我是想取点钱备在身上,毕竟,在这里住太久也不好。” “你要搬出去?!”端着姜汤走出厨房的陆大妈惊道。 “我的真实身份始终是这里的客人,不可以长久在这里住的。”墨兰笑着说,“何况,我的家人也在等我。” 众人见她表情,是真的要离开的。于是陆大妈紧张地噎起了口水,两个少爷不吭声,她也不好开口挽留人,只得寄望地往费镇南那边看。 费镇南猛地打了声喷嚏。 费君臣这才回过神来,半是责怪的:“知道要感冒了吧?” “感冒?伤风老子都不怕。”费镇南粗犷地应道。 “什么不怕?”陆大妈叉腰,盯着他喝姜汤,“你忘了你小时候差点发高烧死掉吗?也是因为雨淋的。” 费镇南不满的:“陆妈,那时我是小孩子,身体也不像现在。” “那时你身体比四少还弱。”陆大妈感慨着,“想不到,晃眼这么多年一过,你已经长这么大个了,就是还没结婚娶媳妇。” 费镇南又猛打了个喷嚏:这怎么突然扯到他娶媳妇身上了。 “不是我说你。你奶奶那边,已经在帮你物色人选了。如果你自己有喜欢的,赶紧说出来,让长辈们心里有个数。”陆大妈边说边挤眼色,当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费镇南皱了皱眉:“你怎么不惦念君臣,就只知道念叨我。” 费君臣似乎早料到会变成这样,脚底抹油,溜得没人影了。 陆大妈气得身体打摆子:“我巴不得家里有个女人能治住四少那脾气。” 费镇南捏着鼻子把姜汤喝完了,把碗一搁。墨兰其实也有脚底抹油要溜的念头,毕竟一她违抗了费镇南的命令,二她刚放出那句话。结果她没能像费君臣溜得那么快。诚然人家说了自己是军人出身,她不过是凡人出身,想在司令官的眼皮底下溜掉没那么容易。 “裕华,我们到书房谈一谈吧。”费镇南见她要转身的背影,果断地下达了另一道命令。 “可是,三少,你还是先洗个澡吧。不然感冒了,我会过意不去的。”墨兰说这话确实是替他着想,反正这些话早晚得说明白,明天再说也不迟。 “那你在书房等我。我洗澡很快。”费镇南说完,把毛巾裹头上,顶着这个印度人包的白头上楼了。他走得很快,哒哒哒的皮鞋步声一会儿就消失在了三楼。 墨兰看他留在地板上的脚印,沾有泥巴,想必他刚说的那句“爬山”并没有撒谎。谈什么公务,竟然要爬山越岭?而且,既然他自己有紧要公务在身,何必急着与她说话呢?还非得今晚说不可。以她自诩尚灵光的脑子,这会儿也想象不出他心里是什么主意。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找一个能令你更幸福的人 在书房里捡起本《知音》,指头将书页撩翻了几下,墨兰感觉到了自己的心不在焉。当门咔嗒一声响,她立马仰起头。 走进来的费镇南,换上了件白衬衫,整个人的气质显得儒雅不少。他应该是冲凉完就急着出来,一边在手腕上戴表,说:“久等了。喝茶好吗?” “你还没有吃饭吧?”墨兰站立起来,“我给你冲杯牛奶。” “那谢谢了。”费镇南并没有拒绝,坐在了沙发上,继续卡着表链,可能身体真的有些不舒服。 书房角落里设了一个玻璃门木柜,打开后,里头搁了不少吃货。就液体而言,有牛奶c豆粉c清凉解暑冲剂c葡萄糖等。墨兰取了罐雀巢奶粉,舀了三勺放进了个敞口的玻璃杯,再搁了块方糖和小搓子盐巴。同时,热水煮开了,冲进杯子里与奶粉混开,用根长长的铁勺子搅和。她做这些动作时专心致志,因此没有注意到她身后一双闪着炙日的眼睛一直看着她。 当她转回身时,费镇南又重新将视线放在了腕表上。看他一心在表上,她不禁笑问:“是一直随身携带的表吗?” 人对表的感情,是很奇妙的。比如她家老太太,几十年如一日只戴同一只表,哪怕这表玻璃壳早已划花,变得铁锈斑斑,但对老太太而言,因它是第一次用自己的工资买下来的东西,是出席第一次董事会携带的物品,意义非常,无可替代。 牛奶搁在了他前面的茶几上,费镇南能闻到牛奶的香味,而且几乎不带有甜味。晓得她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诚然十分记得他不爱喝甜的。说实话,论漂亮,比她漂亮的女人多的是,但是,有一点却是很少人能胜得过她的,那叫做——专心。 或许是这点,让他在飞机上遇到她后,始终记得她的影子。她能那么快速地判定并缓解费老先生的症状,原因就在于她专心。无论是什么人,一个人如果能在做事上专心致志,不成功也很难。他是军队里的人,曾经当过狙击手,很能体会专心甚至能致人于死地。想到这里,他浓眉轻动,端起玻璃杯,掌心熨着她一手泡出来的温暖,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这个表,服军役时便开始戴着的。” 感觉得出,他和他爷爷一样喜欢恋旧。墨兰在他对面的椅子里坐下,问:“三少是想问我为什么必须离开费家吗?” 书房里的老式摆钟咔嗒咔嗒地摆动着钟锤,时间这时已经接近十一点钟了。整个费宅静悄悄的,好像只剩下他和她在说话。 “是的。老实说,我并不赞成你这么快离开这里。” “原因呢?” “这里至少安全。” “但我总不能都赖在这里吧。” 费镇南将喝完了牛奶的玻璃杯搁到了茶几上:“好吧。我告诉你,我能帮你了解到的所有信息。当然,这有条件。” “什么条件?” “你先听听你的对手吧。陷害你入狱的人,应该与楚氏有瓜葛。究竟是楚雪虹还是楚昭曼,现在尚不能完全确定。想在监狱里杀了你的,可就不止楚氏的人。说不定还有你们傅家的人。” “这我都猜得到。” “以我们费家的能力,想帮你摆平这件事,不难办到。但是我想,你不会想借助我们的能力。” “是的。” “所以我的条件是,希望你能倚靠我们费家的能力。” 这句话听起来匪夷所思,墨兰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道:“三少,你不会是想说,你的敌人也是我的敌人吧?” “我只是想说,如果你不爱吴梓阳了,是不是该活得比他更幸福,找一个能令你更幸福的人?” 本来提到吴梓阳,她应该心情宛如一片死海,或是激动得宛如火山爆发。可如今,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这双黑瞳,如深海一般的颜色,却发出炙日的光芒。吴梓阳在她心里,连一点影子都被这道强光消灭得干干净净。 “我是个粗人。虽然念过军校,留过学,算是个有文化的人。但是也杀过人。不要以为和平时代里就一点战争都没有。在军队里混的,没有一个不是粗人。像吴梓阳这样的人,对我们来说,是一个连枪都扛不起来的软饭。” 他这话说的很真诚,有点像是掏心挖肺地实话实说。她感动时,应道:“三少的话我很明白。对于这个人,我没有半点留恋。只能说自己以前瞎了眼。” “不。我是想说,即使是这样的软饭,在某一天被逼急的话,也会狗咬人的。而你,始终是个女人。” “这么说,三少是认为一个女人什么事都办不了吗?”墨兰口气硬朗起来。 费镇南意识到自己踢到她的铁板了,暂时收住了话头。 墨兰不想他太过难堪,好歹人家是救过自己性命的人,由是一笑:“时间不早了。三少还是先休息吧。” 谈到这里,费镇南又猛打了两个喷嚏。 墨兰看出他的脸膛有点潮红,不禁担心起来:“我去帮你拿点便药过来。” “不用了。”费镇南唤住她。或许真感觉到不适,他没有再勉强下去,说:“明天早上我们继续谈一谈。” 墨兰点下头答应,只想让他早点安心去休息。费镇南起身:“那么早点休息。”墨兰在他离开后,收拾了餐具,再爬上二楼回自己的房间。前思后想,她认为还是不能再强留在此地。要走,得趁早,不然,真的走不掉了。不仅因为他们,也由于自己渐渐对这里的人产生了感情。于是,她着手收拾行李。到了半夜三点左右,她轻轻拧开了房间的门把。走廊里安安静静的,整个屋子都睡着了。她蹑手蹑脚地离开,在书桌上留下一封书信。原谅她,暂时对这里的人只能采取不告而别的方式。 一直到走出费宅,顺利无碍。 半夜三更,在大街上也拦不到车。她打算走到最近的旅馆住一夜再走。一路走,大概是夜里过于安静,使得丁点声音都能变得十分敏感。后面,远远像是传来皮鞋踩地砖的蹬蹬噔她蓦地停下脚,尾随的声音如鬼魂般停止。她再疾走几步,声音又响起。所有一切似乎在证明:有人跟踪她? 左右环顾,都是安静的住宅区,而且,门口离这较远,唤不到保安。这时候让她一点都不紧张是不可能的。耳听后面的声音愈来愈响,她浑身毛发竖立的时刻,猛然,一束雪白的车光从后面打过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就这样放她走吗 “就这样放她走吗?” 十分钟前,当墨兰拎了行李包走出费宅时,费镇南站在三楼的窗前看着。费君臣挨他身边往下望,一边这么问。 “我留了,但留不住。”费镇南缓慢地说了出来。 “你用什么留她?你为什么想留她?”费君臣接连两个问题。 费镇南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坚定的,宛如不可动摇的磐石。 “镇南?” “我在想,我或许该回答奶奶那边的问话了,有关婚姻这回事。” 墨兰不知道费镇南看着她离开的事,她看见的是从身后打来的强光,让她的心头猛地一震。 向她疾驰而来的是一部军用越野车,车牌号码是军a开头。坐在驾驶位上的是——岳涛。 车轮子在她身边急刹住,一阵风撩起她头戴的假发。她按住飞起来的发丝,望向车上的人,目光里含了些许的惊魂未定。毕竟,如果这车来的不是岳涛而是对手,她现在大概已经变成车下魂了。 岳涛戴着双墨镜,向她打开一边车门,说:“上车吧。三少说了,让我送你到你要去的地方。” 跟她后面来的人没有死心。以为车上只有一个司机,于是四五个汉子向她冲来。 后面的车门嘭地一声敞开,从车后座蹿出两个绿影,仔细一看,是身着绿色迷彩军服的军人。墨兰疾步退后,后背靠到了敞开的车门上。前方,一名男人举起刀。她眼前绿影一晃,绿色的军影空手一斩,那个男人哇的声惨叫,紧接软在了地上。看这个情况,拿刀的手臂应该断了。 “大虎!”岳涛在车内见到,吼道,“你给我下手轻点!别把事情闹大了。” “是,大队。”年轻的大虎士兵大声应。 其他想要冲上来的刺客,见到了铁铮铮的军人护驾,两腿发起软。 “还来吗?”大虎旋转头顶上的军帽,向他们勾勾手指头。 全数摇头,向着大虎的勾指头一步步地退后。躺在地上断了手臂的男人急得浑身冒汗,哭道:“不要丢下我一个!” 大虎听到,抬起了军鞋欲一脚踩到对方的胸口上。 “等等。”墨兰急切出声。 大虎收回腿儿,讶异:“嫂子,这人刚刚是想杀了你呢。” “如果你现在这么做,就变成你是杀人犯了。”墨兰的语气郑重其事。 “那放他走吗?”大虎惊疑的,眼见墨兰又摇了摇头。 墨兰走到那男人身边,蹲下身。 对方看着她,突然眼中露出凶光:“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们的。” 墨兰把头贴到了他耳边说话:“你应该进过监狱吧?但之前都只是抢劫而已,如果杀了人,那就不一样了。” 她这声音不大,却好像十分了解监狱内的情形,对方蓦地双眼瞪大着问:“你是什么意思?” “杀人犯在监狱里哪怕是死了,也是死不足惜的,没人会调查死因的。” “我没有杀过人。”对方声音有丝抖了。 “可你刚刚拿了刀想要杀我,不是吗?谁能相信你之前没有杀过人?每天都有人人间蒸发了一样,说不定其中就有一个可能是你杀的。”她轻描淡写的,好像让他认了杀人罪是非常容易的一件事。 对方不是没有在监狱里呆过,一时喉咙里卡了鱼刺一样:“” “告诉我,指派你来的人。”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来的人都不说话,只给现金,说是下午刚去过那家银行的那个女人,姓卢,应该是会从费家出来,要我们守株待兔,等待机会,没想到你在今晚就出现了。”对方不敢喘气地全数吐出。 “对方要你们杀了我吗?”她眉眼中闪过一道凌厉的杀光。 对方几乎喘不过气来:“说,说是活捉,或是暗地里处理掉。” 就此可以肯定是哪一方动手了。瞄准银行的,不会是楚氏,只会是傅氏。活捉,或是暗地里处理掉,说明对她是带了疑问,他们只在疑问,不能确定她是谁。墨兰从几句话之间,摸清了来龙去脉。 岳涛这时走到了她身边,问她:“有什么料子吗?” 墨兰不想多说,起立:“让他走吧。” 岳涛看了她一眼,在她漆黑的眼瞳里见的是宛如林子中猎豹的绿光,他面色一沉,挥起手一划。 大虎马上在那男人的后背狠狠地推一把:“还不快走,要我再给你一拳吗?” 对方尿滚尿流地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跑了。 摆平了突发事件,大虎旋旋头顶的帽子向墨兰献殷勤地说:“嫂子,你没有吓到吧?” 墨兰刚刚确实在心里头怕的要命呢,毕竟她是个普通百姓,而刚才上映的是真刀实弹。但她不可能将惊吓说出来给他们听,勉强地挤出抹笑:“还好。在国外的急诊室遇见过拿真枪的抢劫犯。” 大虎一听,可高兴了,向身边的另一个战士说:“小乖,你看,我们司令的媳妇就是不一样,视野开阔。要换成一般的女人,早就晕倒了。” 小乖不像大虎那般率性,偏腼腆型,小声应着:“你别乱说话。大队面色不大好。” 岳涛挠着头顶的头发,喝他们两个:“还不快上车!想让嫂子在这街上吹冷风吗?” 墨兰听他们左一句嫂子右一句嫂子,总算听出不对劲来。坐上越野车后,她向岳涛悄声说:“岳同志,我和三少的关系,希望你们不要误解了。” “卢同志,这个你放心。关于首长的私人问题,我们做下属的绝不会有任何想知道的念头。”岳涛正儿八经地回答她。 墨兰汗颜,他这话不就等于没说吗。 “卢同志,三少让我把你留下的信交还给你。因为想到你现在没有住处。三少要我问你,不然你先住到陆家?”岳涛抽出上衣口袋里折叠的信纸,直接交到了墨兰手里。 墨兰接过来一看,正是自己写的那封,而且信封根本没有拆开的痕迹。想必,费镇南压根不打算接受她的决定。 “陆大妈应该把住所收拾好了。陆家是小单元平房,三少以为,你住那里暂且不会引起他人注意。”岳涛这话代表费镇南帮她决定了。 墨兰有了刚刚的遭遇,知道自己一时没有办法,干脆探问他们的情报:“你知道那些人为什么冲我来吗?” “可能有人怀疑你的身份了吧。”岳涛道,“你的敌人,看起来不止一家。何况你下午不是刚去了一趟银行。” 看来有关她的行踪,这个男人是一清二楚呢。墨兰冷起眉:“岳先生,你是奉了谁的指令知道我去了银行呢?” “嫂子,我和那些人不一样,是担心你的安全。”岳涛赶紧辩白,“况且,老爷子他们都是为了嫂子好。” 连费老先生都扯了进来。墨兰或许能责备三少私自采取行动,但是,对于费老先生的关心爱护她不能说出一句责怪的话来。所以,还能怎么办呢?望向车外的街景,她的心仿佛融入了快见到初升阳光的夜幕中。也不知是以什么样的心境,她念想起了某本书里的台词:“我听说在军区里看日出是不一样的。” “让三少带嫂子到军队里看看吧。”平常不笑的岳涛此刻露出了浓浓的笑意,“司令在军队里的威信很不一般的。他是铁打的兵,铁打的军官,号称带出来的兵千锤百炼。” 这话,让她想起了他说的那句“自己是个粗人”,说是自谦,他淋雨生病了却惦记她的事儿。一个粗人能有这般的细心吗?找一个能令自己更幸福的人。这是他的原话,在此时此刻想起来特别有一股温暖在她内心里流淌着。他那双宛如炙日的目光浮现在眼前,像是能把她的灵魂燃烧了一般的火热。全身在这寒凉的夜晚里不觉地热了起来,她轻声说:“岳同志,有时间我很想去你们军队里看看。” “这个不难的。”岳涛话中略带深意。 普通人想进军区当然不可能。当然,她想去看的,也只是费镇南的部队。 “嫂子恐怕不知道吧,司令的名字是取自于哪里。”岳涛听她提起军队和费镇南,为费镇南说。 “镇南关大捷。” 岳涛被她的回答一惊,转过脸来看她。 “有错吗?是我自己想的。”墨兰见他出乎的表情,不禁问。 “不。”岳涛尴尬地笑着,“嫂子的博学出乎我的意料。” “博学称不上。只是这几天刚好在老爷子的书房里看了一些书,说是叶司令的部队号称飞毛腿。” 岳涛渐渐笑得不是很自然了,看她的目光多了道由衷的钦佩。费老爷子,确实是中国名将叶飞带出来的兵。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迎击 傅家产业遍及地产c珠宝c金融以及传媒。其中,在本市地产界号称老二的隆盛,已被楚氏收购。基金丰厚的金融公司一向在傅老太太手里一人捏着。然而,近来股市低迷,对于这家金融公司虎视眈眈的人并不多。相反,珠宝行业,由于人造的货币贬值,黄金价值日益升高,珠宝的储存升值市场不容小窥。傅老太太中风后,这家名为风华佳人的珠宝公司即将召开今年的第一次股东大会,为的是重新确立新的董事长与总经理人选。 傅鸿烈在自己办公室内来来回回徘徊走动。 本来他负责的隆盛虽然被楚氏收购了,但私底下楚文东给足了他礼金,并且答应让他在楚氏的另一家公司里面担任董事。反正,隆盛里面傅氏掌控的地皮,说到底地契都在傅老太太手里。 他恨这一人独霸的老太太已经很多年了。现在楚文东愿意帮他,将老太太赶下傅家老大的位子,他感激不尽。只是隆盛被收购了,地契还是没能从老太太手里给抢过来。为此,楚文东心里不爽,对他放了话:我帮你这么多,你好歹,帮我小姨妈想要的那幢宅子给要过来。 所以这楚文东,是嫡长孙,却也只是个楚家入赘女婿的儿子。楚文东想要牢牢地把楚氏第一把交椅坐下来,必须付出比常人更艰辛的努力。讨好那些楚氏的直系子孙,是他的必要手段之一。听说了楚昭曼很想要那幢房子,他灵机一动想到了收购隆盛,与傅鸿烈暗自勾结。结果,这傅家老太太唯独那幢房子的地契死活不肯放手。 楚文东就此先给傅鸿烈尝了点甜头,再下达无路可逃的命令。 傅鸿烈收了人家的贿赂,上了楚文东这条贼船,只能任人宰割了。不想被楚文东弄去坐牢,在得知有人陷害了自己侄女墨兰坐牢,他把消息秘密透露给了老太太作为要挟,如愿地让老太太迫不得已向楚氏交出了房子的地契。 一切,到了这时候,应该是胜券在握了。因为老太太中风了,傅家的位子接下来将稳稳地落到他手里。可是,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听闻老太太有意把位子传给傅家姊妹中的一人,其中最有可能的人选,就是那个留美博士生傅墨兰。 对于这个整天只知道读圣贤书的侄女,他了解甚少。基本上,似乎傅家没有一个人能真正地了解傅墨兰。因为傅墨兰与周围世人都接触太少了。 但是,机会还是在他手上。真是天助他也,他那个侄女傅墨兰不知什么时候得罪了一帮厉害的人,落到了替人顶罪的境地。所以,他只要阻碍老太太派人进监狱里救人,果然,这个阻碍他通向帝王之位的最后一道关卡,死在了监狱里。一切,又重新在他面前展现出灿烂无比的金光大道。 狠狠地吸一口烟,吐出的烟圈在眼前飘成一个个的烟花,傅鸿烈满意地在意大利沙发上坐了下来,架起了二郎腿儿。 他的太太莫氏走了进来,见他刚刚紧张这会儿镇定,摸不着他门路,问:“听说股东大会将在傅恒酒店里举行,你有什么主意?” “没有什么主意。”傅鸿烈侃侃言谈,“一,老太太握有的股票,主要在金融公司,不在这家珠宝店。二,这家珠宝店的股票,大部分在傅家姊妹们手里,可你知道的,老太太的女儿孙女们,要么嫁了,要么尚年幼有监护人,各自牵涉到夫家的关系复杂着呢,等于一盘散沙。” “按我们现今掌握的股票来看——”莫氏疑问的。 “我与二弟三弟他们一群人,都通好气了。同仇敌忾,无论如何,得让老太太让位。” “老太太让位是肯定的,因为她已经病了,不能说话,根本没有办法经营公司了。但是,这个董事长和总经理的位置由谁来承担呢。好吧,就算我们在股东大会胜利了,董事长的位置由你坐了。但总经理的位置谁来坐呢?能不能是我们的人坐呢?我听说,这董事长是挂牌,没什么权力的,像个木偶。负责操作的是总经理啊。”莫氏说到最后不由懊恼地叫道。 傅鸿烈再次哈哈大笑,摇头晃脑:“我说你们这些太太啊,果然只懂得麻将‘三七’,‘糊了’。所以说要真是让我那个侄女傅墨兰来掌管公司,肯定比你好不了多少。” “你这话什么意思嘛。”莫氏娇嗔着,并不生气,把头挨到丈夫肩膀上蹭蹭。 “我是说,这个西洋的墨水不能随便喝的。外国人提倡,我们国家的人就把整天挂在嘴边满天飞。事实上,这公司的命脉掌握在董事长的手里,这所谓的和总经理也不过都是董事长任命的。” “钱呢?在谁手里?”莫氏比较直接。 “当然是在董事长手里了。”傅鸿烈笑得一脸馋涎。 这对夫妻在办公室里笑的正高兴,门忽然——嘭嘭嘭。 “谁啊?”傅鸿烈一把推开莫氏,怒吼道。 进来的人一溜小跑,贴到了他耳边说话。听完报告的傅鸿烈猛地拍打沙发,坐起来咬牙道:“我就知道那个死妮子蕙兰与老太太必定嘀咕了些什么。” “嘀咕了什么?”莫氏摸着胸口,被他刚刚的大声动作吓了一跳。 “墨兰的葬礼上不是出现了一些陌生的面孔吗?其中有一个,叫做卢裕华的,说是墨兰的旧识同学。真的是不是墨兰的同学,暂时搞不清楚。唯一可确定的是,这人与蕙兰也有关系。所以,我让人跟踪蕙兰的电话,结果发现了一家银行。” “银行?”说到钱,莫氏又格外敏感起来。 “是的。我们派人在这家银行门口守株待兔,捉到了另一人的踪影,就是那个卢裕华。可惜当时有人跟着她,不好下手。等到昨晚抓到机会了,又半路杀出了一路军人。” 莫氏这一刻总算想起那回事了,讶道:“她是费三少的人。” “对。问题是费家为什么突然对我们的珠宝店感兴趣了?这没有理由。”傅鸿烈狠狠地再抽了两口烟,对于费镇南与卢裕华这两个人都捉不到半点头绪,令他恼怒。 “你怎么知道费家对我们的珠宝店不感兴趣?说不定费家想改政从商呢。”莫氏笑嘻嘻的。 “所以说你是猪脑袋!”傅鸿烈忍不住地在莫氏的额头上按一指头,“没有官罩着,哪里来的钱!” 按照跟踪袭击者的情报来看,确定了是自己的大伯在搞事。墨兰十指交叉敲打着手背,扬扬长长的眉毛,接而将后背靠在了舒适的真皮办公转椅上。她修长的指头撩着桌上的文件,抬眼偶尔扫过一眼站在她办公桌前的这四五个人。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把你吃的吐出来 “卢小姐,我不明白在这个时候,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公司为什么突然对我们几个人私自宣称更换高层的决定?”那高高瘦瘦的戴着眼镜的iss金,首先从行列中站出来说话,她是盈安金融公司的首席金融分析师之一。 因此,蕙兰转给墨兰的股份,是老太太手中盈安金融公司的股份。盈安金融公司,因为近期股市持续低迷,亏损极大,已经被傅鸿烈等人判定为死刑。墨兰趁傅鸿烈等人把注意力放在风华佳人珠宝上面时,先将盈安握到了自己手里边,当然是胸中有成竹。 “我可以理解你们的心情。”墨兰转着办公椅,把手撑在脸颊上,好像很悠闲地看着这五个堪称为盈安支柱的金融分析师,“但是,首先我要更正金小姐你的措辞。我来,不是要更换所有高层领导,为了公司的稳定,我也绝对不可能这么做。你们的职位依然会保持,只不过是傅老太太因病辞去董事长的位置,她现有的股份卖给了我,所以由我来继承这家公司。但是,为了保持公司的内部运营稳定,暂时不会向外宣布我的身份。你们几个人也必须遵守你们与公司签署的保密协议,向外保密这件事情!” “那总经理的位置呢?”金问。 “总经理应由董事长指任,这个游戏规则iss金你不会不清楚吧?” “原来的刘总经理并没有犯过任何过错,为什么会遭受到辞退的处理?”关于金的这个疑问,其他四名首席金融分析师也都一一出来和声,“刘总经理在股市几乎崩盘的情况下,带领我们,让我们盈安在数家金融公司倒闭的困境中脱颖而出,没有落到清盘破产的局面。卢董事长,请你给出个说法,好让同事们安心在这家公司继续工作。” 对于这些人的声音,墨兰只是将手里的文件“嘭——”摔在眼前的办公桌上。 几个人用闪烁不定的目光看着她,想反嘴,又畏惧于她的来历不明。是,谁也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不是傅家的人继承傅老太太的位子,而是一个外姓的从未见过的陌生人突然接手了盈安。这么多年,老太太坚持一人将盈安紧握在手,把盈安看得比任何其它公司都重要,如今拱手让给一个外面的人,不是一件足以让人疑惑到质疑的事吗?莫非,此人的后台很硬? 墨兰怎么会不知道他们的想法。早在老太太年纪渐大出现年老体衰,不能天天到盈安查账的时候开始,盈安内部的人早就与傅家里的败类一样蠢蠢欲动了。所以,她现在要握回全部的主导权,先就从盈安下手! “听好了,你们敬重的刘总经理,已经被金融经济犯罪支队立案调查。” 几个金融师皆是一怔。金叫道:“不可能。刘总经理的为人大家都很清楚,如果不是为了盈安的生死,他有更好的去处,根本不会留下来。” “没错,他是为了盈安,因为他认为他才是盈安真正的主人。”墨兰微微地笑了一笑。 金和其余的金融师都默了声,因为墨兰的说法也无可厚非。 “事实上,我很了解你们在担心什么。不过是担心新来的总经理没有刘总的能力,不能带领你们,最担心的是不能让你们心服口服为其卖命,是不是?” “是的。”金道,“刘总在这个业界的能力和威信是不可置疑的。” “所以,我也不打算从外面找个人随随便便进盈安。毕竟最了解盈安的,肯定是本身出自盈安的人。”墨兰表面上像是接着金的话说。 然这五个人因她这句话齐齐望向她。 “怎么?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墨兰笑了笑,把后背靠到椅子里更深处去,“我为什么要从外面找人来呢?盈安里面有你们这些人,而你们这些人,要不是刘总压着,你们在业界的能力和威信会比刘总差吗?” “卢——卢董事长——”金呼吸有些急促起来,扶扶滑落的眼镜架,“你是说——” “你们不会是都没有野心想坐这个盈安总经理的位置吧。”墨兰边叹着,边状似苦恼地拿手指敲敲额眉,“是我高估你们了吗?拿破仑说的‘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兵’,看来并不适用于你们身上。” “不是的。”五个人中最少有四个人叫喊出来。 金作为他们的代表,把手用力地按在书桌上表示:“我们只是不知道,在卢董事长心里边,什么样的士兵才算是称得上能当将军的兵。” “简单。”墨兰就等着他们这句话呢,扬起眉,手指敲打刚刚甩在桌面上的这份文件,“你们谁能在最短时间内把风华佳人珠宝公司流放在市场上的股票全数拿下,谁就能坐上盈安总经理的位置。关于这个合约,我已经在这份文件上签署了,即时生效。” 金等五个人争先恐后涌上来看她指向的合约。 墨兰只是在旁看着,笑眯眯悠悠地享受着,看自己放下的这个饵,怎样让这五头巨鲨彼此搏杀,最后胜出的那头又是怎样咬断傅鸿烈的脖子。是的,傅鸿烈大概连自己怎么折了脖子都不清楚吧。虽然盈安这家公司一直都是家中小型公司,没有扩大。但老太太懂得钱是死的,只有人是活的,想让钱活起来流动起来,只有管钱的金融师能办到。也就是说,正是被傅鸿烈他们看成了一潭死鱼的盈安人,是傅家生死的最后底线,能创造出起死回生的奇迹。 傅鸿烈,你别以为只是这一场仗输了,我还要你把吃进去的都吐出来! 不到一天,股市悄然掀起了一道诡异的风气。 “什么?风华佳人流落在市场的股票收不回来!”傅鸿烈拍着桌子痛骂,“二弟,你不是答应我,不把自己的股票甩出去吗?而是要诱惑傅家的小姐们将自己的股票投放到市场,由我们回收。” “但是,大哥,如果我们不先尝试抛售自己的股票,怎么引诱其她人抛售股票呢?” 傅鸿烈拿着电话来回走动,扯着领子上的领结,感觉快勒死自己了:“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谁在操纵?” “据业内人士分析,应该是有数个股盘高手在进行连续操作。” “他们能做到这个地步吗?”傅鸿烈拿帕子擦拭脑门不停冒出的大汗,“我刚刚看了一下,抛售的风华佳人股票都被对方成功购买了。” “是的,他们是一群股神!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你脑子里是进水了吗?之前没有做调查就抛股票吗?!” “大哥,这馊主意还不是你出的!亏的是我,我要你赔我!”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他病了? 傅鸿烈灵机一动,急忙把这个消息报给楚文东:“不知道是什么人在作祟。楚大少有这个幕后黑手的消息吗?” 楚文东听完他描述的全过程,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一个窈窕的人影:那个神秘的自称为已逝傅家小姐的金兰姐妹——卢裕华。 “楚大少?”傅鸿烈听对方迟迟没有回音,不由地怕了,“我们同是一条船上的人,楚大少不能对我见死不救。” 楚文东笑笑:“傅鸿烈先生,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好像在我小姨妈把房契拿到手的一刻,就名副其实的终止了吧。” “你别忘了,我现在还是你们楚氏公司的一名董事。” “董事只是挂名,随时我们这边可以撤名。至于该付的钱款,都已经明明白白现金支付给你了。我这个人做生意很讲究一清二白的。” “楚大少,你这话就不对了。”傅鸿烈发起狠劲来,“钱我是拿到了,又能怎么样?” “那笔钱足够让你收购风华佳人的大部分股票吧。只是你不舍得花而让你的兄弟出手,现在砸了自己的脚,你怪我有意义吗?”楚文东对于他的动作当然是一清二楚的,所以对于这样的孬货,向来是利用完就该弃掉。 “楚大少,算你狠!我们之间的关系结束了是不是,你以后要我帮你得到傅家的任何东西,都别想指意!” 这句话放过来,本来以楚文东的性子应该是直接挂掉,让这条疯狗自个儿咆哮。但是,他又想起了那个幽谜的影子,那只轻轻撩起他衣领上吊牌的手指对他吹出口气,区区几万块的便宜货,能配得上他楚大少吗? 他心中一滞,想知道那个谜一样女人的来历,还是得从傅家入手吧。 “等等。”楚文东眯一眯眼,“我想我们之间的关系不至于这么快结束。” 傅鸿烈松气的粗声从电话里传来。 “我知道你派人跟踪那个叫卢裕华的女人,结果反而暴露了自己的行动。我猜,这些事都是她一个人做的。”楚文东给他分析。 “是吗?”傅鸿烈吃惊道,一个单枪匹马的女人有这样可怕的能力吗,“她会是什么来路?我只知道她和蕙兰打电话去的那家银行有瓜葛。但是,那个与她们两人接触的客户经理也是神龙不见首尾的,无从入手。” “这个你不用担心。既然风华佳人的股票被她收购了,她很快应该会出现在股东大会上,露出自己的真面目。可以说,你这招棋或许是输了,但不至于全盘皆输。” 听了楚文东的话,傅鸿烈仿佛吃了颗定心丸,改口道:“以后有什么事,楚大少尽管吩咐我们就是。” 挂了傅鸿烈的电话,楚文东走到衣柜前面,在里面挑出了参加傅家葬礼穿的那件西装。仔细捉摸西装上的吊牌,他心里清楚,这个牌子在国外算是一线二线牌子,但终究在国内还未有市场,因此这个叫卢裕华的女人应该是长居过国外,不然不会对国外的奢侈品这么熟悉。她究竟是怎么样一个女人?应该说,她挑起了他从未有过的浓厚兴趣。 楚文东忍不住地,把她摸过的衣领轻轻放到自己的鼻前,仿若那个女人的余香还残留着。 今日的股市是为风华佳人而疯狂,到了末尾收市。 金匆匆走进墨兰的办公室,在谨慎关上门之后,以压抑的激昂的声调说:“祝贺您,董事长,您如今也是风华佳人的最大股东了。” 这个结果早已在意料之中。墨兰反而笑吟吟地望着金,招招手:“来来来,你坐下。” 金抱了丝疑惑在她指定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墨兰亲自起来,给她冲了杯摩卡咖啡。 金受宠若惊地站起。然墨兰按住她的肩膀,道:“这是你应得的。今天如果不是你,我就得不到风华佳人,这么说一点也不过为。” “卢董事长。”金忐忑不安地接过咖啡。同为女人,却只从言语举止之中流露的势气,可以感受到自己与对方可怕的差距。 “我很高兴是一个女人帮我得到了风华佳人。”墨兰走回自己的办公桌,在抽屉里抽出准备好的文件。 “这是——”金搁下咖啡杯,接过她递来的文件翻开一看,惊吓不小,“卢董事长,这个实在是,我不能出任。” “为什么不能?风华佳人的股票都是你挣来的,而且,只是挂名。我们之间有另一份合约,当然,我会有丰厚的酬金支付给你。” “卢董事长为什么不亲自出任?”愈是神秘的人,愈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金抱有这样的疑问并不奇怪。 “如果我说,我是为了躲男人呢。” “躲男人?!”金再次被惊吓到了,扶了扶滑落的眼镜架,“莫非你——” 制造的同情效果达到了,墨兰一脸哀戚道:“此事一言难尽。” “是,是的。”同为女人,金十分同情她看似被狗男人抛弃的经历,不会打算追问事情详尽。 所以追究起来,墨兰并不算是欺骗她,自己确实是被吴梓阳抛弃过。 “可是我代替你出任董事长一职,你能放心吗?”金小心翼翼问道。虽然两人之间有合约卡着,但是,如果出现临场的变故又该如何处理。 “我会尾随你出席这次股东大会。”墨兰神秘地竖起一只指头贴在嘴唇上,“你尽可放心,就跟在你身边。” 打发走金后,墨兰想到要去dl取专门订做的西装服。dl专卖店的店面经理现在与她的关系很不错,除了她姨妈的关系,主要还是费镇南的关系。有好几次,经理向她打听费镇南的身份,说是要感激他。dl专卖店的店面租约问题,曾受到楚雪虹的屡次威吓。可是现在因为费镇南的介入,dl如今不需与楚雪虹直接对话,通过市政府有关机构的协调,成功得到了五十年不变的租约。 “能稳定下来。多亏了费先生的一句话。”经理在电话里感激不尽,“素闻卢小姐与费先生是熟识,请务必代替我们向费先生表达谢意。” 问题是,她自从搬到陆家以后,几乎见不到费镇南了。竖起指头数数日子,也不过是三两天一周的事情,怎么回想起来,仿佛过了一年半载充满了回念的余味。 小陆和陆大妈时而会到她居住的平房来一趟。虽然这是陆家的老房子,但是,他们尊重她,只有当她在家的时候才来访。每次来,陆大妈都会给她带来好吃的,塞满她的肚皮,说:“你忒瘦了点。吃胖了将来才好生养孩子。” 墨兰不知如何向陆大妈解释她和费镇南之间的关系,毕竟这个误会要澄清的话,若从她口里吐出来,会失费镇南的面子。她只能埋头苦干地吃,慰劳陆大妈的心意。 小陆每次来,不像她奶奶带吃的,而是给她带她想要的书。费家的书房藏书如海,她这个书呆子,不借一两本实在解不了馋。 “老爷子说,你要借多少都没有关系。你要借多久也没有关系。”小陆对于她每次还书,都会这么说。好像就怕她不借了,就此与费家真的断了关系。 与费家完全断绝关系是不可能的。昨晚上,岳涛还亲自上了一趟她这里,穿着绿色军装戴着墨镜,说:去军区时顺便路过,给四少捎个口信。 “四少有交代什么事吗?”她问。 “政委问,卢同志把该吃的药吃完没有?” 墨兰怔了一下,有关费君臣给她包药这回事儿,自己好像忘得干干净净。 岳涛见她表情就知道出问题了,以一副过来人的口气提醒她说:“政委应该和你说过吧。他要么不接手病人,而如果是他接手的病人不服从命令,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墨兰听他语气,貌似从费君臣这只恶魔手里栽过,问:“会怎么样?” “我给你实话实说。曾经在咱政委还是一名随军军医的时候,我有一次在实弹演习中挨了弹片,不肯下火线。政委来到我那里,二话不说只笑眯眯的,趁我不注意在我脖子上扎了一针,我就晕头晕脑地被送到后方去了。之后,我本在演习里要获得的勋章也没了,因为有军医向上面打报告,说不听军医话的兵不是好兵,是蛮夫!”岳涛念到那句“蛮夫”的时候,口气蛮憋屈的。 这确实是那只恶魔能做出来的事情。墨兰忽的感觉身上有点冷。 岳涛向她点点头:“话我既已带到,你好自为之。” “哎。”墨兰急着追问他,“有谁能制得住四少吗?” 岳涛以一副很可怜的表情望望她:“如果能有谁制得住四少,老爷子就不会整天喊‘天塌了,给我找个人制住君臣!’” 墨兰忽然觉得只要认识费君臣的,都会很可怜。于是在岳涛走后,她翻箱倒柜,从衣箱底下翻出了那几包被压扁的药片,赶紧解开一包吞了药丸子,才在心里头缓口气。 今天回家再吞了包药片,电话响起来。她接起之后,原来是金打过来的。金现在不止是她唱双簧戏的主要配角,也是她私底下的个人秘书。金打来电话是说她委托她去调查房子的事:“那所房子现在已经在楚昭曼夫人的名下。卢董事长,你要我和楚夫人联系吗?” “暂时不需要。”墨兰交代。她家的房子因为老太太受楚文东逼迫,落入了楚昭曼手里。这个事之前自己听蕙兰提过了。要把这房子要回来,不是没有办法。但要回房子必须承担自曝身份的危险,所以只能把这个事往后延一延。唯今,需要尽快给均世重新找个住处。毕竟均世在蕙兰那里呆久了,蕙兰的夫家不免会说闲话,让均世难受。 买房子不难,但怎样才能名正言顺将均世接过来呢? 墨兰在房间里头来回走了两圈,定住脚,将目光放到了今天刚刚买回来的报纸上。她立马拨了金的电话,命令:“给我马上去查,有关办培训学校的事。” “董事长想办学校?”金讶道。 “是,能住学生的学校。” 金是数学系的博士生,不需多问,脑子里马上与她协调一致,答道:“我明白了。董事长是想办类似住校生闭关学习的精英培训学校。比如现在很热门的出国留学前高中初中生培训课程。” “资金,需要办理的手续,申办的时间,等等,你做份详细的计划,在三天之内交给我。” “我两天之内就可以准备好。”金刚走马上任,很想在自己长官前露一手。 墨兰微微地笑道:“给你三天时间,当然包括了你交给我之前检查复核的时间。我想要一个做事谨慎的助手。” 金因她这句话,更激动了,自己果然跟了个与众不同的上司。于是大声应道:“知道了,头儿!” “明天的股东大会,我们在门口见吧。”墨兰在收线时轻轻地说。 陆大妈按了门铃进来,见她在打电话,说:“卢同志,你还没吃饭吧?我今天刚好给三少熬的粥有剩余的,给你也带了些。” 费镇南喝粥?以他那种体格来看,应该三餐从不喝粥的吧。墨兰不禁浮现疑问。 陆大妈把保温壶搁到圆木桌子上,一时没有留意口上:“三少今天又有些发烧了,所以四少要我给他熬粥。” “他什么时候病的?” “病了有些时候了,是那天淋雨之后。因为没有休息好,隔几日又发一次烧。这次四少火起来了,喝令他在家休息几天。” “怎么没人和我说呢?” “三少说只是小病,说出去会被人笑话。”陆大妈说到这躲着她目光,缄口不言了。 墨兰一看明了,没有告诉她,肯定是费镇南的命令。陆大妈这回又像以往说漏了嘴。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十二回 “大哥。”楚雪虹不敲门径直走进楚文东的房间,看见楚文东一直在看同一件西装,深感疑惑,“这件衣服是有人送的吗?” “不是。”楚文东关上衣橱门,回身问她,“有事吗?” “没事不能来找你吗?”楚雪虹无拘无束地坐到他床上,翻翻他扔在床边的杂志。 楚文东拉了张椅子坐在她对面,用一种研究的目光看着她。楚氏这么多姐妹里面,五官长得最精致的应属楚雪虹。而且楚雪虹柔弱的气质,可以说是对付男人的一大武器,几乎战无不胜。楚雪虹自小,追崇者不计其数,造成了她只对抢别人的男人有兴趣。 “你和吴梓阳的婚期——”楚文东试探着,楚雪虹的性情向来只允许男人顺从,不允许有违逆。 “暂不举行。”楚雪虹抬起手,俨似无聊地掩盖在嘴边打了个哈欠,“他说,他想来找你让你给他安排个工作。因此我来问问。” “他如果成了楚氏的入门女婿,我们给他安排个工作并不难。”楚文东话语谨慎,“可是,我一直以为你不会像楚家大多数姐妹喜欢找入门女婿的。” 当时楚雪虹把吴梓阳带到楚家门时,确实让不少人吃惊。楚家有很多女人招入门女婿,这本不奇怪,但是,楚雪虹自小性子高傲,不喜欢招入门女婿的心境家里人都知道。所以,她突然转了性要嫁吴梓阳,很多人不免直觉到了事情的微妙,包括楚文东。 “如果我们暂不结婚,大哥,你能不能帮我给他找份工作。”楚雪虹道。 听她这口气,貌似暂不结婚是替吴梓阳找工作的前提?楚文东把背靠回了椅子里,交叉着双膝说:“行。我给他找。” 楚雪虹一听,抬起头,面戴喜悦:“谢了,大哥,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 “我当然对你好,你是我亲妹妹。”楚文东笑着回答。他共有三个同父的亲妹妹,楚雪虹就是其中一个。当然,他对于楚雪虹是稍微偏心了一点,另外两个妹妹没有她这么受宠。 楚雪虹听了他这话,却露出一丁不满的神情:“你不是对小姨妈的女儿娇娇最好吗?” 楚文东忍不住一笑:“娇娇?她几岁啊。” “二十了。也小我不到几岁。”楚雪虹认为他站不住理,“大哥想讨好小姨妈的心思我明白。因为小姨妈最受咱家老祖宗的喜欢。但是,大哥没必要连娇娇都奉承。” 对于这个问题,楚文东不想详说。 楚雪虹看得出他藏有秘密,继续问:“你上回说的那个费家三少,我们楚家有和他来往吗?” “怎么?你暂不和吴梓阳结婚了,是因为你看中费三少了?” “啪”,楚雪虹合上手中的杂志,说:“大哥,你这说什么呢?我是那种见异思迁的女人吗?” 不,你是水性杨柳。楚文东在心里点着头。 “我只不过是听说,费家的奶奶在给自己孙子物色媳妇人选,四处打听哪家的姑娘人品相貌怎样。”楚雪虹说完,一点也不惭愧地与兄长对视。 “你想去试试我不会阻拦你。”楚文东爽快地答应,“你想让我帮你瞒住吴梓阳,我也可以帮你。” “大哥——”楚雪虹听得出他话中有话。 “不怪我先提醒你。三少他是个军人,而且是一个号称刀枪不入的铁血汉子。” “又能怎样?”楚雪虹很自信,因而不解。 “我想他娶妻应该和我一样的原则,只选妻,不谈爱。如果你只是纯粹想获得那个男人的心,我看还是算了。” 楚雪虹却把楚文东劝说的话当成了嘲讽,立志道:“如此说来,我还真得把这个男人的心勾过来,让大哥没话说。”道完,她傲然地瞥了他两眼,走出房间。 楚文东摇头晃脑的,在妹妹的背影加上一句:“三少近来病了。你或许可以去探病?” 于是,墨兰在听说费镇南病了以后,当晚拎了个水果篮准备上费家探望病人。因为是自己乘坐的士前往,在未到费家前,她见到了楚雪虹那辆白色法拉利驶入了费家的大门。为此,她左手拎着水果篮,站在费家大门对面的街口上,没有过马路。 虽说是夏日,然夜风有些凉飕飕的,吹着两只裸露的小手臂,生冷生冷的。心情,一时如这风,有点儿不平静。 在费家这么多天,从没听过费家与楚家有来往,更没听说楚雪虹有进出过费家。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疑问的念头刚闪过几分钟,那辆白色法拉利驶出了费家。楚雪虹跟着急匆匆走出费家大门,在停下的法拉利车门边上,使劲儿地跺脚。仔细看,原来她是在踩一个水果篮子。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她提着进费家的水果篮子被病人给拒了。 紧接,从费家门里冲出来一个园艺,向楚雪虹生气,有钱人就可以随地乱扔垃圾吗!没文化! 墨兰看到这里,开始疾步过马路。在法拉利的司机冲下来准备为他家小姐出气的时候,墨兰喝道:“住手!” 年迈的园艺望见墨兰,发出惊喜的叫声:“卢同志,你是来看望三少的吧?” 墨兰定定地看着楚雪虹,嘴角勾起:“是的。麻烦你带我进去。” 楚雪虹认出了她是谁,一张脸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在墨兰擦身而过的时机,底下伸出了一只小腿。 “楚小姐。”一个冰冷的声音兀然插进来,使得楚雪虹暗藏杀机的小腿暴露在公众面前。 墨兰抬眼望过去,见是费君臣站在门口一手悠闲地插着裤袋。他仍是一脸温润如水的模样儿对身边的岳涛说:“这里门口不适合停车。你先送楚小姐上车吧。” “好的,政委。”岳涛答应着,快速走过去,以军人的姿态啪一声打开车门,直接抓住楚雪虹的手将她塞进了法拉利里,再把车门嘭一声关上。楚雪虹从未被这样对待过,一时目瞪口呆的,进了车内后才开始捶打车窗。然岳涛径直对着那法拉利的司机说:“刚刚我们四少的话你也听见了。如果不想让你家小姐难堪,就赶紧送她回去。” 那司机早已被岳涛的眼神和语气吓到,钻回驾驶座开溜了。 身边的法拉利一开走,街道上的风吹到了墨兰头发上,发丝缭乱。她这会儿脚步反而略显迟疑。 费君臣倒是蛮温和地对她说:“不是想看病人吗?他在里面。”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报复楚白痴 墨兰与费君臣并行走进费家,问:“三少还好吗?” “主要是休息不够。”费君臣以大夫的口吻答。 墨兰与他说话,心里边在打鼓,想到岳涛上次替他捎的口信。 费君臣领着她进了客厅,指向楼梯上面:“他在三楼自己的房间。你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天,不是不认得路。” 墨兰于是把水果篮子交给了岳涛,说:“给陆妈,切了大伙儿吃吧。” “不是送病人的?”岳涛听了她这话嘴巴咧成一直线,笑,“也是,东西不重要人来才重要。” 墨兰在想:如果没有在门口遇到这两个人多好,哪怕是遇到看门的狗都比这两个强。她抬进脚踩上台阶,在他们两人的注视下一路逃窜到三楼。 说起来,前些日子在这里住了这么久,费镇南的房间她却是从没进去过。应说,没有理由进去。 哒哒,敲了两下门。 门里传出费镇南粗哑的嗓子:“进来吧。” 墨兰推门进去,看见他没有躺在床上,而是坐在一张藤椅上翻书。要不是他膝盖上盖了张毛毯,姿态不像个病人。 从书里抬起眼,见是她,费镇南点了下头:“怎么有空过来?” “听说你病了。”墨兰站着看他脸色是不大好,有些憔悴的黑眼圈摆明了睡眠不足。 “坐吧。”费镇南把书搁一边,指着身旁的椅子说。 墨兰就着他指的座位坐下,坐下来后方发觉自己过于随意了,道:“你要不要喝水?” “你是客,按理也得我给你倒茶。”费镇南阻止她起来。 墨兰只得拘束地坐着,两手像小学生安放在膝盖上。因为一时找不到话头,她瞟向了他刚刚翻阅的书面,见是一本马可8226;奥勒留著写的《沉思录》。 “我是个粗人,不多学点东西不行。”费镇南说,一双眼睛温和地看着她,“我听说了,你明天是要出席风华佳人的股东大会。” “不是我出任。”墨兰说不清为何,对他没有办法撒谎。或许是因他救了她,现在他与她是共犯了。 “我知道你心里有主意。”费镇南说,眼神一直温和地望着她。 墨兰不得想,是不是病了的人都会变温柔了呢。她感觉被他这样望着,只要皮薄一点的人都得脸红。于是她搁在膝盖上的手轻轻不安地往下垂放了,岔开话题,将心思转到楚雪虹来访的事上:“我刚刚在门口见到了楚家的小姐来访。” “是来了个人。被君臣打发走了吧。”费镇南轻描淡写的,似乎忘了来访的人是谁。 “是楚家的五小姐。上回我们在dl店遇到过的。”墨兰提醒他。 “你学长的未婚妻。” 墨兰露出像只受到些微惊吓的小鸟的眼神,不是因为他提起吴梓阳,而是没想到他会故意说这个事。 窗口的风一吹,费镇南盖在膝盖的毛毯滑落下来。墨兰弯腰帮他捡起毛毯。这时候他握住了她的手,使得她有些怔疑地看着他:“三少?”然而他的眉毛轻轻锁成一个结,听着楼下忽然很大声的喧哗。 原来今晚费老先生和陆叔不在家,刚刚费君臣和岳涛可能是存了好意走开。结果,当楚雪虹折回来算账时,年迈的园艺阻挡不住人。楚雪虹径直入到了费家的客厅,叫道:“我知道她在这里,那个姓卢的女人,让她出来!” 墨兰从费镇南的掌心里抽出手,旋身向门外走。她的手刚放在门把上,后面费镇南忽然追上来,按住门。墨兰感觉他浓厚的气息迎面扑来,刹那呼吸紊乱,背顶住了门板。他的头伏低了下来,一双漆黑的犀利的眼睛与她的眼睛只有一个指头的距离。他能清晰地看见她鼻尖上闪动的细汗,与张唇吐出的兰息。他有些压抑地吸了口气。暂时还不能,他看得出来,她没有被任何人碰过,哪怕她曾为了吴梓阳入狱差点死掉。 “三少——”她轻柔的声音传来。 他心底里某一处烦躁起来,把手按在她纤弱的肩膀上:“你知道她怎么找到我这里来吗?因为我奶奶四处发放消息要给我找个妻子。” 这么一说,岂不是楚雪虹要抛弃吴梓阳来追他?墨兰周身打了个细小的激灵,报应,那个该死的男人终于有报应了,自作孽的报应。 “你很高兴?”他看出她脸上掠过的一丝浮动,心里不怎么高兴地问。 “三少喜欢她吗?这样一个女人,千金大小姐,漂亮,有一手好厨艺,会弹一手钢琴,入得了厨房出得了厅堂,好像没有什么会让男人讨厌的地方。”墨兰说出吴梓阳曾经对她说的话。 “如果我选了她,你会怎么想?高兴吗?因为你的学长要被抛弃了。”费镇南沉稳地看着她,按在她肩膀上的手有些紧涩地揪紧她肩上的衣物。薄薄的一层衣纱底下,他熨烫的掌心能接触到那条细弱的肩带。 墨兰能意识到他这个微小的动作,像是引诱的,像是魅惑的,在告诉她什么。她心里头快速地思转,也是,像他这种人,选妻肯定不像吴梓阳那样肤浅,又不可能一般百姓那样只着眼于小局。他说出这种话是何意 因为门没有锁,忽然间从外面被人推开。墨兰踉跄了下,跌入了费镇南的怀里。 杵在门口的是楚雪虹,看见他们两人像是抱在了一块,浑身都气毛了。等墨兰站定,费镇南还扶着墨兰的手,楚雪虹牙齿间溢出一丝冷笑:“卢小姐,我有几句话要和你说。” “楚小姐,我与你并不熟识,你有什么话可以和我说?”墨兰看向她,面上仿佛有一丝不解之意。 楚雪虹咬着牙:这个女人,装模作样的,不知道想干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女人做的事情总是有意针对他们楚家和她! “卢小姐,我们两人不过才见两次面,但是,我可以感觉到你对我的未婚夫有勾引之意。现在,你与三少又是怎么回事,我希望你能当着我和三少解释清楚!”楚雪虹理直气壮地走到她面前。 世上就是有这样的人,明着自己不对,还要先咬人。墨兰像是隐忍不了地哧一笑:“我才想问楚小姐是何意呢?楚小姐今晚到三少家里来拜访,不知道你那位未婚夫先生知道吗?抱歉,我连你未婚夫姓什么名什么都不知道,只能称呼为那位了。” 楚雪虹的胸脯猛烈地伏动起来,眼看费镇南看着她的眉头都是紧锁的。慢慢的,她挪出放在背后的左手。 “小心!”费镇南眼尾扫到她的动作,来不及拉墨兰。 楚雪虹不是甩巴掌,似乎料定了巴掌是甩不到人的,而是将手里抓的沙子洒到了墨兰的脸上。或许她只是恶作剧,但正中到了墨兰的眼睛里头。于是,她一时是怒气冲天,又一时露出了些惊惶。在看到墨兰捂住双眼好像很受伤的样子,她肯定了对方是故意没躲开的,因此用手指住了墨兰发怒道:“你这装模作样的妖精——” 在这个时候,“哗”的一杯冷水泼到了楚雪虹脸上头上。处在盛怒中的楚雪虹蓦地呆了,因为从没有人敢对她这么做。仰起双目她有些愣地见拿着水杯的费镇南。一刹那,她不禁退后了半步,生怕这个男人会做出什么事来。但费镇南端着泼空的水杯,只是十分平静地问她:“你冷静了没有?” 仰望,便能见到他那双宛如北极星辰的眼睛,那么的明亮,仿佛能吸人魂魄一般。楚雪虹心里扑通一声,有什么失落了。 费镇南见她不动才把杯子搁一边,匆忙折回去看墨兰的情况。他半跪在墨兰前面,捉着墨兰的手腕儿,说:“不要揉。裕华,听我说,不要揉眼睛。让我看看。” 楚雪虹见他细声柔语地对墨兰说话,又像把墨兰捧在手心一样轻柔动作,不知怎的,心头“扑通扑通”起来,然后有什么地方仿佛撕裂了一般的。 小陆这会儿和陆大妈回来了,爬上楼梯看到这状况都吓了一大跳。费镇南转头就向小陆发出急令:“四少呢?赶紧把四少找回来!” “是!”小陆立即答应一声,如风一般跑下楼梯。 “不要紧张,只不过是一点沙子进了眼眶里。”墨兰的指头轻轻安抚在费镇南的手背上,提起眼角就能模糊地看到楚雪虹两只膝盖软倒在地上。光从这个神态,她知道楚雪虹栽了!可怜楚雪虹吗?不!只要她把费镇南的手再握得紧一点,楚雪虹就会受到更大的虐楚,尝到当年吴梓阳怎么对待她的那种撕心撕肺的痛楚,现在如数还回到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身上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请不要继续拒绝我 接到消息的费君臣三两步疾跑到三楼,小陆和岳涛都尾随在他后面。扫一眼那跪在地上好像木偶的楚雪虹,他向岳涛使了个眼色后,直接进了屋里问:“怎么样的情况了?” 费镇南一直紧握着墨兰的手,有点哑声说:“眼睛被洒了沙子,好像很疼。我不敢让她揉眼睛。” 费君臣拉开他的书桌抽屉,取出一支手电筒,走过来翻起伤者的眼皮察看眼睛里面,边问:“外面那人洒的沙子?” “是的。”费镇南的语气里微含了愧疚。 “是我自己没能躲开,不关三少的事。”墨兰接上话说。 费君臣趁她答话的时候用手电筒照了下她的眼瞳,判断道:“看这情况,得去医院清洗眼睛了。”关了手电筒,他向小陆指示:“去开车。” 小陆又着急地跑下楼梯。 墨兰要站起来,结果脚跟绊到椅腿,费镇南的手便扶在她腰上。一边扶她往前走,他边轻声说:“你看不见,跟着我走。” 看见他们两人走过面前,费镇南对自己完全视而不见,楚雪虹整张脸哆嗦着:“三三少”可岳涛站在她面前,阻挡了她的视线:“楚小姐,你该回去了。” 楚雪虹能看见岳涛的眼里明明白白写着:这里没有你的容身之地! “五小姐。”跟她来的司机在下面被人叫上来了,见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大吃一惊。 楚雪虹扑过来拉住自己司机的手,浑身颤抖地说:“我,我要回去,见大哥。” 于是,在一个钟头后,楚文东急匆匆从应酬的商宴上撤离回到家,一边过问把楚雪虹送回家的司机:“是怎么回事?你说来听听。” “我不在事发现场,也是听费家的人说的。说是五小姐向三少的贵客洒沙子,然后五小姐被三少泼了杯水。但费家人说,三少没有辱骂五小姐,也没有人对五小姐动拳动脚的。五小姐确实没有受伤。” “五小姐为什么去费家?” 司机犹豫不决的。 楚文东自己想了起来,不正是自己怂恿妹子去费家探病吗?看来这事有自己的错。只是妹妹虽然娇宠,但不至于轻易动手,是什么事才让妹妹在费家被气成了这样。推门进到妹妹的房间。 楚雪虹仰头看见他,苍白的脸上忽然滚落两行清泪:“大哥,怎么办?” 这般凄楚的声音,从未从楚雪虹的口中听过,楚文东吓道:“怎么了?”接着赶紧走过去安慰:“别哭,别哭。谁欺负你了?” “那个女人!姓卢的女人!”楚雪虹投进楚文东的怀里嚎啕大哭,“大哥,怎么办?我好像爱上他了!” “你说什么?爱上谁了?”楚文东讶问。 “三少!如果我不把他得到手,我会想死掉的。这是我平生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楚雪虹边哭边噎着说。 楚文东心凉了半截,苦笑:“这我不是说过你了吗?三少这人你是惹不得的。” “不行,你一定得帮我得到三少。不然我会死掉的。” 听她三番两次说要死,楚文东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质:“你是真的对费镇南动心了?” “是的,第一次对男人动心。”楚雪虹用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语气说,一双红桃似的眼睛望着他。 楚文东皱着眉拿手安抚她的头发,望出去,没想到发现了愣站在房间门口的吴梓阳。吴梓阳的表情活像是刚刚被雷劈过的死人状。 小陆这边开着车急速将伤者送到了军医院。接下来,费君臣亲自给墨兰清洗了眼睛。 “怎么没能躲开?”费君臣在清洗完毕后给她眼睛蒙上纱块时,笑吟吟地问。 墨兰答:“没想到她是洒沙子。” “你想她是打你?” “是。” “你会任她打吗?” “不会。”当然是衡量后才决定给不给对方有机可乘,现在这样的结果倒也不错。 “你会这么想就好。”费君臣稍微顿了下说,“镇南是真的担心你。” “让你们为我担心是我不好。” 费君臣咳一声,让守在诊室门外的费镇南进来:“没事了。” 费镇南进来,问情况:“她的眼睛怎样了?” “大概要有一周的发炎恢复时间。最好是不要看东西太久,卧床休息。”费君臣最后这话像是给他宽心说,“在家休息就可以了。” 但是,墨兰在听了后,插言道:“明天我要出席股东大会。” “你不是找人代你出席了吗?”费镇南走过来,看她裹着纱布的双目,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 “我是必须去的。”墨兰重申。 “你这情况怎么去?”费君臣在清洁水池洗手,以大夫的口吻念道。 “君臣说的没错。你在家好好休息,把眼睛先养好要紧。”费镇南握住她的手用力地说。 “三少。风华佳人是老太太的心血,我不能让它落到伤害老太太的人手里,这是孝道。而且,现在傅家的家产,地产公司已经被楚氏夺走了,留下的最能赚钱的公司,就是这家风华佳人。如果连风华佳人也失去了,那些没有傅家将变成无依无靠的孩子们该怎么办呢?”她最后的一句“孩子们怎么办”,在情不自禁中流露出的楚楚动人,让在场的人无一个不听了动容的。 在门口旁听的岳涛摘下了头顶的军帽,叹一声:“连小孩子们都欺负,这些人还是人吗?” “君臣——”费镇南寄望舍弟有什么好办法。 费君臣冷冷地把手插回白大褂口袋里,脸上仍温文尔雅的:“这种事你从来就不用问我。”说完,他掉身就走出诊室。见着他走的岳涛和小陆都是无奈又害怕地说:“四少,还是老样子。” 费镇南吸口气:堂弟的脾气自己很清楚,不然全家人都不会畏了费君臣。 “三少,这事我以后自己会对四少说清楚的。”墨兰不想他太难做,说道。 “没事。他那脾性就那样。了解他的人都知道,其实他心肠很好。”费镇南口吐的是堂弟的肺腑之言,紧接又握紧她冰凉的手说,“这几天你想去哪里我都会陪你。你总得有个眼睛帮你看东西吧。” “三少——” “请不要继续拒绝我,裕华。” 他言简意赅的一句话,撩起了她沉静已久的一丝波澜。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三少想要什么样的答复 请你不要继续拒绝我。 墨兰每想到费镇南这句话,再联想到他处处对自己的关心体贴,恍悟到今晚他透露的那个消息,他奶奶正四处给他找妻子。恐怕这个给他找妻子的事,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这是被逼得急了。既然急了,总是得给自己找个能当得起门面的女人,敷衍掉长辈们的过度关心。她,何尝不是一个人选? 费老先生似乎很满意她。 当费镇南将眼睛受伤的她先送回费家休养时,费老先生也回到了家,听说了这事显得十分关切:“裕华,眼睛怎么样了?既然是镇南连累了你,你务必要在这里再住一段日子,不然我们大家都会过意不去的。” “老爷子,请不要这么说。这个事也有我的责任,不是三少的错。”她答。 费老先生向费镇南千叮万嘱的:“她眼睛看不见,肯定有很多不方便,你要好好照顾她。君臣我和他说了,这几天都得回来看看。” 她急忙接道:“三少自己的病都没好。” “是他的错,就得由他承担责任。”费老先生不可忤逆的旨意下达给了孙子。 可在她听来,怎么像是爷爷给孙子找借口。 接下来,陆大妈扶她上楼梯的时候,她隐隐绰绰听见费老先生问费镇南:怎么样?和你奶奶说了吗?如果你这边决定了,其他长辈都不用担心,由我去说通。 爷爷,我会尽快让她答应我的。——这是费镇南的回答。 她听到吃了一点惊,他是什么时候下的决心? 什么时候?费镇南一时自己也说不清楚。大概这个决意,有被自家长辈给逼出来的成分,想到最合适的人选是她,却是很久之前就有的感觉了。特别在她决定离开费家的那晚,他的话没能让她留下来,然后自己生病,又被奶奶三番两次追电话,老爷子每天都要过问她的情况或许,将她留在身边,是最好的。老爷子安心,他可以安心,从此省却一桩心事。似乎,身边的人都支持他这个决定,包括那个全家最挑剔的费君臣。 费君臣说:“她冷静,睿智,勇敢,果断,具有高等学历和国外社交经验,适合你现在以及即将走马上任的岗位。你正需要一个这样的女人来配合你。何况,因为我们救她出狱,又有牵扯,留她在身旁,可以杜绝隐患。” 他如今唯一的问题是,如何让她尽快答应,希望是在他走马上任之前。 与老爷子谈几句话后,他走上楼去看她。 陆大妈刚好出来,见到他,嘘了一声:“她刚躺下,好像很累。” “我进去陪陪她。”费镇南说。 进去时,房里只剩一盏床头灯开着。那盏宛如华丽袍子的民国华灯,记得她很喜欢,来的第一天端详了它许久。现在这盏灯照着她白得有些透明的脸,他轻脚轻步走过去后,不觉地将一只手贴了贴她额头:“还好,没有发烧。” 当他的手快要离开,她出声:“三少吗?” “是我。你休息吧。明天我陪你去股东大会,再说。”他替她拉了拉被子,又掖了掖被角。 “三少,我想问,你今晚说的话是真是假?”她仍是执意地问出了口,不然今晚对于她来说会是个不眠之夜。 他将她的手指头搭在了自己的手腕上,道:“真的。” 指腹能摸到他的脉搏,沉稳有力,在说“真的”时一丝不紊。 他紧紧地握了握她的手,今晚她的手一直有些冰凉,说:“不要多想,好好休息。我会等你答复。” 三少想要什么样的答复?这句话她来不及道出口,他已走出了她的房间。 一切,变回黑暗的沉默。她在这黑暗中肃默地呼吸与思考,想象他的轮廓在她的世界里出入。他高大伟岸的身影,宛如一座山,给人以不会动摇的倚靠。若真的跟了这样一个男人,生活可以说日后安稳。而且,就是那个万人迷的楚雪虹也对他动了心,证明了他是个极富魅力的男人。 想到他之前屡次要她倚靠他和费家,她不答应,这或许是她仅要的一点自尊吧。如果真是跟了他,她不想就此变成了一条寄生虫。她的事业,由她自己做主。如此想定,当晚她睡的踏实。 相比之下,费镇南望着这浓浓的深夜,却辗转难眠。他点燃了一根烟,没有抽,只是静静地将它搁在烟灰缸边上等着它自己燃烧。他拾起《沉思录》,静默地翻开看了起来。他肩上,将会比现在更沉甸的重担压下来。要他这样的人内心只装着一个女人,很难,很难。好在,他以为她能理解。所以,偶尔,她的身影会掠过书页,让他回味无穷。 隔日早上八点半钟,金提早了十五分钟在康斯酒店门口等待墨兰。今天风华佳人的股东大会将在这家酒店的十二层会议厅举行。陆续的,金能看见许多大人物出入酒店,乘坐电梯前往会场。金的心跳不由加速,颇颇地低头看手腕的表针:“董事长还没到。” 耳朵里塞的是墨兰之前交给她的对讲器,突然吱的一声响:“金,出了点事,我可能会迟到。你先进股东大会,按照我之前告诉你的去做。” 墨兰的命令从对讲器里发了过来。 金立刻转身,进入电梯:“董事长——” “从现在开始,不要问我任何问题,遵照我的命令去做,以免被人察觉。” 金收住声音,向电梯四周看了一眼。刚刚她的那句“董事长”声音放到了最低,仍有被摄像机捕获监听的可能? 电梯直上十二楼。金直接进入会场。这一次,会场内所有人把目光都集中在了她身上,应该都是耳闻了消息,她才是风华佳人的最大股东。 “她是盈安的首席金融分析师,听说挤掉了原来盈安的刘总经理,现在是盈安的新任总经理。” “人不可貌相。这样一个小女人,居然要连夺傅家的两家公司。如果中风的傅老太太从梦里醒来,不知会不会气自己养虎为患!”傅鸿烈说到这最后,索性折了手里的纸扇,怒的是,连楚文东都料错了这个局面。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大家都私下传是三少的女人 早上醒来,陆大妈想晚点喊墨兰起床,毕竟人家带着伤。结果当她在九点钟推开门的时候,方是发现人已离开。这一次墨兰走得更谨慎了,没让任何人发觉,没留任何痕迹。所谓吃一见长一智,墨兰选择在清晨众人睡得最香甜,哪怕哨兵也会发困的时刻出门,很好地应付了园艺的问话:早上在这附近散散步。 陆大妈拿着墨兰留下的信跑去给费镇南看,焦急地说:“怎么办?她眼睛不是看不清楚吗?” 费镇南想到昨夜那番肺腑之言仍没有留住她,心头微微地异样,想到平生头一次追求一个女人,却屡遭拒绝。他拆开了信封,信纸上写的是:三少,请务必给我多一点时间。我必须先把我弟弟接回来。 “三少?”陆大妈垫着脚尖想偷窥信纸写的什么。 费镇南迅速将信纸折好,放回自己口袋里,说:“她要我们安心,会回来的。” “会回来?” “会的。”费镇南想的是,即使她不回来,他也定会把她找回来的。 同一时间,风华佳人股东大会在康斯酒店拉开了帷幕。原董事长傅老太太向董事会提交了辞呈,今天主持召开股东大会的是副董事长于海明。于海明这个人,先前是傅老太太的个人秘书,后来一路平步青云,得到了风华佳人的股份以及董事会的信任。 墨兰曾私底下调查这个人,发觉这个人的身份如谜一样,做的事倒是端到了一碗水平,品行公正。想必傅鸿烈那边从于海明口里得不到任何承诺。既然是老太太曾经倚重的人,墨兰以为不用过于防备。 于海明走上司仪台后,先是阐明了现今公司状况以及原董事长辞呈的概要,接下来是股东们投票选举新任董事长。董事会提议的几个候选人中,以最终选票数最高且过半数者为胜。 宽敞的电子屏幕上咔擦闪出几个候选人名单,总共有十个,其中包括了最大股东金c傅家的子孙中傅鸿烈c傅蕙兰等人。 在投票要开始时,傅蕙兰的丈夫肖庆生从坐席上举起手说:“妻子体恙,不能来参加股东大会,希望辞去候选人提名。” 蕙兰姐病了? 墨兰走进会场时,隔着墨镜特意望了望肖庆生。自那天在葬礼与蕙兰碰过面后,从谨慎着眼,没有再与蕙兰联系。不过蕙兰自流产之后一直身体欠佳,对于屡次让妻子遭罪的姐夫肖庆生,墨兰没有好感。 挑在最边角的地方坐下,用本杂志盖住容貌,同时谨慎打量四周。左斜方望过去,坐的人是楚文东与楚雪虹。没有见到吴梓阳在楚雪虹身边,大体能料想是出了什么事。该说吴梓阳是活该,但这仇报的还不够。 楚文东把楚雪虹带来是不想让她一人在家里瞎想,自己则是想到股东大会会那个神秘的女人卢裕华。结果,不见那个卢裕华,而楚雪虹到了这里依然闹别扭:“我知道,那个女人故意的,因为我对三少感兴趣,所以她才故意那么做!故意被我洒沙子!” “雪虹。”楚文东一边烦恼,一边将妹妹搂到自己肩膀上。 楚雪虹的指甲用力地抓他胸前的衬衫:“我,我恨她!” 楚文东搂着妹妹时仍在想:听妹妹的说法,卢裕华的眼睛是受伤了。不知伤的怎么样? “怎么回事呢,文东?”一个窈窕人影从人群里走了过来,站到了他们面前。 楚文东抬头见是自己小姨妈楚昭曼,笑道:“姨妈怎么有空过来?” “风华佳人的股票,我老公手头上有一些。我这不来帮他做处理。”楚昭曼挨坐到他们身边的位置上,远远就见着楚雪虹在闹脾气,当然要关切两句,“雪虹是怎么了?” “没有什么。小孩子别扭。”楚文东宠溺地摸摸自己妹妹的头发。 “哦?”楚昭曼把手搭在楚雪虹身上,轻声细语的,“雪虹有什么为难事都可以和小姨妈说的。” “小姨妈!”楚雪虹正等着有人和她说这句话,旋身投进楚昭曼的怀里,“你要替我出气!” “出气这种事儿很容易。”楚昭曼轻抚着她的头发,笑吟吟地说,“告诉我,是谁让你气成这样?” “那个女人!”楚雪虹一双眼睛燃起熊熊火焰,“卢裕华!” “听说这女人与三少有些关系,上一回同时出席在葬礼上,大家都私下传是三少的女人。”楚昭曼故作不解的,其实有闻是发生什么事了。 “小姨妈,我爱他。”楚雪虹拉着她的手泪森森地说,“我第一次爱上一个男人,小姨妈不会忍心让我受到伤害吧?” “不会。你看你小姨妈有让男人失望过吗?”楚昭曼眼中带笑的,是那种灰姑娘的妈妈恶毒皇后的笑容。 楚文东饶有兴趣地旁听她们的对话,女人间的勾心斗角他向来持旁观不插手的态度。于是,他更有兴趣等待那个卢裕华出场了。 会场前面的司仪台,这时忽然骚乱起来。墨兰听喧哗声,将注意力从楚氏的人移开,转到了台上。见是傅鸿烈抢过司仪的麦克风大声说:“我相信,没有哪家公司能容忍叛徒的存在。这个叫金的女人,用自己在盈安公司的权力,玩弄股票,得到风华佳人的最大股东位置,背叛了老太太对她的信任。这样的人,我们这些小股东怎么可以信任她!至少,傅家人是应该联合讨伐这个叛徒!”说完,他指向坐在客席第一排的金,喷起了唾沫。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均世 傅鸿烈说得激情昂扬,底下人却一片死寂。除了他几个同家的养兄弟在为他拼命鼓掌喝彩。傅鸿烈倒是很会做戏,向那群先用钱买好的人鞠躬道谢:“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我今后会更加努力的。” 这副样子很像相声片里的牛群。 真的傅家人只为他感到丢脸。连楚文东都感觉无聊,然想到卢裕华可能会迟来,他方才按捺住性子坐了下来。 楚昭曼轻声问他:“侄子,你到这里来干嘛呢?我记得你手中没有风华佳人的股票。” “你呢,小姨妈,你想选谁为董事长?”楚文东不会与她提卢裕华,巧妙地岔开话题。 “金。” “为什么?”楚文东直觉卢裕华与金可能有关系,所以对于楚昭曼的答案显出了一丝意外。 “金是盈安首席金融分析师,数学系博士生,满脑子的赚钱主意,又有胆量抢老太太的家产。”楚昭曼交叉起双腿,分析的头头是道。 “你认为傅家人会支持她吗?”楚文东觉得楚昭曼说的有理,只要这不是有人设的局。因此傅家人支持不支持金,变成了判定是不是有人设局的关键。 “傅家人不支持她没有关系。她手里握有的股票,大部分来自于昨天的股市波动,来自于傅家人自相残杀后的结果。”楚昭曼眯起笑眼。昨天股市的波动,她是目不转睛从头看到了尾声。 这么一说,金与卢裕华与傅家都有没有关系。楚文东拿指头敲打起椅背,哒哒哒,继而哒的一声长划上终止。台下,许多大小股东正异口同声联合起来,向傅鸿烈发出强烈的抗议:“算了吧,你们傅家人,昨天自己抛售自己的股票,玩弄我们这些股东,还好意思说你们自己爱风华佳人。” 傅鸿烈一张口辩不过底下上百个人的口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司仪台上团团转。这时候忽然几个人冲上了司仪台,向傅鸿烈一顿拳打脚踢。场面一时混乱不堪。女人尖叫。 楚文东稍有思索的,眉毛一撇尖利的眼神放到楚昭曼身上:“你干的?” 楚昭曼摇摇头,低头修理朱红的指甲:“是金干的吧。” 一个眼神,楚文东已经料定是她派人干的了。 股东大会闹成这般热闹。金在对讲器里担心询问墨兰有什么主意应付。墨兰要她按兵不动。这样的意外早在她意料之中。毕竟这些人即使对付傅鸿烈,也只会对她和金有利无弊。 果然,傅鸿烈被人打了几下就不行了,踉踉跄跄下了司仪台。莫氏扑上去抱着自家老公哭丧。但是,太多在昨天股市中吃亏的股东不会同情傅家人。傅鸿烈这回覆水难收。金走上司仪台准备发表就任宣言。 风华佳人既然握到手里了,傅家供养几个孩子的资金等于有了保底。现在,是该去把弟弟均世接回来的时候了。 墨兰这么想着,趁几个楚家人尚在股东大会逗留,迅速在酒店门口外招了辆的士,前往蕙兰的住宅。 蕙兰住的地方位于市内一片干部公寓区,是肖庆生的房子。肖庆生不是入门女婿。蕙兰作为一个供奉公公婆婆的居家媳妇,艰难境况可想而知。好在,肖庆生对待自己的老婆不错。傅老太太方才安心将蕙兰交给了肖庆生。然而,墨兰一直对蕙兰几次不明原因的流产耿耿于怀。 墨兰有时候会想,老太太临昏迷前叮嘱蕙兰要她掌管傅家,是不是对在夫家难做的蕙兰同样不放心。可惜老太太如今是病在医院里昏迷不醒,有多层的眼线把守,她近身不得,无法求问老太太的答案。 径直来到了蕙兰的住所,墨兰预备按下门铃,心里计划以培训老师的身份与蕙兰见面,然后立马接均世接走。还有,肖庆生说蕙兰病了,究竟姐这个病病得怎么样了? 密封的高级公寓铁栅门,忽然从里面咔嗒一响。墨兰的眼皮子飞速地跳起来,貌似有什么人要出来。她转身便下了台阶,疾走过马路,藏进对面的巷子里,窥探着门口。 门打开后走出来的是肖庆生,似乎要出门开车去哪里。在他后面急匆匆追出来的是蕙兰。 蕙兰扑上去,紧抓他的衣服,声嘶力竭地怒喊:“你怎么可以这么做!均世他只是个孩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听到提及自己弟弟的名,墨兰的心慌地噗通噗通的,宛如一块石子跌入了海底,掀起惊涛骇浪。 “你说我怎么了!”肖庆生拽开妻子扒过来的手,一张斯文的脸这时怒气冲冠的,显露出了隐藏在内的暴戾,“均世不是我们家的孩子,把他送回他父母身边有什么错!” “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他后妈对他不好!他是个可怜的聋哑孩子,你把他送回去不是把他重新推进火炕里吗?”蕙兰与他极力抗争起来,为了可怜的表弟,反抗自己的丈夫。 “他可怜!我还可怜呢?你看他在我们家住这么久,一句话都不会叫,又不是真的不会说话。看着就让人嫌,以为人家欠他的。老实说,我爸妈受不了他。”肖庆生当街对妻子发着火,和善的形象几乎破坏殆尽,不少路人向他这边望过来,他心一想不对,收起了怒气,变得和颜悦色地安抚妻子:“蕙兰,不要这样。好歹韩贵浩是他亲爸,不会让楚昭曼对他怎样的。” “你不懂,你不懂!”蕙兰声音沙哑地哭着,“他是我妹子交给我的,至少我得把他——”说到这儿,想到墨兰在世的事只有她一人知道,她果断地收住口摇了摇头。 肖庆生以为她是妥协了,赶紧将她推回家门里。刚刚这一闹,街坊们已经听见了不少,他的脸几乎丢尽了。所以在把妻子推回门后,立马把门窗紧闭起来。 墨兰抓着自己的胸口,使劲儿要抓到肉里面去,她弟弟均世被送回到后妈身边了。这个没人性的肖庆生,要不是看在他是蕙兰丈夫的面子上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潜进后妈内部 弟弟均世重新落入了虎口,所以,只有得到钱是不行的,必须铲除掉对方,一个不剩地铲除掉对方! 身边一辆辆车呼啸而过,墨兰站在红灯路口,双目眺望前方二十米处高高悬挂的广告牌——霓虹闪烁的四个大字“皇后传媒”。 楚昭曼开创的皇后传媒公司,以影视投资制作c节目活动策划与制作c艺人经纪为三大主版业务,经营范围涵盖唱片发行c娱乐活动策划c各类演出策划c版权交易c培养艺人筹划出道等领域,规模庞大。娱乐圈向来是是非非居多,涉及黑白两道。楚昭曼的势力不可小看。因此,楚氏未来的主人公楚文东,也得对这个小姨妈礼让三分。 墨兰认为自己曾经的傻,最傻不是爱上了吴梓阳,而是选择了与后妈楚昭曼正面对抗。没错,楚昭曼是会伪装,被她拆穿了伪装伎俩后依旧嚣张自得,十足的底气来自于强硬的事业后台。墨兰一时想掀翻这家皇后传媒,仅凭傅家老太太留给她的财产,不够。本来,她想把事业做大了再来对付后妈,然无论怎样想也是过于长久的事情,因为傅家的财产不是她一个人的,她需要顾虑那些幼小的人口。何况,如今弟弟均世的处境已经让她骑虎难下了。 该怎么做?如果不正面对抗,不用钱压钱,不用势力压势力的话,以她现今资金后台均不足以与楚昭曼对抗的情况下 “小姐,上车吗?”一辆出租车以为她在等车,停在她身边摇下车窗问。 墨兰刚要拒绝,忽然瞧见了车窗上贴有皇后传媒的广告条。 年轻的小伙子司机发现她盯着广告纸不动,吹声口哨:“小姐是想当模特儿?还是想当艺人?皇后传媒近来准备举办模特儿大赛。” 模特儿,一是要身材好,二是对台有强烈的敏锐直感。她没试过,也不想尝试。因为要接近楚昭曼而去做模特儿的这条路太长远了点,但是,她发现了广告纸最后一栏还有:招聘经纪人助理。 霍地打开车门,她坐进出租车里:“去皇后传媒。” 皇后传媒的总公司坐落在市中心豪华商业区中的一座高楼办公大厦。作为国内数一数二并与国际接轨的传媒公司,皇后底下拥有的艺人有一线艺人郭坤c徐宝cary等,并有国际著名影星dadyc路米,国际乐团三三乐团等等。因而,在皇后传媒公司的大门口,张贴的巨幅明星海报星光灿烂,耀眼夺人,吸引了许多追星族围在海报前方照相留念。还有许多明星粉丝群,在这里守株待兔,只为了目睹自己崇拜的明星一眼。 皇后第三届模特儿大赛报名台前,排起的长龙从办公楼二楼到了门外几十米远。 “太可怕了!”出租车司机从车窗望到门口的壮观长龙,只能对墨兰说一句,“祝你好运,小姐。” 墨兰支付了车费,道:“我需要的不是好运,是能力。” 出租车司机像是看外星人看了她一眼,有直觉:这不是个普通的女人。 墨兰擦过报名长龙以及尖叫迭起的粉丝群,在办公大厦前台询问:“我想应聘经纪人助理一职。” “请问有接到面试通知吗?”前台小姐公事公办地问。 “有。”墨兰撒谎不脸红。 “请小姐上三楼的面试厅。” 墨兰乘坐电梯前往三楼。三楼走廊,挤满了三四十个人在等待最终面试结果。贴着“面试厅”的两扇木门时而有人进进出出。墨兰走到末尾,打开楼梯门,在拐弯处的垃圾桶里翻找出落选者扔掉的简历纸。从这些精心准备应付考官的简历纸上,她迅速捕捉招聘者的信息与要求。等她胸有成竹走出楼梯门时,走廊里的人数从原有的四十急速缩减了一半。看得出,有太多的面试者,供远远大于求,面试官早已麻木。 不出所料,不到半个钟头后轮到了她。 负责唱名的小助理在本子上搜找她的名字:“你叫什么?” “卢裕华。” “没有这个名字。” “贵公司确实向我发出了面试邀请。”墨兰把确实两个字念得很重。 小助理抬起头来看她,见她一副神态自若,反倒自己心虚了起来。“你等等,我进去问问看。”说完,她折身进了门里。 过会儿,她出来,质问道:“我们公司连你的简历都没有收到。” “不可能。”墨兰根本不给她反口的机会,“我是在16号发送的简历,20号接到贵公司的面试通知。” “我们是在20号统一给各个合格的求职者发出面试通知。”这么说着,小助理自个又惶惶起来,再折身进了门里。这次她出来时向墨兰招招手:“我们面试官让你进去。” 墨兰走进门里时,身上是出席股东大会时那件不起眼的黑衬衣。事发突然,以致来的匆忙,然心里有底气,没有半点临阵慌乱的神色。随便将两个袖筒卷了卷,卷成一个长一个短的,把额发上的刘海往上拨了拨,制造出一种随意又大方的效果。 长条主席台后面坐的三个面试官,看见她进来时戴了一副墨镜着了一身不羁的黑衬衫,打扮随意,举手投足却高不可攀,与前面那些穿职业装的求职者一比,无论气质风度已是不同。 “卢裕华?”主面试官是一个年纪三四十的女人,人称云姐,算是皇后公司经纪人部门负责管理的一个小头目。 “是的。”墨兰来到主席台前,没有摘下墨镜,把那张面试者坐的椅子拉开,坐下来时交叉起双腿,一只手斜伸在椅背上。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是,这个人很大牌。 三个面试官捉不清她的来路,面面相觑。云姐接着说:“我们这里没有收到你的简历。这样吧,你自我介绍一下。” “实不相瞒,我之前是在美国洛杉矶艾斯兰国际传媒公司工作,是国际影星aida的经纪人。”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被对方气势压得说不出话 “aida?”这个鼎鼎大名的国际影星名号,足以震住了三个面试官,“你真的是aida的经纪人?” “是的。”墨兰侃侃而谈,“你可能没有听说过我的名字,这很正常。首先,aida一共有五个经纪人,除了经常暴露在媒体上的那个叫fas的男经纪人,其余四个都是受aida差遣在私底下应付各种不同公关危机的隐形经纪人。因此aida支付我们的费用是相当高额的,考虑到回国后可能产生的工资差额,我才来贵公司应聘。毕竟贵公司是国内外知名的传媒公司了,不知道贵公司能支付我的工资能达到什么样的水平?” 云姐和其余两名面试官都哑了口。不,是被对方的气势压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可能真的是aida的经纪人。怎么办?我们小助理的工资是很低的。”左边的某位贴着云姐耳朵紧张地说。 右边的某位跟上来耳语:“云姐,这样的巨星人才如果放走了,总经理知道会把我们炒了的。” 云姐在左右为难中吸口气:“卢小姐,你的履历应该符合我们的招聘要求。但是,有关你的工资定额问题,我们仍需要与上面沟通协调后才能给你答复。” “几天能给我回音?”墨兰没有等她说完就接上话,一边看着腕表,“我刚回国,事情也很多。如果这家公司不能提出令我满意的条件,我准备好了去兄弟娱乐或是天娱。” 兄弟娱乐c天娱,都是皇后的对头之一。云姐生怕她走了,急喊:“明天。” 墨兰起身,始终没有把墨镜摘下:“我只等到明天下午五点前。” 在她旋身走出面试厅时,还能听见身后几个面试官嘀嘀咕咕的声音,大都是以不可思议的口气在谈论。所以说,她在大学的心理学课程九十九高分不是白学的。 国际著名影星aida,她只在洛杉矶的电视里广告牌上见过,没有接触过。但是,与她同舍的一个舍友曾经在假期给aida打过小助理的工,有关aida的信息都是这位舍友提供给她的。用这些信息来搪塞这群小面试官,绰绰有余。 明天,她有感觉,能直接见到楚昭曼。因此,今晚该准备好衣服了。 楚昭曼回到皇后传媒,云姐的头带着云姐把今天面试中出乎意料的情况报告给她。 “卢裕华?”楚昭曼听到这个名字,大吃一惊。这个人,她刚刚在楚雪虹口口声声的复仇中听了千万遍。 云姐以为楚昭曼听过卢裕华,证明卢裕华真的不是普通的经纪人,激动道:“是的,总经理,她说最迟明晚五点前必须给她答复。” 楚昭曼对于卢裕华这个女人,当然不像楚雪虹那样怀以深仇大恨的。因为卢裕华没有对她本人做过什么针锋相对的事情。再说了这个女人貌似与费三少有些关系,她是不大想沾染上的。可惜了她刚才答应过楚雪虹出气。见见,也无所谓。说不定能探清其来路。 “让她明天下午四点来见我。” 云姐接到命令,高兴地飞跑出去给面试者打电话。 墨兰接到电话时,已在dl店试装。 店面经理见她一身笔挺黑亮西装,宛如碟中谍里面的女主角一般酷,赞道:“小姐真是穿什么像什么。” 墨兰回身一笑:“谢谢夸奖。” 店面经理也笑了,问道:“小姐有没有联系上三少?” 墨兰兀想起她的嘱托,倍感愧疚:“上一回遇见忘了说。你不用担心,三少不是个心胸狭隘的人。” “我知道三少是个心眼很好的人。”店面经理不会责怪她,反而说,“小姐,你和三少的关系是恋人吧?” 墨兰吃愣了一下:“为什么这么说?” “上一回你们来这里。三少看着你试穿衣服后的眼神,分明就是爱慕上一个女人的目光。你信我,我在这里接触多少对情侣了,准不会看错的。”店面经理笑着说完这话,给她包装衣服去了。 墨兰一时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确实以前那个小萝卜头傅墨兰的影子,几乎是见不到了。她不由地摸摸自己的脸,自己是变漂亮了吗?店面经理说费镇南喜欢她,是因为她变漂亮吗?男人都是爱漂亮的女人,他也一样。 店面经理给她递上西装礼服时,顺便赠送了几张美容沙龙卡。墨兰欣然接受了。 晚上回到暂住的陆家,见陆大妈大刺刺坐在门口等着她。 “大妈?”墨兰又惊又好笑地要把她拉起来。 陆大妈起身便开始叨念她了:“你啊,眼睛还没好,瞎跑到哪里去了!” “去办些事。还有,可能明后天我就会搬出这里。”墨兰考虑到要成为楚昭曼的心腹,肯定得处处离楚昭曼近一点才行。 “你不是没有住处吗?能搬到哪里?”陆大妈诧异地问。 “我不会没房子住的,这点大妈可以放心。我有双手可以养活自己。”墨兰揽着陆大妈的手说。 进到门里,忽然见另一个人坐在家中的沙发上,墨兰猛然刹住脚跟。 费君臣手里翻的是她最新一期美国科学论坛,看这姿态,应该是津津有味地翻了许久。面对这只恶魔,墨兰唯一想到能敷衍他的救兵唯有费镇南,于是脱口道:“三少呢?” “他昨晚和你说了那些话,结果你今早就把他给甩了。他不是拉不下面子,是怕来到之后又把你吓跑了。怎么了,你想见他?用不用我帮你打电话。”费君臣摸出手机,翻开按键开始作势拨打。 墨兰走上一步:“不用了。四少又是为什么事来呢?” 费君臣抬头看了她一眼,好像看出她找费镇南的真正缘由,笑着说出与笑容相反的话:“你以为我想来吗?是老爷子的命令。” “四少的医术精湛。今早起来后我的眼睛已经好了很多,基本没有问题了。” 面对她的辩词,费君臣在冷冷的笑意下蹦出一句:“有胆子你把你的墨镜摘下来。” 墨兰缓缓取下墨镜,额头的头发落下来遮住眼睛。今天一天用墨镜,自然是为了遮挡炎症未消的红眼眶。 “你这个样子还敢说我医术精湛?你是有意讽刺我吗,卢同志?”费君臣一眼就发现到她红桃子似的双眼,修长的指头撑起了下巴颌点点头。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面见后妈 墨兰再次领教到了这只恶魔刀子似的嘴巴,简直烦恼得想抓头发了,却只能赔笑道:“四少,我怎么敢对您有半点不敬呢?” “你不是敢不敢,你是先做了再说。”费君臣扶扶眼镜,笑吟吟地评定。 陆大妈一直在旁听他们两人对话,听到这儿也替墨兰噎起了口水。费君臣的脾气,连老爷子都畏惧。说真的,家里人唯一能对上费君臣脾气的,确实唯有费镇南。 墨兰到了这当口,已是无可奈何的:“打个电话给三少吧。” 费君臣直接把手上的手机扔到她怀里:“你自己打。” 墨兰翻开手机盖,按了几个键子后,嘟嘟嘟,传出了费镇南仍是有点儿沙哑的音色:“君臣吗?” 墨兰背过身去,低声道:“三少,是我。今早很抱歉,因为急于出门。” “你咳咳。”费镇南听出她的声音后,咳了几声,“你眼睛还好吗?” “三少的感冒好一点没有?”墨兰听他咳嗽反倒担心他,“感冒拖久了,对免疫力和心脏都不好的。” “这个你放心。舍弟每天都有监视我吃药。” 墨兰听到这话,不觉地愈不安了:“三少,四少现在在我这里。” “我昨晚帮你挡过一次了。” “三少,你务必得帮我。”四少在当头,墨兰低声下气的,“俗话说的好,救人救到底拜佛上西天。” 费镇南一时没料到她忽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莞尔时,低低醇厚的笑声从电话里传过来:“我不知道你怕君臣会怕成这样。” “老爷子都怕他,我有什么理由不怕他。”墨兰承认得理所当然。 费镇南迟疑着,想借这个机会和她谈论她那封留言的事:“你弟弟的事,如果我能帮得上忙,尽管出声。” “谢谢三少,我想自己能解决。” 她的,本是他所欣赏的,然而,现在,他希望她能软弱一点。倚靠一个男人对她而言真的那么难吗? 她扶着手机,仿佛能听见他在对面沉滞的一呼一吸。他在思考,从他的呼吸声她能想象到他背后是一片宽广深沉的大海。 “我给你时间。但是,如果你稍微有倒下的倾向,我会替你解决你目前所有的问题!” 这是他的答案,他不打算放过她,因此语气中透露出一个司令指挥千军万马压倒一切的气势。她简直怀疑,这世上有什么能让他害怕的,有什么是不在他掌握中的?哪怕在他们初遇的飞机上,他在面对老爷子病危的一刻,还能用玩具枪威吓她。 没给她任何犹豫的时间,他断言:“你把电话交给君臣吧。” 墨兰将手机交回给费君臣,神色严肃,等待结果。 费君臣接过电话,贴在耳边,与费镇南交谈:“她既然不听话,我当然要把她送到医院里去。——看在你面子上,也不可能。——你人格担保,笑话。——好吧,涉及到你娶媳妇的问题。我可以稍微妥协。” 墨兰等着他挂上了手机,问:“三少怎么说?” “要我给我未来的嫂子留点面子。”费君臣叹着,维持表面的微笑,只有眼尾边眯成的弧状透出他心底不甘愿的情绪,“我今晚再给你换一次药。你明天给我在家休息一天。” “我明天下午四点要去见一个客人。”墨兰坚持。 费君臣的微笑稍稍变了颜色,把翻到一半的杂志内页折了折角做个记号,卷起来塞到自己口袋里,温温地说:“这本东西你得送我。” 这货,居然直接说送,连借都不成,和土匪一个样。墨兰微张口:“这是我让人从很远的地方给我寄过来的。” “我知道是内部杂志,想买还买不到,才只能跟你要。”费君臣文文地说,说这么多却其实摆明了一句:你不用废话了。 墨兰悻悻的,却也好奇这家伙居然知道这本只在学员内部流通的杂志。 夜晚费君臣给她清洗完眼睛走时,在她房间里顺手牵羊盗走了几本国外书籍,都是昂贵的,她在国外托人经过重重关卡才能买到的。只能说,这只恶魔很识货!这一盗,将她的宝库都给掏空了。 等陆大妈走后,墨兰开始收拾行李和打包。这回听了费君臣的话,把眼睛好好养了一晚上和一个白天,醒来时,眼睛基本消肿了。但出到外面怕阳光晒,还是戴上了墨镜。四点钟左右到达皇后传媒,云姐已经在门口翘首等待她。 “你总算来了,总经理在办公室等你呢。”云姐着急地带她乘坐电梯,直接到八楼总经理室。 哒哒两声敲门后,里面传出楚昭曼骄慢的声音:“进来吧。” 云姐推开门,让墨兰进去。 楚昭曼办公桌上摊开了一堆文件,手里执了支钢笔。乍一看,像是费镇南送她的那支钢笔,维斯康提全球限量版仅38支的钻石款黑色紫禁城。然而,再扫一目,墨兰料定不可能是,因为笔上钻石的那种亮光比较像是廉价的人工塑料石。 “卢小姐,请坐吧。”楚昭曼背靠在办公沙发椅上,双手互交叉,眼微微眯,笑容持着冰冷的和蔼。她是bss,当然要有bss的姿态。 墨兰也不客气,坐下,双腿交叉,拨一把长发;摘下墨镜,吹一吹镜表的尘埃,眼睛轻轻地瞟过去楚昭曼的脸上:“素闻皇后传媒总经理为一名女士,手腕刚硬,堪比英国女相撒切尔夫人。今日一看,貌似在哪里见过。” 楚昭曼眼眉一紧,未想到被对方先开了口,应道:“想来卢女士记得我。” “总经理是我同学傅墨兰的母亲,这个真相,我承认我后知后觉了。”墨兰把着墨镜嘘叹。 “你与墨兰是怎么认识的?”楚昭曼心里琢磨,不妨先从她口里套出话来,回去让人调查真假。 “网上认识的朋友,现实中没有见过面。”墨兰编造起谎言来脸不红心不跳,愈说愈溜,恰是那么回事。说白了,她不怕楚昭曼派人去查。费镇南在内部帮她安的这个假身份,真人原本是老爷子某个战友的孙女,因幼小时不幸落入河里人间蒸发,现在家里的亲人基本都不在。费镇南伪造的这一手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既然是网上认识的朋友,你和墨兰的感情竟会是这么好。”楚昭曼联想到楚文东与她发生过的口角,道出深深的疑问。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我和他曾经住过酒店 “为什么不能要好?墨兰是傅家的千金小姐,与一个千金小姐交往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坏处。”墨兰笑一笑。 “这么说来卢小姐是个实际的人。”楚昭曼对她的话另眼相看起来,同时对她身上的名牌货加以打分。 “我本来就是很实际的人。我不像墨兰家境优越,从小吃过很多苦才拼到现在这样的成绩。墨兰去世后,我回国,在葬礼上听到有人侮辱朋友家人理应为朋友出口气,这是为了博取那人的信任。” “你取得了傅蕙兰的信任?”楚昭曼不由地对她的每一句话更加专注。 “我如果不能取得蕙兰的信任,怎么能帮蕙兰把盈安公司拿了下来?”墨兰说到这,把手拨一把秀发,你这不是废话。 这个,傅鸿烈得到的情报她一样有,所以知道卢裕华与傅蕙兰有在银行上的交流。楚昭曼吃惊的是:“你是怎么得到傅蕙兰的信任?” “总经理,老太太一倒,傅家姐妹里面还有谁能撑起大局?蕙兰在夫家一直很难做人,即使有老太太的托付,也是力不从心。我提议帮忙,又有之前对于傅家敌人的一番表率,傅蕙兰自然是很信任于我。” 楚昭曼听着这番话心里其实很赞赏,表面仍沉下脸:“你不会不知道,我是墨兰她妈,与傅家有关系。你到这里对我说这些话,不怕傅蕙兰知道?” “哈哈哈!”墨兰大笑,笑得前仆后仰的。 楚昭曼被她笑得有些不耐烦了,有些失面子而截断她:“怎么说?” 墨兰把指头抹过墨镜的镜柄,嘴角勾出一抹“你我不都是一类人吗”:“楚夫人,你姓楚,你从来都是姓楚,什么时候改姓过傅了?” 楚昭曼被那双魔鬼一般的眼睛刺到,心里头一震,这女人,好像是天生的恶魔。她吸口气,脸上不漏半点声色的,“你到我这里是想做什么?我想我没有什么能满足你的。” “我只是到贵公司讨一碗饭吃。知道了总经理既是我旧识,顺便与总经理说两句旧事而已。”墨兰把两条腿重新交叉一下,“当然,我知道我之前得罪了总经理的家人。” “既然知道,又为什么过来?” “总经理如果是这样心胸狭隘的人,是成不了大器的。但是据我所知,即使总经理不喜欢墨兰,也是从不表露在他人面前。总经理这点气量让我深深敬佩。” 这个女人,深不可测!楚昭曼当然忌惮身边留这样的人会有什么后果,道:“或许卢小姐很有才华,但是,我还是无法雇佣卢小姐。” “总经理是担心养虎为患?” “没有一个bss不会这么想。” “那就可惜了。我本来想为楚夫人赴汤蹈火的。因为只有楚夫人手里有我想要的东西。” 楚昭曼眼一抬:“难得,我会有什么是卢小姐想得到的。” “楚夫人的心。” 楚昭曼再从容也被这句话惊到了,上下打量眼前的女人几眼,问:“你这话是怀了什么目的?” “想成为楚夫人的手下,想为楚夫人尽力,因为这样,我才能从妒忌墨兰的痛苦中解救出来。”墨兰猛地换气几次,露出一副对傅墨兰深仇大恨的狰狞,“我虽然表面与墨兰交好,但她一直是我痛恨的对象。她有钱,却摆天真,简直是一个让人无法忍受的圣母。我每次看见她,就巴不得撕破她那张脸皮。听说傅家的姐妹都是她这副德行。在葬礼上遇见了楚夫人你之后,我恍然明白到,只有楚夫人这样的人,才能让我有崇拜跟随的念头。” 楚昭曼听得浑身炸毛炸毛的。这个女人,是不是真的恨傅蕙兰不知道,但是,人格绝对是扭曲了,完完全全从地狱里爬出来的贞子一样。这样的一个人,如果真能对自己死心塌地的,利用其人格上的弱点,确实能变成一项强有力的武器。问题在于,这个人的话可信度有多少?何况,不是与费镇南也有关系吗? “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和费镇南是什么关系?” “表面说是同学。实际上是,我和他曾经共住过酒店。”墨兰说这个话的时候,心里打了个虚,费镇南知道的话 “哦。”楚昭曼露出意外又松懈的神色,“事出意外的情愫。” “夫人。”墨兰趁热打铁,“如果你想得知费家的情报,我也是可以出力的。” “费镇南被你抓住这条小辫子,一时摆脱不了。”楚昭曼“理解”地点头说道,“你这个武器最好先藏掖着,等他娶了夫人之后,会增值的。” “这点小事夫人不用担心。我自有盘算。”墨兰微笑道。 楚昭曼眉毛一扬,按下呼叫电话,向外命令:“云姐,你进来一下。” 云姐走了进来,向楚昭曼鞠了个躬,问:“总经理有什么吩咐?” “你带她去路米那里,路米的小助理不是整天惹路米不高兴吗,替换掉。”楚昭曼下达人事任命。 墨兰起来,向楚昭曼鞠躬:“总经理请放心,你马上会看到我的成绩。” 楚昭曼双手撑在自己的下巴颌上,向她含头:“我也希望卢小姐能很快到我身边来工作。但是,你知道每个公司都有自己的人事任命章程。我不能违背公司的规矩。” 墨兰仿若理解地笑着答是,戴上墨镜跟从云姐出去。当背后的门咔一关,她自然明白,这只老狐狸,把她先踢到下边工作,肯定是要先折磨一下她顺便考验她。也好,就此将计就计。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斗小人 “裕华,到这边来。”云姐在皇后里面是心地比较好的人了,表现在她对每个新人都很照顾。但正因她这种过于善良的心地,即使有能力,在皇后打了将近二十年的工,才勉强升到一个小头目的阶层。 墨兰新进皇后跟的人不是云姐,是一个叫做美玲的头儿。美玲与云姐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进皇后不到两年间升到与云姐同平的地位,攀升的手段自然有一套。欺善怕恶不说,对待每一个新人,会先在心里分等级对待。比如新来的墨兰,在美玲眼里,就是个需要收拾的新人。因为听闻曾经是aida的助理,潜力无限。担心对方会爬到自己头上来,必须先想尽方法折掉墨兰这颗幼苗。 “路米在化妆间里面。他下午有通告,由你带他去。”美玲坐在沙发上修理指甲,对新人看都不看一眼。 墨兰不会指意她会给自己指路。 皇后供给艺人使用的化妆间有很多,一列望过去几十间很是壮观。除了不出名的小明星使用大众化妆间,一般像路米这样的大牌,会有自己的化妆间,并在门板上挂上“路米专用”的牌子。 墨兰根据牌号去找,看见“路米专用”的牌子,不急着推门进去。她哒哒先敲了两声,里面没有动静。环顾四周,全是冷眼看待的目光。想来都知道她的履历,想瞧瞧她这位aida的助理能有什么样的能耐。 墨兰没有再敲门,也没有唤门,而是细微地转了转门把。明显的,这门没有锁。像路米这样的大牌艺人不可能没有从里面锁门,只能说这里面有诈。墨兰心里有了主意,忽然转身,径直往对面没有挂牌的化妆间过去。在接收到了周围人吃惊的目光时,她微笑地把手放在门板上敲了两声:“路米,开门。” 路米门里面翘着二郎腿看报纸呢。他是近两年来在国内国际演艺圈里迅速蹿红的明星,长着一张天然无邪的娃娃脸,堪称女人全年纪通吃的少奶杀手。在公众眼里,他的笑容好比天使一般,只有私底下与他常接触的人才知道他古怪的脾气。艺人承受各种各样的压力,为了发泄过大压力,会采取奇怪的方式。路米采取的方法就是欺负经纪人和经纪人助理。为此他身边经常换人,美玲在他身边呆了两年,能呆得住说明他与美玲的关系不错。那是由于他喜欢美玲的恶作剧,踢掉每一个不合美玲眼的新助理。头一招,像今天这样的,让新来的小助理在迷宫殿一样的化妆区里四处找人顺便得罪人。 今发现这个新来的助理没有上当,直接敲了这边的门。路米翻翻报纸,不出声。反正门上没有挂着“路米专用”的牌子。 墨兰敲了两声没有听见里面有回音,再望到美玲仍懒洋洋地坐沙发上,就知道这两人是串通好了。没关系,不就闯个门吗?以前留学落魄时,住过糟糕的公寓,门进不去时也常常踹门进去的。墨兰搜出衣袋里的一支别针,插进锁孔里搅了搅,然后对准门缝上最弱的一点,踹上一脚。 嘭!一声巨响,美玲和路米同时从沙发和椅子上蹦了起来。 美玲摸着嘭嘭嘭跳的心口,马上坐下来,故作镇定:没事,她那点儿气力,踹不开门的,只要路米按兵不动。 嘭!第二声巨响,门被踹开了。墨兰直线走到目瞪口呆的路米面前,微微笑道:“路米,你的报纸掉了。” 路米慌张捡起掉到脚边的报纸。美玲跑了进来,向她发火:“你这是做什么!不知道路米需要有私人空间吗?当着众人的面吵闹,是要丢路米的面子吗?你别以为你是新来的不知道规矩就可以乱来。” 墨兰摘下墨镜,舒口气:“路米,是不是这屋子太闷了,你需不需要去医院看一下医生?” 路米接到美玲甩来的眼色,马上用苹果的耳塞塞进自己两边耳朵里,板起面孔:“我刚刚在听音乐,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是新来的吗?如果你是新来的,先听听美玲的意见再和我提建议。” “我是说,路米,是不是这屋子太热把你脑子给烧坏了。” 美玲和路米瞬间像是被雷击中。 “你,你身为经纪人,侮辱你的艺人?”美玲跳脚怒骂。 “他没有打开p3机。”墨兰无聊地指向路米掌心里的苹果p3,“如果路米的智商不是只有这么一点点,说明给他出主意的经纪人也就只有这么一丁点的智商。” 美玲上蹿下跳:“你这话什么意思?不要以为你曾经是aida的经纪人就能怎样?这里和洛杉矶不一样!” “我听说了国内的人经常喜欢耍流氓。但是,现在看起来,好像没有国外耍的厉害。”墨兰笑着把她指过来的指头挪开,“美玲姐,你想让路米炒掉我,没问题,只要路米同意。” “你,你——”美玲喘不上气来。 墨兰在一把椅子上先坐下来,一边让美玲晾在空气里继续气,一边拿墨镜敲打椅背:“路米,你知道你现在在国际上与aida的差距有多大吗?” aida今年只有十八岁,凭的是一张天使美貌在演艺圈里迅速走红,论资历,比那些老牌明星浅多了。总体而言,他还是个幼稚的小鬼,说出来的话也是小鬼话:“aida今年快四十了,快要退居到幕后了,今后将是我的天下。” 大言不惭,自不量力的小少年,确实该训! “一个快四十的男人还能在国际影坛上位居老大,而你这个刚出道的小鬼,竟然敢以这样的口气评论老大,我看你连aida的一根脚趾头都舔不了。”墨兰边说教,边是拿墨镜敲了下他的脑袋瓜。 路米一怔,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待他,亲切的语气,严厉的训话,脸上的微笑含而不露幽谜而美丽。她坐在那里,姿态高贵,宛如从天上降临,她弯弯的眉毛下一双无光的眼瞳斜睨着他,携带的是地狱幽兰的气息。他一刻只能呆呆地仰望着她,仿佛在她身后看见了两只伸展的羽翼,一只黑羽,一只白羽,庞大而美丽,诡异而魅惑。 美玲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气疯了:“卢裕华!”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后妈的女儿 “路米。”墨兰指一指在旁边张牙舞爪的美玲,提醒自己即将服务的艺人,“aida身边的经纪人,如果失去风度,也就有被aida借口炒掉的机会。” 路米迅速站起来:“美玲,我不要你了。” 美玲面色一变,继而嚎啕大哭:“路米,我跟了你两年了,自进公司开始时,就一直服侍你。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接着她要死要活地跪下来,像是一个遭人践踏的弃妇哭冤。 墨兰都被她哭得想叹气,走过去,捐献一样递给她一张纸巾,免得她鼻涕流到地板上为难清洁工阿姨,再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别怪我提醒你一句。一个经纪人助理最重要的本分就是不能和自己的明星闹出绯闻。你刚刚那些不干净的话,被外面的人听了会有什么后果?我都替你担心啊!” 美玲吸住了泪花,脑门蹦出几颗冷汗,这种事如果传出去,别说路米了,恐怕其他艺人都不会接受她了。 墨兰这一仗,打得沸沸扬扬,在化妆间外翘首旁观的人群达到了数百人。见到美玲被墨兰一口气三振出局,有人喜有人忧。包括在监视屏幕上看见墨兰教训美玲的楚昭曼,也不由地露出讶异,这女人,非同小可,手段火辣,但是对极了自己的胃口。 众人议论纷纷:“看来真是aida的经纪人,气势就是不同。” 路米要听的就是这句赞美的话,关上门后像只百依百顺的小狗粘到了墨兰的膝下,两条漂亮的卷睫毛仿佛鸟羽一般飘着:“姐,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把我捧红了?” 这小鬼,长得真诱人。稀薄的嘴唇,透明得像玻璃球的眼睛,长长的卷睫毛,油墨的黑发好比小恶魔的略卷刘海,说是天使下凡,又有点儿像诱惑天使的恶魔。墨兰伸出手,把一顶棒球帽戴上他头顶遮住他那张无邪的天使脸蛋:“先上通告。想成为红遍天下的艺人第一要诀,不能违抗经纪人安排的工作。” 路米像小狗一样捣蒜似地点头。 墨兰翻开他的日程表,这才发现他下午上的通告是为楚氏公司做代言活动。 下午三点,公司的车将他们两人送到了楚氏的一家化妆公司。当她护送路米下车的时候,发现了楚家的大少楚文东。 “哎,是楚大少。”路米一边走出车外,一边眺望着门口的男人说。 “既然你知道是谁,路过时打个招呼。”墨兰指导他礼仪。 路米转过头,打着娃娃的问号:“你不和他打招呼吗?” 楚文东也发现他们两人了,竟是主动迎向他们。在公司旋转门门口,三人碰上。路米没有开声打招呼,为此墨兰简直想拧起这小鬼的耳朵了。 “路米,这位是——”楚文东好像并不在意路米没有先打招呼,双眼看着墨兰。 墨兰察觉他的目光有丝异样,不由更加戒备。 “她现在是我的经纪人。”路米见他一直只望着墨兰,压了压棒球帽说。 墨兰这时清醒过来了,现在不能露馅,于是她开始恭谨地对楚文东说话:“你好,楚董事长,我是路米的经纪人。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我们之前见过。”楚文东把手拨过自己西服上的领子。 这个举动明显是提醒她上次她泼他衣服果汁的事情。墨兰眼中闪过一道恼色之后,鞠躬歉意:“楚先生,请不要介意上次的事情。因为当时我没有弄清所有情况,对楚先生似乎有些误解。” 楚文东对于她的这个答案深感意外,才几天之间,她那时对他的那股深仇大恨到哪里去了。他在她脸上的笑容注目良久:“卢小姐,实在没有想到——” “没有想到什么?”墨兰仿若不解。 楚文东为她一时露出的小孩子神气给吸住了神,慢声细语的:“卢小姐是路米的经纪人,感觉卢小姐应是多才多艺。” “楚先生过奖了。我不过是个讨口饭吃的人。”墨兰答话,边把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的路米推进门里。 路米进了楚氏公司里头,双眼冒出星星状:“裕华姐,你很酷。你知不知道,以前跟我的助理,从来没有人敢和楚大少说一句话。” “为什么?” “因为当她们想上去和楚大少说话的时候,楚大少咳一声,她们就都变成哑巴了。私底下,她们都说楚大少是能把女人吃光抹净只剩一把骨头的白骨精。” 墨兰拍拍他的棒球帽:“你知道什么叫吃光抹净吗?”小鬼一个,别的不学,尽是学坏的。 “我今年满十八了。”路米骄傲地说,“是成年人的年龄了,可以结婚了。” “结婚的念头,等你和aida一样老再考虑吧。”墨兰毫不可怜地打断他不切实际的念头。 虽然自己不可以结婚,但路米可以尽管八卦别人的:“她们虽然这么说楚大少,但是我没有听过楚大少与女人开房间。” “路米。很荣幸能得到你的夸奖。”楚文东的声音笑融融地在他们两人背后响起。 路米被吓一跳,抓紧了墨兰的手臂。 楚文东对他的动作些感意外:“路米,你不是有洁癖吗?” “洁癖?”这个墨兰没有听说过。 路米是躲着楚文东,直躲到墨兰身后去。 “美玲跟了他两年,他让美玲碰一下手都不让。”楚文东说,“当然这个事不能让外界的人知道。所以这小子从不举办粉丝见面会之类的活动。” 墨兰指着路米抓自己的手,这叫做洁癖吗? 路米瘪瘪嘴巴,好像小狗一样叫屈:“姐不一样。” 楚文东耸耸肩,手伸过她旁边,按下了电梯按钮。 电梯叮咚一响,门打开,空无一人。墨兰他们三人走进去,升到二楼的时候,门敞开后出现一个有着洋娃娃面孔的女生。看见楚文东,这女生高兴地喊道:“文东哥,我正想去找你。” “娇娇。”楚文东招呼女生进来,带着宠溺的口吻道,“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 “我是来上我妈妈公司承担的广告。”娇娇说。 娇娇,是楚昭曼的亲生女儿。唯一的掌上明珠,而且抢了她弟弟的命根子钢琴。 “你一个人来,你爸不是一个人在家了?”楚文东过问。 “家里还有那个哑巴。为了哑巴,我和我妈妈都搬回哑巴的家。可是,哑巴每天不给我们好脸色。我和我妈妈决定,也不会给他好脸色。”娇娇直接称呼傅均世为哑巴。 原来均世现是住回老家了。 “他是你弟弟吧。”楚文东知道韩贵浩与楚昭曼的私情不止几年,是很多年很多年前的事了,所以楚娇娇和傅均世实际上应该是同父异母的姐弟。 “他不可能是我弟弟。”楚娇娇绝对不承认这个关系,“这家里,只有我爸爸妈妈和我是一家人。像他这种废物,死了最好。” 楚文东对于小表妹这种爽快的粗话,眯笑着并不加以阻止。 墨兰看着他们两人,眼中闪过一抹利光。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让你尝尝死的滋味 电梯到达指定楼层打开。几个人鱼贯而出。娇娇出来后,淡淡地瞥了眼路米。可能经常出入母亲的公司里,她对于路米这号人物已经司空见惯。但是,墨兰看来很陌生,她好奇地多打量了墨兰两眼:“你是路米的新经纪人?” “是的。小姐。”墨兰一直持续完美的微笑。 “美玲没来吗?”娇娇吃惊的是这个。美玲近两年来可以说是路米的粘皮糖了,谁也无法从美玲手里抢过路米。 “美玲从今以后,不是路米的经纪人了。”墨兰微微笑着,不多做任何解释。 这个人?一种说不清的感觉?看起来很谦卑却能赶走强势的美玲?娇娇从头到脚再打量她一遍:“你是?” “我是你妈妈楚总经理亲自应聘招进公司的。”墨兰微眯着眼睛,微笑还是微笑,“如果今后小姐进入演艺圈,希望小姐能给我一个为小姐服务的机会。” “我对演艺圈兴趣不大,但是我会参加国际钢琴大赛。到时候,或许会需要一个经纪人。你的情况,我可以考虑一下。”娇娇昂起头,给她一个大牌的姿态。 墨兰马上再拍她两下马屁:“我想这个机会很快就会到来。” 算你识相。娇娇哼哼,跟楚文东走在了前面。 墨兰望着她的背影,目光逐渐森冷,直到掉入冰窖一般:是的,很快这个机会就会来到了。 进入代言现场,路米上台表演。墨兰坐在台后,随时准备应付突发情况。娇娇或许无聊着,在艺人的台后准备区走来走去,像个上级领导到实地勘察指导。楚文东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了,竟然甩下公务,一心陪着这个小表妹闲逛。 “娇娇,渴了吗?”楚文东殷勤地向小表妹讨好。 “文东哥,你不要客气了。喝咖啡可以了。”娇娇嘟着小嘴唇说,“对了,雪虹姐姐有说她什么时候过来吗?” “你雪虹阿姨身体不大舒服。”提起自家妹妹在家里要死要活地要嫁给费镇南,楚文东那副斯文底下的冷酷无情表露了出来。就像楚昭曼答应楚雪虹的,如果楚雪虹真的非要费镇南不可,他作为楚家长子无论如何会帮助妹妹解决的。比如如果妹妹嫁不成,他会对费镇南动手。 感觉到他脸色不大好,娇娇缩了缩肩头:“这样啊。那我有空去探望楚虹姐姐。” 楚文东恩宠地摸摸她小脑袋瓜,走出去给她亲自端咖啡。 是时候了。墨兰把手伸到地上,放出一个玻璃小球。小球只有掌心大小,但光体通透,反射着七彩的光泽。这只奇异的漂亮小球在娇娇面前滚了过去。楚娇娇很快发现了这只美丽的小球。跳下了板凳,追着小球跑,一路追到了末尾的储存间。当她走进去捡球时,忽然头顶的天花板灯光一灭,紧接身后的门咔嗒反锁了。 “啊——救命啊——”娇娇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捶打不开门,开始发出连串的尖叫。 这间储物间位于走廊不引人注意的末尾,再加上现在是表演时间,台上台下忙得一团乱,喧哗声很大,娇娇的声音不留意听的话根本没人能听见。 墨兰挨在门板上,听着里面的女孩从惊慌失措的呼救,到害怕的哭泣,到呼吸急促起来。这些都证明了她得到的情报没有错,娇娇患有幽闭恐惧症。想咒她弟弟死吗?那就自己先尝尝死的滋味是怎样的! 突然间,一道犀利的视线不知从何处飘了过来,撞击到她身上。墨兰猛一惊,把钥匙插入储物间锁孔,办完这事后,忽然向天花板望去。四处空空的,没有人也没有摄像头。她一刻怀疑自己多心了。因为这块地方涉及到艺人不会安装监视器。但不对劲,这么一道视线强大到似乎能把她全身上下从内到外剥得一干二净。她一时怒起来,没有人会喜欢被人这么看的。 她霍的打开了楼梯门,楼道的落地长窗正对有另一幢高楼大厦,上面一排窗户紧闭。其中一扇窗户的幕帘提拉了一寸左右,露出一只端咖啡的手。那是一双漂亮的无以形容的手,使得她能在这么远的距离仍一眼锁定它的存在。凭这样一只手,她能想象到主人何等的雍容华贵c清新飘逸。但是,喜欢偷窥的人,品行好不到哪里去。墨兰冷冷地把门嘭一下关上。 端咖啡杯的手抖了抖,被厌恶了? “公爵。”他身边的人惊问。因为从来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惊动到他的情绪。他穿白衣的时候,就像块完美无暇的冰,绝不会有半点裂缝出现。 “没事。我们这样的人经常被人厌恶。”他嘴上这么说着,浑身散发的冷意却越来越大,能让身处的办公间变成座千年冰封的雪库。 他身边的人忍着哆嗦。只有他一人浑然不觉冷意,把冻成冰块的咖啡倒进冰霜的嘴唇里:“注意与路米保持通讯。” 走廊那头楚文东一路寻了过来。墨兰假装成刚从楼梯爬上来打开门,迎向楚文东:“出了什么事吗,楚先生?” 向来处事不惊的楚文东眉间冒出了几颗细汗:“娇娇不见了。” “会不会出去玩了?”墨兰把诧异的表情拿捏的刚刚好。 “她的背包在凳子上放着。”楚文东见她惊慌,自己反而冷静了下来分析情况,“不可能一个人丢了包走。” “需要报警吗?”墨兰打开手机,故作拨打报警电话。 楚文东按住她手臂,竖起眉:“等等,我听见了声音。” 微弱的呻吟声从末尾的储物间传出来。楚文东走过去一拧门把,轻而易举打开了门。里面漆黑的一片,他按住墙上的灯光开关。啪,天花板悬挂的普通吊灯亮起来,黄橙橙的灯光笼罩住了躺在地上的人。 娇娇在地板上蜷缩成一团,四肢发抖,脸色苍白,满头大汗,嘴里喃的却着:“我要把那个人给剥了皮。”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活该 “娇娇!”楚文东大惊失色,几步过去,蹲下身抱起表妹,要赶紧送医院。 “等等。”墨兰站在了他面前,拦住了出口,“楚先生,你想清楚了。如果你这样送她去到医院,恐怕小姐也就不行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楚文东目光阴冷地看着她,因为她的出现太过巧合了,刚刚好在娇娇被困的地方附近出现,不是吗。 “小姐应该有哮喘症。”墨兰像是忽略掉他的疑问,手指向娇娇上衣口袋露出的药瓶,“现在当务之急,应是让小姐马上用哮喘药止住痉挛。” 楚文东低头一看见到哮喘喷剂,方才记起来侄女是有哮喘病。而在他这一迟疑的时候,墨兰已是眼疾手快地取出娇娇口袋的药片,放入病人嘴里按下喷雾盖子。药雾很快进入病人体内,并急速地生效。 过了一会儿,娇娇睁开了眼睛。 这时楚文东将表妹平放到了地板上。 楚娇娇睁着眼睛,看着弯腰俯瞰自己的两个人,喃喃:“我妈妈呢?” 楚文东取出手帕帮她擦掉额头的汗珠,轻声柔语地说:“大表哥现在就把你送回你妈妈身边。娇娇,你现在觉得怎样了呢?” “我?”楚娇娇费劲地想了会儿,慢慢想起了刚刚自己发生的,于是冲进楚文东怀里哇哇大哭,“文东哥,我刚刚被人锁在了储物间。不知道是哪个坏人干的?文东哥你要帮我报仇!” “好。好!”楚文东拍抚表妹的背,目光冷冰冰地看着表妹手里拿的球,“告诉我,娇娇,这是谁送你的?” “不知道谁掉到地上的,我捡来的。”楚娇娇把小球揣进怀里,“因为很漂亮,而且肯定很贵。” 墨兰在心里冷笑,果然是爱抢人东西的孩子,明知道这东西很贵,捡了马上放进自己口袋里。算起来楚娇娇已经是十四岁的少女了,算半个大人了,但在楚昭曼那样的教育观念下,根本不会有拾金不昧的意识。如果不是这么爱财,如果在发现球的时候大嚷谁掉了东西,也不会上当让自己中套了。 楚文东也没有意识让表妹学会拾金不昧,见表妹没事心里自然安然了不少,拉起表妹的手说:“走吧。去我办公室休息一下。我再把你送回你妈妈那里。”说完,自然不会再让表妹离开自己一步,顺便对墨兰说:“卢小姐一块来吧。路米一时半会应该没办法下台。我找人替替你。” “谢谢楚先生,可我身为路米的经纪人,是不能离开路米半步的。”墨兰委婉地说。 “路米等会儿是务必得去我办公室的。你到我办公室等也一样。”楚文东此时对墨兰的语声十分温和,应说他极少对家人以外的女性表现的这么温柔,以至于楚娇娇也对此惊讶地眨眨眼,“再说了,卢小姐救了我表妹一命。无论如何,让我请卢小姐在我办公室里喝杯咖啡是可以的吧。” “是她救了我吗?”楚娇娇往墨兰的脸看了看,不相信这个普通的女人能救自己,“你怎么救了我的?” “救小姐的是楚先生。我只是提醒了楚先生小姐你有哮喘病。”墨兰向楚娇娇递上她的哮喘药瓶。 楚娇娇摸到自己本来装药瓶的口袋里是空的,于是接过墨兰递来的药瓶,嘟嘟小嘴:“你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嘛。看到我这个药瓶才知道我有病,是不是?” 墨兰只笑不语,看起来被小孩子难住的样子。 “娇娇。”为此楚文东拍拍表妹的头顶,向墨兰说,“卢小姐,请一块走吧。” 三人接着来到楚文东在这家化妆品公司设立的办公室。楚文东不是这家公司的头,只是作为楚氏集团的领导者之一,偶尔到各自分公司巡视监工。因此这间办公室没有挂名,但绝对是公司内装修最豪华的一间办公间。 三人刚坐下来,楚文东的秘书端进来咖啡时,对楚文东说:“董事,真是抱歉。没有先询问你的意见,听闻楚娇娇小姐有失踪的迹象时,我司有员工已经先报警了。” “我有说娇娇是失踪了吗?”楚文东稍微沉了脸色,道。 见到楚文东有发难的征象,秘书鞠着躬努力辩解:“是这样的。小纪刚来,不大懂事。见董事你拿着咖啡到处问小姐在哪里,就想——” “她是想邀功是不是?刚进公司就这么急功近利的新人,人事部是怎么安排的?”楚文东拍一下桌板。这点小事都不能管理好底下人的嘴巴,足以证明这里上上下下的人都欠管教。 秘书急出一身汗来,连声说:“董事,你放心,公司有关部门已经马上对小纪做出了处理。” “那你还有什么事和我说?”楚文东阴冷的声音飘出来,连楚娇娇也打了个颤。 “因为报警台收到了小纪的电话,现在刑警支队的人来到我们公司,想问当事人几句话。”秘书仿佛在临死前说了最重要的话。 楚文东略斜飞的眉毛簇到了中间,应说他以为刑警来的太快了,做下决定:“我出去见他们。娇娇在这里等。” 紧接他和秘书阔步走了出去。楚娇娇从储物间被救出来后,马上恢复了不可一世的常态,只不过不在幽冷的楚文东面前太过表现而已。跑到办公室对外的玻璃窗前,拉开一角窗帘,楚娇娇饶有兴趣地观看外面几个刑警,啧啧道:“有一两个长的不错嘛。可惜都没有我的文东哥帅气。” 墨兰借此机会往外一瞄,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队友中显得最醒目的张士浩。 没想到,这个曾经把她逮捕入狱的英俊刑警中队长张士浩,今是被调任到这个市里工作了。而且从侧脸看来,似乎比起以前见到的张士浩,在英俊的凛然正气中多了种忧郁的神色。俨然是在仕途中受到什么打击了吗? “楚先生。”张士浩冷丁丁地看着楚文东,“我是犯罪侦查科的。” 楚文东略提一下眉角,不知这个刑警对于自己的冷意从何而来。 “你好。中队长。”楚文东从手下得知对方的身份,客套地伸出只手。 张士浩只是拉一拉自己头上的警帽,没有接住他的手,道:“我是来了解情况的。” 楚文东温润地笑一笑,把空着的手收了回去:“我怕张队长是白来一趟了。事情的真相是,这个谎报警情的员工已经被我们公司开除了。” 张士浩往四面扫视,见到了在窗帘底下向自己耍娇媚的楚娇娇,道:“我们会把事件调查清楚的。”毫不客气地说完,他带着自己几个部下撤出楚氏公司。 楚文东对着他的背影,露出了一丝不悦的神色。 这一幕,被墨兰看在了眼底。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这样她弟弟能早一日脱离苦海 接送的车来到,楚娇娇嘟着小嘴对楚文东说:“文东哥,不要告诉我妈妈今天发生的事。我不要她担心。” 这个事,楚文东也不想让楚昭曼多心。况且人是在他的地盘上出事的,他交代不起。 “文东哥不送我回去吗?”楚娇娇接着问。 “我在公司还有些事。卢小姐要送路米回去,就由她顺便送你回你妈妈那里。”楚文东掐掐小表妹的脸,笑眯眯的。 “那好吧。”娇娇像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一眼扫过坐在车里的路米和墨兰。 楚文东目送车离开后,手伸进裤袋便掏出了只打火机。他极少抽烟,但喜欢玩弄打火机。对他来说,玩打火机可以解闷。现在,他把打火机打开后,望着簇然升起的橘色火苗,似乎在火影里浮现出了她的那抹笑。这笑,说不清的清冽与美,犹如一朵空谷幽兰,让人不忍摘折。他承认,他是被她吸引住了,以至于没有办法去确定今天发生的意外是否真与她有关 车上,路米耳朵里塞着苹果耳机,低头看着杂志。 娇娇忒无趣,向他发起牢骚:“路米,你可以歇一歇吗?” 路米没有睬她。 娇娇冷冷地瞥他一眼:“你就像我家那只哑巴,太讨人厌了。” 墨兰听到这话,方是察觉,路米的脾气确实有点儿像自己的弟弟均世。 “你有什么话和我说吗?”既然路米不说话,娇娇只好自降一格与墨兰说话了。 墨兰眉开眼笑的:“小姐想和我说什么话,我都乐于听的。” “我知道你想讨好我,这样你就能在我妈妈的公司升官发财了。”娇娇鄙夷地昂起尖尖的下巴颌说。 “小姐会这么想,是抬举我。”如何对付这种小鬼头,对墨兰而言是太小儿科了。 “我怎么会是抬举你?”娇娇果然一挑衅就中计,气哼哼道。 “楚总经理,不是那种凭一己私情决定公司大事的人。”墨兰摆出一副老大姐的势头。 娇娇底气不足,鼓着腮班子:“你是想说,我不能说服我妈妈同意让你升官是不是?” “如果我没能帮助到小姐,小姐自然不会有理由说服到楚总经理了。”墨兰在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 楚娇娇是什么个性,骄慢的,向来被人捧着在手心口的,哪能任她人骑到头上来。“好啊,你帮我出主意,如果你这个主意出的好,能帮我赶走我家里那只哑巴,我就让我妈妈给你升官。”楚娇娇气势冲冲拍椅子,指住墨兰。 墨兰就等着她这句话呢,先无趣地打了个哈欠:“我以为是什么事难住了小姐呢,原来是这种小事儿。” “怎么?你以为很容易吗?哑巴现在没有一家人愿意收留他,所以只能住到我家里来。但是,如果我爸妈把他赶出家门,肯定会惹人闲话。”楚娇娇抱起双手,生气地说。 “小姐是想让他不住家里的方法多着呢。照我看来,小姐完全可以向父母提议,让哑巴到专门的学校去,再送出国,这样一来小姐肯定长年半载都见不到哑巴了。” “我讨厌哑巴,为什么送他培训又送他出国?”娇娇对这个建议不满意,皱皱眉。 “小姐是不知道情况。这出国分好几种等级的。如果小姐不喜欢,到时候把他送到一个小姐不喜欢的国家去,不是更好吗?” 娇娇被墨兰的话绕了几圈子后,也就依墨兰的意思想明白了:“是这样啊!把哑巴送到南非那样的难民国,这样哑巴一辈子就是受苦受难,想回来肯定很难。” “小姐想明白就好。但事在人为,如果小姐想早点把那人赶出家门,最好在事情没有发生变化前,赶紧行动。”墨兰千叮万嘱的,最好楚娇娇今晚回去就说,这样她弟弟能早一日脱离苦海。 “我今晚回去就说。”楚娇娇被墨兰怂恿的很起劲,决定。 路米听到这里,抬起眼往她们两人迅速地一望,又压低了头上墨兰送的棒球帽。 车子来到了楚娇娇家门口。这个家,曾经是傅家的房产,今落入楚昭曼手里明显是面目全非了。墨兰送楚娇娇下车,欲尝试着碰上弟弟一面。路米这时候在车上哎呦哎呦地痛喊:“姐,我肚子疼。” 眼看就能见到弟弟了,墨兰好不容易收了往屋里瞧的视线掉回头:“怎么了,路米?” 路米双手抱着肚子,似模似样地呻吟着:“姐,我真的不行了。我胃疼。” 楚娇娇探头望了下车里,不带同情的:“你上次不是差点胃穿孔吗?” 墨兰只好重新上车,吩咐司机:“去医院。” 车子开往最近的医院。路上,路米早赖在墨兰身上了。墨兰探他额头和脉搏,额头没有发热,但脉搏稍微有些快,一时判定不了真假。倒是这小子,闭着眼睛的时候,也像是个睡相恬然的天使,睫毛缓缓地飞起降落,仿佛长了羽翼一般地狭长美丽。话说,这小子体重不轻,压得她快躺在车内椅子上了。 路米躺在她怀里,闻着她身上散发的清新肥皂香味,她应该是习惯早上洗澡,所以味道很好闻。而且,他把头蹭了蹭,能听见她胸前发出的心跳声,不像一般人的心跳,有些奇怪,他狡猾的眼珠子在合起来的眼皮里骨碌碌地转了转。 半路塞车,墨兰催司机赶紧绕路。 天使忽然睁开了亮晶晶的眼睛:“姐,我的胃痛好像好了。” “什么?”墨兰刹那以为自己听错了。 路米从她身子坐起来,伸伸腰板,摸摸自己的肚子:“真的不痛了。” 墨兰忍了忍,才忍住了与这小鬼计较。 “姐。我肚子饿了。我们去吃大餐吧。”路米两手撑在下巴颌上,像摇尾巴的小狗向她哼哼。 “你胃痛想吃大餐?”墨兰眉毛一撇,嘴角一勾,勾勒出邪恶的笑意。 “姐,我应该是太饿了才胃痛的。”路米跪在她膝下,拉出无比委屈的一张脸。 墨兰一只手斜撑额眉上,瞥到他无邪的笑脸上。现在,她很想把国民宝宝踢下车,哪怕是他的粉丝暴动追打她。因为这家伙和费君臣是一类的,伪装天使的小恶魔。 “姐——”路米无比委屈地叫着,拉她的手甩着。 “你再叫一声,我就让你饿三天。”墨兰笑意冷热地蹦出一句。 “那姐陪我饿三天。”路米把她的手甩啊甩啊,睫毛忽眨忽眨,嘴角勾着天使的笑。 “你认为这个玩笑很好玩是不是?”墨兰慈爱地笑着,“司机,把车开到陆军总医院去。” 路米听她这么一说大惊失色似的,凄厉地叫道:“姐,我不要去医院!我害怕打针!” 司机反应快速,接到墨兰的命令,马上一个转弯杀入了医院大门,恰好是陆军总医院,说:“本不想到这医院来了。因为这里病人特别多,没熟人不好挂号。裕华姐既然这么说了,我想裕华姐在这里有熟人吧。” 现在医患关系紧张,相比之下,老百姓对军队的医院比较信任。陆军总医院,是军队的三级甲等医院,每天的人流量非同小可。墨兰只知道陆总里面有一号人物,因自己上次被带到这里清洗了一次眼睛。貌似费君臣在军队的医疗系统里有些了不得,进进出出,借个诊室给她看病,开个药哪怕是马上要张病床,都是毫不费吹灰之力。 她勾着浓浓的笑意,想的是:让恶魔互相残杀,是最好看不过的一场戏码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他和她四目相对 “路米。下车吧。”墨兰让司机把门打开,准备一脚踹这小鬼下去。这是为这小鬼好,不是说上回差点胃穿孔吗?费君臣脾气是不怎样,但医术不赖,正好给这小鬼治治脾气时顺便治治病。 路米抱住车上一张椅子,死活不肯,就像三岁小孩到了医院只会哭一样:“姐,你不要欺负我啦。” 墨兰打算等他哭到没力气了,再将他拎起来甩到费君臣面前去。结果,刚这么想,身后传来小陆的一声喊,充满了惊喜:“卢同志?” 车上的路米立即不哭了,转身吸着大大的泪花观望走来的士兵:“姐,你认识军人?” 墨兰迅疾把车门嘭一下关上,隔绝小恶魔的视线。 小陆走到她这里来,稀奇地瞅瞅她:“卢同志是来探望老爷子吗?” “小陆,费老先生是病了吗?”墨兰听到小陆的说法自然问。 “不是,老爷子是定期到医院做复查,因此需要在医院里小住几天。本来是想去四少的单位去看,但是离这里远,就近到了这一家。现在三少每天都来陪老爷子。”小陆说。 说曹操曹操就到。费镇南突然穿了一身军装出现在医院大楼门口。 墨兰是第一次见他穿军装,忽然感觉他像变了个人。怎么说呢,不穿军装时的他,普通男人的夹克或是黑衬衫,最多挂在他身上只能叫做酷。但是,换了军装的他,平日里暗藏在体内的气质全部被激发出来了。藏青色近乎墨黑的军服,金边白底的军官帽,哪怕是肩坎上没有别上肩章与绶带,一双黑得发亮的眼睛宛如波涛汹涌的大海,无人敢与之正视。再说他身后跟的那两个兵和岳涛,都是着一身迷彩服,不同于电视里丛林中的绿色迷彩服,他们身上的衣服是蔚蓝色的。岳涛的身份蛮神秘的,服装多样,但今天见到的,似乎才是他的本样。墨兰想着。因此小陆今日的绿色陆军士兵服,说不定是以前的作训服。 “司令。”小陆看见费镇南他们几个目不斜视擦身过去,正准备坐军车离开,着急时大声喊。 岳涛率先刹住脚跟往后转,手搭眉毛望过来,咦:“卢同志来了。三少你通知了她吗?” “我没有通知她。”费镇南说,眉飞目望,见到了她琅琅屹立在一辆传媒公司的面包车旁,倩影窈窕。 “那辆车,好像是某家传媒公司搭载艺人的车。”岳涛分析车上的几个字:皇后传媒。 她去了楚昭曼的公司?大致能猜到她想做什么。费镇南微微拧着眉尖,不自觉地为她想着。 “姐。”路米循着她的视线见到了费镇南,马上拽着她手往车上拉,“姐,姐。我是不是不用打针了。” “谁说不用了?”墨兰完全没打算就这样放过他。 路米忽然四肢僵止,喃声:“那人走过来了。” “什么人?”墨兰刚刚只注意一边,等路米的话传过来,望向另一边车窗,刚好见着费镇南走到了车窗前面。一时间,他和她,隔着一扇玻璃,四目相对,渐渐的,各自沉静的眼睛里微起了波澜。她来不及看清他眼中的神色,哗——,路米放下了黑色车帘,将车窗盖得密不透风。 墨兰一时不可理解这个小鬼的动作:“路米?” 费镇南站在车外,凝视这张隔绝视线的黑布帘,眼神里捉摸不定的。 岳涛跟着他来的,见这场面,呵呵笑道:“艺人就是脾气大。看来卢同志有的受了。” “走吧。”费镇南转身,踏步走。 “三少不和卢同志说两句?”岳涛疾步去追他,追问。 费镇南定住脚,对身边这一个两个兵蓦地放出严厉的眼色:“我的私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插手了?” 所有人毛孔耸立,肃立:“是,司令。”紧接几个人跳上军车。 在楚家,娇娇在楚昭曼面前撒娇:“妈,把哑巴送走嘛!我不要在家里见到他。” “他是你弟弟。”楚昭曼看见韩贵浩在场,爱抚女儿的两条小辫子说,“娇娇你作为姐姐不能任性。” “我们不是害他,是要送他去学习,送他出国!”娇娇义正言辞的,把躲在刘妈背后的傅均世拉了出来。 均世被娇娇的手猛地一推,差点儿摔了个跟头。站在楚昭曼和韩贵浩的面前,他的头垂到了地板上,宛如一只永远不会抬起头的鸵鸟。 这个儿子等于没儿子一样。一点都抬不上台面,丢尽脸皮。韩贵浩咳一声,故作家中男人的样子对楚昭曼说:“昭曼,娇娇的意见你可以参考参考。我觉得娇娇是为弟弟着想。均世这个样子,确实该出外走走。医生也说过,适当的社交活动对病人有利。” 楚娇娇听老爸都支持自己,高兴时搂住韩贵浩的手臂撒泼:“爸,你看,我多好啊。” “是,我的娇娇是个好姐姐。”韩贵浩捏捏女儿的鼻子,宠溺尽在眼底。 均世在盖住眼睛的刘海底下抬起了双目,韩贵浩这个样子从未在自己和姐姐面前出现过。他暗暗地咬紧了牙齿。 楚昭曼冷冰冰扫过鸵鸟状的傅均世,朗声一笑:“既然你们两父女都这么说了,我会帮娇娇的弟弟安排的。” “妈,什么时候?明天吗?”楚娇娇迫不及待,恨不得今日今刻就把哑巴弟弟扫出家门。 楚昭曼乐呵呵的:“你着急什么?好像是你要出国一样。” 楚娇娇嘟起小嘴巴:“妈,我着急嘛,我为弟弟着急!我不能关心弟弟吗?” “行。我知道你关心弟弟。那送你弟弟出国这个主意是你自己想的吗?”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后妈入狱 小姐,如果你妈妈问起,你肯定要说是自己想的,不然这个功劳就不是小姐的了。而且你妈妈如果知道这个不是小姐自己出的主意,说不定就不把哑巴送走了。 楚娇娇想到墨兰之前说的话,立马点下脑袋瓜:“当然是我自己想的。” 楚昭曼在女儿的辫子上摸一把,又在女儿脸蛋上掐一把,眼里笑吟吟的:“我的娇娇愈来愈出色了。” 楚娇娇听见楚昭曼赞美自己,脸蛋儿绽开宛如祖国盛开笑颜的花朵:“妈,你这是第一次夸我。” 楚昭曼的笑容瞬刻凝住,原来以往自己对女儿太苛刻了。于是她更是把娇娇搂在了怀里,亲吻着女儿的发顶:“我的娇娇,妈妈爱你,妈妈做的事都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妈妈,所以一定要把哑巴送走。”娇娇向母亲央求。 “你这孩子,难道怕有人抢你的位置吗?”楚昭曼无可奈何中感到好笑,答应道,“好,好,明天就顺你的意思,把你弟弟送走。” 刘妈听到这话,偷偷背过身抹眼泪,如果墨兰活着,知道这一切,肯定不会饶恕这群畜生的。可是,墨兰已经死了 楚娇娇神气地叉腰,眉毛挺成八字鄙视傅均世。傅均世被她瞪眼,立即躲到了刘妈身后。楚娇娇嘴巴一嘟:“没趣!”接着蹬蹬蹬甩动两条小辫子跑上楼去了。 看着女儿得意的神气,楚昭曼扬着笑意起身,示意韩贵浩到书房里说话。 “我们不说娇娇的想法,你怎么想?”楚昭曼点了支烟,燃起后夹在自己的手指上,气态悠闲地说。 相比之下,没有外人在场,韩贵浩在老婆面前颓势多了。他挨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道:“昭曼,一切应以你的想法去做。毕竟,我和娇娇对于这些事情都不大懂。” “这么一说,你是同意我对均世做出任何事情了?”楚昭曼慢慢地吸口烟。 “这——”韩贵浩只要抬起头对上老婆的眼睛,马上低下头,“这个你做主就行了。” “好吧。我会找人马上去办这件事。”楚昭曼把烟蒂按进烟灰缸里,走之前环看了一下书房,闲闲淡淡似的提起,“你是不是该找人把这里收拾一下了。你前妻和墨兰都过世了许久,这里的有些书,可以扔掉或卖掉。搁在这里,给外人看见,是个笑话。你作为主人没面子,我这个太太更没脸面。” “是,是!我马上让刘妈收拾。”韩贵浩像是太监在皇太后面前唯唯诺诺,一边答应又赔笑着问,“昭曼啊,之前我和你提过的,从你那里拨点资金到我公司账上的事。近来股市低迷,我手头亏了不少,公司的出口贸易也不好做,你看是不是先拨一点给我?” “可以啊,先一百万吧。”楚昭曼视线挪过去,瞧定了墙上那幅韩贵浩前妻与儿女的全家福,“只要你把那张照片烧了。” “我马上去烧!”韩贵浩二话不说从椅子上跳起来,当着楚昭曼将前妻在时的全家福取下,拆掉相框的玻璃,取出相片后拿打火机燃了火。 刘妈闻到烟味走进来察看,发现韩贵浩在烧照片,大声痛呼:“先生,墨兰尸骨未寒,你怎么做会遭报应的!”说着跑上来阻止。 韩贵浩想到那即将得手的一百万已经烧红了眼,冲着刘妈大嚷嚷:“你这个下人也敢诅咒我?!我看你才得去死!”大手把刘妈一推。刘妈哎呦痛叫,人撞落在椅子上,并在地上滚了两圈。 见刘妈在地上打滚的狼狈样,楚昭曼忍不住欢快地笑出来:“刘妈,你这副年纪了也该告老还乡了吧。让你儿子女儿孝敬你,总比在这里受罪好。” 刘妈挣扎了几下爬起来,捂着腰在心里头骂道:这恶婆娘,想赶我走,没门!有我这把老骨头在,就得帮去世的夫人和墨兰守住这屋子。 傅均世藏在书房门后面,眨巴着眼睛一直窥视里面。在楚昭曼察觉之前,他以猫一样迅捷的速度飞跑回自己的小房间。 在陆军总医院,从小陆口里得知费君臣飞北京出公务去了,墨兰费解道:“老爷子住院,四少还出门?” 事关军事秘密,小陆三缄其口。 墨兰不会傻到去撬一个军人的嘴巴,哪怕是小陆这种勤务兵。 路米这会儿把脑袋伸了过来,用一把甜甜的嗓音问着小陆:“军人叔叔,你和我姐是什么关系?” “卢同志,你有弟弟?”小陆深感意外。 “是的,我是我姐的弟弟。”路米话没说完,被墨兰狠敲了把脑袋瓜。 她的弟弟永远只有傅均世一人。要不是念在这小鬼是她工作的对象,照往常谁敢喊她一声姐,都得被她缝了嘴巴。 “我是他的经纪人。”墨兰纠正路米的错误,向小陆做出正确解释。 换做路米不高兴了,开始笑得甜甜的脸蛋儿迅速蒙上了一层黑烟,转身,委屈地蹲到墙角画圈圈。 这小鬼,连装可怜都能轻易挑起他人的恻隐之心。何况,真的像均世的性子。墨兰心里有些软,暂时向小陆告辞说:“小陆,你帮我向老爷子问候一声。我公司还有事,先走了。”小陆满口答应下来,向她招手:卢同志,路上小心。 车,一路开回皇后传媒公司。 路米的常任小助理小安,一个胖胖的戴着眼镜的二十几岁刚毕业大学生,在公司大门口垫着脚尖,张望着来往车辆。当路米的车子来到的时候,她迈着两条粗壮的小腿气喘吁吁地跑过去:“裕华姐。” 墨兰之前是从云姐口里听说过,路米身边还有个刚来两个月不久的经纪人助理,只不过这小助理刚踏入社会,斗不过美玲,尽是被美玲欺压着,基本不能在路米旁边见到人影。她下午刚顶替掉美玲上任路米的经纪人,而当时小安被美玲派去清洁工作室了。 “裕华姐,不好,不好了!”小安在她面前手舞足蹈的。墨兰没见过她,她却是偷偷跑去观看了墨兰与美玲的那场生死决斗,因此一眼就认出了墨兰。 既然看出对方是认得自己的,墨兰也就长话短说:“什么事,慢慢说。”一边,她是拎起蹲墙角画圈圈的路米,一脚把这个还在假装哀泣的小鬼踹下车。路米站稳了,见她要松手,马上抓紧了她的手。橡皮糖都没有他这么粘。 安满头大汗地在原地踏步,向墨兰报告事情的概况:“对方来了几个人,包括节目组组长和节目策划人,说是路米之前就答应了出席他们今天下午的节目演出,结果路米没有出现,造成了他们前期宣传损失,并且使得他们对电视机前的观众失信,影响节目收视率。如果我们无法做出合理解释,声言要我们马上赔偿并赔罪!” 墨兰隔着墨镜,能望到三楼窗户一张随风而动的窗帘,后边隐藏了一双毒辣的眼睛。中午美玲被路米炒掉以后,大装可怜并主动忏悔,所以没有离开皇后。听说现在是沦落到了某个三流艺人的经纪人小助理,恨挤掉自己的人是理所当然的。因此她留了一手,没有把路米的日程表全部交给墨兰,私底下以路米经纪人的名义在中午答应了原先没有答应上节目的电视台。 既然都已给过悔过的机会了,却仍不知悔改,不知该怎么死,那就只能教一教了。墨兰扶扶墨镜,转头问小安:“他们人呢?” “一共五个人在二楼的会客厅。因为路米是大牌明星,别的组员绝不敢随意插手帮忙。而且惯来这种事,都是由艺人和艺人的经纪人自己先承担起责任处理,一般公司不会出面的。除非闹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安长篇大论地说完,抬手抹一把汗。她年纪尚轻,工作经历短浅,之前的很多事务都是美玲一个人在处理,她没插过手,遇到这种大场面马上晕头转向,六神无主。 墨兰伸出手,掌心放在随时哇哇大哭的小助理头顶上,温暖地揉一揉,说:“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会对路米不利的。” 小安呆呆地仰起头,看着墨兰淡淡的微笑,一时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她亲眼见过这人与美玲对决,那场争斗中所表现出来的气势,战无不胜攻无不取,令人心惊胆战!而如今墨兰这个微笑,这个阔步行走的气质,仿若一个走在红地毯上的高贵亲切的女王陛下。美玲跟她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紧接的,为什么当墨兰回头对自己微笑时,自己的脸蛋在火辣辣地烧耶。 路米偷窥安的表情,就知道又有一个人臣服在墨兰的膝下了,嘴角一勾。 这小鬼,看什么?不知道自己正遇到危机了吗?!墨兰扯一下路米头上的棒球帽,严重警告他不务正业。 “姐会保护我的。”路米昂起头,一点也不担心,要把她当做自己的挡箭牌去应付敌人。 忍不住了,实在忍不住了,一路她已经很想教训这只小恶魔了。墨兰的一只手迅速伸过去,在他这张伪装的天使脸蛋上狠狠地拉起一边。 “呀呀呀!姐,对不起,我说错话了!我道歉,我下跪!”路米捂着半边扯痛的脸蛋儿,痛哭流涕地忏悔自己对她犯下的若干罪行。 墨兰把他推进他自己的休息室内,关上门。现在她一股子郁闷要找人发泄。正好,那几个自动送上门的倒霉鬼就在隔壁的会客厅里,像一群麻雀一样唧唧喳喳的:“赔钱!声明道歉!作为一个艺人,不守行业规定不守承诺,违反合约,罪证确凿,说是什么天皇巨星,连个三流艺人都比不上!” 嘭——墨兰一脚旋风腿踹开门。门板撞击到墙上发出一声巨响,室内的喧哗立马沉静下来,所有人唰地转头。 取下墨镜,墨兰双目飘出来一缕幽冷的目光,在几张男人的脸上缓缓地一个个盯过去,最终漫不经心地搬出一句:“谁是你们的头?” 几个人被她这样像x光机扫描着,怔怔地立在原地不动。 “谁是头儿?”墨兰问第二次时,见他们还是木头人,已经不耐烦了。擦过他们身边,在中间那张最舒适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翘起一条腿儿,打算先解决口渴:“安,给一杯咖啡。” 小安跟在她后头来的,听她呼唤,立马给她端来一杯热腾腾的即溶咖啡。 这小助理不错,反应快,动作神速,最重要的是容易使唤。美玲总算给她留了个较好的人。墨兰便给小安投去一个微笑,为的是笼络小助理的心为自己跑腿。安脸蛋瞬刻绯红。接着墨兰没有端起咖啡品尝,而是把指头在咖啡杯旁边的桌面上敲打着,犹如鼓点一般有节奏的哒哒声,能在一定时间内产生威慑作用:“都不是头儿吗?那就让你们的头儿过来谈话吧,彼此不要浪费宝贵的时间。” 对方五个大男人终于醒悟过来,这个古怪的女人,就是路米新用的经纪人,人传不识好歹比大牌明星更大牌的卢裕华。切,什么大牌经纪人,娱乐圈讲究资历的!于是这群年纪稍大的老男人一个两个,七嘴八舌地涌上来声讨她:“我不知道你们公司内部是什么样的人事调动。但是,路米之前的经纪人美玲说她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你,作为路米的新任经纪人,理应负起这起事件的责任!” “我是在今天中午十二点才接手美玲的工作。你们可以就此过问这个公司内所有的人。因为路米声称不要美玲时看热闹的人很多,几百个人为我作证这个事都没有问题。请问,你们是在什么时候与路米签下节目合约呢?是与谁签下的合约?具体文书在哪里?今天?昨天?还是前天?我今天才进的这家公司,麻烦你们找人定罪也得先把犯罪时间弄清楚再说,不然很丢脸的——”墨兰端起咖啡杯,一脸淡淡的表态,句句证据确凿,倒显得对方是傻子被人骗了还不知道。 见不是个简单应付的角色。节目组长马上给底下人使去一个“要冷静”的眼色,说:“好吧。这个事如果真不是你的错,路米身为与我们签有约定的艺人,肯定也要担负起违约的责任。” “没错,经纪人犯的错,艺人也要承担起部分责任。但现在不同了,既然我是路米的经纪人了,路米的事就是我的事。你们这群自不量力无理取闹的人,可以滚了!” 嘭——说完,墨兰一顿杯子,她那双凌厉的眼睛像嚓一声出鞘的寒刀,寒气逼人。几个男人同时不寒而栗。 怎么办?要撤吗?几个老男人说不过一个新来的年轻女人,传出去会被人笑话的!带队前来的节目组长扯一扯领子,咳咳两声:“你竟然敢说我们自不量力无理取闹!你只是个小小的经纪人,这么说圈里的长辈是不是太过分了。还有,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我在这个圈子里比你混多了不知道多少年,凭你这个刚回国的——” “你?一个三流电视台三流节目的小组长。”墨兰冷哼,“大叔,你今年快有四十几了吧,混了这么多年混成这样你还好意思说。还有,我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你还想不明白,只能说你的智商也就是这一丁点,和我们路米之前瞎了眼雇佣的美玲有一拼。” 她举起的指头,在节目组长的面前搓一搓,吹一吹——你就是连只蚂蚁也比不上啊,你这个老男人。 节目组长的脸红成了一张扁平的柿子,只能:“你,你,你的——”。 “怎么,我有说错吗?一,你们节目录影的时间应该是在楚氏代言活动之前,可在楚氏代言活动期间,我们路米自始自终没有接听到你们打来询问的电话。二,你们没有及时询问艺人的情况,作为一个节目的负责人本身就有失责。这种情况说出去,很难让人不想到这是你们电视台常用的伎俩,诬陷一个艺人之后讨要赔偿费,继而制造话题提升节目收视率。可是,你们打错了算盘。你要路米道歉。没问题。我们大可以把这些情况全部公布到网上。我想,路米的十万粉丝群,足以踩扁你们一个三流电视台的三流节目!”墨兰说着这些话时一直很不耐烦的,最终受不了了,冷冷地蹦出,“滚!” 全部事实真相,被她一字无误地说中了。 对方一行五个人,灰溜溜地往门口撤退。 “安!联系路米的专人律师,给电视台和节目组草拟起诉书。”墨兰翘起腿,往门口这群败家犬后面再送上一句。 于是,几个人迅速回身,组长陪起笑脸,一脸讨好的:“裕华姐,以后有什么事,路米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找我们,我们一定全心全意为你和路米服务。免费,绝对免费!永远免费!” “免费就不用了。如果各位能让一个人从此在演艺圈消失,这件事我可以过往不究。”边说墨兰边笑眯眯地将他们之前的话圈出来,不是说自己是演艺圈老大吗?弄掉一个三流经纪人小助理应该不难吧? 组长走到她面前,小声道:“裕华姐,如果你信得过我,三天我给你搞定这个事。” “三天?”墨兰让小安重端杯咖啡。 “一天!” 躲在隔壁窃听的路米,噗噗噗的笑声传到她这边来了。这小鬼!墨兰有些牙痒痒的,让小安赶紧将这群败家犬送走。她有感觉,即使她自己不出面,这只小恶魔也绝对能将这几个欺软怕硬的懦夫消灭得干干净净。 “姐,你好酷啊,是超人啊——”路米从隔壁飞奔过来,露出小兔子般无邪的面孔,一心要扑到她怀里讨宠。 墨兰在他快要到达自己面前时,一只手先挡住了他的脸,继而接起另一只私人手机。 “董事长吗?”打来的人是金。 墨兰起身往外走,一面向立在门外的小安交代:“带路米回家。” “是!”小安无比兴奋的,学军人肃立军姿。 “姐,你不陪我回家吗?”路米一心一意尾随在她后面,是只忠犬。 墨兰把门板嘭一下关到他鼻尖子上。为以防他追上来,她反锁了门,把钥匙丢给安:“十分钟后再放他出来。” 墨兰谨慎地由公司后面清洁工的楼道离开,以方便接听电话:“怎么说,金?” “首先,我按照董事长的安排,派人递交给楚昭曼的培训学校资料,被楚昭曼接受了。所以这间学校与楚娇娇就读的学校是在同一个区同一条大道上。又如董事长预料的,我们一直关注楚昭曼的前任秘书梅姐,在今天终于有了新的动向。”金打出自我认为满意的报告书,洋洋得意地向自己的头儿炫耀。 “什么动向?”墨兰冷静地发问。 “梅姐以前就经常出入香港关口,今天应该是与香港的某个帮会做了场交易,具体情况,我要再度潜进梅姐的银行交易账目查看资金流动。但我想,如果没有弄错的话,梅姐此次受楚昭曼委托,找黑帮是要解决掉某件事情。”金边说,边是指头在电脑键盘上飞速地敲打着。 楚昭曼想要靠黑帮解决掉某个事件。当然,楚氏集团和皇后传媒近来都没有经营上的困难。所以,按照她给楚娇娇灌输的消息来看,她这个伪善的后妈终于是坐不住了,终于是想到要斩草除根了啊。既然都除掉了她,早晚都不会留下均世。只有把均世也除掉了,楚昭曼才能心安理得地坐安稳韩贵浩太太的位置。 “董事长,你有什么想法吗?”金的嗓音里压制的是兴奋不是紧张。自从跟了墨兰,她的人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以前,赚钱只是赚钱。现在,赚钱不再是单纯的追求名利。名利这些东西多了又不能带进棺材。所以,只有墨兰能带给她全新的体验,涉猎的兴奋感,不断冒险堪比层层叠起的,宛如给她注射了毒药一样欲罢不能。 墨兰望着车窗外一列列往后倒退的高楼大厦,忽然想起费镇南曾问过她的话:你还想报复吗? 报复?这应该不叫报复。是对方犯到了自己太岁土上来了,如果不反击,就会落到和以前一样的结果。善这种东西不是对恶人用的。对待恶人,尤其是不知悔改的恶人,应该让他们尝到地狱的滋味! “金,一切按计划3进行。”墨兰发出了简短干脆的命令,“还有,你不要边和我说话边啃方便面,我会听不清楚你说的话。” 金一口吐出嘴里的方便面,惊呼:“董事长,你太神了!竟然知道我在啃方便面。” 都是留学生嘛,都宅过,都在做研究的时候为了偷懒不做饭情愿啃方便面为食。墨兰头疼地扶自己额眉,念叨自己找了个和自己一类的下手。不过,她不会对金做出解释的。啪关掉了手机,让金“大呼神眼”的声音灭在遥远的时空中。 隔日清早,楚娇娇上学,有司机像以往送她前往学校。在要离开家的时候,楚娇娇再三提醒母亲:“妈,一定要把哑巴送走,我一天也不想再见到他了。” “行啦。我的乖乖女。”楚昭曼揉揉女儿头发,在女儿耳边轻轻地说,“我保证,娇娇回来后,绝对不会在这个家里再见到傅均世。” 无所不能的母亲定下了口头承诺,楚娇娇心满意足坐上了给自己配置的豪华奔驰。 楚昭曼接下来吩咐傅家原来的金司机:“均世就读的新学校,我已经联系好了校长与老师。均世今天就必须去上学,你务必将人送到。不要让我和先生担心。” 她说话的时候,均世从门口走了出来。刘妈昨天摔跤后不能起床,所以少年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拎了个小小的行李包,走下了楼梯。那孤苦的身影,就如书中的苦儿失去了所有的至亲,即将开始踏上流浪的旅程。 “均世,你要在培训学校好好上课,才能出国继续弹你最喜欢的钢琴。”楚昭曼笑融融地弯下腰,当着外人的面仿佛一位慈爱的母亲,把手伸到均世的头顶。 均世猛地一甩头,躲过了她伸来的手。对此,楚昭曼眼中稍是一暗,却仍是笑吟吟地将他推进了车里头,嘱咐司机:“老金,早点送过去吧。老师在培训学校里等着均世呢。第一天迟到的话,会给老师留下不好的印象。” 金司机忙着答应,心里叹气,想:也好,均世到了学校,不需再与这家人有关联,也就不需要再受这家人日日夜夜的欺负了。 楚昭曼见着老金的车离开,拨开机盖,向某人发出机密的信息:人已经出发,可以处理了。 这条信息同时到达了墨兰的手机上。墨兰看完后搁下手机,拧开水龙头,双手掬起哗哗哗冲泄的水流泼到自己脸上,一阵冰凉以后,感觉整个人处于随时出击的伺机状态。她现在就是一头瞄准了猎物的猎豹,只等待厮杀的那一刻到来。打开衣橱,挑出一件得体的西装衬衫与外套换上,穿戴整齐后戴上墨镜,走出皇后传媒的员工公寓。像她这种作为路米一线艺人的经纪人,公司会拨一套公寓给她租用,为的是方便照顾艺人。因此这套公寓就坐落在路米住所的隔壁。 昨晚,她已交代助理小安叫路米起床,并带路米直接到公司。当她走下楼梯的时候,路米站在楼梯门口,咧出两排白灿灿的牙齿:“姐,早安!” 墨兰看向旁边的小安,面带有大姐头问责的神态。 小安摆出已经很努力的表情,惭愧地低下头说:“路米说一定要和你一块吃早餐,不然今天就罢工。” 这个难缠的小鬼,幸好自己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墨兰望望腕表,向她点下头:“那一块走吧。安助理想吃什么?喝早茶呢,还是吃西式早点?我们让司机开到最近的一家酒楼吧。我记得那里的早餐不错。” “姐,你怎么不问我想吃什么?”路米见她只与小安说话,不满地撇撇嘴巴。 这小鬼,一直欠扁。墨兰把手伸过去,在他戴的棒球帽上压一压:“妒忌女人只能说你是个娃。” 酷!酷呆了!路米在棒球帽下舔舔嘴角,履行忠实的小犬角色摇着尾巴跟在她后头:“姐,姐,你说多一点。” 墨兰上车时再望了下腕表,七点半,刚好是市内大堵车的时候了。 楚娇娇乘坐的奔驰,与傅均世乘坐的东风,出发的间隔时间并不长。到了主干道上,因为塞车,两辆车几乎并排在了一起。楚娇娇见哑巴乘坐的车赶上了自己,不高兴地嘟嘟嘴,向司机喊:“开快点!我告诉你,如果让我在学校迟到,我会告诉我妈,你就死定了!” “小姐。”司机叫委屈,“塞车啊。” “你不会绕小道吗?”楚娇娇踢一脚前座。 司机真怕了她的性子,依从她打个方向盘往小巷里绕路,结果前头迎来辆小面包车,两车嘭一声,头挨头给撞上了。楚娇娇在后座尖叫,臭骂:“你这该死的!要让我死吗?”司机没来得及理她,迅速跑出驾驶门察看车况。一看,这车头冒烟,损坏严重。担心自己掏赔偿修车费,司机一心一意与面包车那方激烈地争执起来,哪顾得上车上的楚娇娇。 楚娇娇在车上无聊,看着车旁一辆辆擦身而过的车辆积满了怒气。 这时候,老金开着东风上来了,见到他们这样的情况出于同情说:“小姐,我载你一程吧。” 奔驰定是动不了的。如果打辆出租车去学校会降低自己身份,问题出在哑巴也在东风上。楚娇娇不愿意和讨厌的哑巴均世同坐一辆车。为此她心眼儿一转,跳下了奔驰,拉开东风的车门向傅均世喝道:“你下来!” 老金一见,急嚷嚷:“小姐,我会把你先送到学校,再送均世去他的学校的。” “所以,他要在这里等你回来接他。”楚娇娇做出最终判决,从车外傲然地俯视着傅均世。 傅均世依旧默默的,一副像是被欺负惯了的样子,拎了自己的旅行包从车内挪了出来。 “均世。”老金急喊。 楚娇娇将自己的书包丢进东风里头,自己坐进去,嘭一下关上车门。然后她开始用脚踹老金的驾驶位:“开车!赶紧开车!如果我迟到了,你一样死定了,我告诉你!” 老金心里怕被楚昭曼责难,只好对均世高喊一声:“均世,你一定要在这里等我回来接你!”接着他赶紧把楚娇娇先送学校里去,当即踩下油门。 傅均世没有听从老金的话在路边等他。因为,他刚刚之所以听从了楚娇娇的话下车,是望见了路对面有个人向自己示意。等老金的东风铁雪龙在路上消失了踪影,没人再能监视他,他开始露出了笑脸,一个蹦两个跳,走过了十字马路。 黑暗的小巷子里,被蜘蛛网和居民搭起在阳台上的盖篷挡住了阳光,四处静悄悄的无人。一个陌生的女人在他面前跪下半膝,双手掌心捧着一只用卡纸做成的模型,是一只钢琴。 面对这个安全陌生的女人,在这个完全安静黑暗的世界里,均世却没有表露出半点的惧意,他裂开了两只小虎牙笑了笑,接过女人掌心里的钢琴模型。 女人起身,拿一顶棒球帽子戴上他头顶,给他披上一件黑夹克,接过他手中的旅行包放进一个黑色大袋里拉上拉链。做完这些准备工作,她拉起他的手说:“我叫金。不要担心,很快我会把你带到董事长身边去。” 傅均世仿佛没有听见她的声音,一心只留在掌心上的钢琴模型。能做出这种模型并知道这是他最喜欢的钢琴,在这世界上只有他的姐姐墨兰。所以,他一点也不害怕一点也不担心。 这孩子?!金见他一脸沉默却不是普通的沉默,仿佛他早有自信她不会对自己造成任何威胁。金稍微露出了吃惊的眼神。似乎,这个少年拥有天生敏锐的直觉与洞察力,知道她没有敌意完全信任于她。这种能力,绝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想到墨兰身上同样可怕的魄力,金勾起了嘴角,真是对有趣的姐弟啊。 把均世带上了自己的车,她随之向墨兰发出短信:目标已到手。 嘟嘟——短信发来的声音。墨兰打开后,见是金发来的,立马冷静沉着地删掉短信息。 “姐,你看谁发来的短信?”路米凑过来,挨近她肩膀,窥探着。 墨兰合上手机盖,闲逸地翻开餐牌。 小安这会儿说:“裕华姐,听说了美玲昨晚就被我们公司赶走了,现在还没有找到工作。” “是吗?”墨兰提起眼角,看的是坐在旁边的这个路米小鬼头。路米塞着p3耳塞,好像对于小安的话一句也没有听见。这小鬼,明摆着是个冷酷无情的人,不然就是个还只知道玩耍的孩子,根本不懂得世事冷暖。墨兰微笑着合上餐牌,道:“路米,你该喝牛奶吧。” 要他喝牛奶,不就嫌弃他才一米六几的个子吗?路米生气地抱起双手为自己辩护:“我还会长个儿的。” “你今年已经十八了,再不长,可能一辈子都比我矮了。”墨兰对待太过自我中心的孩子毫不留情的进行抨击,嘲笑,因为对方最需要的就是教训。 路米怒怒地瞥她一目,拍完桌子站起来,高喊服务生:“我要两瓶牛奶!” “才两瓶,最多长到和我一样高。”墨兰摇了摇头。 “我要五瓶!”路米高举五指,如同壮烈牺牲地高喊着。 坐在他们两人对面的小安,对墨兰再度四体伏拜。路米个子矮,这对于本人在演艺圈的未来发展是个天生的劣势。之前的经纪人包括美玲劝路米每天喝牛奶,都不能奏效。今天墨兰只开声两句话,路米就乖乖开始喝牛奶了。果然是女王气势啊!小安双目星星眼。 墨兰一边点餐,一边不留痕迹瞟过墙上的钟,这个时候,如果楚昭曼的人没有放弃,大概是该动手的时候了。 老金开着东风车,因为怕塞车误点,赶时间绕小巷子。七弯八拐的,拐到了某条小路上,忽然前后冒出两辆黑色轿车截住了去路与退路。一群黑头蒙面的男人从黑轿车上冲下来,率先把驾驶座上的老金拽下车,外加一拳头,老金来不及拨打手机,就躺在地上不动了。楚娇娇吓得浑身发软,瞪着这群凶狠的汉子,完全忘了打求助电话这回事:“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头儿,好像不大对,不是说这车上坐的应该是个男孩子吗?照片也是个男孩不是个女孩。”某蒙面男大睁着眼睛仔细瞧看嘟小嘴的楚娇娇,很不解的,抓扒脑袋瓜说。 头目一再地望表,打电话到委托人的手机,却一直是电路蔽塞。就此撤退吗?不行,都到这个地方了,而且准备了很久,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样撤退,就完了,前期投入的资金也都没有了。这么一想,他抓起了昏倒在地上的老金,狠刮上老金脸上两巴掌。老金两眼冒星星,却也是半醒了。 “说!这孩子是楚家的孩子吗?”头目一把刀横在老金的脖颈上。 老金倒不是畏死,只是人被揍得糊涂了,听到他这个问题,也就只能本能地点点头。 头目松开老金,向一群部下发令:“不管了,是这辆车没有错。而且他们绕路,害我们耽误这么长时间。女孩可能是那个男孩的姐姐或妹妹。没有关系,反正都是有钱人的孩子,绑架了拿到钱再说。” 做头儿的就是必须在关键时刻不一样,当机立断。两个孩子既然都是楚家的孩子,抓哪一个不都是一样吗?固然可能男孩子值钱一点,但现在属于情有可原。 “你们不准抓我!”楚娇娇大哭大闹,简直要疯了,“我妈妈是很可怕很有钱的人。被我妈妈知道了是你们干的,你们肯定完蛋了!” “你妈有钱就对了。我们抓的人就是你!” 很快的,楚娇娇被人捆了手脚塞住嘴巴,像条蚕虫一样扔上了另一辆车。 不到半小时后,公安局报警平台接到了匿名电话,称可能有儿童被绑架,并指明了绑架地点。 不知道信息是真是假,接到报警电话的警务人员将这条消息直接传给了刑警犯罪侦查科。值班的队长是张士浩。听闻遭绑架的儿童是楚娇娇,张士浩想起了上次在楚氏的公司也有报警电话说楚娇娇失踪。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似乎有黑幕。 说起来,张士浩确实是近期才调到这个城市任职的。之前他曾一度因墨兰的死而低迷,然而他的老首长卢大队将他调到了这里,希望他重振往日精神。张士浩作为下级接受了任命,从市调到了s市。没想到了来上任的第一天,就有楚娇娇失踪的报警电话,现在又有了楚娇娇被绑架的事件发生。稍微一想,他大胆地断定消息很有可能是真,亲自带了几个人,坐上警车朝匿名电话所称的地点出发。 ——《省长夫人》—— 路米在西餐厅里一口气喝完了第五瓶牛奶。小安吧嗒吧嗒为他鼓掌打气:“好厉害哦,路米。你如果以后天天喝这么多牛奶,可能长到一米呢。” 路米拿袖子一抹嘴巴,只听到小安说话儿墨兰不出声,念叨起来:“姐,你在看什么节目,都不理我了?” 早餐店里悬挂有液晶电视机,现在按照平常播演晨间电视剧的习惯,在电视剧画面下方设置有一条蓝色滚动栏,播放全球新闻动态。在这一时刻,滚动条里的市内新闻是:本市最新消息,一名叫楚娇娇的十四岁女孩,在坐自家车的上学途中遭到蒙面人的绑架,现警方接到匿名报警电话后,确认了信息是真,已派出人员全力营救。 “楚娇娇!”小安惊叫,“不是我们楚总经理的女儿吗?” “出大事了,我们必须马上回公司。”墨兰合情合理地说,率先走出早餐店。 “姐,等我!”路米像飞一样跟在她后面。 小安赶紧把最后一块面包片塞进自己嘴巴里,才急匆匆出门。 三人乘坐公司的车直达皇后传媒公司总部。在前门,已见有两辆警车停驻,车顶上安载有不停旋转的红色霓虹灯。这样一个场景,墨兰眯一下眼,是令人回想起她被捕入狱那会儿的事了。 “这些警察是来拜访总经理的吧。毕竟被绑架的人是总经理的女儿。”小安进到公司里面时猜测警车的来路说。 警察是来安慰楚昭曼?墨兰心里冷冷笑着,说:“去总经理那里看看情况吧。不然总不大安心。” “对哦。路米是一线艺人,这时候更应该一马当先,关心bss家人,尽显自己爱心,获得粉丝更大支持率才对。”小安一边说,一边对墨兰再次佩服得五体投地,“裕华姐不愧是国际大牌明星aida的经纪人,处理公关危机的能力首屈一指,值得我们这些晚辈谦虚学习。” 墨兰听着小安完全误解了自己的真正目的,只能笑不能语。 路米没有插话,只一路听小安赞颂墨兰,眼角诡异地眯着。 乘电梯来到楚昭曼工作的楼趁。走廊里有数个保安拉起警戒黄线维持秩序,楚昭曼的随身人员周身忙碌着,意图遣散围观的人群。然而,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现场一片水泄不通。 小安垫着脚尖在后边观望,着急时询问四边的同事:“究竟怎么样了?究竟是什么情况啊?根本看不见嘛!” 站在前面的同事回答她:“警察过来了,但不是来和总经理说明情况的,像是来逮捕人。” “逮捕谁?”小安吃惊,“难道这起绑架事件是我们公司内部的人做的!” 前头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嘭哒一声响,门内传出楚昭曼愤怒的咆哮:“你们说什么!说我绑架我自己的女儿和儿子?!我是疯了吗?!” “犯人称是收受了礼金才绑架东风车上的小孩。而提供给他们信息的渠道,据我们调查,发现是你的前任秘书梅姐供给的。我们现在正在全力追捕梅姐,虽然暂时没有抓到人,但有人爆料,梅姐所得的信息应该是来自于你。”张士浩亮出一手铁铮铮的证据,虽然这些证据都是匿名电话报出来的,值得深究。 上来两名警务人员,要给楚昭曼戴上手铐。 “你们——”即使是自诩高人一等的楚昭曼,现今见到刺目的手铐也打起了一丝抖,“这明摆着是有人诬陷我!你们不信可以问我的丈夫,我是那么地爱这两个孩子!” 她爱孩子们?! 张士浩皱皱眉头,想起那个时候在拘留所,她对待墨兰那副张牙舞爪的恶妈形象。或许,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她是爱的吧,对丈夫前妻的孩子就不一定了。现在楚娇娇被人绑架,而傅均世似乎也在半路失踪了。张士浩决心将人拘捕,因此让部下马上把楚昭曼拉出办公室。 围观的人群见楚昭曼披头散发地被警察拉出来,都大吃一惊。 “你们放开我!我要见我的律师!在没有律师来到之前,你们不可以拘捕我的!”楚昭曼大声大骂,多难听的话都蹦出了口,“你们这群臭虫!畜生!”然而,当她被拉到了办公室外面时,声音忽然灭在了喉咙里头。四周看着她的这些人,似曾相识,又都不认识了一样,一个个惊讶c鄙夷c但很肯定绝对是为保自身绝不会出来为她说话的眼神,她浑然像是掉进了冰窖里手脚冰凉冰凉的。最可怕的是,这副场景让她想起了另一个人,那个她最讨厌的前妻的女儿傅墨兰,好像也和她这样遭受世人鄙视抛弃过。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在张士浩带人来到她办公室的前一刻,她还接到梅姐托人发来的邮件,说是事已办成,可划酬金。结果,忽然一变,变成绑架成自己的女儿去了,还被警察人赃俱获。 是什么人在中间搞鬼?还是梅姐与他人沟通了起来故意陷害她。她满腔怒火熊熊燃烧,怒极的时候,举起了手铐捶打身边的两个刑警。可刑警们不会买她的帐,双手掐紧她腋下把她强硬拉走,一路往公司大门口。 围观的人更多了,还有一些记者开始蜂拥过来,举起相机把楚昭曼的疯婆子形象拍照留念起来。 小安与身边的同事都在叹,看楚总经理平常是挺和蔼的一个人,怎么会干出这种灭绝人性的事情? 墨兰站在窗口边上,能听见楚昭曼被押上警车时的惊声大喊:“谁救救我?我给你一百万一千万!”于是墨兰双眼一眯,捉捉下巴颌,才推推身旁的小安,在小安耳边耳语了几句。小安大眼一睁,急忙答是。走到楼道她开始拨打楚文东的公司话机,转接到了楚文东的电话时,惊慌失措地喊道:“楚先生,不好了!我是路米的经纪人助理小安。刚刚和路米回到公司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群警察把楚总经理押上了警车。路米和裕华姐让我赶紧通知你。” “你说什么?!”楚文东早上一直在开公司例会到现在才回办公室,因此不知道楚娇娇被绑架的事,更不知道警察竟把犯人目标锁定为楚昭曼身上。 “楚先生,你快点带人来!”小安紧张得不得了的样子,“不行了!警车走了!把楚总经理送到拘留所去了!” 楚文东应该是听了她一连串的催促,不由急了脚步,嘣一下膝盖撞到了椅子上,差点儿绊倒,话筒也摔地上了。 小安打完这通电话,回墨兰话:“这样的话,裕华姐,路米也能得到楚总经理的器重了,对不对?裕华姐你好厉害,神机妙算。” 墨兰向她微笑着点点头:“我哪能神机妙算。只是一名身为经纪人该做的。”她心里想的却是:楚文东这么迟才能接到报信,该夸奖金两句。虽然瞒不了楚氏多久,但金有效地帮她拖延了时间。能让楚昭曼进拘留所尝蹲监狱的滋味,也该感激张士浩行动这么迅猛。 站在十几层围观民众后方的路米,以超常视力捕捉到墨兰似笑非笑的神情。他马上用拳头塞住自己的嘴巴,跑回专属休息室内放声大笑,笑得前仆后仰,抱着肚皮一时半刻都停不了。身边的手机哗哗响了十几遍,他歇了笑声,接起来无趣地问:“公爵吗?有什么话交代?” “公爵说,让你不要再让那个女人在你身边跟着。那个女人很危险。”对方像是机器将公式化内容传过来。 “危险?”路米横躺在沙发上数落天花板上的小灯泡,拨拨刘海,“危险这个词从公爵口里从未听说过。公爵竟然会说她危险?”说着,他哈哈哈三声大笑,仿佛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因而对方的电话马上转到了另一个人手里,这回传出来的是冰冻三尺的声音:“路米,她与费司令有关系,想必这关系还不浅。” “我知道。我在医院看到了。费镇南嘛,海军少将,被称为我国海军的波塞冬。可是,公爵,你什么时候也畏惧起了正规军的军人?”路米饶有兴趣地揪着额头的一撮刘海,回想墨兰嘴角那抹笑,深深陶醉起来。 “我没有畏惧费镇南,毕竟我工作的性质与他不同。但是,路米,我告诉过你,我们工作的性质是,绝不可以对任何一个人动情。”那个冰冻三尺的声音重复公式化的内容。 想到墨兰身上那抹幽谜的香气,想到挨在墨兰胸口上能听见的奇妙心跳,路米眼中炙热的光芒渐渐暗了下来,眉毛间撇出一丝无聊的:“公爵,你是不是太闲了,现在连我的私事都要插手。”说完他烦闷地咔一下扔了手机。 对方对这种忽然断了通话的忙音,只是司空见惯地摁掉了通话键。 “公爵,是不是让路米回来?” “我被他厌恶了。没事,像我这种人,经常被人厌恶。” 听见他这句话,他四周的人像逃命一样开始急速撤退。但是仍来不及了,冰风雪暴马上卷席了整间办公室:“你们听好了,不想让我这样被人厌恶,最好和蔼一点。肃立,给我练习微笑,笑十个钟头吧” 楚文东好不容易带着大帮人马杀到皇后传媒,见楚昭曼真是被警察带走,一会儿半刻有点儿怔。这事,不知是谁做的,做得太天衣无缝了。 “既然楚先生到了,有楚先生坐镇,总经理应该能平安无事。我就此先告辞。”墨兰向到来的他鞠个躬,说。 “卢小姐——”楚文东唤一声,等她要转身的脚步顿下来。他绕到她面前,拉出她一只手,然后抽出插在口袋上的钢笔,迅速在她的掌心上写下一串号码:“这是我的手机号码。感谢你让小安告诉我这件事,不然我还被人瞒着,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可以找我。” “楚先生过于言重了。我本就是总经理旗下的员工,为总经理效力是本职。听说楚娇娇小姐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还请楚先生费多点心,在关心楚总经理的同时多关心一下小姐。”墨兰收回来手,说。 楚文东见她抽手抽得太快,心头不知为何浮现出了不悦。应说从没有女人这般刻意地与他保持距离。他操起手机拨打另一个电话,问楚娇娇的情况。当得知楚娇娇因受恫吓惊吓过度,在医院急救,并且被医生证明了有可能患上自闭症时,他手中的电话哐啷一声掉地上了。 怀着复杂的心境,他接下来急速前往拘留所见楚昭曼。 楚昭曼隔着冰冷的铁栅栏条,向他伸出只手,面白无血:“文东,怎么说?我什么时候从这里可以出去!” “现在正在与警察交涉。问题应该不大。”楚文东握了握她的手。即使楚昭曼被关进监狱里,他也是不怕的,因为楚家在公安系统里有人脉。 “要多久?”楚昭曼一刻在这里都呆不住了。不是这里的环境好坏,是这里总让她想起在监狱里死去的墨兰,让她心头畏寒。 “放心。很快,今天之内。”楚文东这时完全镇定下来了,俊朗沉稳的神色,给了楚昭曼一个誓死保证的承诺。 楚昭曼听他这么说,方是在心里能喘一喘气:“话说,你怎么这么迟才接到消息?如果在公司你能截到人,我就不会被带到这里来了。” “是卢裕华通知我的。要不是她让人打电话给我,我都不知道这个事。肯定从中有人搞鬼。”楚文东文俊的脸表露出疑惑着,“你近来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没有。”楚昭曼百思不解,近来自己没有什么动作,按理说不可能会得罪人。至于绑架均世这个事,还没算是动手呢。 楚文东的眉眼间闪过了一丝凶狠的戾气:“小姨妈你放心,我会把这人揪出来的!”说完,他放开了她的手,似要急匆匆往哪里去。 “文东?”楚昭曼着急地拉住他指尖,不让他放她自己一个人在这黑暗的牢狱里面,“你去哪里?你要丢下我一个在这里吗?” 事到如今,楚文东不得不说了:“小姨妈,我必须去医院一趟。娇娇在医院里抢救呢。” “你说什么?!”楚昭曼惊恐地尖叫。 楚文东把医生说的话据实告知,反正这事肯定瞒不住楚昭曼。 听到自己最宝贝的女儿患了和哑巴均世一模一样的病,楚昭曼再也承受不住打击了,蓦地双目一翻白,如崩塌的山轰然倒地。 戴上墨镜,趁着公司的人为着楚昭曼沸沸腾腾的时候,墨兰从人群中淡然走过,离开了公众视线。接通金的电话,金向她报告最新动态。听说了刑警支队中有人动了手脚,让张士浩放了楚昭曼走。这事在意料之中,墨兰想知道的是:这招引蛇出洞把谁给引出来了? “据内部消息,像是张士浩的首长卢大队长亲自下达的释放令。”金说。 整件事到了现在,一切指明了卢大队长这个人有猫腻,不定上次她入狱也是这个人促成的。这一次把蛇引出来了,下一步就知道怎么对付了。 “头儿,我把小均世带到了头儿交代的东方游乐场。”金接着微笑地说。 要见到弟弟了!墨兰赶紧坐上了辆出租车,对司机道:“麻烦,到东方游乐场西门。” 傅均世在这起事故中失踪的事,即使被楚昭曼事后得知,想必以楚昭曼的想法,也只会暗自高兴,绝不会把这个消息告诉外人。所以,到此,只要均世不再出现在楚家人面前,绝对会是安全的。 让金将均世带到游乐园,墨兰是想,弟弟从囚笼里解放,理应第一时间享受到快乐。 到达游乐场后,先变个装。换上一套清凉的长裤便装,把长头发梳成两条长辫子,戴上顶大草帽,墨镜摘下,戴上一张小兔子假面遮住上面半张脸,露出对眼睛。 金经过同样的变装,变成一个戴墨镜的英俊皇家骑士,站在游园的四轮马车前面向她招手。 墨兰走过去,接过她手中的两只雪糕筒。 金贴近她身边,低声求教:“听闻是您有意给楚先生拨了电话。” “眼光放大一点,长远一点。”墨兰抛回她一句。 果然是要放长线钓大鱼呢,要一网打尽呢,要整个掀翻楚氏呢。金一想到这未来轰轰烈烈的战况,乐得快要中风了一样。恭谨地为墨兰打开车门,金鞠个躬:“请。大人您想见的人就在马车上。” 墨兰迫不及待跃上了马车。这是一辆宛如童话般的四轮马车,外形打造得如英国王室的马车一般金碧辉煌,车的四角吊有豪华的八角车灯,纹饰华丽,八头骏骑牵引,马车夫穿着漂亮华丽的英国骑士戎装,英姿潇洒。 坐在马车内的均世穿了一套小熊玩偶服,戴的是小熊半假面,露出的大眼睛单纯地眨巴眨巴的。他的小指头慢慢地,一笔一笔划着彩色玻璃窗上的圣母玛利亚。随着马车轮子的转动,他望着游乐场里的场景眼神朦朦胧胧起来,仿佛在回忆着什么。墨兰将雪糕筒递到他面前,他才意识到转回头。 “均世。”墨兰轻轻念着弟弟的名字,几近热泪盈眶。 傅均世在瞬刻的怔疑之后,猛地扑到了她怀里,双手紧紧搂抱着她,张开了嘴唇:“姐——” 墨兰却是被他吓住了。之前多少年了,他一句话也不说的,哪怕是她在被人陷害入狱之前。 傅均世抬起头,咬一口她手里的雪糕,向她露出两颗小虎牙笑一笑。 墨兰眨眨眼,莫非自己的弟弟什么事都是知道的,只不过一直装作不知道。由是她紧绷的心头刹那间全部松懈了下来,不由向弟弟笑不拢嘴,把雪糕筒塞进了弟弟手里。 童话般的马车在充满快乐的游园里漫步着。马车内的一大一小舔着雪糕,互相用指头抹掉对方嘴角上的雪糕沫,时而互扮起鬼脸哈哈大笑。 金坐在乐园里一张长板凳上,等待墨兰回来后下达下一个指示。因此她把头靠到了椅背上,打起盹儿,偷着这半日闲。一直到了傍晚太阳落山的时分,仍不见马车回来,就此可以知道,墨兰与均世两姐弟重逢之后,在乐园里玩得有多疯狂了。因此,她准备再去便利店拎个饭盒度过晚餐。 忽然间,见前头走来了几个军人,齐整的白色军装,个个戴着有帽檐的军官帽。他们阔步英俊的身姿,一下吸引住了所有路人的眼球。金不禁把墨镜抬了抬:哇塞,这几个军人表相都不错,有当电影明星的潜质。只不过,这几个军人怎么左右张望以后,有一个竟朝向自己走来了。她认识他们吗? 意识到气氛不对头,金拔腿,刚想开溜。领头的军官横立在她面前,挡住她,声音和蔼礼貌:“请问是金小姐吗?” 呵呵呵。金干笑着,装作糊涂的:“你们认错人了吧。” 军官抽出口袋里的一张照片,准确地搁在她眼睛前面。 金抬起墨镜,仔细地浏览过照片,妈呀,这照片里的人不正是自己吗?而且是她当年戴博士帽的毕业照。这群人怎么回事,查她家户口吗? 从她的表情就知道事实无误了。军官接着快速收起了照片放进自己上衣口袋里,继续很有礼貌地问:“请问,金小姐知道卢裕华同志在哪里吗?” 董事长?!原来这些人冲董事长来的。金立马肃了神色,甩甩头,义正言辞的,言语冰冷的:“我不认识卢裕华这个人。你们认错人了!” 瞧出她脸上都是戒备的神色,军官只得无奈地把头上的军官帽子摘下来,扇扇风,免得让她以为他太过严肃然后吓到她了,说:“请你不要担心。我叫做岳涛,可以说是卢裕华同志的朋友。” 金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摘下军官帽后,一张硬朗的面容更显得英俊无比,在她目前闪闪发光。她猛地退后一大步,心里头警惕着:不行,不行,绝不能被敌人诱惑了。 “你还不相信我?”岳涛急得把领子上的两颗领扣也给解开了,急啊。 金嘴皮子动动,咕哝:“我真的不认得你要找的人。” 岳涛干巴巴地眨眼,这个女人,说是博士呢,怎么脑子和猪一样?连他是好人坏人都看不出来吗?还有她身上穿的这套戏服,是要参加假面舞会吗? 这时候,他派出去找人的兵跑回来了,向他耳语:人在马车上。 童话般的马车从游园一处出现,欢笑声一阵阵从马车内传出来,仿佛是在天堂里的天籁之声。岳涛听这发自内心的欢笑,一时眉头似有些不忍的,但是想到费镇南,他只得忍心动手。等马车拐进了相对僻静的地方,他让几个兵上前拦截。 马车急刹住轮子,车内的人东倒西歪。傅均世露出不解的眼神,似乎没有感觉到敌意的到来。墨兰双手一伸,搂紧了弟弟,望向车窗外,眼眉肃紧:“出了什么事?” 岳涛从外面咔嗒一下打开马车门,在看见墨兰的一刻肃立敬礼,低声道:“卢裕华同志,请您务必跟我走一趟。” 见是费镇南的人,墨兰大松口气,然仍把弟弟搂着,以商议的语气说:“岳涛同志,请问有什么事儿?我这边手头上还有些事情没有办完,可不可以等我办完了再——” 岳涛看着她,连同他身后一齐站的几个军官面色肃穆:“卢同志,恐怕不行。” 看来真的是十分要紧的事情。墨兰一时猜不到会是什么样的事难住了费镇南,才使得他差遣了岳涛来接她。按理说,以费镇南的能力,一般不会有什么事可以难得住。她左思右想,向岳涛商量:“这样吧。岳涛同志,我可以和你去一趟。但是,你可不可以让人秘密地先帮我照顾一下他。” 岳涛看向她身边的傅均世。这个少年,很陌生,从没在她身边见过也未听说过。虽然不知道与她是什么关系,但从她对少年珍视的态度,可以看出是对她十分重要的人。于是他严肃地向她起誓:“没有问题。我可以以我的性命做担保。” 费镇南的人,她是信得过的。墨兰便是在弟弟额头上印一吻,交代:“均世,乖乖的,和这个大哥哥在一起,等我回来。” 均世点点头,拉了拉她的小指头做保证。 墨兰把均世交给了岳涛底下的一个军官,等马车离开后,自己进入洗漱间换上另一套衣服,随后与岳涛走出游乐场。一辆军用吉普停在门前等着他们。岳涛打开后座车门,墨兰坐进了吉普车内,继而向还在等待她指令的金发出信息,要她暂时安心回去工作。 岳涛坐在吉普车的前座里,见她忙完了自己的事,方是回头与她歉意地说:“对不起,卢同志,对你有些强人所难了。” “不要这么说。三少救过我的命。”墨兰婉拒他的说辞,问道,“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岳涛与开车的军官对望一眼,慎重地开口:“卢同志,老爷子昨晚忽然病重,很想见见你。三少知道你在忙自己的事,本不想打扰你,但是今早连四少也说了,得把你叫回来。” “不是说,只是普通的住院检查吗?”墨兰微簇眉间问道。想到昨天小陆在医院门口说的话,眼神里似乎总是有些闪避。如此听岳涛这一说,那是预先编造好的台词了。想必老爷子病的事不能对外说,所以先编排好谎言应付所有来探病的人。即是说,四少出差的事也是假的了。 “四少昨晚上连夜从北京飞回来。”这个,岳涛向她当场澄清,“若不是老爷子这事儿,四少恐得在北京呆上一周左右。而且三少本也是计划要前往军区的。但是,昨晚上,大少二少全部人,还有老爷子的老部下,都赶了过来。” “究竟是怎么回事?”墨兰自身学过医,知道这病重也有个过程,说是忽然一夜病重肯定有原因。就好像她们家的老太太一样,或许受了什么刺激都说不定。 “怪不得四少说了,卢同志是个深究的人。”岳涛转述费君臣对她的评价,“四少说,卢同志想知道也可以。不定卢同志还能帮我们想出是什么事。” “什么事?”墨兰听提到费君臣,就没有好心情。 “是这样的。老爷子昨天下午收到了一封信,看完信心情就不大好了。”岳涛以略沉重的口气提起。 “什么信?”墨兰问。 “收信的陆叔说信封上没有写明寄信人地址。老爷子看完信后,当场把信给烧光了。”岳涛谈到烧信这个情节,带了不可思议的观感。 “神秘的寄信人和神秘的信。”墨兰琢磨着,能让费老先生心情不好的原因,肯定不是普通的原因。说是国家大事,不可能用这么普通的邮件来表明,因为普通邮件在信投中间出问题的机率比较大。因此私人的原因可能占了较大的机率。 “大家也是和卢同志一样的想法。所以,老爷子提出忽然很想见卢同志的要求后,大家猜测,或许卢同志对此能有什么想法。”岳涛言简意赅,表明了费家人对她的期待。 老爷子的私事与她有关?墨兰反倒糊涂了。她能结识费老先生,是从飞机上那次遭遇开始。之前,她既不认得费老先生,费老先生也不认得她。这个,应该是确凿无误的事实,是可以肯定的。 “卢同志一时想不到没有关系。先见见老爷子吧。”岳涛体谅她说。 墨兰只知道,这事儿听起来很大,而且事关到自己,必须一而再再而三的慎重。费家不同于楚家傅家,是官家军家,不是一般老百姓能得罪起的家庭。何况,如今是费家的老祖宗病了 吉普车开进了夜晚的陆军总医院。 作为一家一流的军队医院,医院的夜晚与白天一样忙碌。门诊有夜诊,急诊处急救车辆出出入入,病人来来往往。吉普车开往医院的地下停车场。岳涛带着墨兰前往住院大楼。住院病区不同与门急诊,因为是病人休养的地方,讲究的是苛刻的安静。 老爷子住的是单人病房,位于深切治疗区内。墨兰跟随岳涛来到病区时,见病室外的一条走廊里,连同楼道里都站满了人。大都是军人,穿着戎装,戴着军帽,年纪老中青都有。她见过的世面不少,但像这种,还是第一次遇到,不由在心里感到稍微的警惕。 那些等候病人消息的人看见岳涛带着她出现,表现出不一的神态来。这里的气氛刹那有些奇妙的气流在流动,说不清的古怪。墨兰开始在心里头琢磨,自己究竟该不该来。毕竟以她现在不清不楚的身份,来这里面见这么多可能是大人物的人,如何表明自己都需要考究。她不是自卑,但她清楚,中国千年以来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官家与普通百姓必然还是有点儿不同的。这个不同或许不是高低,只是圈子的划分不同。比如他们商人有商人的圈子,军人有军人的不同。最少,即使她当场标明自己是商贾傅家的女儿,这里的人仍会用一种对待异族的目光来打量她观察她。 眼见这些奇奇特特的眼神飘过来,加上几个蠢蠢欲动的长辈,墨兰再大的胆子,也会产生避而不见的念头。是的,如果不是突然有人出声的话—— “岳涛,这边。”费君臣站在一群严肃的军人中间,以笑吟吟的独有姿态傲立鸡群。不打笑脸人,这个名词足以解释费君臣的处世哲学。 墨兰只得跟着岳涛向费君臣的方向走去。走到了跟前,兀发现四少外面套的白大褂里边衬的是一件军装,只不过这件军队的衬衫是雪白色的,没有陆军衬衫那种比较明显的绿色杠杠,所以一时没能认出来。习惯了在费家的日子里看着他们身着普通百姓的衣服,现在见他们一个个都换了军装,她实在于感觉上有点儿调节不适。 费君臣转开身后的门把,说:“进来吧,裕华。先到办公室里坐坐。” 墨兰进了门,见是一间医生办公室,左侧一面宽敞的透明玻璃,对的是病人的病床。现在病床的四周也是用墨绿的帷幔围了半圈,所以看不见里面病人的具体情况。 费君臣随脚踢了张木椅子给岳涛,道:“我这里不用拘束,要坐就坐。” 岳涛笑呵呵地摘下军帽搁在办公桌台上,捡起费君臣踢的椅子坐了下来:“知道政委好,体谅我们一线部队。” 墨兰听着这话,忽然想起了岳涛之前与她说的那件被恶魔折腾的丑事,心里摇摇头,这个岳涛,见风使舵。 “你不坐吗?”费君臣问她,自己却先坦率地坐了下来。 岳涛连忙给她搬了张椅子过来,客气道:“卢同志,请坐。” 将心比心,听这岳涛的语气和四少的语气,截然的天与地。墨兰向岳涛笑着说不用客气,对于费君臣看都不看答都不答。 费君臣坐下来后,是拾起了桌上摆放的筷子,拎开军队绿色饭盒的盖子。圆筒状的军队饭盒里,盛满了没有人动过的白米饭和普通饭堂打的菜肴,两个青菜一个肉菜,清淡的不像是一个政委用的伙食。 岳涛关心地问:“政委,还没用饭啊?” “忙。”费君臣一句话简短有力地答了他。 “怎么菜这么少?谁帮政委打的饭?”岳涛代他对他的勤务兵表示不满。 “我自己打的。去的时候饭堂已经快关门了。”费君臣拉开筷子头,称自己的勤务兵没有带来。 “政委你早出声,我让人帮你打。”岳涛拍打胸脯打包票,这种破事儿,派哪个兵都能顺利完成任务。 “你家司令连饭都没的吃呢。你替我叫屈,不如先心疼你家司令。”费君臣看似冷淡地推掉岳涛一而再再而三的献殷勤。其实,这在他们军人之间,愈是亲密的战友之间,愈是这种没心没肺的对话儿。所以岳涛一直笑呵呵的,把费君臣的冷话当成左耳进右耳出,小声问:“政委,我心疼我家司令,也得知道他人在哪里啊。” 墨兰想到昨天与费镇南的一个照面。隔着面车窗,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好像能感觉到他的体温,他的手,他的呼吸。是因为之前接触多了吗?几天没见而已,身体却是自然记住了这些。 费君臣坐在她对面,抬起了头,对于她脸上的一个晃神牢牢地看在了眼里。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当我妻子吧 费君臣转过脸,面向了岳涛,问:“她吃饭了没有?” 岳涛听他这么一提,恍然大悟,拍拍额头:“卢同志可能还没用饭。我去接她的时候已经是晚饭时间了。” “你光顾着自己把饭吃了。”费君臣摇头叹气的,念他这个接人工作做的真不踏实,太自私。 岳涛马上表现出一脸愧疚相:“我去给卢同志找点吃的。” 墨兰听他们这么说,马上插入中间:“我用过饭了的。” “什么时候?”岳涛站起又坐下。 墨兰一时真答不上时间,因为一直陪着弟弟在游乐园里游玩,早高兴得忘了时间。 “看,没吃吧。”费君臣瞟一眼她的表情,定论。 墨兰开口:“我不饿。白天吃了一肚子的零食。” “零食能当饭吃吗?”费君臣的语气就好像幼儿园老师。 墨兰闭上了口:得了吧。连老爷子都对付不了的人,自己逞什么能? 岳涛又站了起来,戴上军帽说:“我去饭堂看看,听说新开了个小炒餐厅,方便病人叫夜宵,可能有饭吃。” “把你们费司令的饭盒顺便带过去。”费君臣努一下嘴巴,指示在那边柜上搁着的那个。 “给费司令打饭吗?”岳涛取下费镇南的军队饭盒,捉摸下巴颌,“司令喜欢吃辣的,不然炒两个辣菜。” “你们费司令不用你打饭。”费君臣给他一个“孺子不可教也”的摇头,“你不是不知道他的德行,和我一个样,自己的菜自己挑。” 岳涛拍一下自个的脑袋瓜,露出彻底悔改的神态:“明白了。我用这个给卢同志打饭去。” 两个人唱完双簧戏,岳涛簌地蹿出了门。墨兰连张口都来不及,哪还能阻止到人。 费君臣慢条斯理的,举起筷子,姿态优雅地夹菜吃饭。 墨兰见他默声,只好把注意力放到办公室内其它地方去。这一眼浏览过去,见这块不是很宽敞的地方里,其实挤了不止他们三个人。几个军医,一直在旁边从头看到了尾,只是不出声而已。现见她视线瞟了过来,出于礼貌,他们都向她眯眯笑着。只不过她怎么以为,这些人都是费君臣的人,便是与费君臣是一个德行呢,因而有些头大。 好在,这岳涛来回神速。不会儿,拎着费镇南的军队饭盒回来,岳涛洋洋得意地炫耀自己的丰功伟绩:“炒菜师傅听是老爷子的未来孙媳妇,给多了一个菜。” 很多军人的脾性都是这样,爱胡侃。因为都是要在沙场上征战的人,说不定哪天一颗子弹就一命呜呼。所以,在世上的时候能多笑笑就多笑笑。墨兰打心眼儿佩服岳涛这样的官兵,乐观向上,世上无难事。看着他们,心里像洒满了阳光的大海,踏实平静。有些事儿,她一直在学会放开。就像费镇南一直对她说的:希望她能在某一天之后,完全的释然。 说起来,费镇南关心她,一直都是从内心里关心她,说不清的情愫流露于他言表。对于她来说,他的言行像是个关切她的长辈,又像个喜欢与她攀谈了解她心思的知心好友,直到某一天夜晚,他的手握紧了她柔嫩的手骨说:请不要再继续拒绝我。 他想要走进她的内心深处去。但她的心已经不由自己控制,对任何人都紧闭门扉。她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求得自保。她不能,在真正剔除了所有敌人获得平安之前,她不能打开心防。因为云淡风轻,轻而易举,不需费力不需绞尽脑汁,不需任何付出就消灭敌人,是神也办不到的事情,何况她只是个普通的人。 当然,费镇南对此表示出了宽容与理解,不然不会一直给她时间。因为他希望是一个能与他相敬如宾的女人站在他身边,与他并肩站立,举案齐眉。 这是一个官家子弟娶妻的准则。不同于他们唯利是图的商人,喜欢用联姻用来巩固家族利益,所以对方品行是个什么样的人,于商人来讲不大重要。经常可以听见某个富家子弟或是富家小姐,最终娶的或是嫁的,说不定是个残疾或是精神上有疾患的病人。对商人家族来说,一场婚姻,最重要的是能不能给自己的家族带来利益。 傅老太太安排她的婚姻时,本来也有这样的意图。按照蕙兰透露的老太太意思,貌似是想帮她安排一个当得起台面的商人。商人与商人结婚,是个基于常理的常例。如果老太太现在不是昏迷了,听见费镇南有意追求她,同意不同意还难说。因为费镇南不是出身于一个普通的军人家庭。老太太肯定要考虑,费镇南的家庭能不能接受她这样一个出身市侩的媳妇,她嫁过去会不会承受委屈,好比蕙兰如今艰难的处境。 总体而言,可以说官家的人更看重女方的修养吧。女方是否属于秀慧中外的女人,是不是在台面上能落落大方应付自如。他们,根本不需要商女的伶牙俐齿在生意桌上为自己家族求得利益,相反,他们要的是一个文静寡言的,不能露出太大的强势,适时懂得藏掖的。最重要的当然是,这样的媳妇不可能一点背景都没有的。能拥有优秀品质的女人,本身肯定具有良好的教养条件。 所以说,费镇南对她有所追求,按常理讲,并不大符合世俗。这则求婚里面隐藏的秘密,归于费老先生的意思可能占了较大的比例。她这次来探望费老先生,不也怀了一点探究这秘密的心思? 岳涛殷勤地把费镇南的饭盒搁在她面前,打开盖子,递上筷子,笑眯眯的:“卢同志,快趁热吃吧。不然司令回来知道我让你挨饿,我会挨批的。” 墨兰像是极其无奈地叹口长气,捡起搁在饭盒内的勺子,一口一口,挖掘米山般的饭粒,挖起就吃,举手投足充满了率性。 众人被她不大优雅的吃相给吓住了。 墨兰拿杯子喝水的时候,抹抹嘴巴,对他们笑着说:“我这是为了岳涛同志在努力奋斗。” 岳涛算是见识了她的另一面,晒黑的脸染了红色,坐下来:“哎呀呀,卢同志千万别这么说。被司令听见了,我承担不起责任。” 众人正说笑,门口处哒哒两声后,门打开,见是费镇南走了进来。岳涛第一个想钻地洞去,竟被自家的司令官抓到了小辫子。 墨兰把他饭盒里最后的两口饭挖起来一口塞进嘴巴里,不小心呛了一声,手刚要伸过去拿水杯,有人已把水杯递到了她面前。抬头一望,是费镇南那双亮晶晶的黑眼睛在看着自己,她努力地噎下这口饭:“谢——” “喝口水,再说话。”费镇南边嘱咐,边轻轻地在她后背拍打,担心她真的噎着。 墨兰接过水杯,咕噜咕噜猛灌上几口,才能顺气。 “慢点喝。”费镇南看她猛灌水的样子,却是担心地握紧她拿水杯的手。 他粗糙的掌心摩擦着自己手背,火烫的体温从他那边好像传给了自己,墨兰实实在在地呛到了。 这下把费镇南给急的,念叨她:“不是让你慢点喝吗?慢点儿,慢点儿。吸口气。” 所有人见他们两人这副样子,都自觉地要让出空间。 费镇南这时候抬起了头,第一炮对向岳涛:“你上哪里去?” 岳涛干巴巴地笑了笑:“司令,我听说你没有吃饭呢,想帮你到饭堂拎个饭盒回来。” “我的饭盒不是在这吗?”费镇南毫不留情地炮轰,就知道这群人尽出馊主意。 岳涛可怜巴巴地向费君臣投去一目:政委,这个主意可是你出的啊。 费君臣斯斯文文地抿了口水,好像压根没有发现岳涛的哀嚎,起身准备撤离。 “君臣。”费镇南脱下军帽搁桌上,开口就扣留住了主犯,紧接把一帮看热闹的从犯一块儿指住,“你们几个军医也一块留下。老爷子的病现在怎样了,你们都还没和我说明呢。” “对。这种专业的问题,你们对我家司令应该解释清楚。——司令,我到门外放哨去。”岳涛直夺门口,砰地打开门,迅速出去后砰地关上门。 墨兰已经缓过气来了,见岳涛顺利逃脱,心想自己也该避一避祸,以免被炮灰牵连。“你们病人家属要谈话,我还是先到外面等等吧。”说着她起来,拎起费镇南的饭盒,准备在外面洗了给他送回来。 她刚起身,费镇南的一只手摁住她手腕:“把饭盒放下,我自己洗。” “这怎么可以?” “没关系。谁出的主意让你用这个饭盒,我就让谁洗。”费镇南说起这话毫不费力的。 坐隔壁喝水的费君臣咳的一声,被突然呛的。 墨兰扬扬眉:果然,能压得住这只恶魔的,唯有费镇南吗? 然而,费镇南见她把饭盒搁下了,还是没有松开她的手,说:“你也坐下吧。” 听他语气中含了请求的口吻,墨兰疑惑着,被他拉着坐下了。 “今天下午你出去的时候,老爷子的病情又有了变化,应该说是暂时稳定了下来。”费君臣做解说的时候,别有深意地望到墨兰身上,“是在接到岳涛的电话后,老爷子听岳涛说是人已接到了。” “老爷子这次生病与我有关吗?”墨兰想到岳涛在车上的闪烁其词,说,“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请尽管开声。” “老爷子想见见你。”费君臣倒是很直率地吐出要求,“等老爷子醒了,你就可以进去。” “君臣。”费镇南好像不大满意堂弟的直言直语,“现在都几点了。本来岳涛去接人就费了不少时间。” 话虽这么说,但费君臣很快接到费镇南眼中的另一层含意,端起水杯爽快地承认道:“说的也是。都这么晚了,还是先找个地方让她休息一晚上再说。” 墨兰若是听不出他们摆明的目的,那就是傻子了。早知道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强求她留下来,留在他们可以看到她的视线内,把她当成个易碎的玻璃娃娃一样。 “就这么说定了。”费镇南没等她说话便敲板,向外喊岳涛进来,“你在我们军人接待所给她找个房间。” 感情他们是怕她回去一晚上,即使住在费家也会偷偷溜走,因此找个可以看紧她的地方。墨兰无奈中一笑:“我今晚在医院陪老爷子。” “那不行。要陪老爷子的人太多了。老爷子也舍不得你陪。”费君臣一口气回绝她。 于是墨兰才知道,现今在里面病床前围的都是费老先生的至亲。费老先生想见她,但是不见得马上就能见到。毕竟以她特殊的身份,费镇南不好当着其他亲人的面马上将她带到病人面前。只得等病人醒了,其他人走的差不多了,才轮到她。因此只能委屈她在这里等了。她的命是老先生救的,等几天是她应该做的。 墨兰起来跟岳涛去军人招待所的时候,听见费镇南与费君臣沟通这几日的事宜安排。 “大伯他们一家今晚会留在这里。二伯他们今天下午有急事,连同大哥他们几个一起,因着老爷子的病好转,被奶奶赶回各自的地方去了。奶奶昨夜在老爷子身边守了一夜,大伯担心奶奶过度疲劳会累倒,今晚由大婶带着奶奶回咱家过夜。这样,今晚你和我守夜,让大伯也去咱家里休息一晚。”费镇南将自己的打算一五一十告诉费君臣。 费君臣听他周全的想法,大表赞同:“你这样安排很好。反正爷爷那宅子大着,本来就预着家里人都过来住。只不过奶奶住惯了北方的老家,有公事没办法搬过来陪老爷子。等老爷子的病稳妥了,奶奶终是得回去的。” 墨兰听了他们这些话,随岳涛出去。再从岳涛口里打听,得知费家的老奶奶现在住在费宅里。因此说不定他们不送她去费宅住,是为了避开费家这位受人敬重的老奶奶。 “老奶奶的脾气不像老爷子。”岳涛怕她误会,介绍说,“但老人家绝不是心地不好,不然不会这么大年纪还在妇联里走动,离不开北京,只是为人稍微苛刻了些。比如家里一般是不准给外人住的,哪怕是很重要的客人,老奶奶主张,一律只能住在外面的旅舍,不惜由费家掏费。” 一个脾气古怪的老奶奶。墨兰想象着,应该说有点难以想象,心地很好,但面容苛刻。比如老奶奶这条家里不给客人居住的家规,看似不近人情,其实可以理解。家,就是家,给家里人一块住的,是至亲的避风港。何况,家内事,家人之间的冷暖关系,在家中被外人看见,影响不好。因此这位处事苛责的老奶奶,细究起来也不过是个善于管理家内外事务的老夫人罢了。墨兰这么想着,琢磨着。 出到办公室外头,来访的宾客们已经因得到医生的解说,一一离开。 没有了这些军中长辈好奇的窥探,墨兰心里的压力顿时减轻不少。走廊上,迎面走来的小陆双手捧了大包小包的东西,满脸汗涔涔的。 “怎么回事?”岳涛问这个样子甚是可怜的小陆勤务兵。 小陆像老公公叹气,向岳涛嘟起嘴巴“嘘嘘嘘”:“小声点,别被三少和政委听见了。” 岳涛在他怀里抱的礼品小山上瞅了瞅,嗅了嗅,明白了:“女人们送的。” 小陆一听,给他个白眼,眼角指着向墨兰埋怨他:“你小声点好不好。岳中校,你明知道卢同志在这里——” “那你现在要把这些东西抱到哪里?扔垃圾桶吗?”岳涛耸耸眉。 “我家奶奶哪肯让扔,说都是人家的心意,扔了不好,因此都让我抱回家由她打包起来。而且她交代了,这些礼物绝对得瞒着三少四少的媳妇。我这不找块地方先藏起来。”小陆边做解说边着急跺脚,就怕墨兰在旁边听了误解了什么。 “怎么瞒?”墨兰听这么说法,好奇的是,“三少四少怎么可能不知道,有这么多的礼物,送礼的人都不自己送的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卢同志。”岳涛代替小陆向她做出真相的表明,“司令和政委,从不知道有女人送礼物给他们。因为那些女人从不敢当着他们的面送礼物给他们。” “为什么?”墨兰更好奇了。 说到这里岳涛和小陆两人面面相觑,有点难以启齿的:“司令和政委对待女兵,不把女兵当女人看待的。” “那当成什么?”有闻费镇南的另一面趣味,墨兰津津有味地打听起来。 “在司令手下当女兵很惨痛的。男兵做五十个俯卧撑,司令要求女兵必须同样做足五十个俯卧撑。”岳涛提起费镇南的阎罗王面孔,一副不寒而栗,为如花似玉的女兵们深深地怀以同情。 “在训练过程中司令官要求一视同仁,应该很正常吧。”墨兰嘴上一撇,不觉为费镇南辩解。 “不正常。”岳涛和小陆一致对她摆摆头。那是,在军中的男儿才知道单纯爷们没有女人的滋味,有个女人进军营,男兵们都当成宝一样捧在手心里,军官也不例外。所以,敢在女兵面前摆酷的军官,等级必定是与众不同的,远远要高出一等。 墨兰却是不会深究这军中女人与男人是何等的关系,接着质疑:“不止女兵送礼物吧。” “与自己的工作没有任何关系的女人,司令和政委是对她们看都不看一眼的。”小陆很肯定地咬道,“如果与自己工作有关系的女人,司令和政委对待她们是像对待女兵一样的态度,一视同仁。” 墨兰到此想不大通了:“三少为什么拒绝女人?” 岳涛和小陆马上对她摆摆头:“三少没有拒绝你,卢同志。” 墨兰一时语噎。费镇南对她是有些不同,单看那天晚上他对待她和对待楚雪虹,他把楚雪虹简直是当成了一个费镇南太冷静,反正不是当楚雪虹是个女人来处理事情经今晚小陆他们这一番解释,她方才醒悟,在他眼里,楚雪虹真不是个女人。 身后的办公室门打开,费镇南见他们几个还杵在这里,明显一愣,紧接斥岳涛:“我还以为你怎么没接电话?” 岳涛以为他这是催自己,急忙自打嘴巴:“司令,我这就带卢同志过去军人招待所。” 岂料到,费镇南忽然改变口风:“我刚好有另一件事要你去急办。这边我来送人,你去办事。” 对于这个安排岳涛当然乐意加满意,撇下墨兰就匆匆走了。 小陆早在费镇南出来的时候,转过身暗地里撤走。墨兰看得见,费镇南不是没看到小陆手里抱的东西,只是淡漠地不予出声。想来,她人送他礼物的事他不是不知情,只是根本就不愿意知道而把她们当成了空气。应说这男人真的很抗拒女人吗?真是稀有品种。墨兰心里悠叹。 费镇南站在那里,凝视着她身上着的那件青绿荷叶花边裙子。刚刚在办公室因人多事杂,没有留意,今忽然注意到,发觉她穿起这样明亮优雅的连衣裙,虽是布料普通,却能让人感受到一股亲切的春风迎面扑来,舒适得令他移不开眼睛。他微微地笑了,道:“清雅的风格,适合你。” 墨兰听到他直接赞美她的裙子,不由微讶。说实在话,这裙子不算漂亮,是大街上常见的一般姑娘家穿的夏日连衣裙,几十块钱到一百块钱不等,总之布料一般,价格便宜,上不了档次。比起那天在dl店她试穿的那套礼服,逊色多了。然而,他竟直接称赞漂亮。 眨了下眼,她似含不解的。 费镇南对她笑笑,把军帽戴上,往前走,说:“你穿这衣服,让我想起我奶奶年轻时候的相片了。那时候还没改革开放,物品不像现在这样应有尽有,有钱还买不到东西,什么都要按需分配。听奶奶说,她的一条裙子可以穿十年,都洗得发白了还不舍得扔。” “看得出来,你家里的摆设都很节俭。”说着,墨兰忽然是想起了他送她的那只昂贵的钢笔,微有歉意的,“你送我的那只笔,我本想还给你。但出了这趟事儿后,搁在了家中。” “送了你的就是你的了。”费镇南道。 墨兰其实还想问:笔上面‘悦林’那两个字是—— 费镇南却先问起她的情况,道:“你上次说你弟弟的事,怎么样了?” “现在人接了出来,暂时平安,托岳涛同志的人照顾着。很感谢岳涛同志。”墨兰见有人从他们身边擦过,降低一些声音说。 “可以的话,下次带他过来我看看。”费镇南道。 “三少想见见我弟弟吗?”墨兰脚步踌躇,“只是我弟弟他——有轻微的自闭症,对陌生人畏生而且不说话,怕讨人嫌。”想到弟弟能说话却不愿说话的样子,她就要长长地叹气了。以至于今天均世开口喊了她声“姐”时,她竟有种错觉:弟弟不是不会说话也不是不愿意说话,是因为另一个神秘的理由。 “把他带过来吧。君臣那里有人,或许可以帮他看看。”费镇南望见她揪紧的眉头,便有不忍。 “之前已经请过很多医生看了,包括一些国内外有名的心理医生。”墨兰拒绝,是由于一点都不想麻烦到费君臣。 “军队的医生不大一样。”费镇南道,“或许你不知道,有些军医只是在军队里面,没有在对外的医疗服务系统里任职。” “像四少吗?”墨兰嗅得到,费君臣浑身散发的那股子不同的气质,竟敢言称自己不像医生,只能证明,他在军中的身份不止是个服务军队和老百姓的军医而已。 费镇南听出她孩子气的语气,莞尔,道:“你对君臣的戒心很大,是因为你以为他和你以前的工作相似,是不是?” 墨兰愣道:“你说四少是专门在军队里做某种研究的?”有可能,最初见到费君臣不是挂着大学副教授的牌子吗? “舍弟具体的工作,我是不大清楚的。”费镇南模模糊糊地应着。 墨兰倒也没有追问,涉及军队秘密的事,他不说,她理解。 这么一边问一边答,两人很快就走到了楼下,出到了大楼外面的花园。抬头望这夜色清凉如水,一轮钩月当天悬挂,几颗丁零的星就是这个夜市的星空了。 “这城市的空气不好。”费镇南仰望这天,语气甚是不大满意。 听他发牢骚,墨兰耸肩蹙眉的。城市的空气当然好不到哪里去,只能说,他以前似乎经常不是住在城市里,才有这样刻意的埋怨声。那么,他是常住在部队里头了?是哪种部队?看他的军服,不大像是在陆军服务。她这么想着,便问了出来:“不知道,三少是哪个部队的呢?” 费镇南接到这问话,似乎有丝惊奇的,转回了头来看她。 墨兰见他表情有异状,倒是尴尬起来:“你不知道一般老百姓对军人都很崇拜的吗?”这么说,为的是减少自己问题的突兀,找个合理寻常的理由。总不能当着他的面说要去他的部队参观吧,虽然这话她当面对岳涛说过。 “我是个军人,从小身边接触的,也基本是军人,所以对一些世俗常情不大清楚。”费镇南道。 没料到他竟是这样一种回答。墨兰有些目呆了。 “军人就是军人,是为保卫祖国服务人民而献身的。没有什么可以让人崇拜的地方。”费镇南铁声铁语地说,纯粹的人民解放军军人本色。 为此墨兰绝对可以相信,他这句话会对自己手下的每个官兵都这么说。也就是说,岳涛和小陆说的,他那个残忍对待女兵的事,绝对会是真的。真相大白,这人,能压得住费君臣,果然是具有可怕的潜质。 “所以,我作为一个军人没有任何可以让人崇拜的地方。”费镇南向她慎重其事表明一个军人军官的平民化态度。 墨兰心里叹气:“三少。” “嗯?”他突然听出她口气不对劲,疑惑地将眉毛扬了扬。 “三少没有谈过恋爱吧?” 于是费镇南站住了脚跟,看着她在自己旁边那张小脸蛋儿突然变得很认真。忽然间,他联想起她对吴梓阳的痴情,便有些于心不忍的,低了嗓音问:“裕华。你还爱着他吗?” “吴梓阳?”墨兰诧异,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到吴梓阳了,摇摇头,“不爱。” “那你,爱上我了吗?”费镇南的眼睛,明亮的黑瞳,专心致志地在她的身上。 没想到他问的这么直接,墨兰讶异的:“三少为什么这么问?三少这么问,是想说爱我吗?既然三少上次说了那样的话。” 问题打回了自己身上,轮到费镇南措手不及了。他转过脸,举起拳头捂在嘴边,像是在掩饰,其实是在回忆,回忆爷爷病的时候拉着他的手说:裕华,裕华呢?那可怜的孩子,千万别再遭罪了。镇南,你既然答应了爷爷,就千万别让这孩子遭罪了。 老爷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她会遭罪,好像是她要遭到人迫害一样。他们不是把她救出来了吗?但是,老爷子的话确实揪他的心。被一个老人这样央求,何况是自己的亲爷爷,更是心里难受。 费镇南转回了脸,走近一步凑近到她面前,声音略含沙哑地说:“我可以抱一下你吗,裕华?” 墨兰几乎一惊,仰起头。他的脸忽然伏低下来,然后他的双手忽然圈了过来。她一愣之间,整个身体已经被他搂进了怀里去,身上满是他的味道。他浓郁的能令人窒息的气息,笼罩着她的鼻息。她微喘着气,却没有在他怀里挣扎半分,也不是顺服。只是,他的怀抱很大很温暖。记忆之中,只有奶奶在她很小的时候经常这样抱过她,就是母亲,也是极少抱她的。母亲过早去世,老太太有太多的子孙需要照顾,她个性又是好强,所以,经常是别人依赖她,她极少有去倚靠别人的时候。实际上是,她也是个普通的人,在薄弱的时候,也想贪恋一个可以依赖的怀抱。 费镇南抱着她,抱着抱着那手指几乎掐到了她肉里边去,力道则是担惊受怕一样地圈着她看似纤弱的身体。 感受到他内心的挣扎与矛盾,墨兰相当疑问的:“三少?”如果他是不愿意抱她,不,不是,因为他贴紧她的身体像是绷紧的弦,火热的体温烧到了她身上。他的头挨在了她秀发里面,嗓音哑哑地说:“当我的妻子吧。” 扑通——墨兰原以为是心跳声,后来仔细一听,却是东西落地在地上滚动的声音。她于是轻轻推开了他。刚刚他们站的这块地方没人,她才敢任他抱着。现在,有人来了。是什么人?寻声望去,那个面部愠怒嘴唇发抖的女人,不就是那楚家的五小姐楚雪虹? 楚雪虹快步向他们走来,站在了费镇南面前,眼睛睁得大大的宛如个可怜的孩子说:“三少,你为什么搂着这个女人?” 墨兰是弯下腰,把她落地上的苹果一个个捡起来放回水果篮里。免得待会儿这个大小姐心情不好,把这些昂贵的水果一脚又踩了个稀巴烂。要知道,现在很多贫民山区的小孩子,三餐都还是个问题。 “三少。我看错了,对不对?我一定看错了对不对!”楚雪虹神情愈说愈激动,扯拉起费镇南的袖子,“这个恶毒心肠的女人,狡计多端,上次她算计我,不是我要洒她沙子,是她故意没有躲开。这种女人你不能要!你堂堂三少怎么可以要这种无耻的女人!” “楚小姐。”费镇南不会与一个女士硬对硬,当然也不会任对方无理纠缠,“你是来探望我家老人,还是来探望我的?” 楚雪虹被他冰凉冷静的话语一顶,声音哽住。 “如果来探望我家老爷子的,实在抱歉,老爷子暂时还不能见任何客人。请回吧。”费镇南语气清清淡淡,实则不容抗拒。 楚雪虹双手张开,拦在他面前,昂着头看他:“三少,我是有话来问你的。” “我与你一点也不熟,可以说是完全陌生的人。”费镇南拒绝对话。 楚雪虹见他要绕过自己身边走,着急了,展开的双手扑到他身上,高声大叫:“来人啊,有色狼!” 随着她这声高呼,四周马上冒出了四五个男人。一看,就知道是早已潜伏在周围的。 费镇南当即一沉脸,鹰一样的眼神厉目扫过去。几个男人见他这个样子,通通站在外围不敢靠近来。 墨兰这时离他有几米远,同样能闻及他身上肃杀的气息,她的神经绷紧了。应说即使楚昭曼和楚文东这些死对头,都还不能让她如此紧张。她不是怕他遭遇什么事,是怕他做出什么事! 好像能感觉到了她脸上微妙的忐忑,费镇南稍微缓和了神色与她说:“裕华,不要担心,打个电话给君臣。” 墨兰以为他是被楚雪虹拉扯住不敢随意动手才让她打这个电话。结果等她拨通了电话,焦急说:“四少,你在哪里?我和三少在楼下楼梯口这里,出了点事,麻烦你过来一下。” “哦。我在你们头顶上。”费君臣慢条斯理地说,“你告诉镇南不用担心,目击证人不止我一个,有数十个人,都看到刚刚的场面了。” 墨兰猛地仰起头来一看,老爷子病房所在的那层楼窗户边,真的有数十个隐隐绰绰的人影。有人看见她望上来,向她招了招手,想必还是费君臣本人。这群人,岂止是看见了楚雪虹闹场的一幕,简直是把她和费镇南刚刚的情形从头观看到尾,才顺便看到了楚雪虹。墨兰一刹头目昏黑,责问的眼神射向了费镇南。 费镇南显得蛮无辜的,叹口气:“我也是被围时,刚刚才发现。” 楚雪虹本人没有发现情形有变,仍在自顾自地卖力演出:来人啊,有色狼啊!来人啊,抓色狼啊!倒是那几个本来要配合她演出的男人看出了危机,走近来提醒她:“小姐,穿帮了。” 楚雪虹大喊色狼的声音顿然变成了惊愕:“你说什么?!” 对方指指她的头顶上。 楚雪虹往上一望。上面有人,还专门打了只照明灯,为的是方便观看下面的演出。那些人看得出,都是看得津津有味的,不然会围来越来越多的人观望。楚雪虹当场头重脚轻,身体一软,颓倒在了地上。她的手下手忙脚乱接住她,疾呼:小姐,小姐,你怎么样了啊? 费镇南眉毛微扬,对于这场闹剧一点看的心思都没有,只觉得厌烦。他大步走过去,拉起墨兰的一只手,大步离开这块是非之地。 墨兰的手被一牵,忽然有些怔。之前他握过她的手,但没牵过她的手。现在他一路紧牵着她的手,像是怕她忽然就消失了一样,只能紧紧地握在掌心里。她心里头的某根弦,就此也被他给轻轻拉住了。 夜色清凉如水,两个人的人影在路灯下时而交叠时而重合。楚雪虹刚刚那个小插曲似乎不能在他心里边产生任何影响,她能从他握紧她的手心里,似乎能真实地感受到他的这种心迹。听到路边小摊一声声高喊“臭豆腐,一块钱两个”,她不自禁中,噎下了一口水。 费镇南顿时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她:“想吃吗?” “这种路边摊,不卫生。”墨兰一个没留意直接说了出来。 费镇南这时候却是有点儿忍不住了,手掌心贴到了她光滑如丝的脸边轻轻滑过,道:“不要这么拘束自己。我看着都难受。” 风声哗过,墨兰可以听到自己心里头绷紧的弦丝中,有哪一根是忽然静悄悄地松开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六十回:你爱三少吗 几天后,听说费家的老奶奶听医生说自家老爷子脱离了危险,生命无碍。在几个家人的陪伴下,老奶奶乘坐飞机回了北京办理公务。 在这等待探望费老爷子的几天里,墨兰都住在军人招待所。住在了军队的地方,她总算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了军队这块地带的特殊性。招待所的大门,标志了军方的,进出都有哨兵严格把守,一般老百姓不能来窜门,来访者登记严格。这同时意味着,她在这块地方,能无拘无束地与弟弟均世在一起。均世就住在她房间的隔壁。这个安排是在她住进来的那夜,听说了这事的费镇南特意交代人办的。 墨兰这样出门好几天,当然需向皇后告假。而楚昭曼当然不会不可能不知道她在费镇南这里,只不过不敢打电话来过问她。毕竟她算是救了楚昭曼一命不是吗。因此来常常骚扰她电话的,只有急速化身为她跟屁虫的天皇巨星小鬼路米。 “姐,你不要抛弃我!”路米在她告假的第一天便是在电话里哭天抢地的。 助理小安拉不住他,也劝不住他。 “你再哭一句,我就绝不回去了。”墨兰边说,边把跳棋珠子放到了棋盘上。 均世趴在床上,与她正下着跳棋,听她对电话里的某人这么说,眼睛眨了眨。 路米在电话一头吸住了泪花的声音,别提有多委屈了:“姐,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就什么时候上通告。” 这小鬼,想反过来威胁她吗?墨兰把话机换到另一边耳朵,懒懒地说:“我几天不回去。你自己看着办。” 恫吓一点作用都没有,打算任他生死?路米沉下脸,把手机丢给小安。 轮到小安哭天抢地了:“裕华姐,你不回来,路米不上通告,我要怎么办?” “你也请假吧。我照付你假期工资。”墨兰爽快地说。以她是两家公司的大老板,支付一个小助理的费用太绰绰有余了。 竟然搞联盟策划反动?眼看小安转哭为笑,大呼“裕华姐万岁我马上请假”,路米坐立不安了。因为他不当大牌明星没有问题,但是不执行任务是要挨枪毙的。他一把抢过小安手里的电话,道:“姐,你让小安留下来,我给你双倍工资。” 这?!墨兰被这不合常理突发急转的情况给呛到了。咳咳咳——就是均世见她咳嗽不停的样子,也不免担心起来,赶紧爬起来到她身边给她抚背。 陆大妈提东西来探望她,进门看见她这副神态,哎呦地叫了起来:“我的姑娘,你不会是那天晚上和三少散步时感冒了吧?” 这是哪壶提哪壶啊。费镇南自那夜送她到军人招待所后,这几天都没有空过来看她。要感冒也早感冒了,怎么会是这个时候。但是陆大妈不一样,对待孩子们一点状况都可以大惊小怪的,按照小陆的说法是:我奶奶是地雷,一踩就爆。现在看见墨兰好像感冒了,又听说费镇南几天没有来,她马上小题大做四处炫耀,打个电话到了费镇南那里先说一顿:“三少,你怎么搞的?人家一个年轻姑娘家,你怎么就给人家弄感冒了呢?” 陆大妈这话的语气与“你怎么就给人家弄怀孕了”差不多。喝着水的费镇南差点儿呛着,清一声嗓子,冷静点回话:“陆妈,裕华是感冒了吗?” “我看是的。”陆大妈谨慎地加了句“我看”,是因为她听出了费君臣就在费镇南身边同时在听。 “她要是感冒了,就不能见老爷子。现在她带病来,如果将病菌传染给老爷子不好。”费君臣不像费镇南,说话有时一点都不会迂回。 陆大妈见不照自己计划进行,傻眼了,急嚷嚷:“她感冒了你们就不关心一下吗?” “我带个医生去看看她情况。”还是费镇南比较窝心,听出并照着陆大妈的意思讲话。 “嗯,我给你派个兵。”费君臣点点头,算是半妥协。 费君臣手下的兵就是军医,而且等级最少是主治主任医生以上的。 墨兰把陆大妈手里的电话夺了过来,先对陆大妈笑一笑,再对电话里头的费镇南说:“三少,你不用过来了。我身体好着呢。如果老爷子有空,我今天就过去。” “那好,你下午三点钟过来吧。老爷子刚好睡醒午觉。我会先和他说。”费镇南心直口快,一口答应。 墨兰挂了电话。身边陆大妈围着她追问:“怎样了?三少有什么表示吗?” 表示?感情大妈想的词是“表白”。 “大妈。”墨兰抓住陆大妈的手让她停止转悠,“我下午去一趟老爷子的病房。你能不能帮我买点水果?” 陆大妈当然乐于效力:“我知道哪里有卖新鲜的,你想买什么样的?一个水果篮,还是单一种苹果梨子?” “老爷子现在吃不了太寒凉的东西,还是苹果吧,温补一点。”墨兰见陆大妈走出门时,又加上一句,“再买个大西瓜,给三少他们切了吃。” 陆大妈听见她最后这句话,眉开眼笑的:“知道,卢同志你心疼三少。” 墨兰笑着,对调侃她和费镇南的关系没有表现出半点羞怯。那是,她心里早就不纠结于爱情这玩意儿了。 爱情这东西,实在太飘渺了。她不如追求切实一点的,比如与弟弟均世的一生平安。 下午提了个袋新西兰苹果和绿皮大西瓜,墨兰走到了费老先生的病房。 通过几天的转危为安,费老先生可以在病床上坐起来,慢慢地翻看书本了。 哒哒两声清脆的敲门。陆叔走过去开门,见门口站的人是墨兰,热情地说:“卢同志,三少有说你要过来,没想到这么准时。老爷子刚醒会儿,正养神,缺个聊天解闷的人。” 墨兰看见陆叔并不陌生,像家里人那样攀谈着,说:“我是从三少口里打听了老爷子的作息时间,才在这会儿过来的。” “三少是个孝顺的孙子,人人都赞。”陆叔附声道,“当然,四少几个也很孝顺,只是老爷子看得最顺眼的还是三少。” 那是因为费镇南早年双亲双亡,由费老先生亲力亲为将他抚养成人。两人既是爷孙,又如父子,亲密无间。因而,老奶奶想要插手费镇南的婚事,费老先生都不准,说:这个人,是我亲自养大的,没人能主宰他,包括我。 也不能说费老先生最爱惜这个孙子也就最纵容这个孙子。相反,费镇南自小自律性就很好,不用长辈多说任何一句。因此,在他这一代的费家子孙里面,他在各兄弟中年纪排行老三,却比老大老二更有主导权,获得所有兄弟姐妹的尊敬。费老先生把三孙子费镇南当成未来自己的继承人,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费老先生扶着鼻梁上的黑色老花眼镜,低着头像是在专心书本。听见墨兰的脚步声走近,老人头也没抬,只说:“跟前有张椅子,裕华在那里坐下吧。” 这样随意的姿态与说话,显得老人家把她作为自家人看待了。 墨兰就此在老爷子的床边坐了下来,将带来探病的一袋子水果交给陆叔,吩咐道:“苹果是给老爷子的。西瓜给三少他们的。” “你这几天都没有与三少见到面吧。”陆叔不会与她客气,接过她手里的水果笑眯眯地说,“三少这几天特别的忙。因为军区要举行军事联合大演习了。若不是被老爷子这病给耽搁了,他马上要回军区去的。” 这事倒是没有听费镇南本人提过。墨兰心里想着。 “裕华啊,我眼睛不大好。你帮我念念这段书,好吗?”费老先生翻开一面书页,对她说。 墨兰忙答应好,接过老人手里沉甸甸的书本搁在自己大腿上。先回翻看一眼封面,是本《中外名家散文集》。老爷子让她翻开的那一页是巴金的《灯》。于是她边看文字边先探问老爷子本人的情况,问说:费爷爷,这几天身体还好吗? 然而,费老先生忙着打断她的话,就指着书上的文字,说:“念,就念这个。” 她不明就里地望了眼戴着眼镜像圣诞老公公的费老先生,就着这篇《灯》的开头念读起来:“我半夜从噩梦中惊醒,感觉到窒闷,便起来到廊上去呼吸寒夜的空气” 她的声音不扬不抑,平平无奇,完全比不上播音员的阴阳顿挫。但费老先生把眼镜摘了下来,痴痴地听着她念《灯》。等到她念到了“另一位友人的故事”,费老先生长长地吁口气,有些疲倦地合了下眼皮,打断她:“就读到这里吧,裕华。” 墨兰搁下了书本,带了点疑惑看老先生:“费爷爷?” “告诉我,裕华,你读了这篇文,有没有什么感想?”费老先生问。 听老爷子这么一问,似乎这个问题事关重大,墨兰不敢随意敷衍,静下了心,思考了再三,以慎重的姿态回答:“每个人一生中,应该至少有一盏灯在照着自己的路。” “什么样的灯?”费老先生追问。 “可能是父母,可能是兄弟,可能是友人,可能是老师,也可能是救命恩人。”墨兰边回答,边在心里边浮现出许多值得她感恩言谢的身影。她恨某些人,但同时,她也在无时无刻地感激和爱戴着某些人。 费老先生见她这番完美的回答,极是宽慰了,满是刀霜的脸展出几条笑意的微壑,道:“看来在你最伤心最黑暗的时候,也有灯的存在。” 墨兰听到此莞尔:原来老爷子是担心复仇的蒙蔽了她的双眼。 “我听说你现在是跟你弟弟在一起。”费老先生关切地询问起均世小朋友的情况。 “是的。”墨兰说,“三少有和我提议过,让四少找人帮我弟弟看看。” “君臣是这个专业的。”费老先生提及这个又爱又恨的四孙子,把“专业”两个字念得特别用劲,“虽然君臣的性格我本人也不大欣赏,但提及这个专业的,那真是他人没法比的。” 老爷子都这么特别用力地向她推荐了,墨兰只得笑笑接受:“我会和四少商议一下。” “行。行。”费老先生大力念好,继续说,“你弟弟暂时收到我这边来,就称是我从我战友那里收养来的孤儿,改个小名叫小均。你和镇南结婚后,也可以方便见他了。” 墨兰低头不语。 费老先生问道:“镇南没和你说吗?” 几天前的夜里就说了。可惜半路杀出个楚雪虹。说到楚雪虹,那夜在这里装晕以后,顺便想赖在这家医院里,打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主意。可惜人家费老先生是德高望重的军人,住的是军人病区,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意进去探病的。楚雪虹没能杀到老爷子病房前,就已经被陆叔等护卫三振出局了。 “费爷爷,你安心。这个事我会答复三少的。”墨兰不这么快答应费镇南的原因很简单,虽说是把均世接回来了,然而自己已经打进到楚昭曼的身边,不能简单地放弃了这条追踪的线索。为了均世以后的平安,必须查明一切,杜绝隐患。 费老先生睿智的双目看着她脸上微妙的变化,一言难尽:“过几天镇南去军区,你和他一块去一趟吧。” “老爷子?”墨兰扬起眉毛。她是想去他的部队看看,可为什么是这个时候,是由费老先生提出? “裕华。我希望你能多了解他,也多了解我们部队。相信我们有能力保护好你和你弟弟。”费老先生道这话意味深长的,把她手里的书接了回来,“去吧。我会和镇南交代的,” 墨兰接到他这命令,只好站了起来。老实说,听了老人家今天这一番话后,她的思路反而更清晰了。果然,除了楚昭曼和楚雪虹,还有人要害她和她弟弟。 陆叔给她开门,送她出门口时说:“老爷子过几天可能会回北京做个小手术。不过你不用担心,是个危险性很小的手术,会在四少的单位去做,是军队里的专家操刀。” “三少不是要去军区吗?”墨兰在门关上前,往病房里的老人担心地望了望。见着费老先生兴致勃勃地瞅着书本,精神看起来良好,不像几日前大病的人。 “所以,我们的意思是,在老爷子开刀前后,卢同志就暂时不要离开三少身边了。”陆叔慎重其事地嘱咐她。 墨兰听他们的说法,貌似老爷子对她的挂心非同小可。 陆叔没有多做解释,把她送到电梯那里,在她走进电梯前又叮嘱了一句:“我会让三少今晚去找你。卢同志你先别离开军人招待所。” 电梯门叮咚一关。墨兰这时才想起,本来自己想去医生办公室看看费镇南在不在那。不过,既然陆叔说了他今晚来找,就没有必要这么着急找他商量了。出来这么多天了,也该回去察看一下吧。楚昭曼会不会起疑心难说。还有楚雪虹的问题,怎么敷衍楚昭曼和楚文东,终究是需要处理妥当的,不能让之前的努力白费了。 电梯降了两层,叮咚门开。站在门口只有楚雪虹一个人。两个女人这会儿忽然无意中相机,彼此是之前与现在的情敌。墨兰淡淡地转过脸,现在重心在抓住幕后黑手,对于楚雪虹这只小虫子,偶尔无聊时逗弄一下拿来当解闷可以。论全力以赴,完全没有必要。楚雪虹不一样,全副精力在费镇南身上,见到情敌就是仇敌,分外眼红。 “进来吗?”墨兰问一句,是客气,是根本不把对方的仇意看在眼里。 楚雪虹雄纠纠气昂昂走进了电梯,大一号的病号服挂在她体瘦的身上,似乎能使她显得楚楚可怜一点。 墨兰耸耸两边秀肩。看得出,对方穿病号服是想去费老爷子面前讨可怜,可惜能不能过得了哨兵那一关难说。哦,对了,还有,这电梯是向下的。 楚雪虹使劲儿地按住上面的楼层,感觉电梯仍往下降,嚣张地怒喊:“为什么不往上升?!什么烂电梯!”当她第三句粗话爆出口时,这电梯似乎忍受不了她无中生有的辱骂了,居然咯噔一声,罢工了! 费镇南站在医院大楼的天台上,俯瞰这座城市。纵横交错的大街小巷,如棋盘一样的高楼厦宇,人烟潇潇,车龙呼啸。这尘嚣里,含了多少悲欢离合。他从不抽烟,但现在突然很想学人家抽一支。因为每当想起上次自己抱的她那副身架子,薄薄的骨头,好像一捏就碎,他心里便隐隐地不是种滋味。 “老爷子说,让我和你一块去军区。”费君臣与他并肩而战,对于底下这片尘嚣不予置否。 两个人的警卫兵与岳涛,站在距离他们身后十米远的地方拉哨线。 “有口香糖吗?”费镇南喉咙里不舒服地嗫嚅,抽烟不成,吃条口香糖总是成的吧。 费君臣的口袋里是有口香糖。医院里不准人抽烟。可从部队里来的人大都有烟瘾,为了照顾军队里的兄弟们,他的白大褂口袋里总是备有几条口香糖,叫有备无患,偶尔自己也嚼一条。只是,没有想到费镇南会向他索要。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条,扔给费镇南,道:“我这里可是不准抽烟的。” “你知道我不抽烟。”费镇南把糖纸剥开,迅速地将糖放到嘴里嚼了起来。 “你要是想女人。虽然老爷子不赞成婚前性行为,但你们两人都有意思的话,提前做一做也没有关系。”费君臣很通情达理地解释他想抽烟的冲动,“如果想避免婚前就有小孩,我可以帮你想办法。” 费镇南听了他这话,当然是脸蛋很臭地转过来看了看他:“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有这么龌龊吗?” “那你想什么?”费君臣笑吟吟地扶了扶金丝眼镜。 费镇南把口香糖使劲儿地用牙齿嚼着扯着,使得口齿模糊不清:“我不是想她。” 此地无银三百两。 费君臣把手搭在他肩膀上拍拍:“别急。兄弟。老爷子说了这回让她随我们去部队。她最少能跟你独处上一个半个月的。” 费镇南嘴巴里的口香糖不嚼了,吐了出来。想到这个事,他就责任重大。不是结婚不结婚的事,是老爷子没有了她不行。所以他说什么都得把她抓住留住。这次回部队,肯定会变成他人生中很重要的一趟旅程。 有个兵从楼梯跑上了天台,向岳涛打报告。岳涛听完后面色一变,赶紧走向两个首长,说:“司令,政委,卢同志被困在电梯里了。” “什么?”就是费君臣也感到诧异。医院不同于普通场所,电梯载人出事的机率要求降到零。怎么就给她碰上了。 “医院维修科的人已经在抢修了。但现在电梯仍卡在三楼与二楼中间不动,电梯内的人的情形暂不清楚。但据陆叔说,他送卢同志坐的是这部电梯,而下面的陆大妈一直没有接到卢同志,所以卢同志应该是被困在电梯里头了。当然这个事暂不敢告诉老爷子。”岳涛详细描述具体情况。 费镇南马不停蹄往前走:“带我去现场。” 费君臣和岳涛跟在他后面。岳涛边走边给两个首长宽心:“维修工说了,这电梯是卡在中间,但不会掉下去,不会有危险。” “问题是电梯里面的人能不能承受得住压力。”费君臣是专业人士,不像他乐观,“有时候幽闭空间恐惧症能引发一个人过度呼吸窒息死亡的。” 岳涛被吓到,说:“卢同志没有幽闭空间恐惧症吧?” 墨兰大概在五岁的时候,单独被电梯关过。不像楚娇娇这样典型的幽闭空间恐惧症病人,她只是对电梯停止这样的特定事件起反应。所以,她一般不会单独乘坐电梯。今天是有陆叔送,她没有办法婉拒。没想到,还是遇上了突发事件。虽然现在她不是一个人被关在电梯里头,但是身边楚雪虹的一声声尖叫,刺激着她本来紧绷的神经。 吸口气,吸口气,墨兰,你不能这样就认输了。特别还是在这个楚家五小姐面前,绝不能被楚家人捉到弱点。墨兰在心里头不断念着鼓励自己,调整紊乱的呼吸。 这幽闭空间恐惧症可能有家族同染性质。楚雪虹像楚娇娇,一得知自己被困了,发出尖叫,哭泣,疯狂地捶打电梯门。 墨兰这时还真有点怕,被她这么乱搞下去电梯会不会失控坠落。如果这样,不是被困而已,是与这个愚蠢的五小姐赔上一条命了。她猛地睁开眼睛,走过去,抓起在电梯门前手脚乱颤的楚雪虹的衣领子,不,是双手把楚雪虹的脖子一掐,直接逼到了电梯墙面上。 嘭!楚雪虹头撞到电梯墙上,双目黑了一下,睁开眼见墨兰双手掐着自己,另一种恐惧渐渐从心里边蔓延开来。 听对方停止了尖叫,墨兰举起一只手,啪啪啪,在对方脸上狠甩上几巴掌。 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不仅让楚雪虹停止了疯癫,也让楚雪虹的双眼从恐惧中逃脱了出来,射向墨兰的目光里重新染上了仇恨。 墨兰甩甩手:为了让这个五小姐清醒过来,都把自己的手打疼了。 “你打我?!”楚雪虹一只手指住她愤怒地大喊。 “我不打你,你现在还在哭。”墨兰把她当成无理取闹的孩子,淡淡地解释。 楚雪虹想想,再低头看看自己停止了哆颤的十指,环目四面是墙的电梯,好像那种能让她疯狂死亡的恐惧随时会再冒出来。她不敢说话了,躲在电梯角落里,抱着自己双膝。 墨兰暗自调整自己的呼吸,保持冷静。 “你爱三少吗?”楚雪虹见她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实在忍不住了。 墨兰是没有兴致搭理她,因为她不够格当对手。 楚雪虹却是自言自语起来:“我爱他。他是我第一个爱上的男人。你把他让给我好吗?”楚雪虹把语气捏的凄楚可怜。若是一般的人,听了难以不动容的。 可惜对于这位楚家五小姐的品性,墨兰是再清楚不过了,冷冷地笑一声:“爱是能让的东西吗?” “为什么不能?你又不爱他。可我没有他会死的!”楚雪虹苍白楚楚的脸蛋上滑下两条泪痕,哭泣的声音动人心弦。 “五小姐。你这话,怎么与你之前抢了人家的男人时说的不一样呢?我听闻你是对人家这么说的:他爱的是我不是你,我爱不爱他与你没关系。技不如人,你既然不能让他爱上你,你去死也没有关系。”墨兰一字不漏地重复她派人调查楚雪虹所得的资料。 楚雪虹吸住了泪花,双目露出凶狠:“你究竟是什么人?!” 墨兰弯下腰,把脸凑到了她面前,笑眯眯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你这个恶毒心肠的女人,为什么不早点去死呢?你想抢费三少,其实只是报复我,对不对?” “不是吗?”楚雪虹瞪着她,完全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对自己说出这些话。 “对!我就是想捉弄你,让你在费三少面前抬不起头来,被费三少拒绝,被费三少撕了心,尝到那是撕心撕肺痛不欲生的感觉!看到你这样,我心里特别特别的爽!” “你这个恶魔——”楚雪虹凄厉地叫骂,可惜自己还围困在电梯里不能对眼前这个女人动手。 墨兰嘴角勾一勾,在她疯狂的脸蛋上摸了一把,冷冷地蹦出:“五小姐,你都猜错了。” 楚雪虹被她这急转一百八十度的话语惊到,呆滞地看着她。 “五小姐。我搭救楚总经理的事,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吗?” 这事,在小姨妈出事的那天听人家是这么说过的,但她始终心里存有怀疑:“你究竟是怀有什么目的,卢裕华!” “老实说,我对五小姐没有什么实质性好感。但我终究是要成为楚总经理的人,对于五小姐,我暂时不打算做任何事情。”其实是因为你太弱了,不值得我挖心思对付你,墨兰似有似无的笑意始终在脸上挂着。 “你究竟想对三少怎么样?”楚雪虹喘着粗气,对她一点点地畏惧起来。因为怎么看,这个女人好像对任何人都没有半点感情的样子。 “我对三少怎么样?就拿五小姐对其她人说的话来说吧——你c去c死c也c没c有c关c系!”手指头轻轻地点上楚雪虹的胸口,墨兰飘身离开。 楚雪虹只觉得被她指头点到的那一块胸处,燃起的是初次尝到被男人拒绝的撕心痛楚。 电梯往上升了,到达楼层开门。费镇南伟岸的身影第一个迈进门里。他迫不及待地握紧了墨兰的双肩,双眼看起来很紧张地浏览对方的脸色,问:“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墨兰轻轻地反握住他的手。 费镇南还是很担心她,往后问费君臣意见:“是不是需要检查一下?毕竟在电梯里被困了这么久。” 费君臣扶着眼镜点了点头。虽然现在单看墨兰的样子,根本不足以担心。不是吗?两个同时被困的人,旁边楚雪虹脸色苍白双目洒泪,相比之下,墨兰神情自若,潇洒如风。 墨兰因此被费镇南紧抓着一只手离开电梯。走出电梯门,看见了另一号人物楚文东擦身而过。俨然对方是来探望妹妹刚好撞遇到了电梯被困。楚文东急匆匆进去接妹妹时,也见到了墨兰和费镇南。看见她被费镇南小心翼翼地护在双臂里,楚文东俊朗的脸上划过一抹不悦的暗色。 “哥——”楚雪虹被楚文东安慰地抱到怀里时,却浑身打颤,“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 骄傲的妹妹竟然会沦落到这副样子?连斗志都没有了?楚文东努力抱紧她:“没事。大哥会帮你解决的。” “我——我害怕——”楚雪虹喘息着,抖个不停。她快没有办法承受了,这种被一再拒绝的痛楚和恐惧。 一直来到了休息室,费镇南才松开了墨兰的手,离开她身边,给她倒杯茶压惊。 费君臣站在她面前端详她一阵,琢磨了会儿,微微地笑了起来说:“看来面色很好,你是没有半点事。” 墨兰把卷起的袖子拉下来,答:“不过是被关在电梯里,不值得大惊小怪的。” 所以费镇南走回来时,把茶杯递到她手里,说教她:“不要太依赖自己了。” 墨兰接过茶杯,呷一口茶水:“三少,一点小事这么紧张不像是你们军人的作风。” 费镇南没有跟她顶嘴,看着她鼻尖上冒出的细小汗珠,仿佛能感同身受她一刻在电梯里的恐惧与不安。于是他接过岳涛递来的毛巾,给她的额头脑门擦掉几颗汗珠。 墨兰忙接过他手里的毛巾自己擦,不让自己有一点心慌意乱的,岔开话题:“四少,老爷子要我找你,跟你说我弟弟的事情。” “这个事我有听镇南提过。这样,我先看看你弟弟的情况,再决定送到哪里去看病比较合适。”费君臣难得神态比较认真起来,回答她的问题。 墨兰听说他要自己先给均世看病,心里头打起鼓来。把弟弟交给这样一个恶魔折腾,她这个姐姐还怎么做的?眉毛一绞,她想出了一句:“没想到四少还是个心理学专家。” 然而,她的言外之意,不止费君臣听出来了,费镇南和岳涛等人也听出来了。 费君臣笑吟吟的:“心理学专家说不上。只是近来我比较闲,带个小弟弟玩玩没有问题。” 费镇南不得往堂弟那里投去一眼:你这不是在火上添油吗?然后他接着对墨兰说:“裕华,君臣他不是这意思。” 墨兰不与他们二话,弟弟肯定要呆在自己身边才安全,铁铮铮地断言:“四少想给我弟弟看病,没问题。但是,我必须在场!” “没问题。”费君臣同样潇洒地回答,这种小as难不倒他费君臣。而且,他早就对那个传闻中的自闭症小鬼兴趣多多。 弟弟的问题顺利解决了,墨兰道出本要说的告辞话:“三少,我已经见了老爷子。明天我必须回公司上班。” 费镇南没有答应她是或不是,静静地望着她。他这种沉默像是波涛汹涌的海底,具有压倒一切的气势。屋子里的气氛一瞬间就改变了。墨兰不安时,摸了摸手里的茶杯。 “茶凉了吧,我给你再倒一杯。”费镇南温和地接过她手里的杯子,起身倒水时对岳涛说,“我们的安排是后天出发。这样,均世坐四少的车,你让人带均世先走。裕华坐我的车。” 意思是,给她一天时间处理私事。其余的,不容商议。 墨兰稍微簇了簇眉,接过他递来的茶杯,静默地呷一口茶水。跟这个男人相处,看来比应付所有的敌人都困难重重,需要无比的忍耐心。 本是费镇南派个兵把她送回军人招待所的。但是,墨兰走到半路,就把这个兵用借口遣走了。因为她遇到了楚文东。 楚文东靠在路边自己的私家车上,一手玩着打火机。刚刚他在病房听医生说了,楚雪虹说不定会因这件事变成了神经衰弱症患者。看见了墨兰,他立即打开了车门,热情地邀请:“我有些话想和卢小姐单独谈一谈。” 墨兰眉角一挑,大概知道他想说什么。楚雪虹的事她也有所闻。俗话说的好,事不过三,楚雪虹三次当着她的面被打击,从一个天之骄女沦为精神衰弱属于正常。此女也是,活该!她一甩手,道:“我没有什么能和楚先生谈的。” “卢小姐,那么请看在楚总经理的份上。”楚文东半弯下腰,像个卑微的仆人请求她答应。想想,真是为难这个向来眼高于天的楚大少了。 墨兰考虑着迟早避免不了与这人是有一场对话的,便没有再拒绝,坐进了他车里。楚文东帮她关上车门,进了驾驶座。 酷黑的阿斯顿马丁,以着飞快的速度驶上了市内的高速路段,接着却像是漫无目的地盘绕起这个城市。 楚文东双手握着方向盘。在明亮车前镜里,能映出他一双深黑如渊的眼睛,在琢磨着旁边这个神秘的女人。 “楚大少有什么话想和我说?”见阿斯顿马丁没有停车靠边的倾向,想必这场对话是要在车上进行。墨兰直接开口,要他有屁快放,免得费镇南发现又为她白操心。 “我刚刚在医院里听舍妹说了,貌似还是你救了舍妹一命。这样一来,你已经救了我三个亲人的性命,卢小姐。”楚文东咳咳两声嗓子,声音温温和和地说,“而且,上次我给了卢小姐本人的手机号码,但卢小姐似乎从没有打过电话来要让我答谢的意思。” 他写在她掌心上的手机号码,她早就洗掉了。想要他的手机号码,还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这人真是自大。墨兰懒得与他多废话,直接道:“楚大少太过客气了。我已说过,我只是单纯地想成为楚总经理的手下,做的事也是本分而已。” “我有闻卢小姐是个重利贪欲的人。”楚文东终于将阿斯顿马丁停了下来,靠在了一条安静无人的大道边上,慢条斯理地说起了自身目的,“所以,卢小姐接近费镇南,也是这个原因吗?” “是的。”墨兰口气淡淡地道,从他那张温文俊朗的脸扫过去,“莫非,楚大少也是和五小姐一样,想求我将费镇南让出来吗?” 楚文东幽幽阴阴地笑了起来,谑说:“让你平白无故让出到口的大鱼,你肯定也不愿意,像卢小姐这种人。” “那是,三少的家境和背景,怎么说,也是一等一的。”墨兰在与他人进行谈判的时候,一直记得要有松有驰,等待抓住某一刻的反击,令对方一刀毙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他说我计较 “卢小姐果然是个很爽快的人,适合打交道的人。”楚文东说完这话,忽然大手按住她两只秀肩,一个试探的吻贴在了她冰冷的唇瓣上。 墨兰眉尖里划过一丝冷色,唇丝毫不动。他的气息,比起费镇南的火热,较多的是一种幽冷,试问,两块冰贴在一块能融化吗? 楚文东心里头悠叹着:这女人果然是块冰,一条冷血狡猾的蛇。 “楚大少。你——这叫做吻吗?”墨兰鄙夷地斜睨他冰凉的嘴唇。 楚文东脸稍沉,抓起她肩头的一簇秀发:“我听说你是与三少已经有过一夜之情了。” “我与他有肌肤之亲,与楚大少有什么关系呢?”墨兰恣意慵懒的,将他手里抓的秀发拨了回来,“莫非楚大少喜欢碰人家碰过的女人?” “被费镇南碰过的女人,我怎么会没有想尝一尝?”楚文东挑逗地向她眯了眯狭长勾魅的眼,摆出花花公子的形象。 “可我对楚大少的身体,真是没有半点兴趣。就凭你刚刚那个吻?”墨兰无可奈何地惋惜着,外带一个听了他话就要打瞌睡的无聊至极的表态。 生平被一个女人鄙视身体的卖相。受到多少女人追捧的楚文东,心里火苗上升,脸色变成超级难看的青绿,快要从头顶上冒出团乌烟了。他是什么人?一个外相俊朗风度翩翩的贵族少爷,家产有万贯,在社交界里名声响亮,如今一而再再而三被一个女人嫌弃自己的万人迷本钱?别扭的眉毛,在他俊朗的脸上像丑陋的蜈蚣拧绞着。 “而且楚大少的算盘,打c的c不c对。”墨兰可不管他内心里怎么闷骚,手指头轻轻在他肩头上一推,便是把他推回到他自己的位置,“楚大少是想,上了我,然后以此抓住我,要么再把我送到费镇南身边利用起来,要么是想让我放弃费镇南,把三少让给你妹妹。可惜,我早就想利用费镇南了。楚大少想让我为楚大少做事,答应楚大少的要求,用身体,不如拿百万千万砸晕我,比较有效。” 楚文东被她一番番话刺得体无完肤,幽幽怨怨地说:“你说我的身体,比不上一百万一千万的人民币?” “不是,是美金。” 还好不是黄金。楚文东心里头万般郁闷的,用手束拉起西装内的领结,装作高傲地说:“一百万让你离开费镇南身边怎样?” “笑话。楚先生的妹妹不是爱三少爱到想死吗?区区一百万能值五小姐的命?”墨兰吹着指甲头的一点灰尘。 “那你要多少?”楚文东复杂的目色扫过她漫不经心的脸。 “楚c氏c集c团c的c所c有c财c产。”墨兰一个个字眼慢悠悠地蹦出来,好像这楚家多少亿的家产在她眼里也是不值一提的小钱一般。 “你——”楚文东一向自持的形象因她破灭了,怒红了白脸,“狮子大开口也要知道分寸!” “你让我离开费镇南,就是断了我的财路。我跟他,能拿到的钱和名会比楚氏赚的少吗?”墨兰回给他一个“你也太不自量力了吧”的轻飘飘的眼神。 楚文东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哪一块是她能瞧得起的,像个小媳妇怨声载道的:“有你的,卢裕华。我不要求你离开费镇南。相反,你要留在费镇南身边帮我做事。一百万美金的支票,我会在明天划到你账户上。这只是订金,事成之后,另一千万会如数到你账户。” 墨兰对他忽然断然做下的这个决定,在心里若有所想。俨然,费镇南的动向对他很重要,以至于他放弃了要她拱手将费镇南让给楚雪虹的计划。记得在那天自己的葬礼上,无论出席的商人还是政府官员,都对于费镇南的出现表现多少的介意。本以为是因为费镇南的家庭背景关系,现在从楚文东口中听来似乎不止如此呢。 “楚大少要交代我去办什么事呢?”墨兰斜靠在车椅上,眯眯眼睛。 “在不久之后,费镇南应该会接到人事调动的命令。你帮我在他身边留意,他与哪些人来往。不知道对方姓名也没有关系,描述给我听就行了。”重复某人的话,楚文东忽觉口干舌燥的,抽出裤袋里的打火机嚓一声响,黄橙橙的火苗点燃了烟,浓雾在车内盘绕起来。他的心念很重,本是想把楚雪虹送到费镇南身边,得到费镇南的心继而得到费镇南所有的情报。但是,如今是没有办法了,妹妹的事情只能另想办法。 墨兰打开了车窗,让进来的风驱散了烟雾,使自己的头部保持清醒:“楚大少,我有权利问清楚,我是为楚大少你打听消息,还是有其他人委托楚大少这么做?” “我自己想知道。”楚文东喷出口烟雾,回答她。 他的意识似乎从混乱中恢复平静了。看来他平常不抽烟,但抽的烟肯定不大同于一般的香烟,或许含有大量尼古丁。所以,他这是搪塞她的话,想要调查费镇南的是另有其人。是什么人在楚氏背后撑腰,值得深讨。 墨兰抬抬眼皮子,拎起包,道:“那就这样吧,楚先生。我必须回去了,和三少有约呢。”紧接她爽快地一脚踢开阿斯顿马丁的车门。 楚文东见她踢自己宝贝车的车门,已经有些心疼了。急急忙忙熄灭了烟头,他跟随她下车,问:“你不坐我的车,打算怎么回去?” “如果楚大少有意用我这颗棋子,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坐你的车回去吧。难道要被费镇南抓个正着?”墨兰优媚地笑着。 楚文东暗下脸:“我帮你打的。” “不,坐公交车就行了。军人讲究俭朴作风,我不想三少看见我在哪里见了某位贵客回来。”墨兰扬起一只手,要他别白费无用的殷勤了。 “那我可以再问你一句吗?你和楚总经理是怎么一回事?”楚文东咄咄问。这是他始终想不通的地方。他什么样的女人都见过,偏偏真是没有见过这样的。口上自称爱财如命,但一点都不会拿钱炫耀或是享福。一个似乎战无不胜的女人,却心甘情愿臣服于他的小姨妈手下,原因何在?不得不让他“妒忌”起了楚昭曼。 “我崇拜楚总经理。也一开始就对楚总经理说了,想得到楚总的心。”墨兰微微笑着说。 楚文东亲耳听见了她对楚昭曼的心迹表白,实在地怔了会儿。没想到自家的小姨妈魅力居然这么大,连再三鄙视他的女人都能给吸引了。 墨兰甩了甩手拎包,向他扬一下手,便袅袅婷婷地往最近的公车站走去。 一时间楚文东只能被她晃动的倩影吸引着。自己的心是被这个女人吸引,继而沦陷了吗?这个像黄泉路上长满盛开的致命罂粟的女人。如果不是这样的女人,恐怕还不能让自己动半点心吧。他眼神暗幽幽地在她背后盯了有阵子,见她上了公交车,才转身回到阿斯顿马丁里。 开着车,楚文东半路接到了楚昭曼的电话:“文东,你可以过来一趟吗?”因此他转了方向盘,将车停在了楚昭曼的宅邸门口。下车后推开半开的栅栏门,进了这幢二层小筑的院子里头徘徊起来。 之前他是有闻过,小姨妈现住的这套房子,是以前一个叫傅尚惠的女人的。今是头一次来探访楚昭曼的新宅,发觉这个简朴的二层小筑环境幽雅,格局偏小。这里的僻静,淡雅,都不符合楚昭曼追求奢侈的性格。只能说,楚昭曼执着于这幢房子,不过是为了与傅尚惠一较高低。为什么非得和一个死去的人较劲?连楚文东都觉得,楚昭曼在这个事情上做的有点儿近乎愚蠢了。 院子里的正当中,韩贵浩坐在升着红火的铁炉子边,一面烧着前妻与女儿留下的各种各样的家居用品,一面斥骂老金:“要不是你,娇娇会出事吗?你不用向我哀求了,马上收拾包袱走人。” “可是,韩先生,我在这个家里服务这么多年,而且在夫人和墨兰在世的时候就一直——”老金乞求着韩贵浩将自己留下,不是为钱,只是和刘妈一样,为了遵守对墨兰的承诺。 韩贵浩见他死活不肯走,站起来想用脚撵人。乍一看楚文东出现,他的脸微微露出不悦:“楚董事,别来无恙。你是来见昭曼和娇娇吧?她们在二楼。”这就算是接客了。 楚文东耸立两个肩膀。对于韩贵浩这种在有和没有楚昭曼的场合里判若两人的情形,他一直深感稀奇。可以说男人会因为爱情而盲目这样的事情上,韩贵浩绝对是一个成功却不可效仿的典范。 上了二楼,楚娇娇今早刚从医院接回来了,吃了药后睡在原有墨兰的房间里。楚昭曼的手摸过女儿苍白的脸蛋,自己的脸因蹲了一天监狱也是白纸般无血的。听见脚步声,她向进来的楚文东说:“文东啊,有没有调查到什么消息?” “梅姐那方面警察得不到任何消息,我们派出去找的人,暂时也追踪不到梅姐。”楚文东一手插着裤袋站着,望墙上悬挂的一幅名为《麦田守望者》的家居装饰画说,“我怕是,我们迟了一步。” “你说梅姐被人杀了?”楚昭曼不大相信地疑问着。 “有这个可能,如果对方想杀人灭口的话。”楚文东一边这么说,一边当然要尽力安慰小姨妈,“但是没关系。这样也好,你只与梅姐接触过,梅姐闹人间蒸发,说明了警察永远都拿不到有力证据,无人立案起诉你。你再也不会有牢狱之灾的威胁。” “难道你从没有想过,或许这个事这样的结果,也在对方的预料之中吗?”楚昭曼的心头自出事后,一直隐隐有种直觉,好像自己是被困在某个巨大的陷阱里一样。 “小姨妈。”楚文东看着她,口气稍硬地说,“如果你这样就先自乱阵脚,不是中了对方的套吗?娇娇需要一个冷静的妈妈来保护自己。” “她今天连叫我一句妈妈都不会了。”楚昭曼陈述这个重大打击的事实,在深吸口气后神色变回了如常,转开了话题问道,“雪虹怎么样了?她还在执着于三少吗?” “想让费镇南屈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楚文东回想自己今天去到医院,似乎楚雪虹与卢裕华同被困在电梯里时发生了冲突。问楚雪虹本人,楚雪虹没有耍脾气了,但是一直地哭个不停。他出医院的时候,妹妹还在哭。接着他只能直接去找卢裕华谈判了。可惜,那女人不是个简单的货,色或是钱都不能轻易诱惑到她。一想到这点,他就心烦意乱。 “比较起来,她之前想嫁的那个留美学子吴梓阳,这么快就认输,实在让人想不通。”楚昭曼轻轻地叹声。她不是叹吴梓阳是个懦夫,而是叹冰雪聪明的楚雪虹怎么会挑中了吴梓阳这样的窝囊废论及婚嫁。 “雪虹在恋爱方面一直都是心血来潮。”楚文东以妹妹以前的经历来判断,拉开窗帘,他眺望起街道上来往的行人,“我现在比较想知道吴梓阳会去了哪里。” “那样懦弱的小子成不了大气候,你有什么好担心的?雪虹自己都不担心。”楚昭曼轻轻拍抚在睡梦中喃喃自语的女儿。 楚文东想起了那天,吴梓阳听见楚雪虹的心意后说的话:“楚董事,我要钱。给我钱,我就如雪虹意愿离开她!”只要是钱能解决的问题不算是问题。楚文东毫不犹豫地拨了笔丰厚的款子划到他账户上,算是给妹妹解决了这个事。 “文东,我让你来是因为我在这个房间里发现了一样东西。”楚昭曼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支钢笔,“你能帮我问一下,这支笔的主人可能是谁吗?” “维斯康提全球限量版仅38支的钻石款黑色紫禁城?”见到笔身上货真价实的钻石闪闪发光,楚文东大吃一惊,“你自己不是也有一支吗?” “我那支是山寨版,你不是不知道。这样的笔是买也买不到的。”楚昭曼举着这支真正的黑色紫禁城,难以理解地说,“我问过韩贵浩了,他说他没有买过这样的笔给墨兰。只能说是墨兰不知道从哪里带回来的。” “笔盖呢?”楚文东接过这支笔身,看来看去,似乎笔的主人将它保护的很好,并没有什么损伤的痕迹,也因此捕捉不到主人的身份。 “暂时没能找到。”楚昭曼望着他说,“有问题吗?没有笔盖就不能问出是谁吗?” “是可以让人在供应商那边问一问。”楚文东因为这支尊贵无比的钢笔,连带对这个死去的傅家小姐傅墨兰头一次感到了好奇,“小姨妈,你确定这支笔会是那个傅小姐留下来的吗?” “她是个怪人。别说韩贵浩不了解她,她跟大多数傅家人也不亲近。包括那个市长秘书肖庆生说了,她出事之前他刚见过她,墨兰根本同自家姐姐亲戚说话都很生疏。而且,很久没去探望老太太了。”楚昭曼边叹边说,在自家侄子面前表现出对一副慈母的关爱。 “我只知道她死了,老太太和她姐姐很伤心。”楚文东想到蕙兰那天在葬礼与自己的争吵,感觉傅墨兰死的真有些诡异,提起眼角一看发现楚昭曼对死人的感叹根本是乐在其中,“小姨妈,这事真不会是你派人做的吧?” “不是我。”楚昭曼似乎有些生气了,“我有这么白痴吗?想弄死她,有的是法子,没必要去犯法。” “但是你肯定无意中助了一臂之力,比如说,瞒住了她被捕的消息。”楚文东不会轻易被她糊弄了。 楚昭曼冷哼:“那个丫头想跟我斗,远着呢。硬要说,也是她自己命不好!跟她妈一个样,都死于非命。” 悬挂在他们面前的《麦田守望者》油画后面,一颗小型的监听器幽闪着工作中的红灯。 “哦。还有一件事,我遇见卢裕华了,她让我转告她对你和娇娇的关心。” “我听说了,是她第一时间派手下通知你,你才能这么快赶来营救我。” “她说,她崇拜你,想得到你的心。我看她说的挺诚心的。” “她对我是挺关心的,不能不让人动容。” 墨兰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现在这个时间段,正好是上下班的高峰期。公交车悠悠慢慢的,好比乌龟在堵车路上行走,上下车的人多,车上拥挤的乘客量大。在这样一个高度喧哗复杂的环境内,没人能留意到她细微到点子上的动作。她单侧耳朵里塞的是对讲器,里面传出由金转接过来的监听器声音。 这个监听器,是上次她派人伪装成装修工人,给楚娇娇重新搬家具进她房间时安上的。现在,当听到了楚文东与楚昭曼共同的矢口否认,她确信了,陷害她入狱并要她在狱中冤死的人,不是这两个人。但楚昭曼的确是助纣为虐,罪该万死的一个。 墨兰微蹙眉间,敲打着指节。上回她同时让人跑回傅家帮她搜找黑色紫禁城,今费镇南送的这支笔落入了楚昭曼手里,幸好只有笔身,至于写了“悦林”二字至关重要的笔盖,似乎不知所踪。 听完楚昭曼最后一句肯定“她对我是挺关心的,不能不让人动容”,墨兰敲打的指节停了下来,嘴角勾起了一个微笑,果断地切断了监听转播,开始向金发出下一步计划:“这段时间内,我可能会出远门一趟。你除了在这两家公司里维持正常营运之外,最主要的任务是帮我物色十个人。” 金以为,没有一个人能像她这么慎密又有自信地行动了,屏住呼吸等待她公布完美的盘算:“头儿是打算招兵买马吗?” “我不是个无所不能的人。金,你也不是。我们需要更多更多与我们志同道合的人。” “头儿。我欣赏你的bss哲学,一个最强大的bss,就是自己不用动一根毫毛,让底下人为他卖命到底。”金由衷地赞美,崇拜地歌颂,几乎要唱起哈利路亚了。 公交车一个急刹车,趁车内人东倒西歪惊叫连篇的时候,墨兰继续交代:“我要的这十个人,你先给我找到以下三个。一个是妓女,高级妓女,对自己的职业感到无比骄傲的妓女。第二个是网络枪手,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在全世界的网页遍布谣言令人们为之疯狂的人。第三个是兴趣喜欢偷窥的人,不因得到目的而偷窥,而只因自己兴趣不停地偷窥他人桃色新闻的人,能力要达到能包含一个城市范围内的目标。他们三个的代号分别是歌姬c枪手c潜伏者。找到人后不要让他们直接联系我。” 这三个人,说难找不难找,但要求不是普通的高。因为单看要求,明明找的就是三个变态。金脑门蹦了两颗汗珠子,貌似自己也是个变态,不过是数学方面的变态罢了。所以说她跟的这个bss实在太强大了,居然能操纵变态。 公车到达站点,墨兰神情自若拔掉耳塞,放进隐秘的口袋里。一切证明她选择坐公车是没有错的。刚下车不久,在她后面下车的人中有一个尾随在了她后面。之前一直都没有人跟踪她,这回情况有变,不一定是楚文东的原因。这么说来,派来跟踪她的人,与楚氏是两派人马? 看见附近有家超市,她心念一转,进了超市里面。在超市里转悠了几圈,一直能看见对方隐隐绰绰的身影。不过没有关系,进了军人招待所就不一样了。 拎了几包瓜子花生,墨兰付了款,一步一个轻松的小曲儿走进了军人招待所。哨兵向她敬礼。至于跟踪的人,见她进到了这样一个守卫森严的地方,悻悻地只能在外圈守株待兔了。 那就继续等吧。墨兰勾着笑,推开房门,见一大一小趴在她床上对弈。 均世是个性情古怪的孩子,或许社交能力不强,但论及专注力是一般孩子不能相比的。这个十二岁的少年似乎只懂得做一件事时只能全神贯注地应付一件事。因此墨兰关上房门时发现对弈的弟弟仿佛没有听见声响,并不觉得意外。意外的是,那个与均世下棋的费镇南,也宛若对她视而不见。 傅均世举起了马,正要落子。费镇南眉头微微动了动,握住了少年的手:“先别放。如果你放在这,就会被我的车吃掉了。” 墨兰听了莞尔:这叫做对弈吗?教对手不要被自己吃棋? 身旁几声轻如羽毛的笑声,费镇南回头一看,见她近在咫尺眼中闪过抹亮光:“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墨兰说,把几包零食洒落在棋盘旁边。 费镇南富含深思的眼睛望着她:“去了哪里?他们说你没有在离开医院后直接回这里来。” “出外散散步,顺便在超市买点东西回来。”墨兰指着那几包零食说,“在屋里闷了有几天,有点受不了。再说了,均世一般是午觉睡到了晚上吃饭的时间。” 听她说的好像真是这么回事,费镇南舍不得拆穿她的谎言了,向棋盘另一方的均世说:“均世,我们吃完饭回来再继续,嗯?” 傅均世,聚精会神,在他刚刚指出的马和车的位置上拿手指划来划去的。 “你弟弟很聪明。下午我刚教他几步,他已经能杀到这个地步了。”费镇南对墨兰这么说,其实是想说给沮丧的均世听,鼓励孩子。 墨兰听出他说这话不是为了拍她和她弟弟马屁,因此摸摸弟弟的脑袋瓜:“他以前只弹钢琴,不会下棋。” “你不会下棋?”费镇南生疑,像她这样的高学历人才,不大可能是一点都不会中国象棋的。 傅均世立马抬起了小脑袋,寄望地看着她。 墨兰向傅均世拉出苦脸:“均世比姐姐聪明啊。姐姐是不会下象棋,最多只会和你下跳棋。” 傅均世古怪地提提嘴角,双手抱住她,张口:“姐——” 从那天第一声姐开始,这小家伙似乎只会说一声姐了。墨兰无奈的,疼惜地抚摸弟弟的头发。 费镇南看着他们两人相依为命的样子,久久没有言语,一切感情蕴藏在了深沉的墨瞳中。 看时间不早了,怕弟弟饿着,墨兰给均世穿上鞋子。三个人走下楼梯,到军人招待所里的一楼饭堂用餐。 费镇南在小炒餐厅点了几个菜,问他们两人意见:“这样好吗?”接着主动招供:“我只点了一个辣菜。” “三少,吃太多辣的,在南方这样的气候不太合适。”墨兰不自觉地念着他,“你之前不是嗓子才刚好吗?” 费镇南像是有点怕她像陆大妈一样念叨自己,把餐牌搁到了均世面前,献殷勤:“想吃什么,告诉大哥哥。” 傅均世在鸡蛋炒西红柿那一幅菜图上画了个圈。 “这个——”费镇南面上稍稍有点难色。 “是甜的。”墨兰接上他没叹完的语气,“还有玉米羹。” 费镇南悄悄窥着她眉眼角上浓浓的笑,招呼服务生:“麻烦,就这几个菜吧。” 等上菜的时候,傅均世抓了把筷子在桌子上蘸了茶水画圈圈,墨兰的手机响了。见是个陌生号码,她本不想接,但见费镇南在场,出于礼貌只好接起。对方在咔的一声接通电话时,爆出一连串的辱骂:“你这个不是脸的东西!恶心的小三!猪都没有你这样臭!生你的爹妈都是烂货——” 一听这腔调,就知道是楚雪虹的一帮所谓强出头的闺蜜打来的。墨兰懒得与这些人费口水,刚要挂掉电话,手腕处被人扼紧。费镇南伸过来的手接过了她的手机,另外摆一只手阻止她发声。 “什么人?”费镇南不算冷冰的客气声音传过去。 对方发出连串尖叫,大骂一声“臭婆娘你敢告状”。 费镇南被骂臭婆娘,仍表现的相当绅士:“三天后你们接法院的传书吧。”咔一声,抢先挂了对方电话,并取出上衣口袋里插的钢笔,在便签纸记下来电显示的号码。军人的训练有素使得他的每个动作显得刚练中不带慌张,井井有条,迅捷有力。记下号码后,他拨通了另一通电话:“把打这号码的人都查出来。我媳妇被人恫吓了。” 傅均世眨巴乌圆圆的眼珠子,媳妇这个词小家伙还是能听懂的,便是往旁边偷看姐姐的神色。墨兰把茶杯端在手里,抿一口,道:“三少,不需要这么麻烦。这种人,与她们计较只会让她们越神气。” “可我计较。”费镇南简单的一句话,气势却非同小可。 刚好服务生把第一盘菜端了上来。墨兰想着他刚说的话,一时心神稍乱,举起筷子夹了一块猪肝放进嘴里,舌尖一道火辣辣的麻痛后,连同嗓子眼睛都冒出火星子来。辣,辣死了!这么辣的菜,亏了这些军人在大热天里还能吃!一看对面,费镇南爽快地将菜盘子里火红的辣椒往口里连放两颗,她看傻了眼。傅均世的眼珠子也圆圆的,缩圆小口:“大哥哥好厉害。” 少年的声音含在喉咙里十分微薄,墨兰没有听清,坐在对面的费镇南却是清楚接收到了。 费镇南搁下筷子,把自己的军帽扣在了少年头顶,严峻的神色此刻像破了缝的冰霜,对孩子显出了柔情绵绵:“均世,知道大哥哥是保护你们的很厉害的军人,以后你不用怕了吧?” 以前他说任何柔情密语,墨兰都还是存了戒心。如今他对她弟弟这么说,心里的某一处似乎泛起了星点的微澜。他真的是要保护他们姐弟俩,以自己的军人尊严与性命起誓。可是为什么他要做到这种地步呢?他不是不爱任何一个女人吗?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登上军列 “大队,为什么要命令我放人?本来可以借此机会马上拘捕楚家人,将犯人绳之于法”张士浩想到上次好不容易把楚昭曼抓回来,半截忽然被老首长喝令放人,简直就是放虎归山,怎么不气。 “你坐下,张队。有话慢慢说。”相对于张士浩进来的气势汹汹,卢大队一脸和气,仿佛不知道张士浩是生什么气。 “我没有办法慢慢说,大队长。”张士浩取下警官帽,压抑不住怒气。 “好吧。我问张队,你凭什么一口咬定人家就是绑架案的主谋?”卢大队绕回自己的位子坐下,笑容和蔼,苦口婆心,犹如一个爱护体贴部下的老首长。 “当然是有证据,再进一步的推断。”张士浩双手拍下桌面,英俊的容貌呈现出一身的正气凛然。 “如果有确凿的证据可以抓人立案,你现在可以继续去抓。”卢大队摆摆手:你张士浩现在想去就去吧。 现在去,还怎么能抓人?张士浩本来打的主意是,先逮捕再拷问得到证据治人,结果进行到半路,被你卢大队一句话给坏了计划。张士浩英挺的眉毛上浮现出一抹无奈,面对非常了解他的老首长,他的确是无可奈何。 “怎么?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就证明你思想主观臆断了。”轮到卢大队底气十足了,站起来教训部下,“我从以前就告诉过你,干我们这行做什么事都必须摒除私心杂念。你肯定是受什么影响了,才会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我忽略了什么?”张士浩在这个关头上秉持己见,据理力争。 卢大队拉开抽屉,将一张照片甩到了桌面上:“士浩,你看看这个人是谁?认得吗?” 张士浩狐疑着,低下了头凑近去,见照片里的女人似曾相识,却应是自己未曾见过的人。照片底下标注的人名,更是自己未曾听说过的——卢裕华?他英挺的眉毛微微蹙起,一丝疑云凝结在心里边无法释然。 “这个女人,我在让人跟踪她。”卢大队从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料对了,一丝狡猾滑过眉角,“怎么样,士浩,你也加入我们跟踪搜查的队伍?” “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跟踪她?”张士浩反诘,“有搜捕令吗?” “这个人,据我们调查,近期一直出现在楚氏集团和费镇南司令身边。”卢大队两只手交叉着,显得老成持重地说,“以你这么多年的工作经验,难道也不以为这其中有问题吗?” “费镇南司令?”张士浩疑窦顿生。 “我们海军部队的一名少将,是海军副大军区的一名军官。”卢大队长长地吁口气,类似感慨,“这个人,我们刑警大队一直有对他进行秘密侦查。因为近期从海关部门那边有传来相关消息,称几宗走私案似乎与他服役的海军基地有关系。” 张士浩从老首长甩来的另一张照片上看到了费镇南的人头像,这一看,勾起了他不久前的记忆。那一天,他连夜赶到傅墨兰去世的医院时,撞遇到的男人似乎就是这个人——费镇南?当时那个男人称自己搀扶的女人是自己的太太。但是,费镇南在现实中尚未娶妻,这其中又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吗?”卢大队仔细地观察他的神态,瞧出一点儿破绽的样子。 张士浩摇头,立正,答复:“大队长,我愿意主动请缨,加入这次勘察行动。” “好。”卢大队眉毛展开,拍拍他肩膀。 “但是我想一个人行动。” 张士浩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卢大队的眉头又皱起,紧接松开:“行,我信得过你。” 拉开窗帘,往下望,还是能看见有人在招待所四周徘徊,等着自己。 墨兰拨打小安的电话。嘟嘟嘟几个长声之后,小安接起:“是裕华姐吗?” “我暂时回不去。路米的事你多看着点。”墨兰盖住窗帘,走到了床边。躺在床上的均世还没醒,打着轻声的呼噜,向上微翘的睫毛飞呀飞的。 “可路米天天喊着要裕华姐陪自己。”小安真情实意的话语从嘴头上不留意地流露出来,“公司里的人都没有见过路米这个样子。路米真是把裕华姐当成自己的亲姐姐一样。” “小安,我的弟弟永远只有一个。”对此,墨兰轻而无憾地回答她。 咔。对方的电话被人粗鲁地挂掉了。 不用多想,都知道是谁挂的,只因听见了刚刚她那句话。 墨兰把手机搁在了一边,帮均世拉拉被子。 费镇南走进来的时候,见到她这个温柔的动作,心里想:她真的把弟弟当成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三少?”墨兰转身见他出现,眨眨眼,“你今天不是有事吗?” 费镇南擦过她身边,拉开窗帘,一个犀利的扫眼便捕捉到跟踪她的人,语气淡淡地说:“没来得及坐上车,只好回来了。” 看来他是发现了。也是,他是个训练有素的军人,这样显而易见的跟踪监察,不被发现才怪了。 “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只可能是刑警支队的人。”费镇南把窗帘重新拉上,“目的有时候不是为了追踪,是为了警告。” “不管怎样,他们抓不到任何证据的。”墨兰只担心声音会吵醒熟睡的弟弟,将语声放到了最低,“三少,你没有必要让我再涉险,不然,把我和我弟弟送出国——”话说到一半,撞遇了他的眼睛,微低下了头。 费镇南的双目缓缓从她微低的脸上移开,好像不舍得她有半点为难一样。 一刻屋子里静静的,只有均世均匀的呼吸和红润的脸色,小家伙应该与往常不一样,因做到了美梦,睡得十分酣甜。 费镇南走到了她背后,将一件外衣轻轻披裹到她的短袖衬衫上,说:“我让岳涛派了人留在这里。你今天就不要出去了。” 墨兰轻“嗯”了声。背后传来他阔步走出房间的脚步声,咔的开门轻轻地嘭一声关上。 “姐。”均世睁开了双眼,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看着她此刻挣扎的表情。 “均世,你一定要听话。这个大哥哥,别看他很温柔,但是,不是我们能去爱的人。” “?” 是的。他不是自己能去爱的人。他的内心那么宽广,犹如大海,装有伟大的理想,不会只想着一个女人。爱上这样一个男人,会很苦的,会比爱上吴梓阳可怕上千倍万倍。墨兰闭上了眼睛。她的人生,只会剩下最爱的亲人,而不会有最爱的爱人。 “看这个情况,尽快进入军区躲一阵风头比较好。”费君臣站在费镇南在军人招待所的房间里,从窗口俯瞰下面,当然也一眼看到了那些行迹可疑的人。 “我比较担心的是她自己一个人再跑出去了。”费镇南想到自己昨天派的那个兵被她甩掉,就不免担心她一人独行的处境。 “岳涛。”费君臣这时候比他爽快,替他做决定,“我们两个预定的行程本来就是今天或明天,现在决定提早到今天下午出发。特种大队和343侦查营,以及军部卫生队,都随我们提前出发,其它部队按照原计划安排。出发时,你先把均世带到我的车上。” “是,政委。”岳涛接受命令,敬礼,急匆匆出去完成任务。 费君臣见岳涛去办事了,离开窗户,扶着眼镜像是研究起费镇南此刻脸上的表情。 费镇南双手撑着额头,这样能使自己的面孔掩盖在阴影底下:“老爷子这一辈子唯一只对过一个人这么上心,你知道的。近来,老爷子病后,我忽然总是想起那个孩子。” “所以你认为她可能是那个孩子?”费君臣摘下眼镜,用块眼镜布精细地擦着镜片。 那个孩子 费镇南只要闭上眼睛,就能回忆起那张白皙瘦削的小脸蛋,上面镶着的那双乌亮黑白分明的眼瞳,好像能一眼望进任何人的心里边去。 那个孩子连名字都没有留下给他们,只有一个代号49,也不知道现在是活着还是死了?他最记得那个孩子一副纤弱的骨头,与他那晚抱着她的时候,是一样的感觉。 “你有可能知道她是或者不是。”费镇南深深地吸了口气后,说。 “也需要你配合,要么剥拉光她的衣服,看她身上有没有以前留下的疤痕,要么用力拔她5根头发或者是抽她的血,验明da。” 费镇南听他说得把她不当人一回事的,抬头把他狠狠地瞪一眼:“老爷子说你就是因你这个性格。” “行啊。咱们别照这个事讨论下去了。你再问我,我也只会惹你生气。”费君臣重新戴上眼镜,阻止他继续说教,“这是我的原则。” 费君臣的原则没有人能说动。但就是费君臣的原则,成就了全军中费君臣独一无二的地位。在费君臣的原则面前,哪怕是他费镇南,哪怕是首长,也是没有办法的。军有军规,费君臣的原则就是建立在军规上面。 “除去普通的男女关系,如果她是个兵,在你费镇南的军队里面,你一样会像我这么做的。”费君臣一点也不感到自己有任何问题,以研究者的口气说,“你会这么说我,我看是因为她在你心里边不一样。” “我一直以为不止是我,那孩子在老爷子c你c立桐等人的心里面也都是不一样的。”费镇南意味深长地回应他的说辞。 “你错了。我对待任何人一直都是一样的。我们都是受过个人生存训练的人,残酷地进行过淘汰赛的人。我们只要穿上军装,眼里只有完成任务这个命令。因为军人,只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费君臣犹如顺口溜一样背诵军事指挥官准则。 费镇南没有再说了。有些事,对他们军官来说就是这样,口硬心软。 房门外面,墨兰的手举在门板上面,迟迟敲不下去。他们口中的那个人是谁?费镇南在她身上看到了另一人的影子吗?就算看到了,他也不会爱上任何一个女人,不是吗?他口里说的是“那个孩子”并不是个女人。 掌心里微微地潮湿起来,她深感莫名其妙。为什么自己会和一个孩子重影呢? “镇南。”费君臣朝门的方向打了个眼色。 刚刚他们两人谈得太投入,没有及时发现外面有人。因他们住的这几间房属于首长房,在拐角处,一般人不能经过,且设有哨兵把守。因此是谁无意中听了他们的对话,稍微一想就知道。 “裕华,进来吧。”费镇南稍微提高了音量,唤道。 墨兰听他语气这么如常,好像她刚才听到的全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倒显得自己多疑了。她果断地推开门进去,面带微笑:“三少,我听岳涛说要让均世先走。” “均世先和君臣出发。你不用担心,你坐我的车在后面跟着。到了火车站后,是坐同一趟军列。”费镇南站起来,微微一笑希望能安慰她安心,“收拾行李吧。我们要去赶下午两点钟的军列走。” “为什么这么急?不是说好明天吗?”墨兰见他这么温声说话,不免也和气地发出疑问。 费君臣双手插着裤袋,站在旁边道上一句:“这是因为,本来明早出发的军列改成了今天下午。在军事行动上,常有这样突然的应急变更。” 对于堂弟的谎言,费镇南微蹙着眉头似是不赞成,但没有出口澄清。 “那就没有办法了。一切以你们指挥官的命令执行,不是吗?”墨兰把语气捏得似是无可奈何的,其实是暗地里责备他们霸道的样子。这使得费家两个男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结果她还没有准备就此放过他们,转回身走到门口突然一个回头:“我可不可以再问一句,这种军令不会因为指挥官忽然一个不高兴,又改成明天出发了吧?” “不会。”费君臣接到费镇南使来的不悦眼色,只得自己负起责任来,“如果会,你尽可找我算账!” 难得这四少会做出这样的重诺。墨兰轻哼一声,出了房间后一个跺脚。要不是看在费镇南的面上,她不把费君臣这张伪装的笑脸给撕了才怪。 简单收拾了行李,应说在军人招待所的随身行李也就几套衣服。拎了这个小行李包,出了门口,见费镇南的军车在门前等着她了。她往四边望一眼,仍能见到一个伪装的跟踪者立在报摊前看着她。费镇南向她伸出一只手,面含笑意的。她扶住他的手,光明正大地坐上了军车。当着那些跟踪者的脸,军车吐了一泡黑烟潇洒离开。 于是那些倒霉的警员抹着脸上的黑烟,打回报告给卢大队长。 这些没用的东西!卢大队心里郁闷着,但是有用能干的干警,他不大敢拿来用,怕被内部人探知他的秘密。 在家里的书房徘徊了两圈后,卢大队走回办公桌边,心浮气躁地拉开右边下角的抽屉,取出了一个隐藏的卫星电话。电话屏幕嚓嚓嚓之后,在黑屏中闪出一张男人的下半个脸。应说这个男人的脸长得十分有特色,仅是半张脸,完美的弧线已足以让人揣测其真人的倾国倾城。电话扩音器里传出来男人华丽而富具美感的声线,音调凝固了一种类似于教堂内神职人员的庄重,说:“卢,找我有什么事吗?” 卢大队一听他说话,脑门就开始泌汗。听见男人身边似乎传来小狗欢快的吠叫,他猜想男人的心情不错,才敢继续说话:“aida,我是有件事要向你汇报。” “你想向我汇报的事,我想我已经知道,费镇南他们是进军区了。只能说可惜,你慢了一步。” 听对方没有责备自己的意思,卢大队趁热打铁继续诉苦:“aida,进了军区,想追踪就没有办法了。因为军区不是我能插手的领域。你对那个叫卢裕华的女人,不是真的有兴趣吧?” “我为什么不能对她有兴趣。我就是对她有兴趣。”aida的声音沙沙沙地从电话中传出去,带着他特有的缓慢的庄重。 卢大队一句话也不敢反驳他,卑微着请示:“aida,你想要我怎么做?” “她进入了军区,我们却要探知她的秘密。因为她和费镇南有关系。费镇南这次的人事调动,说不定会与我们有关。所以我的意思是,必须让人潜入军区,看能不能继续跟踪她。”aida说,从电话里传出一只小狗呜呜呜的叫声。 卢大队觉得自己就是他手里那只被捉弄的小狗,却只能继续申诉:“aida,你想的太天真了。军区是什么地方?或许他国的军队能让你的人潜入,中队的军区是不可能的。” “你不可能,但我会试。”aida轻轻慢慢地道出自己的决定。 “可是——”卢大队道出了另一个疑问,“听闻楚文东与她在接触。aida,你不怕那边的人不知道你在派人暗中调查她?” “这是我们内部人的问题,与你无关。”说着这话的aida,在视频里转过了脸,微微笑起来的性感嘴唇,薄而美丽,焕发着一种让人不觉敬仰的光辉,“不要忘了,当年卢家一百多条性命只有你一条人命留下。你这条命从此就是我的了。” 军车驶入火车站的时候,墨兰听见了火车的长鸣像刀子一样,撕裂着风与空气。炎炎的夏日下,绿色的长条铁皮车蓄势待发地卧在轨道上,如海里的一条长龙反耀着冰绿的磷光。一条条军列满载着重装甲快速擦过车站。卡擦卡擦的火车轮轴,与军人哒哒哒节奏有力的步伐,形成一幅恢宏的交响曲。在这如同完美风暴的喧声中,墨兰看见了乌亮的枪械,看见那些训练有素的军人。每一个列车门像是标准的开核器,吞噬着一个个虎跃的士兵。军列满员后,哨兵上车,门关,一切都在安静无声中以铁的秩序进行着。这里,只要有军人的地方,讲求的只有一个词:命令! 记得她才听过费君臣的话不久: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其余都是虚的。 “司令!” 费镇南刚走下军车,两名校官已经在等候,敬礼。 墨兰在费家的书房恶补过军队的知识,依稀能从这些军官的袖章或是肩章辨认其军衔。深藏青色肩章底版上,有几颗星星,是几条杠杠,有没有金色的枝叶。比如上尉是三颗星中间一个杠,大校是四颗星星两条杠杠。 费镇南与等候的军官简单交流两句后,带着墨兰往其中一列车厢走。在这个几乎充满了军人的环境里,墨兰注意到自己的与众不同。她普通的老百姓衣服,普通的白色球鞋,没有戴军帽的飘逸长发,惹来军人们的注目并不奇怪。 “我听说是司令的太太。” “那就太好了。咱们司令终于不是光棍蛋了。” “小子,放小声点。被司令知道你说他光棍蛋,看司令不扒了你的皮。” 墨兰渐渐习惯了费镇南的兵这样议论她,便给他们通通一个文静大方的微笑。 那些军人们看见她回了礼,立马肃立,担心自己的话被她抓到小辫子告到费镇南那里。 做费镇南的兵其实蛮可怜的,看一看就知道,费镇南在军队里绝对是个说一不二的阎罗王。 她跟随费镇南进入了军列的车厢,见是一个四人间的高级软卧包厢,有液晶电视c沙发c淋浴器c衣柜,铺了洁白餐布的餐桌上放了一尊玫瑰花,几条红的黄的玫瑰娇展着鲜嫩的花瓣。一名美丽的列车员小姐提着一个电热水壶,给一排绿色的军壶加满开水。所以在这个舒适本应享受极乐的豪华车厢里,由于住客的不同,呈现出另一派的景象。最少在现在,墨兰看到的,环境是高雅,却有哨兵严密把守。两张狭小的办公桌拼在了一块,以方便几个文职军干在上面摆放手提电脑。文干埋头苦干,指挥员们说个不停,头一个进来的军人一声“报告”,话没说完,后面又来一个“报告”。 本来四人走动宽敞的空间,今挤了是十几个人。唯一显得比较绰余的一条长沙发上面,坐了她的弟弟均世和费君臣。费镇南一进去,就有好几个人围上来办事的。墨兰走向弟弟那边,其实担心那只恶魔把弟弟给欺负了。结果,去到那里,她发现费君臣在教她弟弟在电脑上玩钢琴,不免在心里想:这货,偶尔也有点良心嘛。 “均世。”坐下来挨近弟弟的身旁,墨兰摸摸弟弟的小脑袋瓜,问,“玩得开心吗?” 均世抬起头,在姐姐的眉角梢上看一眼,又在费君臣金光闪闪的眼镜片上望一眼,紧接低下头,没有说话。 没有人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但是,从他这样沉默的表态来看,貌似也不是很开心。 果然,费君臣这货,明摆着就是没安好心。墨兰微微暗下脸,凑到弟弟脸边,再问:“是不是大哥哥跟你说了什么?” 傅均世微缩着两边肩头,甩头再甩头。他这样一幅样子,就像受了某人的威吓,不得已才装作不亦乐乎地在电脑上玩钢琴。 于是,向来自称潇洒自如的费君臣在心底里忽起了一道寒嗖嗖的风:这个小鬼。 “别怕,均世。告诉姐姐,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墨兰这话爆出来,屋里的十几个军人全往她这边看了,而且都一眼锁定了他们家的政委。虽然知道政委同志喜欢捉弄人,没有一个人能逃过政委同志费君臣的手掌心。但没想到,咱家政委居然狠心到这个地步,连一个可怜无辜的少年也不放过。 费君臣挺无奈的:平生自己第一次想做好事,反而被对方给整蛊了。于是,他心底涌起的一股愉悦,让他面向了车窗,拳头捂着嘴,一阵高高低低的笑声便从他肺腑里传了出来。 众人听着他笑声,一点也不像他平日里那种没有声音的微笑,分分钟钟的毛骨悚然爬上众人的脊梁骨。莫非,费君臣是要怎样了? 墨兰立马把弟弟搂进怀里,远离恶魔。 “姐。”均世在她怀抱里抬起小脑袋瓜,眨巴乌黑的眼珠子。 “怎么了?”墨兰两只手指爱抚地摸着弟弟的脸颊,问道。 “姐不怕。” 咦? 均世咧开嘴,朝她露出两颗微笑的小虎牙,接着从她怀里挣出来,继续玩电脑钢琴。 费君臣这时回过了脸,眯着眼睛说了一句:“你弟弟比你聪明。” 墨兰抱起双手,毫不客气地反诘他:“四少,我之前和你说过了。你要对我弟弟做什么时,我都必须在场。” “我有虐待他吗?”费君臣相当的一派无辜相,把双手摊开来表明自己完全无罪。 所有人包括墨兰,根据刚刚均世的表现,对他的上诉给予了眼神上的否决。 费君臣便是十分忍不住地再度微笑,边笑他边揉揉少年的头发,说:“把你弟弟交给我吧。我保证会把他培养成一个很了不起的人。” 墨兰指住他的手,义正言辞的:“你给我放手。我不会答应的。” “你可以问问镇南。我从不收学生的。你弟弟会是第一个或许是唯一的学生。”费君臣亲切地将手搭在少年的肩膀上,宣告此人以后就是他的了。 费镇南听此事牵涉到自己了,急急忙忙从一堆杂事中抬起头来,澄明:“这个不关我的事。” “三少?”墨兰微讶,稍拧了眉头,不敢相信费镇南竟然会开口为自己脱责。 “卢同志。”岳涛这时候不得已为两个首长说话了,走上来与她解释,“司令是怕开了口让你误以为他是为政委说话。其实政委是说的没错,政委从不收学生的,但想拜政委为师的学生数不胜数。” 对此驳言,墨兰显出大度的理解:“我看,是没人想做你们家政委的学生,才不知道做了你们家政委的学生有多惨痛。” “如果你想知道后果,让你弟弟当我的学生就行了。”费君臣说起这话毫不费力的。 “让我弟弟当你的小白鼠?”墨兰眉毛一挑:你这货,也不看看是和谁说话。 “不要说的那么难听。你弟弟既是我的学生,我作为师父,收下你弟弟这条命。以后,没人能从我手里得到你弟弟这条命。”费君臣继续揉着均世小朋友的头发,流露出一股真切的师傅情感。 因他这个出乎意外的提议,墨兰心里头不由一点动摇起来。没错,固然费君臣性格是不怎样,但是,有一点是绝对的,如老爷子说的,这个男人的“专业”是非常的,是那种他想救的人绝对不会死的“专业人”。 “看来你是明白我的意思了。”费君臣见她一时不答声,马上将小均世正式纳入自己的旌旗下,对均世小朋友说,“均世,你以后跟了我,就不能再依赖你姐姐了。” 傅均世抬起头,表示自己听到他的话了。对此,小少年是摇摇头后,又点了点头。 面对傅均世的这个答案,费君臣斯文的脸挣扎了一会儿,才憋忍住没有破功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 周边的人看着他们无声的一问一答,都二丈摸不着头脑:这对师徒是怎么了?因此唯有师徒俩彼此心照不宣,小均世摇头点头的意思是说:切,我什么时候依赖我姐了?! 也是,如果他只能依赖姐姐,在姐姐离开家里的期间,他早就被恶毒的后妈给生吞活剥了,哪还能活蹦乱跳到现在。 费君臣在终于收住笑声后,清清嗓子在一群军官中唤道:“六六。” “到,政委。”校官六六从一列军官中走了出来,是个像大姑娘漂漂亮亮的小伙子,笑起来两只眼睛能眯成一条线,眼角弯弯的,与费君臣一样的狡猾本色。 墨兰一看就很不放心。可是费君臣已经把均世推到部下手里边,吩咐:“他要玩钢琴可以,但必须先完成每天的功课。我会每天给他批改作业。” “是,政委。”六六立马把均世带走,开始履行家教任务。 墨兰目送弟弟被送出了这个包厢,心里蓦然浮起了种悲壮:好像雏鹰离开鸟巢,终于要自己展翅雄飞了。 “你弟弟离开你妈妈时几岁?”费君臣看着她此刻的表情,若有所思地问了声。 “不到两岁。”墨兰答话时没有戒心。 费君臣琢磨着。费镇南边与军官们谈话,边也是听见她的这句回答。 弟弟不在,不能逗小孩子玩。他们都在谈公事,自己又不能插话。而且,最好是不能发出半点声音,打扰到他们谈公事的严肃氛围。幸好,费君臣在上车时带了一大包的书本。墨兰趁费君臣走开,从里面偷偷捡起了一本翻开来看。一看,她心里不得叹声:这货,不赖嘛。研究的专业真是十分的专业,看他带来的这些手术解剖图集,以及多国的学术杂志,明显他在外伤科学中应该是首屈一指的专家。 说起来,墨兰本来就是个不爱说话的人,一个典型的书呆子,不然以前就不会经常被人叫做不会说话的小萝卜头了。所以如果不需要她说话,她可以几天几年都不开口说一句话。她被吴梓阳抛弃后流露出的与人辩驳时的口舌伶俐,只是种需要,不是她的本性。在平常的日子里,她是个素喜欢安静的人。 时间在列车轮子的咔咔声中飞快地流逝着。仅一个下午的时间里,在她身旁擂起了三本已阅完的书本,厚度达一指高。 “司令,该开饭了。”岳涛走进来,提醒经常办公就忘记时间的首长。 费镇南看看表钟,遣走围在自己身边的一帮军官:“都去开饭吧。有事填饱肚子再说。”接着,他自己起来时,发现费君臣早已溜到不知哪里去了。一眼寻到墨兰,见她静静地一个人呆在僻角里。若不是有人故意去寻找,以她的安静无息简直是遁入了无形变成了空气。 岳涛见之,喟叹一声:“卢同志适合当侦察兵。” 费镇南并不赞成他的话,以专业角度评价:“不。她比较适合当狙击手。”是的,她看书都能流露出的刀尖目光,简直是一颗子弹命中一个目标的精确度。 墨兰不是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合上书,说:“可惜,我不是女兵。” “女兵很少有当狙击手的。”岳涛就事论事,“文职的或是技术类的居多。” 墨兰真有点惋惜地在军列里眺望了一周,道:“没有看见女兵。哪怕是个女军医也好。听说女兵都很帅气。四少不带女医护兵吗?” “前线部队很少有女兵的。跟连队作战的卫生兵也不可能是女兵。政委的部下里,有女兵,但是都在后方。”岳涛做军事解释,“卢同志想看女兵,应该下了军列就能看到的。” “哎?”墨兰对于岳涛后面这句说辞,抱有追问的兴趣。 “我没有说错吧,司令?费海楠同志应该这次也被派来参加演习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穿上军装的刹那 费海楠,技术兵种,潜水作业无线电通信兵,据闻在无线电通信干扰和反干扰作战中属于一线战士,战果累累。军衔为上尉。 然后是,都是姓费,这一点就足以令墨兰质疑了。 军列是在半夜三点钟进入目的地车站。在此之前,墨兰终于受不住困,靠在沙发上打了个盹儿。费镇南他们这些军官是没有的睡的,也习惯了几天几夜的熬夜作战。但是,在发现她和小勤务兵们都打盹了以后,军官们会把大灯关掉,只留下桌上的小灯,将发声的音量放到了最小,避免打扰到这些人的睡眠。而且,他们会把衣服被子盖到这些人身上,防止对方着凉。费镇南抖开自己的军大衣,轻轻地盖在墨兰的肩头上。在她的眼睫毛为此动了一下的时候,他静静地等她的呼吸安定了下来,才把手抽离,站在原地,凝望她那张略显瘦小的脸蛋有一阵子。 费君臣带了六六走进来,看见他的神态,不由问:“怎么了?” “好像又瘦了。”费镇南像是喃喃自语的。 “她近来很忙。”费君臣斜望着打盹的墨兰,随口说了一句算是回答了他不用担心。 “我知道她很忙,光是对付楚氏那帮人,已经够她费尽脑汁了。”费镇南揉着额眉心,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插手,她才不会怨他。 费君臣一只手拍拍他臂膀:“不要太担心了。她比我们都坚强呢。” “司令,不然你也去休息一下。”岳涛趁这会儿说。 “对对对。”搬被子进来的小陆马不停蹄地点头。 费镇南向他们两个瞪一个白眼,问老四:“均世呢?” “有我的兵看着,能有事吗?”费君臣有本事大言不惭,没人能看不起他发的话。 “我见六六跟在你后头来,不就问一声。”费镇南道。 “六六是拿他的作业给我看。”费君臣说着坐了下来,将六六递上来的作业习本搁在膝盖头上翻开,拿了一支红笔在上面批改。 那些人本以为他下午说的话可能是开玩笑,没想到他真这么做了,都不禁有些惊讶。因为以费君臣现在的地位,如此费心地培养一个学生,还是一个才十二岁的少年,确实是不大符合费君臣惯来的形象。 费镇南却是知道他这个堂弟向来想法与常人不一样的,既然决定做了的事,是会一直做到底,因此并不担心均世在堂弟手里会怎样。他注意的是,六六用眼角瞄着墨兰,问:“六六?” 六六被他一唤,急忙收回了视线,怕他误会又急忙说:“我是见卢同志好像在哪里见过的样子。” “你觉得她是在哪里见过?”费镇南沉稳地问。 六六倒是惊奇于他会追问,抓了抓头顶的军帽:“司令,你这么问我一时——” “六六。”费君臣不悦的声音插了进来,同时习本嘭的一声响落在桌子上。费君臣不高兴的时候是十分恐怖的。就像现在这样,屋子里的人全屏住了呼吸,静止了动作。费君臣的指头敲打在习本上,哒哒哒的:“六六,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 接到命令的六六马上转身出门。 于是费镇南的情绪也起了波动。一时间内,包厢内的人能逃就逃,各种借口地静悄悄遁走。只留下了靠在僻角里打盹的墨兰,所有人自顾逃命,把她给忘了,或是说压根不觉得把她留在这里会被费镇南炮轰。 费镇南见人都走完了,门也关上了,向老四说:“君臣,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我不知道。老爷子烧掉的那封信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费君臣左右言其它,不想杀入正题。 “六六是那个时候你指令在那孩子身边的军医官。” “你为什么非要执着于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是她又怎么样?不是她又怎样?是不是是她你就和她结婚,不是她你就不准备和她结婚了?”费君臣的句句质问都戳中命点。 “这与我要不要和她结婚是两码事。” “既然是两码事你执着什么?” “我执着的是老爷子的话。”费镇南来回地走了两步,这种焦躁与他常日里的沉稳几乎相反,“老爷子对我一再说了,像是遗言那样子说了,无论如何要保护好那个孩子,让裕华不要再遭罪。” “所以你就把她们两个重影了。老爷子的话可能是昏迷中说的话,不大可能是正确的。”费君臣的指头在习本上哒哒哒敲打着,侧脸掩盖在灯光阴影下谁也看不清。 “但那孩子确实是老人家的心病,不是吗?我想把那孩子找到,纳入保护之下,能解决老爷子的心病,你不也会这么想?而且,如果她真是那孩子,今后会遇到什么样的困难,我们可以先有防备,不是吗?” 在费镇南有条有理说出这番强有力的辩词时,车厢忽然一个剧烈的晃动,灯光啪嗒灭了。他们两个是军人,对这种突发情况反应极快,抓住身边的支撑物保持身体的平衡,任四周的东西随着车厢的不断晃动而跌落。这样的情况,很可能是演习前上头给他们预设的一个小困难。 所以当岳涛担心里面的人,紧张地敲门高喊:“司令?” 费镇南能稳住一切惊涛骇浪的声音发了出去:“命全军的人保持冷静,目标是进入车站,不会有任何改变。” 外面的人听到他这个声音,心里如沸水一般的焦躁立马沉静了下去。 费君臣在黑暗中准确摸索到最近的电话,抓起话筒:“把供应电源立刻接上。哪里都可以断电,指挥室可以断电吗?” 对方在听到他的声音时已经很害怕了,在他的话刚说完不到两秒钟,车厢内的灯啪嗒亮了起来。 墨兰早在车厢开始一个猛烈的晃动时醒了过来,是被痛醒的。她的额头直接撞击到了某个坚硬的锐角,鲜血淌流到了眼睛里。她没有叫声,只想趁着黑暗赶紧摸到门走出去。她不想惊动包厢里的人,找个地方自己静静处理。结果没想到费君臣一句话而已,灯重新亮的这么快。她只好停下脚步,找个地方先躲起来,藏起半张流血的侧脸。可是,她又估计错了。军人是不能以常人来判断的。何况这是两个上过真实战场厮杀的高级军官。一点点的血腥味都足以引起他们的警惕。 “你受伤了?”费君臣在灯光一亮的同时,问费镇南。 “我正想问你这话呢?”费镇南反诘他。 接着两个人同时迅猛地搜索到了想藏到暗处里去的墨兰。所以不用多猜了。费君臣直接走过去打开车门,往外喊了声:“六六,把急救包拿来。” 既然费君臣都这么说了,墨兰也不会白费精力去躲了。费镇南几个大步走到她身边,轻轻搂过她的身子,一只手扶起她的脸。墨兰被血刺的眼痛,也就没有睁开眼,因此没有看见他的表情,耳畔却是收到了他一个深长的吸气声。 “君臣!”费镇南的声音里带了难以压抑的慌措不安。 六六已经把急救包带进来了。费君臣什么流血的大场面都看过,按理说费镇南也是。可是这会儿的费镇南好像完全忘了这回事,徒手捂着墨兰额头流血的地方,沾着她热血的指头微微地打哆嗦。因为墨兰具体不知道是撞伤了哪个部位,血流却是淌了整整半张脸,怵目惊心,煞是吓人。 六六拉不开他的手,费君臣只好亲自上阵,连唤了他三声:“镇南。镇南!镇南——”最后一声喊,终于让费镇南的视线从墨兰的脸上挪开。 “我来处理。”费君臣冷静得像是冒寒气的目光看着他。 费镇南见到他表露出军医本色的目光时,刹那回了神,慢慢地松开了手。 费君臣手拿的敷料准确地按住了出血的地方,三只手指用的力度刚刚好,很快的,没有新增的血液流下来。然他没有停止发令:“六六,让无关人士离开这里。”他的原则之一是,在军医集中精力处理伤病员伤口时,非参加治疗的医护人员一个都不允许在场。 于是,来观看热闹的人无一例外被遣出了门外,只能留下医护兵。费镇南没有例外,坐在了包厢的另一侧,只能远远地看着另一边的她。小陆收到指示后,立马进来给他递上一条毛巾擦手。费镇南接过毛巾,低头看着指头上她的血液,不知为何心头在打颤。明知道有君臣在,她绝不会有事,可为何心底里这么的慌乱。她就离自己近在咫尺,却还是不可避免地受伤了 “六六,因为刚刚的突发状况,可能有人员受伤,命令下去,每个连队的卫生兵都看好自己连队的兵。第一时间把伤员情况统计上来。”费君臣边是继续按着伤员的伤口止血,边作为军队领导及时地发出命令。 “是。”六六立马走到一边的通讯兵那里,开始执行他的指令。 费镇南这时吸上两口大气,慢慢地恢复了平日里那股天崩地裂都不能动摇的沉稳劲儿。快速地擦干指头上的血,他向岳涛等人发出下个指示:“政委的话你们都听见了。各连指挥官该怎么配合军医就怎么配合。但是,我们的目的地不会变。进入车站后,随时准备进入战场。” 费君臣见伤员的血完全不流了,开始更换敷料,这才发现墨兰的眼睛一直闭着,问:“是不是疼?” “不疼。”她的声音冰凉,像是刀磨出来的。 但富有经验的军医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六六笑了出来:“政委,我看还是给她打一针止痛针吧。” “不用。”墨兰蓦地睁开了双目,眼瞳清凉,射出冰冷的意味。开玩笑,这点疼有什么能受不了的? 六六不说话了:是觉得她这个样子真是像极了某个人。 贴好了敷料,墨兰立刻坐了起身,接着才不管那些军医唠叨,赶紧走去洗漱间清洗掉血迹。黏糊糊的流体都淌到了脖子里,令她浑身难受。进了洗漱间关上门,照着镜子,见左额靠近眉梢的地方贴了一块四四方方的干净敷料。看来自己是大面积擦伤,触及表层小静脉,才突然流了那么多血。现在血已经止住了,只能说费君臣那只货的技术不赖,仅凭指头按压就能帮她很准确地止住静脉的流血。见伤压根不重,她就完全放心地开始处理污迹。 因军列要进站,随时可能会停水,她当务之急先沾湿了条毛巾,仔细地擦干脸上脖子身上的血迹。接下来干脆把长假发给取了下来,原先的短发长了一些,快到齐耳了,不过还是个男孩子头。继续清洗脖子,发现衣服脏了一大块,最该死的是,连裤子都沾上了血迹斑斑。 穿这样的衣裤出去,好比是重伤员一样,简直就是在这群军人面前丢脸。她咬咬下唇,当机立断打开门,叫住了经过的小陆:“小陆,过来一下。” 小陆急忙跑了过来,先是担心地看着她额头的伤:“卢同志,你感觉怎么样了?政委他们不是让你先躺一会儿吗?” “我没事。”墨兰对他笑笑,以表示自己完全没有大碍,接着说,“小陆,我想请你帮个忙,成不?” “卢同志请说。”小陆拍胸脯保证完成她布置的任务。 “我想要套干净的衣服,换掉这件脏了的上衣和裤子。”墨兰请求。只因为出发太急,自己带来的衣物中只有两件裙子。 “这个,恐怕比较困难。”小陆面上稍稍显出点难色,“因为这趟列车乘坐的都是军人。大家要去参加演习,备用的衣物应该都是军装。” “没关系。那给我找一套军装。” “女兵不大好找。”小陆道出另一个难题。 “你们穿的小号军服就可以了。”墨兰看小陆一再露出难色,恐怕还是担心触犯什么军规吧。于是她在见到岳涛的影子时,干脆把军官喊了过来帮自己解决衣服的难题。 岳涛走了过来,见她额头贴着纱布却像是没事人似的,咧开嘴:“还好,卢同志没有什么事。不然司令和政委的愧疚就大了。” “他们为什么愧疚?”墨兰觉得不就是自己撞伤的吗,怪得了谁。 “你在他们的车厢内撞伤的。”岳涛说到此点到为止,再说下去就涉及两个首长丢面子的问题了。也是,两个大男人在车厢内都保护不了一个女人,是蛮丢脸的。 墨兰不管这些,最主要是衣服裤子问题,揪住了岳涛讨要:“给我弄一套小号军服过来。现在就要!” “那个,我是可以给你在我的部下里面找一套。”岳涛再问一次,“你确定要?迷彩服?” “我不是穿去参加服装表演,岳涛同志!”墨兰严格纠正他们奇怪的逻辑,怎么要一套干净衣服这么困难,催促他快去快回,“要,哪怕再难看的衣服只要是干净的我都要。” 确实,不是每个人穿军装都好看的。军装的基本要求不是身材好不好,而是会将一个人的精神风貌暴露无遗。一个皮相多好的人,若是个灵魂不干净的人,穿上军装的一刻会真相大白。 接过岳涛递来的军服,墨兰迅速换掉了脏污的衣物。借了条皮带,在宽松的裤子上紧束腰身,连同上身宽松拉长的上衣一同束在腰带里。因为配来了一顶帽子,墨兰对着镜子梳了梳头发,蘸蘸水将刘海也给顺伏贴了,戴上了军帽。 她最后自己对着镜子再看了看,虽然衣服稍显宽大,裤腿要卷起,但是在腰带的束整下,整体显得并不难看。最主要是解决了像重伤员的不干净问题,避免了均世过来看见她身上的血迹受到惊吓。 掉身出了洗漱间,她径直推开软卧车厢的门,大步走了进去。 车厢内的人看见她进来,首先第一眼,大致以为是个初来乍到的小勤务兵,没有在意地甩回头。当小陆惊叫了声:“卢同志,你真换了军装啊。”所有人再次齐刷刷地转头去看她。这回一看,都是靠她额头贴的那块纱布才认出是她。 那是,谁让她用水洗掉了妆色,没有重新上妆,傅墨兰那张没有戴眼镜的清新丽颜完全暴露在众人眼球里。加上她这身海军特种大队的迷彩服,不能说不好看,毕竟这身军装的号码本来就是男军人的尺寸,不合衬女人的身材。所以,情况变得出人意料,她秀挺双峰,头昂目不斜视,自然地流露出了军人一般的英姿抖擞,硬是将这套不合衬的军装穿出了一派清新的滋味,乃至大家第一眼把她误以为是个长得像姑娘的男兵。 “还——行。”岳涛和一部分军官向她偷偷竖起只大拇指。 墨兰暂且松口气,没被这些军人批评把军装穿得不三不四,算是过关了。 然而,哗啦啦,在她后面走进来的校官六六看见她这个样子,手里抱的一沓资料泄水般掉到了地上,怔疑地望着她这身军装:“49?” 什么49? 墨兰冒出个大大的问号。紧接她扫目过去,方是发觉不止六六一个人眼神异状。费镇南坐在办公椅上,平日蕴藏了所有感情的双目在此刻露出骇然的神色,聚集的焦光像是要将她身上的军装烧个洞那般炙热。费君臣摘掉了眼镜别过了脸,随手解开了领结上的扣子,好像压根不想看她穿军装的样子,或是说在看了她穿上这身军装后才有这样的想法。 对于后面这两个人肯定无法问出答案的。墨兰转回身,想接着从六六的表情上看出些线索来。六六却是忙着弯腰捡文件了,刚才好像昙花一现的惊讶完美地收敛了起来。对于此,墨兰向熟识的岳涛和小陆投去疑问的视线,结果那两个人与她一样的一头雾水。 费君臣这时把眼镜重新戴上,开声问:“谁给她的军服?” “我的衣服脏了,所以向岳涛同志借来穿。”墨兰一点也不想连累到岳涛。 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费君臣对六六道:“你去给她找一套白色的军装,不要这套迷彩服。在她下军列前换好。” “四少。”墨兰一听他这说辞,就觉得完全不合逻辑,笑问,“不需要这么麻烦。反正下了军列,应该能很快找到一套普通的衣服。再说了,这迷彩服和白色军装不是一样是军服吗?” 六六接上了一句听似牛头不对马嘴的:“还是换掉吧。黎参谋会来。” 黎参谋又是谁?怎么会关系到她穿迷彩服还是白色军装?墨兰愈听愈深感蹊跷。 六六不等她发问,蹿出了门,折回来时把白色军服塞进了她怀里,眼睛也不敢正视她说:“换上吧,卢同志。” 听见火车进站的长鸣声在响,墨兰没有时间问清楚了,在几个人的逼视下包括费镇南的,只好折回了洗漱间将军装换了一套。 费君臣在她换衣服时,给六六再下达了一串命令:“你带个军医官,亲自看着她和她弟弟。这边司令会给你再配两个狙击手跟着。” “是。”六六肃穆地看着两个首长,答。其实以刚刚两个首长的表情和费君臣现在的命令来看,应该都是与自己一样,开始质疑墨兰的真实身份了。 费镇南这边,要岳涛拨出大队里最出色的人才:“两名狙击手,要最好的,不要明着跟在她身边,要在暗中监察她四周的情况。这是最基本的配置,接下来我会和其他人商量后,再继续配置新的成员加入。” “司令。”岳涛十分不解,“你认为进入我军的基地以后,还有人能伤害到卢同志?” 不要说岳涛不能理解,就是在场的所有除了六六的军官都不能理解,费镇南与费君臣两人突然的大费周章,而且是在进入海军守卫最严密的军事基地之后。有那么多优秀的军人把守,有世界最先进的军事设备做防护,是什么样的敌人能通过层层把守遁入保卫森严的军事重地,继而伤人。 “司令。你应该知道,基地里要是死一个人,事情就很重大了。”岳涛说这话,得到所有军官的赞同。哪怕基地里这个人是纯粹自然病死的,也会被报到上头,上面的人会派人下来进行再三的调查,以证实军事基地的绝对安全。所以,海军基地里的安全,体现在于在和平不发生战争的环境下几乎为零的人员死亡率。 费镇南用手不断地摩擦着额眉,深深的沟壑在他眉间浮现,终于一声长长的悠息从他喉咙里发了出来。他睁开的双目里没有忧郁,没有紧张,是遇到越强大的敌人越显得冷漠的沉思:“我给你们说个故事。这个故事发生在九年前,那个时候我算是比较年轻,和你们家政委一起去履行一个重大的军事任务。当时我们被指派去执行任务的地方,是我军一个秘密基地。别说我和政委,所有被派去这个基地执行此项任务的军官,对这个基地的存在都可以说是之前听都没有听说过,足以证明了这个基地的安全可靠性,达到了美国ia都不能用卫星探查到的地步。” “在这个基地里死人了吗?”岳涛和所有第一次听这个故事的军官都屏住了呼吸。因为费镇南的表情一点也不像是在编故事。 “先说一下当时执行这项任务的人员配置吧。除了基地本身的人员,从全军的特种兵中调出了一个加强营的兵力,另外配置尉官以上的教官一百五十名,医护军官一百五十名,对这些前往执行任务的官兵,挑选的第一要素是:进过真实的战场,杀过人!”费镇南说到这里,以军人敏锐的听力听出了来到门前停步的墨兰的脚步声,因此他收住了声音。 墨兰是走到了门前才注意到里面气氛不大对,本想停下来听听是怎么回事,结果里面没有了声音。紧接六六打开门走了出来,向她身上的白色军装上下打量一眼,眼睛笑弯弯的:“蛮合适的。我带你去见你弟弟均世吧。”说罢,他把门关上,领墨兰直接往相反的方向走。 墨兰心里的疑惑众多,跟随上这个军医两步,问:“六六同志,我可以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军列要进站了。司令和政委他们会很忙。不过没有关系,政委交代过我了,接下来由我来负责卢同志和均世一路的行程。” 六六的说辞合情合理,墨兰插不入挑起疑问的地方。而且,军列确实是在进站了。 当满载着军人的火车正式在卧轨上停下轮轴的时候,墨兰将在睡梦中的均世拉了起来。费君臣没有诓她,给均世配了两个兵,很好地照顾了她弟弟。 “姐。”均世抹抹睡眼,任她帮自己多加上了一件外衣。 墨兰是担心弟弟刚睡醒,夜晚风又凉,患感冒了不好。给他换完衣物后,她掐掐他脸蛋,让他清醒一点。 六六端来了杯水,给均世自己喝。 墨兰此时听见了军列外面,轰隆隆向这边驰来的车声,好像来了有很多,具有排山倒海之势。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车窗,往外看了看。 望表,现在是半夜三点钟,夜空里连一颗星星都没有,半截月亮在乌云里面躲藏着。火车站上,也没有打开照明的灯火。除了本身车厢内的一盏星点的台灯光外,一切在她面前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在这黑压压的环境里,只能凭听觉,听到了车轮子轧在柏油路上的响动,和齐整的嚓嚓嚓,是军人的军鞋踩在地上的声音。狂澜的铁链子声,有可能是军车的车门打开闭合的声响。从此可以推断,这是在秘密行军,一辆辆军车过来,载满了从军列下来的士兵,又马上重新上路。 “卢同志。”六六唤了她一声。 墨兰转回了头,目望他的表情平静无澜。 一个普通的老百姓不可能在见到这样的军事环境后,仍能做到没心没肺的无波无澜。她是性格怪异,还是曾有所闻? 六六念到费君臣的叮嘱,特别命令自己手底下两个最优秀的兵:“把均世带下去。下车前,再一次检查你们随身佩戴的枪械与医药包,枪上实弹!” “是。”两个兵接受了命令,立马将腰间佩戴的92式手枪从皮套内拔了出来,检查保险,更换有实弹的弹匣。 手枪一般只有指挥员或者是特种兵佩戴。墨兰由此推断,这两个兵最少是尉官以上的级别。六六是校官,本身已有小勤务兵和警卫员配置,但是现在自己也拔出了手枪换上实弹。 不是演习吗?莫非是真枪实弹的演习?墨兰是之前听岳涛说过有些演习会采用实弹,所以对于他们的行动并没有多大的质疑。 接下来,均世背了个小书包,被两个兵护着先下军列。墨兰与六六跟在后面。 出了军列,迎面袭来一道激烈的风,将她的眼皮都刮得痛了起来。两边,有军人嚓嚓嚓急匆匆的脚步,以及军官们压低却毫不减威力的嗓音:速度要快,要在半个小时内全部脱离军列。 除了最基础的连队单位,配有指挥团队的军官乘坐的是军用吉普。 几辆吉普向这边开了过来,最前头的一辆,俨然来头不小,在漆黑的世界里打开了盏车头灯。当吉普在墨兰他们面前停下来后,车门啪一声打开,走下来的军官瘦高个儿,迷彩服,戴着墨镜。应该是在很远距离已经发现了六六,他才命车停在这的,下车径直向六六问话:“你们司令和政委呢?” “报告黎参谋,在车上。”六六肃立,敬礼。 这个人就是他们口中的黎参谋?墨兰因六六对这人的称谓,比较仔细地去观察这个人。可惜天色墨黑,没有灯火,只能依稀辨出个模糊的轮廓。此人的脸,是那种偏为斯文的瘦长型,墨镜下微微的笑纹,让人感到一股如沐春风的亲切感。 发现对方在看自己,黎参谋拉下半截墨镜,用漫画老夫子的神态好奇地看着墨兰,问:“六六,这个人是谁?” “报告首长,是卢裕华同志。”六六答。 “看她穿着我们部队的海军军装,是你们政委的兵?不对。你们医护兵也得有个标志吧。我看她穿的就是普通的新兵作训服。”黎参谋越看墨兰,越是把眉头皱起来,“搞什么鬼,让你带个新兵来参加陆海空三军联合大演习!你是什么官,一个军团的卫生队队长,带个新兵来作战,你家政委脑子是短路了吗?” 六六被首长一通炮火轰得挺委屈的,却好像是习以为常了,拨拉肩上的军衔,依然眯成条直线的笑眼,打低了声音说:“黎少,我家政委同志听着呢。” 墨兰暗地里向这位有勇无谋的参谋竖起大拇指:敢当着四少的面骂恶魔脑子短路,她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人。 “咳咳。”黎参谋把墨镜戴回原位,既然私底下骂人的小九九被当事人捉到了,不大好意思地背过脸,“好久不见了,政委同志。” “前两天我去北京,我们不是才见过面?”费君臣当然是看完戏了才走下车门,“黎立桐参谋,你这是贵人多忘事。” “我怎么会忘了呢?”听出老朋友阴冷冷的情绪,黎立桐急忙说,“前两天,我们在老北京炸酱面馆子里,一块喝了两盅白酒,叹着这老三镇南和老二白烨没有在场,不然我们这四个老校友可以痛饮通宵。” “骂我脑子短路的人,我会陪喝酒吗?”费君臣素十分冷静地顶回去。 “我也不是随便骂的。”黎立桐的语气里显得相当无辜,“你看,这不是新兵是什么?” “你看清楚点,六六是前线作战部队里的人,会带个女兵吗?” 黎立桐把目光打回墨兰的身上,拉下墨镜看了好一会儿:“是女的” “咱老三未来的媳妇。” 费君臣一句果断快速揭露真相的结论,让黎立桐猛眨双眼,也让军用吉普车上的女兵跑了下来。 “四哥,三哥带媳妇来啦?” 墨兰不需要多加推测,可以断定这个跑来的女兵,便是岳涛口里说的费海楠。费镇南与费君臣的堂妹,在费家众兄弟姐妹中排行老七。在这风高夜黑的日子里,费海楠一排白牙十分灿烂,爽朗的笑声是她的一大特点。墨兰仅听笑声,觉得自己会难以不喜欢上这样一个性格明亮的兵姑娘。 夜里,两个穿军装的姑娘打着个黑呼呼的照面。继而费海楠问:“三哥呢?怎么把媳妇一人先丢下车了?” 费镇南要岳涛和其他军官依照他命令抽出最优秀的兵来,自然要把这个惊悚骇人的故事继续讲述下去:“有了这样的人员配置,在这个堪称密不透风的基地里,训练为期三个月零七天中,重伤六名,死亡三名。而且,死的伤的都不是这些官兵,是他们要保护的学员。” 岳涛等人同时抽吸口长长的冷气,道:“是哪个国家哪支部队,有这么强的暗杀能力?美国?俄罗斯?英国?” 费镇南全部摇了摇头:“我们原先也以为是哪个国家派出的特种兵或是特工。因为对方训练有素,组织性强,枪械配置正规,更可怕的是他们都有宁死不屈的觉悟,哪怕是马上死也绝不会做俘虏。可事实上,他们只有一个组织代号叫做:十圣心。” “犯罪集团?毒枭?” “据闻他们不做毒品生意,最主要的生意是暗杀。但只要握有这条事关人命的生意,他们在世界各种领域里已经握有可怕的力量。世界各队与刑警都在想方设法瓦解这股势力。但是在九年前,世界各国遭到了十圣心手段极为恶劣残酷的报复行动。全球各国调查这个组织的特工,在同一天,死亡人数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九的比例。我国特工同样遭到了毁灭性的报复。因此,有了这一项保护50名学员的军事任务。” 费镇南说到这里,眼前像是浮现起了九年前的一幕幕场面,那个时候,自己真的是什么都不知情,与派往的军官们乘坐同一辆军车,头顶着密密麻麻的小雨,在蜿蜒的山路上攀行着。 九年前。 雷声在山窝中像打炮一样闷响,整个天气的阴鹜,对于即将执行任务却对任务底下埋藏的真相一无所知的官兵们来说,无疑像是个不好的兆头。 当时,费镇南是临危受命,担任了此项任务的司令官,手里掌握了他刚刚对岳涛说的一个加强营兵力与无数优秀的军官教官。基地的人员也被下了指示,全力服从配合他的任务。指挥团队除了他这个大队司令官,还有作为大队政委的费君臣,大队参谋长黎立桐。 基地给他们设立了个指挥所。他走进指挥所时,黎立桐已经先一步到达,在沙盘上研究基地的地形,说了一句:“这个地方易守难攻。上头过于担心了吧。我看来十个军团,也不能轻易攻陷这里。” 黎立桐这话肯定是夸张了。费镇南能听出的是,他因不能确定敌人是何人而有一种不安的心态。这种不安还来自于上头指派的命令:训练这批人,不能死一个,训练的目的是让他们全员主动放弃这场训练。 完全自相矛盾的命令,如果不是来自于军总部亲自签发的手谕,他们无法相信这会是一道经过深思熟虑三十天后才发布下来的军事命令。 “我听说黎叔也要来。”费镇南问。他口中的黎叔指的是在军总部工作的黎少卿,同时也是黎立桐的父亲。 黎立桐点点头:“他是去亲自接送一个学员过来我们这里。” 这话刚完,外面匆匆进来一个通信兵,给他们带来第一道命令:“要费司令亲自带上一个小分队,马上到基地东北方向约五千米的a点接人。” 费镇南接过命令纸,一扫目,下方的签发人是:黎少卿。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十个军比不上这孩子一条命 费镇南接到命令以后,事态紧急,他不敢有一丝耽误,亲自带着小分队前往支援。 与此同时,黎少卿的车停在了盘山的泥路中间。这是一部经过改良后的轻型防弹车,配有两部机枪,设有承载室。里面除了黎少卿与他的警卫员,还有特种兵八名,以及他们要保护的学员两名。车所以被迫停了下来,是因为来自于一千米以外的一颗子弹,穿破了防弹等级达到iv等级的装甲,轻而易举击穿了其中一名学员的心脏。 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在千米以外的狙击手,从远距离观察这个宛如密封罐的防弹车,就能洞察出车内的人员情况,何况,这两名学员的衣着打扮,都是与特种兵一样的迷彩服。 幸好。黎少卿在心里边念了句幸好。幸好他无论如何要费君臣把手底下一个最可靠的兵先拨来给自己。所以在这个学员被击穿了心脏以后,因为有费君臣可靠的兵给予急救,没有立刻死亡。 “六六,能将他撑到你们家政委来吗?”黎少卿问马不停蹄给伤员做处理的军医。 六六是费君臣一手带出来的兵,可以说是费君臣的左右手,医术自然不在话下。在学员被击中的瞬间,他第一时间到达伤员身边,不用两秒钟的判断,马上打开伤员胸腔,直接用指头给穿了两个窟窿的心脏止血并进行按压。 “不能撑太久。不是心脏的问题,是脑部断流血液太久,会脑死亡的问题。”六六答。在他答话的时候,因面向黎少卿,便在黎少卿怀里那个孩子的脸蛋上扫了一目。 “他是不是会死?”那孩子见他的目光扫过来,向他问道。 刚才在车内,因为这孩子一直不说话,除了黎少卿,基本上都以为是个男孩。现在那孩子开了口,六六怔了一下:是女孩子。而且看这么瘦弱的身子骨,发育未完全,应该未满十六岁。 “怎么了?”那孩子见他没有回答,又问了一句。 六六想安抚她,看了眼她迷彩服上的学员编号“49”,说:“49,不用担心。” “为什么不用担心?”49说,“我觉得他就是撑不到动手术了。” 听到她这话像是不安,黎少卿好不容易把“兰”的口音压在了喉咙里头,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作为盾牌保护她。他认为这样,或许就能不让敌人发现并射击她。因为据他掌握的情报,这些敌人似乎有着难以想象的孤傲,认为杀谁就是谁,绝不会误杀任何一个人。 “黎叔,你不用担心,他们杀不了我的。”49咬着干裂的嘴唇,双目冰凉,一点都不似她的年纪。 也是,在她这个年龄,本应是如花似玉,穿着漂亮的衣服,在学校过着明媚的生活。而不是在这个地方,被军人保护着,眼睁睁看着她的同伴50遭到射杀。这种被不知名的敌人一枪毙命的命运,似乎随时会落到她的头上。 瞬间,车内所有的军人,对于这个可怜的女孩子投去同情和不忍心的目光。可是这个女孩子,却认为这对于她是个侮辱,双目冰冷地对着他们说:“我现在和你们穿的一样是军装。” 这个时候,支援的部队来到了。共三辆特种部队的防弹车,与一辆开在前面的装甲救护车。啪一声,受袭击的防弹车后车门打开,费君臣跳了上来,见到黎少卿简单含了下头,问:“多少人受伤?” “两人中的一个。”黎少卿答,“狙击手干的。” 因此费君臣马上看见了那个被击穿了心脏的学员,剑眉蹙起:“致命伤。” “能救得回来吗?”黎少卿问。 费君臣望了下表,问六六:“从他被击中到现在过了多久?” “十五分钟。”六六答。 费君臣对自己带来的军医道:“在这里先做急救手术,再送回去。注意保护脑部。” 几个军医接手六六手上的活。六六脱下带血的手套后,跟回费君臣。费君臣这时与黎少卿说话。 “镇南呢?”黎少卿问,奇怪怎么是他带队过来,明明命令是发给了费镇南。 “听说是狙击手干的。他带人先去截击狙击手了。而且这边有伤员,我来比较合适。”费君臣边说,边看向他怀里紧抱的女孩。 49抬头看着他,感觉到这个男人与一般军人不大一样,目光很可怕,像是块没有任何感情的物体。她如烟的眉毛轻拢起来。 “她衣服里藏了东西吗?”费君臣一眼可以从她的体型做出藏匿物品的判断,道。 黎少卿吃惊:“49?” 要不是费君臣这类人,还肯定发现不到。她衣服里是兜了个小小的东西绑在自己背上,其实是个小小的电暖器。 “这就是敌人射击50而没有射击她,并且在过了十五分钟后还是没有对她动手的原因。”费君臣扶扶眼镜做出推断,“敌人是以热源为目标进行射击。” 49拢着眉:这个男人,把原因都猜中了吗。 “如果是这样,带她下车反而会暴露目标。”黎少卿是完全赞成了他的推论,“只能还是这辆车开走。” “他怎么办?”49指向还在急救手术中的50。 话说,这孩子看着这样血腥的场面一点都不怕的。 费君臣对此若有所思的,向老首长黎少卿投去询问。 然黎少卿不想回答他的疑问,决定:“等等镇南吧。” 当这么一说,一颗子弹倏地穿破了驾驶舱的防弹玻璃。紧接山头那边,传来哒哒哒机关枪的扫射声。激烈的枪声一时半刻在山头的几处制高点起伏不断。通信兵跳上了防弹车,向黎少卿和费君臣说:“司令传来了话,说要我们马上把车开走。” “原因呢?”黎少卿问。 “司令说,本来预计有一两名狙击手,结果去到那里发现不止一两名,可能有五六名。我军击毙了一名后,其余几名在逃窜中,不保准那些人会被逼急了狗跳墙。” 果然是被逼急了吗?开始有枪弹往这边盲射。 啪嗒,车后门再次打开,这回是费镇南推着一个女兵跳进了车内。这个女兵年纪不大,一看是十八到二十左右年岁的姑娘,样貌水灵秀丽的,一身迷彩女军服仍显得身材玲珑有致,胸前的学员编号写着47。 “怎么回事?”黎少卿问。 费镇南将车门关上,用手拍打衣服上的灰土,说:“去那边截击的时候,发现他们的车也被困了。就把她带了过来。” “有人员伤亡吗?” 费镇南摇摇头,道:“要马上让车开走。我叫了基地的装甲车过来,准备炮轰那边的山脉。不然,狙击手不会死心。我们的人一时很难在这片森林里展开搜索的。” 车外,紧接听见了装甲坦克履带压过泥路轰轰轰震动大地的声响。 车里大体是军人,都不会探头去看稀奇。只有学员47,应该是第一次见坦克,竟把头伸往了窗口那边。就在这个时候,黎少卿怀里的孩子蹿了出来,一个迅捷的动作将47拉离了窗户并扑倒在车内。 “你干什么?!”47愤怒地高声大嚷。 倏——子弹在47刚贴近窗口处时射了过来,擦过47的耳际,如今在47说话的同时穿透了车对面窗的钢玻璃,“哒”极亮的一声,车内的军人这才恍过了神。几个军官完全没预计到狙击手在坦克开来炮轰的时候,依然没有死心进行狙击,敌人完成狙击目标的决心堪比视死如归的军人。瞬刻,费镇南和费君臣的脸晃过严肃的神色:最可怕的,莫过于这样一群有组织性和决心的恶徒了! “你究竟干什么啊?”47还没留意到自己的耳朵被子弹擦过了一道血痕,对于被一个比自己小的孩子按住自己的头,愤愤不休地嚷嚷。 49快速将手探进自己衣服内里,扯拉下绑在腰背上的暖宝宝,紧接把这个看似与普通电暖器些微不同的暖宝宝放在47胸背上,说:“你比我需要它,暂且借给你用。” “我为什么要你这个东西?”47仰头看着这个孩子,只觉得这孩子特别的瘦,像猴子似的。为什么这样一个孩子会和自己一样穿上了军装呢?况且,这孩子穿起军装来,竟是傲立鸡群,焕发出惧人的气势。不留意年龄的话,这孩子绝对看不出是个普通孩子而是个真正的兵。 “因为你差点被子弹报销了还不知道。”49边说边向50的方向努努嘴,“你不想变成和他一样,暂时乖乖听我的话。” 47这时才发现了那个快死的50,面色一白:“他怎么了?” “被子弹射穿了心脏。你其实刚刚也差不多了。”49叹叹气。 这个叹气声在47耳朵里听起来,就像是在说“你真是特别蠢啊”。47怒火朝天,爬起来说:“你这小鬼——” “我这个小鬼刚刚救了你一命。你不是比我更小鬼?” “你——”47被个孩子一再堵了话头,羞愤交加,眼眶里看着要落下几颗激动的泪珠儿,“我告诉你,我不和你一样。总有一天,我会剥了那群人的皮,断了他们的骨头,吸干他们的血——” “弄死他们有这么难吗?”49对于她的话,只是无可奈何地摇头晃脑。 47哑了声。 49一只手比成了枪状,轻轻吹着指枪头:“在我看来,只要一颗子弹就够了。而且,你记好了,千万别像他这样,只射心脏,要一枪对准脑袋。” 47一个愣怔间,49的指枪已绕过她的脖子,指住在了她后脑勺的某一点上,对着她呆呆的双眼皮上吹气:“记住了。是这个位置,脑干,才是真正的一枪毙命。” 一时间,车内的军人都微愣地旁观这两个半大孩子的对话,因为这场对话内容远超出了他们对于孩子的概念。直到坦克向山头那边接二连三的炮击,震动到了防弹车。车厢摇晃,47一动不敢动,鼻头冒出了颗豆大的汗珠,觉得只要49的指头仍指在她的后脑勺上,自己就绝不会敢动。 49缓慢地收回指头,嘴角提勾出一个如镰刀般弯弯的笑。这笑有着孩子般的诡异,又有不像是个孩子般的冷血。 47随着车厢的一个晃动软倒在车内,呆呆地仰视着她:“你——是谁?” 这是费镇南他们特别想知道的:这个孩子,面对生杀场面表现出临危不惧,对待杀人技法能谈笑风生。即使是一个参加过野战的军人,也难以达到这样的精神层面。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疑问,从费镇南他们的眼里聚集在了黎少卿一人。 黎少卿只是关注49的安危,见49将自己的护身具给了47,因此相当的担忧,对费君臣说:“你们军医做最大的努力。但车现在必须马上开走。我不能这孩子死在这里。” 他口中的“这孩子”指的是绝对是49而不是47。眼看50的情况尚未稳定,车子一走肯定是要牺牲掉50了。话说,这孩子是什么人?能让黎少卿做到这种地步? “黎叔,我作为一名军医,恐怕不能答应这个事。每个战士的生命都是一样重要的,这是我们部队指挥官铁的准则。”费君臣拒绝执行命令,其实内含打探的意味居多。 费镇南同时坚决表态:“我们指挥官绝不会牺牲一个兵来换另一个兵的命。这也是老爷子一直教导我们做军人的原则。” 提到了费老爷子,黎少卿的口气愈是强硬起来,几乎是向他们两个怒吼:“你们有什么异议去向你们家的老爷子反应!这是他的命令,他说了,这孩子是他的命根子,哪怕十个军也换不回来!” 自家老爷子的命令?!而且完全不合情理! 费君臣一向洒脱自如的眉深拢起来,望向黎少卿的目光含了一道冰冷的质问。 至于费镇南,一时间是被震到不能言语了。他与老爷子情同父子,怎会不知老爷子堪称爱兵如命的性子。老爷子爱兵爱到什么程度呢,堪称博爱,哪个兵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哪怕是个炊事班战士,哪怕是个犯过错儿的战士,老爷子都一样爱护,从不会对任何指挥官说牺牲小局顾全大局。在老爷子眼里,哪怕是一个最普通的兵,都值得他出动大部队去救回来。如今呢,黎少卿口中的老爷子命令,完全违反了老爷子带兵的原则。费镇南感觉到了呼吸困难,因为他对老爷子的敬爱是深入到骨髓里头的每一处,不容老爷子的形象有半点玷污。 费镇南回忆到这里,并没有把49这个孩子的故事告诉岳涛他们听。可能在他的心里面,这个孩子难以磨灭的印象像是道痕,作为一个铁血军人,是不能随意把疤痕露给他人看的。 说起来,他从军的时间算是长远的了。 比起一般常规十八岁征兵入伍的新兵,他和堂弟费君臣,当时是因总部效仿德国青年师团办了支秘密的少年军,正式入伍时刚满十三岁。这支少年军只有一百个兵员,都是选拔于国家军人家庭的后代,作为军人培训的一个尝试点,给予了另类于常规新兵训练的培养课程,在专业上特别的注重。经过了近十年的层层考试筛选,最终这一百名少年在部队成长为青年后,只留下了十六名算是完成军校任务正式毕业。因此,他和费君臣都是从校官开始在部队正式进入工作岗位的。 与他同期毕业的少年军校友中,有关系较好的黎立桐和白烨,加上费君臣,他们这四个人,现在都在军中任职。除了白烨的工作性质特殊一点无踪无影以外,费家和黎家本来就交情不错。费镇南每次上北京的时候,经常与现今在军总部工作的黎立桐聚会,叙述当年旧情。 这种闲聊的旧情当中,当然是回忆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时代为多,偶尔谈谈如今的工作环境,涉及军事秘密的彼此都遵守军队保密原则。其中,却是有一段事,无论如何,费镇南c费君臣和黎立桐三人互相都不敢提及的。那就是有关49的那段事。 49是黎立桐的父亲黎少卿亲自护送来到军队基地的,挂的且是费家老爷子的命令。费老爷子口吐“十个军战士比不上这孩子的一条命”,在费镇南心里边如一颗石子掀起惊涛骇浪,心情久久不能平息。然而,对于老爷子这条出乎常理的命令,并不是无迹可寻的。 “还记得吗,十六年前。”费君臣在私下与费镇南两人时,提起旧事,“这孩子今年也是刚好十六岁。” 十六年前,费老爷子有一段日子,不知为何天天往外跑,甚至在外头过夜不回家。后来经某个爱子调查,居然发现老爷子是在外面租了幢小楼,小楼里只住了一个年轻的女人,进出只有老爷子一人。一切迹象,似乎指向了老爷子在外包养情妇?费家老奶奶是个巾帼英豪,二话不说拍板,要离婚!全家的子孙都闹了起来,站在老奶奶这边。面对家里人的众仇敌恺,老爷子却只有一句铁钉钉的话钉在板子上:怎么了,我就是要养她一辈子! 后来此事能得以平息下去,应说是这女人有自知之明,闻及了消息后瞒着老爷子自个儿悄悄走了。 回忆老爷子的一生,老爷子这样反常的性子只有两次在他们面前出现。那个女人是一次,49一次。莫非,49是那个女人的孩子?是老爷子的私生女? 费镇南一想到这个可能,就觉得心如刀割,呼吸艰难。 费君臣这时候吐了句冷笑话:“若是真的,我们得喊她小姨妈了。” 费镇南可笑不出来,冷冰冰地吐出:“我一辈子都不会承认她。” 为了此事,黎立桐同样与父亲黎少卿闹翻了。因为如果不是老爷子的私生女,说不定还是自家父亲的私生女。不然,自家父亲怎么会这样护着49?他追着父亲到指挥所逼问:“爸,你和我说实话,这孩子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是私生子吗?” “你胡说什么!”听说了谣言的黎少卿怒极时,简直是要一巴掌打到自己儿子脸上,“我告诉你,这些学员在你这里,我和镇南君臣都说了,谁都不可以死!” 父亲没有任何一句话的辩解,只有一句军事命令。黎立桐刹那面色铁青,抗议道:“总部发来的命令本来就不合情理。说什么训练学员,目的却是要逼这批学员退出训练,不是自相矛盾吗?告诉我们,这场训练的真正目的,不然我们无法正确执行军令!” 当时费镇南和费君臣也都在指挥所里。 黎少卿面容冷峻,问费家两个军官:“你们是和他一样想法吗?” 费君臣自听说了老爷子的命令后,一直冷冷地拢着眉,没有说话。 费镇南本也不愿意开一句口。 但黎少卿用军人铁则点住了他的死穴:“你不是军人吗?” “是,我是军人,是绝对执行军令的军人。”费镇南说着这话时,心脏的某处快要死了一般。 “很好。”黎少卿解决掉他后,问费君臣,“你呢,大队政委同志?全队的思想指挥棒,怎么想的?” “对于想不通军令的同志,我会加强思想教育工作。”费君臣这会儿倒是眉头一松,狡猾地转了口风。 费镇南眼尖地发现到,黎少卿在与费君臣对视的刹那,垂放的手似乎打了一丝颤。黎少卿离开后,黎立桐在指挥所里团团转,心火难压,连解掉军服衣领上两颗扣子:“军令,军令!现在是现代化部队,用思想武装士兵,不是一句军令就可以说的通的。” “你错了。”费君臣轻轻将一沓报告纸甩到办公桌上,像是随意聊起的语气,“军令如山,这个铁则无论到了哪个年代都不会改变的。如果你不贯彻执行军令,我会向上头打报告将你调走。作为大队党委的书记,我有这个权利打这份人事调动报告。” 黎立桐当时听了费君臣这番话,立马呆成了块木头。 那是由于,费君臣作为政委的能力,是无人可以质疑的。他比任何人,都能一眼洞穿军队里每个人的思想动态。他比任何人,都要坚持贯穿上头的思想指示,是军队里最不可动摇的支柱。他作为一个政委,平日里对哪个士兵都像是和颜悦色的,完美地扮演一个军队思想辅导者的形象。他本身是军医出身,精通战争心理学,是外科专家,同时很少人知道,他还是个优秀的长距离狙击手。 黎立桐能与父亲当面对抗,却无法反驳老校友费君臣。说到底,这是费家的家事,虽然同时牵涉到了自家父亲的品德。再说了,当黎立桐从窗口第一眼真实地望见传闻中的49时,立马一丝惊愕浮现在双目中:“这不是个孩子吗?” “不满16岁。”费镇南接他的话道,“我们参军时也才13岁。只不过她是个女孩。” “女孩?”黎立桐的一声讶异,表明了他压根不信这个瘦巴巴的小鬼会是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 “学员都到齐了。”费君臣懒得与他抬杠,打开簿子说,“接下来是安排教官。” “50名学员都到齐了吗?”黎立桐问。 50名学员中,有十名在来基地途中遭到了阻击。其中,学员50伤况最严重,被狙击手射穿了心脏,仍在抢救。其余49名学员都算是平安到达了基地。 “我听说了,所有狙击手都跑去狙击我父亲押送的那辆车。”黎立桐疑问,“是不是敌方知道了什么?” 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费镇南与费君臣一样处于雾水中。他们虽然多少了解到敌方是一个疯狂的暗杀组织,但对于敌方穷追不舍的目的,无从入手调查。 基地的沙地操场上,同一天到达的49名受训人员,整齐排列在傍晚的余晖下。他们之中,有年迈近五十岁的白发苍苍老人,有戴着深度近视眼镜的书生,有正值中年的妇女,还有49这样未成年的孩子。在军人们看来,这根本就是一批连参军体检都不能过关的新兵。对这样一批新兵能训练什么,训练出什么目的来?军官们感到迷茫。 某参谋开始念学员名单,并且按照上头指示为每个学员配备军官教官。当参谋一溜念到49编号时,费君臣插上口,吩咐:“我来安排。” 于是49见着那个在防弹车里为50做急救的军医六六向自己走来。 “报告!” 大队的几个领导望过去,望见49那条瘦长的胳膊在众人中特别显眼,因为瘦得像根芦柴棒。 “49讲话。”费镇南见是她,压抑的声音艰难地发了出去。 “为什么我的教官和别人不一样?”49义愤填膺的,小嘴唇咬得一抖一抖的,“我知道他是卫生员,别人的教官都是指挥官。这是歧视我是这队伍里唯一的未成年人吗?” 听到她叫得那么有力大声,周围的官兵们都不觉地为这孩子在心里头打鼓:完了,完了,这孩子果然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竟敢向阎罗司令和魔鬼政委叫板? 费君臣连嘴皮子都懒得动一下,全权交给费镇南。费镇南横眉一立,向着49的方向:“谁说你的教官只是一名卫生员?他是一名加强营的营长。在所有教官中军衔最高的。你还不满意是想怎么样?” 49微张小口,见着六六走到了自己身边。六六腰间佩戴的是标准的指挥官手枪,也没有挂戴卫生员的十字袖章。当然她没有马上就信了费镇南的话,斜眼瞟瞟身边的六六:长得那么好看像个大姑娘,却是什么加强营的营长,是人不可貌相吗? 与她隔着一个学员48的47马上抓住机会,银铃般的笑声飞了出来:“小鬼就是小鬼。什么都不懂,就喜欢乱嚷嚷。” “47,你笑什么?”49一看就是那种绝不会被人取笑的性子,听见47笑自己立马一哼,“你没有听司令官说了吗?我的教官比你的教官等级还高。我看你才是什么都不懂,都是47,但你这个47连ak—47是什么都不知道。” ak—47是什么?47果真是听了她的话后,露出了一脸怔愣的茫然相。 这回轮到四周的官兵一个个想笑又不敢笑。ak47是世界上一种著名的步枪。 看见军事训练场的气氛变得这么诡异,没有一点严肃的形象,作为司令官的费镇南像吃了火药一样喝道:“49。谁允许你不打报告就开始讲话了?罚你,现在马上在训练场上跑十圈,今天不跑完不准吃饭。” 49呆了一下,立马又举起手:“报告,为什么只罚我不罚47?” “我现在就是罚你一个。这是军令!” 司令官费镇南的脸在落日下像洒了一层沥青的光,无情的双目射过来。 换做其他人,大概委屈得要死,大喊一声“我不干了”,甩下帽子就此走人。49倒是没有气,最少从她那张瘦巴巴的小脸蛋上看不出任何生气的痕迹,相反,她是忽然嘴角一勾:“司令,你既然这么喜欢针对我一个人,是不是特别喜欢我?不然,你干脆直接做我个人的教官好了。” 操场上一片鸦雀无声。除去这孩子可能的尴尬身份,黎立桐是想笑了。 费镇南脸色凝重的,以军人沉稳的步伐走到了49面前。这么近距离看这个小鬼,能看到一双特别大而乌黑的眼瞳镶钻在瘦巴的小脸上,好比山坳里明亮的晨星,一眼间照射到他人心里去。这孩子,真是与老爷子有关系吗? “49。”他压抑了巨大情感的嗓音对着这个瘦巴的孩子说,“你以为你有这个资格和我这样讲话吗?” 资格,是的,她没有这个资格,永远都别想指意进费家大门。 49眉心轻拢,如孩子气地嘴角勾勾:“你以为你想做我的个人教官,我就喜欢啊。” 费镇南寒霜般的低笑溢出了唇间:“你喜欢不喜欢都好。操场没跑完,不准许吃饭,这是军令,即便你饿死在我面前,我一点也不好怜悯你。” 是的,哪怕那个孩子死在了自己面前,自己都不会有半点怜悯的,因为他费镇南作为老爷子最爱的孙子,绝对不情愿见到老爷子染上污点。费镇南如今回想着这些,透过车窗望见墨兰在夜色中模糊的轮廓,军装穿在她身上,有一种我行我素的独特傲姿,与49如出一辙。不,如果49长大了,应许就是她这个样子的。 49?她真的还活着吗?而且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她吗?费镇南的手抚摸着无法解开的深眉。老爷子执着于要他娶她,如果这个是真相,能证明了老爷子一生中没有污点,这个孩子确实是另有来路。他误会她了,深深地误解过她,心里的某处微微地酸涩。 “三哥!”费海楠望见他映窗上的影子,招手大喊。 墨兰在黑暗中回头,一双清瞳随声望向车窗。见他魁梧的身影在窗玻璃上一晃,便走开了。瞬间,她心里蓦然产生疑惑:他似乎不想被她看见什么,是不想被她看见什么呢? “老三。我们两个应该有一个多月没碰上面了。”黎立桐看见费镇南走下了军列,揽住他肩膀低声谑笑,“不介绍一下,你媳妇啊?” 费镇南听他问,眉眼一抬,走到墨兰身边拉住她一只手说:“我未婚妻,虽然她现在还没答应我,卢裕华。——裕华,这是我老校友,黎立桐,人称黎少。” “黎少,初次见面,我叫卢裕华。”墨兰主动向黎立桐介绍自己,人显得落落大方。 黎立桐见她具有非一般人家的大家闺秀风范,好奇起她的来历:“你和镇南怎么认识的?” “飞机上。”墨兰坦率地回答。 “一见钟情?”黎立桐猜测,因之前压根没有听过费镇南提起这个事。 墨兰脑子里蹦出飞机上那会儿费镇南对着自己额头的那把手枪:这应该叫一枪中情吧。 见一男一女都不答话,黎立桐摘下墨镜,叹道:“哦,难得啊。” 墨兰听出他语气里含了怪异的腔调,露出不解。 因为是在执行军务中,几个人不敢过长寒暄,马上随大队向演习基地出发。 路上,费镇南的车乘坐有墨兰和她弟弟均世,与自己的妹妹费海楠。费君臣坐了黎立桐的车。这样的安排自然有黎立桐的小心思在。黎立桐看见两个当事人都不在,询问费君臣实情:“老三这婚事简直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他们两人间有感情吗?” “老三向来把自己的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而且他确实是需要有个妻子,能帮他打理后勤。”费君臣说话的口气与内容完全是就事论事。 黎立桐越听眉头越皱成个老太公:“这么说,他俩人是没有感情了?” “不能这么说。”费君臣否定他的胡乱猜测。 “女方我不清楚。老三那脾气我清楚,不知情的人只以为你比他冷,我以为他在感情方面比你还要冷。”黎立桐摇头晃脑的,“可怜女人啊。” “你这是从哪里得出来的谬论?”费君臣瞅瞅他,一点都不赞成他的话。 黎立桐竖起指头摇摇:“你忘了,当年有个叫做49的孩子,在指挥所外面为求老三跪了一夜淋了一夜雨,结果呢,冷血心肠的老三没有答应,后来那孩子病了,是你在那孩子身边守了七天七夜。六六,你是当事人,你说我有记错吗?”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把她作为一个妻子保护一生 费镇南那辆车上,由于费海楠的强烈要求,费海楠和均世坐在了后座,墨兰坐的是驾驶座旁边的位置。 夜风来袭,旁边是轰轰轰的野战部队军车,墨兰竖起耳朵,能听见远处海鸥盘旋的叽咕声,在空气里飘来的似乎是海盐的味道。 “快到海边了。”费镇南见着她的神态,轻声说。 墨兰回头,掩住一边耳朵,问:“你刚刚说什么?”因为旁边军车过路的声音太响,将他的声音都掩盖住了。 费镇南见此,只好伸长脖子凑到她的耳朵边:“我是说,你看过海吗?” 墨兰只觉得他温热的气息吹到了自己薄弱的耳朵皮上,痒痒的,一时心头也痒痒的。他是开车的人,不能维持这样的姿势太久,很快缩回了脖子。然墨兰仍能看见他黝黑的眼珠子望过来,专注地望着自己。她一时心悸,清清嗓子说:“我看过。怎么可能没看过?” “我知道你看过,但不一定看过这样的海。”费镇南眼瞳中微微漾开了笑意,含了神秘的意味。 “什么样的海?”墨兰是被他稍显得意的神情给吸引住了。话说,他这样眉毛飞扬眼睛里流露出稚气的时候,很像个青春四洒的大男孩,在沉稳的肃穆中透出的这种自然笑意,足以让人怦然心动。 “你很快就会看到的。”费镇南一边答,一边踩下了油门。 吉普攀上了山腰,不会儿便是达到了山顶。此时已是四五点钟的时间。海平面上,水雾弥漫的茫茫视野里,是一望无际的黑暗,日出稍微在黑雾中露出了点暗红,看起来好比地狱中升起的炼狱之火。轰轰轰的水声,是海水潮涌过来的千军万马之势,在山脚的礁石上方搏击。凶怒的水哮比军车压过的声音强上千倍万倍,是从大地的地底下涌出来的吼啸。一切,惊天动地,天摇地换。大自然不足以形容的磅礴,就此在墨兰的眼前缓缓展开了巨幅画面。 车刹住车轮的刹那,她已是立起,搭眉眺望着在大海中漂泊的船只。夜,尚未能完全退去,因此,竖立在军港中的灯塔的光,是一盏明亮的标志。它犹如女神的目光,慈爱地抚摸着在海中飘荡的子民。一艘艘军艇在水中摇荡,船舰上星点的光是夜空里的星星,璀璨而耀人。 军船的笛声长而嘶亮,似乎在召唤每一个海军子弟兵的到来。轰轰轰的军车从她身边压过,往军港的方向自山顶到山脚形成一条蜿蜒的长龙。 墨兰不知为何,只是这样望着,心里头的某一处突突突地跳动,激情在血液里流滚。自从穿上这身军装,她就有了一种与军队同呼吸的感触。紧随深入到部队中间,她相信,这种感情只会愈来愈渗入到她骨髓里。为什么?是不是每个百姓都会对自己的军队含有一种敬仰向往的情感?还是她的情感比较特别? 后座里,年纪尚幼的均世属于小孩子贪睡的性格,上了车很快又睡着。费海楠抱着这少年,一边惊奇地仰望站起来看海的墨兰。墨兰的侧脸,在隐隐绰绰的车灯下,彰显出一股庄严的肃穆感。不,那种专注聆听军号的神态,与他们军人没有什么两样。而且,这身白色的军服或许大小不合墨兰的身材,但在费海楠眼里,墨兰的气质与军服是混为一体的,足让人震惊。 “三哥。”费海楠偷偷凑近到费镇南耳朵边问,“卢同志是我们部队上的人吗?” “为什么这么问?”费镇南反问妹妹。 “三哥见过的女兵会少吗?有女兵像卢同志这种气势的,我见过的,就咱奶奶一个。”费海楠啧啧叹道。 费镇南把妹妹伸来的脑袋推回去,是由于墨兰听见他们说话的样子回过头疑问。他便是对她说:“我们还要赶时间前往指挥部。” 墨兰这时方觉自己突兀了,赶忙坐了下来,装作若无其事的,实际上心里头微窘。 后面黎立桐的吉普也赶了上来,见他们停在了山顶上。赶超过他们,黎立桐边回头炫耀般地叫道:“老三,啥事啊?谈情说爱也不是这个时候啊。如果说战前送别就不用了,告诉你媳妇,咱们这是演习,就像做戏,死不了人的。” 这个大嘴巴。费镇南踩下油门,二话不说,嘟嘟嘟擦过他们的车。车擦车引起的飒风,差点把黎立桐头顶上的军帽给卷了下来。 黎立桐大骂:“老三,你吃炮火了是不是?你等着,到了港口,看我不把你扔到海里给你痛痛快快洗个冷水澡!” 墨兰好奇的是,后座上费海楠一直捂着嘴巴嗤嗤嗤笑个不停,好像一听到黎立桐说话就笑。她于是挨近费镇南发出一点细声问:“黎少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费镇南马上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摇摇头:“不知道他什么想法。” “你这个当哥哥的不关心?” 费镇南往她身上瞟了两眼,略带愉悦的:“我很高兴你关心我家人。” “我是关心女性朋友。”墨兰小小地纠正一点。 “那你关心我吗?”费镇南没有打算就此放过她。 墨兰趁此机会,道出疑问:“三少,可以问你件事吗?” “嗯。你说。”他似乎能察觉到她想问的是什么,并没有阻止。 “49是?”墨兰说到这里婉转,“是不是什么枪械的编号?” “是一个孩子。”费镇南心平气和的,“你和那孩子很像。所以我总是有种错觉你是不是那个孩子?当然,这与我们结婚没有关系。” “三少与那个孩子是什么关系?” “我奉过命令保护那孩子。在那个过程中伤害过那孩子。” “三少对那孩子产生了愧疚?” “不是愧疚。是与我现在担心你的情感是一样的。”费镇南停住了车,转过脸静静地望着她。 从他那双眼睛里,她见到了一抹清楚的忧心。她心中的某一块咔地一下,像是被他抓到了什么紧张地跳跃。她来不及闪开,他已经靠近到她的脸前,凝视着她鼻尖上的细汗,嘴唇几乎贴到了她微张的小口上面。他哑哑的声音就此传进了她嘭嘭嘭的心跳里:“我怕,怕你和那孩子一样做傻事。”接着他吞了口气又继续说:“裕华,我知道你戒备我。我这个人公事很多,私事能占有的时间很少。你嫁给我,名和利不用担心。” “我明白三少的意思。”她庆幸着迎面的海风能让他的气息散开一些,能让她垂下眼皮,不然自己会陷进他那双可怕的眼睛里。 看着她垂头安娴的姿态,他压低了声音,近乎严厉到不容人情的:“不要做傻事。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嗯,我会做一个好太太——”她这话没答完,嘴唇上忽然紧跟来的火热只能让她被迫撬开了嘴。他的舌尖在她整齐的牙齿间缓缓湿濡地摸索,在她的牙龈上娴熟地挑逗。她的神经一下绷得像只弓。他并不急于攻城掠地,而是先在外面探究着她。他放在她腰肢的手在等到她身躯稍微软下来以后,是从她的衬衫扣子间悄然地探了进去,隔着里面一件薄薄的内衣摸住了她的心窝。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暴露在了他的掌心下,她呼吸猛地吃紧,牙齿间张开。这时他抽离了她的唇,让她得以顺畅地呼吸。她吸了两口气后,握紧了他要向内衣里面摸索的手腕:“三少,有人看着。” 后座的费海楠是把均世的双眼紧紧捂着,以免少年看见这限制级的场面。她自己也是紧闭双目,怕坏了三哥的好事。 费镇南有丝无奈地看了看后面堂妹的表情,松开了她。 墨兰赶紧拉平被他弄皱的衬衣,系上爆开的扣子。 嘟嘟嘟,黎立桐的车子赶了上来,发现他们忽然又停在了路中间,八卦地伸长脖子问:“老三,又怎么了?” “没有什么。”费镇南答,眼睛一瞟,是望到她安静地转过了脸,向着大海的方向。老实说,她过于的冷静让每个想试图挑逗她的男人,都会感到一种挫折感。 黎立桐好奇起后座闭着眼睛的费海楠,问:“海楠是睡着了吗?” “没有。”费海楠马上睁开双目,咳咳嗓子,脸蛋微红,因为自己刚刚看见的那场限制级影片,无话找话掩饰着说,“卢同志刚刚接受了三哥的求婚。”应该算是答应了吧,墨兰的那句“我会做一个好太太”。 黎立桐望到墨兰冷得像冰的背影,总以为这对男女有问题。他先把油门踩了下来。他的吉普向前先走一步,远远抛开了费镇南的车子,这样他才能和费君臣继续说私话:“我错了,错得离谱了。看起来老三并不怎么可怜。那女的,是受过情伤吧?” “她爱的那男的差点杀了她。”费君臣淡淡地道。 “这种极品男都能被她遇上?”黎立桐咕哝着,身为一个热血正义的男儿,“是什么样的男人?比起老三怎样?” “你想问的是什么?身家财产?名门地位?” 黎立桐听着这些话,却是呵呵呵乐得笑了出来:“我就知道,你这个魔鬼其实比谁都感情丰富。我猜,六六也是你派过去跟她的。跟49那时候一样。” 费君臣敏锐地捉到他最后的那句话:“你今天为什么一直提到49?”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就说。”黎立桐含辞模糊的,“我知道你们不和我提49,是担心我揭我爸那个伤疤。事实的真相谁也不知道,不是吗?说不定她不是你们费家的私生女呢,是我爸的私生女呢?如果她真是我妹妹,倒也好了。我妈离开我早,说不定她可能是我妈带走的亲妹妹呢。” 听见这个意外的答案,六六差点儿脱口而出49有可能是谁。可惜自家政委就在车上,一个眼神便堵掉了他的嘴。 在费镇南的车上,费海楠尴尬地坐立不安。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这个吻就吻了,但是为什么三哥和卢同志都忽然变成了哑巴,久久都不说话的。让她这个第三方情何以堪啊? “我很高兴你能答应我的求婚。”费镇南终于在长时间的静默后开了口。 费海楠头顶上飞过一排乌鸦:呱呱呱,这老三,不是该高兴得抱起媳妇亲一下吗?结果只是这样 费镇南拉下车档。两辆吉普车随同大批军车,进入了海军港口。 “报告,参加演习的457c131部队均已到达指定位置。” 刚走下军车的黎立桐,马上接到了来自各军团指挥官的报告。他挥举手,向下官们简单回礼。费君臣下车后向六六交代:“按照原先的任务执行。” “是。”六六转身,向后面到达的吉普车走过去。 因此费镇南进了指挥部,而墨兰均世跟了费海楠,前往军人招待所。 黎立桐在踏进指挥部后忽然猛刹住脚,对着费家两人看:“对了,我刚刚看到是岳涛开车护送她去的。而且,有特种大队的兵跟着。” “人家陪大队长护送司令的老婆有什么错。”费君臣素冷静地回答。 “军人招待所在海军基地内。有必要派了一个军团的卫生队队长跟着,加一个特种大队?”黎立桐标明自己不是容易糊弄的人。 “我不介意你小声一点。”费君臣提醒他。 指挥部里的人,因为听见他们刚刚的话,都竖起耳朵在收听。是谁怀疑海军基地的安全?是不懂内情的外人也就算了,竟是自家的司令官? “之前她被人跟踪了。跟踪她的人我们有理由怀疑可能是要害死她的人。不然,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把她带到基地里来。”费君臣低声做解释。 “但是已经带到基地里来了,想继续跟踪也跟踪不了吧?”黎立桐切入重点。 费镇南这时杀了过来,口气不容质疑的:“是我多心,不容她有半点伤害,不行吗?” 黎立桐没有丝毫退让的:“六六和岳涛都是要参加演习的人。你让他们突然执行别的任务,成吗?” “这一点老爷子已经和上头有过商议了。具体你不服的,可以问上头去。”费镇南同样不会退让半步,“再说了,抽那么两个小干部,对于这场演习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黎立桐只注意他那句:老爷子的话,即是说,这媳妇是费老爷子看中的。这个,足以让他惊愕非常。谁不知道费老爷子从不插手任何儿孙的婚事,现在竟然要主宰老三的婚事,可以见得这个女的来路不一般。 这时候,一个军官匆匆进入指挥所,递给他们一份报告:“报告,最新天气预报,说是近期有风暴在附近海域形成。上头指示,演习要适时推迟。” 黎立桐将手头这份报告掂量,英挺的眉向上翘起:“是真是假?” “这么说,我们快到车站时的那场意外,不是你预设的?”费君臣向他投去一个质疑。 “我只负责代表总部监察你们的演习进度,搞计划的不会是我。”黎立桐无辜地说。 费镇南在他的表情上仔细地瞅了两眼,确信了他的辩词。接过他手中那份天气预报,弯腰在军事地图上对比起来。其他人都跟着他凑近去看情况。 岳涛开的车,快要到达军人招待所时,忽然被费海楠叫住。 “等等。带我们去基地外的镇上,我们想买点东西。”费海楠催促他在十字路口处拐弯。 这个基地是一个军事区域,最近的小镇离这里大概也要有四五个钟头的车程。岳涛是要被费镇南枪毙了才敢答应她这事,一口咬道:“不成。” 费海楠瞪白眼:“什么不成?有你这个大队长跟着会出事吗?再说了。离演习开始还有一两天呢。卢同志在基地里又不能四处走动,不是会闷死了?” 墨兰知道是费海楠自己在基地里闷久了,才以她为借口说话开溜,所以安静地没有插嘴。 六六不能见着岳涛被说服,那就不止岳涛一人被费镇南枪毙了,他自己也得被自家政委给枪毙了。于是六六说:“费海楠同志,如果你执意要去,你打个电话给黎参谋吧。先让他说服司令和政委,我们会执行军令。” 提及黎立桐,费海楠没有吭气了,却是对六六的背后龇牙:不愧是我四哥的跟班,和我四哥一个样。 军车到达军人招待所。均世在车上一直睡着,由岳涛抱下车。墨兰跟下车后,看见费海楠坐在车上不甘心下来。等把弟弟安妥好,她收拾自己的行袋,忽然发现一件没有意想到的事情。手机到了基地内,对外是完全不通的。想到自己最近一次和金通话,金说及:依照她命令继续派人调查楚文东和楚昭曼的背景,楚昭曼近来因爱女生病而没有动作,但楚文东就不同了,频频有动作发生。说是与一个叫做米拉的人联系亲密。 米拉? 听说此人还有一个称呼是“女祭司”。金对此的语气微感惊奇,说听起来这个称呼像是塔罗牌。 墨兰决定需要和金再联系一次,必须的。因此她答应了费海楠一块去镇上买衣服,趁岳涛和六六走开的时候。 费海楠会开车。两个女人坐上吉普,向基地外头飞驰,一路畅通无阻。镇上离基地远,但小村离基地就不远了,半个钟头左右就可以到达。 “你想打电话?到指挥所打也没有问题。”费海楠听到她离开基地的初衷后说。 “是私人电话。”墨兰局促地笑笑,“听闻基地内的电话都是监听的。” “那也是。以防军事秘密泄露嘛。”费海楠大可以理解的,再说了,她越看越觉得这三哥的媳妇长得很耐看,虽然第一眼看上去不是惊艳那种类型。俨然三哥的眼光独到。 到了小村,手机信号仍是不好,墨兰只得在电话亭拨长途电话。费海楠本是坐在车上等她,后来见她要叙话长久的样子,就自个儿下车溜达去了。这小村靠近军人场所,一般不会有人敢在这里闹事,出出入入经常见到军人,安全没问题。 墨兰在与金通电话,说:“楚昭曼的问题不能怠慢。给娇娇继续安排医生,让她从一时的自闭症变成永远的自闭症。” “这个我知道怎么做,头儿尽管放心。”金照她的安排去做,“头儿吩咐找的那三个人我也会利用起来。” “既然你从楚文东身边打探到了线头,你就先撤吧。” “哎?头儿不趁热打铁吗?” 墨兰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直觉,一种对方绝不是能轻易动弹的直觉。这么一想,她额头在军列上撞击的地方又隐隐作痛了起来。走出电话亭,因为不见费海楠在车内,她只得一路寻过去。 小村离海边近,一边走能一边听见海浪拍打暗礁的声音。渔民们清早出海打渔的,快的现在差不多归来了。小孩子在海滩嬉闹的比较多。墨兰漫步到了海边,望见海上浓雾拨开,日升东方,一片明亮。黑夜中大海的地狱气息似乎退散开了。 远远的,忽然传来了一声呼叫:有人落水了,快来人啊! 叫救命的是一个孩子,但不是孩子溺水。墨兰顺那孩子指向的地方,能看见一个女人的身影几乎没入了泱泱浪涛中。不作二想,她快步走入海水中准备救人。在水快要淹到自己膝盖的时候,啪嗒啪嗒,后面传来激烈的脚步声,紧接一双手从后边环上来在她腰肢上用力一抱:“不要想不开!” 这个声音?脚脖子蓦然涌上来的寒意像是浸透了全身,墨兰的双目镀上层冰霜:是吴梓阳。他不是离开楚雪虹后就无踪无影了吗?有人说他受到沉重打击,自暴自弃。现在看来他还活得好好的。 “不要想不开!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的事!”见她在掰开自己的指头,吴梓阳更用力地大声说。 “需要救的人不是我。” 听见这个熟耳的嗓音,吴梓阳浑身散发出从水里捞出来的冰冷,四肢僵硬。 墨兰趁此机会将他手拉开,继而扑入了海水里救人。那个女人这时候已被海水淹没了头部。墨兰使劲儿划了两次水潜到较深的海底,才伸手捞到女人。然凭她一个人气力,想将人救起不是那么容易。扑通,又有人潜入了水里头。暗黑的水中,墨兰看不清楚来的人是谁,也不会多想是谁,便与对方一同将女人先拉出了水面,接着拖曳到了海滩上。 女人平放到沙地上时,触及鼻息已是没有。墨兰赶紧按了她两下肚子,让她呕出大量的黄水,再在她胸脯上按压几下,渐渐地,女人有了自主的呼吸。 吴梓阳跪坐在她旁边,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一连串精确到华丽的娴熟动作,眼前忽然朦朦胧胧的,像是在回想到很久以前的往事。 洛杉矶,那会儿在洛杉矶,她和他都要被派去急救中心学习。他比她先到一步,是他一步步教导她怎么给病人做心肺复苏术。她是个很好教的学生,几乎是一学即会。那段紧张到流汗的日子如今回忆起来,有一丝丝的甜蜜在心头徘徊。但是,她学习急救知识时一教即会的娴熟感,总让他深感疑惑。 见她额角处的敷料被水打湿了,他不知觉伸出了只手,指尖轻轻地快要触到敷料上面时,她的头一摆就给避开了。因此他的指尖打起了一丝颤抖,僵在了半空里。 有孩子跑回村里叫人,一辆军车从村里头开了过来。 费海楠跳下军车,大惊小怪地呼叫:“裕华,我刚刚到处去找你呢。原来你跑这里来了。”之后,她发现了吴梓阳,用手指着他们两人问:“是你们一块救的这女人?” “是的。”吴梓阳答。 费海楠马上弯下腰察看溺水的女人,问:“她怎么样了?” “吐出了脏水,但人没有清醒,说不定是头部撞伤。”吴梓阳站了起来,回答费海楠,“送去医院检查一下比较好。你是军人吧?把她送到你们军队的医院吧。” “你是?”费海楠听他说的头头是道像是个医生,当然会质疑他的身份。 吴梓阳白皙的脸拉出了一抹苦笑:“我曾经在美国一家急救中心工作过。只是,近来像是一只迷途的羔羊,不知道以前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 “原来是留学归国的学子。”费海楠从他回答的字面上这么理解。紧接,她要求他帮手将溺水的女人抬上军车。 墨兰看他爽快地接受了费海楠的要求,愈是以为今天的吴梓阳与之前陪楚雪虹的时候大有不同,像是变了个人。真是因为遭受太大的打击而一蹶不振了吗?看着他,那张本来就清苦的学子脸凹陷了一大块,颧骨突了出来,双目忧郁,眉经常微微簇着。 吴梓阳回头,给她一个忧郁的笑容。 墨兰从他身上抽离目光,望向大海,她此刻的心境与大海一样的平静。她待他,终是不再有任何一丝激情。 望着她一抹清淡高傲的侧影,吴梓阳的双目中浮现出雾气,好像是透过了她的剪影不断地眷恋旧事。 军车往基地的方向行驶。到达最外边的一层哨岗时,哨兵拦住了军车,道:“陌生人不准进入基地。” “是伤患。”费海楠答说,“只在基地外域的小诊所看诊。” 这个小诊所,是部队为了方便给附近小村的村民看病而设置的。 哨岗放行。军车几声嘟嘟,就到了小诊所。担架兵出来,将溺水者抬进了诊室救治。墨兰等三个人坐在外面等结果。这时一阵风吹来,未干的衣服贴着身体表面,墨兰不觉地鼻子一痒,要打个喷嚏。 “赶紧进去换个衣服先,不然要感冒的。”吴梓阳看见她样子,声音里略带了焦急说。 “对,对。瞧我都忘了。”费海楠马上把他们两人都赶下车,并且招呼战友给他们取来能更换的衣物。 墨兰待换了干净衣物后,在小休息间拿条毛巾擦着湿漉的头发。在他们换衣服的时候,费海楠去给军车加油了。小诊所一共就一个医生一个护士,都在处理病号。门咔嗒一开,走进来的人是吴梓阳。 “喝口热水,这样身体才能暖和起来。”他微笑着,微卷的刘海下露出的那双明亮眼睛,一如以往在美国的时候犹如日出薄雾,充满了温柔的羸光。 “谢谢。”墨兰凉凉地道,伸手接过他手里的杯子,却搁在了桌子上,没有喝一口。被骗,只要一次就够了。她是那种一着被蛇咬三年怕井绳的人,不,是一辈子都会记住教训的人。 吴梓阳的眼神默默地变了,看着她,愈是骇然地看着她这副宛若陌生人的样子,声音哑哑地说:“卢裕华。我知道你不是卢裕华,你是墨兰。” 墨兰挨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望向窗外头,好像连他的声音都没有听见。 “我知道是你,墨兰!别人或许认不出来,但我肯定能一眼能认出你的。我知道你这么做是要报复我!”吴梓阳心头的气往上涌着,上前一步伸出手掰起她的下巴颌。 结果,呈现在他目前的是一张毫无表情的脸,犹如白纸的空洞无神。他呼吸逐渐地急促起来,声音如磨过沙子一般的干涩:“你连恨,都不恨我吗?” 她是根本连拿开他的手都懒,只是将目光移开过去,望着窗外一棵梧桐的枝叶。至于他,在她身边就是空气。 突然间是,他举起的一巴掌颤抖地落在了她左脸上。 啪一声的响亮,却是滑过她的脸皮,打到了敞开的窗玻璃。 刚好费海楠加完油回来打开门,看见吴梓阳挥手打人的动作。杏目瞠圆了,费海楠一个箭步冲上去推开吴梓阳,吼道:“你动我家嫂子?!” 吴梓阳像是才回过神来,不敢相信地低头看打人的手:“不,我不是,我只是——” “你这个欠揍的家伙——”费海楠卷起袖子,怒气汹汹准备殴打小人。 “费上尉。”墨兰叫住,道,“没事儿。刚刚起了点误会,是我不小心惹怒了这位先生。” “卢同志。”费海楠惊疑地回身看她,对她的宽宏大量无法理解。 墨兰微笑地向她摇摇头,表明根本不需大费周章。那是由于,从吴梓阳刚刚要打她的神态来看,就知道打人的人肯定比被打的人不好受。她不管打还是被打,都是先做好考虑的。为了引开费海楠的注意力,墨兰眺望对面的样子说:“急诊室的门好像开了,得去看看那人的情况。” 费海楠见她出去,只得跟了出去。 对面的急救室,走出来的医生对她们说:“伤者的脑部肯定有问题,必须送大医院去做仪器检查。这样吧,这里离城市远,怕送过去来不及。你们看能不能向基地里的医院申请一下。我打过电话去问过了,但是,说是要等上头批示。” “要等多久?”墨兰问。 “这个难说了。”费海楠抓抓帽子,“现在基地这个特殊情况,短则几个小时也是要的。等的时间长的话,还不如送大城市医院里去。但我这开基地军车的,也不可能把病人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不能通融吗?” “也不是说完全没有办法。”费海楠咕哝着,其实自己不大想打电话向两个堂哥求助。 “我来打吧。”墨兰看出她的想法,向费海楠要指挥部号码。 这一通电话直接拨到了指挥所的文秘。 “司令,卢同志来电。” 一句话,让指挥所的军官们刷地都把目光聚集在费镇南一人上。 费镇南在众目睽睽下,迈开脚步走到电话那里,接过文秘手中的电话筒,背过身去听。 黎立桐望着手表,叹:“这小别就是胜新婚啊。看,不到两个小时,就开始思念了。” 费镇南转过脸,向他扫去一个横眉。 “哈哈。你继续听,我向你保证这里的人都不会偷听。”黎立桐收到他的眼神,马上向他拍胸脯打包票。 “不是。我是问,她说她在海里救了个人。这人情况比较危急,需要送到基地里的大医院处理,你说能通融吗?”费镇南沉稳地说明情况。 黎立桐脑子里差点拐不过弯来,呆呆地重复他的话:“你说她在海里救了人?” “她和海楠私自跑出去基地外面了。这个,我会处理的。”费镇南咔一声挂了话筒。 所有军人包括黎立桐,默声无语。对于费镇南来说,通融收个病人可以,但是自己的兵违背自己命令跑出去基地外头,就是不可能通融的,哪怕是自己的亲人。 果然,在看见岳涛带了两个纠察兵过来时,费海楠两条腿儿懂得害怕了,打起了抖儿:“是三哥,还是四哥的命令?” “你说是谁接的电话?”岳涛给她一个没好气的白眼。 “三哥。”费海楠沮丧地耷拉下脑袋,“这点上三哥比四哥严厉得多。早知道我直接找四哥解决问题了。” 六六指挥两个医护兵将病人抬进救护车里,走到墨兰那里,看见了她嘴角的淤青。他眼中抹过一丝疑问:“被谁打了?” 连六六都能看出是被打的,墨兰忽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质。她本想笑着敷衍过去:“泡海水时,不知怎么撞到的。” “你连我都骗不了,怎么能骗得了政委?”六六弯弯的眼睛笑了一笑,表明不是他想为难她。 想到那只恶魔,墨兰就头疼。还真的是头疼,她的手不觉地伸出去摸额角的纱布,却在见六六的目光扫过来时收回了手。防着个兵,防着个军官,绝对都比防着个军医官容易得多。费君臣将一个最难搞定的人指派到了她这里,费镇南也能同意,都不知道怀了什么心思。 六六带她出去时,微笑着给她手里塞了条药膏,让她赶紧擦擦嘴角的淤青。 撇去费君臣的关系不提,这个叫六六的军官对自己倒是蛮好的。墨兰接过药膏时这么想。 当她要坐上军车时,吴梓阳从里面追了出来,向着她喊:“墨兰,我知道你不原谅我,但没有关系。以后我还是你的学长——” 他声嘶力竭的喊声赶不上飞速的军车。墨兰望着车前镜里他的影子愈来愈小,最终变成一个小点,仍一直屹立在原地。为什么,他会流浪到这个地方与她相遇?为什么突然对她穷追不舍起来?她不是傻子,总以为这事有很多蹊跷。 指挥所里,费镇南见费君臣要亲自赶往海军基地医院看那个伤者,低下头对堂弟说了一句:“我确定了她是49。” “你怎么确定?”费君臣果然被他这句话引了回头。 “我摸到她身上一条疤痕。位置与49当年受伤的时候一样。”费镇南没有抬头看他,似乎知道他肯定会提反对意见,只一个劲儿地说下去,“她是49,aida会来,教皇也会来。至少这两个人是会来的。” “你是走火入魔了吗?”费君臣把手搭在他肩膀上,想安慰他过于绷紧的神经。 “我一直以为,那孩子之所以会突然消失,是你和老爷子的主意。” 费君臣与他四目相对,没有说话。 “我会娶她。”费镇南戴上军帽,比他先一步往外走,“而且我会告诉她一切的。” 费君臣在稍愣一下后,追了出去,拉住他一条胳膊,肃穆道:“什么都不要告诉她。这是老爷子的命令。” “这么说,她的记忆是你抹去了。”费镇南没有疑问的,只是用骇然的目光在他脸上搜索,“你怎么可以这么做?老爷子一句命令就让你做了,这不合情理的命令你怎么可以遵循!” “你怎么看待我没有关系。但听我一句,她什么都不知道比较好。当你的太太,一辈子不需要再受到生命的威胁,这就够了,不是吗?”费君臣收起向来吊儿郎当的姿态,认真到甚至可怕的眼神对着他说。 “可是她现在生命受到威胁了。”费镇南句句力争。 “那也没有关系。只要她成为了你的太太,他们就得考虑动她的后果。他们如果敢动她,就是与费家c黎家c白家c容家c陆家五个军团的人为敌。虽然老爷子一开始希望她能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长大,成人,接受一个世俗的家庭与爱情,过一个完全平凡人的生活。但现在如你所想,已经完全是不可能了。她的命运没有办法放过她。”费君臣一句句说给他听,希望他能下定决心。 “告诉我,她是什么人?”费镇南逼问。 “她叫做傅墨兰,傅尚惠的女儿,父亲不详。傅尚惠是傅家老太太不为人知的养女。傅尚惠是老爷子当年堪称包养的‘情妇’。傅尚惠后来离开,不是因为‘愧疚’,是因为伤已养好。问我怎么知道,当时给傅尚惠疗伤的是我爸和我妈,谨遵老爷子的命令一句话都不能说。”费君臣娓娓道出了埋藏在父母心里许久的秘密。 “傅尚惠的真实来历是?”费镇南双眼眯紧。 “她姓卢,所以49的原本名字就应该是卢裕华。” 原来费老先生所做的一切安排,都是有缘故的。费镇南忽然对于爷爷的高深莫测,升起了一股畏惧。 “知道都是爷爷安排的,你还会发誓去把她作为一个妻子保护一生吗?”费君臣冰凉的眼神从眼镜后方射了出来,“我先警告你。如果你让她受到伤害,我和老爷子第一个不会饶恕你!”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六十六回:四将聚集 九年前,当一颗石子忽然倏地穿过了枝丫的密缝,神不知鬼不觉地打到他左脸上时,他作为十圣心排行第三的狙击手“教皇”,从未有过地感受到了侮辱。他迅速转移瞄准器,回扫到石子发来的方向,aida忽然发来了命令,道:撤,你不是她的对手。 于是,他咬牙忍受侮辱撤退时,清楚地听见了一个童稚的声音:胖子,你过来干什么? 49,你再喊我胖子,我就喊你瘦子。——48说。 49吐掉嘴里咬的草根,望着跟来的48。比她编制前一个学员号的48是个胖乎乎的小伙子,体重应有她的两倍重,因此她随口喊了他胖子。 说起来,48是与她同病相怜的学员,表现在经常受到指挥官的惩罚。不一样的是,她是爱与司令官抬杠,才被司令官惩治。48则是身材过重,被政委同志喝令减肥。两个学员在半个月的训练期中,天天晚上一块被惩罚跑步,自然而然产生了惺惺相惜的情感。 48沉重的身体从草地上爬伏过来,把草屑磨得沙沙沙声响,足以吓跑四周的小动物们,看得49直皱眉头。然而这胖子毫无自觉性,爬上来还故作小声地问:“我见你在射弹弓,射到什么没有?” “射到了一个。可惜不是枪。”49惋惜地摸摸自己做的小弹弓。 “明天下午要进行实弹训练了。”48道,瞅瞅她未发育完全的身材,倍觉她可怜的,“我说,瘦子,你能扛得起一支步枪吗?” “你明天下午看就知道了。”49帅气地扔下这句话,回身滑下斜坡。她两条腿刚在草地上站稳,忽觉一个小山般的身影笼罩在了自己的上方。立马,她一条胳膊举了起来,敬礼:“司令。”其实她在内心里边骂:这三更半夜的,你这司令官不睡觉跑到野外来干什么? 费镇南自然一眼看出了她在想什么,脸色一黑:“你晚上不睡觉,到这里干什么?” 即使是在黑咕隆咚的夜色里,48和49都能感受到费镇南头顶的乌烟在冒气。48想在49挨训的时候,偷偷溜回营房。当然,他过大而不迅捷的身体移动时,就宛如坦克车经过一样,能逃得了费镇南的法眼吗? “48。”费镇南喉咙里发出一个低音。 “到!司令!”48喊得特别大声,生怕自己的教官没有听见赶来营救自己。 因此,在半夜里被告知自己的学员偷溜出营房,继而四处寻人的六六和48的教官,听闻声响跑了过来。 费镇南在48和49的脸同时扫过一眼,对48的教官说:“带他回去好好教育一下。” 48获得了缓刑,离开前特别嘱咐49:“瘦子,你小心一点。” 49摘下头顶上的军帽,开始扇风,表明已经习惯了。六六见她在煽风点火简直是要触怒到费镇南的龙须上,赶紧将她的袖子扯一扯。 费镇南发现到了六六的小动作,深吸上口气,道:“49,我们到办公室谈谈吧。” “深夜谈话?”49大摇大摆跟在他后头走,阴阳怪气地说,“司令,你不会对未成年少女意图不轨吧?” 眼看费镇南那快要杀人的目光扫过来,六六急忙捂了她的嘴,气道:“你能不能给我闭上嘴!” 见大姑娘教官六六都生气了,49心里腹诽:这群军人真是不开化不开化啊,只不过是一点点的玩笑话就能紧张成这样? 指挥所办公室的灯还亮着。费镇南今夜之所以会到营房四周巡查,是由于这几天侦查兵报告说,周近夜晚里有热源闪现,不排除是敌方的狙击手在趁夜间行动。 推开办公室门进去,见黎立桐已经躺在一张军用帆布床上和衣侧卧。费君臣坐在办公桌前翻看着一沓文件,俨然在等费镇南回来后告知结果。结果呢,这是带回来了谁? “没有搜到敌人,却是捉住了个自己的人。”费镇南解开衣领子最上头的那颗扣子,如今是近秋,夜里风凉,他走这么一趟,却能被两个偷溜的学员气得浑身冒热烟。 费君臣好奇的是49左手里拿的那把小弹弓,问六六:“她什么时候做了这个东西?” “应该是夜晚我不在的时候做的。”六六也略带了不可思议的语气说。 “有这个闲工夫做这个,夜晚不睡觉。”费君臣扶着教授的眼镜,点头,“怪不得你怎么吃都不胖。” “我不胖是因为我苗条。现在的男人不是都喜欢苗条的女孩子吗?”49在嘴头上的功夫向来不会吃瘪。 黎立桐听到她声音,迅速从床上翻坐起来,一派头疼的模样:“我说,这是谁教她说这些话的?” “她认为自己魅力过人,是个人见人爱的姑娘。”费镇南接上话道,继而给自己先冲杯凉茶灭火。 众人听到他说出以他本人性格绝不会说出来的话,就知道他是被气到要中风了。 49这时依然像是毫无自觉的:“司令,不是说要谈话吗?给坐吗?” “你先告诉我,你刚刚拿弹弓干什么了?”费镇南回过身来,问。 “我拿它瞄准了个目标,击中了目标。可惜手里握的不是支枪。”49左眉往上一挑,答。 当然屋子里没有一个军官相信她的话。 “你怎么能确定它击中了目标?”费君臣看着书,眼皮子都不抬地问。 “因为我听见了石子啪一下击中到了人脸皮上的声音。”49声色并茂,答道。 “如果击中了目标,目标不回过来扫射你吗?”黎立桐瞪着她的这番“无稽之谈”。 “这个,我想,对方应该是接到了命令,比如说,技不如我,撤!” 军官们对于她的回答,不得不都露出惊诧非常的佩服,佩服这小鬼怎么能这般的狂妄自大 黎立桐揉揉眉头,对六六说:“六六,你确定她没有发烧烧坏了脑子?” “你不如说她直接有幻想症。”费镇南将军用口杯重重地搁在桌面上。 “你不睡觉不困吗?”费君臣比较实际,问她一个实际中能令人困惑的问题。 “我有睡觉。不过作为一个士兵,不是应该时刻保持敌人到来时要清醒吗?”49答。 “有哨岗轮流值班。休息对于一个战士也很重要。”费君臣扶扶眼镜,说。 “好吧。那我可以回去睡觉了吧,既然你们说睡觉很重要。”49接着他这话,抬腿准备开溜。然而,她转身走不到两步,领子就被费镇南的手揪了起来,并被拖回到一张椅子上。 “六六,去抱床被子过来。今晚她在这里睡。”费镇南发令。 49转回头,对着他微讶小口:“司令,你不会是今晚要我和你睡一张床吧?” “不,你睡地板。”费镇南一脸的铁面无情。 49咬咬嘴唇,叫道:“你们真没有良心,叫一个孩子睡地板然后你们睡床上!” “你不是想当士兵吗?以你的资历,最多就是个小勤务兵。小勤务兵睡地板上很正常。”费镇南可不管她怎么叫,今晚就是给较劲了。 看到他们两个一来一往的战火不灭,黎立桐赶紧插进来打和场:“49,你给我闭上嘴巴。我们给你安排张床。” “那我睡司令的床。”49今晚也给较劲上了。 “49,你——”黎立桐四处找胶布,打算封了这孩子的嘴,不然今晚个个都别想睡了。 六六没有抱被子,而是冲进来脸色骇然地说:“报告,哨岗挨枪击了。” 之后有负责哨岗的指挥官进来描述,被袭击的哨兵位置是在刚刚费镇南走过的地方,也就是48和49滑下来斜坡方向射来的子弹。所幸这哨兵挨的枪子在肩胛骨,伤势并不严重,一条胳膊挂彩而已。但是,对于听说了49刚才那番话的军官们来说,这事儿就未免不是诡异了点。 49这会儿洋洋得意的:“我没有说错吧?我就是击中目标了,可惜手里握的不是枪。” “你这是撞彩。”黎立桐一口否定她所谓的神机妙算。 “那我回去睡觉吧。”49抬腿,又被费镇南的手揪了领子回来,“那我睡司令的床。” “睡地板!”费镇南无限的耐心都被她磨灭了。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让他这般的恼火。 六六这回把床褥以最快的速度铺在了地上。费君臣亲手将屋里唯一的灯火拧灭。因此49只能悻悻的,被费镇南甩到了地板上自己的被窝里头。她拉着被子,听其余的人上床的声音,把小嘴唇咬得狠狠的:“为什么我教官也是睡床?” “你教官并没有犯错。”黎立桐在黑暗中打了个哈欠。 “我犯什么错了?” “犯错的孩子总是说自己没有犯错。” “无辜的罪人就不能给自己辩护了吗?” “49,你——”黎立桐在黑灯瞎火里摸胶布,真是今晚不封了这孩子的嘴,全世界的人都不用睡觉了。当然,他的手只是假意在黑暗里摸一下,就不动了。正对他的那扇窗户外面,大约一千米以上的丛林里,似有几点幽绿的光幽幽地飘忽着。 “发现了吗?”费镇南在黑暗中问。 “应该是狙击步枪,但不是瞄准我,也不是瞄准你。”黎立桐暗哑道。 “能穿墙吗?” “我猜是200狙击,这个距离还是能穿墙的。” 随着黎立桐这声答案,费镇南从床上摸黑下来。49一直在黑暗里听着他们细小的对话声,手将被角扯得紧紧的。忽然间,一个巨大的身影从自己的斜上方罩下来,她微睁大眼珠子,咬着的小嘴唇松开:“司令,你不是睡床吗?” 费镇南的手伸过去,隔着被子将她的身躯搂在了自己的胸膛口,说:“你不是嫌弃我抛弃你睡床吗?那我就和你睡地板好了。免得你打报告说我们尽是欺负你一个。” 她似乎在他宽大的怀里微动了一下,然后是微微喘息的声音压抑在被子里。费镇南隔着被子轻拍她的背,像是在安抚她一样。到底,她还只是个孩子。这么一想,他心头愈是复杂起来。没有忘记,她莫名的来历,且与老爷子有关。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她的背,身体罩在她面前,是块最坚实的人肉盾牌。 千米以外,趴伏在山腰上的教皇,举着改良过的200狙击瞄准器,以这个距离,射出的子弹穿破墙击中目标绝对没有问题。只是,在她面前,有个男人横立在了子弹和她之间。其实,一枪扫掉这个障碍没有问题。不过是—— 一只清凉的手搁在了他肩头上,伴随着一个华丽而庄重的声线:“不要伤及无辜。我们是专业的暗杀者,不是屠杀犯。” “aida?”他吃惊,为什么aida会亲自指挥这次任务,并且现在是亲临了第一线。 “这孩子差点就一枪结果掉你,很有天赋。可惜对方的指挥官也很聪明,很快就将她层层保护了起来。”aida举高望远镜,看着那一千米外的指挥所,带着的半张面具下薄感的嘴唇勾画出美丽庄严的弧度,“要是我,迫击炮不到三分钟内会打过来,所以我们也该撤了。” 他们刚火速撤离到百米外,远程炮弹在他们伏击的地方炸开了花。 指挥所里,黎立桐在黑暗中摸着电话筒指挥基地的迫击炮:“东北方向校准,继续炮击三。记住,不派部队跟踪,只炮击!” 空,空,空。三声炮响。 像费镇南这样参加野战的军人听来,并不觉得怎样。然而,他能感觉到掌心下方柔软的身躯微微地战栗。因此,这孩子是感到害怕了吗?他为这个发现,竟然在心中感到满意,几乎是要从肺腑里发出一声笑来。 “司令,你在笑吗?”小脸蛋钻出了被子,乌亮的眼珠子在夜中描绘他的脸廓,闪过一抹狡黠的弄意。 费镇南眼眉一皱,喝道:“不是让你睡吗?” “有个男人在我身边,我怎么能睡得着呢?”她无比委屈地咬咬小嘴唇。 他的脸忽地伏低了下来,几乎贴到了她的鼻尖上,她的眼珠子于是蓦地瞪大一圈,晃动他的人影。他嘴里呼出的热气吹到了她的呼吸里面,让她小脸浮现出薄薄的一层虾红。结果他只是用呼吸轻点了下她的鼻尖,声音低低缓缓地说:“对于我来说,你不是个女人,只是个孩子。” 她如烟的眉毛并拢在了一起,蓦地翻身。就在这时,倏——一枚子弹竟是从后面的墙壁穿透,他的手以最快的速度将她用力压在地面上。他巨大的力道让她的眉毛产生了拧动,眼睛却是睁得大大的望着他。从他的身体上淌流下来的一丝温热,溅到了她的小脸蛋上,她呼吸忽地吃紧,像是溺水的人一样痛楚地吸着气。 “老三?”听到子弹声的时候,黎立桐焦急地摸下床,“该死的,你怎样了?” 费君臣已是在此同时拧开了指挥所里的灯光。 “我没事。”费镇南眉头皱也不皱的,回答他们。 “什么没事?你胳膊都挂彩了。”黎立桐看见他一条胳膊上染红了一片血迹,气急败坏地骂他,“卫生员呢?” 六六拉开急救包,从里面取出一卷绷带。 费镇南动了动自己活动自如的胳膊,对六六说:“不过是子弹擦过皮肉,我自己都能处理。你先看看这孩子。” “司令?”六六怔疑,明明射来的子弹只有一颗,而且擦到了他身上。 费镇南一手拿过他手里的绷带,一边坐起来。 接到费君臣首肯的眼色,六六这才把注意力放到49那里。他拍拍49木呆呆的小脸:“哪里痛吗?” 49木呆的小脸蓦然剧烈地扭动一下,喊道:“我,我的胳膊——” “你的胳膊怎么了?”不是也挨枪子了吧?听到她痛喊,不止六六,全部人都神色紧张地望向她,尤其是费镇南。 “我的胳膊动不了啦。被司令刚刚给压断了,肯定是的!”49恨恨地咬着小嘴唇,说。 所有人,除了费镇南,都愣了一下。费镇南一脚踹了自己坐的凳子,向她走回去。黎立桐急忙拦住他:“老三,不需要和一个孩子计较。” “我没有和她计较。她不是说她胳膊被我压断了吗?我这不要给她接上断了的胳膊。”费镇南以从未有过的认真态度说明。 六六见黎立桐打手势,赶紧将49从被子里扯起来,带往屋外。 49一路走,还一路捂着左边像是要断了的胳膊:“我的胳膊,可怜的胳膊——” “六六!”费镇南被黎立桐死命拦截,只好向屋外的人追喊,“你给我,不准把她断了的胳膊接上去——” 六六把人带到外面后,马上关闭门,装作没听见费镇南的命令。49蹲坐在外头的草地上,听着基地的迫击炮向四面八方炮轰,阻绝狙击手今晚的夜袭。她的小脸皱巴巴的,好像真的很难受。六六取出条毛巾,帮她擦掉脸上的血迹,说:“怎么了?真是哪里不舒服吗?” “你说,如果一个人,不是生病,不是挨枪子,是怎么突然死掉的?”49仰着小脑袋瓜问教官六六。 六六对于她的问题感到惊奇:“为什么会这样问?” “就这样,在这块地方。”49用小拳头砸砸自己胸口的地方,“忽然,连疼都不疼的,人就没命了。” “你这里疼?”六六皱起好看的眉头。 “都说了,不疼。” “一点都不疼不可能有事。”六六是专业人员,专业解释。无论生病,意外,都是会疼的。接着他亲切地抚摸她的小脑瓜:“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是我。是我妈妈。”49说完这话猛地闭上口,因为瞧见了费镇南追出了门外,正站在他们两人后面听她说话。 六六问:“你妈妈?” 这个问题的答案也是在旁听见的费镇南等人十分想知道的。 “我妈妈死了。”49眼皮子抬起落下,冷道,“一群没用的军队医生,连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于是,六六赶忙把她拉起,远离战火。费镇南也就算了,如果连费君臣都犯上,她以后恐怕连骨头都不剩。 “明天——”费君臣扶扶眼镜,看着那个被自家部下带走逃窜的49,下决定,“实弹训练的中间,我要安排一场试炼。” 黎立桐听他这一说,知道他也被49惹毛了,哆嗦道:“你不是想让人伪装中弹,然后——” “只是中弹恐怕还不够刺激。最好是找几个专业演员,炸断胳膊腿的那种。”费君臣说炸断胳膊腿儿的时候,露出了“邪恶”的本色。 黎立桐浑身发馊:“她只是个孩子——” “她是个孩子吗?看了50一枪被射穿心脏,面不改色,是个普通的孩子吗?” 49确确实实不是个普通的孩子,还是在实弹训练的第一场的初露身手。 每个学员在学习射击之前,要先学习装卸枪弹。这要看天赋了,有人学的快,一个上午能学会装卸并开始练习射击。有人学的慢,几天下来,第一步的装卸枪弹都学不会。因此,装卸枪弹的学习,是在射击场上同时进行的。 一把完好的枪放在沙地上,首先由教官示范,将枪解体,再组装起来。 费镇南举起望远镜,浏览到最尾,发现那里的官兵们神情异样。他便是走到了那里。49在装枪,而且已经是组装好了枪械,在上子弹。旁边一名士兵小小声地发出惊叹:才看了一次,就全会了。是天才吗? 才看了一次示范?费镇南疑问地扫向六六。 六六向他肯定地点下头。 费镇南走近,见着她拿枪的手指动作灵巧敏捷,不由问了句:“49,你以前摸过枪吗?” “没有。”49始终埋着小脑袋瓜,答。 对此,费镇南是不信的。看,一把步枪的重量大约是在4到5k之间,对于一个身体单薄的孩子来说,未免不是负担沉重了些。49将组装好的枪把托在了自己单肩上。费镇南走近俯瞰她,感觉这把枪是将她的身体压沉了一半。但是,她伏击的姿态如一名野战士兵一样的标准。六六让开位置,他趴伏到她身边,微微地眯眼看着她瞄准的方向,再度发现她在没有人引导下她已经完全瞄准了靶标。 “嘭!” 她在没有任何犹豫的情况下扣动了扳机,这对于一个新兵来说,心理素质是过好了。她似乎一点都不会怀疑自己的射击能力。 “嘭嘭嘭!” 一枪过后,她连扣下其余三枪。 在她射击过后,其他48名学员基本连枪都没有组装好。 47听见枪声响,嚷道:“49的教官作弊!” 费镇南之前也怀疑过六六有没有放水,但他现在是亲眼看着这个孩子射击,然后看着报靶的兵跑回来报告结果:第一枪七环,二三四枪都是九环。 如果这是一个完全没有受过训练的新兵的成绩,费镇南以为,这个人可以马上进国家射击队成为奥运会射击项目的种子选手了。 “我真的以前没有摸过枪。”49面对众人富有压力的眼神,小嘴唇咬着说。 费镇南像老鹰捉小鸡拎起她的衣领子,准备严加拷问。就在这时候,训练场上忽然发出一个女人高八度的尖叫。接着嘭嘭嘭,一些子弹划过风的声音。有些士兵应声倒下,鲜血四溅,场上立马惨绝人寰的叫声不断。49看着这一切,两只指头塞住两边耳朵窟窿,实在因47离自己太近,47高十度的嗓子可以穿破十个人的耳膜。为此,她瘦巴巴的脸蛋皱一皱:“这是谁在指挥演戏?” 费镇南这才记起要配合费君臣演这场戏。 49仰起脑袋瓜看着他,为他惋惜的:“司令,你这时候演戏太迟了。” 这孩子为什么一直针对自己?费镇南反问她:“你怎么知道是在做戏?” “是。如果不是在演戏,你刚刚怎么不动的?”49向他咧开白闪闪的小牙齿。 “太聪明不好。”费镇南实在不想与她有太多的接触,因这孩子太过特殊的身份,让他心里难受。 49看了他近乎苛责的脸会儿,清凉的眼瞳里目光暗幽。她心里其实明白这男人矛盾的心境,但这有什么,被人讨厌的事儿她遇得多了。她也不是厚着脸皮赖他,只不过很想知道他在矛盾什么,与她有什么关系。 某一天,当她知道了是什么关系时,是47告诉她的。 “你是私生女吧?”47得意洋洋地在她面前炫耀她想藏起的秘密被揭开的瞬间。 “不是。” “你有妈妈,可你有爸爸吗?” “有。”49冷漠地答。 “不可能!”47尖声喊起来,“他们都说你可能是哪个军官的私生女!与咱们司令政委,或是黎参谋有关系!” 49听完她这番话,猛然坐在草地上放声大笑。 “你笑什么?”47恼羞成怒地推她。 “我笑,我虽然不喜欢我老爸,但他终究是我老爸。”49深深感到人言可畏地叹口长气。 “你老爸是谁?”47依然不信她的话。 “我不可能告诉你。就像你不可能告诉我你的来历一样。别忘了,我们都是被派往各国的第二类特工,才会到这里来受训。”49别有深意地反驳她。 第二类特工,指的是那些以专业技术擅长的特工人员,在国外以学者的身份进行活动。主要任务只是搜集相关情报,并不执行其它任务。所以他们只接受最简单的能自保的军事训练。 “他们其实算不上是特工,只能说是情报收集员。但是,他们起的作用同样是不可忽视的。”得知这些学员真实来历的费君臣,分析道,“比如,他们某些人,是某个学域真正的学者,那么,他在其它国家能获得的知识情报,对国家的科技发展来说,也是相当重要的。” “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暗杀组织会瞄准了我们这一群人?”黎立桐百思不解,第二类特工的培训学员每年都不会少,偏偏就这一期给碰上了个棘手的敌人。 “那是因为,这群学员都是调查十圣心的特工人员的幸存亲人。十圣心是想赶尽杀绝。” 但是,十圣心自从射了那一枪擦过费镇南的手臂后,似乎没有动作了。不,简直是好像要已经撤退了一样。 敌人的指挥官在想什么。这是费镇南他们等人迫切需要知道的。直觉,一种出于战场上的直觉,让费镇南以为,敌人根本就没有放弃过。他把窗打开,能看见48和49在操场上跑步。六六等两名教官陪着他们跑。48跑了两圈后就气有的出没有的入了。49仍矫捷得像只兔子,边跑边扬着眉毛叫喊:胖子,快,你都快赶上乌龟了。 这孩子,不可思议。只要看到她笑,就觉得什么不开心的事都可以随风而去。明明关系那么复杂费镇南沉默地想着。 嘭。指挥所的门忽然打开。走进来的人是?三个指挥官立马肃立。黎立桐道:“老爷子,你怎么来了?” 九年前的这个时候,费老先生尚在军中任职。 “我来不行吗?”费老先生拉把椅子自个坐下,面对三个将腰板挺成一直线的军人摇摇手,“都坐下。我是来了解情况的。” 费镇南的第一个动作是把窗关上,窗帘拉上,原因是直觉里不想让爷爷看见那个孩子。费君臣给老爷子端上杯水。 费老先生显得有丝焦躁的,拿指头敲打桌板:“我听说,那个49的孩子还在这里受训?” 头一句话就提到49,这不代表了谣言没有错吗?这孩子果然与费老爷子有关系。费镇南脸色铁青,咬着牙:“是。还在这里。不知老爷子找这孩子有什么事?” “谁把她带到这儿来的?”费老先生好像没有看见孙子难看的表情,继续问。 黎立桐一愣,答:“是我爸。” 话说到这里,黎少卿忽然推开门冲了进来。他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像是很急地从某处赶过来的。 费老爷子看见他进来,猛地一巴掌掴到他脸上,指着他鼻子怒骂:“我怎么交代你的!要你找人将这孩子保护起来,结果你把她带到这里做什么!” “老爷子。”黎少卿被打,却也没有显得多少气愤和委屈,相反,他是甘心被打才没有躲开。他朝着费老先生的面前跪了下来,乞求道:“你让那孩子留下来吧。我没有办法拒绝她的要求。” “那孩子现在在哪里?”费老爷子连看都懒得看他,直接往训练场走。 “老爷子!”黎少卿追出去,紧拉住费老先生的衣角,死死地揪着不放手。 黎立桐被吓到了,因为他从没有见过父亲这个样子。费镇南在看见49有向这边走来的迹象,跑过去,拉起49的一只胳膊。 “你做什么,司令?”49吃惊地咬着小嘴唇,身体被他拽着是往覆盖森林的山坡上走去。 费镇南也想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从没有这样的心烦意乱。 “司令,后面有人在吵架。”49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要回头看。 费镇南把她的小脸蛋扭了回来,对着她喝道:“不准看,这是军令。” 49眨巴眨巴眼珠子,眼睛一眯,没有打算反抗他的命令。 费镇南松开了她的胳膊,道:“跟我来。” 49便是跟在他后面,爬上了山腰。 “司令,司令——”看见他们俩个的影子,47从后面追了上来。 49知道47爱粘着费镇南,因为47来基地的途中,是费镇南犹如天神降临救了她的命。然而,费镇南对于47明显和对待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新兵一样,不会把47当成女人。 “你跟来做什么?”费镇南转身,对于47皱起双眉。 47被他一喝,脸蛋浮现彩霞般的嫣红,压根不觉得他是对自己生气。她就想引起他注意。49在旁边翘起双眉,有趣地观望着。费镇南看看他们两个,再眺望四周,忽然发觉自己走得有些远了。他折身往回走,然而49忽然擦过他的身边,像颗子弹飞了出去。 “49?”费镇南一怔之后,转身要跑去追人。 子弹声这个时候响起,倏——47的教官将47按倒,47仍被击中了一条腿。六六也冒了出来,刚想帮尖叫的47处理伤腿。费镇南向他喊:“六六,跟我来!”47不敢相信,费镇南竟然让军医扔下受伤的她,和他一块去追49。她猛地甩下头顶上的军帽,哇一声大哭了出来。 费镇南从没有这样用尽全力地奔跑过,哪怕那时候在少年军进行越级考核,被亡命土匪追击,都没有这样心跳如飞。原来,最激发人的潜能,不是害怕自己性命有误,是恐惧一个装在了自己内心的人出事。六六跟在他后面,只觉得他像是要疯了一样双目赤红。 “六六,你带了多少把枪?” “怎么了,司令?” “该死的,她刚刚盗了我的枪!”费镇南这话刚完,砰砰砰,枪声在前面的树林子里彼伏响起。然后,倏倏倏,子弹向他们这边横扫。费镇南和六六只得放慢脚步闪躲。他们后面跟来的兵,一个接着一个如稻草人扑倒。六六震惊地往后望,却没有办法跑回去救助战友。 “都没有射中要害。”费镇南不用看就能断定。敌人精准的射击是在告诉他们藐视他们:不稀罕他们的命,要的只是49。 49呢?费镇南一个跃跳,拨开了灌木丛,见暴露在他们前方的是一条深沟,深达几百尺,对岸的崖离他们站立的距离绝不是人可以跳过去的。费镇南浑身像落入冰窖一样冰凉。六六和跟来的勤务兵死命抱住他不让他往下跳:司令—— 回忆结束。 “六六,我知道你认识49。你能告诉我吗?49做了什么傻事?”在军车上,墨兰向校官六六悄悄地询问。 六六笑悠悠的:“你弄错了。我是知道有49这个人,但不认得49。” 墨兰叹着气:“你家司令已经亲口向我承认了,他与49的关系。” 六六不上当:“司令是怎么和你说的?我也想知道。” 坐在前头开车的岳涛听不下去了,回头:“六六,你撒谎的技术能不能提高一点?” “你们既然都知道我不会说的,就不用问我了。”六六干脆耍赖。 岳涛踩下刹车,见到前面出现的人,露出宛如见鬼了一样的神情。 墨兰向前看,此时车已经到达了海军基地医院门口。前门宽敞的停车广场,停了三部指挥官军车。 首先下车的是身着迷彩野战服的黎立桐,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个:喜爱耍嘴皮子,一条肠子通到底的情感脑子,为兄弟两肋插刀的满腔热情,因此他经常嘻嘻哈哈,没个正经样,却得到了上下军官士兵的敬爱。 相比黎立桐嘴角常常咧开的两个清朗小酒窝,与他同是前线指挥军官出身的费镇南要沉稳得多了,不知情的人以为费镇南要比黎立桐年岁大一轮,实际是费镇南比他小上整整一岁。费镇南因为今早刚从火车下来,穿的还是藏青色的海军军官服,一如既往的肃气,是士兵军官们个个皆畏的阎罗司令官。 部队里只要提到阎罗司令,就不得不提到与阎罗司令并称的魔鬼政委了。于是从第二部指挥车下来的费君臣,一身海军洁白军装,十分符合他内敛的斯文气质。然而,部队里都传有一句话:情愿得罪阎罗司令,绝不可冒犯魔鬼政委。因为政委一句话出来,就可以让你十年翻不了身。 这第三部指挥车下来的指挥官,应该是很多士兵们都没有见过的。他穿的是海军白色军服,头顶戴的却是藏青军帽。而且,他衣着白装,与费君臣明亮的洁白气质截然不同,浑身罩着一层近乎透明的苍白感,总之,看起来像是个相当诡异的人。 岳涛缩圆唇吹了声口哨:“没想到,今儿能见到四将聚集在了一块。六六,你跟你家政委的时间最长,有多少年没有见到这种盛况?” “九年。”六六随着这话,温和眯笑的目光一变,迸发出战场厮杀的肃冷气息。 “真是可怕,时隔九年的一次盛会。”岳涛握着方向盘的手背青筋浮现。墨兰能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临战的昂奋感。由此可以推断出:四将聚集,绝不是件好事情!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Aida 费君臣走进医院,其余三将跟在他后头。他取下白色的军官帽,露出了微翘的刘海,温文地问接诊的军医:“伤者的情况怎么说?” “报告政委。做了脑部扫描,发现前额叶有个肿瘤大小的异物。”军医面对他,不管他态度是不是亲切都紧张地绷紧了脸皮,双手将检查报告呈递给他看。 在费君臣扶着眼镜仔细研究报告时,后面的黎立桐又调侃开了,向着许久不见的老校友白烨唠叨:“你这几年跑哪里了?我们有多久没有见面了?” “我和他,几天前刚见过。”白烨说话的调子向来都是慢慢吞吞,好比乌龟一样的速度。 “他?几天前?”黎立桐怪异地向费君臣的背影扯嘴角。如果没有弄错,几天前自己不是刚在北京与费君臣喝酒,怎没有听这货提过这事? “我们是因为公事会面。”白烨一句话,鄙视掉了黎立桐。 “什么公事?”也有黎立桐这种向来被人鄙视还皮肉不痒的人,赖着脸皮继续追问。 “公事能告诉你听吗?”白烨再给他一个白痴的眼神。 黎立桐方不会受打击,凑近他耳边悄悄说:“老三要娶媳妇了。你是不是听说这个消息冒出来的。” 白烨长入鬓发的纤眉微微动了动,道:“你是说现在站在门口的那位姑娘?” 见到费镇南匆匆走出去,黎立桐咧开了笑嘴:“我说的没错,老三可紧张这个媳妇了。” “他不紧张不行。”白烨慢吞吞地说。 黎立桐一拍他肩膀:“你怎么知道不行?” “这么天然的姑娘,没有人追就怪了。” 白烨用“天然”来形容,是由于墨兰的气质就是浑然天成的,或许不够美丽,不够瞩目,但是,很天然很舒服,是一颗经过磨砺便能发出璀璨光芒的原石。 “所以我说,不知哪个瞎了眼的极品男把她抛弃了。”黎立桐点着头,“也亏了这样,咱们老三才能捡到宝。” 墨兰本想避开费镇南的,毕竟嘴角那道淤青未消呢。但她得为关禁闭的费海楠说话,只好在门口等岳涛进去帮她传话。话说,这天,比清早的时候要亮得多,是那种超出寻常的刺目,云层里射出的光透着诡异的气息。 费镇南走出来时,见到她眯着双目望着天,浓黑的睫毛飞扬,白净的脸皮被光镀上了一层粉嫩的金红,好像天使一样的端庄。她这一刻的美,他舍不得打扰,静静地站住。 “三少?”她发觉他的到来,为他的默不出声感到疑问。 费镇南走近,伸出的指头触摸到她嘴角的淤青,只是摸着没有问。他这样沉默的眼神让她倍感到压力。结果她自己先吐出了口:“我保证不再有下次。” “裕华。”知道是她的真名后,费镇南再念裕华两个字,念得特别的用力,“我真的想知道,怎样,你才能依赖我?” “三少,我这不就依赖你了吗?才来央求你一件事的。”墨兰眼珠子一转,划过抹狡黠。 “什么事?”费镇南被她眉眼顾盼间灵活的神采给吸引住了,看着她。 “费上尉的事。你能不能撤去命令,让费上尉出来?” 费镇南低头看自己的手被她像小孩子一样摇着,嘴角拉出苦笑:“我还以为是什么事。”也是,她求他的事,向来因为别人,从不会因为自己。 “三少,你听我说,这个事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央求费上尉带我出去买东西的话,费上尉绝不会出基地的!所以,要罚也是该罚我。”墨兰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来说服他。 “不能。海楠犯了错,就得接受惩罚。”费镇南在这点上绝对是无法通融的,谁来央求都一样,哪怕是她。 “那我呢?我犯的错呢?”墨兰决定与费海楠一块去坐禁闭,不然心里绝对过意不去。 “你不是我的兵。我不能拿军法来惩治你。”费镇南意味深长的。 墨兰一时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他比她预想中的,还要冷血心肠。 医院内,费君臣吩咐军医:“不用送到外面去。在这里做手术。做完手术把结果告诉我。我和其他指挥官在这里等。” 军医匆匆去执行他的命令。费君臣接下来对黎立桐和白烨说:“我们都到办公室坐吧。” 见费镇南站在外头和墨兰讲话,他们三人先进了单独的小会议厅。 黎立桐看起来很高兴,拉开椅子自个儿先坐下,说:“我们几个几年没一块见面了?” “九年。”白烨把军帽取了下来搁在桌上,慢吞吞地揭开杯茶水的盖子,慢悠悠喝一口。 “对。九年。九年前那个时候,是49那个时候吧。”黎立桐轻轻地吁长气,“你来,是因为得知aida亲临一线。” 九年前,费镇南看着49消失的深沟,差一点有跳下去找人的冲动。六六和勤务兵把他用力拉住,他才站住了脚跟,汗水从他周身冒出来,一瞬间他竟有种眼冒金星的虚脱感。难道,那孩子真的就这样没命了吗?不,不可能。他心里反复念了三声。 这时候,嘭的一声枪响,从右边的树林子里发出。费镇南敏锐地捕捉到这是自己那把枪发出的声音。他回身,带着兵往右边林子蹿去。去到那里,见到的那一幕把他们几个官兵给震在了原地。 49举着费镇南的枪,瞄准了在地上爬行的黑衣男人,先是瞄准了男人受伤的左腿,嘭开了一枪擦过他的伤处,紧接再一枪,还是擦过他的伤处。本来受伤,现在不断地伤上加伤,那男人满面痛楚,哀叫不已。然49丝毫没有动容的迹象,表情淡淡的,只是举着枪不停地瞄准同一个目标射击。这样不停折磨一个重伤犯,还不如一枪打死对方。看在哪怕是像费镇南这样的铁血军人眼里,此刻49平静又精确的射击,活脱脱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不可能是一个人。 “49——”有个士兵不忍看下去了,叫了她一声。 49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举枪。 费镇南一个箭步上去,用力拧住她手腕。49眉头一扭,手里的枪掉在了地上。 “六六。”费镇南喊。 六六接到命令,上去看那个男人的情况。结果刚蹲下身察看,那男人忽然在地上不动了。六六触了触他的颈动脉后,向费镇南摇摇头:表明这人已经死了,可能刚刚咬了口里藏匿的药自杀了。 费镇南心头一股火儿在冒,便一手拽着49的手腕往回走。 “司令,你的枪——”49倒是没有在意自己被他拧得疼痛的手腕,只在意他掉到地上的那把枪。 不提枪还好,这一提,费镇南回身把她的尖下巴颌儿一抓,凑近到自己眼球前面。 49见他双目此时森冷得可怕,小嘴唇哆哆:“司令,怎么了?” “你知道你自己刚刚拿了我的枪做什么吗?”费镇南一字一语地咬道,犀利的眼神在这张小脸蛋上搜索着,想捉住她一丝忏悔的痕迹。是的,哪怕她是撒谎说句我知道错了,他都可以体谅她还是个孩子。 然而,49咬着小嘴唇,道:“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费镇南听见她这句答话,只觉得心口的某一处痛得麻木了,紧抓着她手腕的手耷拉了下来。 “司令?”49眨眨眼珠子。 费镇南没有再看她一眼,径直一个人走下了山坡。 49看他一个人甩下自己走开的背影,忽然被他刚才扼住的手腕知道痛了,她咬牙忍着这个痛,摸到了胸口的地方。 六六刚要走到她旁边,被费镇南喝道:“六六,你给我过来!” 于是没有一个士兵敢在她身边逗留。49等着,像块木头一样等着所有的人擦过自己的身边,感觉到最后,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她蓦地吸了口鼻子,忽然向着深沟的对面某一点,眯缝双眼。 千米以外的望远镜后面一双美丽的眼睛,在接触到她乌亮的大眼珠时,微微地泛起了潋光,优雅的嘴唇张开,道出一声叹息:“这可怜的女孩,明明是作对了,却不能被人理解。如果她持续开枪,我们的人就不能放松,不能咬药,那药有时效,失去了时效就没用了。” “aida,你是在怜惜她吗?”举着200的年轻男人明显对于他的话不能理解。 “教皇。”aida稍稍敛起嘴角的笑,“不要急于只杀一个人。” 被称为教皇的他,只是冷眼渺视过他脸上那张优雅的面具:“是的,aida。” “我知道你不服气。但是,我们的目标是一网打尽。最好是能把这49个人一口气全给解决了。即使不能,也要解决掉其中几个重要的。”aida不是没有留意到他善于隐藏的目光,仍只是微微地雍雅地笑着。 “是的,aida。你是我们十圣心里面拥有最高地位的军团团长,我当然要遵循你的命令行事。”教皇似乎对他是心服口服的俯首称臣。 “你知道就好。这个孩子要由我来对付。” “是。”如此答应,他却想着,自己之前在aida面前受到那个孩子的侮辱,怎么也得自己讨回来。 这边费镇南回到指挥所,心气不能平复。黎立桐刚把费老爷子和黎少卿送走,见他回来,问:“我刚把老爷子和我爸送上车,回来就听见枪声了,发生什么事?” “老爷子说什么了?怎么肯走了?”费镇南解开衣扣乘凉,一想到49那孩子倔强的小嘴唇,他心里拧成了千股麻绳,不知道怎么解开。 “哪肯啊?还不是我老爸向我使眼色,让我假装总部来电,才把老爷子给骗走了。”黎立桐想到黎少卿那副从未见过的神态,心生郁闷,“说不定,那孩子与我爸真有什么关系。” 费镇南实在是不想听到有关49的任何话题,岔开问:“君臣呢?” “他听见枪响,就先循声过去了。怎么?你没有遇到他吗?”黎立桐疑问。 费君臣是站在路中间,等着两个士兵把那个已死的犯人抬了过来。紧接,他命令两个士兵:“放下来。我要看一看。” “政委?”两个士兵疑惑地将死者平放了下来。 费君臣走到死者旁边,端详那死者的表情,背起手,又仔细地观察死者那条血迹斑斑的左腿。 “政委。”六六这时走到了他身边,悄声说,“司令不让我——” “说是要关49禁闭是不是?”费君臣从很远的地方就能闻到费镇南的怒气。这么多天以来,他对于费镇南一扯到49就起伏无常的情绪不是没有所觉。他是大队的政委,大队的保险丝,不能让一个大队的最高指挥官这样因某人而感情用事,不然他也不会一开始就把自己的心腹六六安排在49身边了。 “是的。”六六挺为难地答,“而且司令下了死命,不准再让她摸到枪。” 费君臣心里叹口长气,道:“你先带那孩子去吃饭。等我把手边的事处理完后,我会过去处理。” 有了头儿这句话,六六像是自己本人得到大赦一样,兴冲冲跑上山坡,拉起了站在原地的49。 “没有司令的命令,不是不能吃饭吗?”49咬着小嘴唇,不大愿意的。实际上她最介意的不是吃饭问题,是费镇南不准让她再碰到枪的死命。 六六可不管三七二十一,依照费君臣的命令先把她强拉到了饭堂。因为他和费君臣的想法一样,最主要是身体。只有吃的下去,才能有好身体。但是,他没有想到,还没等到费君臣回来处理,就又出事儿了。 47伫立在饭堂门口,对着来到的49,举起一只手指:“49,你很得意是不是?” “你说什么?”49对她脸上的那丝愤意感到不解:这妞儿累不累啊,每天没事到这里找事做,别人受训都快累死了。 “我说,你是不是因为自己得到了司令的注意,所以很得意?”47的指头,一个劲儿要戳到了49小小的鼻尖子上。 49对于她伸到自己鼻前的指头,只是轻轻把脸避开,说:“司令要关我禁闭。你是希望司令也关你禁闭吗?” 47压根不信她的话,甩头道:“你过来!” 49头疼,这事总得解决的。不然每天被这女的纠缠住问自己和司令的事,不是烦死了吗?她便跟着47摊牌去了。 六六忙着去饭堂后面给49打饭,所以不知道在饭堂门口发生的事。等他端着饭盒出来,见49又不见了,心里头一惊。他四处找人,刚好碰上了在营房巡查的费镇南。 费镇南叫住想开溜的他,问道:“六六,49呢?不是关她禁闭吗?怎么不见人?” 六六只得拿费君臣的话来开说:“司令,是政委让49先吃饭再说这事。” “那她吃饭了没有?”其实,费镇南心里边念在她是个孩子份上,有点儿后悔关她禁闭。 听费镇南口气软了,六六感觉有戏,急忙摇摇头:“我正给她送饭吃呢。” “那你去吧。”费镇南挥挥手。 问题是,六六一时脚步踌躇,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才是49的所在地。 费镇南一眼就看出来,加大了音量:“她是不是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47的教官这会儿跑了过来喊六六:“六六,你家的孩子49是不是和我的47一块走了?有人看见她们在一块,你有没有看见?” 六六陪着笑脸想安抚满脸乌黑的费镇南:“司令,你都听见了。她们两个女孩子是一块儿去玩了。” 费镇南背过身,粗声道:“找到49。让她来找我!” 然而,六六他们并没有立即就找到这两名学员。 47当时就想带49私了,所以特意往偏僻的地方走。她走在前面,一路发泄地拿条小棍子四处打枝丫。49走在她后面,看她那条绑了绷带的腿儿一拐一拐的,倒有点儿担心她一跌跤,会不会把体重全压到自己身上了,因此走曲线避着她。 “你做什么?”47终于发觉到她诡异的走路方式,回头瞪着她问。 “你腿伤没有好。我怕你一摔,我没办法扶你起来。”49诚恳地说。 47张大口,怒红了脸:“你——你说我胖!” 49眨眨乌黑的眼珠子:这妞有自知之明嘛。别人受训都是只会瘦不会胖的。就她一个,不知怎么偷工减料的,受训近一个月,反而胖了起来。 “你——”倍感“受辱”的47举起了条棍,要打到49身上。 可49朝她冲过去,突然面朝面将她扑倒在地。骨碌碌,两个女孩在地上滚了十几圈,直滚到了密集的灌木丛里。倏——子弹飞过了灌木丛的顶端,挨着她们两个的身体表面滑了过去。49压着47,自己背上的军装被子弹擦过,开了一条裂痕。 47经过一个月的受训终于能听见子弹声了,然而被射中过腿儿的经历,让她听到子弹响就恐惧到尿流。49闻到她衣服上的骚味,一怔,并没有嘲笑她,只是把指头贴到她哆嗦的唇上:“嘘。” “你,不是把那个射我腿的男人杀了吗?”47急促地呼吸着,责怪她没有赶尽杀绝。 “我没有杀任何人。”49懒得与她多做解释,毕竟自己连对着费镇南都懒得辩解一句,何况是她。 47紧张得神经快断了,因为等了许久自己的教官没有跟来,她的眼球开始往上翻,结果看见了一个乌黑的枪口从上头的枝丫对准了自己的额头。她尖叫的嗓音来不及出声,先翻身起来逃命,同时拽49的衣服过来遮挡自己。 49因被47拉着侧身,只觉得一道无声的冰凉滑过了自己胸前。她在地上滚了半圈的瞬间,将手里刚刚在地上抓的东西往子弹来的方向洒了过去。 一个人影扑通,从树枝上掉了下来。 47想尖叫发不出声音。因为掉下来的这个人戴了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面具上挖了两个孔露出的眼睛,是一双奢血的赤目,眼睛里的红丝扭曲着,像极了地狱里的阎罗小鬼狰狞的眼目。 49快速夺起他跌落到地上两把枪中的手枪,并没有对向他,而是霍地掉身,把枪口对向了47背后的人。 47呆愣地坐着。直到49的枪口对到了自己这边,她兀才惊觉在不知不觉中有一把枪口安静地搁在了自己的后脑勺上。这把枪口透着温热的气息而不是武器的冰凉,所以她毫无所觉。瞬刻,她记起了49第一次见面对她说的话:这里是脑干,一枪毙命的地方。她鼻子里呼出的气,便是有的出没的进了。 49扫一眼快要翻白眼的47,对着47后面隐藏在暗处的男人,平静地说:“在你开枪之前,我会先一枪毙了你。” “aida!”戴青牙撩面的年轻男人叫道,似要阻止那个人出来,却因为视野一时障碍不能走动,这是刚刚49洒的那把带虫沙子的结果。 “我让过你不要动手,说你打不过这孩子你就不听。退下去,教皇。” 听着这个同样年轻的男人声音并不像青牙撩面男人那般冷血,而是渗透了一种温暖而优雅的味道。49冷冷地看着,这人从47后面走了出来,清瘦的宛如书生一般的身量,脚系一双黑色长靴,踩在满地的枝丫上却出奇的没有声音,不像其他人玄色紧身衣以便行动,他衣着的竟然是件黑色的长袍,胸前啷当当,风吹起,是个银白色的纯洁十字架。 “你是谁?”47虽然感到枪口仍顶在自己脑子上,一时刻却是被这个每一样动作都优雅华丽的男人给吸住了眼球。 “我叫aida,也有人叫我愚者。”aida半截贵族面具下薄而美丽的唇翘起微微的弧度,向着47说。 被这样美丽的人看着,47忽然眼前产生了幻觉,好像天堂的门在向自己敞开。 嘭! 一颗子弹擦过了47的肩头。47一声哎痛,头歪倒,后脑勺离开了枪口。49略皱眉,这个枪上了消音,这样要让哨岗发现,更难了。 aida看着自己已经扣下半截的扳机,只好缩回了指头,让扳机松动,子弹回膛。当他抬起头时,见49在射完47后把枪口对准自己,却没有扣下扳机。于是他微笑:这孩子真是太出乎他意外的沉得住气。 49没有扣下扳机的原因是,周围至少有十把以上的狙击枪对着她,而且,这只是近距离的枪口,远距离的远远不止这个数目。如果不是这个男人下了什么命令,这些枪早就把她射成了马蜂窝。 “aida,为什么不杀她?”青牙撩面的男人叫道。 “退下去,不要我说第三次。” 紧随aida这句温和得像阵风的声音,风吹起他胸前的十字架,啷当当。49屏住了呼吸,能感觉到四周的枪口急速地隐退到黑暗里面,至于那个青牙撩面被称为教皇的年轻男人,也似被这阵风给刮走了。 咔! 是枪上膛的声音。49一个回神,见着aida笑融融的嘴唇对着自己,连同那把举起来乌亮的枪。 “我们来打个赌吧。”aida嘴边泛起的笑朦朦胧胧宛似梦境,“看谁开枪开的快。如果我快,你就得告诉我你的真名。” “如果我快,我就会一枪毙了你!”49不会像47被他的样子和言谈影响,乌黑的眼不有丝毫困惑,在说话的同时毫不犹豫扣下扳机。 嘭!两把枪同时射出子弹。aida脸一闪,面具滑落到了地上。他弯下腰,墨黑及肩的长发如丝缎垂落盖住了他的脸,他那只白得将近成透明的手指捡面具的时候,49已经把枪口对到了他后脑勺上:“我可不会因为你放水而饶你一命。” “我说过我们只比枪快,并没有说夺谁的命。”aida捡起这半截面具轻拂回自己的面上,另外半截露出的脸依然满面春风,微笑着。 “你不是想要我们的命吗?”49眉毛扬起。 “如果我想要你的命。你的枪也没有子弹了。我该一枪就把你结果了。” “那你为什么不这么做?” “我不这么做,是为了给你将来的机会。你是可以唯一杀掉我的人。” 49微蹙眉尖:这男人是疯了吗?还是自己幻听了?不,自己该趁此良机解决掉他。捡起他的枪! 在她扔掉自己空壳的枪,迅速去捡他掉落在一尺外的枪时,她的腰忽然被只手一带,她旋身不稳,整个身体往后倒在了沙地上,后脑勺重重磕在地表时一个闷痛,双目眩晕。雨丝,冰凉地滑过绿叶,滴在了她的脸蛋上,感觉是,一只温暖的手触摸着她干裂的嘴唇,还有一个轻柔如羽的声音伏低在她唇边上说:不要这样,你是个这么聪明的孩子,应该知道,你应该先养精蓄锐。我aida,今后的命只属于你一个人,所以你根本就不需着急,我会等你。 吻,带了圣洁的吻,印在她额头上。哐啷啷,十字架的飘动,在林子里消匿。 从那一天起,世界上所有暗杀者被告知:aida的命属于49一个人。 轰轰轰几个响雷,在山里头打了起来。 一辆军车从外面急速驶到了基地指挥所前面,下车的人只穿了件单薄的海军衬衣,推开门时,头发上沾了几颗未干的雨珠。黎立桐见到他,吓了一大跳:“你怎么会突然来了,老二?” 白烨在他们四个人中按年岁排列是排行老二。 白烨见屋里只有他和费镇南,问:“君臣呢?” “你找君臣?” “不,你们都找。事实上是你爸让我来的,说是走时不放心,刚好我那边接到了消息说是aida亲自过来了。” “aida是谁?”黎立桐和费镇南面面相觑,从没有听说过这样一个人名。 “你们正在全力应付的那个暗杀组织的最高军团长,也称愚者。”白烨对于他们的一无所知,射过去的目光中带了指责的含义。 “这不能怪我们。你们把什么都瞒着。”黎立桐率先表达强烈的不满,“如果我们能知道敌人的来路,也不会天天守得这样兢兢战战的。” 费镇南比较沉得住气,知道这个时候不是互相责怪的时机,而是必须先把事情弄清楚,于是他让白烨坐下进行解说。 “这个组织是专业的暗杀集团。你们懂不懂得什么叫专业的?”白烨坐下来,拿指头敲打桌面,拷问他们两人。 “杀谁就是谁,绝不会杀错一个。”费镇南以自己这段日子与敌人的交锋判断。 “是。这是他们的铁则。杀人不是杀戮,是战场上敌我的较量,所以称之为专业。一个个放在野战场上都是最优秀的狙击手。”白烨道。 “他们是罪犯!”黎立桐叫道,“什么专业?是杀人犯给自己的辩词!” “他们杀过你一个兵吗?”白烨眉眼一射,冷冰地道出现实。 黎立桐哑了声,干涩地张张口,蹦不出一个反驳的字眼。 “他们杀这批学员是有理由的。因为这批学员出去,就是要去捣毁他们的窝他们的家,所以是他们的敌人!”白烨激烈地敲打桌面。 “你这是为他们辩护吗?”黎立桐放低了声音问。 “不是。是要知道这是一群什么样的人,我们才能应付。”白烨说到这里,口干舌燥的,先给自己倒杯水。 “你从很远的地方赶来的吗?”费镇南观察他额头的细汗,问。 “是。”白烨承认自己是急着赶来的,而且是纯粹为了aida,“你们没见过他,根本不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你见过他吗?” “没有见过。不然我不会这么急着想看庐山真面目了。” 黎立桐听到这里,不得不失笑:“你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跑到这里先教训我们一通。” 这个白烨当然不服,射去他一个眼神:“我最少比你们知道一点。aida从不杀人。” “不杀人,却是暗杀集团的首长?”黎立桐以为自己都快被他绕晕了。 “死在他枪口下的人,都是心甘情愿拿着他的枪扣下扳机的。你说,这叫做杀人吗?” 白烨这话一落地,整个指挥所落入一片可怕的沉寂中。 雷声在屋外响,大风刮过沙地,雨丝从小到大,到哗啦啦啦的铺天盖地。费镇南看着这急骤的大雨,心情也如剧变的天气潮涌不息。 “报告!”门哗地推开,进来的兵在扫到屋里的三个指挥官时,应该是没有见到自己要找的军官,马上要缩回脑袋去。 “怎么了?有话就进来说!”黎立桐发现他隐藏的猫腻,喊住他。 被司令官抓住了,士兵悻悻地掉过身来,虽然六六有叮嘱过这事绝对只能找费君臣,但是面对几个指挥官的铁青面色他没有胆子撒谎。 “什么事?”费镇南的问话声低沉有力。 “是47说49拿枪打她,现在两个人在营房里吵。” “又是这孩子!”黎立桐揉着额头,头疼。 费镇南头一个走了出去。黎立桐哀叹一声,不大想去看那个令自己头疼的孩子。至于白烨,在犹豫了一下后决定坐在屋里等费君臣。 营房内,47两条清泪滑下脸蛋儿,使得自己显出楚楚可怜。一个卫生员在给她肩膀的擦伤上药,她只好举着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向着49控诉:“是她,是她开枪射伤我的!” 没错。她是开枪射杀她,但是,如果不这么做,aida一枪已经报销掉47了。49突然面对自己从救命恩人落到杀人犯的处境,只能哀叹这世上就有47这类恩将仇报的人。因此,她走近47床边一步,抱胸,懒洋洋地拿只指头抠耳洞口:“是吗?以我射击环的成绩,没能打断你一只胳膊,我想没有人能相信。” “你,你——”47嘴巴委屈地瘪下,类如泉涌,在看见费镇南等人走进营房门口时嚎啕大哭起来,“有你这样欺负人的吗?” 费镇南走近到床边,先是问卫生员:“伤重吗?” “报告司令,一点小擦伤,不重。”卫生员答。 费镇南接着问情况:“49是拿了谁的枪打伤47的?” “是49把47扶回来的。暂时不知道枪在哪里,我们派人在找。”47的教官实事求是说话。 47一听好像费镇南不相信她的话,拉住了费镇南的袖子叫道:“司令,你得相信我。她自己也承认的,是她拿枪射我。” “是这样吗,49?”费镇南深沉的目光缓缓地挪在了49的小脸蛋上。 六六来不及拉49的衣服提醒,49已经抬一下眼皮,答:“是这样。” 费镇南吸口大气,告诉自己不能马上就生气,沉声问道:“你为什么拿枪射击47?” “因为像她这种恩将仇报的人,我不打到她残废已经很好了。”49心里头不舒服,因为没有抓到aida,好像自己还是被aida放了水才得以捡回条命。被大雨浇醒时,所有暗杀集团的人都不见了。她只好一个人把47艰难地扶回营地,哪知道被47反咬了一口。她胸口闷得要命,也就口不择言了。 六六蹙着眉尖,见她脸色像是不大好,开口:“司令,这事——” 然而,费镇南听到49的回话已然沉痛地闭一下眼。他想:这孩子不接受教训是绝对不行的。她算是他教养出来的一个兵,他不能把一个兵培养成为一个杀人魔! “六六,我不是告诉过你,绝对不能让她碰枪,而且要关她禁闭的吗!”费镇南打开眼,一声怒喝出来,“你给我出去到操场上罚站!” 这句听似完全不合情理的命令,谁都听得出来。这是在借六六惩罚49。可以说,费镇南从某一定程度上已经了解了这孩子最怕的是什么。 49蓦地眼珠子瞪大了。或许,一开始她是对六六抱有意见,但这么多天以来,哪个学员不羡慕她有一个既关心她又技术超强的教官。眼看六六转身出去执行费镇南的命令,屋外的雨下得那么大,六六刚走出去不到三步,全身就被大雨浇透。她不能眼睁睁看自己的教官代自己受罚,扑通,她一双小膝盖跪了下来:“司令,你要罚就罚我,不要罚我的教官。我的教官他没有错!” 可费镇南打定了主意要她痛到一辈子记住这个教训。他大阔步擦过她身边,没有看她。 “呵呵呵。”47见费镇南和自己的教官走远了,终于掩着小嘴发出银铃般的尖笑声,“49,你真是个没有用的东西,让自己的教官代你受罚。” 49牙齿咔地一咬,猛地站起来冲上去揪起她领子。47没想到她瘦巴巴的身材力气竟然这么大,感觉身体被她拎起来了一半。屁股离了床,47慌张的眼珠子望着她:“49,你你想干什么?” “如果我教官出了什么事,你给我赔十条命都不够!”49说着把她的头狠狠地砸到墙上。 47头被撞哎呦一声,身体跌在了床褥上,待睁开眼,发现四周围观的学员和士兵并不少,却没有一个人为自己出声的样子。甚至是自己重新进门的教官,也只是冷眼旁观着。她的眼泪又掉了下来,但这回是用嘴吞了下去:总有一天,她会让49好受的! 49旋身出了营房,头顶大雨跑到指挥所。费镇南刚进了指挥所里,就卡的将门反锁了。因此49举起拳头在门板上敲打着,着急地喊着:司令,司令—— “出什么事了?”黎立桐吃惊地撩开窗帘,见49没能敲开门,竟是在门外的小空地里跪了下来。 费镇南坐下来,好似平心静气地举起份军报阅览。 “喂,老三,你不要把事情闹大了。”黎立桐推推他,“你惩罚这孩子可以关禁闭,何必让这孩子淋雨呢?淋雨淋病了怎么办?” “我没有让她淋雨。”费镇南道。 “那她为什么跪在外头?” “她自己想跪。” 黎立桐见他这个样子从没有见过,再听见他这个答案莫名其妙,一时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好打发自己的勤务兵去让外面的孩子回营房去。勤务兵在外面兜了一圈回来,道:“报告参谋长,49不肯回营房。”黎立桐六神无主了。 还是白烨比较冷静,问:“这孩子有没有说为什么在外头跪?” “没有。”勤务兵答道。 “那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我们只知道她的教官六六在操场上罚站。” “老三你——”黎立桐烦恼地搔起了脑袋,却知道自己说服不了这个样子的费镇南,又不能强硬让六六回来。 白烨知道自己插手不了他们队上的事,但比黎立桐精明一点,让一群勤务兵全部跑出去找费君臣。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救驾 黎立桐焦急地望表,见指针划过了大概十分钟,外面的大雨把六六和49完完全全都浇成了两只落汤鸡。那些勤务兵不知是在哪里找到了费君臣,费君臣方是踩着雨水走了回来。经过指挥所前面的空地,他扶扶眼镜,在49耷拉的头顶上望了望。水花在她的小脑袋瓜顶上像是瀑布一样四溅。他向身边给他打伞的士兵说:“把我的伞给她遮着。” “是。”士兵举着他的伞搁在了49头顶。然而49跪开两步,非要让自己全身暴露在雨水中。见此情况,费君臣推开指挥所的门,把自己头上那顶湿漉漉的军帽扔到桌上,道:“是谁的命令?” 黎立桐难以启齿的:“是,是——” “是老三的命令。”白烨在旁边帮他答,“所以我这不马上派人去叫你回来。” “你来做什么?”费君臣见到他出现,问这个话后马上又接着说,“不过我现在没空和你说话。” 费君臣恐怖的性子没有一个不知道的。偏偏没有一个人有反抗他的能力。白烨与他打交道多了,倒也学会忍受他的性子,说:“你先处理你的事吧。” “镇南,告诉我,你罚这个孩子的原因是什么?”费君臣把水雾的眼镜摘下来用软布擦拭,声音保持温和稳定的温度。 “她需要教训。她拿枪射击同伴。”费镇南目光埋低在报纸上,“而且犯了错不知悔改。” “事情调查清楚吗?她为什么这么做?”费君臣边擦眼镜边用热气呵呵镜片,完全是比费镇南更冷的处事方针。 费镇南翻了两页报纸:“虽然不知道她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但是她自己承认了这个事实。” “去让六六回来。”费君臣将眼镜戴回去,对自己的勤务兵说。 勤务兵马上跑出去执行他的命令。 费镇南把报纸扔到了桌上,刚要发声。 费君臣比他更快地开口:“六六是我的兵,他在这队上仍然先是我的兵。我现在让他回来他就得回来。再说了,你惩罚六六,我没有意见。他在操场上淋几夜雨我都不会担心他有事。但是,你不是在惩罚六六,你是在折磨49!”说到这里,费君臣加重了语气,顿了一下:“49和六六不一样,我当时让六六呆在她身边就是为了以防这种情况发生。她体重不够七十斤,一旦大病有可能就会没命。我现在是以一个大队政委和一个军医的身份在和你探讨这个问题,你惩罚49是想让她丧命吗?” 费镇南自知自己的理由有点儿站不住脚,但是这种复杂的心境该怎么办。他站了起来,背对着窗外仍跪着的49,说:“如果那孩子变成一个杀人犯,我情愿自己先把她给磨了。” “她不会成为一个杀人犯的。”费君臣扶着眼镜说,“我刚刚就是为了去解决这个疑问才出去的。她开枪射击那个杀手,是为了防止那个杀手吞药自杀。因为她自己力气不够,不能与歹徒徒手相搏,只有射击是她的强项。她的每一枪擦过创面,但没有造成伤者进一步的神经和骨头损伤。” 指挥所里面的人听着他这番专业的言论,没有一个人能说出一句反驳的。 费君臣好像早已料到会是这样的局面,起来平静地对这屋子里的每一个人说:“至于她开枪射击47的真正原因,恐怕去问47比较直接。白烨,你有没有兴趣跟去,论审问一个犯人你比我们几个都强。立桐,你留在这里陪老三吧。我看,老三比外面的孩子更需要去淋一场雨。” 门哐啷一声,费君臣和白烨戴上军帽走了出去。费镇南久久地背立着,老实说,费君臣最后一句话戳中了他的命点。 “政委!”六六从操场上获得释放,跑回来看见自己的头儿很高兴。他就知道只有自己的头儿能解决问题。 “赶紧把这个孩子带回营房。”费君臣对他笑吟吟地交代。 “是!”六六敬个礼,快步走到49身边,蹲下来轻声对她说,“49,回去吧。” “司令不罚你了吗?”49听见他的声音,仰起小脑袋瓜眨眨打湿的眼睛。 “不罚了。”六六笑着,拉她起来。 49被他拽起的时候,咬牙扶住了膝盖头。 “怎么了?”六六马上问。 “脚跪麻了。”49恨恨地咬小嘴唇。 于是六六慢慢地将她扶回了营房。这里的一个营房是住了十名学员。所以,49回来,马上可以看见47的床边围了一群人。隔一张床的48向她招手:“瘦子。” 49跳着脚朝48走过去:“怎么了,胖子?” 48偷偷用手指指着47的方向:“那家伙完了。怪不得人家都说政委不一样。政委一来,风向都变了。” 魔鬼政委?只知道这货基本不说话的,整天笑吟吟的,也不知肚子里装了什么。49晃着脑袋,揉揉膝盖头。六六看她很不舒服的样子,马上扶她回自己的床上,准备拉起她的裤腿察看膝盖。但是,她猛地一缩脚,摇头:“我自己来。你们弄会痛。” 六六眨眨漂亮的眼睛,目光在她一张乌青的小嘴唇上愈来愈深。 对面47那里,白烨只问了三个问题,47就露馅了。 白烨问:“你说49拿枪射你是因为和你发生口角。她的枪从哪里来的?” “我不知道。她可能是偷的吧。”47道,眼神打虚,不敢和这个来路不明的军官对目。还有那个魔鬼政委,不是从来不管事的吗?今天他只站在旁边笑吟吟地看过来,她已经浑身起毛了。 “你和她是发生什么口角,她要拔枪射你?”白烨背着手,慢吞吞地继续问。 “还不是因为,我骂她瘦。”47想到49骂自己胖自己生气,就也这么答了。 费君臣联想到49那晚上为傲地称赞自己苗条,再听听47这句话,摸摸下巴颌笑意深浓。 白烨在旁边注意到他的神态,就知道47撒谎了,而且47这个谎撒得很不高明,在确立49犯罪动机的关键上犯了错误等于反转了结论。当然,他这个审问的过程还得继续下去,最好是能让47自己招供。因此他慢吞吞蹦出最后一句:“你身上不止有枪伤,还有打滚的擦伤。49背上的军装裂开,是因为枪击,你后来拿枪还击了49?” “我才没有拿枪打她,是别人打的!”47高声辩解自己绝不是与49一样的杀人犯。 “别人?是谁?”白烨细长的纤眉微动。 47一排的细汗从额头滴落下来,吃紧地呼吸着:“我我伤口疼。”接着她歪倒在床褥上,像是忍受着十分巨大的痛楚。 白烨叹长气:“是不是让卫生员扶她去医务室?” “不需要。”费君臣倒不是故意刁难她,只是以事论事:“我的医务室,只有重伤员能进。她不够格。上回那个胳膊断了的人,我都没让他进去。” 47昂头看了眼这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马上缩回头:这个男人很可怕,长得和司令像,却完全是两种人。但在这个关头上,她也只能使劲儿装了,于是呻吟声从她嘴巴里一声声哼出来,像是没完没了的。最少,是打断了白烨的进一步审问。 白烨有点儿惋惜的,但不需要多久,有个兵进来报告说找到了49打射47的枪支。因此,他颓丧的情绪马上又昂奋起来,兴冲冲跑去看新发现的枪械了。 费君臣正想抬脚跟他后面出去。忽然传来六六严峻的一声:“政委!” “怎么了?”听出六六的这声呼唤不寻常,费君臣稍敛眉头,掉身,向部下的方向踱步过去。 六六神情紧张地望着他,手用力地握着49的肩头。 费君臣审度的目光从部下脸上,转移到49的小脸蛋上。49脸上淌的不知是汗还是未干的雨水,满脸涔涔,呼吸很快。他的手指轻轻挪开她的刘海,手背在她额头上触摸,有点儿烫,但不是很烫。可是,六六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哪里疼?” 49听到这声问话,抬起耷拉的眼皮,视线有些模糊,道:“脚疼。” “哪只脚?” “左脚。”49模糊地答着,“不过没有事。我自己能处理。” “你自己能处理?”费君臣挑动眉尖,还不知道她连医学都会。 “不是刚在队上学过吗?包扎和上药。”49小声拿捏喘气的幅度说。 费君臣听到这里,已经完全判定出她压抑痛楚的声音和47的装模作样截然是不同。他向跟随他的军医招一招手:“给我一支三号针。” “是。” 一支针管迅速递到他白皙的手指里。他挽起49右手的袖管,发现这孩子又瘦了一圈,只剩一副骨架子一般,因此血管是很好找的,不需要绑止血带,便是一针扎进了她手臂浮露的静脉里。缓缓推着针管里的药,他对49那张惊讶的小脸蛋说:“我带出来的兵,都会对他们说,无论是什么时候都不可以掉眼泪。哪怕是指挥官掉了眼泪他们也绝对不可以掉,因为他们身负的特殊责任是要救人命的,在何时何刻都需要保持最清醒的理智。六六是我最信任的兵,但现在,他担心你担心到快要掉眼泪了。你说怎么办,49?” “你给我打了什么药?”49因为两只手被人按住,只能看着他将药打入到自己体内。很快的,药效上来,她眼皮子打架,头晕,只得低声喊着:“六六,司令——” 六六看费君臣拔出了针头,马上将她搂在怀里,眼眶如费君臣所说的有点儿湿濡。因为他的专业能力告诉他,这孩子真的是得大病了。 “六六,把她给我。”费君臣简明扼要,命令道。 49在头晕目眩中紧抓六六身上的衣服,她怕,打心底里怕这个男人,于是小嘴里喃着:“司令,司令呢——” “政委——”六六想要说什么,但对上费君臣冰凉的目光什么都开不了声。 “如果你没有下定决心,就不要跟来。我不需要一个动了恻隐之心的兵来跟我处理伤患。”费君臣说完这话,双手把49抱了起来。这一抱,发现这孩子的骨头磕着自己的手臂,可能连七十斤的体重都没有。他心里一沉,便是加快了脚步。所有人都给他让路。他一路抱着49直接进入了那个非重伤员不能进的医务室里。几个军医跟在他后面进去了里面。六六在最后挣扎了一下,疾步追上他们,在进医务室之前他推了一个勤务兵说:“赶紧把这事告诉司令!” 费镇南在指挥所里,看着白烨研究士兵递来的两只手枪。这两只手枪,是在堪称47和49起争执的现场发现的。好像,还是对方故意留下来的一样。 “看外表,与我们部队的92式差不多嘛。”黎立桐把头伸长探望,观察两只手枪的外观。 白烨退出枪膛里的子弹,在弹匣子里面用指头摸索,直到摸到了一些细微的触纹,他眯眯眼,是满意地说:“是十圣心留下的枪。” “怎么说?”黎立桐追问。 但白烨耐心地先将两只手枪的弹匣都摸了一遍,拿起只笔,在白纸上写下了两串字母: hfl,0; hhirpha,rhpp,v。 “什么意思?” “一个是愚者使用的专用弹匣,一个是教皇使用的专用弹匣。”白烨长眉纤动,慢吞吞又显得相当心满意足的,“看起来,她们两个与aida接触了。虽然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们两个没被杀死,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黎立桐惊愕地缩圆口:“她们与堪称最可怕的杀手接触,但没有被杀手杀死!凭这两个半大的孩子,有什么能力——”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或许我们该继续拷问她们。”白烨下定决心,要从那个聪明的49口里套出话来。 可是,被六六推来的勤务兵一句话让他的计划破灭:“司令,六六让我来传话。49进了医务室里,由政委亲自在处理伤况。” “那孩子不是刚刚还好好的吗?”黎立桐一时脑筋里转不过弯。 费镇南紧抿唇,夺过他身边,打开门走了出去。 同时到达的有一辆部队的救护车,车门打开后一个军医拎着急救的血液冲进了医务室里头。看这个情况,就知道事态有多严重了。 “那孩子究竟怎么样了?”黎立桐只得抓住一个从医务室出来的卫生员问。 “政委叫。”卫生员被黎立桐揪着领子不能畅快地说话,“叫打电话让大军区马上派救援直升飞机过来,要马上送到大军区的军区总医院去。这里设备不够,没有办法处理。” 费镇南走到墙根边上,一个拳头砸在了墙上,墙表的泥土哗啦啦掉落,尖利的石子刺痛了他的手心,却无法抵挡住心头的这股潮涌。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做错了,或者说,他不敢承认这孩子对于自己是特别的想到这一点,他喉咙里像是被鱼刺卡在,刺痛而难受。 眼看这天况倒是慢慢散开了乌云。救援的直升飞机在十几分钟后也到达了。一副担架从医务室里出来后,以最快的速度抬上救援直升飞机。中间因为有许多医务人员围在担架周围,黎立桐垫着脚尖都没能看到担架上躺着的小脸蛋。 费君臣从医务室里走了出来,费镇南疾步迎上去。但是费君臣没有时间看他,一边脱着带血的手套一边说:“我现在必须亲自送这孩子到基地总医院去。你们听好,有关大队上的事情,我会马上向上头反应,让他们再派个人来,可能会暂时让人顶替我在这里的工作。” “君臣!”费镇南用力地握紧他的一条上臂,喉咙沙哑地说,“我想和那孩子说句话再让她走。” 费君臣低眼见着他握紧的手,脸上平心静气的:“不是我不答应。她被打了麻醉针,完全听不见别人的声音。况且,你想和她说话,将来有的是机会。只要能把她的命救回来。” 现在最主要的是把她的命救回来!说明,他想对她说的事对于她的命来说不值一提。费镇南的心头猛然一震,手缓缓地松开,耷拉下来。在这个时候,他什么都帮不上忙,他只能看着她走! 费君臣跳上了救援直升机。机舱门要关上时,他向白烨点了下头。白烨向他摆摆左手,表示:自己会代替他先在这里守着。毕竟费镇南和黎立桐的脾气,都是属于犟的,所以上面在任命时,才会无论如何要费君臣过来当政委。 螺旋桨旋转着,飞机上升。费君臣往下看,能见到其他人都走开了,唯有费镇南伫立在原地,一直坚定不移地望着飞机上的某一点。 “政委。”六六低唤了声。 费君臣回身,看见了厚实被褥里仅露出的49那张小脸蛋上,浓黑的眼睫毛眨了眨,眼睛勉强地要睁开条缝来。一名军医看见,想再给她加点药,不然她一旦醒来会有难以忍受的痛楚在等待她。费君臣见到摆摆手,要他等会儿,因为看出她有话要说。 “49,想说什么?”六六凑近到她的小脸蛋前问话。 “司令,司令呢,有话想和司令说——”49急促地呼吸着,艰难地摆着头,像是左右寻找她想见的人。 费君臣犹豫不到一秒钟,取下了自己鼻梁上的眼镜,把自己的脸凑到了她的小脸蛋面前,道:“是我,你可以说了,49。” 49模糊的眼界里是一张像是费镇南五官的脸,张张小口:“是司令吗?” “是的。”费君臣道。 49的嘴角微微地往上翘,说:“司令,我想即使我死了,我也得和你说,我没有做错事。” 原来这孩子竟然这么介意费镇南对她的看法。 费君臣把手放在她头发上,轻轻地揉了揉:“我知道,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49为他这句话,喉咙里忽然梗咽了下,嘴角努力地要弯出个笑容的弧度:“太——好了——”接着她胸部忽然起伏,咳一声,从嘴巴里吐出了一滩黑色的血。 “49!”六六急忙用毛巾擦拭她嘴角溢流出来的血。 费君臣是把手贴到她胸前靠近心脏的那个伤口上,感觉到下方微弱的心跳,像是随时要罢停,而她胸前的那片血液污迹,全都是黑色的。他一向温和的眼睛里此时此刻犹如汹涌的浪涛,一抹清晰的愤怒在眼底宛如巨浪浮显。他作为一个接受过国外训练的军医,不是没有见过生化武器。但是没有想到会在自己本国内见到自己国家的孩子被这样的武器所伤。如果被他抓到那人是谁,他一定会将那人生不如死! 啪! 黑色的衣袖行云如水般飘过他脸边的刹那,他左脸上清楚地浮现五个指印,外带嘴角一滩子鲜浓的血。结果,打他的那人仍是两袖清风,以一种庄严的高姿态俯视着他小丑一般的脸。 “十圣心第十八条军令是,不准使用生化武器。你现在违反了这第十八条军令,教皇。”aida的脸上少有地敛去了常日里的微笑,因此他胸前挂戴的那个纯洁十字架反耀出了一抹阴穆的弧光。 冷。只是被aida这样看着,他心里都能涌现出来能将自己杀死的寒意。他唯有喘着大气,一步步跪着往后退,想要避开对方的审视,像个狡猾的魔鬼一样说:“不是一样都要杀人吗?我本来就不理解了,这么好用的武器为什么不用?” “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我们不是杀戮者,我们是在战场上与敌人较量,与敌人决胜负的人。如果你连这一点骄傲都丢弃了,只能说,你的灵魂已经掉入了地狱里。”aida一步步无声地向前走,直到他无路可逃背后贴紧了冰凉的墙根,“你想用什么样的代价,来为那个孩子赎罪?” “哈,哈!”他大笑两声,阴森森的目光瞅着他胸前的十字架,“说到底,你果然是因为那个孩子才这样针对于我。上一代的愚者也是,因为一个女人而死。不,应该说这是每个愚者的命运,坐上愚者之位的人都会因女人而死。只是没有想到,继承了你父亲aida之名的你,也会选择了和你父亲一样的命运。” aida如烟的眉云一簇,叹息道:“没想到你到这个时候还执迷不悟,一心只想为自己犯下的罪孽寻找辩词。” “你想杀了我吗?即便是你,没有所有军团长的同意,也不能随意杀掉其中一个军团长。”他此刻,只能像个死囚一样努力抓住一条浮木,抗争,喘气,叫嚣。 “十圣心一共是22个军团长,除去你和我,另外的20个人,要全部召集起来,在一个地方会面,并不是件易事。”aida说到这里停顿,似乎这不是件难事不过是他还不想做到绝情的地步,“但是,我是愚者,是所有军团长里面最至高无上的人,只要号令一下,他们明天就必须到达我的地方上来。” 听到aida有了这样的考虑,一直藏在圆柱后面的女人拎着裙摆走出来,在aida面前跪了下来请求:“请不要做出这样的结论,aida。你不是不知道,在你继承愚者之位之前,教皇一直忠心耿耿服侍于你,协助于你完成大业。” “女祭司。”aida深炯的目光在女人闪着泪花的眼眶中停驻,深思。 “我知道你在意那孩子。但是,你不能为了她这样对待一个待你如亲兄弟一般的同伴。”女人边说,边对他摇头,语气甚是十分的委婉又是合情合理的。 “正因为他曾经待我如兄弟,我不能让他掉入地狱。”aida这么说着,弯下腰,将女人扶了起来,柔声道,“请不要这么做,女祭司。我知道你很爱他,所以才会无论如何在这个时候走出来求我。这样吧,你和他一块走吧。只要不是在我的面前出现,不是用十圣心的名号杀人,我绝不会向你们出手。你们的名号,我会暂且保留着。” 女人听到他这番话,然是浑身一个哆嗦:“你是说,你要将我们流放多久?” “十年。我会用十年的时间来考验你们是否有悔改之心。你知道的,本来依照军法,教皇是要被立即处以死刑的。”aida说。 知道他确实是网开一面了。女祭司只能站了起来,走过去扶起嘴边淌血的教皇。 aida袖口一甩,背对了他们。这样表示看不见他们已经走了。所以,女祭司赶紧扶着教皇从左边的暗道急速离开。 走出暗道,一条小船已经停泊在河道上等待他们。扶教皇坐上船后,女祭司终于忍不住地念叨他:“你为什么非要对那个孩子出手呢?明明aida说的那么清楚了。” “她侮辱我。”教皇夺过她手中的帕巾,自己擦嘴角的血,没有停息的仇意在他赤红的双目中显现。 “不要这样子,教皇。”女祭司将他的手握在自己掌心里,以几乎乞求的口气对着他说,“aida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人。你如果执意要伤害那个孩子,aida不会坐视不管的。” 教皇的脑子里却是开始盘思其它的事了:十年,利用十年的时间找到那个孩子并且折磨那个孩子,至于怎么利用这十年的时间完成这个复仇大计,他有的是办法!话说,那个孩子被他那颗带了病毒的子弹擦伤,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问题。这样一想,他笑了,猖狂地大笑,前仆后仰,乐不可支。 aida站在古老的彩色玻璃窗前,见着夜色中那艘小艇把教皇和女祭司一块带走了。他胸前挂戴的十字架随风哐啷啷,像是闻及了舰艇中教皇传来的笑声。为此,他细如条墨的长眉飞动,向跟在自己身边的部下说:“传我的命令,封锁教皇的基地。尤其是他的研究所,必须摧毁!” “aida,即使这样做,那个孩子也——”对方这么说,是想提醒他没有必要为了个孩子做到这种地步。 “我不是为了那个孩子,我是为了组织内部的纪律。不杀一儆百,十圣心的圣名将会毁在我这一代愚者的手里。”aida长长的叹息着,应说对于那个孩子怀了丝愧疚。因为他的关系,想必教皇不会对那个孩子善罢甘休吧。他低下头,踱了两步,道:“在我抽屉里有一支秘药,给那个孩子住的医院邮送过去。” “他们会接受吗?”是怕,浪费了这支价值连城的天价药。 这个,就是aida也不敢肯定的。毕竟,正邪两方的人,谁能看得过眼谁。因此,他只能祈祷,静心地祈祷着,那个孩子再重新出现在他面前之前,能平安无事。 回忆结束。 后来,黎立桐等人都很记得,在49负伤之后,十圣心的暗杀者没有再出现。等到训练期结束,他们想去基地总医院探望49,却听说49早已出院了。那孩子送到了哪里去,他们无从得知。因为在部队里有时候就是这样,上面的安排你只有执行的份,没有疑问的权力。 为此,他们问过参与给49疗伤的军医。这个军医没有费君臣口的风紧,是告诉了他们49究竟是伤在了哪里:那孩子在胸前靠近心脏的位置应该残留有一条浅疤,不仔细摸是摸不出来的。因为,费君臣他们当时花了很大的心思,给这个孩子的疤痕进行了处理,尽可能地减少遗留症。 费镇南倒不是一摸,就摸出来墨兰身上那一条肯定是疤痕,他是感觉里仿佛认定了就是,再经过了从费君臣口中的套话,才确定了这个事实。如今面对眼前这个已经拥有成熟风韵的49,他有许多话想说,又是什么都说不出口。费君臣没有说错,告诉她那些痛苦的回忆并没有任何用处。再说,即便她不知道过去49那段事,就早先她发生的入狱差点死掉的经历,也是足以让她痛不欲生了。他希望她能完全忘掉这些痛楚,由自己来帮她背负这些痛楚,又怎么会向她提那些痛楚的往事呢? 至于费君臣所说的那句:把她作为一个妻子保护一生。这个觉悟,他是早就有了。不管她是不是49,飞机上的重遇,她挽救了他爷爷性命的一刹那,他就知道,这个女人他是欠了一辈子的恩情。49的事,只不过是在这种责任上再加上了一层责任。于是,那句他在送49上直升机前要向49说的话,他应该是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了。 “三少,如果你执意要惩罚费上尉,我想,我作为一个不是你们部队的人,也确实不大好干涉。”墨兰沉思了会儿后,说。 费镇南听着她这么说,忽然感到她真的是长大了。如果是以前的49,怕是又要做出一些哪怕伤害到自己都要义无反顾的事情。比如,陪六六淋雨,跪下哀求。现在的这个结果是自然的,她已经不是个孩子了,是个善于思考的女性,不会再做这样愚蠢的事情。就像他,比起九年前要沉稳得多,小事不会搁在心上,绝不会重复九年前的错误。因此,他对她的挂心,似乎不该是在这个方面走了。老实说,他该敬畏的是,她从49以来就很可怕的聪慧。 果然,墨兰接着道:“三少,可以的话,我想陪费上尉聊聊天。因为本来在这里,我熟悉的人就不多,女性朋友更少。” 她想要海楠陪她聊天,这个正当的理由,他是没办法阻止的。何况她嫁给他后,与他的亲人都得有接触。费镇南发觉找不出能反驳她的借口,又是洞察不出她的实际目的,于是松了口风:“行。我让岳涛带你去。” 她轻轻地笑了起来,脸上那层寂静如风吹起了波澜,变得湖光十色。然后,带着这样像是愉悦的笑容,她离开了他的视线。 费镇南目望她的背影远了,低下头边走边沉思,慢慢地踏步走进到费君臣他们开会的小会议厅里。推开门走进去的时候,刚好听见了黎立桐诧异的声音:你说什么?让老三的媳妇去当诱饵?你是不是疯了,白烨!老三是你兄弟,你竟然让老三的女人去冒生命危险! 墨兰来到费海楠被关禁闭的小房间,一看,这环境不差嘛。有床有桌有椅子,桌上累放有书本杂志报纸,满满的开水壶,口杯,甚至有两个苹果。费海楠趴在床上,调试着一个小收音机。看到墨兰忽然出现,她惊愣地坐了起来:“你怎么到这了?” “我跟三少说了,来这找你聊天,你不会拒绝我吧?”墨兰坐在她旁边,随手拿起桌上一份报纸。 “三哥很忙,对不对?”费海楠给她找借口。 “或许可以这么说。”墨兰把报纸一翻,翻到了娱乐新闻版面,见着一行大大的标题:世界著名歌星aida将于今日抵达k城举行国内今年首场演唱会。 “哎,是aida!”费海楠探头见到她所看到的娱乐头条新闻,两眼发光,按着她双肩叫着,“我超级喜欢他。既帅气,声音又好听,而且,人很好。” “人很好?”墨兰知道歌星最基本的素质都是长相好嗓子好,一般粉丝也不会因为一个歌星人品好产生崇拜。 “你不知道?他每年捐资给慈善机构的钱,就足以买下一个城市一个区的地皮。”费海楠说,“对了,三哥说你在美国呆过。aida是在美国,你不知道他吗?” 墨兰当然在美国听说过这个大名鼎鼎的天皇巨星,也拿过aida的事撒谎闯过了皇后的面试。但是,实际点说,她对aida这个人真的一点都不了解。那是,她在美国是一个贫穷的只专注于学业的留学生,平日里二门不迈,接触的异性只有同个研究院的学子,与红成半边天的天皇巨星怎么可能有交集? “只听说过。”面对费海楠一双充满期待的眼神,墨兰带了丝歉意说。 “没事。”费海楠心里头虽是有小失落,然很快地接走她手里的报纸,仔细研究起aida的消息,嘴里喃喃,“要不,我们买几张演唱会的门票,让我三哥陪你去听。” 墨兰叹笑着,摇了摇头:让费镇南专程离开军区去听流行歌星的演唱会,她以为是绝对不可想象的一件事。 “那是啊。”费海楠对于她的摇头似乎是可以理解和同情的,“依我三哥那种性子,去中央剧院听军乐演奏还差不多。可惜我们这些女孩子,哪会喜欢这种严肃的没有情调的音乐。” 墨兰微微点头:这是男女之间的差别,也是需要调和的地方。 “不过,我三哥既然要讨好你,肯定得依从你的意见。”费海楠怂恿她给费镇南出难题,“听我的,绝没有错。尤其是在结婚前,一定得给男士多点苦头。别以为我们这么好追的。” 墨兰见她比自己在这件事上更用心,简直怀疑起了她是不是因费镇南吃了不少苦头。果然,费海楠不会儿贴着她耳边说心事:老实告诉你,我早就指望着有两个嫂子能治我三哥和四哥。哎,家里人都畏了他们两个。 “三少在家里也是过于严肃不近人情?”墨兰以她的话来推断。 “这怎么说呢?”费海楠飞着眉毛,说的是与结论截然相反的理由,“我三哥从小就没了父母。所以呢,特别的可怜,可怜到哪种地步呢。他的衣服,都是我爸妈,四哥的爸妈,零零碎碎买给他的。你别看他好像平常穿一两件名牌衣服,其实他的衣柜里也只有这么几件,其它的都是军装。” 墨兰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事,愈听,愈是忽然觉得自己什么都不了解他。想到他每次总是关心她的衣食住行,她还以为他在这方面很讲究,结果竟是这样或许,恰是他自己没能得到的,因此才特别地关注她这方面的需求。想到这里,她心里微微地酸涩了。 扣扣两下,走进来的岳涛向她们两个说:“上头说费上尉可以不用坐禁闭了。” “这么快?”费海楠可能经常被关禁闭,反而一下子不能相信这样的结果。她低头望表,喊:“才关了我不到一个钟头。” 墨兰比较沉稳,问:“是有什么事吗?” “三少说了。要费上尉陪卢同志到城里去挑几件衣服。”岳涛转述费镇南的话。 墨兰与费海楠面面相觑,费海楠接着低声说:“会不会,我三哥转了性子,要陪你去听aida的演唱会?” 墨兰一时也猜不到费镇南此举的用意。她簇着眉头,很容易联想到那四个少将聚在一起是为了什么重大事件?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夜宿热吻 “这不是让老三的媳妇当诱饵是什么?”黎立桐听了白烨的提案后,马上嚷嚷出来。 其实白烨只不过说了一句:近来k城有个慈善拍卖会,想让老三带他媳妇一块出席。 费镇南走进了小会议厅,并没有急着插进话,静悄悄地在门边伫立。白烨见到他,费君臣看到他,两人都不出声,余下那个没有发现他的黎立桐,自个儿低着脑袋在纠结。 “你怎么会觉得我是让老三的媳妇当诱饵?”白烨问,纤细的长眉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一动一动的。 “因为你说了,aida可能会来。而且我从老三媳妇身上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想到我们知道的人里边,落入aida手里却没有死掉的人,只有47还是49。所以,说不定老三媳妇是47,是49?”黎立桐结结巴巴,一五一十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这话说得费君臣咳,正在喝水呛到了喉咙。紧接三人不约而同地对黎立桐的话产生抚摸眉毛的动作:为什么这家伙能想到47呢?墨兰哪一点和47像了? 费镇南走几步拉开一张椅子,在黎立桐身边的位置坐下。 黎立桐见他来到,掏心掏肺地说:“白烨的提案我和他说了,不能同意。说什么都不能同意,因为她是你媳妇。不能让你的女人随你去冒生命危险。” 费镇南不像他那么快下结论,与白烨眼对眼。两个人相对的刹那,电光火石,可以说是兄弟间肝胆相照,费镇南便是从对方眼里读到了清晰的消息:这是一道军事行动,不由你做主。 白烨被费镇南看着,还是有压力的,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夹在手上。 费君臣扶扶眼镜,“特意”地提醒他:“在我这里可不准有烟味。” 白烨只好把烟条扔到桌子上,长眉往上挑,带了点挑衅地向着费镇南:“怎么?你没有把握能保护你的女人?” “我自己无所谓。但我不能强迫她决定。我会先问她的意见。她如果不愿意去,组织也拿她没有办法,她毕竟不是个军人,不是吗?”费镇南沉稳地一句一字的,掐住了白烨的死穴说话。 49既然是官方决定让她失去记忆的,就是被部队除籍了,不应该再有部队管制。 黎立桐几乎要为他拍掌叫好:“就是,就是。老三说的一点都没有错。” 白烨被费镇南这么一说,按在桌面的指头似乎没有把握地一颤,道:“好吧。你问她是怎么想。” “我会问她。”费镇南信誓道,他尊重她,不会隐瞒她,一切得由她自己决定。 白烨这才站了起来,哈哈干笑两声,道:“我让岳涛去传话了,说你要给她在城里买件新衣服。放心,这钱我来掏,不管她同意不同意。作为兄弟,给嫂子一份见面礼也是应该的。” 众人完全没有料到白烨来了这么一招先斩后奏。费镇南霍地站了起来,戴上军帽往外走。黎立桐急忙哎哎两声追上他。费君臣无可奈何地摇着头。白烨知道关键时刻能与两位老粗对抗的只有这个政委,一只手拍在他肩膀上:“一块去,我请你吃饭。” “我对带有目的的饭局没有兴趣。”费君臣拒绝。 白烨紧接使出了杀招:“你不想知道,我什么时候知道49的?” 费君臣微微仰起了头,微微扶着眼镜看着他。 岳涛带着墨兰和费海楠的军车从基地开到城里,用了大半天的时间,也就是说,刚好赶上了晚餐的时刻。 两个穿着军装的女人相伴走进百货大厦衣服专区时,所有人向她们俩投注目礼。 “在这个时候,我可以感到我能特别的骄傲。”费海楠挺挺军装,一表自己对于军人职业的喜爱。墨兰些微惭愧的,因为自己不是军人,只不过借了身军装穿。 百货大厦的营业员为她们介绍衣服,问她们想寻找什么样款式的衣服。 想到岳涛送她们下车时特别叮嘱:三少要的是礼服,晚礼服。貌似是要出席什么比较重大的场合。 墨兰对衣服的品味之前已经有提过,是由dl首席时装设计师的姨妈亲自调教出来的。关于晚礼服,她清楚什么样的款式最符合自己的气质与身材。只是,偶尔见着这些鲜艳多姿的衣服,她心里头还是会比较想念那段无拘无束牛仔裤配恤衫的日子。 费海楠在旁边向营业员交代:“要,要这里最好的,不用担心钱!”看来这个姑娘是很少买衣服的人,不懂得衣服不是昂贵就是好,只嚷嚷品牌效应。 墨兰只得拉住她的手,对营业员摇头:“我们自己慢慢挑。你给我指明几个专柜的地方就行了。” 费海楠被她拉着走,以为她是担心钱的问题,说:“我三哥在部队的工资虽然比起白领金领不算高,但是,他不是穷光蛋,这点钱还是花得起的。” 墨兰没有解释,反而好奇:“三少在部队是拿工资的吗?” “是啊。”费海楠以为她仍在担心老公能不能养活自己的问题,继续唠叨,“你不用担心啦。部队就一点好,福利好。比如生病了,房子,养老,孩子教育,或许别人要花很多钱,我们这里部队自己能解决的都是自己解决。” 墨兰是觉得自己孤陋寡闻,之前都不知道费镇南是用什么养活自己的。貌似,自己也从不担心这个问题,因为本身经济方面绰绰有余,没指意过要他在经济方面支援。因而再想下去,费镇南整天担心她不依赖他,或许她真的是没有想到需要依赖他什么。 费海楠见她忽然怔怔地像是在想问题,在她面前摇摇手:“裕华,你想我三哥了?” 墨兰蓦地微红了脸,被猜中了。 费海楠嗤嗤嗤窃笑不已,边笑边问:你和我三哥进行到哪里了?吻了吗? 墨兰果断地背过身,在一排衣架子上挑选衣服,这样能掩盖住脸上火辣辣的热气。待吸上几口气,脸蛋的火热稍减下来,她清清两声嗓子,道:“还是这件好了。”把衣服从衣架子上捡下来,准备试衣。回身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自己背后竟是已站了一排军人。自然,是费镇南c费君臣他们四个带了一群部下前来。他们来了后,并不开声,只是四个人都在衣服架子上左挑挑右捡捡的,致使她和费海楠两个人有些懵,不清楚是突发了什么状况。 话说,对于这群突然出现的英俊潇洒的军官,四周围踮起脚尖关注的人真不少。因此墨兰以为自己和费海楠两个,在这一时刻插在这群军官中间,简直是格格不入破坏帅哥整体形象。固然她们也是穿着军装,也被许多非军人的男士远观着。 黎立桐拿了一件露肩的黑色晚礼服,往费海楠身上比划:“就这件好。你就穿这件。” 费海楠脸蛋默默地飞起了两朵云彩,道:“参谋长,我不用穿礼服。” “不。你需要穿!”黎立桐说这话一本正经的。那是他自己在路上向白烨提了意见,不能让老三的媳妇一个女的去冒险,至少得配个女兵伴随,因此第一人选就是与墨兰比较熟悉的费海楠了。 费海楠被他这样看着,好像要自己在他面前试衣,于是局促地动动嘴:“我并不需要出席什么宴会,穿这个做什么?” “谁说你不需要?”黎立桐干脆把衣服塞进她怀里,挥挥手,“时间紧迫,赶紧进去试衣。” 费海楠的脸蛋红成了个柿子:真是要在他面前试穿礼服吗? 看她在自己面前傻站,黎立桐讶异:“哎,你这是——”所以这老兄真是当事人糊涂,其余人都看得明明白白是怎么一回事,偏偏只有他瞧不出费姑娘的心。白烨把手搭在他肩膀上阻止他继续说糊涂话,对费海楠说:“费上尉,进去换完衣服,我再向你详细解释是怎么一回事。” 对于白烨神秘的身份,费海楠是略知一二的。她稍显惊讶地看向两个堂哥,接到两个哥哥首肯的眼色,她心里头蓦地气恼:原来是任务安排啊。一跺脚,她把晚礼服塞回黎立桐手里,自己从衣架子上随手拿了一件,便是拉了墨兰的手一块进试衣区里了。 黎立桐见自己挑的衣服被塞了回来,一会儿半刻有些怔:“我的眼光有这么差吗?” 其余三人将他的话自动过滤成空气。对于这种由始自终的傻子,他们无话可说。 试衣室里,费海楠又在气恼了。气恼自己刚才因为赌气,随意挑了一件就进来。结果这一件穿在身上看起来很一般,压根不能穿出去后让黎立桐“后悔”。墨兰听着隔壁试衣间里费海楠不断的叹息声,掀了帘子进去,问:“需要帮忙吗?” “裕华。”费海楠揪住她的指头,张口难言。 墨兰见她表情,马上就意会到是怎么回事,笑道:“如果你相信我,我可以帮你改改这衣服。” “怎么改?”费海楠苦恼的,“你不是裁缝,这里又没有工具。” 墨兰让她缓慢地转个身,从各个角度观察晚礼服的贴身度,接着叫来了营业员,提供几样东西。比如设计师常用的别针,以及胸花,网纱等。于是费海楠本来皱褶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了,目光中带出不可思议的惊叹:“裕华,你真的是什么都懂耶。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专门做衣服的。”墨兰只是微笑着,并不多说,应该是不能说,将最后一根别针在她裙尾处别上,推着她走出去给男士们评足。 试衣区的帘子掀起来,从里面走出来的漂亮姑娘,让黎立桐退后一大步撞翻了衣架子。直面及膝的荔枝红礼裙,将费海楠健康丰腴的身材包裹得玲珑有致。大v领显出的两条低沟中间配上了一颗绯红的宝石,让此刻的费镇南平添了丝诱惑的魅感。一双精巧的红色高跟鞋,再有亮红的蕾丝长袜拉长了腿部的修长,裙式看似简单,平凡无奇,但经过一番贴身比例的调整穿着,加上饰物的巧妙搭配,雕琢出了一个不平凡的费海楠。 在现在这个费海楠身上,黎立桐看不出平常那个大大咧咧费上尉的半点影子。这个他向来不当做女人的女人,忽然变身后的惊艳,让他恍然大悟:“原来人要衣装这句话不是假的。” 费海楠听见他这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赞词,差点儿气炸,脸色蓦地一黑。 不过,墨兰以为,黎立桐的意见完全是可以不作为参考的。从他之前给费海楠挑的那件完全不合身的晚礼服已可以看出,这个人是个老粗,和费镇南在衣服领域上的空白或许可以一较高低。至于费君臣,站在有距离的地方远观,貌似不想参与进来随意说话。说不定是考量了费海楠是自己妹妹的尴尬身份。说得太好,违背良心。说得不好,伤自家妹妹的心。因此,最后只有白烨一个人,秉持工作上的本分责任,走了出来。 “鞋子可以挑那种带链子的,跟要再高一公分。”白烨蹲下身,先挑剔鞋子,接下来在费海楠的裙子上看一下,“这裙子颜色可以,但是,需要再稍微剪裁,把腰部再收紧,衣领可以多一圈蕾丝边。钻石的颜色可以,不过如果要掩盖她本人过于直率的性格,不要用这种六面体,而要用到六十四面体的花样假钻比较合适。” 这人?墨兰听他十分“专业”的解说,心头一丝疑惑泛开了去。好像这人,不可能是什么时装界的人,毕竟他是个打战的少将,但是他能这样对衣饰做出富有感性的专业评价,只能说是他对这方面绝对有不一般的经验和研究。那么,他在部队里究竟是什么任职? 费海楠经过白烨一番细心的指导调整之后,对着镜子感觉自己是施了魔法的仙度瑞拉,激动地捂着嘴巴说:“我要去照相,留影!” 白烨站在她旁边,点着头:“这个不难办到。当晚的慈善拍卖会,你可以给自己用手机留影。” “什么慈善拍卖会?”费海楠掉个头,与墨兰双双发出疑问。 费镇南这时望下表,说:“先去吃饭吧。我们可以无所谓,但不能让两个女士饿肚子。” 因此当费海楠不大甘心地回去换掉这身漂亮的衣服时,黎立桐终于找回了舌头:“卢同志还没有试衣服呢。” “她的不需要担心。”费镇南对于墨兰在衣饰上的品味完全信得过,仅凭她当时在dl专卖店头次出场的惊艳,震倒了楚雪虹吴梓阳以及他。 对此白烨和费君臣都没有异议,仅凭墨兰刚刚为费海楠做的一番衣饰搭配,浑然是首席时装设计师的范儿。 黎立桐叹可惜,不是由于信不信得过墨兰,是想一睹老三媳妇经打扮后惊世骇俗的芳容。 接下来,白烨派出的人在酒楼帮他们先订下了位子。去到那里,马上可以入座。 天气炎热,又是出行公务,不能喝酒,就此准备清炒几个菜,加上几碗米饭了事。然而,白烨在他们点菜单时,摆摆手,对酒店的服务员说:“上这里的招牌菜,要鲍鱼,龙虾,螃蟹,要一瓶好的红酒。我来付款。” 对于他的大手笔,费海楠愣了一下:“白大哥,你升职请客啊。” “我是请你们两个女士,不请他们三个。”白烨悠悠慢慢地说。 黎立桐当即将菜单子一扔,不屑道:“重色轻友。” 费海楠可高兴了,笑呵呵的:“谢谢白大哥,我就不客气了。哈。” “你不用和我客气。如果你今晚答不出我出的题目,这顿晚餐还是得由你自己的工资来垫上。”白烨语不惊不死人的本色露了出来。 费海楠吓得马上要把刚才那句“谢谢”转成“骗子”。 “费上尉,你先回答我,鸡尾酒有几种?”白烨开始出题了,在上菜之前就务必要让费海楠自己掏出昂贵的伙食费。 眼看费海楠面色哗地一下变得惨不忍睹,墨兰不忍心,提醒她:“具体几种要按不同方式来分。” 白烨听到她的插话,苍细的眉微动,说:“卢小姐对于鸡尾酒好像很在行。” “不算在行。短饮浓度太高,喝不了。长饮喝过几次。”墨兰面对他,平静地一笑,尽显出富有底蕴的含蓄。 “认识酒保吗?”白烨以为自己终于遇到棋逢对手了,一向平直的唇线微弯起个弧度。 “去过酒吧,如果不认识酒保,就不叫做进酒吧的人吧。”墨兰淡淡的,撇着眉,似是听一个无趣话题的样子。 费海楠仅听他们两句像是内行人才能听懂的对话,表露惊相:“裕华,你是什么职业?” “艺人经纪人,杂七杂八的事都要懂一点。”墨兰语气谦虚,毕竟一个通俗的艺人经纪人,自然不能与军人这个庄严的职业相比。 “你是哪个艺人的经纪人?”对于费海楠来说,考虑的角度完全不一样。艺人经纪人这个职业能与她崇拜的影星接触,她当然要追着墨兰问,看能不能顺水楼台先得月,搞几张艺人签名海报。 “路米,你听说过吗?”墨兰仍旧淡淡的,讲到那个爱粘人的小鬼,撇眉。 白烨手里握杯的水,便要洒出去一点。 “路米。你说那个天使男孩路米?”费海楠激动万分,紧抓墨兰的手,“你回去,一定要帮我搞到他的签名海报!” 墨兰怪异地拧了拧嘴角:如果自己向那个小屁孩要签名海报,不是给那小屁孩机会得瑟?当然她会答应费海楠,不过要用坑c蒙c拐c骗。 费镇南一直在她说话时留意白烨的一丝一毫。见白烨听见路米两个字有摇动的迹象时,他想到了上次在陆军总医院门前,一个少年坐在皇后的传媒车上与墨兰在一起。看来,少年就是叫做影星路米了。如果他没有记错,某一次他旁听见白烨与下属通话,喊了一声:路米。莫非,这两个路米是同一人?那么,白烨能很快注意到墨兰并寻到了他这里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服务员端菜上桌。依照白烨的嘱咐,厨房准备了冰镇龙虾,光是这一盘菜,就得刷的花去两千多块。费海楠鸡冻了,由于自己的腰包被掏空。墨兰从与她刚才的谈话,大致知道她的工资水平只到什么水平线,慰抚她说:“这顿饭我来付款吧。” “裕华?”费海楠既是惊讶,又是惭愧的。 “路米支付给我的工资,还是蛮高的。”墨兰拿的是提成,所以路米效益好,她的工资水平不会低,每个月几万是有的。而且,即使路米给的工资不高,她手下两家公司在运转呢。 桌子上几个男人见她出手如此宽绰大方,脸上表情都微有变动。黎立桐不得拿胳膊肘暗地里蹭蹭费镇南,耳语:你媳妇这么有钱? 费镇南英挺的眉略是往上一提,没有言语,只低下头喝茶。 这顿晚饭吃下来,只有费海楠一个人对龙虾情有独钟,因为确实是从未吃过这样奢侈的菜肴。墨兰从中可以探出,费家人的节俭观念恐怕是渗透到每个子孙的骨子里了。却是不知道,这个白上将突然间让她们品尝昂贵的菜式,目的何在?只是为了捉弄费海楠?不可能吧。 男人们都看着费海楠大鱼大肉地往口里塞,就是平常口若悬河的黎立桐此刻也变得默然无声胜有声。费镇南往墨兰碗里塞了几条青菜和鱼肉,知道她不喜欢肥腻的东西,说:“多吃点米饭,多喝点汤,把身体养胖一点。” 白烨咳了一声,慢吞吞接上话:“那是的,结婚后生孩子,胖一点的女人比瘦点的女人要少吃点苦头。你们什么时候打结婚报告呢?” 军人结婚是需要在部队里进行审核的,尤其是费镇南这种高级将领,就更需要对结婚对方的背景身世都做一番仔细的政审,不通过还不能结婚。费镇南一点都不担心这个问题,因为老爷子说了,会帮他搞定一切手续。 墨兰对部队的事情的确了解不多,头一次听费海楠讲到这么复杂的程序,不免心中有忐忑。自己是进过监狱有不良记录的人,若是被上头查出来,这婚能结成吗?想到这里,她心里边倒是为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难道,自己真的很想和他结婚。 “报告已经在今早递上去。”费镇南的回答流利胸有成竹,想必这报告早在多少天前就拟好了,只等她一答应,马上往上头交递。 墨兰不禁又想多了。这个报告一递,批下来会怎样,不批下来会怎样。如此把米饭夹了几颗塞进肚子里,忽然觉得肚子很饱,被想法塞饱了。当然,出于礼节,她还是得做做样子,陪他们把饭吃完。 用完餐在收银台付款,墨兰递上一张银行卡。费海楠嘴里嘀咕道:“三哥,你还真让嫂子付款啊?” “你怎么不说你自己一个人把龙虾消灭了。”费镇南毫不客气地在她没有愧疚的脸上审视。 费海楠瘪嘴:知道自己想让他付款的小心思被他抓住了,岂知道他不上当。反正回头她就把钱还给三嫂。 墨兰划了账号后,与费镇南并肩往外走。白烨走到了最后,压低军帽,狭长的双目在帽檐下对收银员迅捷地使了个眼色,道:“把我的钱划到她账户上。” “是。”收银员不留声迹地拉开底下的抽屉,从里面摸索出一只电话按了几个键子。 墨兰等人走出了酒楼门外。费君臣就接到了一通电话。他只是听对方讲,最后挂了对他们几个说:“医院里那个女人的手术动完了。我和白烨必须先赶回去。你们四个,在这边找家酒店过夜吧。” 白烨出来,赞同地点头,吩咐几个跟来的兵:“岳涛,你的车跟我们走。六六留在这里。” 于是四部车兵分两路。黎立桐对于这个突然的划分感到不大适应,见费君臣和白烨都上了车,追喊:“我跟你们一块回去吧。” 白烨将军帽抬起条缝,慢吞吞磨了磨苍白的嘴唇:“老三要照顾他媳妇。你让费上尉一个人怎么办?” “她不是普通的女人,是个兵。”黎立桐将心里话“实话实说”,“歹徒要找上她,肯定自讨苦吃。” 费海楠这会儿不气了,默默地转身。墨兰看情况不对,赶紧去追她。前面费海楠推门进了一家音像店,见到aida的宣传海报和新唱片,马上走过去看。墨兰跟在她后面,看得出她这是在借其它事情掩盖自己心事,再往后看到窗外头,发现黎立桐终究是留了下来。 “酒店我已经帮你们订好了。”白烨将手里的几张房卡一扔,费镇南准确接住。紧接,由费君臣开车与他离开。 费镇南翻过来房卡看正面标识的酒店名。黎立桐凑过来看见星级,发出惊叹:“这老二今天是怎么了?这么敢花钱,竟然是五星级旅馆。平常他比我们还吝啬的,只允许住军人招待所。” 在音像店里,费海楠无比沮丧的,捶着收银台:“aida的演唱会门票真的卖光了吗?” “你如果想看aida,虽然他行踪很神秘,但是在演唱会过后,听说他会参观一个什么慈善拍卖会。因为你知道的,他向来对于慈善事业十分关注。”老板为了安慰费海楠,提供aida的最新八卦消息。 提到“慈善拍卖会”,费海楠与墨兰又面面相觑起来。不会是,与白烨口中的那个慈善拍卖会是同一个吧? 拎了aida的新唱片,两个女人走出了音像店。见黎立桐伴着费镇南一直在门口等待她们,费海楠一刻忧郁的情绪,犹如被夜风一吹,又明亮了些。墨兰觉得她变化多端的情绪与自己当年暗恋吴梓阳时一模一样,不禁若有所思。 几个人去到了白烨订下的五星级酒店,才发现了白烨设下的圈套。原来白烨给他们两对人,订的是两套双人床的房间。 “我就知道老二没安好心。”黎立桐抓下头顶的军帽,碎碎念。 费镇南与柜台小姐交涉,希望能换房或是退房。 然而,近来k城有不少盛典,比如aida为期一天的演唱会,与慈善拍卖会。不少大人物光临k城,酒店客房住满,无法帮他们立即换房或再开两间新房。如果他们要退房,不是不可以,只是白烨下的订金必须白费了。想到白烨的钱不能冤屈,墨兰他们只得将就。 这时候费海楠忽然表现出了大义,站到了黎立桐身边,主动说:“黎参谋,我们说什么都不能辜负白大哥的好意吧。这样,三哥和三嫂自然要一间房。我们睡另一间,我在军中的等级比你低,我睡地板。” 黎立桐立即瞪个白眼给她:“你是女人,当然是睡床。” 听完他这句话,费海楠更心甘情愿睡地板了。两个人就不管费镇南和墨兰答应,一边争执地板和床的问题,先拿着房卡去开房。 费镇南手里握着房卡,对于眼前这个稍显尴尬的境况,沉稳地说:“我可以在军人招待所那边找个床位。” 墨兰哪能让他一个人睡招待所然后自己享福,摇头道:“不用麻烦了。既然费上尉可以睡地板,我也可以睡沙发。” 于是费镇南如果非要住外面,倒是显得冷落女方了。一时两人便只得效仿另一对人的做法,一块上了酒店的电梯。白烨给他们安排的客房是在二十二层,宽敞的落地窗刚好能望见对面的海景。见着乌夜下的港口星光灿烂,五光十色的游艇在海面上畅游,时而船坞的鸣声从远处传来,悠远而深长。这样的美景,这样的时刻,让人觉得是喝了一杯口感芳醇的香槟,如醉如梦的。 既是五星级酒家,客房内设施物品应有尽有。费镇南打开了电视机,让喧哗声在房间里充斥,自己坐在靠窗的沙发椅上,默默地翻起报架上的杂志。墨兰是先进浴室里梳洗去了。劳累了一天,还泡过海水,不洗洗怎能行。哗哗哗的水声从浴室里飘出来,幸好是被电视机响声给盖住了。 估摸是过了有半个钟头,浴室的玻璃门咔的一开。费镇南从杂志里抬起头来,看见她衣着酒店提供的白色浴袍,不到膝盖的袍摆衬得她两条长长的嫩腿婀娜多姿。他不禁感到心神晃荡,马上再低下头。 墨兰拿毛巾擦拭着湿漉的头发,问他:“三少洗澡吗?” “咳。洗。”费镇南合起杂志,起来,擦过她身边时步子略急。 墨兰倒是没有多加注意,是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坐在床上看起了电视。转个频道,发现正在播送k城的本市新闻,里面谈及了就近k城最热门的话题,即是aida在本市为期仅有一天的演唱会,门票价格高达五万块钱一张。屏幕里一闪,有关电视台制作节目组放出了aida的照片。aida在各个场合里,都喜欢用墨镜或是面具来遮盖住双目。曾有人传,这是由于他的眼睛早年因车祸意外留下了后遗症,这才使得他十分关注于残疾人的慈善事业,因此更多的粉丝不止景仰于他的歌声。 若不是费海楠的关系,哪怕自己拿这个天皇巨星当借口混日子,墨兰对于aida压根不会去关注。现在重新翻开当天报纸,发现娱乐记者捕捉到的aida行程,似乎真有慈善拍卖会这一项。只是,为什么各报纸各电视台,却没有一个提起这个慈善拍卖会。貌似这个拍卖会很隐秘。 手机电话嘟嘟嘟响了起来。见是金的来电,她眉头略一皱。之前她已有交代过金,非十分重大的紧急事件,这段日子不要主动与她联系。现在金打了电话过来,肯定有不平凡的事情发生了。接起手机,她先是迅速瞄一眼浴室方向。见费镇南像是一时半会儿没能从里面出来,她便是走到了房间的角落里,对着窗以最小的声音与金交谈。 “头儿,傅家的蕙兰小姐让我传个口信给头儿。”金道。 蕙兰姐?自从葬仪那一次会面后,怕遭人发现,许久没有联系了。不过,并没有完全断了联系。比如有了金后,她就开始委托金与蕙兰接触。所以上次均世被金救走之后,因有提前与蕙兰打过招呼,蕙兰才能放下一颗心。今蕙兰是在葬仪后第一次主动留话给她,墨兰心里头便是稍紧的,问:“什么话?” “问说头儿如果有空,时而惦记一下老太太,因为她这几天要和丈夫到k城参加拍卖会,家中无人留守。”金转述道。 原来是这样。墨兰心里盘思着,说:“我去肯定不合适,暂时也没法去。你帮我留意一下老太太的医院。” “这个没有问题。”金爽口答应,接着问,“头儿,有关女祭司那个线头,真的不调查了?” “暂时不要轻易暴露自己!”墨兰很肯定的,警告她千万不要一个人鲁莽行事。说罢,她心事重重地挂了手机,转回身,一只手不觉地抚摸在了胸口上。 费镇南不知几时从浴室里出来了,默默地站在那里,用一双缄默的眼睛看着她打电话。 她将手机搁在了背后,忽然像个做虚心事的孩子,咬了咬嘴唇。 他见着她这样的神色,眼神略是一暗,忽然几步走过来,抓起她的下巴颌,一个激烈的吻便是咬住了她的唇瓣。这个吻不同于上次的浅尝,急促的,剧烈的,宛如飓风一般的,在她青涩的口里搅拌着。她浑身便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弄得哆嗦起来,往后趔趄着,软到了沙发椅里。他压着她到了长沙发上,赤膊的腿磨蹭着她浴袍下方娇嫩的脚踝,没有停止那吻,双手插进她的发丝里轻揉着她的头皮,固定她的头,使得他在她的牙龈与牙齿间细细地抚弄挑逗着。她是如此的未经人事,被他这样熟练的挑拨,很快地感到浑身的燥热,竟是眼眶里微微地泛起了星光。 “华儿。”他轻喃着她的名,含着她的青涩,放在舌尖上宠爱着。 她颤抖着,像只不知所措的猫儿,在他的体下几乎要蜷缩成一团,睁着眼珠子。 他激情难抑的吻,便是在落到她胸前时停顿了下来。 感觉是有什么东西,使得他身体僵硬起来。她的双手轻轻按着他肩膀,喃:“三少?” 疤,那道疤,君臣说已经经过细心的处理了,但是仍在,摸在他掌心里是如此的怵目惊心。 墨兰这时意识到他是看自己胸前那道浅疤,以为他是嫌弃难看,一时微红了脸蛋,说:“小时候不知道怎么磕伤的。” “疼吗?”他抬起头,望着她的目光像是带了愤怒的。 墨兰一下不知道他气什么,语气里便含了不解:“过了这么久,早已不知道疼痛了。” 听她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他蓦地双手把她抱在了怀里,紧紧地像是要掐在自己心里边搂着。她不知道他这突然反复的情绪从何而来,只能是靠在他身上,感受他激动的情感从他体内涌出来。 一时间,他是要伏低下来继续吻她,只要吻到自己都窒息了,或许这个痛能稍微减轻些。 哒哒,房门有人敲打。紧接,是响铃。再有,是黎立桐痛楚的叫嚷:老三,老三—— 费镇南狠狠在眉头打一个结:这家伙,不是说给他机会吗?结果,竟是截然相反,就是到关头上搅他好事。 “三少,好像出了什么事。”墨兰人清醒了,果断地将他推开,赤着脚跑过去开门。 费镇南郁闷地坐在沙发上,反复地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将体内的躁火压下去。 房门打开,黎立桐急匆匆进来。他这会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哪还能注意到房间里刚刚发生的火热,只一个劲儿地催问费镇南:“你知不知道六六那边的电话,快点给我!” “怎么了,这是?”费镇南仰起头,问。 “我哪知道你家妹子酒品这么差的。跟我喝了两杯酒,这会儿在房间里唱义勇军进行曲,非要拉我一块进浴室里洗澡。我推开她,她就在房间里四处呕吐。”黎立桐抓着头发,像是要疯了一样咆哮,“快给我六六电话,得让六六先给她打针镇定的。不然她等会儿得拉我一块跳楼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亮相 墨兰过去看时,见费海楠吐了一地,但人并没有发虚,就对费镇南他们两人说:“我看情况并不是很严重,吃点醒酒药就好了。这类药,酒店里应该是有的。” 黎立桐一直在搔头发,长吁短叹。 费镇南以一个哥哥的身份质问他:“你怎么想到和她喝酒呢?你知道她从小就是在部队里长大的,很单纯。” “两个人谈着谈着,一时兴起,看见客房里备有酒。”黎立桐说到这,知道祸端是在谁身上了,咬牙切齿的火苗对准了始作俑者,“这个老二唯恐天下不乱。等我回去收拾他!” 墨兰已打了电话,让酒店客服把药送过来,然后扶了海楠上床给喂下药。 “今晚怎么办?”黎立桐仍在抓头发,看房间里这样的情形,他还怎么睡在这里。 “你去我们房间睡吧。我们两个今晚守在这。”费镇南还是一个好哥哥的,对他这么说。 这倒显得他一人冷漠无情了。黎立桐坐下来,打定主意:“我也在这里好了。” 墨兰听着他们的话,说:“海楠根本不是病,没必要都在这里守夜。她睡一晚基本就会好了。三少,你和黎少一块去我们那房间休息吧。我今晚一人在这里就行了。” “不了。我来守。你们两个回自己房间去。”黎立桐这会儿方是发现他们两个都洗完澡穿了浴袍,猛然意识到大错误,站起来撵他们走。 墨兰定住了脚跟,平静地以事论事:“黎少,我懂一点专业医学,你懂吗?你能照顾费上尉吗?” 黎立桐是不懂,虽然作为指挥官学过一点战场急救医学。 费镇南看她的眼神,是知道她决意这么做了。因此他拉起黎立桐,说:“走吧。” “老三?”黎立桐诧异着,被他拉出了房间。 在他们两人走后,墨兰拧了条温热的毛巾,帮费海楠擦拭额头的热汗。这样,大概过了半个小时,费海楠本来体格就好,没有再呕吐,渐渐进入了熟睡的状态。墨兰不再担心她,自己抱了床被子铺在沙发上,准备这样入睡。 哒哒。门响,在她准备脱下拖鞋爬上沙发时。走过去开门,门口站着的费镇南,静默的眼神俯瞰着她稍尖的鹅蛋脸,微暗的炫光在他的目中流闪。 “三少是担心费上尉吧?”墨兰被他这样看感到局促,勉强笑一笑说,“费上尉已经睡着了,没有什么大碍。三少尽可放心去睡。” “你刚刚,没问是谁就开了门。”费镇南低沉的声音发出来。 墨兰一时怔:他这是责备她不够警惕吗?但这里是五星级酒店,安全度可以信赖的旅馆,有这个必要吗。 费镇南拉起她的左手,在她掌心里放上了一条坠子。 墨兰仔细一看,是个哨子,表面的银光像海面的波光粼粼。 “戴着它。如果有危险,就吹响,比打电话会快很多。”费镇南特别地叮嘱。 墨兰有些哭笑不得的,自己又不是个孩子。当然,她不会拒绝他的好意,就勉为其难将它悬挂在了脖子上。 见她挂上了遇到危险时的呼救器,他似乎能满意地点点头,这才让她关上门。 晚上钻入被坑里头,胸前挂了一个带有他余温的东西,感觉心窝口也被什么熨着。她打皱的眉并没有舒展,总觉得他娶她不是因为简单的原因。 再说了,白烨和费君臣在那晚连夜赶回到基地的医院,察看军医从女人头部取出的异物。 “后来我们发现,女人的头顶上有一道微细的创伤,可能是由什么利器所伤,因此才会被植入异物。”军医说明现有能查明的情况。 “这么一说,这个女人是因为被植入了异物,所以发生了精神混乱,导致要跳海自杀。”白烨慢吞吞的,一点点剥蚕抽丝,提炼出精华。 “有这个可能。”费君臣站在医学角度,给予他有力的佐证。 “是什么人要促使这个女人跳海自杀?”白烨拿手摸着下巴,以为这个结论很值得推敲。 “女人的背景,你不去查吗?”费君臣扶起眼镜,问。军医的工作完成了,进一步勘查的工作就需要他们情报局的人去落实了。 白烨其实一点也没有偷懒,早就双管齐下,慢悠悠地咳一声:“一个假日从城里到小渔村放松自己的游客。没有什么背景,就是个普通的公司职员。也通知了她在老家的家属,可能这两日能赶到这里。” 听白烨这番解释,费君臣在军医取出的那条针状异物上注目良机,似是在做进一步的深入研究。 “你是不是在想,这个凶手似曾相识?”白烨对于他的神态若有所思的。 “很少有这样‘专业’的凶手吧?”费君臣道,“最少,一般凶手都是希望置对方于死地。结果这个人,却像是想通过这个女人得到什么结果。而且,这个人在如何‘伤人’的领域里有专业的研究。” “所以你想,这个人的‘专业’本事与讲究‘专业’的十圣心有相似之妙。”白烨接着他的话说。 费君臣微抬眼镜丝架,嘴角眯眯的:“你究竟想问我什么?” “49的伤究竟怎样了?”白烨学他抬眼镜的动作,拿手指在鼻梁两边捏滑着,看动作像是搞笑其实是在揣摩对方的心理,“我虽然是情报局的人,但是对这事所闻信息实在太少,少得让我惊叹。只听说了,49在手术室停了两次心跳,弄得一群与她相识的官兵都掉了眼泪。” “她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费君臣轻描淡写的,欲一笔带过。 “看起来你没有和老三说过这事,她是被什么武器所伤。”白烨言语尖锐,常是一针见血的毒辣。 “他知道也没有什么用。”费君臣乃极端冷血人,不会受他两句挑拨就乱了阵脚。 “他最少得知道她可不可以激情可不可以生孩子吧?” 费君臣默了,似在严正考虑他的话。 相比之下,白烨恰是没有料到他会默然。本以为他鼓励费镇南娶她,是考量了后果的。没有想到,并不是这样简单。白烨因此真的忧心忡忡了,吐实话:“我在给他们安排的酒店客房里放了浓度高的酒。” “你——”费君臣一丝惊异后无话可说的,拨了眼镜,转身去打电话。 嘟嘟嘟几声后,是黎立桐接了电话。 “你们在酒店喝酒了吗?”费君臣左右敲击,当然不能直接找当事人问话。 黎立桐一听这事儿,怒道:“老二坦白的是不是?他在哪里!” 费君臣将手机里黎立桐的暴怒声递给白烨,白烨背过身去装作没有听见。 “海楠喝了酒,差点拉我一块去跳楼!”黎立桐怒叫,在手机里像个老太婆喋喋不休地倾诉冤情。 费君臣“咔”挂了线,听完黎立桐的答案,就知道只有费海楠一个人中招了。 白烨在此期间,慢慢地往门口方向遁逃。 “老二。”费君臣擦擦眼镜片,戴上眼镜在他背后送一句,“你别忘了。海楠是我妹妹。” 白烨的背影哆了哆。 第二天,费镇南依照与白烨的约定向墨兰提起慈善拍卖会的事。 墨兰盘思着蕙兰或许也会参加,低低地嗯了声:“既然三少开口,去,不是不可以。” “如果你不愿意,尽可以开口。”费镇南抿着苛刻的唇角,想她答应,又不想她答应,这心中的蹉跎非他人能想象。 听出他口吻里的斟酌,墨兰不得不多想了。这事有什么值得他犹豫的。莫非这场拍卖会真有什么秘密?如果这样,蕙兰姐 “这样吧,你在酒店里和海楠——”费镇南始终是不想她为难的,况且这次拍卖会确实带有一定风险。 “三少,让我和你去。”墨兰打断他的话,这回目光坚定,无一丝胆怯。 看到她这样坚毅的目光,费镇南心中一紧,轻声道:“那么,你要想好,这次你陪我去,就是作为我的未婚妻出场。” “我不是已经答应了三少的求婚吗。”墨兰低下头,唇边泛起淡淡一丝笑意。都已经决定的事了,她怎么会犹豫? 是,如果她正式作为自己的妻子,今后因为他的工作要面对的,那么也应该从这场拍卖会正式开始。费镇南这一想,眉头紧瑟,无法舒展的沉重压在他心口上,久久不能呼上一口顺畅的气。费君臣虽然与他说,权势能保障她一定的安全,但是,权势与危机又是同时并存的。何况,他即将走马上任的岗位,名头光鲜,只有深知内幕的人,才知道他这是临危受命,身负重任。今早,军总部专程给他打了个电话,称调任状已经下来了。全军这次共有六名军队高级干部借调任地方,配合地方这次联合打击行动。他是这六名干部中的重中之重,责任最重。 于是,他又想到那晚,他在她的葬仪结束后,爬上山,与省委书记共同俯视雨中的尘嚣。茫茫的雨雾中,一切景象模糊不清。省委书记语重心长与他说:镇南啊,咱这里比部队打仗复杂多了。 他嗯了声:那是,部队打仗,首长下令,军令如山,任务就是任务,一切都以完成任务为目标。完成不了,责任落到谁头上就谁头上。说到底是,部队里说黑就是黑,说白就是白,都是军人,军令在那里,谁敢放肆。 省委书记听着他精辟的分析,点头赞同:所以这次我跟老爷子要了你过来,是因你这人沉稳,稳得住大局。相信,即使不是在部队里,在地方上,你也有魄力能镇得住场面。万一有一天我突然倒了的话,还有你撑着。 省委容书记,算是与他们费家交情甚深的人。他私底下都称呼对方一声“容叔”。如今听容叔说这么一番话,费镇南心头一道酸痛,马上严峻了神色答:部队派我来,就是为容书记护驾的。如果容书记有一天会倒的话,除非我费镇南先倒下! 那天他回来时,全身湿透,陆大妈以为他只是因为爬山淋雨,实际上是,他如果来回坐车,怎么可能淋雨?半路上,他和省委书记的车遭到狙击了。子弹打爆了两个轮胎,他护着容书记下车后徒步下山,中途,还有个同志负伤。当然,这些事都是不能对外泄露的。 狙击手留下的弹壳由他负责送到了白烨那里,因为现今地方上形势复杂,容书记说还是军队可靠一点。白烨凭两颗子弹的弹壳,断定与十圣心有关。奇怪的是,这次的狙击手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优秀,比49那一次逊色多了。 吃完早餐,望表,约是十点钟了。 白烨派人送来了他们要出席拍卖会的礼服,并附上四张拍卖会门票。于是墨兰这一天都在酒店帮他们几个调试礼服。 海楠今早酒醒之后,一见黎立桐就闹个大脸红,百分百的无脸见人。偏偏今晚的拍卖会,她要与黎立桐一块出席。墨兰帮她继续修改昨晚试穿的晚礼服,听她不到一秒钟叹一次气,不禁说:“今晚穿得这么漂漂亮亮出席宴会,可不许叹气了。” 费海楠回头望着她,两眼泪汪汪,表情别提有多郁闷了。她心里其实恨不得一枪将昨晚上的自己给毙了,也好过在黎立桐面前出大丑。 墨兰张口:“别,别哭——” 两名男士这时候敲了门,走进来看她们准备的情况。 费海楠抬头一看,见自个的三哥和黎立桐都换上了正式的西装,打了领带,啊的一声低呼站了起来。自个的三哥当然是帅气,黑西装银领带,一身王者风范。黎立桐换了身白西装看起来比较像花花公子,两个小酒窝配上狭长眉尾往上挑的眼,尽带诱惑,保准能在宴会上迷死一批女人。费海楠的心头嘭嘭嘭,开始后悔要不要一块出席宴会了。她害怕看见有女人缠住黎立桐时,自己会吃醋,然后又郁闷死自己。 墨兰秉着化妆师的责任,上前,帮他们两人的领带重新束打。或许在费海楠眼里他们的衣装不错,在她挑剔的眼中,两个则都是连条领带都不能好好打的大老粗。况且,男人出席这样的宴会,按理也得上些淡妆的。这是为了在聚光灯下不会让脸变得一片惨白。一个人人手不足,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搞定两个人,墨兰让费海楠帮手给黎立桐的脸上粉。 费海楠的手又哆嗦了,拿着粉扑在黎立桐左脸上打一下,又在他右脸上扑一下,感觉这样近距离望着他俊逸的脸廓,头晕脚轻,没有办法正常心跳。黎立桐想到费镇南昨晚上责备他带她喝酒的话,心里对她是生了些愧疚,因此努力忍受着她折磨的上粉动作。 墨兰往旁边小望一眼,见他们两人安静中间流淌的气氛似乎不错,便不由地会心一笑。费镇南将她的手腕一捉,使得她回了头,道:“没想到你这么关心舍妹的事。” 她不知如何形容这种心境。或许,是从费海楠身上看见了以前的自己吧。所以,有一点的不忍于心,希望费海楠的恋情能顺利地开花结果。低下头,她慢慢地帮他整理两只衬衣袖口,再慢慢帮他拉平西装袖口里的皱褶。她的动作相当轻巧,让他几乎可以误以为她必是做过这样的动作很多次。实际上,她和吴梓阳真的没有什么亲密的关系。这样的事,她从没有帮吴梓阳做过。 费镇南在她帮自己打领带时,双手抬起了她的鹅蛋脸,眸中一片炙热的绯色:“今晚你在我身边,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这个三少请放心。”既做得了他的妻,她自然懂得安分守己。妻子的角色与一般角色最大的区别,在于要懂得内敛,一切计划筹谋都好,都要于无形之中。 在出发之前,他又特别地将手指撩了撩挂在她衣服里的哨坠。 一切,不言而喻。 出发是一部车,普通的东风铁雪龙。车子来到了k城的港口。一艘乳白色的游轮停歇在港口边上。船体侧边漆有英文字母和中文字样“玛丽安号”,据闻是美国华裔老板贡献出来的船。出席拍卖会的宾客陆陆续续来到,各种世界名车像是争锋斗艳一样聚集在港口。一时间,登船的入口花团锦簇,人声沸鼎。 然而,这样盛大的场面在k市一般老百姓都是不知道的。媒体,一律也被拒绝在外。保安的警戒线一直扩展到停车场外的千米外远。 墨兰他们来到的时候,吉普军车在前面开路,前头两束雪亮的车灯一打,加上绿色的军服,气势便是非同一般。结果,这辆在全场中价格最低的东风铁雪龙一到场,所有名车,哪怕是排名第一的法拉利,兰博基尼,迈巴赫,通通都得给它让路。 铁雪龙直接是停在游轮的登船入口。四周围观的宾客,被船员隔开,离铁雪龙必须在五十米开外。 墨兰跟随费镇南下车时,遇到的就是这样前所未有过的大场面。她轻轻地在心底里面吸口气。费镇南把手臂交给她,贴着她发顶悄声:“紧张吗?”她把手挽在了他的臂上,向四面八方的人展开一个嘴角的弧度,堪称完美的得体。因此他放心了,带着她开始往前面走。 刚走了几步,左边忽然传来一个尖利的女声:“卢裕华,你不得好死!”紧接一只红色高跟鞋从警戒线外扔了过来。鞋子根本近不了墨兰的身,费镇南的警卫徒手握住抛来的高跟鞋,同时两名保安已经迅速将对方捉拿。 “等等。她是我女伴,只是为我说话。”楚雪虹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不是对保安说,而是直接走向费镇南的方向,楚楚可怜地哀求,“三少,请您网开一面,我闺蜜不是有意的。” 又是这只喜欢绕来绕去的苍蝇。墨兰微微地头胀,是厌烦。费镇南比她更厌烦,于是更是亲密地将手搂住她的秀肩,连摆个头去看楚雪虹都嫌烦,不看。 警卫挡在了楚雪虹面前,楚雪虹离他们两个有三十米远,只得垫着脚尖用尽全力地喊:“三少,你不能这么做!” 她这句模棱两可带了暧昧的话当众嘶喊,听在周围宾客的耳朵里,当然会生疑问。但费镇南是什么人,能容得了她这样诋毁生造谣言吗?一个俨然秘书级的男人走到费镇南身边。墨兰能听见费镇南向对方下达指令:“给楚氏的人传话。如果今晚我再见到楚家五小姐出现,楚氏在k城的地皮,政府会统一回收!” 墨兰的心尖儿一颤一颤的。倒不是由于楚家五小姐今后会怎样,怎样也不关她事。而是费镇南这话,变相地标明了金钱在他眼中如粪土。那是,所有商人想在本国发财,靠的也是政府的政策。如果与政府对抗,政府随时都可以拿你开刀,安个罪名让你永远发不了财易如反掌。商人与官员一比,果然低的不是一个等级。因此,就像傅蕙兰本身财产不少,嫁到了市长秘书长家里,也只能算是高攀不是低嫁。 很快的,费镇南这话一传过去,楚文东就出现了,把自己的妹妹一拉,向费镇南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个躬。费镇南同样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完全的不屑。 墨兰靠在费镇南怀里,在这个时候终于醒悟到了自己倚靠的是座大山,一座能令人皆畏的大山。因此自己之前对他的想法多少是肤浅了。 登上游轮,五光十色,拍卖会主席与船长亲自迎接。 费镇南没有与他们握手,只是以礼貌的语言说:“我尚未正式到省政府报告。今晚来,也只是受到了主席的邀请,在到任前察看民情。众位把我当为一个宾客接待,就可以了。” 这就是政府官员常用的措辞,像是把自己贬低,靠近民生。其实是再不过分的一个下马威。他费镇南今天,就是在到任前先借这个机会露个相,告诉众人,今后这里的地头是谁在做主。所以,今夜来到的宾客,都是国内外在本省有或是即将进行投资的商业名流。除了商人,各界受邀的知名宾客也不在少数。在来到的官员中,无疑费镇南的地位是最高的。 墨兰挂在费镇南的手臂上,见四五十岁个子精瘦显得一派猴子相的拍卖会主席,在听了费镇南的话后尽是赔笑,连多说一句都不敢。俨然,对方也是早已打听过费镇南的脾气。知道费镇南是从部队出身的人,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没有那么大的耐心听你绕圈圈。 “哎,费司令,这位小姐是——”主席把手一拍,其实早在费镇南到场时就把目标瞄准了墨兰,而绝不会直接先撞费镇南枪口上。 “我太太卢女士。”费镇南依照之前与墨兰说好的,这次是要把她也带出场。 “两位什么时候举行婚礼呢?”主席眯笑的猴子脸,对于墨兰露出了一脸馋相。 墨兰亲身到达了这个官场里,忽然意识到自己以前经历的商场相比眼前的局势,绝对是小儿科。这个主席肯定不知道她是谁,但是绝对调查过费镇南知道费镇南还没有结婚。所以费镇南一说她是太太,就明白奉承的机遇到了。问什么时候举行婚礼,不向着费镇南,而是向着她,明摆着这奉承讨好的路得对着费镇南的太太而不能直接撞费镇南这座冰山。因此,猴子脸主席要问的是:费太太,你想要什么样的结婚礼物呢?我绝对会帮你准备好让你心满意足的。 “这个,要看三少的安排。主席你知道,三少日理万机,我要做好贤内助,当然得全看三少的意思了。”墨兰看过几本官场太太的书,照本宣科,先演习一遍。她的眉,往上轻轻飞扬,眸光十色,身体紧贴着费镇南,完全允诺了对费镇南的交代,做一个懂得收敛的貌似只对丈夫言听计从的好太太。 “哦。这样啊。”猴子脸主席见此并没有多大沮丧,稀薄的眉毛一飞。官场这种仗他打得多了,早就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一般情况下一回战是绝对打不下来的,哪怕是面对墨兰这种来历不明的新手,经常是要十几二十回的攻坚战。因而他一边带他们俩往前走,一边紧追不舍追问婚贴的发放问题:“三少,卢女士,如果两位的婚贴到了,务必告知我们商会一声。三少的婚礼,我们是不可缺的。” 甲板上的一道风吹来,耳朵上的水珠坠子铃铛响。墨兰眯眼望着海平面,黑色的,平静的,像是没有波澜。今夜似乎是个无风的夜晚。在这个时候,啷当当,清脆的音色,给这个像是杂俗的宴会带来了一股美妙的不可思议的风。 aida!aida! 沸鼎的人声从千米外的地方传来。 不知在哪里得到消息的天皇巨星粉丝群,围集在了警戒线。 aida的车,倒是挺低调的,美国汽车市场最便宜的产品2008hvrv,底价1。3万美元。保安拉开门时,让更多的警卫人员出去截住层层潮涌的粉丝群。 雪佛龙的门咔打开,身着禁色黑袍的aida从车门里走出来,对着门外高呼自己名字的粉丝们,举起了一只手。粉丝们因他的骤然现身,忽然地哑了声,过于激动的情绪已经使得有人有晕眩的倾向。众目的朝拜,使得aida宛如天神一般。即使他一点也没有盛气凌人,只是像个普通人那样站着。何况他那身宛如传教士的黑袍,是那么的不起眼。可是,纵使如此,当他把举起的右手放到了胸前,优雅地弯下腰,让黑缎的长发垂落下来。一个默默无言鞠躬的动作,犹如贵族一般的气质,天神一般的胸度,粉丝们忽然间就泪流满面,有些人甚至跪了下来。 在听到响彻天际的喧闹声时候,墨兰便是把视线往那里眺望。过远了,只能模糊见着一件飘逸的黑袍,却是十分的醒目。与她同登上甲板的费海楠,若不是因黎立桐在身边,听见有人喊aida的时候便要热血沸腾地冲出去讨签名。 “今晚,我们有幸邀请到了世界著名歌星aida来到我们的拍卖会。”主席见女士们都往aida的方向注目,不免有丝洋洋得意地介绍,“aida可以说在当今世界歌坛上的事业是如日中天,没有人能与他相比。” “把这样的人带到这里,不怕他的粉丝作乱吗?”黎立桐看见身边的费海楠一片心思都往天皇巨星那里跑了,不禁阴阳怪气地问。 “这个是不需要担心的。aida对粉丝的影响力非同小可。”主席这一说,那边大门的方向,在aida鞠完这个躬后,出人意料的,所有粉丝如潮退一般迅速地退散了开去。大门口的喧哗仿若昙花一现,aida又像是个普通人坐上了雪佛兰,很快在人群里头销声匿迹一样。 这样的天皇巨星亲眼所见,墨兰想,当真是路米那个小鬼无法相比的气度。幸好路米没有来,不然得被打击到抬不起头来了。 结果,她错了,路米今晚也来了。这个事金没能来得及告诉她,是由于路米是忽然前来的,秘密到达的。 走下舷梯,抵达游轮底舱的拍卖会现场,看见路米的助理小安在餐台边叉蛋糕,墨兰一刻有种恍惚的做梦感。 “啊?裕华姐?”小安看到她时,也是从嘴角上掉下几片蛋糕屑的惊愕。 墨兰很想问她是怎么回事。但是,不需问,自己也能从拍卖会上呈列的物品快速判断出缘由。原来,路米和aida会出席,是因为今晚拍卖会上的商品有一部分是知名歌星捐赠出来的私人物品。 小安见到她和一个英挺不凡的男人在一起,有护卫跟着,聪明地不敢上前与她接触。 墨兰这时跟随费镇南在名流中间周旋,脚底踩的八公分高跟鞋,走在这个有点儿摇晃的船上,不觉渐渐吃力。眼见前头的几个人,恰是傅家的人。傅鸿烈端着美酒,搂着爱妾,在人群中开怀大笑。虽然在珠宝店董事长选举落马,却使得他近来有所收敛,不敢动作。现在能到这个拍卖会上来大显身手,自然不会显得有多失意。她的二伯三伯也出席在现场中,与傅鸿烈一样的走马观望,频频想出手讨回先前的失手。她心头感到一紧的是,终于望到了傅蕙兰。 多日没见,她在傅家最亲近的姐姐傅蕙兰,依然有些憔悴的模样,立在春风得意的肖庆生身边。 费镇南从她的目光能注意到她望的人是谁,手便从她肩头滑落,扶住了她的腰肢,嘴唇轻轻贴着她的鬓发说:“扶你到旁边坐会儿好吗?” 听出了他似乎也想休息一下的意思,墨兰便如小鸟依人样整个偎靠在他怀里。 “不好意思。我太太可能是第一次上船,有点儿晕船。”费镇南把酒杯向众人举一下,便落到旁边服务生端着的银盘上。 接下来有船员领着,带他们两人来到船上一间宾客休息室。 走在舷板上,能感受到这艘游轮其实很大。甲板上有三层船楼,除了底舱的拍卖会现场,有宴会厅,宾客房,餐厅等娱乐设施。 进入休息室后,费镇南将她扶到沙发上坐下,嘴唇从她的额头顺着落到了她的颈窝里,两手在她腰肢上扶着。船员看他们这个样子,像是要亲昵,马上都退出去并关上门。 “三少。”她被他这样零碎地在颈脖间啃咬着,能感到浑身团起火热。 “再配合一下,有监视器看着。”他啃到她青嫩的耳垂,用口含住,舌尖缓慢地挑弄她敏感的神经。 她的身体软塌塌的,假势要卧倒在了沙发上。他拦腰将她抱起,手伸入她的裙子里头,沿着她修长的腿往上抚摸。这时候,监视器呜一转,移开了。 墨兰抱住他的脖颈,轻轻地喘息,意图发出更糜烂的呻吟。其实底下他什么都没有做。他抱着她,是进到了浴室里。咔关上了浴室的门。紧接,放水,哗啦啦大开的水声与弥漫的水雾,显得景象更似春景了。 实际上的情况是,费镇南脱掉了西装,从西装一个隐秘的内口里取出了几颗药丸子。 墨兰一直看着他动作,聪慧地不马上问问题。 费镇南开始对她吩咐:“如果出了什么事,马上从右边舷梯坐上急救小艇。这艘船,在拍卖会进行期间,是要一直在海上航行的。我们的人,在那里设了一条逃生线。” “三少,这几颗药是?”墨兰注目他掌心中几颗神态各异的药丸子。 “君臣给我的。止血,或是突然的中毒,可以缓解一下,拖到有人来救援。”费镇南将宝贵的药丸子全数搁到她掌心里头。应说,他本来也不想和她说这些事。如果拍卖会顺利,并且不像他们所想的有黑幕的话,他先说这些话只不过是庸人自扰令她无谓的担心。 “三少,你是看到了什么才会突然下的这个决定?”墨兰一下便可以猜出,在他们来之前,可能他们也只是预想着有事,但没有料到真的会有事。转变肯定是有契机,这个契机就是个出乎的事或者人。 费镇南脑子里哗地闪过白烨的话:虽然,我是说她出场是为了引诱aida现身,实际上我的安排是,借这个机会让aida与她见上一面,看是否能探知九年前她与aida发生了什么事。那么aida来还是不来,如果来,有可能aida知道她想见她,从你出席拍卖会的动作而推知她来。也有可能aida纯粹不知道她要来,来这里只是为了与某人做交易。我们的真正目的是,这个做交易的人。 目标你锁定了哪几个人?当时他问白烨。 白烨当时的眸色复杂,一如他如今的眸光暗如海涌。费镇南轻轻地将额头贴紧了她额头,缓慢地道:“裕华,这个人,你认得。” “我认得?”墨兰惊疑。 “是。所以,今晚你无论如何,不能接近这个人。”费镇南说着这话,紧握她的双手,“我知道这对于你或许有些困难。况且,我看见今晚你姐姐也陪他一块出现了。” 墨兰的呼吸稍稍地促了起来:是肖庆生吗? 他闻着她紊乱的吸气声,像是要给她安稳一样,忽然咬下了她的唇瓣。麻麻的啃咬,令她几乎要将他一推。因她心头正气急呢,很想找到肖庆生揍一顿。他纠结着她的唇瓣,直到感觉她紧握的拳头松开了来,才放开了她。接着打开浴室的门先走了出去。 她坐在浴室里,听着他在外头跟船员说:我的太太在里面休息,先不要惊扰,除非她有需要。 一时,她有些担心他放了她后一人行事。起身追出去时,却听他的脚步声已经离去。这时靠在门边,能听见一些令人不愉快的声音。 “是三少耶。刚刚陪他太太在房间里休息。” “人家快要结婚了,亲密是当然的。” “算了吧。那个女人,听说是个艺人经纪人,也不知是用什么手段迷惑了人家三少。不然,咱堂堂三少,要担任省长的大官,怎么可能娶一个艺人经纪人当省长太太?” “也是,如果是当红歌星影星,或许还有的说。却是个艺人的跟屁虫,要貌没有貌,要钱没有钱,身世背景更别提了。如果是好人家的闺女,怎么可能当一个艺人经纪人?” 几个女人说到这,更放肆嗤嗤嗤地笑不拢嘴。 就有这些八婆女人,得不到就喜欢背后说人坏话。 墨兰门咔的一开,走出去,对准那几个窃笑的女人,嘴角浅勾一笑:“不知各位是哪一家的姐妹。三少今天带我来,就是为了认识多一点的朋友。既然这几位姐妹都提到我和三少了,我当然要和三少说明了,有几位姐妹对我和三少的情况十分了解。或许这对于几位姐妹的家里也有些帮助。就如楚家五小姐让女友扔鞋子为博三少同情,三少体谅五小姐心思给楚氏传了些话,五小姐心怀感激之下,今晚也不能登船了。” “你——”几个女人衣装鲜艳,听完她这番话一个个露出与端庄衣饰截然不同的凶狠表情,“别以为你攀上了富贵就想变凤凰——” 墨兰撩一下左耳的耳环,仿佛没有听见她们在叫什么,咬着小嘴唇继续苦恼地说:“哎呀。主席刚刚问我,想要什么样的结婚礼物。我想来想去,让主席太破费也不好。不然这样吧,如果几位姐妹因为口头身体不适,需要下船,我可以让主席命令人用小艇接送姐妹们上岸。一方面我能为姐妹们做了事感到高兴,主席能助人为乐也肯定高兴。” 几个女人都只是商人的女儿。拍卖会主席那个猴子脸,虽然样貌不怎样,可也是个响当当的商会主席。既然商会主席都承认了墨兰是费镇南身边的地位,她们再敢说下去,绝对要自取其辱了。然而,要她们这样几句话就甘心认输,却是不可能的。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神枪 墨兰现今挂的就是仗势欺人的嘴脸,因对方说她仗势欺人,如果她真不在这里仗势欺人,变成让对方愈得意了。 几个女人极不甘心,一个个咬着嘴唇绞尽脑汁。忽然,有一个像是在舷板上望见了谁,脑中闪过一主意,瞬间愁云顿去眉梢带上奸猾的笑意,说:“卢女士,我听说你曾经还是aida的经纪人。我们几个姐妹呢,正好都是aida的粉丝。如果你能帮我们要几张aida的签名,我们几个姐妹自然会感激不尽。不然,如果楚氏的楚总经理听说你到了这里没有与老相识aida打招呼的话,说不定是个失礼,毕竟皇后与aida也有合作的意向。” 今晚楚昭曼没有来,但是楚文东来了。墨兰可不能让楚文东抓住半点破绽。aida?她的目光轻轻地飘过去,能见到一个像是禁欲的黑袍男人站在舷板上,戴着墨镜的侧脸拥有完美无暇的弧度。 几个女人看着她一个人,目中都是看好戏的成分。没有错,她们料定以她这样的资历不可能会是aida的经纪人,况且真未听说过aida有个经纪人是她,即使aida周身一直笼罩着层层神秘的烟云,绝不让外界人探知一分一毫。 墨兰早已料到有这么一天要面对。她潇洒一转,向着aida走过去。 话说aida一个人孤独地站在舷板上,却是没有人敢上去与他攀谈。这个人站在了演艺圈的顶峰,是王者,是不是王者都注定是孤零零的? 听闻到靠近的脚步声,aida静静地将脸侧向了她到来的方向,墨镜盖着他的眼,但是他的目光似乎能穿透了墨镜与她望到了世界的尽头,嘴角便勾出了一层浅淡的笑纹。 “aida,好久没见了。我们两个在洛杉矶一别,该有几个月时间了吧。”墨兰微微自信地一笑,将说话的主导权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几个女人竖起耳朵,准备聆听aida的回答。只要aida的回话有一点点的破绽,她们马上可以在墨兰面前宣告胜利,给足墨兰一个下马威。 然aida并没有出声。墨镜遮去了他大部分的面孔,使得他的表情都隐没在墨镜的黑暗里,唯有嘴角的平直,代表他没有任何的表态。这,可真是让人急死了,不知道他是什么含义。几个女人几乎要跺起了脚。 这时,墨兰稍微走近他一步,对他些微低声地说:“那边几位姐妹想要您的签名,如果您愿意帮我这个忙,不,我想aida不会对一个有求助的人视而不见的,aida在粉丝们心中就是个这样热心的人。” “笔,和纸。”轻柔的海风吹来,他胸前的十字架哐啷啷响,使得他的声音变得模模糊糊有一种朦胧美。 墨兰才不管他怎么想,只要他答应就好。掉身,向那几个女人伸出手。 他答应了?竟然答应了!几个女人呆若木鸡,似被雷击中,久久无法从震惊的神情中解脱。或许不迷恋aida的墨兰不大清楚,她们几个作为aida的粉丝对aida的每个习惯却是了如指掌的。aida从不当场给人亲笔签名,以至于他的签名海报经常被媒体称之为伪造。即使是可能伪造的签名海报,依然火热脱销。这一切证明了aida的亲笔签名属于世界珍宝级别。不然,她们也不会故意拿这点来刁难墨兰了。没想到,她竟然办到了 “不要是吗?”墨兰微微撩起眉梢,睥睨的神气可以让那几个女人立马又低一等,“既然是几位姐妹亲口说的不要,以后就不可再来为难aida了。” 不!要!她们当然要!想要许久了!但想到要给墨兰再低头,几个女人左右摇摆的肢体像风中摇曳的枝条。 可惜墨兰没有想法与她们再耗下去了。刚刚出来教训她们,只是不想让她们继续拿她在船上说事。她不是介意这种小虾米能怎样,但不能否认谣言可畏。何况,今日见到了听到了却不出手,不立定脚跟,以后被别人欺负的份儿只会多不会少。眼看把人收拾完了,她便没意思与她们耗下去。比起这群小虾米,如果费镇南他们动手牵涉到蕙兰姐的事儿要严重多了。 这么一想,她是迈开脚步甩了她们几个,再也没有必要看她们一眼。她们要与她斗,明显差了个等级。几个女人完完全全受到了打击,心里骂ka,早知道拉下脸皮央求她给她们拿aida的亲笔签名了。结果这会儿等她们醒悟过来,想围上去找aida要签名时,aida老大已经把脸转了回去,浑身罩着的孤寂与宛如深渊般的沉默,足以吓住任何一个欲靠前的人。 aida望着像是平静无波的大海,左手按住在了纯色十字架上,忧郁的嘴角浅勾起一个柔和的微笑:九年后,她终于是出现了。根本不用想,不用看,不用听,只要是感觉,她走过来的感觉,站在他面前的感觉,他一下就能辨清独属于她的那份傲然——她是独一无二的49。可是,她今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艘游轮上呢?没有错,他派人潜进去基地,得知她与费镇南会在k城出现,并可能会在拍卖会露面,他才来与她会面,探知她来路。所以,她是与未来的费省长来这里做什么呢?这只是一场费省长初次露相体恤民情?他原先也以为这样,但是,在看见她和费镇南分别从房间里出来,便以为不大像是了。 “aida。”他那个身材高大与他如是如影随形的经纪人fas,悄然无声近到他背后,恭谨地说,“教皇和女祭司似乎也来了,在这艘游轮上。” “是吗?”aida脸上的神色变得愈模糊不清了,双目透过墨镜望着这黑暗的海面,“他们中有几个知道,今晚飓风会接近这里。” “或许我们该先下船。” “不。这拍卖会肯定有秘密。” “有人在等着一网打尽,有人在伺机而动。总之,aida,这里不是我们该插手的地方。我们没有必要与这里的政府部门发生冲突。除非,你是在想那个孩子吗?”fas说到这里,稍微压不住嗓子,“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着紧那个孩子!”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的命只属于她一个人。如果她死了,我会很麻烦的。”aida轻悠悠的声音似悠扬的笛声,能在这个海面传到那天涯海角。 “aida!”fas的声音在压抑中颤抖,“原因!说明原因,如果你不说明原因,知道她存在的人都会想把她杀了的,因为没有人愿意失去你。” “为什么你们不想想,也有人不愿意失去她呢?像我,就是没有办法失去她。”aida始终望着海,以一种类似遥远的声音说,“在她把枪对准我的那一刻说会先毙了我,我就知道,在这个世界中,只有她一人,与我是最亲近的人。” “如果你的决心是这样,请允许我们,让她与你单独对话。”fas说完这话,对着aida一个深深而敬重的鞠躬。 aida知道他想做什么,并不需要动手阻止他,只轻飘飘地说:“我以为你们该先考虑好,她现在身边的人,可都是九年前与我们战斗过的军队。” fas并没有因他的话有半点退缩,粗浓的眉毛一耸,眉梢带了不屑:“九年前,如果我有出战,绝不会是这样的战果。凭我魔术师的名号起誓,必定会将她带到你的身边,aida。” 墨兰一边走,一边低头沉思。在快要走到拍卖会现场时,忽然眼前一亮,是台上的闪光灯聚焦在了拍卖商品上。因此她在黑暗中走到了门边,伫立着。她并不需要担心安全问题,费镇南的警卫一直在暗中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守着她。第一件出场的商品,是某位艺术界大师打造的陶器,起拍价200万。随着竞价牌的举起,竞拍价一直攀升,直到了一千两百万成交。第二件出场商品,是一幅某现任艺术博物馆馆长亲笔绘制的墨水画,起拍价五十万,同样竞拍价以不可思议的幅度热烈地上升,最终是两千两百万成交。 主持人以激情的调子形容:今夜拍卖会能得以如此成功,应该说是归功于宾客们对于慈善事业的热心。 墨兰不是不知道拍卖会惯用的一些伎俩,比如有意安排一些枪手抬高价格,导致竞拍价走高,最终诱使竞价宾客中招。但是,今夜的拍卖商品,远远超出了实际应有的价格成交。想到费镇南说的危机,她双目蓦地一沉,幽幽地闪着抹凌厉的光。楚文东坐在竞价的宾客们中,基本没有举过一次牌。至于傅鸿烈她那群愚蠢的叔伯们会有什么动作,她是连看都懒得去看的。最终,注意点放在了蕙兰姐的背影上。 傅蕙兰不是没有在她进场时发现她。毕竟她那么瞩目,与费镇南同时出现的。所以,蕙兰更不能对她有任何一点神情上的关注了,愈发变得安静,在肖庆生身边就像个不发一言的陶瓷娃娃。 墨兰的胸口某处在化成炙热,逐渐在体内注入了一股蓄势待发的态势。因此,当费镇南走近到了她身旁,把手落在她肩头,感触到她肩膀微微的细哆,便是压了嗓音说:“我已经和你说了,在房间里比较安全。” “三少,还记得我逃生时与你说过的话吗?我不会复仇,但是如果要我看着我重要的人出事,是我万万都办不到的事。”说着她两肩一缩,便离开了他温暖的大手。她是个情愿落入地狱的人,只要她看重的人没有事。 他一只手便是在她欲离开的腰肢上一带,使得她牢牢地禁锢在自己的双手里,嘴唇在她耳畔呼出一口严厉的气息:“我绝不会让你去。我已经错过了一次,绝不会再错!” “三少!” “我知道我再说任何话,你都不会有任何所动。” 她的心,便是因他这句话,忽然划过一丝冰凉的疼。 他的手,轻轻地抬起了她尖细的下巴颌,墨目对着她:“别忘了。今晚你是我的妻。” 今晚她是属于他的人,他的妻,必须与他并肩同战,听从他的命令行事。因为,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哪怕他再疼她,也不允许在关头上她有丝毫的违抗。其它时候,他可以尽可能给予她宽容,只是在这个时候,是绝对不行的,因他的特殊身份牵涉到了很多很多,她不能因一人私利毁坏大事 这些都是她在他决定一切的目光中所读到的,十指微颤着,紧紧地攒着。如果因大事就得准备牺牲掉她的家人,她能同意吗? 他轻轻地搂着她,往外走。 “三少,死也得死的明白吧?”她最终仍是无法接受他的这个决意,像是偎在他怀里问。 “在部队里,有一项叫做保密原则,就好像你们商人有商业秘密一样。如果说了,是违背命令,你想我被杀头吗?” 这个时候了,他还在说冷笑话。墨兰浑身一冷,撇撇嘴:“那允许我猜一下吗?拍卖品里面参有真品,走私的国宝真品。” 他搁在她腰间的手蓦地僵住,继而愈发紧地搂住她:他情愿她能糊涂,什么都猜不中。 “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这些人能这么放肆?受邀的宾客中,不是有官员出场吗?” “所以,只要我们这几个不知隐情要被拿来当替罪羊的客人,忽然表现出怀疑或是洞察的一点迹象,马上会成为活靶子。” “三少是抓走私客还是?” “抓走私非我们的事,是海关总署的事。” “三少要抓的是涉及此事的官员,作为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而很可悲的是,我的姐夫成了三少的第一个靶子。” “华儿——” “你抓他没有问题,但不要吓到我姐姐。”她细哆的声音,宛如一只蜷缩的猫咪,发出可怜的哀求。 他心头不软就怪了,可是,这与他的原则相违背。 这时船一个摇晃,一个波浪打在了行驶的船板上,黑暗的水花溅在甲板,船员们四处走动起来。游轮在拍卖会开始的时候,便是离开了港口。如今,距港口有一段不远的距离。按照拍卖会组织委员会规定,在拍卖会进行期间,游轮是不可靠岸的。这个原则,是为了避免有拍卖会宾客在竞价后无故离开,造成拍卖成交失败。此次拍卖会商品的竞拍,因是挂了慈善的标榜,但具体在成交金额中有多少比例会交给慈善组织,拍卖会组织委员会并没有公布于众,其实,真正来参加此次拍卖会竞价商品的宾客多少都有点儿内幕消息。所以,游轮不可靠岸,应该说是组织委员意图防止黑吃黑。 “飓风,今晚在附近海域经过,说不定会靠近游轮行驶的区域。”费镇南眺望渐渐波涛起伏的海面,神色严峻地说,“如此一来,那些人想借飓风逃逸,不是不可能的。” 天时地利人和,敌我双方都有过严密的分析透彻。谁输谁赢,谁能笑到最后,难说。跟费镇南上游轮的兵,除了与他们共同出席的费海楠与黎立桐,也仅有几个警卫兵。凭他们这几个人,要与游轮上不知潜伏了多少个的敌人徒手相博,不知是大智若愚还是自取灭亡。 对此,费镇南不是没有防备,与她所讲那样,说好了,游轮上有一条救生艇是特别为她准备的。 “你也别想那么多。可以的话,我们只捉拿证据,不会想引起骚乱。”费镇南将她带到了二楼的餐厅,亲自夹了一块三角蛋糕放到她嘴边,“你今晚出发的早,还没来得及吃。” 墨兰低下头,乖顺地咬了一口蛋糕。 他的指头便是沾着她嘴角的蛋糕屑,望着离他们几步远的黑袍长发男人。 发现他在看的是aida,墨兰像是随意提起:“三少,你认识这个天皇巨星?” “他那么有名,我怎么可能不认得?”费镇南的指头触摸着她的嘴角,指尖带了挑逗的。 墨兰不明白他这突如其来的情绪从哪里来,嘴角被他的指尖轻轻地抚弄。她略是想退缩避开,他的指尖捉起她下巴颌,一个急促的吻从她微张的小口深入进去。 三少?她的眼睫毛飞眨着,感觉他这个吻既是不像刚才在房间里的逢场作戏,又不像昨夜的挑逗,是粗暴的,牙齿啃得她唇瓣生疼难忍。然他的手固定着她,就是要当着某人在她身上留下印记。她脖子上垂挂的项链被撩开,露出了白皙的皮肤,他的头伏低下去,在无人碰过的领域里火热地烙下。她的手推不开他,脑子里忽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他真的会想就这样要了她,当着aida的面。 “aida。”fas在后面实在看不下去了。偌大的长条餐厅里,由于拍卖会火热进行的缘故,现在出现在这里用餐的宾客,也只有费镇南和他们共四个人。费镇南当着他们的面这样与女人亲密,含义可想而知。 “他们知道我与她接触过,所以他才这么针对我。”aida轻轻摇曳酒杯里的红色液体,并不急于品尝美酒,只是闻着香气,待听见了后面传出女人一声细小的呻吟,带着强烈欲求的糜烂,又是如夏日芒果的青涩。如果是一般男人,恐怕早已无法忍受了。但他不是一般的男人,只是听到是她的吟声,仿佛便能看见她在某人底下承欢的热情,他美丽的睫毛似是垂了下来,搁下酒杯,掉身往餐厅外走去。 一袭黑袍消失在餐厅门口,然餐厅里的那对男女并没有停止纠缠。 事实上墨兰觉得事情有点儿超乎她想象的常理进行了。压在她身上的费镇南身体火热,舌尖在她口里不断地索要着,手指头粗暴的动作弄得她近乎有些疼。等到aida离开,他并没有停下动作,并且把手探入她的裙里,试图滑入她两腿间时。她猛然意识清醒了,眼睛睁得大大的观察他充满迷离的神色,左手抓到了就近餐台上的一杯液体,浇到了他脸上。 冰凉的液体落入眼眶里,眼睛的刺痛使得费镇南猛晃了下头。接着他便是从她身体上迅速离开,手撑着额眉的地方用力揉着,喃道:“酒——” “你刚刚和谁喝了酒?”墨兰取出条帕巾,帮他擦拭额头的热汗。 “我都没有和任何人对酒过。只是在离开你房间后,与立桐见面时遇到有人经过,就随意从服务生手里拿了杯酒,喝了两口。刚刚手指一摸到你的嘴唇,这酒就开始发效了。”费镇南回忆着,寻找关键线索。 不是酒的浓度,他是个拥有好酒量的男人。所以,是这酒被下了药。而且,这些玄机在他上船后一直都是存在的。他防了再防,还是不免中了套。 “幸好我来找你。不然,就要出事了。”费镇南稳住心神,服下她小手里塞进他嘴唇中的一颗胶囊。正是他交给她保管的费君臣给的药,或许能一时缓解一下体内的燥热。 “我看四少这药,也只能是起到一定镇定作用。说不定还有副作用。”墨兰扶紧他服药后微晃的肩头,忧心忡忡的。 “副作用?”他靠在她肩膀上,敛紧眉色,不得不考虑一些最坏的结果。 “是,头晕耳鸣。在船上尤其明显。”墨兰边说边夹起他腋下,“我先扶你到房间里躺一躺,再让黎少过来。” 提到黎立桐,费镇南头更疼了:“我喝两口。他喝了一整杯。必须,先和他们两个汇合!”接着他先走到门外先向过来的勤务兵吩咐:“马上去找黎参谋他们两人。”勤务兵遵照他的命令火速去行事。墨兰只身扶着费镇南,来到一楼甲板,欲找回房间的路。结果,刚走到舷梯口,眼前的一幕让他们两人大吃一惊。见几对男女在甲板上纠缠,火爆的场面表明了在现场上演三级片。于是他们两人才意识到:这下了药的酒,不是针对费镇南一人下的。所有游轮上的宾客,恐怕无一能逃脱。 沿途听着男人女人糜烂的呻吟与喘息,aida伫立在船舷上,遥望渐渐起了波涛起伏的海平面,让海风将自己的长发大力吹起:“路米今晚也在这船上。fas,我们可以不惹官员,但是路米得带回去。” “路米的事我早已让人去办了。既然他今晚来到,就是个机会,当然不能放过。”fas点点头,还是小心地问了他一句,“aida,刚刚那酒你没有喝吧?” “酒我没有喝。这酒我一闻,就不对。”aida低下头,注视船板下的水花,想的是费镇南中招了,她呢?他希望她没有喝,不然,她对于费镇南的迎合不是她的意愿,这会促使他想从费镇南手里马上把她带走。 墨兰没有喝酒,至少在今夜的游轮上滴酒未沾。她扶着费镇南继续往下舷梯。迎面遇上了慌慌张张像颗小肉球跑来跑去的小安。 “裕华姐。”小安看见她,就仿佛是看见了天神,喜极而泣冲过来,也不管费镇南在不在场,因为对于自己最重要的路米不见了,“路米刚刚从拍卖会里面出来,说是要去透透风,出来一会儿马上失去了踪影。” “你说是,路米不见?”墨兰心里不免一惊,如今船上可能都乱成一团了,只是没想到这乱里面都牵涉到了自己的人。话说,她今晚都没有亲眼见到这小鬼,也不知道今晚这小鬼穿了什么衣服,有没有闹别扭。 “路米今晚来的时候,情绪就有点怪了。总是口里喃喃着,这回真是要与aida见面了。”小安详细描述路米今天的异样。 没听说过这小鬼与aida有什么关系。墨兰一时也不知从何入手去思考这些问题。 小安这会儿从她后面望见了甲板上惊人的场景,目瞪口呆的:“有钱人真开放啊。” “拍卖会现在里面怎样了?”墨兰遮挡住她的视线,谁让小安还是蛮单纯的一个人,问。 “我进不去。但是,好像一直在竞拍。”小安道。 “你进不去?”墨兰揪住她口里的疑点:她哪怕是借口见路米,也是可以混进去的,怎么会进不去。 “大门从里面锁了,就路米出来后不久。”小安比手划足,“听说是里面在展示今晚最高价值的商品,不能让不进行竞价的人看见。” 费镇南这时能渐习惯药的副作用了,从墨兰肩上站直了腰板,听小安这么一说,知道事态到了危急的时刻。他对小安说:“你叫小安是吗?” “是。”小安睁着小兔子般的眼睛看着他,在她眼里,每个人都说他是鼎鼎大名的费省长,一个省长这么温和地与自己说话,令她感觉置身于梦里。 “路米你要继续找。但也要相信他。”费镇南握紧了她肩膀,说。 从他的话里,墨兰听出了有内幕。 小安大声答是,兴致勃勃一路继续寻找路米。 “三少?”墨兰等小安离开后,小声疑问。 “你不用太担心。白烨有找人跟踪路米的。”费镇南揉了揉眉间,睁眼时恢复了惯来的冷静与肃沉。 再问下去,应该他也不会再透露一句。墨兰低头沉思着。 “我要去见肖庆生了。他应该和主席在一起,在拍卖会后面的监视室里。”费镇南一边望表,一边衡量现有的情况。黎立桐应是也出事了,他不能再指望黎立桐,因此,本来计划去船长室与船长谈判操控游轮的事,该由谁来进行。 墨兰观察他的神色,似乎能一眼洞察出他心里想的,说:“三少是担心游轮再往外行走,会出中国海域,离开中队的控制范围吗?” “是,我本是想让立桐去的,但是现在这个情况——”费镇南倒不惊异于她能猜到,只是在继续考虑合适人选。 “三少如果信得过我,由我代替黎少去船长室。”墨兰言语坚定的,“三少不需担心。我会灵活应变,绝不会与船长硬抗。如果不行,会马上撤出,另寻法子。” 她去,自然是个主意。不,现有的情况来看,真是得由她去了。毕竟她是他的太太,进到船长室,与船长说话,都有身份在那里撑着,一时船长也不敢拿她如何。然而费镇南闭了下眼睛:疼,心里面为自己要下的这个决心很疼很疼。如果他允了她去,他必须给她枪,才能在最大机率下让她保全她自己的性命。因为她是49,是他见过里面最有天赋的枪手。只要aida不出手,相信没有人能与她的枪为敌。但是,如果他这么做,将意味的是,她是不是会忆起 “三少?”墨兰不明,他似乎能下定决心了让她去,为什么还牵着自己的手不放。在这个关头上犹豫,绝不像是他费镇南干净利索的作风。 费镇南艰难地吐出口长气,霍地,右手探进自己的西装里面,在暗藏的内层里头摸到一把小型手枪。 墨兰看见了他的动作,惊愣。知道他可能会带枪,但是,没有想到,他这会儿把枪露出来,是因为什么。 费镇南四处寻找着,看见边上有人丢下的一个拎包,拿过来打开,背对监视器镜头将手枪迅捷放了进去,交到她手里。 “三少。”墨兰被他强硬塞进了拎包,感受到了里面携带武器的冰冷,不能肯定地细声问,“你是要我帮你保管?” 他贴近了她的鬓发,轻声又清晰地说:“不。该用的时候就用。” “可我——”她没有碰过枪啊。 “别怕,很简单的。子弹我已经帮你装好了。拉开保险栓,瞄准目标,扣下扳机。”费镇南嘴里含了丝苦涩的,九年前他教49时,她完全不用他们教导,拿起枪,一嘣一个准,让他们惊叹着她就是天生拿枪的人。现在,她竟然和他说她一点也不会用枪。但是,他相信,只要她拿到枪的那一刻,便会摇身一变,成为为枪而生的49。因此,他此刻复杂的心境,唯有他自己清楚。曾经,他是多么希望她不再拿枪,现在,却希望她拿枪。他违背了老爷子的愿望,这是由于他的想法始终和老爷子不同,她不是个懦弱的女人,或许需要他保护,但绝不会懦弱。如果他认为懦弱,反倒是侮辱了她 墨兰心里头正为这把忽然交到自己手里的武器怔疑,他忽然离开了她身体,大踏步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甲板。 在这样的情形下,是没有时间继续蹉跎的。 墨兰掉身,往船长室快步走去。她的任务是,让船长命令游轮返回港口靠岸。 挂名船长室牌子的房间前面,墨兰走到了门前,哒哒两下敲门。 “是谁?”四十六岁的凯斯船长,是美国人,脾气不是很好。 上船时,墨兰见过这个外国船长一面,只以为他站在猴子脸主席旁边,体重是猴子脸主席的几倍,啤酒肚,粗毛,却始终不发一言的,令人感到可畏。 “是我。三少的太太。船长应见过我一面的。”墨兰清脆的声音传进去。 “三少的太太?”凯斯船长重量级的脚步声到达门口,门咿呀打开。待看见费镇南的女人真的站在自己面前,他粗糙的浓眉皱了一皱:“进来吧。” 墨兰跟着他走进了室内。室内亮了一盏白炽灯泡。她环顾四周,见是个小小的居室,一张办公桌,一张铁架子床。办公桌上摆了瓶洋酒,开了口。凯斯船长坐回相对他身材狭窄的沙发椅子里,问:“卢女士要不要也来一杯。威士忌,二十年的酒龄,我从美国一家庄园带来的。” “我今晚不喝酒。三少说,不喜欢我喝酒,会不符合做他太太的身份。”墨兰微笑,在他对面的一张木椅上坐下来。 “你们中国官员的太太就是这么有趣。换做在我们国家,总统的太太肯定比总统更要会喝酒。”凯斯说,嘴巴咧开,露出缺了颗牙齿的前牙。 凯斯船长的胡话墨兰只能听三分,倒是能闻出他身上些微的酒气,然他两眼的神智十分清醒。他是喝了酒,但喝的自己的酒,所以没有中招。也是,如果一个船长连自己船上发生什么事都一无所知,那是不可能的。 “船长,三少是要有话让我带给船长听。”墨兰说。 凯斯的粗眉又皱了一皱:说句实话,他不喜欢和中国官员打交道。如果不是因为有丰富的酬金,他根本不会参与到这件事来。 “什么话?”凯斯粗气地问,“我的雇主是华裔老板和拍卖会主席,与三少没有关系。” “但你的船现在是在中国的海域上,如果船长是想与中国海军为敌的话——莫非,船长不知道三少是中国海军的司令?” 凯斯抬起了粗大的脑袋,在她微微洋溢神秘笑意的嘴角上,捉住的是一抹凌厉的气息。她的表态,即是费镇南的表态。难道,费镇南今晚来这艘游轮上是知道了什么?不大可能,主席亲自向费镇南发的请帖,恰是为了让这艘游轮的航行变得更加合法化。哪怕是发生了什么事,也是在未来省长大人的眼皮底下发生的,费镇南难逃责任。所以,除非,费镇南是故意上船的。 墨兰与凯斯面对面,她尖锐的眼睛在凯斯起伏的眉毛之间捉着凯斯的思维。一时间,她是将手抓紧了拎包。 “费镇南是中国海军司令的事,无人不知。”凯斯船长站起来,“但是,这艘船是由我在主宰,费镇南做不了任何决定。三少太太。” 墨兰是不想与这个粗大的男人硬对硬的,或许她该先撤退。 哒哒,哒哒。船长室的门这一刻又被人敲打。 凯斯船长粗厚的嗓门吼出来:“谁啊?” “我是来找我家嫂子的,船长。”站在外头的费海楠报了家门后,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推门进来了。 凯斯忽见又有一个与费镇南有关系的人走进来,心里头愈是不悦,挥挥手:“你们都可以走了!我已经说了,这艘船只有我一个人能主宰。” 然而,当费海楠从门口的阴暗处走出来,走到了亮处,将手中高举的枪口抵在他的额门上。凯斯连连退后,肥大的身躯靠在了办公桌上,再也不能退后。 “海楠。”墨兰立起,对于她的突然出现,有意料,又没有意料。 “参谋长让我过来的,因为他不能执行计划了。我在门口听了会儿才进来的。”费海楠双眼眯紧,握紧扳机,“这样的人,不挨一颗我们军队的子弹,就不会知道我们中国领土不是他人可以为所欲为的。” “不不不,不要杀我。”凯斯两颗眼珠子集中到中间,慌张地看着抵在额门的乌黑枪口。 “那就发出命令,马上让游轮返回港口!”费海楠将手中的枪口在对方的额门上狠狠地再一抵。 凯斯喉咙里吞了一大口口水,指头颤抖地指向电话那里:“我,我得先打个电话,中国海军小姐。” “什么小姐?我是海军尉官!”费海楠一听就来气,往他小腿处狠踢一脚。 凯斯发出杀猪般的痛叫。墨兰已经把话筒举到了他耳朵和嘴边。费海楠的枪口抵在了他脑干上。凯斯被枪抵到了致命处,冷汗涔涔地对着话筒里说:“依照我命令,船,现在返回港口。” “可是,船长,不是说要离开中国海域吗?” 凯斯的耳朵里清晰地接收到手枪扳机向后卡的声音,便对着话筒臭骂:“我的命令你们不听了吗?!” 听对面传来了句“是”。墨兰将话筒挂上。 “能放开我了吗?小姐。”凯斯可怜巴巴地哀求费海楠,“话我已经照你说的做了。这枪要是走火就不好了。” 费海楠往他膝盖头下又踢一脚:“都说了,是尉官,你还叫什么小姐!” 墨兰并没有就此松口气,感觉脚底的地板在倾斜,正要出声提醒:“海楠——” 凯斯忽然趁船倾的时候,一个猪掌打飞了费海楠手里的枪。费海楠因穿的是礼服裙,行动受到了限制,趔趄了几步才能站稳。凯斯趁此机会,是拉开了办公桌抽屉取出自己的手枪。 嘭—— 凯斯左肩中弹,坐在了地板,不可思议地看着小型枪口的冒火来自于另一个女人。同时间,船长室的门被撞开,几个举枪进来的黑衣男人,未来得及看清状况。嘭嘭嘭,只闻耳边三声枪响,一个个手里握的枪便飞了出去。 费海楠整个人愣在了墙面上,看墨兰瞄准一个想继续摸枪的男人的手扣下扳机。嘭,那男人即将摸到枪支的指尖一弹,被火花擦出了道血。墨兰用脚迅捷将地板上的枪支踢到了角落里,对目瞪口呆的费海楠说:“把枪的子弹都退出来,我来掩护。驾驶舱的人可能发现了,我们现在必须马上去驾驶舱!” 她却不知道,现在船长室内包括费海楠,所有人看着她一系列宛如神奇特工的动作,脑瓜里只能闪过一个词:见鬼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我的女人与我并肩而战 听着船内几声枪响,aida微笑:“是她的枪声。” fas护着他往救生艇的方向走,带有不解的语气问:“他们给了她枪,难道不怕她都回忆起来?” “或许对方认为,没有什么比她的命更重要。”aida在这一点上给予了认同。 “你怎么知道是她开的枪呢?”fas不大愿意承认那个女人已经觉醒,“或许,是中队哪个士兵开的枪。” “她使快枪的时候,连我的面具都能打飞。在这世界上,没人能与她打枪的速度相比。”aida全神贯注在耳朵上,好像在听十分美妙而圣洁的音乐,由是愉悦的笑意在他淡薄的嘴唇边上如花朵泛开,“她的枪声,嘭第一声响,其实第二颗子弹第三颗子弹已从她枪口射出来。你们听起来或许是三声,实际上是五至六声的枪响。” fas惊讶于他能听得这样仔细,道:“这不大可能。她拿的应是手枪,又不是机枪,只能一枪一个扳机。” “奇迹,总是会给一些被命运选中的人。”aida如吟诗般的吟诵,在到达船后方的救生艇面前,看见了被部下带来的路米。 路米双手拂打身上的白衫,见到他,天使般的甜美睫毛眨眨:“老哥,好久没见了。你现在是天皇巨星了,可我混得也不差,是亚洲的小天皇。等你老了退了,我马上会把你的王位夺过来。” fas听他不大不小的混账话,斥道:“国王,不可对愚者这么无礼。何况愚者是你的兄长!” “没有错,我叫他老兄了啊。”路米垫着脚尖,仰望比自己高一个多头的aida。 “路米,我知道你和海军的某位军官混得不错。但你是我亲爱的弟弟,让你被外人调教,就会变成我的错了。”aida微微笑着,伸出的手在他脑袋瓜上摸摸,好像是个充满慈爱之心的兄长。 路米皱巴了天使脸蛋,说:“老哥,你还是这么逊,每次都能把我的头发搅成了鸟窝。” “是吗?”aida脸上的笑微微一丝僵硬,显得有点儿尴尬的,“对不起。” “aida。”旁边这时走来一人,说,“尾随路米的一共有三个人,是要全部带到这来吗?” aida修长的手指捏起了路米嫩嫩粉红的脸颊:“国王,你让人尾随你,是想让那些人知道我们的家吗?” 路米的嘴巴被扯成了条直线,只能哎呀哎呀叫牙疼:“不是我啦。我怎么敢?” “你这么好玩,你怎么会不敢呢?”aida微微笑着。 “老哥,你既然知道我是好玩。”路米对他眨眯纯洁无暇的眼睛。 aida松开了他的脸,是因为部下将那三个跟踪者带了过来。 见是两男一女,fas走了过去,一脚踩在其中女人的胸口上。只听咔一声,女人的胸骨被踩断了,接着口吐白沫。两个男的一见,哗地脸色白皑像是活见到了地狱,爬着向路米求救:“路米——”然而两把装了消音的枪口早已抵在他们的背后,扑通,两人齐齐倒下。三具尸体很快被丢进了波涛汹涌的海浪里。 路米拿指头挖着耳洞。aida擦过他身边时,轻轻地说:“我亲爱的弟弟,或许别人不了解你,我是很了解你的。如果你是想借我的手将某些人杀了,最好不要趁我现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会考虑先把你带了监听器的耳膜打穿。” “呸,没趣。”路米的小指头将耳洞里的监听器拉了出来,扔进了fas伸出来的手里。接着,他兴冲冲追上aida:“老哥,我见到了你喜欢的那个女人了。怎么办,我也很喜欢她。” “你小心一点。如果她知道你是谁,可能会先一枪把你毙了。”温柔说着这话的aida,再次把手放在路米的脑袋瓜上将小鬼的头发揉成个鸟窝。 “不过,她会先把老哥给毙了吧。”路米哈哈大笑,“她比较喜欢我。” aida洁白的手在他头顶上停了下来。路米吞了口口水,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的气息,随着这忽起的海风,形成了一股凝结的冰雾。 “fas,带路米上艇。”aida道,嘴角的微笑并没有敛去,一只手轻轻地在路米肩上一推,路米便如颗小弹球准确地落到了fas的手中。 “aida,你要去哪里?”fas急于将路米交给手下,然后去追他。 游轮在巨涛中左右摆动,甲板上的人都不能站稳。然而,一袭黑袍在甲板上,却能如燕子掠过一般直线地往前飘行,所到之处,众人只能闻啷当当十字架飞扬的音色。 墨兰站在驾驶舱里,旁边,费海楠拿枪抵着凯斯船长的脑袋。众船员看着她们两人拿枪指使船长,无人敢动。凯斯叫道:“还不快照她们的命令办事!” 有个船员刚弯下腰,想偷偷从哪里摸出利器。墨兰手里的枪口冒出一丝烟气,那个船员的手就如被蛇咬了般缩回手,没有受伤,只有指尖的一点被烟火灼伤的痕迹。她这样的枪击,比直接打断对方的手,更令人惊悚。无人不相信,她想让谁死,绝对一枪就能让谁死,绝对能让谁生不如死。因此舵手开始转变游轮行驶的方向。 风越来越大,海浪一波一波地打过来。船在浪涛中艰难地攀行,转向。一个电话打到了驾驶舱,凯斯在费海楠的授意下接起。 “怎么回事?不是说好直接开往国外海域绕一圈才回来吗?”骂声,质问声,从猴子脸主席尖昂的嗓子里冒出来。 “飓风来了。”凯斯依照费海楠的意思回答,“如果我们不靠岸,会被海浪掀翻的。” “懦夫!不会绕开飓风吗?” “绕不开啊——你可以到船头来看看,这个海面已经成什么样了!” 咔!猴子脸主席挂了电话,阴森森的目光从他这间小办公室望到了连接的小会客厅。小会客厅里,肖庆生正在全力应付费镇南的问话。于是,猴子脸忽然是想不明白了:明明自己是看见了费镇南与黎立桐都喝了下药的酒,怎么费镇南就没事呢? 也就是说,黎立桐的人早就倒下了,在房间里呼呼大睡,不能成事。 猴子脸一刻心头烦躁:事情变得十分棘手。费镇南不知道有没有察觉异象?自己想让费镇南在上任之前先同流合污,这个天衣无缝的计划现在有了破绽。该怎么办?他摸摸尖利的下巴颌,观察办公室内的监视屏幕。若不是感觉到船在倾向,他根本没有想到船长会突然做出返航的决定。监视屏幕上,都是如常的画面在播放。包括拍卖会现场,现在展示的那件藏在普通土坯里的国家级珍宝,已经让知道内情的宾客们疯了一般地高举竞价牌。楚氏集团的未来掌控人楚文东,终于也出手了,举出全场今晚最高的价位:一亿。 说起来,楚文东不算是他的人,虽然与他今晚要见的人有一点点的联系。他在拍卖会现场的手下这会儿打电话来问,问他楚文东这个一亿的价位能不能让拍下。他不用想,当然答:能。不是由于钱不钱的问题,他得卖给楚文东一个面子。再说了,如果在这艇上有人想黑吃黑,楚文东包准可以算是一个。因为楚家能在地产业上忽如其来,几乎一手撑天,暗地里使的阴险手段,或许别人不知道他却是有闻的。据他所知,楚家雇佣的杀手逼迫那些村民以低价卖出地皮,从中获得的利润不少于几个亿以上。 政府真想拿楚文东开刀,也是不大敢的。因为楚家无论黑白,两道皆有人。尤其是黑道上的人,貌似还是顶级杀手。现在没有人傻到如英勇革命战士奋斗牺牲吧。官员也得想尽办法保住自己性命第一。 所以,这一次上面的人似乎下了决心,让军队的人来插手了。费镇南,就是他们要面对的第一个头号强敌。 猴子脸这么左思右想的,踱步走了出去。既然游轮没有办法先到国际海域绕一绕,那就得考虑尽快放下小艇,让走私货先走。幸好在这船上该迷晕的人都差不多了,只剩一个费镇南和他的太太,听说他太太也不大舒服,有可能中招了呢。想到墨兰那张清丽的容颜,猴子脸不由眯一笑:没想到费家三少竟是喜欢这样清纯的女人。 “主席。”肖庆生见他走出了办公室,忙邀请他一块加入谈话,“三少正谈到此次拍卖会办得如此隆重,是不是该到时候让媒体也广为宣传一下,激发大部分民众的善心。” 肖庆生是自己的人。还是自己当时一手培养出来后塞进市政厅里的。猴子脸接到肖庆生使来的眼色,咳两声,向费镇南讪笑着说:“三少,这个事,恐怕不能这样办。你大概不清楚,现在的人喜欢仇富。富人们大都怕自己太有钱的事弄得外人众人皆知,让贼找上门,就不大好了。” “如果是这样,我们不展示拍卖品也不公布宾客名单,只展示捐款项目。”费镇南一副热衷的口气,似与他们推心置腹地说道,“这其实是为你们好。现在提倡由公众监督慈善。如果你们遮遮掩掩的,到时候被公众发现,商会要面临的信任危机会直接影响到你们商会在政府部门的认可。” “三少所虑,也有道理。”猴子脸与肖庆生互对上一眼,都想着现在暂时不要与费镇南顶嘴。当务之急,是该想着怎么把费镇南牵住在这里,等他们把走私货送出去后,才可放费镇南在船上游走视察。所以,他们不由庆幸费镇南先把自己送到了他们这里。 “三少,坐吧。”肖庆生殷勤地邀请费镇南坐下,身体向前倾虚心求教的下官模样,“对于这些事情,我是初入官门,所知甚少。主席不是官门内的人,更是不大懂得其中的奥秘。哪像三少,出身于高门,这种事情看得多。还请三少尽量提点我们两人。” “是。是。”猴子脸主席附和着,边按下铃,叫外面的服务生端茶送酒进来。 服务生端着银盘走了进来,在猴子脸的耳边低语一声:“主席,船内有枪声,派人去察看,都没有回音。” 猴子脸身体稍微的僵硬,脑子里快速闪过几个念头:费镇南在他这,拍卖会未结束,是谁动手开枪?莫非有人是嫌时间太长了,开始先黑吃黑? 服务生又向肖庆生说:“肖秘书长,您太太在找您。我告诉了她您在这里。她现在在门外候着。” 听说了自己的妻子傅蕙兰来找,肖庆生不悦地勾起嘴角,眉间彰显的丝厌恶如此明显。 费镇南看在了眼底,故作不知地问了一声:“肖秘书,是你太太来找吗?” 被费镇南这么一提,想直接忽略掉蕙兰的肖庆生,不得不改变态度,像个模范丈夫站起来,说:“三少,主席,请容许我先告辞一下。我与太太说两句话就回来。” “哈哈。没事没事,话说,你家太太也是个美人啊,心疼都来不及。”猴子脸回想到傅蕙兰那副娇小但玲珑有致的妙龄身躯,不由地叹息起来。这么一个小美人,嫁的竟是肖庆生这样狼心狗肺的男人。 见肖庆生走了出去,费镇南端起茶杯又搁下,说道:“我去上个洗手间。” 洗手间设在小会客厅隔壁。费镇南出了门右拐进了洗手间里,让门敞开条缝,使得站在甲板上的肖庆生与傅蕙兰的对话能传进来。 “你和这个拍卖会的主席是什么关系?”傅蕙兰向丈夫咄咄逼问。 肖庆生冷道:“你女人管那么多事干什么?” “我只是听说,这里面很多宾客都是你带来的。但是,这次拍卖会上拍卖的商品,很多是赝品,不值一分钱。拍卖成交价却是这么高,你不以为这里面有内幕吗?”傅蕙兰愈说愈是激动,拉着丈夫的手哀求,“庆生,你赚的钱还不够吗?如果不够,我娘家还有一点钱。” “你说傅家?你们傅家现在不是快倒了吗?”肖庆生语带不屑,“我看,这都是你家那个老太太平日里惹的祸,重女轻男,现在家里四分五裂,被外人瓜分财产,也活该她该中风。” 啪!一声响亮的巴掌,外带傅蕙兰咬牙含泪的声音:“不准你这样侮辱我的家人!” 听情况急转直下,费镇南只得推门出去,在肖庆生准备对妻子抡拳头的时候,他一个箭步从后方扼住了肖庆生的手腕。 “三少,这是我家内事!”肖庆生怒目相对,对于费镇南的插手略表讶异。 “打太太是暴行,可以告上法庭的。肖秘书,你是个官员,不怕被人知道在你官途上参你一本?”费镇南冷冰地举高他的手并将他推后了几步。 肖庆生趔趄着站稳,对于费镇南忽然插手百思不解。一般不会有人喜欢管他人的家务事的,何况是费镇南这般位居高位做事谨慎的官员。这其中是怎么回事? “肖太太,有件事我想麻烦你。”费镇南在肖庆生那副伪善的嘴脸上冷淡地撇上一眼,转身对发呆的傅蕙兰说,“我太太在一楼的甲板等我。你能不能去那里帮我告诉她一声,要她再等等。我生怕她等得不耐烦了,会生我气。” 他的太太,指的便是墨兰。傅蕙兰不用言问,马上明了他的含义,他这是在制造机会让她和墨兰见面说话。她便心含感激地向他点个头:“三少说什么客气话,这样的举手之劳。我马上去帮三少传话。”说完,她灵巧的身体掉身一转,飞速地往舷梯的方向走去。 费镇南目送她走远了,心思这样一来可以帮墨兰了却件心事,使得之前对于墨兰的愧疚在心中宽余不少。何况眼前这个人渣,处理的时候,傅蕙兰没有看见才不会太伤心。 一只手搭在了毫无所觉的肖庆生肩上,费镇南轻声说:“你太太说的没有错。你贪污的金额,已经足以让你当场就地正法。” 肖庆生自如的一张俊脸,像是刷粉的墙立刻白皑成一片,直瞪瞪的眼珠看着费镇南。一切,不是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吗? “我给你个赎罪的机会。告诉我,帮你们把走私货送出去的人,以及逃逸的路线。”费镇南在他耳边继续低声说。 “我不知道,都在主席手里。”肖庆生哆颤着,让自己变得可怜。 “这样的话,你不能得到宽大的机会了。死刑于你,绝对是免不了的。”费镇南拍拍他的肩膀,抬起脚。 肖庆生猛地抓住他的裤腿,喊道:“我知道。我说——”他的口一张,正要要吐出下面的话,忽然间一只手摸住了胸口,猝倒在地。费镇南心里喊“不好”,蹲下身摸他脉搏,已经没有了搏动。 猴子脸主席刚好开门出来,见到这场面,大惊失色:“这这这,是怎么了?” “你雇了杀手吗?”费镇南凌厉的眼神向他扫过去。 “什么杀手?”猴子脸露出比他更迷茫的神色,指着横尸在地上的肖庆生,“我看,他是犯急病吧?得找个医生看看。” 被猴子脸这一提醒,费镇南大体摸肖庆生胸前背后,真的没有任何枪口的外伤。 “哎呀。这船上怎么突然死人了,还是官员!”猴子脸哭丧着脸,也不知道他这是伪装的不知情,还是真的一无所知。 死个罪大恶极的贪污犯,是活该死的。只是肖庆生这一下猝死,线索再断。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动的手?费镇南向上观望天花板的吊顶,左右瞧不出异样,但这种被人审视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呢。 墨兰在驾驶舱内,觉得有一股阴嗖嗖的风不知从何处刮来,寒意便是从她脊梁骨缓慢地攀升。 前头一道巨浪打来的时候,伴随天色中雷光一闪,在甲板上圈出个白影。驾驶舱前方的甲板上,傅蕙兰娇小的个头拎着裙摆在摇摆的甲板跌跌撞撞地飞跑,像是在逃窜闪电。墨兰一怔,不知她是出了什么事显得如此慌张。 费海楠通过游轮的无线电,正与基地的部队进行联系:451部队,451部队请回话。我这里是玛丽安号上的海军军官费镇南与黎立桐,要求与基地部队领导对话。 滋滋滋,可能由于飓风在附近海域经过,导致信号不清。过了数分钟后,终于传出了嘎吱嘎吱的电波信号,以及白烨在纷杂信号中模糊的声线:费上尉吗?我们一直在派小艇跟踪你们。但是因为飓风临近的原因,导致小艇不能继续尾随,在半路失去玛丽安号的踪迹。现在,请报告你们在海上的位置。我们会马上派出救援。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们在船上出事的时候,怎么不见有救援过来。人算不如天算,哪怕像白烨这样老道的人物,也无法算尽天机。这飓风会忽然转向,并来的太快了,影响了局面。但是,他们这边不好过,敌方应也是不大好过才对。 费海楠拿枪指着凯斯,要凯斯马上报出玛丽安号现在的位置。但是,凯斯摇了摇头:“你看这海面都成什么样了?如果我们刚刚不转向,可能就此通过了飓风的区域,能得到安全。现在,我们可能是再度冲进了飓风的区域。在受飓风影响的区域里,我们是无法辨明方向的!” “我让你报你就报,你废话那么多做什么!”费海楠没有时间与他胡缠乱搅,直接把枪口再抵住他脑干。 可这会儿凯斯闭上了眼睛,好像已在听天由命:“海军上尉,如果我们不能闯出这片海域,我们的船会沉,你和我一样会死!你现在一枪打死我也一样。” 费海楠当然不可能一枪打死他,耳听与白烨的联系再次被天象截断。 墨兰保持着冷静,相比费海楠满头急出了潮汗,她依然一张脸平白得像张纸。思考只需两秒钟,她走到凯斯那里便是一个枪托打醒了装死的凯斯。 “你做什么,三少太太?”凯斯捂着差点被打断的脖子,惊颤地仰望这个个子瘦弱的女人。今晚,给他和他的船员最大惊奇的,便是这个外表似乎柔弱不堪的三少太太了。一手近乎于奇迹的枪法,力气比那个大力女费海楠还要大,一双没有光的黑瞳好像是个黑洞能吸走任何人的魂魄。他深深地畏惧这个像巫女一样的女人,他的船员与他一样,以为今晚都见鬼了! 墨兰从高处俯瞰着他,嘴角微扬的笑充满了邪魅:“你们的货肯定要在船回港口之前出发。是谁与你们交接,并护送货物走出中国海域?” 他们的算盘打的,当然是最好能在这批珍宝走私成功的同时,被宾客买走。因此,交接货物会在国际海域上进行。现在游轮被迫返航港口,货品必须在游轮靠岸之前送走。如今遇到了飓风,正是脱手的好时机。 凯斯与猴子脸之前已经说好。如果船有回岸动向,不需凯斯与猴子脸发话,自有他人马上替他们着手安排货物脱手的计划。至于这个他人是何人,自然是与他们两人都有干系,并且位高于他们一等的人,才能取得他们的信任将货物交出。 然而,这个人凯斯死活是不能说的。哪怕他露出一丁点儿透露秘密的倾向,便会像肖庆生一样突然猝死的不明不白。 墨兰只观察他脸上的表情,就知道货物可能在脱手了。这时候,她是不怕这艘游轮会怎样。只要出了飓风的海域,马上能和白烨继续联系上,安全不会有问题。但是,他们即将到手的证据可能就此销声匿迹。回到港口,没有确凿的物证,猴子脸等人依然可以摆脱法律的制裁,今晚的行动便完全地变成了白费心机。对此,别说负责行动的白烨和费镇南会不甘心,她一样十分的不甘!倒不是由于什么英雄主义爱国情怀,只是她已经尝到过了血的教训。让坏人得逞,只会让坏人进一步得意,下一步报复到自己的头上来。 所以,这些人必须一步一网打尽! “海楠,你在这里看着。我去一下船尾。”墨兰一旦决意在内心中形成,便不会有任何犹豫。 “三嫂,你先联系一下我哥吧!”费海楠虽是个老粗,然在这会儿还是能闻得到危险的气息,不让她单枪匹马。 “你哥应该在路上了。”墨兰说,一点也不怀疑费镇南的洞察力与行动力。 即使如此,费海楠也是忧心忡忡:“既然这样,让我哥去应付就行了。” “他把他的枪给了我!”墨兰道出这话时,眼珠子里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羸光。 费海楠一怔,混乱,单细胞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她这是什么意思?三哥把枪给了她,是说三哥早已知道她会用枪?那么,为什么不在上游轮前先给她枪?现在,他把自己的枪给了她,又是由于什么?费海楠对于这一串疑问急得想用手抓头发,再抬头看时,墨兰已经不等她说话,飞出了驾驶舱。 甲板上几乎没有人。乘客们都躲在密封的船舱里,透过窗户惊恐地看着船两侧的惊涛骇浪。船舷两侧维系的四条救生小艇,其中有一条,已经被aida的人秘密割开了绳索,在飓风掀起巨浪之前,抽身离开了玛丽安号。这个事儿,自然来不及被疲于应付海浪的船员们察觉,也没有报到自身难保的凯斯那里。 傅蕙兰娇小的身影在甲板上跌波。费镇南告诉她在一楼甲板等候消息。她信任于费镇南,只是,刚走到一楼的舷梯处,背后便是被一件锐利的冰凉的东西指住了心脏处。 “去船尾第三艘小艇那里。如果你在半途改变方向,或是告诉任何人,我会看着你,马上让你死掉。”对方经过处理的声音,沙哑地滑过她耳际的同时,一样尖利的物体冰凉地刺进她的脊梁骨中间,进入了她的体内。 因此,她只能变成一个被地狱的绳索捆绑住的牵线木偶,在飓风巨浪中,艰难地在甲板上穿行。她的眼皮在风中挣扎着,双目寻找熟悉的人影:墨兰,她的妹妹墨兰,如果自己要死了,有一些重要的事必须告诉墨兰,比如老太太在昏迷前与她说的话,有关墨兰的身世。 “姐!” 听见这个亲切又熟耳的呼唤,傅蕙兰浑身一颤,想转过身,又不敢。她惧怕着,前所未有地惧怕着,不是畏惧自己即将面临死亡,而是能感觉到那个高高在某处俯瞰她和她妹妹的凶手,是想让她在她妹妹前惨死,继而折磨她妹妹,让她妹妹再次活生生掉进地狱里去。 “姐,你怎么了?”墨兰感知到了傅蕙兰的异态,以至于要靠近姐姐的脚步变得迟疑和惊怕。 “不要过来,墨兰。”傅蕙兰尽可能让自己躲在灯光打不到的暗影里,不愿意妹妹看见自己临死前的样子。她的体内,被那个凶手注入的冰凉物体,开始转动,在加速度的活跃下随时达到峰值,然后她将面临的是—— “姐!”墨兰出于一种可怕的直觉,向四面八方搜索那股阴嗖嗖的风,究竟是从哪里出来的。然而,似乎要打断那股风太迟了,也不切实际。因为飓风是那么大,浪花儿拍打在她们的脚上。她想不到,在这样的情况下会有人能自如地接近这里。 哐当当清脆的音色破开了呼啸的狂风。墨兰只觉左边一个黑影擦过的刹那,手掌中的物体便是一空。她的枪!心里边蓦地一紧,耳际已是嘭的一声出去。眼前几尺远,傅蕙兰娇小的身体中间,便是被穿了个小洞。 墨兰眼睁睁看着傅蕙兰犹如抛空的物体落在甲板上,急喊的那声“姐”没有喊出来,一双手已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了身边那个黑影的脖子。如果她现在手里有刀有枪,肯定会把这人捅成马蜂窝,都不能解心头之恨。 “aida!”赶到的fas见到在墨兰的双手中没有丝毫抵抗的aida,面色惊变,冲上来几乎是要把墨兰的手给折断了才推开了对方,怒骂,“你睁眼看好了!aida是救了她的命!” 那颗子弹是穿过了傅蕙兰的身体,弹头却是同时推出了傅蕙兰体内的另一样东西。只见弹头与那东西交集在一块儿落在甲板上时,不多久,又是嘭的一声,随着这一惊悚的爆炸声,甲板被炸出了个洞。 相比傅蕙兰刚刚受的那个弹伤,如果这个小型爆炸发生在傅蕙兰体内的话,恐怕再神明的神医想救傅蕙兰的命也回天乏术。 费镇南带着猴子脸走到这船尾时,见到的就是这样惊心动魄的一幕。 fas第一个发现费镇南闪现出来的身影,向aida请求:“我们该走了。” aida将手指滑过自己脖子,能清楚地触摸到她刚刚掐在他身上的指痕,墨镜底下的眼睛便是微微地一笑:“走吧。” 费镇南伫立在原地,在飓风中一动不动的,迎接着他们两人从自己身边擦过。在哐啷啷的十字架飞扬声经过身旁时,费镇南那双在电闪雷鸣下的眼睛与此时海面上的波涛汹涌相反,犹如沉入了海底般无声无息。 fas见费镇南连眉头皱都不皱的,反倒自己皱起了眉头:“这个海军军官,比九年前更沉得住气了。” aida一直嘴角微微扬着:“他的事与我无关。” 见黑袍飘远了,费镇南才动了步子,在墨兰身旁蹲下身,仔细观察她眉头的细汗。 “我,得先帮姐止血!”墨兰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双腿浮软。 费镇南扶着她,一直把她扶到了傅蕙兰身边。墨兰给傅蕙兰检查伤口时发现,子弹在那样的情况下,竟然还能趁蕙兰转身的时机巧妙地避开了蕙兰体内的大血管,因此造成的出血状况并不算严重。这样的枪手只能是前所未闻,如果世上有这样的枪手,不能不说是天赐的,能将杀人的武器变成救人的利器 费镇南以为她的指头按在伤口上打哆嗦是担心蕙兰伤势,安抚她道:“很快,就能穿过飓风,白烨马上带人来到。” “三少!”她忽然紧抓住他的手,眼睁得大大的,“你是不是认得刚刚那个人?” “如果我说认得,你会去找他吗?”费镇南的脸隐没在暗色里,声音带了丝沙哑问。 “不会。”她斩钉截铁。 费镇南并没有感到轻松,此时是以一种严厉的审视的口气问:“你是都记起来了吗,49?” “aida,你为什么开枪去救那个女人?”fas驾驶离开的小艇,事后想或许费镇南看见了那一幕,之后会拿这个当做呈堂证据逮捕他们,不免后悔地出语。 “费镇南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上了,他不会不知道这个事与我们无关。况且,我救了她,他已经能明白我的立场。”aida一边说,一边仔细地触摸脖子上的指痕,能感受到她近在咫尺的体温,由衷的愉悦在他嘴角扬开。 “那东西一看,就知道是女祭司的伎俩。”fas对此不得表露出为组织担忧的心态,“你放逐了他们两人,说好十年时间。现在还不到十年,他们难道是想兴风作浪了吗?” “这批珍宝出去,他们少说也能赚足几个亿。”aida轻轻地叹息,“其实,比起我们顶级杀手接一个订单的金额,不能不说是辛苦多了。” “这么说,他们肯定不会满足,会回来的。”fas替他先做好最坏的打算,以备应付组织内部的危机。 “这倒是难说。有时候他们追求的东西,或许并不是金钱而已。”aida每想到九年前教皇离开时那副不甘的神态,仿佛眼前又出现了化不去的乌云。 fas眼见快要与之前先离开的小艇汇合了,上面坐的小鬼路米,让他不免有了心事问:“路米知道吗?你们父亲的死与那个女人的母亲有关。” “路米即使知道了她是杀父仇人的女儿,恐怕也只是一笑了之吧。”aida以自己对弟弟的了解,嘴边浮起了宠溺的微笑。 “你们该不会以为,你们的父亲该死”fas对他们两兄弟奇怪的性格,深感不安。 “不。只是觉得杀她,也不能让死人复生。”aida说出了一句再平常不过的生物学原理。 fas对于他的经典言辞,只能无言以对。 海风刮着脸皮,甚至有刺痛的微感在皮肤上颤抖。 远处,由远及近,是汽艇的声音。然后有鸣笛,是军船的鸣笛。墨兰以为,这威震四海的笛声,如今正衬托着在她眼前的海军司令。费镇南的双目,不能不说在此时此刻能让任何一个灵魂中哪怕有一点污点的人,都不寒而栗。至少,在她身旁的猴子脸,在听见军船靠近的时候,立即想跳海逃生。 白烨带了批官兵上船后,马上吩咐人四处执行命令。 枪弹的声音,人群的喧哗,猴子脸的尖叫,一切在墨兰耳边,都成烟云一般,只要费镇南在这里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白烨在上船后,很快就发现了他们两个。他先是喊了军队的卫生员过来,马上帮傅蕙兰处理伤口。然后把手搭在宛如武神像的费镇南肩膀上,他轻轻地贴到对方耳边吹了道气:“怎么?与媳妇闹别扭了?” 费镇南语气风平浪静的:“我给她拿枪了,故意的。” 白烨倒是挺配合,苍白的脸表出电光火石的震惊:“为什么?” “因为我想通了,我的女人是一个能与我并肩而战的女人。” 她竟然因他这句出乎意外的赞扬,微红了脸。 “三嫂!”费海楠从甲板上跑过来,向白烨激动地形容刚才的过程,“你不知道,三嫂是,是我见过最最不可思议的神枪手了!” 白烨九年前没有亲眼见过墨兰的枪法,现听费海楠的描述,挑起了长眉:“比起你们费家的老奶奶怎么样?”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华儿,你不愿意吗 “墨兰。”傅蕙兰在麻醉过后的微疼中睁开了眼。待看见自己的妹妹完好如初,她心里蓦地轻松之下,不禁泪盈满框。 “姐。”墨兰牢牢地握紧她的手,轻声且坚定地安抚她,“没有事,以后由我来守着你。” “那个人,不知道什么人,要这么地折磨你!”傅蕙兰说到动情处,愤怒中气促,胸口的火怒无法平息。 “我知道。”墨兰只轻轻地把她的手搁在被子里,道,“这个事我会处理的。你先安心养好伤。” 傅蕙兰疲惫地闭上眼睛。墨兰且想着,肖庆生的事该怎么找机会告诉她。念到姐姐蕙兰的命运多沛,她起了身,走出海军基地医院的病房。 走廊里头,费镇南正为了她,向费君臣了解傅蕙兰的伤况:“严重吗?” “不严重。枪弹没有擦过大血管。老实说,这样穿过胸口的轻微弹伤,近乎是奇迹了。”费君臣指尖挑着下巴颌,好像相比于病人的情况,对于枪手的关注度更高一些,“是谁开的枪?我猜猜,aida?” 费镇南没有否认:“是的。” “他为什么开枪射击她,却不置于她死命?”费君臣抓住重点拷问。 “你相信吗?他一枪将她体内的小型液体炸弹给打了出来。”费镇南对于对方堪称奇迹的枪技,并无妒忌的口吻。相反,他超于常人的冷静沉着,让偷听见他们对话的墨兰感到一股发冷。 费君臣轻声笑了起来,或许是见到了墨兰的身影,算是替他解释了一句:“我相信,你相信,又能怎样。我们做指挥官的,要的是统筹大局。一两个神枪手,没有任何意思。就像你我手下,强兵不会多吗?当然,我相信aida的手下,强兵也不会少。” 这个道理,墨兰是能懂的,就如自己指导金要招兵买马一样。 费镇南这时转身发现了她,关切地问:“蕙兰睡了吗?” “刚刚醒过一次,我让她继续睡。”墨兰道,语声模模糊糊的。老实说,她不是怕费镇南,是怕费君臣。所以她尽可能地站在费镇南身边。 仿佛能察觉到她微小的哆颤,费镇南将她的肩膀轻轻一搂,向堂弟说:“我带她去休息。” 费君臣点了下头,言简意赅的:“如果有什么需要,马上打电话给我。我会24小时开机。” 墨兰只是挨在费镇南的肩头上,自动忽略掉费君臣的话。她打心底里害怕费君臣这个人,原因是什么,她其实还记不起来。费镇南当时问:她记起了49没有? 她不是不愿意答他,是压根没能记起任何东西。只是身体,触摸到枪后的身体,自动自觉地记忆起身体曾经的感觉。脑子中的记忆没有,但记忆的神经有,记忆的肢体有,所以她没有记忆却能呈现出来的动作,令她自己都感到惊讶。 经过这样激烈的一个晚上,开着军车离开海军基地医院,见海边风浪未平。夜色未褪去,反而正浓。费镇南感到喉咙里头干涩,见着她坐在驾驶座旁边的位子上,蜷缩着肩头,细哆的身体像是被风刮的,但其实不是。 送她来到军人招待所的房间,他帮她拧开了浴室的热水放满桶,说:“洗个澡,才好睡觉。”然而,当他从浴室出来时,发现她整个人坐在了床角,头埋在屈起的双膝里,像只可怜的猫。 “华儿。”他心里头一涩,走近。 “我记不起来。”她咬了咬唇,接着吁出口长气,好像烦恼自己这副庸人自扰的模样,“没有意思啊。纠结这些根本记不起来的东西。或许,是不想我记起来呢,老天爷。明明,我还有许多许多事情需要去做,不能一心惦记过去。” 他听着她这番话,更不知如何说起。其实有关她的事情,除了知道那个接受军训时的49,其它也是一概不知的。 她跳下了床,在床脚的行李袋里翻找着换洗的衣物。待她找到衣物正要进浴室里,发现他还杵在房间里头,不由地问了声:“三少,你不回房休息吗?” “我今晚留在这里。”费镇南面无改色地说。 墨兰真的是一怔,手里的衣物落在了地上。接着,她急匆匆地捡起了地上的衣物,低头擦过他身边,走进了浴室里,刚要反手关上门,他人已经啪地一声挤了进来。一时,她一退再退,直至背部贴紧了冰凉的墙砖而无论可退。水雾弥漫的浴室内,他步步逼近她,双手扶起了她尖下巴的小脸,在她哆颤的唇上开始烙下了吻。挑逗的辗转,加上室内的热气,令她双颊很快浮现出了炙热的绯红。她双手按在他强有力的臂膊上,喉咙里低吟着:不—— 他在解扣子,却不是解她的衣物,是先解掉了自己的衬衣。眼前一块块结实的肌肉,让她羞涩地闭上眼睛,呼吸气促起来:三少,为什么—— 其实,在那夜酒店里,她已经略感到他的急躁了。但是,他不像是婚前便会强要了她的人,为什么? “婚礼我会给你。不用担心。但是,华儿,你不愿意吗?”他低低的醇厚的带了迷醉的声音,在她耳际抚弄着。 她知道自己会嫁给他,这种事肯定少不了的。可是在她预想中,他不该对她有这么大的占有欲,不是吗?他不是不对任何女人带上真正的感情吗? 她的身体在他灵活的指头中闪避着,然青涩的她岂是能逃得过他娴熟的指间。她根本离不开墙砖半步,在一挣一扎之间,身上的衣物如自由落体般一件件落到了她的脚下。剩余的那件薄薄的内衣,透着她奶油色的玲珑的躯体,在水雾下,呈现出诱人的欲让人一口咬下的气息。他一口咬住了她欲抗议的唇,把她拦腰抱起。水汽弥漫,热浪充斥 早晨满室阳光进来时,他已是在站立在床边,戴上腕表,对准时刻:“我得出发了。海楠会过来带你去用餐。” 她有些疲惫地拉了下被子头,睡得迷迷糊糊的,哑着声音问:“几点了?” 他听她声音疲惫,俯下腰在她额头上摸了摸,柔声又宠溺地说:“再睡会儿吧。昨晚你都睡不到两个钟头。” 她模糊地半睁着眼看他,回想了很久,忽然才像是记起了昨晚的事。蓦地,她整个头缩到了被子里面去,脸蛋火辣辣地烧,眼看自己周身一丝不挂的。 “我去一下指挥所。办完事会去基地医院再看看蕙兰,你不用太担心。”他对于她的家人也是照顾周到的,说。 感觉到隔着被子他的手离开,她忽地掀开被头坐了起来,却见着他已大步走出了房门。嘭的一声轻响,室内回荡他离去的回音,她心头一片空落落的。 他不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她心里再清楚不过这一点。 过了半小时后,依照费镇南的嘱咐,费海楠带了均世过来,与她一块吃早餐。 “昨晚三哥在三嫂你那里过夜了?”费海楠调皮地用指头撩开她的衣领子,见到她白皙的脖子上面一片淤青未退的痕迹,发出诡异的笑声。 墨兰佯装带怒地打开她的手,道:“你三哥昨晚没能回宿舍,所以在我那里睡。” “三哥心急吧。当然,如果他不心急可不成,奶奶可心急了。”费海楠扮个鬼脸,“奶奶一直说,三哥再不把媳妇带来给她看,她就要把三哥直接许给人家了。” 墨兰听着这话,联想起昨晚上的事,忽然心里头一个咔嗒,起了个奇怪的念头:不会他想的是要奉子结婚吧? 基地指挥所里,白烨有点幸灾乐祸想要看热闹的语气告诉费镇南:“你打的结婚报告在上头被卡住了。” 费镇南静静地嗯了一声。 “不能不说,你家老奶奶比老爷子脾气更大。”白烨吹一下指头,“当然了,她中意的女人,哪个不是部长千金就是局长闺秀。” “不对。老奶奶中意的是,一品官员千金,大富大贵的局长行长闺秀。”黎立桐扶着药效未过仍作疼的头,进来补充详细。 费君臣最后进来,见到黎立桐这副模样儿,算是关切地问:“别人药效早就过了。你怎么还没过?或许该找个女人解决一下。” “你——”黎立桐瞪白眼,指住他,“我是什么人,正义的男子汉,能去那种地方找不三不四的女人吗?” “找个媳妇不就解决了。”白烨插话,依然慢吞吞的语调不惊死人的。 “不和你们说了!”黎立桐拍板,向他们背身,气嘟嘟的。天知道,当时在游轮上中招时,他是花费了多大的自制力,才没有对身边的费海楠动手。不然,这药哪会这么大地伤他身体。 费镇南倒是挺羡慕黎立桐的。怎么说都好,最少,黎立桐的父亲对自己的儿子很宽容,思想也很开放。不像费家,他自己的双亲去世的早,造成他的事,有许多长辈都可以插上一脚去管。他混得不错,使得他的婚事,变成了长辈们争抢的物品。是的,是交易物品。不会这么想的,只有老爷子一个人。但是,以老爷子一人的微薄之力,能不能扛得住这么多人口,难说!这不,第一个攻坚战,就没能马上打下来。白烨的揶揄,对他来说,只能是心口尖上的一道苦涩。 让她怀孕,是最快占据堡垒的捷径。所以,他这么做了,不会有犹豫。 另外三个人,大概都还没有知道他昨晚在墨兰房间里过夜,以为他这么沉默是由于49的事。白烨便提起来,像是安抚他:“她想起,不一定是件坏事儿。最少如你想的,保全了自己不是吗?” “她什么都没有想起来。”费镇南道,一道冰凉的目光扫向了费君臣的脸。 费君臣笑吟吟地扶扶眼镜:“她没有想起来,这样最好,不是吗?” 费镇南像是有意的,略沉下眼色,道:“我昨晚与她一块过的。” 他这一句话放出来,屋内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黎立桐张大口:“老三你,行动力果然是神舟七号,一飞冲天!” 白烨把军帽取下戴上,戴上又取下,又把军帽顶在指头上旋转,因为无话可说。想道声恭喜,在费家这么复杂的局面下,貌似不大合适。想打击老三的积极性,会变得他不是兄弟。 费君臣将眼镜架一撩,道:“这样啊。如果你想要孕检报告,到时候我让人马上给你拟一份对付奶奶。” 费镇南觉得再对他们说话会被他们三人气死,竟然没有一个准备恭喜他的。为了平复胸口这股气,他拉开椅子坐了下来,质问白烨:“昨晚上的事,应该弄清楚了,与aida可能没有什么关系。但是路米的助理报案了,称路米在游轮上失踪,该不会是被aida带走了吧?老二,你不要瞒我,我知道你与路米有关系。只是想不明白,路米与aida是怎么回事?” 白烨没有答腔的时候,费君臣插了一句:“他昨晚报销了三个人。” “不要说的那么难听。去的都不是我的部下,是死刑犯。我只是给他们一条生路走,哪知道他们自己还是没能逃脱恢恢法网啊。”白烨像是轻松的自辩,其实语气中的郁闷明明白白泄露出来了。 “路米是——”费镇南眯眯眼。 “aida的弟弟。路米自己说的,可信度不清楚。”白烨搁下军帽,开始磕茶,来掩饰自己的内心。 “你怎么会与aida的弟弟打上交道了呢?”黎立桐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信息,大惊小怪在所难免。 “这个说来话长了。”白烨磕茶,磕茶,就是没有接着把那个话长说下去。 费镇南不像黎立桐那么傻去追问事情原始,问的是今后:“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拍卖会主席和船长都逮住了。但是,最重要的证据逃之夭夭。可以说,我们功亏了一篑。虽然可以暂时将这两个人扣押,但是,他们表明了什么话都不会交代。只因为如果他们一说,马上就会死。你知道的,像肖庆生和傅蕙兰那样,有杀手时刻盯着他们两个。”白烨长吁气短,苍白的脸因苦恼快成了透明的颜色,“所以我这不在找君臣商量应付的法子。” “法子我不是没有帮你在想。”费君臣抚摸着手里的钢笔,“但是,现在仪器没有办法帮我们检测出他们体内是否已被人安置了什么。只能说,对方在这方面的研究属于炉火纯青登峰造极。” “你真的没有办法?”白烨长眉挑衅,“老四,你不是故意为难我吧。” “我不是为难你。”费君臣面向他们三个笑吟吟的,“我只是想告诉你们,他们的这个情况,和肖庆生一样,也和49的母亲一样。” 白烨手里的茶杯落在了桌案上。黎立桐的手在桌子上握成了拳头。费镇南微皱眉:“你详细点怎么说?” “就是,不用查。查也查不出来,因为如果他们用的是某种近似于人体组织的东西。我们的仪器永远都查不出来,又不可能打开他们的身体搜查。唯一的结果,只能是他们在某一天肯定会猝死。想截断这种联系,只能杀了操纵的人。”费君臣道。 “这谈何容易——”白烨长吁。 黎立桐能理解情报局同事的苦衷:“我们这些年派出去搜查的人会少吗?影是摸到了一点,但没近身就会被杀了。” “所以——”费君臣抚摸抚摸钢笔,“我给你们的建议是,不妨尝试与aida合作。” 黎立桐刚要站起来骂句“你疯了吗”,旁边费镇南突然出声:“我同意。”听到一个两个说同意,黎立桐识相地闭上了嘴巴,抱起手,等待他们怎么掰。 “据说昨晚aida的表现惊人。”费君臣开始分析理由,“惊人在,一他出手救了傅蕙兰。二他一颗子弹就能把仪器都检查不出来,整个军部研究部门都无法解决的难题迎刃而解。” “我知道你说他技艺超人,但是,你不要忘了他是个杀人犯。”黎立桐瞪白眼说。 “我觉得他还好,比起那个杀人魔来说。”费君臣实事论事。 费镇南听出他话里涵盖了另一层意思,投去一个疑问。 费君臣是想告诉他的,说:“我可以百分之百告诉你们,九年前伤了49的人绝不是aida。” “是教皇吗?”白烨又开始颤抖地磕茶了。 “是。所以说,昨晚aida的表现给了我们一个契机。他救了傅蕙兰,打灭了教皇的主意,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内部起争战了呢?”费君臣意味深长的话,将黎立桐反对的声音灭在了喉咙里头。 “我同意你的看法,我相信老二也同意。”费镇南口气沉重的,“而且,我以为,在这世上能阻止教皇的,也可能只有aida。” “所以能诱使aida出来的,也只有49。”白烨接着他的话,“aida在我们基地有人,不然不会突然来k城来开一场演唱会,并且登上游轮。” “你说我们这里有内奸!”黎立桐大叫。 “这个内奸会是谁,真是值得推敲啊。”白烨揉着额头,苦恼得快要变成老公公了。 早上,六六过来,带均世继续学习。 墨兰见这样下去,弟弟跟费君臣那只货是跟定了,不由一声长一声短的。 费海楠好奇她的长短声,问:“裕华,你很怕我四哥?” “你四哥过于狡诈。”墨兰口吐肺腑之言。 “四哥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费海楠对于自家费君臣的评价,倒是不像他人那般苛刻,说,“但心肠很好。” “是心地冷血吧。”墨兰冷冰冰地驳。 “四哥的人生名言是:如果救一个人,会使这个人恨你,你还救不救?”费海楠悠长地念着。 这是一个永远没有正确答案的难题。墨兰眉头拢着,问:“你三哥呢?” “三哥的座右铭是:人无对错,事有对错,因此永远不会恨一个人。”费海楠乐于笑眯眯地告诉她有关费镇南的所有事情。 所以费镇南才能时时刻刻保持住了可怕的冷静。像是昨晚,明明看见了aida拿枪射人,依然波澜不惊像是没看见一样。话说,aida不是天皇巨星吗?怎么会有超乎寻常的枪技? “裕华。昨晚上,你看见aida了吗?” 费海楠突然的话题一转,与她的思维巧妙地联系在一起。一下子,墨兰真是怕了费海楠是不是从她脸上瞅出了什么,小小地一惊:“哎?为什么这么说?” “被送下游轮的宾客里头,我没有看见aida。”费海楠纠结着道,“本想跟他要签名的。” “那么多人,你能全部一个个看清楚吗?”墨兰一口咬定。 因为走私的货品没能现场抓获,上船的宾客无一不能立案处理,只是略微询问便都放走了。 两个女人伴随走出军人招待所,费海楠兴致冲冲是想带墨兰去射击训练场玩玩,问:“三嫂,你的枪法莫非是我三哥教的?” “是。”墨兰既然道不清楚来由,顺着她的话掩掩盖盖地说。 “我三哥以前年年是军队手枪射击赛的冠军,怪不得你拿手枪这么厉害!”费海楠拉着她袖子撒娇,“你得教教我。当年我想让我三哥教,可他总是说没空。哎,现在想想,确实是媳妇比妹妹重要啊!” 墨兰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也不能这么说。”却是没想到费镇南的枪法是了得的,就不知为何不露手。 “我们坐车去吧。去完射击场,顺便去探望你姐姐。”费海楠决定,跳上了吉普军车,结果一看自己的右手,皱了眉头。昨晚被凯斯拍了一掌,稍微扭伤,因此手腕处裹着带药的绷带,根本不能灵活操作。 墨兰道:“我来吧。”代替她坐在军车的驾驶位子上,问:“可你受了伤,能打枪吗?” “看你打枪也好啊。”费海楠不打算放过她,“你是女人,与我三哥拿枪肯定有区别。我向你学习比向三哥学习,肯定效果更好。” “海楠,你那么喜欢枪吗?”墨兰踩动油门让军车慢慢地开始启动,问。 “喜欢啊。哪有军人不喜欢枪的。”费海楠说到这,想到一个疑问,“对了。你不是军人,我三哥让你拿枪有没有问题?” 中国现有法律是不允许普通百姓拥有武器弹药的。哪怕是军人离开军区时,也必须交出枪支。墨兰一方面疑虑自己以前学枪是来自于哪里,一方面敷衍海楠说:“哪里是真枪,是仿真度极高的模型枪,是打气球的气枪。不过你三哥说我有天赋,哪怕气枪换成了真枪拿在手里,照射不误。” “我也觉得你很有天赋耶!”费海楠回忆她昨夜的精湛表现,露出由衷的赞美。 军车到达射击场的大道,会经过基地的指挥所。因为是第一次开军车,在未熟手之前,以墨兰稳重的性格,当然是让手下的车像蜗牛一般在公路上慢吞吞地爬行。费海楠又不好催她,坐着坐着竟是打起瞌睡来了。墨兰双手抓紧方向盘,全神贯注于前面的路面。其实,基地里来往车辆与人比起城市的交通大道已是甚少,开了上百米都不见有一辆车或人在他们的车旁边经过。 到了一个红绿灯口。墨兰踩住刹车,等红灯转绿。这时,从右边的车前镜里看见一辆黑色路虎从大道的尽头出现。在海军基地里面,基本出现的是越野军车。像这样时髦酷黑的路虎,费海楠也从没见过。因此,费海楠打跑了瞌睡虫,坐直了腰身,攀在车门上看着。 路虎从她们的军车身边,不等红灯转绿,直接冲过了十字路口。 费海楠呀一声讶叫,喊道:“哪里来的王八羔啊!我们军区上头的领导过来视察,也必须遵守交通规则。” 红灯转了绿灯。墨兰踩下加油阀,嘟嘟嘟,军车过了路口。费海楠在她旁边催促她:“快!追上他们!看看是哪里来的王八羔子!” 墨兰聚精会神地开车,没有听见她叫什么。结果,车速也不算慢。快到指挥所门前时,见酷黑的路虎就停在指挥所的大门。路虎的车门打开后,前后共走下来三个白制服黑色警帽的人,看起来也不大像是公安人员。 “原来是海关总署的人。怪不得骄纵成这样。”费海楠摇头晃脑的。 海关总署的人到海军基地做什么?其实一想昨夜捉走私的事,似乎答案便是迎刃而解。 白烨听说海关总署有人来了,头疼地摸住额头:“哎,这关老头肯定又派他孙子来了。” 关老头指的是海关总署的现任署长,大孙子叫关浩恩,今海关总署缉私部门的一个头。 “他来做什么?”黎立桐问,紧接一想想了起来,“不会是,昨夜那个行动,是与海关打过招呼的吧?” “废话。”白烨如果是平常,绝不会脱口说出失礼的气话来,但如今是要应付某个来人,脾气不禁变得急躁,“如果不是海关同意放长线钓大鱼,这些走私货能集中到一艘船上来吗?” “这么照你一说,莫非,狸猫换太子的戏码也有可能发生?我和镇南上那艘游轮,其实为的有可能是一批不值钱的货?”黎立桐能坐到现在这个位子上,脑子当然也是不傻的,只是比较喜欢一个肠子通到底。 白烨对于他频频的质问,避而不答的:“这个我不清楚。或许你可以亲自去问关老头的孙子。” “我和他又不熟悉。”黎立桐咕哝,“我们中有谁和他熟悉的。” 其余两人全摇头。费君臣或许对此之前有过打探,道:“关浩恩这人,貌似也是去年才升任上来的。作风什么的,只有老二打过交道,可能比较清楚。” “我和他这也才是首次合作。”白烨委屈地说,“不比你们了解他多少。但是,唯一敢肯定的是,这人,绝不让自己吃亏!哪怕是与自己人合作,也斤斤计较!我猜他上市场买菜,一毛钱也能计较!” 从他接二连三的“计较”,席上的另外三个人明白老二遇到棋逢对手了。说起来,老二白烨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喜欢计较的人。 “不是说来了吗?”白烨扶着额头走出去,来到接待客人的二楼茶水厅,却不见宾客到,揪着来报的人审问。 “车是来了。但人好像在门口站着。”属下报告白烨情况。 白烨一听,莫非在门口发生了什么事,马上推开窗门向楼下探望。 楼下,大门前面,军车刹车不及,挨上了前头酷黑路虎的屁股。费海楠坐在前座里头,被惊到的同时双手不禁举成投降状。墨兰呆呆地看着脚下,一时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踩刹车为什么踩成了加油了。不过,这不能全怪她。她今天开车是格外小心了。哪知道前头的路虎放下领导同志后,司机居然要倒车准备不知到哪里去。结果那司机要倒车没有先响喇叭,又没有开倒车灯,应是忽然踩下油门,如费海楠说的目中无人的王八羔子一样,大刺刺直线退到了大路中央。军车当然会刹车不及,碰上了路虎的屁股。幸好的是,路虎的车尾没有冒烟,应该只是轻微擦伤。 只是,即使这样一点小擦伤,也足以让那个开车的王八羔子司机火冒三丈,跳下驾驶座直接对着军车上的两个女人喷火:“驾驶证呢?!哪里的人?!你们家长官呢?!都给我下来!” 妈呀,这口气怎么比她当基地司令的三哥还凶啊!费海楠大眼瞪小眼,心想这场面如果被她老哥知道了,是会站在她这边呢,还是站在对方那边呢?话说,这车虽然给撞上了,但理应该是各自占了一边。因此,她倒是不畏惧的,跳下车门,把头顶的军帽摘下来一甩,啪一声响亮地打在车前盖上,指着对方司机的鼻子:“咋了?!你凶什么凶!没看见我的军服吗!我是什么人?我是这里的人,就凭我是这里的人,都比你强!” 那司机被她一个指头指到自己鼻子尖上,吃惊地两只眼珠子都快滚到中间来了,哆嗦的嘴唇怒道:“你,你——你撞了我家领导的车,你还有理了呢你!” “我——”费海楠一手叉腰,仍指着骂,“我当然有理了啊!哪有你这样倒车的!刚刚,就刚刚过那个十字路口,我都看见了,你看着红灯就冲了过去!” “你没有看见这是谁的车吗!我们关领导的车,就凭这个,谁敢拦!” “关领导,看来还是个王八羔子领导呢!”费海楠一抹鼻子,哼。 墨兰在费海楠跳下车与人争吵时,一直在察言观色,准备随时后援。现,见到那三个本来是要走进指挥所的海关官员,不知是听到了哪句话,走在最前面的男人忽然折了回来。于是,她赶紧也跳下了驾驶座。 “关领导!”见到自己的头儿突然走回来,司机忙着鞠躬解释情况,“这两个女兵,明显就是没有驾驶证的,在公路上横冲直撞,还占着是这里的人,想做地头蛇,为虎作伥。” 费海楠听司机这个说法,再看来的男人派头,不禁心底里一丝发虚。墨兰与她齐肩并站,一双毫不客气的眼睛打量这位貌似来者不善的关领导。这男人看来比费镇南略年轻一些,白色的制服上戴有肩章,看来官阶不低。一张英俊却不苟言笑的脸,凉冰冰的眼珠子蛮挑剔的,最可怕的是,即使这副样貌不像和蔼可亲的,他却是主动伸出手与她们两个说:“我叫关浩恩,两位海军军官士兵同志。都是我的司机的错,请你们不要过意不去。修车费,由我来承担。” “关,关领导——”见自己的领导临阵倒戈,司机差点儿崩溃。 “够了,小江。”跟随关浩恩来的一名女海关官员也折到了事发现场,向要叫屈的自家司机训骂,“念你今天是第一天送我们到海军基地,不知基地里面人家的规矩。回去后就这件事先记一次大过,写一份自我检讨。” 女官员几句话,费海楠尚没有听出什么。墨兰倒是听出曲折来了。这人,是在借骂自己的人来讽刺她们。墨兰就此微微地眉头一皱,说:“两位领导同志。咱惩罚人不能不分青红皂白。这样吧,我也不想占人家便宜。打电话让基地里的纠察队过来吧,看究竟这个交通事故责任者是谁。” “你——”女官员如柳的细眉向上一挑,疑问的目光打量她身上的军装。 墨兰坦坦荡荡的:“我不是这个基地里的人,更不是海军士兵,只是个普通老百姓。但我想,现今是个法治社会,再说事故发生在海军基地里,让海军的人来处理,也算公平,对不对?” 站在办公楼二楼俯瞰热闹的白烨,看见费海楠墨兰与海关官员纠结上了,倒不急着折身下去救驾。直到费镇南他们等老半天没有动静,跟随来看,发现了他在看热闹却不帮自家兄弟的妹妹和媳妇解困。费镇南站在他身边,先沉稳地开口:“那个海关女官员同志是谁?” “你说那个女人,长得挺漂亮的吧。瓜子脸,苗条身材,一米七的模特儿高度,人家是关浩恩的秘书吧,叫罗婷婷。——老三,你竟然会对海关的女同志感兴趣,不担心你家媳妇吃醋啊?”白烨正看得津津有味,悠哉着侃他。 “是。我是忽然发现原来自家兄弟是这样的德行,如果有一天我家媳妇和我妹妹中枪了,我相信是我这个自家兄弟拿她们给自己挡枪。”费镇南顺口溜地吐出来。 白烨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大错了,大彻大悟时,急忙戴上军帽蹬蹬蹬折身下楼。 “关处长。好久没有见啊!” 听着这么一句熟悉苍白的喊声,关浩恩浑身起了鸡皮栗子,转回身,正好是见到白烨犹如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冲过来。为此,他急退两步之遥,将自己的秘书罗婷婷挡在了面前。 “哎,关处长,这么生疏怎么行呢?咱海关和海军,就一字之别,与自家兄弟一样的亲。”白烨老道地将挡前面的罗婷婷一推,径直站到了关浩恩面前剔牙缝地说,“撞车这种事儿。有什么大不了的。老大撞老二的车,天经地义,因为向来老二就是得给老大让路的嘛。” 罗婷婷被他一推,趔趄了两步站稳,再听见他这话,怒红了脸蛋,向关浩恩说:“处长,这人说话怎么?!” “罗秘书。这位是安全局的,你叫白局长行了。”关浩恩打断她的话,免得被白烨再抓住口舌。 “白局长好。”罗婷婷马上反应过来,向白烨行礼。 “免礼。女同志免礼!”白烨一句话将她不客气地遣退三尺远,在这种兄弟较量的事儿上头,女同志插手,就好比妻子参入到丈夫家谈事,只会显得这事不伦不类。紧接着,他这回真是走到了无路可逃的关浩恩面前,用力地抓起关浩恩的手握紧,小声说:“不瞒你,关处长。我家司令在二楼窗口看着呢。实在是不好意思啊,撞你宝贝车的人,是我家司令的媳妇。” “其实这车不是我的。”关浩恩一眼能扫到二楼窗口那个气势压人的男人,回了话。 “谁的?你们海关有这样的官车吗?”白烨早就料到的,眯眯小眼珠子问。 “其实这车是谁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突然觉得这车撞的挺好的,让我知道了她是你们家司令的媳妇。”关浩恩低声道。 “看来关处长有听说什么了?”白烨眼中闪过一抹犀利。 “那是。我今天说是来见你,其实是来见她,也不过为。”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